1 进宫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今年晚冬二月天,在宫里当皇帝的觉哥哥终于派遣人来接我入宫。 临行前一晚,大哥与我促膝长谈将皇上的薄情寡义,朝秦暮楚的事说了个遍,还告诉我,此刻后宫已有六十五位妃子,我去了正好,凑个双数,六六大顺。没准每日妃子跳井跳城墙的概率会少些。 若我要留在家里不去,他自有能力护我一身平安喜乐。 我拒绝道:“谢谢你,但不需要。从小到大我的心愿就是要嫁给觉哥哥做皇后。” 大哥看我冥顽不灵,十分气愤,恨铁不成钢的说我,“你的觉哥哥?他当初允诺你什么来着?说是登基后,即刻迎你入宫去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现在他都有皇后三年了。如此背信弃义之人,想不到你还能喜欢的下去,真是丢了我家的脸。” 我瞪他,“不准你说觉哥哥,就算他有了皇后又怎样?你没听说过杨贵妃这个人物吗。后宫佳丽三千人道,三千宠爱在一身。我就是觉哥哥的李贵妃。”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那皇后位置,迟早是我李莺莺的,那什么病痨子皇后,争的过我吗?” 大哥也怒瞪着我,“杨贵妃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你不看看你,回眸一笑众人倒,六宫粉黛显颜色。怎么跟人杨贵妃比?你所做所为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我回他道:“那你是什么,你是东施的哥哥。你背影迷倒千军万马,正面吓退百万雄师。实在是貌似钟馗,恶鬼出世!” 而后,我与大哥互相破口大骂,甚至牵连到了自己的祖宗十八代。所用词汇之激烈,惊醒了在睡梦中的阿爹。 阿爹起床从屋内摸出藤条揍了我和大哥一顿,警告我两赶紧睡觉,别影响到阿娘。 将军府向来朴实无华,奴仆丫鬟甚少,打人苛责这种事,爹亲从不假人之手,并且以此为乐。 即使外围卒兵不下十万。他也天天上山种地。 我和大哥奉行父命,尚未争出胜负,便不欢而散。 夜深人静,我盖着棉被躺在床上,屋内积温的碳火不时发出几声烧裂的轻响,我听着声音,不知怎么的就有些酸楚。 些许是离家的原因,往日里寂寥的漫漫长夜在今朝变的尤为短暂。 第二日,我坐着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皇城。路途中掀开窗幔往外了瞧了瞧,皆是些高峙耸立的铜墙铁壁,困囿着这座城。 沿路随处站立着包裹在铁甲里的战士,手拿兵戟,锋芒毕露的守护着皇都。 我随意看着,不小心对上其中一个人的眼。那人眼神锐利如迸驰的箭般,毫不留情的插到我身上,惊的我瞬间合上窗幔,安安分分的坐好。在这百转千回的皇宫里绕啊绕,绕到了我在皇宫里的新家,宿宁宫。 皇宫里的屋舍一间胜一间的雅致精秀,拥簇着挤在一起。却又在极近的距离内,修筑着固若金汤的高墙,阻断彼此的来往。 就好比如我想窜个门,明明几步就可以到达目的地。结果在高墙的阻挡下,我需得绕一大圈。 我尚未进宫前,便被莫名的封了妃位。成了这后宫升职记录上破天荒地的第一人,前途无量。 因在宫中有了位置,故此一来就领到了独属的宫殿。这间宫殿,碧瓦朱檐,雕梁绣户,样样齐全,美轮美奂,内院青石砖铺盖的路旁还栽种着我最喜爱的牡丹花。虽比我旁边宫殿的格局构造略逊一筹,但也差强人意。 我对后宫爵位知之甚少,不懂这个位置居于何处,只知道别人唤我一声李婕妤,比一般刚入宫的女子要高上不少。 待进宫后,我只需在这新家里等着觉哥哥来临幸我,晋升我的职位,让我至少达到贵妃这个等级。 但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数月。 晚冬凛冽离去,春风轻拂经过,夏荷黛粉结藕,秋枫簌簌落下,四季璀璨怡然过,我却未曾见到表哥一面。 这一年来我无所事事,无聊至极,每日除了必备的向高位妃嫔请安,就是在殿内画画。 从开始歪歪扭扭的蚯蚓到后来线条流畅的蟒蛇。见证了我的进步。 画技进步的同时,是每日待遇的下滑。 我听闻过后宫的残酷,倒没想到如此的现实,连饭食都能逐渐克扣。一干丫鬟奴仆除了每次清扫殿面外,也懒得同你说话。 勉强填个温饱。肉香味却是许久未见。想亲自前去拜访下觉哥哥,可每每被拦在书房外,朝堂外,别的妃子寝宫外。 宫人谈论我的境遇竟也不避讳,当我面掩耳盗铃似得说着悄悄话。 “想我当初以为能跟上这将军府的小姐,必定是能多多见见圣面。到时——” “到时以姐姐你的姿色必能赢得陛下欢心。脱离这种生活。” 我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黯然神伤,只想凄楚的告诉大哥,李贵妃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我要回家。 好在觉哥哥在新一年浓冬深寒里来了,眉眼间还是常带的温煦,他笑着对我说,“莺莺,好久不见。” 我不见他已有五年,再见他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貌若白玉,孤高俊朗,眉眼处总是带笑,宛若雪山冰莲绽蕾开放。 我责怪问他,怎么不早些来,是不是不喜欢莺莺了。觉哥哥只是拉着我的手,微弯了眼看我,听我滔滔不绝的抱怨。 若不是侍候的宫人催我用膳,我恐是要拉着觉哥哥说上一天一夜。 觉哥哥同我一起用膳,以往一人吃时,觉得皇宫御膳房的供给的饭菜平平无奇,今日有了觉哥哥作伴,单吃米饭就觉得香甜可口。 再然后,夜幕初升,今日似墨般的夜里只有霜白明月,宫内燃起照明的火烛,觉哥哥在灯火交辉的床纱深处问我,“莺莺,我今夜可以留在这里吗?” 我对上的眼,总算知道今夜为何无星,因为这些繁星皆落进他的眼内,瑰熠绮丽。 他话中之意,溢于言表。 我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躺在榻上准备侍寝,等待山雨欲来的帝王恩泽。 红烛跳动,气氛不知怎么就有些旖旎,他的柔情蜜意里皆是我的名字。一字一顿问一句,“莺莺,将你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你,好不好。” 我看着他,雀跃的点了点头,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搜肠刮肚挤出来几句发自肺腑的话,“觉哥哥,莺莺这就将自己交给你。以后让莺莺照顾你。” 他俯下身来,一切顺理成章的进行。我抱着他的脖颈,抬眸可见的龙凤纹绣窗幔,盈满我的眼。 2 嘉嫔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一夜龙恩。我连升几个妃位。摇身一变成谨妃。 这时的赏赐和用食方面也都提高了不少,一夜回到刚入宫时的滋润生活。 宫里侍奉我的女官,直夸她跟到好主子了。 我纳闷问她,“怎么我没侍寝之前,就不是你的好主子了?” 那宫女眼睛滴溜溜的一转,说不出的狡黠灵动,“也是。不过您能多见着陛下,我们也能跟着沾光了。” 她话语无错,我却是莫名有些火大,问道:“你能沾到什么光。是一承龙泽和我争人?还是觉得陛下来我宫里,能看上你,赐你个妃位坐坐?” 宫女急急忙忙的跪下,“主子冤枉啊,我别无他意,只是想着皇上能来多看娘娘您,定是好事。那赏赐也能多些。” 我冷笑一声,“我的父亲是镇远大将军,我的哥哥是骁勇大将军,他们跟着陛下行军打仗多年,这个皇朝都是靠他们打下来的,皇家的赏赐不知道有多少。你以为我稀罕这种?” “自己掌嘴二十。” 侍寝之后仍是火冒三丈。妒妇毒妇这等名号一夜径直流露出去,那宫女自此见了我便委委屈屈,哭哭啼啼。 我倒是无所谓,只因我本就自私娇纵,向来讨厌他人觊觎我之物。更何况是这一个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人。 先前没侍寝前,对我冷嘲热讽,我虽无心计较,但仍不免心生芥蒂。待我一夜升位后,又着急阿谀奉承,主动贴近我要上演主仆情深,实在虚伪厌恶至极。 趁势正盛,教训下不听话的奴才是应当的事情。 这也是大哥告知我的道理,虎落平阳被犬欺,管他虎不虎的,先趁自己能狗仗人势了,给那虎削成小猫咪。 多亏她的帮助,从此之后一些地位低的妃嫔见我唯唯诺诺,高的见我如避蛇蝎。我乐的清闲,还能享受下恐吓人的快乐游戏,并乐此不疲。 然而觉哥哥也再未宠幸于我。 他正值壮年,后宫佳丽填充的愈来愈多,并且来者不拒。短短一年内已有了一百个。每日都需雨露均沾,根本顾及不到我。 我从初始的心心念念渐转的变成了清风自若。在百无聊赖的时光中,从希冀渴求变成了麻木不仁。 初春宫廷家宴,我受到邀请。 去往会场的当天,那宫女又主动请柬,特地翻箱倒柜将我最奢侈的衣装首饰找出来,恭敬万分,言语诚恳的劝我,“娘娘,若你此次着上此衣,必是能盖过那皇后一头,届时陛下的目光就在您身上了。” 废话。都盖过除了皇上之外权势最大的人了,怎么能不在我身上。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我想做皇后想了十几年了,也懂得蛰伏自谦,不明目张胆做些逾越皇权的事,好成为众矢之的。 我想了想,让她赶紧离职,别做猪队友来祸害我了。 皇庭内部家宴,必定不会大肆铺张,再结合皇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常绣花诵诗不争不抢有着高雅情操的形象,她此次应是朴素。 而那厮还在持之以恒的劝我穿上这件。真是恶毒胚子,想害我? 于是我道:“你很喜欢这件衣服?” 她点了点头。 “那你便穿着它陪本宫一同参加家宴吧。” 那宫女惊慌失措,俨然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畏缩样,“娘娘,这万万不可啊!” 我笑道:“有何不可?是本宫赏给你的恩赐,接受就好。说不准,皇上就瞧上你了。” 宫女还道:“不可不行不能不符合礼数。” 她同我说来说去,最终在我软硬兼施,好生劝说,甚至主动退让,编排些理由借口假装与她推心置腹,娓娓道来。告诉她,自己的荣宠已是过眼云烟,急需要一个身边人来相互扶持,如果这次失败,罪罚由我一人承担,绝对不拖累后。 她犹豫不决半响,还是穿上了这件雍容华贵的衣服。 一件衣服而已,我穿上不过压众位妃嫔一头,遭人嫉妒。而她穿上,没准就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 所谓富贵险中求,莫过于此了。 我知她明眸皓齿,芳容丽质。倒没想到一身衣裳,更衬的她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美的出尘绝艳。 相反的,我低调不少,一身素雅蓝襦裙,连平日里戴的首饰都摘下不少。素的淹没人群,平平无奇。 果然,在家宴上她大显风头,而我也适时当了位好人。 在觉哥哥出面苛责时,道一句,“是臣妾允的,只因不想如此姿色埋没后宫,趁团员家宴,荐表于陛下您。” 许多人持怀疑的眼光观我,我站的挺直,笑的灿烂。 觉哥哥虽仍是苛责不断,但等家宴结束后便迫不及待的宣旨临幸。这宫女从我宫内出去,封为嘉嫔。我眼睁睁的看着不发一言,目送她上了轿辇,对我笑的得意洋洋。 还没开始就这个样子,真小白眼狼。 不过看她还是没能彻底领悟后宫之道。古来宫女变妃嫔的人,因没有背景所倚靠,一般都被其他权贵整治的或死或残,成为这宫阙悲曲中的第一调。 果然,此后一年,她受宠的前六月,便得罪妃嫔无数。期间还对我落井下石,当面嘲讽,“是不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天。”我敷衍的点了点头,继续画着未完成的铁锅炖鸡图,连生气都觉得浪费。只遣了觉哥哥为补偿我,新派来的女官送她出门。 此后四月,因背后娘家无权无势,她怀胎三月便被人谋掉了孩子,再难讨圣恩,彻底失势。又因抓狂得罪了觉哥哥的新欢,邻国的千熹公主,而被贬冷宫,不到两个月,郁郁而终。 她终是没有活过这个冬天。 临死那一晚,她请求人来邀我相见。我欣然赴约, 月下人憔悴,她彼时巧笑倩兮,身姿妙曼,现今形如枯槁,面色灰白,一层死气漫延。双目无神徒留绝望,瘦若干柴的手牢牢抓住我的衣袖。 气若游丝一字一顿缓缓说道,“你害我。” “你不会那么好心的。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是不是!” “你害我。” “你害我!”最后一声撕心裂肺,喉间泣血。她再也抓不住我的袖口,软绵绵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她发泄濒死前的感想,字字不离我害她,我听的无趣又乏味。最无情帝王家,失宠荣宠一念之差。我只是推波助澜,送她一场荣宠盛宴,让她至少死得其所。 月色更深了。 我打了个哈欠,回应一句:“这不是你想的吗。做君王他侧之人。我替你实现,你还不快感谢我?” 静谧无声,偶有乌鸦嘶鸣,她死在了杂草丛生,残破不堪的冷宫中。 而这寒冬腊月里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 3 熹贵妃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冬至时节,京都万里雪封。 觉哥哥在沉迷于千熹公主的百忙之中,抽空了来我宿宁宫一趟,以往几年没见,我观他始终如一,是我心尖上的如玉人。现今不过是在这重重宫阙中几月,我便觉得他陌生不已,一身杀气凛然,眉眼都带着凉薄。 夜静床幔深处,他拥我入怀,在我耳边呢喃,“莺莺,莺莺。”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缱绻,可这份缱绻终归是后宫所有妃嫔共享的。 翌日他走的很早,我一觉梦醒,枕边空空荡荡,冰冰凉凉。仿若昨夜是一场无稽之谈的华胥梦,一切都是我的自欺欺人。 新侍奉来的女官名叫巧儿,名字中带个巧,性格却是木讷寡言。 侍奉我将近一年,与我说话竟没超过五十句。她沉默服侍我梳洗穿衣,又轻手轻脚为我研磨准备好笔墨。再无声无息的站在我身边,用行为来贯彻沉默是金这理念。 可今日不同于往的闲暇,我正进行每日的消遣活动,画画。 邻国千熹公主的突然大驾光临,殿门口的扫地奴仆还没来得及通报一声,她便领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直冲我寝殿。 按位份,她是熹贵妃,比我高上个一等级。我只能低眉顺眼起身行礼。 之前有远远观望,熹贵妃容貌昳丽妩媚,风情无限。一双眼生的尤为好看。她眼窝深邃,眸色浅绿,盈盈一望只觉看见了万物始生,清新怡人的春,论谁见了都得爱上。 熹贵妃用这双极漂亮的眼狠狠盯我半响,出口讥讽道:“陛下昨日本是来我寝宫,可这不知哪里来的妖风,给他吹到狐媚子那里去了。妹妹,你说这狐媚子该罚不该罚?” 女人的妒意和恃宠而骄果真非同寻常。皇后尚未权利随意处罚后宫妃嫔,这贵妃倒还越俎代庖,先行一步了。我唯唯诺诺,低下头去,不经意扫过她略微隆起的腹部。原是怀孕有了龙子,固然这么嚣张跋扈。 我笑的腼腆,“姐姐说笑了。” 她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又连连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骂我几句狐媚子不知羞耻,让我好自为之,莫做些迷惑君王的事情。在我连连点头,低三下四中,趾高气昂的走了。 可能在我这里耀武扬威得到了虚荣的满足心,其后几日,只要觉哥哥留宿过的妃子,她都要亲自登门拜访问候一番。 由于她位份较高,背后还有邻国倚靠。一些妃子亦如我般,表面笑的谦逊礼貌,转头便是白眼朝天,狠狠骂一句,妒妇,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但总有铁板。那便是同我位份相当的另一位,玉妃。 玉妃是当今皇后的表妹。年芳不过十五岁,天真浪漫,活泼可人,但脾性也不小。能讨的觉哥哥欢心,亦能惹的觉哥哥发火,常让人又爱又恨。 那熹贵妃和玉妃面对面的吵架,一众人混乱的拉拉扯扯,互相推搡,谁也不肯让谁。 而后,在两位妃子齐齐摔倒,熹妃的一身尖叫里,此事才算了结。熹妃丢了龙子,元气大伤。那玉妃却更不幸的磕到了殿内木桌角上,伤到了脑子,过不了多久便撒手人寰。 这冬时未过的凛冽中,香消玉殒了第二位妃子。 觉哥哥深感悲切,贬了熹妃之位。熹妃位份下降到美人,实低的不能再低。 觉哥哥也未在留恋于她的温柔乡。只因皇后因为玉妃的去世,本来孱弱的身子更加孱弱,差点随着表妹一起去了。为了照顾皇后的贵体安康,他已无心关注其他。 惊蛰过后,春寒加剧。 皇后的身体好了些,熹美人却愈发枯竭。首胎落掉,未好好治疗而留下了病根。每日都要经历腹绞如焚的疼痛。当初风光无限,现在无人问津。动辄被迁怒问一句,玉妃的命谁来偿? 我曾见过她跪倒在觉哥哥寝宫门口,祈求能见圣颜一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最终晕厥,被侍卫粗鲁拖下去。 也曾见过她委曲求全向太医讨要药材。 后来,她悬梁自溢。那夜是初春的第一场雨,雷声轰鸣,噼里啪啦的雨点滂沱而下,她死的静悄悄的。第二日才被人发现。 邻国为此事不兴大动干戈,要发动战争。觉哥哥一旨挥下,令我大哥出兵征伐,一讨南域。 大哥接旨领命,但提了个要求。 成功之际,可允他从封地来皇宫见我一面,看我是否安好。 书信从觉哥哥的手里传到了我的手里,大哥字字恳切,最后一句,吾妹安否。让我情不自禁有些伤怀。 入宫三年没点荣宠模样,还让大哥如此挂念,实属不应该。 于是当晚我特意熬了参汤,向每个渴求受宠的妃子般,送去御书房。 为了表示我的诚恳,我还梳妆打扮了一番亲自前去。 不过去的有些晚,前面已经排起来了队。有像我一样诚恳,有拼运气遣奴仆来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还是长长的一条队伍,我站的脚疼,弱柳扶风的靠在巧儿身上,手中的参汤已经凉的不能在凉。 刚巧又听见前面的一位宫人说道:“这人太多了,今晚估计是没戏了。娘娘派遣过的事咱们又失误了。” 我看了看手中的碗杯,又看了看巧儿。 为了不避免上好的汤食不被浪费。在巧儿一句不要的呐喊声中,我还是喝完了。 精心熬制出的参汤姿势果然非比寻常,好喝还大补。 只是这时,在御书房服侍的大太监突然拔尖了嗓子 喊了一声,“谨妃娘娘,陛下说想喝你熬的汤呢。”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击的我如遭火焚,不仅没有受宠若惊,还后悔万分,早知道今日不送了! 我看了看碗底残留的一根参须,问道:“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巧儿摇了摇头。 难道我的争宠生活还没开始就要无疾而终了吗! 那大太监看我迟迟不出来,主动来寻。一双老眼犀利无比,成功的将我从人群中提溜出来,道一句,”“谨妃娘娘请把,莫让陛下等的急了。” 4 争宠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强颜欢笑,“汤凉了,本宫要再去做一碗。以免让陛下受寒。” 大太监一手拈兰花指笑的咯咯,“谨妃娘娘您说笑了,这可不是参汤的事,这可是您期盼的事,快来吧。” 勇者无畏。我深吸了口气,壮士割腕般的端着碗杯跟着大太监进了书房。沿路许多嫉妒羡慕的眼光跟随,更让我如扎锋芒。 刚进入御书房,扑面而来的便是一叠堆着一叠的奏折。 觉哥哥明黄身影掩在案桌后,大太监一边督促我快去,一边退出书房关好门。 我愣愣站在原地,手里端的碗杯凉意传到我的手里,让我透心凉,心忐忑,迟迟不敢上前一步。直到觉哥哥从奏折中抬起头,招呼我一声,“莺莺,过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要死!大不了被赶出御书房,丢人现眼一回,也无甚大不了的。反正我脸皮厚。凭借着这股信念,我迎难而上,将碗杯稳妥放置桌上,急急道一句,“陛下,喝汤。” 可能我这一声太过真心实意,荡气回肠。觉哥哥闻言毫不迟疑放下笔墨,一手捧碗盖掀开来。 “……”良久的沉默,觉哥哥维持掀盖的姿势许久,浪费了批奏折的很多时间,我看的十分于心不忍,想提醒光阴似箭,事业要紧,不要将心思放在一碗汤上了。可终归是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过了半响,他问我,“莺莺,可是在和我开玩笑?” 我哈哈大笑,“怎么可能,陛下你多虑了!” 在觉哥哥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我急中生智胡乱谄出个理由。“这汤是我七七四十九日秘制熬制出来的,所有的精华含于这一根参须里面,看似寒酸实则有营养,所谓返璞归真,抱丹守一,莫过于此了。” 觉哥哥恍然大悟,“你把汤喝了?只给朕剩了汤底?” 我温婉一笑,噗通跪倒在地,“罚轻点。” 他轻笑一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起来,靠朕近些。” 我依话照做,半分不敢忤逆。噌噌几步来到他的身边,毕恭毕敬的站着。 他忽而将我揽入怀中,语气暧昧,一副温情脉脉的模样,低声问我,“莺莺。你可记得我们初次相见?” “你也是如这般,偷偷吃了朕的药膳。” 旧事重提,当年他是西下南巡的四皇子,沿途遭人刺杀,被我爹捡回来才算保全了一条性命。 他伤势严重,请来的好几位大夫都说救不了,全靠个人造化。爹亲不忍他方即束发便死在阴谲诡谋的皇家内斗中,硬是每日拿些名贵的药材,吊着他一口气。 我初次见他,他正昏迷着。一双极好看的眼闭着,眉紧蹙,面色苍白,一身被白色绷带缠绕,些许血珠自里渗出,染红衣襟点点,脆弱之际又带着迷魅般的瑰丽。 我见他好看,便主动请缨每日的送药。 他时而喝时而不喝,全凭心意,即使在睡梦中,依然执拗的可以。我灌药不进,只能替他喝了好不浪费这大补的药材。 长此以往,他半分没见好,我倒是脸色红润,体型增长了一宽。 我听阿娘说,他是当朝迂腐贵胄中的清流,生来襟怀坦白,不同流俗。可惜亲娘死的早,被过继到了皇后名下,受尽压迫。皇上也嫌他不知变通,耿直磊言,对他冷落苛刻。 南巡本是道艰难任务,无异于流放。原是朝中大臣有所过错后,将功补过而行。没想到皇上能如此狠心,此次竟派亲儿。 我听完对他心下怜悯更甚,主动和阿娘吃斋念佛,抄写经文期盼他快些好起来。 许是诚心感天动地,他终于醒了。 前夜正逢雪落,檐层积雪,我于室内温药,碳火炽焰,烧溢药香。今日也如寻常,我强灌不进,反而引的他咳嗽了好几声,还呕出一口腥血来。 我赶忙止住手,再也不敢动作。转头将药咕噜咕噜喝完,再一转头,人睁眼了! 当时的场景很尴尬,我拿着药碗傻愣愣的盯着他,脑子思绪万千,纠结于他的眼睛真好看,和被人抓住了偷喝药材的行径后该怎么解释,方显的自己良好优秀的品格尚存。 我盯的痴傻,他眉头皱的比昏迷中还深,薄唇轻启,倒不问他的处境如何,只是一句,“往常都是你给我喂药的?” 我点了点头。 他道:“十分粗鲁,呛着我几回。” 当日没提,现今方提。莫非想要打击报复,我心下凛然,瞧他和洪水猛兽般,小心翼翼问,“你想要?” 觉哥哥笑容盈盈,顺着我的话头接下,“朕想要?” 都说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如大海。于其测大海,不如宫厕走一遭。我适时装腹痛,着急脱身。 “陛下,臣妾忽感腹痛难止,需得先行告退了!” 他道:“如此便放弃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外面可是有好些人排队的。” 机会?还有用此要挟?我倒是没想过做了圣上后的他能愈发的自恋自夸,也没能想到亦能薄情至此。他知外面有心心念念等待多时的众人,挑选我可能是一时兴起亦可能是点兵点将的随机抽到。不管哪种想法,都令我一时心寒不已。 总之不是特殊亦不是特例,而是在一群人中给我的机会。 若今夜他挑的是旁人,而非我,此刻书房他的甜言蜜语又诉的是哪些。 这种机会。我李莺莺不要也罢,个屁!权衡利弊之下,与其免费便宜她人,不如自己掌握。是机会也好,有所得便不会失的彻底。 我揉了揉肚子,改口道:“不疼了!” 他笑的惬意,我胃里此刻却是真正的烧痛,连同不知何处泛起的酸意交织连绵至全身,痛的锥心刺骨。 一夜噩梦不断,他睡在我身侧,呼吸浅浅。 我借着皎洁月光,昏黄烛火,翻过身来仔细视他。 相同的眉眼,相同的鼻唇,和三年前的他无甚区别。可这人到底就是不一样了。 我想起曾经对大哥说下的豪言壮语,此刻真是悔从心来。入宫两年无甚收获,自欺自艾倒是随手拈来。不知不觉便落下一两滴泪来。 他睡的迷迷糊糊,却伸出一只手来抚了抚我的眼角,展臂一揽将我搂入怀中,嘟囔着,“快些休睏,莺莺。” 我闭上眼,往他胸口靠去,彼此亲密无间,耳畔近在咫尺的心脏怦跳声,好像在催眠我,爱的真切。 5 蜜蜂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一觉梦醒,又是日上三竿。 我睡眼惺忪,还想在床赖上一会。巧儿在旁提醒道,“娘娘,今日是惯日。” 当朝皇后温良贤淑,善解人意。执掌凤印后将一些繁复礼节减了不少,但每周去觐见请安一次仍是免不了。 这惯日都改的如此简洁了,怎么说也得去,要不然就是蔑视皇权,不尊敬后宫中最尊贵的人。 我从皇上寝殿出来没多久,又紧急梳洗打扮,心急火燎的往皇后的中宫凤殿赶去。 去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妃子已经到满了。她们三五成群,互为营派的拥在一块。彼此话语不断,看起甚是姐妹情深,仔细听来,却又是些阴阳怪气嘲讽陷害的话语。 不过在我出现后,皆是不谋而合的用了嫉妒神色看我。 我习以为常,不管哪位嫔妃,每次侍寝完后都得经受这遭遇。如果没猜错,待会肯定还有人来为难。 忽闻一声,“皇后驾到。”人群骚动停止,各嫔妃有序站好,恭迎皇后亲临。 皇后气色较之先前几周好了不少。她缓步踏上主座,行走间雍容华贵的气度自生,让人见了便心悦诚服。主座之下依次有宁贵妃,安贵妃,再后便是我,我之后又按等级安坐。 待行事跪安,各自落了座之后,又开始无聊乏味的聊皇上论妃子品性话题。 那话题本在刚死不久的熹贵妃身上,莫名其妙的又转到了我身上。 与我同阶位的憬妃率先出言,“听说昨夜个姐姐进的御书房了?还宿在陛下的正阳宫?要可知,宁姐姐可还没能踏入过那正阳宫一步呢。姐姐你是如何进的,怎破了规矩,先行迈了宁姐姐的路呢。” 好一招挑拨离间。我面上悠闲自得,从容不迫饮上一口温茶,私下的阴暗想法恨不得将主动挑事的憬妃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本是同妃位,相煎何太急! 舍了余光瞥过宁贵妃,不出意料她的脸确实泛青扭曲了。 我道:“走着进的,若妹妹双腿软弱无力,不会走路,可让你身边的宫人帮忙。昨夜我进时,刚巧碰见你手下的太监了。若没记错,应也是拿着碗参汤找陛下的。妹妹可知此事?” 相同的伎俩我也会。果不其然,宁贵妃再也按捺不住,冷冷开口,“怎么着。能进御书房歇的正阳宫,就是你们的每日追求了?这么无聊?不该有的心思就收起来。这后宫还轮不到你两做主呢。” 宁贵妃阶位高,公然被拂面,怒气诉于我们,面子却从皇后那找回,“那御书房一般人可进不得,连皇后都需求请皇上,臣妾又怎敢僭越。” 在旁真正悠闲饮茶的皇后手顿住了。 她不动声色继续饮茶,风轻云淡的对何事都不挂心,对宁贵妃的挑衅当是熟视无睹,只一句,“本宫乏了,若无要事大家都可回了。” 我求之不得这句话,立马起身行礼告退。临走时观憬妃脸色难看,咬牙切齿的盯着我,我冲她爽朗一笑,挑衅意味十足,就是要气死她。 她应是没能想到此事能简单化解,气急败坏的瞪了我好几眼,后来见我的眼睛瞪的比她大,便很是识时务的偃旗息鼓。 是夜,巧儿拿热巾为我敷眼,忍不住问一句,“娘娘,这是何必。” 我忍不住从心里发出赞叹,“我为我的大眼睛自豪!” 事后日子如常,我依然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画画度日,时不时御花园转转看看风景如何。但宁贵妃和其他妃子没将我做眼中钉肉中刺的主要原因是,第二天晚上陛下便立召了新晋的王婕妤去正阳宫,由此我不是特例,我是先河。开创出了皇上颠鸾倒凤的新地点,新爱好。 所以大家对我尤为感谢。因为不仅能侍寝,还能感受正阳宫的豪华大气,仿佛置身于中宫之位,恍恍惚惚中觉得自己是皇后,很是舒爽。 可怜我这先河,被后浪拍死在了沙滩上,再也没能入正阳宫一次。 连憬妃都进了好几次,见我时不但趾高气扬,还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瞪我时眼睛鼻孔齐上阵,我不甘示弱,中指竖起回怼。 争宠第一次失败。 晚来春风四月天,御花园内百花齐绽,姹紫嫣红,引来蝴蝶千千,刹是晓靓美致。但同时也引来不少的蜜蜂。我虽有心前往,但害怕蜜蜂的毒针叮的成猪头,就一直拖着没去。 后来听几个宫女说,傍晚间蜜蜂会少些。许多娘娘贵人常在此时前去。 我便寻了个黄昏日后,带着巧儿去御花园内赏景,见见以雍容典雅著之于世的御花园,在春风无限好的季度里,到底有多美艳。 去时霞光正盛,日轮缓沉,渐渡下一层金辉罩世。园内碧塘波光粼粼,熠熠生辉,岸边楼阁,衬映娇花艳,与着画檐金亭连云际,璀璨仿若仙境。其周乱花绿荫水潺潺,鸟语花香,皪美无度,意向万千。 我站于中央怡然自得,因美景而乐以忘忧,心旷神怡。 仔细嗅来这馥郁花香,除了呛鼻,其他还好。虽然不似故乡梅花的幽幽冷香般,但亦有别样味道。 蝴蝶展翅旋飞绕着人打转,我心痒痒,扑上去抓住一个,双掌微微合实将它拢在掌心中,想近在咫尺逗弄两下。 稍不注意,力气大了些,娇气的蝴蝶被我捏死了。 别人捕蝶嬉戏,我是真正的捕蝶造杀孽,毫无美感,还被一旁的美人看到,提帕掩唇欲盖弥彰的开始讥笑,阴阳怪气的拐着着弯说我粗鲁。 她说:“听闻姐姐的父亲是武夫出身的大将军,姐姐应是随父般力敌千钧,所向披靡。随便捏死一只蝴蝶不在话下,只是可怜这蝴蝶死在了不怜香惜玉的人手中。” 说完还伸指轻易勾来一只蝴蝶歇在她的指尖,那只蝴蝶甚是乖巧,停在一处一动不动,只随着她略动指尖时扑闪扑闪翅膀。 我十分心动,忙问在宫里摸打滚爬数十年对何事都清楚了解一点的巧儿,“她是如何做到的。” 巧儿小声应道,“王美人应是涂了种吸引蝴蝶的香料。” 我说:“那快给我来一点。” 巧儿却突然怛然失色,急急说,“娘娘,万万不可。以前也曾有妃子用过,引来蝴蝶,可也引来不少蜜蜂,最后叮的中毒毁容,十分可怖。这王美人刚入宫不知这些,应是有人故意给了这香粉,要害她。” 我看了看近在咫尺,逗弄蝴蝶玩耍的王美人,问道:“那她这?” 话还没说完,突然听的自远往近的一阵嗡鸣声,巧儿这时才惊慌失措,对我大喊,“娘娘快跑,蜂来了!” 早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说啊,巧儿!猪队友! 6 毁容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那蜜蜂来势汹汹,锐不可当,周围一时半会皆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巧儿掀了外袍为我挡毒针,自己却被蜜蜂连连蛰了几下,发出几声微不可察的闷哼。 我心下焦急,赶紧迈大步伐,向御花园外狂奔而去。可沿路碎石不断,足下一个闪失,整个人向前重重跌去,好巧不巧,额际又磕到了一块赏景用的园林石。 登时刺痛传来,我眼前一片血红,头晕目眩的分不清东西,起身的力气也随着一跤消失的无影无踪。巧儿在旁急切的搀扶我,安抚我道:“娘娘再坚持下,很快就能出园子了。” 我百折不挠忍着脚踝受崴的剧痛,在巧儿的扶持下,一瘸一拐身残志坚的继续跑,但速度不由的降下许多。 雪上加霜,这时候王美人在身后惨叫哀嚎也是越来越近了。她是罪魁祸首,蜜蜂叮的尤为狠些,跟着她的蜜蜂也是尤为的多些。 她不管不顾横冲直撞的向我扑来,撞的我眼冒金星再次摔倒,两人交叠纠缠着倒在地上,一时半会谁也起不了身。巧儿哭着唤我名字,我大受感动,而后在蜜蜂连绵不断地蛰刺和头昏脑胀中,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全身上下无一处是不痛的。睁眼是熟悉的殿室和床幔,刺龙绣凤,琳琅流苏和一手支颐正趴在我们床头打盹的觉哥哥! 像是梦幻泡影,我不敢相信的阖眸再睁眼,所见依旧是。 喉间涩痛道不出一个字,泪水决堤似得涌出,我竭尽全力从锦被中探出一只手去抚他如玉似得半张侧脸,却又在极近距离内堪堪停下。 手指虚虚的在空中挠了几下,终究还是颓然缩回。 只是没料到中途却被突兀攥住。觉哥哥俨然苏醒,他眼眸清亮,缓缓拉过我的手至唇边微碰一下,麻酥的感觉瞬时侵袭四肢百骸。我恍若如浮云端,飘飘然不知所以然。 睁大眼睛震愣的看他半响,傻傻的道出一句,“好像在做梦。” 他笑了笑,“傻莺莺,哭什么。” 还没来得及再说上一句话,门外突然传来尖着嗓子的大太监音,“陛下,这该要去憬妃娘娘那里了。时间候的久了,后面的娘娘们可是等不及了。” 我心立刻冰凉寒凄,原是挨个慰藉,在我这里也只是累了歇个脚,而非守了我整夜不眠,上演一出情深义重的戏码,白感动了。 眼泪也白掉了,这要喝多少水才能补回来。 我又气又伤心,翻过身去背对他。他好像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俯下身来吻了吻我的后颈。 嘱咐我好好休息,这些天勿要外出晒太阳。 我将头埋进软枕里,赌气似得缄默不言。他在我身后站了片刻,终是走了。 那夜狂风骤急,雨倾而下,声堪比玉碎,伴了轰鸣雷声,扰了我一夜安宁。 还好翌日雨过天晴,阳光明媚。我照常宿醒,对镜梳妆。 只是这镜中的人怎么有些不一样? 怎么这脸,好像是我平常脸的两倍大。怎么这脸上面还有些许红疙瘩。怎么我额上缠着一圈白带。 巧儿在我身后有些拘谨,她头次僭越挪开镜子,对我惶恐道:“娘娘。” 我心生不详之感。急急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指腹稍一挨上就是刺骨的疼痛,以及手感可得的凹陷性水肿。 难道我这是—— 不敢相信亦是不想相信,我将镜子挪回面前。再仔细辨认一遍,肿成两倍宽的脸,密密麻麻的红疙瘩,以及凹凸不平的肌肤。 实在难以置信,我尖叫着将案桌上的镜子胭脂扫落在地,双手胡乱挠抓自己的脸颊,想把肿起的胀肉扣挖下来,再也不见。 可太痛了!实在是镂心刻骨的疼痛!我单是抓挖了几下便失了力气,脸部火烧样的痛,再加上丑陋不堪,直让我痛不欲生,哀哀欲绝。 巧儿见我癫狂,上前拦我,劝我勿要做傻事,一声声娘娘唤的撕心裂肺。 我被她紧紧箍于怀中,眼见她比我细挑许多,但却被束缚的无法动作,只能喘着粗气,哽咽发泄心中的痛意。 我问她,“什么时候的事情!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巧儿如实禀告:“昨夜娘娘晕过去不久,那蜂就被赶来的侍卫灭了去。但娘娘——但娘娘不幸被蛰了脸,不过一时辰就毒发。太医来诊治,说得养上一段时日才能好。” 我头痛欲裂,抓住身前的巧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继续问:“那太医说没说,我的脸,还能不能恢复如初。” 巧儿字字坚定,“自然是能的。太医不仅开了药,连陛下都赏了雪莲几株,为娘娘驻肌。娘娘不必伤心,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如从前般国色天香,聘婷秀雅。” “陛下,昨夜,昨夜可是看见我了?”我惊恐相问,心中思绪万千,是恐惧于觉哥哥见我的丑陋,更是害怕于觉哥哥往后对我的嫌弃。 巧儿点了点头,安慰我,“娘娘不必担心,陛下对你宠爱有加,不仅没觉得您有所差容,反是怜惜疼爱。” “真的吗?” “是的,娘娘,千真万确,奴婢若说假话,天打雷劈。” 耳闻毒誓都出现了,我连忙捂住她的嘴,心中因她的话好受了些,“别说了,我知道了。” 巧儿放心不下,还想说些什么。 我捂住耳朵什么也不想听,女子容颜实为重要,就算我心里百般劝解安慰自己,亦是悲怆的不之所以然。 推开巧儿,跌跌撞撞逃避般的上榻将自己裹于被褥中。 心头希冀着睡一觉就好,睡一觉便好,自欺欺人的想睡一觉忘却这些烦恼。 等到再一个回笼觉,面容没改变分毫,还愈发疼的厉害。 巧儿见我疼的厉害,动作迅捷的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来。 从里倒出些水似得透明液体,往我脸上敷来。 甫一接触,脸上的灼热感须臾褪去,转而来的是温温凉凉舒适万分的感觉。 巧儿言道,“娘娘,这是陛下方才遣人送来的药,特治被蜂蛰了的毒伤,不过几日就能好。” 一觉方醒,情绪稳定许多,我看着她手中的药瓶,问道:“这么有良效的药,是陛下特意给我的?” 巧儿有些窘迫,她道:“此次因王美人受牵连而导致蜂蛰的嫔妃们都有一瓶。不过……” “不过因为娘娘受的伤严重,有两瓶!” 7 罪魁祸首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有两瓶,在用的方面自然是奢侈许多。 别人一日涂一次,我一日涂上三次,唯愿这肿和痘快些消下去。 日日照镜梳妆难过许久,担惊受怕许久,不知这愈合后是否会留下疤痕,拉低后宫妃子们的集体美貌水平。 从而受到嘲笑,导致我郁郁寡欢终生不得志。 光是想想,就觉得惨不忍睹。皇后的夙愿还没完成,我怎可轻易倒下! 故此不管太医院送来么何种苦药,我都一饮而尽十分配合。若是被家中的阿娘看见了,肯定会感慨万分。而后学会这种方式,先打伤我的脸,从根源处一键解决我不乖乖喝药的问题。 可惜她没看见。倘若她看见了,也大抵是掉眼泪不止。 我自小都没遭过如此大的罪。容貌尽毁,夜间午时疼痛加剧,烧灼全身。可偏偏碰不得摸不得,只能靠药物或者自行缓解。 那药镇的住一时,镇不住一天。我夜间常常痛醒,望一轮皦皦明月。 尽是思乡之情。 好在药有奇效,几日后肿胀全消,只余点点红斑痘印存于面目,但仍是难看。 巧儿特问了太医,道我这红斑需得一月余后才能好些。 我千愁万绪,悒悒不乐。 仅因觐见日子迫在眉睫,我这副尊容前去,必定会受到讥讽或是谑笑,直让我这个好面子的人生不如死,羞耻难堪。 巧儿善解人意,宽慰我道:“娘娘勿需担心,铅粉施朱,定能让您恢复先前之丽容。” 我忧愁道:“那我便不是天生丽质而是油头粉面了。这可如何是好。” 巧儿言道:“那您先晾面丑着吧。” 这尊敬的话语里怎么带了难以欲说的不想伺候涵义? 好在我是个宽厚待人的主子,只是隔日觐见时,天还没亮就把巧儿从床上扒了起来为我涂抹妆容,用了总计三时辰。在挑挑拣拣中稳妥收拾好了一切。八面威风的赶往中宫。 既然美貌略逊,就用绝对可怖的气质弥补。 今日起的早些,去时中宫才寥寥几人,都是些阶位低的妃子,见我恭恭敬敬,一声声姐姐唤的亲热。 我坐于次座,哈欠连天,敷衍的同她们打打招呼,聊着最新发生的新鲜事。 一位年龄不过十五的昭仪,与我道:“姐姐今日肤色大不如前,很是暗沉,可是最近宿寝未安,导致的脸色奇差?我这里有些安神香,是前些日陛下赏给我的,姐姐若不嫌弃,我送你些。” 我摇了摇手,拒绝道:“自是不必了,陛下赏给的定是些稀奇玩意,你留着便好,不需给我。” 在旁不远的喆嫔自鼻端冷哼一声,“嘁,有什么了不起的。陛下赏一些小玩意赏的多了,只是安神香罢了。只有你林昭仪当宝贝似得,天天朝人说个不停,真要给时,恐是扣一指甲盖都不舍得。” 林昭仪年龄不大,噎人的话却是不少:“我诚心诚意送姐姐香,与喆嫔你何关。莫不是你心胸狭隘,嫉妒陛下前些日去过我那,而冷落你两三年?” 喆嫔怒斥道:“放肆。好歹我也比你高出一阶,岂容你如此僭越!” 林昭仪行礼致歉,但语气全无半分尊敬,“那喆嫔是想如何惩罚,在这行皇后之责?” “你!” 这点小事都能吵起来大闹一场,我看戏看的津津有味,有点想磕瓜子。转头一见憬妃来了,立马绷紧了半张脸,故作肃穆稳身于坐上,端上架子。 憬妃瞧我一副做派,老远翻着个白眼。近些点了,看了看我面上铅粉,别有深意哼一声,笑道:“怎么着?姐姐这朵出水芙蓉也需在脸上点饰些旁物,莫不是那日蜂叮的有些狠了?” 我的痛处她的快乐,后宫中丑恶的嘴脸啊。 我憋下一口气,回以她一个慈祥和蔼的微笑,意欲今日不同你计较。 她置若罔闻,继续道:“唉,姐姐也真是可怜,那天不去赏花,赏花也不知找些好地方,偏偏往灾星身边凑。真是可怜这——” “好大的胆,你说谁是灾星!”宁贵妃的声音骤然响起。 好戏正式上演。我差遣巧儿为我倒一杯热茶,好有滋有味欣赏即将来临大战。 那日的王美人是宁贵妃母家的堂妹,当初送来也是想让两人做个照应,只是没想到这王美人遭此横劫,单毁了一张脸不说,现在还在昏迷不醒。 听闻宁贵妃幼时在堂母家长大,与其关系甚好,姐妹情深。王美人出了这事,她还气晕了几天,极为暴躁,令谁都不能提。 憬妃吓惨了一张脸,急急忙忙的躬身行礼,“姐姐,是我失言,还请见谅。” “失言?既知失言,自己掌嘴二十,以儆效尤,好让这宫中不知礼数的妃子知道,说什么话有什么样的下场!”宁贵妃言厉声狠,毫不留情面。 我心中暗暗叫好。不过看时间皇后该出来了。 温柔敦厚的皇后出现必是要阻止宁贵妃的蛮横,好符合她和蔼可亲的和平大使形象。 可惜了,未能瞧见憬妃真正的受难果真不爽。不过也突然理解了,那日憬妃未能看到我受️刁难时的憋屈。果然置身处地,才能感同身受。 普通的觐见日,普通的一套繁重礼仪。 普通的阴阳怪气拌嘴掐架,皇后普通的饮茶不言。 直到快结尾时,她突然道:“华夫人贬为正四品淑仪。送去宗人府一月。” 一众妃子皆是一惊,华夫人第一个不能理解的冲出去跪倒在地,“皇后,这是为何。臣妾未曾做过错事,怎无端就低了阶位!” 皇后冷冷淡淡,只一句,“你自心知肚明,本宫不多说。” 华夫人不依不饶,涕泪交流,“皇后,臣妾是真的不明白,不明白。” 宁贵妃平日与她交好,忍不住出言,“皇后,华儿从未做过错事,有何意遭贬,莫不是皇上所为?” 皇后看了看宁贵妃。我看了看华夫人。 这人哭的我见犹怜中,怎么还带挤眼睛强逼眼泪的。 华夫人抽抽泣泣梨花带雨,皇后神色莫测,良久,她道:“那日王美人所用异香,是你予的?” 8 定罪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满堂哗然,连我也情不自禁放下手中香茗,仔细听来这事。 华夫人磕头如捣,抽噎不止中还不忘口中叫冤。“还望皇后明鉴,那王美人还昏迷不醒,何来的谗言将祸事引于我。” “人是今晨醒的,话也是今晨说的。您给王美人一盒香粉,欺她刚入宫不知事,害她韶华便失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夫人您还是认了吧。再说这处罚,已是皇后娘娘给您最大的恩典了,还不受着?寻常后宫作乱犯事者,早就被做成人彘了。我家娘娘心善,特赦于你。” 皇后未开腔,她身旁的丫鬟很是贴心解释一番。好让我们这些云里雾里的人知道的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同时感恩皇后的宽宏大量,仁爱温和。 但这华夫人非比寻常,声嘶力竭更是得不进步的祈求开恩。 眼见皇后这方无悲无喜面无表情,便另寻他法,爬了几步去扑抱宁贵妃的双腿,哭喊道:“姐姐,我这都是为了你啊,姐姐。” 宁贵妃刚被此事打击,一口气还未缓过来,涨青着一张脸。我平日里见她与宫中大片妃子交好,华夫人是其中最要好的一位,常与她宿在一起,不分彼此。宁贵妃其人性格虽是泼辣狠毒,但对姐妹向来真心实意,从不亏待。 这事估是砸的她心神大骇,难以自持。没想到自己阵营里的人会对自己的堂妹下手。好过一会,她才一字一顿略带嘶哑道,“这是为何?赏婕。我平日待你不薄,珂稔更是将你当亲姐姐对待!你!你!” 然而话至此,她再也说不下去,长睫凤目忽闪几下,竟是落了泪。 百年难得一遇骄傲矜贵的宁贵妃落泪,连皇后都有所动容,动了嘴想说些什么。华夫人的凄厉哭声却是阻断。 “姐姐,是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她没来之前,你所有的好都是向着我的,她来之后,你只对她好!我贪心,我见不得你全部的好都归于她。姐姐,你的好就给我一个人不行吗?我一定会对姐姐你好的。姐姐求求你,是我错了,姐姐!” 历来都是因皇上争风吃醋引来的腥风血雨,这次来了个意外,是为后宫中的妃子。 皇后喟叹不语,我看她眉头稍蹙,和旁边婢女小声交谈几语,猜测应是心软要改点罚令,有点索然无味,也学习到了后宫饶命的新方法,以后受罚时紧紧抱住比我高位者的大腿,口口称颂一声是为了你,我剑走偏锋,为了你,我不惜一切代价。 总而言之,我都是为了你。 可谁也没能料到,宁贵妃猝然一脚将其蹬开,刚刚的脆弱一闪即逝,恢复了盛气凌人,锋不敛芒的姿态。 “谬言!不过自私罢了。本宫将你当亲姊妹看待,未料你对本宫的亲姊妹下手。皇后,就按先前法子来。” 华夫人撕心裂肺,原地瘫软哭天喊地,“不行!我要请见皇上,要见皇上。没有皇上的旨意,我还是夫人,我还是这妃子。你没能力责问我,没有!” 皇后浅浅叹一口气,一副困乏至极的模样,挥了挥手召些人来。 她话少但宫中奴仆皆都心悦诚服,紧遵懿旨。不稍多时就扯下嚎哭不止,豁命求饶的华夫人。 等那华夫人被扯的远些听不到哭声后,本来还好好站着的宁贵妃倏然两眼一翻,昏倒躺地。大厅顿时混乱不堪,喧哗嘈杂尖叫连连。 我唉声叹气,十分不畅快。 巧儿见我脸色不好,以为我为此事触动,劝我道,“娘娘,不需对其怜悯。” 我呸了一声,恶狠狠道:“我那是怜悯吗?我这是还没动手,被人捷足先登了。报仇没报上,不爽!” 这场纷乱直至觉哥哥的亲临才结束。 他一身明黄龙袍,天子威严锋芒逼人,先使了太医和亲卫带宁贵妃入内整治,苛令了妃子勿要吵闹,才缓步踏进,一路目不斜视只往皇上身旁。 我没亲眼所见过他同皇后的琴瑟相和,相敬如宾,不知他两感情有多深切。但这一众嫔妃内,他的眼里只有同他一样明黄衣袍的人。 他们并坐一榻,举手投足间同样的无双气度。 仿佛天造地设,天生一对。我内心不可避免的泛起酸涩,酸的可以做一坛泡菜,涩的像生的柠檬,很是痛苦难熬。从速垂了眼不看那副画面。 然则一些事是你想逃避也逃避不了的。觉哥哥柔声情盛,问向皇后,“方才可是吓到你了。身子有感不舒服吗?” 我想堵住耳朵,封闭一切感官了。 但这于情于理不符合礼仪,后宫女人首当其冲就是要大度忍耐。我掀起眼皮扫过在场诸位,都是千篇一律的同款呷醋表情,甚至于安之若素的安贵妃都在其中。 泡在醋坛中央的心好受一些了。苦中作非此莫属了。 皇后明礼知事,“我无妨,只是担忧宁贵妃的身体如何。倒是这些妃子们,不知受到惊吓没。” 觉哥哥这时才将注意力转向我们,略显迟疑问道,“你们还都好?” 连平日里最身娇体弱的皇后都说无事了,底下的人当然都得说好。 觉哥哥很是欣慰,夸奖皇后道:“难为你操劳这后宫了。” 皇后言道:“都是臣妾分内之事,是皇上你盛赞了。” 觉哥哥:“哪里话。皇后你做的事哪件朕都放心。” 皇后一笑,“是陛下赐我此位。” 两人夫唱妇随,一个夸一个谦虚,听得我很是牙酸不止,分散注意的拿脚在地上软毯化圈。今日穿了百褶素雪绡裙,如同牡丹垂摆在地,挡住我脚下的动作。 就算我脚尖滑地重重勾勒出臭男人三个字,也没人能瞧得见。 只有站我近处的巧儿觑见了,她提醒我,“娘娘,别让人留了话柄。” 我微微颔首,最后一下狠狠的踩了脚柔软地毯。似乎将怒火和醋意全部泄出一般。 天有不测风云,事有福祸相依。我踩的力道不知有多重,竟是在皇上和皇后蜜里调情时,发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9 偏爱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厅中所有目光瞬时聚集我身,我尴尬的无地自容,忙栽头掩耳盗铃的扣弄裙上流苏,佯装无事发生。 憬妃永远不忘落井下石,她娇婉笑道:“姐姐真是好兴致,莫非刚刚惊吓到了,现在还没缓来,想让皇上给你仔细瞧瞧?” 平心而论,我是想的。但现实场合,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容易引祸上身,没准还在大庭广众下受到责怪,丢人现眼。 我矫揉造作道:“臣妾没事,一时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憬妃道:“妹妹真是客气了。陛下就在这里呢。有什么苦事难事你都说出来好,还需同陛下见外呢。哦!对!您脸上的伤痕可是好些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含怒扭曲的展出一个笑容,“多谢妹妹关心了,我好!的很。” 好字尤为加重,还荡气回肠婉转变调的提音了下。 憬妃笑的花枝乱颤,我看的出来,她的笑容是发自肺腑真心实意的,包满了幸灾乐祸。 我攥紧拳头强压怒火,瞥她一眼全当粪便般嫌恶,以眼神煞灭对方。 她以同样的目光回视。主座之下,我和憬妃大眼瞪小眼的厮杀。主座只上,觉哥哥开口道:“既是无事,那朕便放心了。” “皇后,若你觉不适,可千万不能瞒着朕,这一国之母的位置,终究是你坐着才能令朕放心。” 一语惊骇,我登时心绞如焚,大失所望,眼神一闪,败下阵来。憬妃兀自自豪,眉飞色舞。她好像从来对后位都不感兴趣,又好像是历经时过境迁后的失望透顶,连肖想都不会,只一味的安分守己,也不允许后来的人能超越。 我缓了缓,略扬首将快要脱眶而出的眼泪憋回,看了看觉哥哥。 他的身心全在皇后身上,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些什么话。他是一国之主,万金之躯,也不用关注自己说了些什么话。后宫妃子数百,独我最矫情无法忘却他的一言一行。 我首次觉得这中宫狭隘逼人,压的人沉沉喘不过气来。周围雕龙刻凤的柱梁扭曲着鲜活,我细里一瞧,这哪里是龙凤,分明就是野鸡大蟒,仿佛在嘲弄我的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一场觐见下来,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云,背后还泛了一层冷汗,头次在整装待发的情况下狼狈不已。 觉哥哥国事繁忙,待不了多久。他只同皇后多说了些话,对我们这些妃子几乎视而不见,不理不睬。 起身离座时,我同她人一样对他躬身叩拜,贺他万岁千秋。 他走的匆匆,只微微回首,越过重重,看向了最后的皇后。 一眼万年,许情深似海。 皇帝走了,这场觐见也基本结束。皇后又嘱咐了我们注意身体,这些天来昼夜温差甚大,要提防风寒。 又特意关心慰问了我,是否不舒适,为何脸色如此难看。 我莫名慌张,猜想自己的神色究竟是差到了何种地步,让人轻而易举的瞧了出来。 但话口仍是随机应变的一句,“多谢皇后,是臣妾铅粉涂抹太多的缘故,并无什么大碍。既是无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她看向我似是有些话说,蹙眉舒展在皱紧,似是在纠结挣扎。 最后她道:“妹妹路上小心。平日无事可多来我中宫,我在这宫里无聊透了,也需有个亲近的人陪陪。” 这句话笼络意味十足,我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嗯了一声,再无回应。 夜间回寝殿,在榻上左思右想,仔细琢磨斟酌这语。还是没能搞清这皇后的意图。 按理说,这后宫与她同宗系的女眷不在少数,对她示好的嫔妃更是比比皆是,她为何独挑了我。 难道是我想谋夺她后位的意图太过于明显,让她看了出来。所以想先假意同我亲近,最后再借以罪名整死我。 怎么想,都是些不好的猜测。搅的我夜半不成寐,掰着指头算日子。 大哥此去南征应有七天,按他平日里的百战不殆,节节胜利。大抵再有个两月,就能彻底拿下邻国都城。 爹爹虽迟暮,可我李家男儿向来都是志在四方,无所畏惧。此战必能长驱直入,一往无前。 觉哥哥初临我李府,柔筋脆骨,孱弱无刚。不过几月后,被大哥带的野场猎马,深林捕鹿。 一身温润文弱,被改的一干二净。我同阿爹学过几招花拳绣腿的功夫,起先还能仗着架势欺负恐吓下他,后来被他一拳撂倒在地,吞了许多灰。 大哥还说道:“就该这么打,对。别有花架势,不需要给她留情,她皮糙肉厚扛打,嗯,对,就是那样,再来个几拳。” 想大哥是真的想,觉得大哥不是人也是真的觉得。 大哥今年也有二四,可还没说到一家媒。要么他嫌对方娇柔不经损,要么对方姑娘嫌他粗鲁无礼,不是良配。 他这些年来,除了身边女扮男装的副将外,全无女人缘,白继承了阿爹的勇猛和阿娘的美貌了。 看看我觉哥哥,桃花满天飞,还不觉得绿。 这可能就是帝王的好处,美人千千缱绻,世人只感叹好福气而不敢质疑是否合规。 再想了想我的争宠大业和觉哥哥对皇后堂堂皇皇的偏爱,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一步都是拔泥潭。 一个字形容,难啊! 不过分离三年,怎么就物是人非至此,陌生至此。 还记得他当年离开南阳将随身玉佩允我,道的是深情款款。 “莺莺,这是我母后送我的。今日我把它送给你,来年开春我必自京都高头骏马,八抬大轿来迎娶你。” 回京第一个来年开春,他当上了太子,娶了名扬天下的臣相之女,也就是现今的皇后。 我听闻后急切想上京问个清楚,阿娘安慰我道,“许是有些难言之隐,这皇宫腌臜,逼迫行径不在少数,他方坐上太子之位,肯是要听从皇帝的话娶个一品夫人的。莺莺乖,相信他。” 回京第二个来年开春,我父亲大哥领兵亲入皇都,帮他扫除祸乱,巩固王位,更是昭告天下人,边疆数万大军为太子用也。 回京第三个来年开春,他又娶了两名夫人,一是现在的宁贵妃,二是安贵妃。 回京第四五个来年开春,渺无音讯。我知他做了皇帝。 10 辛来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看来阿娘当初说错了,这哪里是逼迫,分明是情投意合,心心相印。 越想越难休睏,我抱着药枕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弄出的动静应是有些大,惊动了在外侍奉的巧儿,她掀了床帘,温声问我,“娘娘,怎么了。” 我正心烦意乱,也不搭理她。胡乱丢了个软枕出去,全当发泄。她稍稍惊愕,但看我全无诉说心事,还很烦躁的模样,边柔声劝我早些休息,边退下,只在床旁贴心的点了一支安神香。 袅袅烟霭和着异香悠悠传来,效果奇佳,不一会儿,我就睡意十足,眼一闭,好梦即来。 只是副作用大。一觉醒来不仅哈欠连天还头昏脑涨,感觉整个人晕晕沉沉,连洗漱穿衣都没了力气。 用过早膳后,宫里今晨才被皇后派遣而来,名为辛来的新内侍为我搬出了躺椅,说是晒晒太阳就会好些,往来都是这么做的。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怒其不争的逼问他,“是皇后派你来的?我看你是憬妃那里派来的人,专门想谋害我,你不知道我脸上有蜂蛰过的红痘吗。这不能晒太阳的,懂吗?” 他哀哀叫痛,认错道:“娘娘,小的知错了,求你不要再打了娘娘,小的知错了。” 我捏了捏拳头,“我只打了你一次好吗。” 他迅速无痛无痒,嘿嘿陪笑道:“这不是,宫里下人的基本认错吗,只有越诚恳,越辛酸,才能感动娘娘们的铁石心肠啊!” 我问:“我很铁石心肠?” 他惊慌失措,“怎么会,怎么可能,一定不是啊,娘娘。您可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主子了。” 我又问:“你给多少人说过这句话?” 他开始默数,就停顿的几秒里,应该是有十七八个了。 我很心凉,这堕落的后宫。 他数完很是为难,“娘娘,您一定要听吗,这,这多不好啊。万一这,隔墙有耳的被人听了去,那以前我服侍过的二十九位娘娘不都不知道了我的花言巧语,还一成不改吗。” 二十九个,不错。我立马大喊,“诶,这宫里的内侍小辛子以前服侍了五十六个嫔妃,还说她们都一样。” 小辛子瞪圆了眼,张皇失措,“娘娘!哪里是五十六个,是四十九个而已!” 四十九,数字又蹭蹭的上涨了二十。 我垮下脸,严肃问道,“到底有多少个!” 他颤颤巍巍,伸出五个指头,“五,五十个。” 这浮华的后宫,连内侍都不可避免的滥情起来,我叹了口气,十分忧愁,看着外面高悬的太阳,不禁羡慕起了在家的自己,有—— 有自己的自力更生。 如此想来,还是后宫中好。有人伺候的感觉妙不可言,乐不可言。 虽然有些花心还蠢笨,服侍了那么多人没半点机灵,我不禁问道,“你服侍了那么多人,怎么还没长点脑子?” 巧儿在旁笑道,“娘娘莫怪。他是新来两年的内侍,平时就因憨厚实诚所以遭其他妃嫔嫌弃,往往待的没有一月便被辞换,所以皇后娘娘将他派给你,说是质朴而无异心,很适合您。” 别人辞换的所以给我,我怎么想着都觉得有些不对,又觉得无甚。 细里打量了下战战兢兢的辛来,唇红齿白,面容清秀,样貌看着不过十六,细胳膊细腿,身型却是拔尖着长,站直了压我两个头。再看看全身,内侍服上全是补疤,尽显寒酸两字。 我迷惑道:“宫中有这么穷吗。你穿的衣服怎这么破旧?” 辛来委屈回道:“前些日不小心跌进御花园的刺桂丛中了,挂的衣服一身破烂。新的衣服得到明年才能领到,奴才也只能将就的穿了。娘娘切勿嫌弃。” 我是真的嫌弃。 巧儿是位知心姐姐,她笑道:“怎么这么迷糊,缝的也如此简陋,快求求娘娘,好让娘娘去为你领上一套。” 辛来摇了摇头,瘪着嘴将将泫然欲泣,语气倒是坚定,“不想劳烦娘娘,万一娘娘也嫌弃我,将我送出怎办。” 正在心里思索将他送给谁好的我突然有点内疚,多可怜的内侍,就送给憬妃吧。 想憬妃,憬妃到。今日真是凑巧的不能再巧。 憬妃花枝招展,婀娜多姿的向我这方寝殿而来,着了红妆的杏眼妩媚妖娆,绛唇贝齿,活脱脱的魅惑妖精。 只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来者不善,我即刻想闭门谢客,还没来得及招呼守门的侍卫,小辛子几个小步上前半跪俯身,“参见娘娘,娘娘里面请,主子等您好久了!” 我:“……”真正的无言无语。 这怎么还擅作主张的替我欢迎人了。我想将他送给憬妃的冲动更甚了。要不就趁这次…… 还在做详细的计划打算,他又踊跃退回我的身边,想求夸赏邀功似得轻声问我,“娘娘,奴才这迎的不错吧。” 是不错,把我的仇家热烈欢迎来了。 我合唇不语,坐于主殿椅凳岿然不动,看憬妃娉娉袅袅的行来,对我稍稍欠身,“姐姐,这好久,呕……” 谁能想到平时最有做派的憬妃竟在我的面前失态干呕。我大吃一惊,本来没甚力气的腿脚立马恢复如初,大跳几步一把扯着巧儿退她几步远,惊呵道:“干什么!妹妹这是干什么!要吐去外面,好端端的来本宫这吐什么?” 辛来见我躲的远,非但不退还靠近憬妃,一手从怀中掏了块污迹帕子,搭进憬妃嘴边,关怀备至,“娘娘,想吐就……” 这是辛来头次干了件令我称心如意的事,我非常满意,真是为主做事的好内侍。 憬妃估是嫌他帕脏,毫不犹豫将他推开,大呵一声,“滚,哪来的奴才不长眼,这么逾越。想来肯定是姐姐你宫中的人,如此不懂规矩。也只有如姐姐这般的人,才能教出这般放肆的人。” 我尚未发作,辛来急道:“娘娘,你骂我就骂我,提我家娘娘作甚。” 憬妃冷嗤一声,“也好,我就给你这不不懂尊礼的奴才好好长长记性。” 11 憬妃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竟是毫不留情的一掌,清脆啪声在殿内如雷贯耳。辛来白皙侧面立时浮现红肿的五指印。 我看的刺目惊心,实没料到憬妃的恣肆张扬。明目张胆在我眼下动手打人,只能亡羊补牢的上前一步将辛来挡于身后,斥责道:“这是作甚,好端端的来我宫内逞威风?不懂实情的还以为妹妹你是得了癫病。” “姐姐这是说笑了,是你的内侍不懂事。我帮你教训教训怎么了?莫非你这是觉得我连一个下人都教训不了?可别忘了,我与你的阶位相同,你没资格同我比比划划。” 憬妃不退反进,所言所行与之前大相径庭,实属异常。以前再厌恶与我,也没有胆色来我宫中发号施令,耀武扬威。 我暂压怒火,伸手一直殿门,奉劝她道,“妹妹现在走还来得及。莫等我向皇后禀告你私下行径。” 她轻蔑扬笑,“姐姐,我们的事牵扯上皇后娘娘做何。哦?差点忘了说,今着来,是要同姐姐你说,太医诊出我三月怀胎,陛下要封我为正一品皇贵妃呢。” 事出必有因,我以为那邻国的千熹公主娇纵天真,不知谦伏就够蠢,没想到憬妃能更蠢。前者在国是千金之躯,万人拥宠,养的性子傲点有情可原,后者在宫见了多场人情冷暖,还如此愚钝张狂,实在是想不透彻。 主动道出孕育是迫不及待想被人谋掉孩子吗。 不过这觉哥哥,果真是留情也留种。 我掩下心中灼灼痛楚,端的是一派从容讥讽不屑。 “妹妹如此显摆,也不怕踏了熹贵妃的后路。想必妹妹的记性不太好,不如我帮你……” “姐姐哪里话?”她陡然打断我道:“我怎么不知那熹贵妃的后路。我只是见你不爽,我就开心。” 究竟是能厌恶我到何程度,才能道出这样的话。我正疑惑,她继续道:“这偌大皇宫,容不下的人太多了。高我一阶的贵妃皇后都无子,我又有何能保我孩儿平安。若真侥幸生出,可在这藏污纳垢的后宫中,不过是夭折早死命。” 这番言辞更让我困惑,实在琢磨不透憬妃今日前来的一举一动是为作甚。难道因孕胎而真得了癫病? 憬妃接着道:“不用那么奇怪,我同你说这些干嘛。我只是看你不惯,纯属为膈应姐姐你。毕竟这后宫啊,就你。还有那几个新来的秀女还对陛下心心念念,不死心的狠呐。” 我想了想,“你不用这么坦诚告诉我的。还有事吗?没事就走吧。我也不计较你打来手下内侍一事了。” 她笑比花娇,眉间一朵红莲艳的瑰丽。而后自己绊倒自己,放肆吼出一声尖吟,在我错愕的眼神中,泰然自若的道一句,“姐姐,用我孩儿换你入冷宫自囚一世,岂不妙哉。” 实在防不胜防,竟然栽赃陷害。 我看她腿根快速渗出腥血,漫延至整个下半身,一张脸惨白如灰,明明疼的全身轻颤,人却是笑着,笑的恶意满满,意气风发。 疯了,当真是疯了。 我不寒而栗的退后一步,在憬妃身上感到了惧怕两字。她笑的癫狂又凄厉,宛若女鬼索命般毛骨悚然又哀感顽艳。还挣扎着在地上爬行,伸出带血的一手抓住我的衣摆。 “姐姐,我好疼,我好疼啊,姐姐。” 声声念,声声泣。场面冲击太大,迫的我腿脚一软,趔趄几步跪倒在地。憬妃不屈不挠不断像我爬来,撒了一地血水。 巧儿拼命想将我扶起,却是徒劳。辛来本吓傻了,现看我倒地才一个激灵冲出去喊人救命。 人来的很慢,慢到我都以为过了一天一夜,那上了年纪,胡子拉碴的太医才背了个药箱姗姗来迟。 觉哥哥随后驾到,彼时我刚被巧儿扶起,满头大汗,心神恍惚。只见得一大批禁军侍卫蜂蛹至我寝殿,抱起憬妃来搁置上榻。 太医枕脉看伤,容不得旁人打扰。连觉哥哥都只能在外。 巧儿扶着我出门躲避,经外面冷风一吹,失去的理智好歹回来了些。我看了眼被人群丛丛拥住的寝殿,憬妃正睡在里面,她不仅雀占鸠巢,待会还要嫁祸怪罪。 觉哥哥负手而立,脸色是难得凝重。我依持巧儿在他身边,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他亦是默不作声。 我们之间好像莫名出现了一根紧绷的弦,等着有人来剪断,一触即发。 这根弦被擅于诊脉针灸的太医剪断,他高亢言传:“陛下,憬妃娘娘肚里的龙胎,没保住啊。” 觉哥哥迈开脚步向殿内行去,我顷刻突生勇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李莺莺不曾做过的事情,为何要惧。 我急急伸出去拉他袖袂,没拉住,又再接再厉,继续去拉,堪堪抓住了一点袖口,逼他停了停脚步。我道:“陛下,我绝对没做过此事,与我无关!” 他闻言并未有何表现,只是拂袖甩开了我拉住他的手。我本就没什么力气,被他一甩连崴带摔跌倒在地,落地一刻,眼瞅着有枚碎石,我突发奇想,咬咬牙,侧着身子,紧闭眼向上面磕去。 同是苦肉计,我李莺莺要学的更炉火纯青。 不出所料,更是在赌他是否对我还存有一线温情。 觉哥哥停下脚步了,他似乎没能料到我会至此,罕见的惊慌失措。赶忙蹲身下来,将我抱进怀里,一手上覆我的侧首,言语轻颤,连呼我几遍,“莺莺,莺莺,莺莺!不要吓我,莺莺。” 我只感觉侧面头壳像被击碎般剧痛无比,让人痛不欲生,根本不需装,已经是痛的浑然天成。 这招,好像有点亏。没按好力度,疼的有点过了。 我强忍痛意和脑内泛起的晕厥,双手牢牢抓住他的胳膊。“觉哥哥,我没做过的事情,就没做过。你以前说,只要我说的。你全都相信。怎么现在,就不信了呢。” 他道:“我信,我信莺莺。莺莺别怕,我信,我真的信!” 我喉间呛息,呕出几口腥血,“觉哥哥,信莺莺,信我……” 12 处置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事实可鉴,苦情计永不落时,他怀揽着我,眸底无垠春色带润雨,凄凄一片悲凉。 接连不断道相信两字。 相信两字如何难得。不管真情还是虚意,头疼如裂的我都坚持不下去,徒劳无益的揪紧他的衣袍,再次眼前漆黑意识皱灭。 等待下一次曙光的来临。 意识回笼不知过了多久,睁眼之际所见却是皇后。 明灯美人,挑针绣花。纤指佯葱白,上翻下拉,赫然一朵黛粉樱花,如她人般娇艳薄弱,绰约多姿。 见我醒来,她放下手中针活,绽出一个笑来,唇边梨涡若隐若现,俏丽不失雅致,温声轻语问,“醒了?头还痛吗?” 比之昏迷前的剧烈疼痛,现在已好了许多。我谢绝她的扶握,强撑半坐起身,道出几字,“不痛。多谢皇后关心,是臣妾享福了。” 可能我话中生疏意味太重,她脸上笑意一隐而去,转而态生两靥之愁,伸手替我掖好略散被角,挚诚道:“妹妹不必同我这般客气。” 我不为所动,客气笑笑。目光扫视这陌生寝殿,依赖性的环视周围,渴求的想看到后宫中与我最为亲近,巧儿的身影。 皇后似是观察甚微,知道我心中所想,告知我道:“你身边的婢女为你煎药去了,这几天来,所有的药材都由她亲自保持,很是尽忠尽责。” 不愧是我的婢女!那还有一个呢。 我不得不再问,“那……皇后你派给我的内侍,可还好?那日之事与他无关,不过是……” “妹妹不需担心。”皇后道,“皇上已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真相,是那憬妃不知好歹,冲撞了妹妹你。现已被发至宗人府,说是…” “宗人府?”我大惊忍不住打断皇后言辞。宗人府,中生不如死,酆都地狱般的地方,里面刑法严苛,不管是皇子后妃,进去了通通猪狗不如,每日过的艰辛苦役。 我尚以为憬妃被贬位或是入冷宫,但没能想到她罪至此。一时心乱如麻,是憎恶是舒气亦是同情和怜惜。 皇后难得没料到我有如此反应,急声安慰我:“妹妹何需激动,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不怪皇上此次严责。” 我有些窘迫,在皇后面前失态实属不应该,讷讷的应道:“是,皇后说的是。” 皇后叹道:“我亦想过为她求情,但一想到妹妹你……”她顿了顿方道:“妹妹你,差点伤至颅内前庭,命悬一线。故此她的一切都是自食其果。只是可怜那老尚书花甲之年,还奔波不停,现都在御书房门外跪着求情。”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知失了孩子还失了地位的憬妃如今是何感想。是会更怨怼于我,或是悔悟自怜。 我不禁也叹出一口气,看了看皇后关切的眼神。不知为何,总觉得皇后对我有些过分的殷勤,且是真挚诚恳,不掺杂半分虚情假意。 莫非我与她是失散多年的姊妹,在这后宫中相遇重逢,一起携手并进母仪天下? 这个荒诞的想法立刻被我打消。且不论我爹是将军,她爹是丞相。光说说我两这外貌,天差地别。一个婉约娇媚派,一个豪放随性派。怎么看,都能算作一家人。 我从不相信有人会莫名其妙的对一个人好。殷勤的背后很有可能是逮捕的网兜,稍不注意,便被馋食的一干二净,更何况是居于后宫之首而屹立不倒的皇后。 她不知我心中所想,看我许久未说话,关怀问:“妹妹这是怎么了?若头疼,可要好好的说。” 我搪塞的再笑笑,做作很困般,打了个哈欠,“姐姐,我还有些困…” 话还未完,她吹灭了烛火,一时室内只余月光倾泻的清辉,溢满了温柔。 她说:“妹妹快些睡吧,好好养身子,等一夜过去再醒来。 我点了点头,重新窝回被褥里,看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出了门,磕磕绊绊好像撞到了不少的物体,不过她始终没叫痛一声,应是无甚大碍。 等碰门声响后,我才放心合眼,不过睡中一直不踏实,总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我现在睡的寝殿是谁的?我怎么都昏了几天了?还有我的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她说命悬一线,肯定很严重,我这多灾多难的后宫生涯啊。 等一觉再醒,见的人终于是巧儿。她一手执勺,一手端碗,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搅拌碗中药水。看我醒来疼的龇牙咧嘴,竟还是一如平时的冷漠无表情,只道一句,“娘娘感觉怎样?正好,这药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喝了。” 我摸了摸脑袋,触手的全是绷带的磨砂感,昨晚没注意,今早方觉头壳疼,哪儿都疼,哪儿都不舒服,叫痛吆喝着,“巧儿,快扶本宫起来,头重死了。” 这时从外突然又挤了个脑袋进来,辛来傻咧咧又兴奋的笑道,“娘娘,娘娘你终于醒了!” 多么感人肺腑的场面,当我奴仆没几天,就有了这种将我全心全意关怀的心,我很是感动。辛来继续兴奋,“娘娘您醒来!那皇后娘娘再也不用衣带不解,废寝忘食的照顾您了。您不知道,这几天,皇后娘娘有多操劳,一边为憬妃向陛下求饶,一边天天照顾你。简直是,忙的焦头烂额。还好天恤皇后娘娘,让娘娘您早些醒来,分担压力了。” 我的感动没了。我开始反思,我为什么会为辛来所感动。 这完全就是个成精的乌龟,铁憨憨啊。 我咳嗽两声,意欲打断他对皇后吹捧的滔滔不绝,辛来心无旁骛,“皇后娘娘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人,娘娘您不知道,她照顾您时,有多体贴入微。” 还说个没完没了,我开口准备苛令他闭嘴。刚一张嘴,巧儿舀完一勺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灌进我的嘴里,我一愣,咕咚一咽,苦的发麻啊这药。迫的我五官都快皱在一起。 赶忙想吃点蜜饯压下这苦意。 巧儿像早有准备般拿出蜜饯,要喂我。 我求之不得,再次张嘴。又是一勺苦药。 13 娃娃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现在连喝药都需阴谋诡计了吗。我苦不堪言,舌根发麻。抱怨道:“不至于吧,巧儿,我……” 又是一勺药汤。 巧儿正容亢色:“别人倒是不至于,娘娘您却不一样。先前大滋大补的养颜汤药您都偷偷吐了或是倒了,这专门养伤的苦味药食,您肯定不会喝。” 我气宇轩昂:“怎么会!就算我再怎么厌恶苦味,也分轻重缓急,知我这头伤非比寻常,肯定会乖乖吃药。但今日巧儿你骗我,让我喝了三勺,已经够多了,喝不下了。” 其后不管巧儿再怎么花言巧语,百计千方,我都不肯张嘴一口。看她吃瘪表情,口中的苦味好歹是淡了些。 正沾沾自喜,自得其乐中,门外倏然一声皇上驾到,打破了我所有的快乐。巧儿促狭一笑,将温热药汤搁置在床侧,起身迎圣。 我欲起身相迎,奈何头重如山,一站起便是绵绵不绝的眩晕。还没下榻,身子一倒,重新跌回柔软锦榻中。 再费力抬起半身,入目已是觉哥哥端起药碗,一副将要喂我的模样。我两眼一闭,直想晕过去得了。 巧儿趁势告状,“陛下,娘娘不着药食许久了。” 觉哥哥讶异问道:“莺莺,为何?是在怪朕事务繁忙,没能及时看你吗。若是这样,那朕现下弥补,喂你如何?” 我着急道:“是陛下多虑了,臣妾从未怪过陛下。这药物我方饮过。”若你真想弥补我,就快些将这药碗拿走,别在蠢蠢欲试的往我唇边凑了。后半句我自然是及时收声,没敢说出口。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豁然开朗的点点头,“莺莺如此体谅朕,朕也自持心力服侍回莺莺。” 难逃厄运。我凄凄惨惨,含冤带怒的点了点头,一碗药罢了,干了就是! 觉哥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疑惑道:“莺莺这般不情愿是怎么了?我记得以前,你倒是很爱食药膳。”怎么如今,避之不及?莫非是嫌这药不够大补,没有你所爱的人参药膳?” 年少轻狂不懂事,当药膳是好宝贝,吃个没完没了。导致往后的恶果,腻味反胃,单单闻上一口,就觉得难受不已。 这件事有他的一分参与。若不是当年的他,昏迷不醒不肯乖乖食药,我又怎会把持不住,吃了那么多的药膳。 因果循环,竟是如此造化弄人。当然,我是不敢将这等破事真正怪罪于觉哥哥身上的,我叹息深沉,“那是因为,物是人非事事休,陛下早已不是从前,莺莺又岂会是从前。” 他听完仿佛大撼,连端碗的手都有些轻颤,“莺莺,朕…一直若从前般爱你。” 没想到我的随性一叹竟能有此回应,若不是他和皇后的情比金坚,我差点就信了。 当是想麻痹相信,但在这后宫日日夜夜的寂寥中,已经清醒的近乎残忍了。 时刻告知警醒自己,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落难困苦的四皇子,我也不是天真烂漫眼中只有他,而无凤位的李莺莺了。 我作秀的抹抹泪,“陛下,臣妾相信你。” 他道:“朕亦是。来,乖,先喝了这碗药汤。” 我麻木:“呵呵,谢过陛下。” 这苦药当真是苦到心坎,苦到觉哥哥施施然离去,巧儿拿出蜜饯甜点冰糖来诱哄我。我都不屑一顾,置之不理。 独自品尝这苦到掉牙的感受。 她拿我没辙,辛来却有气我的一百种方法。几乎每说一句话,都想让我将他辞退。 辛来说:“娘娘,您知道你睡的这是谁都寝殿吗。我告诉您,您睡的可是皇后娘娘的寝殿呢。您知道皇后娘娘为了你,睡哪去了吗?” “睡哪去了?” “她为了您和陛下,甘愿牺牲,睡正阳宫去了。看看皇后娘娘多么无私伟大,为了您,甘愿舍弃自己的寝殿,而去睡陛下的寝殿。还有陛下当真无愧我国天子名讳,为了您,也不来这宫睡了,直接宿于自己寝殿。每日和皇后娘娘同吃同睡。” 我深恶痛绝,要不是受病影响,一拳早就给他捶飞了。令巧儿将他赶出殿去,别来吵我烦我。 辛来大呼冤枉,在室内上窜下跳,“娘娘,娘娘,您听小的说啊,小的对您的真心可鉴,您看您满脸红印未消,额边又着此伤,连侍寝都困难。没准过不了多久……啊,过不了多久。反正总而言之,我在娘娘您最困苦的时候不离不弃,是多么的忠心耿耿啊。娘娘,您不能这么对我。” 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和良心,我究竟听到了什么言语,和怎么不忍心他被憬妃折磨的。 巧儿毕竟是女眷,抓了辛来半响,竟没将这个皮猴子抓出去。 两人在寝殿内一追我赶,一个求饶不停,一个大声训斥,熄声闭嘴,好不热闹。我揪起软被来捂住耳朵,实烦的不能再烦。 突兀,瓷器迸裂声乍然插进两人的吵吵闹闹。我心生不安,从速掀开被子一看,这寝殿中央位立的一个上好青花瓷器已摔碎在地,五马分尸。 流年不运啊,这一瓶子得要我陪多少钱。两败家玩意,尽会给我添乱。我无比肉痛,辛来应机立断的磕头求饶,“娘娘恕罪,恕罪啊娘娘,我家有老下有小,若我真的……” “娘娘,你看这里面……”巧儿忽地一说,语气严肃低哑,一听就知发生了非同一般的事情。 我伸了伸手,这辛来口中愚笨来气,伺候人的本事勉强还行。一个起身,过来搀扶我行去瓷瓶那处。 一地破碎的零落瓷片下,掩了些形状怪异的东西。我蹲近想看,被辛来阻止。他道我是,千金之躯,这等小事做不得。自己拿脚踢开上层碎片,露出下面的东西。 两个破布娃娃? 还是看不清,辛来见状卷了袖拿起为我呈上。我这才看仔细,两个用上好丝线一针一线编制出的娃娃,面目清晰可辨,只是腹部被人用针扎上,还贴了道形状怪异的黄符。 这? 14 捷安侯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娃娃嘴角咧开,里面的獠牙被红线一针一挑勾勒出来,极为怪异和可怖,再加之身上的黄符咒令。怎么着看,都不是个好玩意。 巧儿视之色变,一把打掉辛来手上的破布娃娃,拉着我退的远远的,嘱咐辛来快去喊大内总管同皇后。 我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这是厌胜之术?” 巧儿应道:“是,娘娘。” 谁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在皇后宫内放下这些东西?传闻这厌胜之术原是苗疆的巫蛊之术,夺命咒孕。而后宫大多妃子都是中原地域之人,除了庶三品的充仪!为西隅巫族。 充仪与我相同时间进宫,不过两年。常年宿居在宫,鲜见人迹。觉哥哥不喜,两年去过她那里的次数屈指可数。 失宠再加孤僻,内宫大多数妃子也都不喜。 但有特例,那便是博爱谓仁的皇后,对她多加照顾,常常送些新鲜的小玩意予她,时不时的还带她出宫转转,拜佛求香。这份恩情不小,莫非这充仪还恩将仇报? 或是一场栽赃嫁祸? 若是栽赃嫁祸,线索又无端的断了。这破布娃娃显然是新做的,后宫最近无妃子出宫拜庙道馆,得不来这厌胜之术的器物。 我正揣测间,大内总管已到。他向我行礼跪安,又细细盘问了这两娃娃从何而来,而我是如何发现。 为了不牵连到下属的俸禄问题,我谎言道:“是我不小心打碎的。” 大内总管不明所以轻啧一声,浑浊不明的眼珠盯我半响。问道:“那娘娘您是怎么就凑巧打碎这瓷瓶的?” 我面不改心不跳,“本宫头晕乏力,稍一不注意便——” “娘娘,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吗?这瓷瓶早不碎晚不碎,现今才碎,一碎就现厌胜。这…”他继缓缓说道。 我才反应过来,原是在怀疑我? 巧儿为我解释道:“大公公,娘娘同我一时间发现的。这瓶是奴婢我不小心打碎的,与娘娘无关。” 大内总管赞道:“娘娘与你果真是主仆情深。但你动了皇后寝殿东西,受罚是长记性,来人,给我拉下去好好教导教导规矩。” “娘娘您,要不先回宿宁宫?” 我一手攥紧巧儿手腕,挥退前来押缉的禁军,快道:“这事有本宫的一半管教不严。巧儿是本宫的人,当由本宫来教训,将人交回来。” 大内总管竟是意外的好商量,与平日严苛重刑不同,轻轻松松的放回了巧儿。还叮咛我道:“娘娘好些养伤,宿宁宫已被打理的一干二净,寝殿也换了位置,请勿担心。” 贴心周到至此,我也住不惯皇后的中宫。忙吩咐巧儿和辛来收拾了东西回宿宁宫。 额端重伤,是再也上不了铅粉。只能遮羞似得拿了面纱笼住回寝殿。 一路遇到几个比我嫔位比我低的妃子,见了我竟不谋而合的错眼无礼,好似看到什么毒虫猛兽,避之不及。 行为太反常了。我正纳闷,巧儿也察不对,贴近我耳畔,“娘娘,这有些不对,你万万小心。” 我闻言如履薄冰,步步走的小心,唯恐路上突生祸端,足下步伐踏的又急又匆,也无心关注周遭路过的嫔妃宫女,一路直往宿宁宫。 可变故突生,快近宿宁宫的殿门时,一大批禁军乌央央从四面八方冲出将我围困,身上刀剑皆配,冷兵的锋芒让我胆战心惊。 人怂气势不能输,我怒斥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无事阻拦本宫,这皇宫是由你们做主了吗?” “娘娘哪里话。”禁军后围忽而传来清越朗言,本来围圈的禁卫也是豁然一开,让出条道路来,从人群深处走出个人来。 束发玉冠,一身银甲威风凛凛。面如朗月皓洁,姿如松柏卓绝,薄唇色重,嘴里不正经的衔了根长草,双手扛着把重剑架于肩上,一副轻佻桀骜之势。 我认得他,皇后的亲弟捷安侯,也是京城皇都的禁军大统领王捷安。 不过好端端的围追堵截我作甚? 我蹙眉不悦,他自笑的随性洒脱,颇带点幸灾乐祸。“唉,这什么,什么,谨妃娘娘。我传太妃懿旨,自抓你入狱待审!” 太妃?我入宫两年载,见都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的人,现在下懿旨来抓我。 我反冲道:“这内宫太妃我还尚未听过,你是哪里得来她的懿旨。还有,这太妃懿旨又不是你阿姊的,她尚未有如此大的权利,你又有何资格抓我?” 王捷安捧腹大笑:“缺我阿姊的懿旨吗。那我可以先逮捕,后补上,总而言之,你这谨什么妃的,今天必须跟我走一遭。” 听他言语观他做派,纨绔妄为,应是在京都被宠坏的世子。这类人擅长于色厉内荏,外强中干,还喜捉弄玩虐人为乐。 我道:“若我不去呢。捷安侯如此逾越,当真不怕陛下责难于你?这是后宫家事,与你前堂禁军何关。莫非你闲得无聊专喜欢没事找事,自投罗网?” 捷安侯没笑了,他哐的放下重剑,嬉皮笑脸瞬成不耐烦厌恶,道:“你这后宫宠妃有何资格命令我?来人,直接给我抓。至于那两个小虾米,扔一边去,别打扰到我们就成。” 辛来气道:“这是庶一品的谨妃娘娘,阶位不低。你没资格,啊。” 忽然从旁冲出来个禁军,一脚踹翻了辛来。辛来被踹中腹部,疼的直在地上打滚。捷安侯笑的狂肆,硬生生毁了张好面容,命令道:“哪来的多嘴奴才,来人,给我把他押下去,杖责五十。” 杖责五十,非死必残,一般用于重刑犯,捷安侯竟是如此无事隶法,猖狂过头。我心中大惊,面上却不表露半分,正了正神色,偏头给巧儿使了个眼色。 巧儿立即心知肚明。 冲上前去甩了辛来两个巴掌,一边同禁军手里扯过辛来,一边骂道:“不长眼的奴才,我们娘娘还未发话,你哪来的多嘴。娘娘,您看?” 我看着捷安侯,笑道:“这是我宫中的奴才,我教训就好。” 捷安侯满是不在乎,“随便,你的就是你的,管我何事。让你的奴才别出来送死。还有,你别那么墨迹了,我也不想强押你去天牢,乖乖走一趟?成吗?谨妃娘娘?” 15 前兆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若有拒绝的权利,我肯定大声说不。可纵观这几条小径大道通通被围的水泄不通,就算是一只老鼠也插翅难逃。 是不应僵持?还是从容就犯贴身感受下天牢。 很难抉择。 那捷安侯脾性略有些喜怒无常,见我久久不回答,催促道:“谨妃,你是乖乖的跟我呢,走一遭。还是让我把你绑起来啊?诶,你别说,我如果把你五花大绑,你不就是那市井里买的彘吗?哈哈哈哈哈。” 我攥紧了拳头,看了看他身后威势赫赫的禁军,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自发的忽略后半句话。答道:“本宫自己走,请把,侯爷。” 话刚落,反应最大的竟然辛来,他扑爬过来,死死揪住我的袖口,不肯撒手。嚎啕大哭涕泪交加道:“娘娘,娘娘别去,娘娘,那天牢,那天牢……” 天牢不就是受刑的地方吗?我知道,我无畏,我勇敢……我不想去啊!可摆在眼前的只有这一个选项,我打掉辛来的手,略俯首凑他耳边,“去请皇上来。” 他坚定的嗯嗯两声,遂才颓然松手。仿佛我的一句话就能令他有恃无恐,信心十足。 巧儿无他那般外放,只跟近我几步,“娘娘,奴婢陪你一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我道:“别了,辛来做事不靠谱,还是你我放心。快去请陛下来,别说我逢难遭堵,直接说捷安侯私自调动禁军,带兵持械,蔑视皇权宫规,挑衅天子龙威!” 巧儿应好。 交代完事后,我昂扬踏步走的英姿飒爽,捷安侯在我身后亦趋亦步的跟上,不时纠正我。 “谨妃,别想些有的没的了。那是出宫的路。” “是去御书房的路,来,转个弯,咱们从右边走。” 就算我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还是被他连推带搡,再加威胁的送至天牢。头次能亲眼目睹这阴森恐怖,不见天日的皇后内牢是何模样。 第一眼,不负盛名。 光线暝暗,起初是还算排列整齐,普普通通的木锁牢房。越往里延伸越是崎岖幽深,皆成砖板砌的暗室,颠扑不破,安如盘石,唯留两盏长明灯贡亮。空间中始终弥漫浓烈的血腥味和呛鼻的浓烟味。 捷安侯一边哼着小曲一边不忘解说,卖着关子的幽幽问,“谨妃娘娘,你可知,这里这久弥不散的味儿是什么吗?” 我装傻充愣,“这是何?若让本宫我来猜测,应是你们暗度陈仓将些肉猪赶至天牢,来屠杀。好不让这味道……” 捷安侯突地伸手的将我往旁侧内室推去,我反应不及,不带缓冲直直撞上硬石,再荣获新伤,两掌擦破,火烧似得灼痛。他笑道:“谨妃你说的没错,那就好好享受这专给猪的牢狱。” 他快速合门,爽朗笑声响彻整个逼仄空间,我气的发抖,却是无可奈何,只能摸索着寻了个地方坐下,心想等我大哥来了,一定要抽死这丫。谁家里还没几个皇亲国戚了。 这一关,就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内室内没有配置的烛火,外面天光不见,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十分难熬。 不知这里头会不会有些喜暗的虫蚁蛇兽。坐着坐着怒火平息就成了惴惴不安。 我畏惧的贴近墙壁,从头上拨下玉簪死死捏住,格挡在身前。不时的划拨两下,害怕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靠近我。 过了良久,又一切无事,心神紧绷开始慢慢松弛,不一会,我忽而栽头一个激灵登醒,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竟然打盹了。我忙拍了拍自己的脸,保持清醒,不过实在是无所事事至极,越想清醒越来的困倦。 想放纵自己这般睡去,又害怕不知不觉就死在这天牢深处。 逼不得已,我想起南阳的一首情词,又回想了下自己的五音不全,魔音灌耳,此刻不用,还待何事来折磨自己不睡呢。便开口小声呢喃唱道,“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静好个屁,死到临头了还静好!”乍响一个男音,我骇的用力将簪子抛向声源处,吼道:“谁,谁在吓本宫。” “当然是我了!”霎时烛火通明,捷安侯一身银甲泛着冷光徐徐走来,手里拿着我的玉簪,厌烦道:“你那唱的啥啊。不是我说,就你这水准是怎么当上妃子的。据说南阳将军幼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鹂音婉转人婉约,怎么今日一见,竟是这等……”他像是没想好形容词,顿了顿,“这等奇形怪状!” 我困惑,“你是从何听说的,别是你自己编排,来唬我顺便折辱我的?” 阿爹身性洒脱,不喜俗物制约,故此教儿育女也是同样,从不要求我学些什么东西,只要快活就够了。我除了读的圣贤书多外,连写字都是歪歪扭扭,丑陋不堪。这究竟是谁这么好心,竟然在外美化我的形象,提高我的水准。 捷安侯嚷道:“别废话了,同我说些没用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如实交代怎么在我阿姊房内放巫蛊娃娃的,二是刑法下如实交代?” 我奇道:“当真是本宫今年来听过最好笑一事。京都之内还有没有王法,未经查证,私自关押更是私自用刑,你以为你是谁。是这天子?” 我一席话说的言之凿凿,气势凌人。但心里仍有些发虚,我在京都无依无靠,万一这人真没脑子,一不做二不休,先斩后奏将我除了怎办。 觉哥哥事后发现,不过是为时已晚,能做的也只是给我个贵妃的礼仪下葬。可怜我那大哥,刚班师回朝就要听闻我的死讯。 所以我固然不能这么便宜的死去。只是这辛来巧儿还没请到皇上的。 我继而说,“本宫不知你奉谁口谕而来,但无皇后懿旨,皇上圣旨,你是无权利做这些事情。至于你口中的太妃,前朝留下的妃嫔也有资格定本朝妃子的生死吗?还有你阿姊殿内的巫蛊,是本宫发现好心提醒,你还倒打一耙来陷害本宫?” “谨妃好一番话。若不是那充仪主动承认了是你令她做的娃娃,恐怕谁都能被你蒙过去。” 16 落差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与充仪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害我! 我不敢相信重问一次:“充仪当真说过此话?” 捷安侯飞扬跋扈,盛气临人:“那当然,可是我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不成?我劝你,趁早招了算了,也好过一顿皮肉之苦,三尺白绫鸩毒水溺哪个不好过被折磨致死呢?” 我反问:“本宫且想问问侯爷,私下与后宫妃子密会,按本朝律令,该当何罪?” 捷安侯蓦地一怔,他慌忙道,“我何时与后宫妃子密会?你哪来的证据说我?” 顷刻反转战局我不置可否端姿挺腰,略显神气拍拍宽袖灰尘,咄咄逼人:“侯爷既说没与后宫妃子密会,又怎么能亲耳听见充仪所说的话?” 他张了张口,正预辩解,我截断他的话头,“侯爷可是要说太妃允的?可这太妃天大地大也大不过你阿姊和皇上,没有凤旨传召,你不管怎样,都属私下密会,违反本朝律令。侯爷,这天牢好像是该关你才对?哦?还是说皇后娘娘与你勾结一起,好冤枉给本宫定罪?” 捷安侯开始结巴,“你!你!你,与我阿姊什么关系都没有!” 就这?就这?就这还想给我定罪? 他似是狗急了跳墙,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你放屁。没私下密会就是没私下密会,至于怎么听的,管你什么事?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谨妃,来人,给我把她舌头割了。” 到底是我不知人间险恶,竟被一个没理没据的人欺压至此。那巧儿和辛来请的皇上的,怎么半路是失踪了吗,现还没来,我不禁悲从中来,大喊:“捷安侯,你没本事处置本宫,陛下,陛下救命啊!” 捷安侯拿的是戏本子中经典的反派台词,“叫啊,你叫啊,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我骂道:“捷安侯你枉顾国法,今日私下处置本宫,来日让陛下知道,必定治你死罪!” 捷安侯不羁冷笑,“这天下,皇上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死一个无关紧要的妃嫔又能怎样?我阿姊……” “原来朕不知的事情竟这么多。”沉稳一声是福音宝诰更似击破黑暗的黎明曙光,带来新生和希望,我等这句话等到地老天荒。 捷安侯脸色大变,猖獗气派一敛而净,跪安认错道:“参加陛下!臣掌握阿姊殿中巫蛊娃娃为何人所做,故此逾越……” “既知逾越,那按律法,你该当何罪之有?”窄狭通道,一人孑然而进,身着绣龙黄袍,头戴十二冕旒随足颠簸,最是世间无双人,亦是行在我心尖的唯一人。天牢之内密密跪了一群人,皆诚服之态。 捷安侯颤音道:“按,按律法,应是断髌。” 觉哥哥未在回捷安侯一句话,足下不疾不徐向我走来,略俯首摊掌向我一送。 我欣喜覆住他的手,与他并肩而行共出天牢,脚下是臣服的禁军牢卒,还有刚刚不可一世的京都侯爷。 快出天牢时,捷安侯乍然做声,“皇上,难道我阿姊的事就这么算了吗?连充仪都自发……” 觉哥哥停了停脚步,拉着我继续向外走去。 不同于内的烛火通明,外世已是夤夜,星子璀璨,月轮盛满,辛来巧儿和皇后等一群妃嫔在外等候,未至仲夏夜的时季里,大家都很冷。 看见我和觉哥哥同出,一派如释重负的表情。我能从她们的表情中看出,今天晚上终于可以回宫睡觉了。 可事还没完。在我入宫的记忆中,皇后头次跪地求情,哭诉道:“还请陛下免我幼弟死罪,他尚小,所受过错由我一人承担。” 觉哥哥一霎丢开我的手,俄顷抵达皇后身边,扶起对方,溺爱无度道:“是皇后你的幼弟,不过做错一件小事罢了。朕怎忍心惩罚,克扣他几日的俸禄如何?” 皇后略有些羞愧,“这处罚是否太轻,他……” “是皇后你的弟弟,不同于他人的。” 我总算知道了捷安侯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也忍不住的眼眶发酸,喉间发痛,一瞬被攫取了先前的所有快乐,只能强装镇定的吞声忍泪。 小事一桩,不过是我差点丢掉性命,被人诬陷栽赃入狱。所谓律法在王权美人的加持下,根本无用。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无视掉其他妃子轻蔑看热闹的眼神,独自消化这落差产生的痛感。 还好两人并未在多言说些什么话,觉哥哥一声各自回去休息,众妃嫔们该散的也全都散了。我转动脚步背对觉哥哥和皇后,阖眸落下一滴泪,巧儿和辛来上前扶持我,他们两人脸色都不甚太好。 我们三人畏成一团,往阔别已久的宿宁宫走去,大道路上除却我们,是四周耸立高墙和暗淡宫灯,孤僻寂寥。 辛来安慰我道:“娘娘,您也别太伤心了,陛下也只对皇后那般,要是一般妃子的弟弟敢对娘娘您做那种事,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我终是遏制不住无言的掉落眼泪,抬手慌乱的擦了擦,反而糊的脸上全是血水,看起来似鬼是祟,狼狈不已。原以为他是我的盖世英雄,其实不过是他的职责所在。当然,他的职责也随随便便被他人打破。 辛来见安慰我,我反而哭的更伤心,惶恐道:“娘娘,卑职若是说错什么话,你都来怪卑职好了,自己千万不要生气伤心,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巧儿掏出干净袖帕为我拭泪。 这后宫伶俜无依的生活中,还好尚存了些温情。我想起了大哥,虽说在家总是敲打同我抢东抢西,若不是当年嫌弃觉哥哥是个男的,那觉哥哥现今估计就嫁给他做妻了。但他却未让我在外受过半分委屈,我在南阳横行霸道像螃蟹有他一半的鼎力支持。 另外一半是阿爹。 阿爹是南阳的大将军,他不读圣贤书,腹无文人墨。单觉得莺莺两字好听,便定了我的闺名。 但被文人雅客们嘲笑,烟花巷柳之名,定是红颜薄命,受人玩弄。 那几个文人后来暴尸街头,是我阿爹砍的。 我李莺莺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必定要让那捷安侯死无葬身之地。 17 戏耍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理想丰满,现实懒散。 报仇心切,抵不过酱香猪蹄,剁椒鱼头,鸡髓笋,胭脂鹅脯,藕粉桂花糖糕…… 我仰天长叹,摸了摸近来几个周里至少圆润了两圈的腰身,感慨御膳房的伙食大有改善,美味佳肴让人忘记爱恨情仇,实属后宫和谐的重要一膳。 辛来承我福分吃的直打饱嗝,却是愁眉苦脸问我:“娘娘,您说这皇上,这都把月没来您这里了。按理说,像您这品的妃子,一月少说也得来两次。可他一次也没来,还……” “算了,我还不是不说了好。”他自言自语又自动熄声,没过两刻,接着道:“娘娘,你说这皇上不会是嫌弃你吧。您看你这脸上的红疹至今未消,额上疤痕还……” 我总算是发现这厮的用途了,适合当宫廷戏乐里吹唢呐行丧事的。平时烂泥扶不上墙,说话气人还找骂,一遇有事连哭带嚎,除了嗓门大,全无屁用。 总结,废物。 我伸脚毫不收力踹他板凳,他噗通一声栽倒在地,痛的直吆喝碎碎念,我捂住耳朵,全当没听见,生活依旧美滋滋。 日头正盛,临曙季节里,巧儿从外冒着毒辣太阳,满额大汗冲进屋来,着急道,“娘娘,皇后娘娘那边请您一见,说充仪一事给您一个交代。” 这都多久了?现在才给我个交代。若不提这茬,我除了记住捷安侯的仇外,估计就要忘的一干二净了。 看了看外面的日头,我问:“此事可以拒绝吗,就说本宫我无心争论辩驳,后宫应和平相处,容忍大度,贯彻皇后娘娘多年来的美好心愿,毕竟我这午觉还没睡呢?” 巧儿摇了摇头,“娘娘,此次不仅有皇后娘娘,还有安贵妃宁贵妃,甚至连久居于皇室宗庙难得一见的淑乐皇贵妃也来了。” 我惊道:“架势这么大?这是要致充仪于死地还是另有目的,好敲打敲打我?” 巧儿脸色颇为无奈,“不知。但那宁贵妃说了,她们这一厢盛情心意娘娘可不能随随便便推脱拒绝,一是您不配,二是您没资格,三是您不敢,四是您,您阶位低于她们。” 我暴躁道:“巧儿,你是同辛来学的吗,说话这么直白,以前还会委婉稍提,现在就一味的平铺直叙,让我好生扎心,我确实不敢。啊!不行了,我的心疾应是犯了,去不了了。” 辛来哼哼唧唧,小声讲话,“娘娘,您这也太做作了些。心疾犯了,你捂肚子做甚。” 我微微含笑,雍容典雅举止端庄的好生拧了辛来好几把,感觉从宁贵妃扎心的话语中好过来了些。 就算在怎么心不甘情不愿,磨蹭了半天,还是迫不得已踏上了去中宫的路上。 层层厚重礼服再加之面纱斗笠遮阳,实热的不能再热,等好不容易到了,中宫侍奉的丫鬟却告知道:“谨妃娘娘,皇后贵妃她们侯的太久,先去御花园碧池内的凉亭里游玩赏荷了,请您稍移尊架。” 我颔首告辞,又急匆匆往御花园赶去。到时园内又空空如也,只余花团锦簇,绿树成荫。留守御花园的侍卫上前禀告,“谨妃娘娘,皇后贵妃她们侯的太久,先去正阳宫内消暑解乏了,请您稍移作尊架。” 又走了?我心里恼火,面上却不敢同外面显露半分,以免留下话口。只温婉一笑,重启了脚步朝正阳宫而去。 等到了正阳宫门口,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道:“谨妃娘娘,皇后贵妃她们等的太久,先回中宫侯着您呢。” 一,两次可当做意外偶然,三次就太显然昭示了,摆明了想折腾我。此刻晌午最热,全身闷在礼衣里,像扎进了油锅,我转身便走,怒气冲冲回宫。巧儿迟疑劝道:“娘娘,要不您再去看看?皇后娘娘不是那种人。” 我顺她话道:“是,是,皇后不是那种人。一切不过是本宫自己想多了,但本宫也懒得伺候了,什么贵妃什么皇贵妃的,不过是高我一阶位,有什么好嘚瑟的?该如何就如何。充仪之事我当日就不该参加,应该把那巫蛊娃娃塞进药枕里,让那皇后天天和它亲身接触,死的更快些,才是最好!我要是会做,我给整个后宫塞满!” 巧儿忙呼:“娘娘,这种话您可说不得,隔墙有耳,若被别人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怎么我还怕他不成?谁敢出去乱说,我就剪断她的舌头。” 竟被人当猴耍,好好一天被糟蹋了个遍。我又气又难过,气到极致便忍不住扪心自问,李莺莺,你何需如此,待在南阳不好吗,为什么会一时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承诺来这方寸之间的后宫折辱自己?什么狗屁皇后之位,我今天就要回南阳。 什么争宠。我为什么要学别的女人一般,费劲心力讨好一个男人的欢喜。我的爹亲是南阳大将军,坐地自拥数万铁骑,成一方霸主都不是问题。我是他的女儿,又何需要另一方霸主的垂怜,当真是可笑可卑可恨至极。 我蒙头一昧的朝宿宁宫走去,暗里腹诽这群烦人精当真让人没好脾气好心情伺候。 等回到了宿宁宫,更被当头一击,气的火冒三丈。只因抬头一见一群雍荣华贵之人登门堂皇居主座,辛来正应接不暇的端茶倒水送甜点,她们本是说说笑笑,转眼见我来了,立马一扫前态,一个个表情认真肃穆,仿若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般。 两方相互僵持,我站于殿门迟迟未踏进一步。 宁贵妃率开金口,“妹妹当真让我们好等。这一来一回估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吧。怎的,没去中宫在找找我们?是不按礼仪还是?” 纯贵妃接腔道:“姐姐何需说妹妹呢。她向来跋扈惯了,不仅往皇后的屋里放巫蛊,甚至连捷安侯都能得罪一番,有何好说的呢?妹妹,快来,外面日头大,晒着你就不好了。” 皇后轻咳两声,止住她们话头。端的是和蔼友善还可亲,“谨妃先进屋来说。” 18 威胁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俗言讲,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女人一锅粥,胡搅蛮缠最透彻。 在我的宿宁宫。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怕。 淑乐皇贵妃,我尚未入宫前便有耳闻,听大哥说,那年他随父亲京都平息乱事,遇见了个才貌双全,擅琴作曲的姑娘。除了脑子有点不好之外,几乎可称为十全十美。 我问:“她脑子哪里不好了?” 大哥答:“就脑子不好。你见过半夜三更来敲我房门,还问我困不困,她能不能与我琴瑟和鸣的人吗?都那个时辰了,谁能不困。再说了,我也不会弹瑟,我说我困了,第二天人还跟我生气。” 我道:“土鳖。” 大哥拔高了音量:“你说什么?” 我笑的委曲求全,“我是说大哥你,和乌龟王八一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以后肯定能长命百岁。但同时不似天上仙,隐居者那般不近人情,反而临土临世来的真实和淳朴。是大隐隐于市中的最高隐者,得此殊荣称号,让我羡慕不已啊!” 大哥道:“我谢谢你个屁——呵呸,差点信了你骂我的话。” 我道:“不用谢,忽悠和责骂是每个妹妹应备的好技能。为我自己点赞。” 今日一见,才貌风情属于上上乘,凤眸常阖,自带漫不经心,泠泠若岩上松,冷若冰霜。不过我怎么看,都觉得此人莫名带了点刻薄。 我旋步踏进里屋,向她们一一行礼。 淑乐皇贵妃兀自品茗,袅袅雾气衬的凝脂玉容些许疏冷不可攀,宁贵妃纯贵妃矜贵气质十足,却是差了点意味。 皇后笑的柔和,道:“今日烦请妹妹,是有一事相求。” 我不知她怎好意思说出请一字的,溜我从皇后南溜到北,结果兜兜转转在我宫内,怎么,跟我画圆周而复始呢。 我寻了个下位落座,自鼻端哼出了个嗯,态度做的轻慢无礼。皇后一派无妨,置若罔闻,“妹妹,那充仪前些日认罪,道是她一时鬼迷心窍做出的糊涂事,牵连到了妹妹你。这……。” 她有些难言之隐,停了半响,还是道:“这事却与我顽皮的阿弟扯上关系了。他们两,不知怎么想的,觉得妹妹你以后会盛宠后宫,所以就为我出气。这事与他们两人无关,与我有关,所以能不能请妹妹高抬贵手,帮我向皇上求求情。” 还有这等好消息让我听到?我拍手称好又立马收势,“拍个蚊子,我这宿宁宫蚊子多,别介意别介意。” “至于皇后您说的这事?您去向皇上求情不好吗。皇上对您情深意切,但凡您开金口,什么事满足不了你?” 宁贵妃快一步皇后道,“那自然是去求过了没用呗。有你这贫嘴的功夫,那捷安侯在天牢又要受好多些折磨,真是可怜,多小的孩子,唉。” 干的好,不愧是一国之君,律法还是有效,怪不得河山无恙。我一反先前所有推论,直夸觉哥哥是当代明君,笑眯眯的不言不语。看皇后泪眼朦胧,“妹妹,你帮帮我吧。若事成,这后位我…” “姐姐哪里话。”我立马打断她,连皇后都求情解决不了的事情,必定棘手无比,交由我去,万一皇上再迁怒,轻则降位,重则也关天牢怎么办。 怎么一天天尽想些好事情。 我道:“皇上所做之事必定有一番道理,我不过是小小妃嫔,怎么能干涉朝政呢。再说了,不是皇上说的吗?他怎么忍心责罚捷安侯呢。姐姐你也务须担心了。” “不,这不一样。”皇后道:“他此次犯了大错了!” 我好奇心盛,问:“什么大错。还能让皇上不看姐姐你的面子?” “他……” “闭嘴。”淑乐皇贵妃一直未开口,一开口便是响当当威严十足。当今能让皇后这等正位闭嘴的人,除过皇上天下无己。这等胆量非同一般。 皇后竟也诺诺听从,平日里见皇后虽然娇婉温柔,但架势礼仪该有的还是有。怎的今日病急了乱投医,不仅求我还不管他人如何称谓了。莫非,这淑乐皇贵妃才是后宫的真正掌权者? 我正冥想,淑乐皇贵妃豁然将手中茶杯往地一摔,吓了厅中所有人一跳,她使唤辛来道:“这茶劣了味道,重泡一杯来。” 辛来正欲下堂重去泡,她又道:“这宿宁宫的奴婢们都是些没规矩的吗?残渣还在地上,不及时收拾了等着本宫为你收拾?荒诞至极!” 宁贵妃搭腔道:“这说的也是啊,毕竟没规矩也是主子教育的不好。看看这,谨妃。皇后娘娘求你做事,这是你的福分。只需答应就好了。还在这里推脱什么呢,不识趣也不知事,唉,当真荒诞至极!” 我现时才明白这唱的哪一出,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纯贵妃向来喜静少言,这时却不能免俗,后宫中常用的腔调亦是,“姐姐何需多言。只问谨妃帮不帮就完了,解释那么多,有什么用。若是谨妃妹妹真不想帮,我们也没什么办法。这等福恩她自己……,唉。” 皇后含泪楚楚可怜看向我,“妹妹,我所求一事能不能帮些?你只需解释清楚阿弟当日只是陪你玩乐,无太大过错就好。” 我迟迟不应,实不想牵扯进她们的一堆破事中。与我何关,我为何要帮? 辛来正跪在厅中哆哆嗦嗦收拾瓷器碎片,突地被淑乐皇贵妃踩住手直接摁进碎砾中。他此回虽是疼的厉害,但抿唇死撑不肯泄出痛吟。看我惊愕失色,还还予了个安抚笑容。 淑乐皇贵妃道:“这不听话的奴才,就该教训教训才是,也让她懂得,什么叫做挨了打才知痛。别一直没规矩。我在那皇宗寺庙,来的孤苦寂寞,是时候寻个妃嫔同我一起去了。” 宁贵妃道:“姐姐说的是。不过这宫内新来的太浅薄,老的只剩我们几个,唉,在谨妃妹妹这一时间入宫里的人挑选,倒是不错选择。你说是吗?谨妃。” 19 接受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这坦坦荡荡的威胁逼迫。淑乐皇贵妃少了氤氲茶气的晕染,一张脸冷艳的惊心动魄,也俗的面目可憎。 百闻不如一见,一见果然讨厌。 大哥说的没错,是脑子有病。 我心被剜挖欺凌的生痛,口中酝酿的拒绝言辞绕着齿打了几个圈,都没能说出口。 实话实说,怕是有些的。我不想青灯古佛为伴,更不想成为当权者的首当其冲选择拔掉的棘刺。皇宫里的勾心斗角上者意气风发,甘之如始;败者痛苦不堪,不胜其烦。我还是在南阳仗着阿爹耀武扬威快乐些。 后悔莫及也是后悔无用,我迎阿改口道:“姐姐们说的都对。能为姐姐们做事是臣妾的福荣,我这奴才禁不住疼,姐姐,您看这。” 淑乐皇贵妃高抬贵脚。辛来得已解脱,在我身边的巧儿忙招呼了他过来,自己前去收敛。 辛来痛的厉害,身躯轻颤,额际冷汗连连,一只手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往我这边来时的沿途滴落了不少血珠,又遭了宁贵妃的怨,“怎的?这宫中的规矩被你们这些狗奴才忘完了?这都不懂?收拾干净弄点痕迹出来给人瞧了?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吗?这就是不该做的事。” 我赔罪道:“姐姐说的是,是臣妾没好好教教这宫里的奴才,惹了姐姐怒。” 转口立马呵斥辛来道,“你还愣在这里干啥。还不赶紧退下,难不成还要丢本宫的脸吗?” 辛来毕竟只是个少年,虽明白我支走他的意思,但免不了难过伤怀,脸上受伤神色一览无余,看的我莫名难受,他踉踉跄跄的退下,巧儿也收拾好了器物。向淑乐皇贵妃复命。 淑乐皇贵妃瞧都未瞧上一眼,撩了眼帘盯着手中瓷杯,兀自把玩,晾了厅中人许久。偶一次抬头,瞅了瞅巧儿,神色略有些复杂,她道:“你是?” 巧儿不卑不亢,“在下巧儿,是谨妃娘娘身边侍候的贴身宫侍。” 淑乐皇贵妃:“我怎记得,我尚未入宫前便见过你。若在往前说些,你应是前朝的人?” 巧儿恭恭敬敬,“这等闲事应问皇上,是我等议论不起的,皇贵妃。” 我内心大震,不由抓紧坐下椅凳扶手,唯恐巧儿的话冲撞了皇贵妃。受到辛来般的责罚。 还好相安无事,那淑乐皇贵妃随意挥了挥手,放了巧儿回来。 再后便是三言两语的客套和嘱咐交托,皇后拉着我的手泣不成声,求我一定要同陛下好好说说,救的了捷安侯。 后被淑乐皇贵妃搀扶着走了。快走之际,皇贵妃蓦然回首,问一句,“你是他的妹妹?” 这个他,不言而喻。我点了点头,隐隐有些期待她要说出什么爱而不得的话语,好让我开心开心,没想到她说,“和你哥一样蠢。” 我:“皇贵妃哪里话。臣妾大哥现今已三妻四妾,与他共修秦晋之好的女子无不夸他丰神俊朗,智冠群伦镇守边疆真英雄。能嫁给他是一辈子的福分,不能嫁给他是一辈子的后悔。” 淑乐皇贵妃再未回过头,我从她的背影就能看出,步伐僵硬,身姿沉重,很是生气。 终是舒爽了些。 晌午过后逾近黄昏,日轮未歇仍是高悬天际,但这热温好歹降下来些。我算了算时间,现在应是觉哥哥处理完政务用膳的时候,再晚些他估计就要召见妃子侍寝了。 最近他沉溺于西域新进贡的两个美人,夜夜笙歌,两女同御。我唾弃这种糜烂生活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这些精力是否在我南阳府锻炼出来的,刚相识时,他可是弱不禁风,哪哪都虚。 算好时间就该去完成任务。我戴好面纱涂抹好铅粉,为了提点亮色还在额上点了莲花钿,往觉哥哥的正阳宫赶去。 今着是第二次来正阳宫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未想到那大太监比我还畏畏缩缩,不似常态,肯定心中有鬼,至于是什么,让我进去看看便知—— 大太监拦我不断,求饶道:“娘娘,娘娘,进不得啊娘娘。” 我道:“有什么进不得的。莫非陛下是在做什么事情,让我看看便知!” 他拦,我连挤带跑。还能空闲悠哉悠哉的学他狼狈样子嘲笑一下。 大太监累的直喘气,又没权利调动门侍禁军,只能跟了一群太监拦阻我。 我东躲西藏,在内殿门前绕来绕去,本意逗他玩,没想到门真的被自己大力推开。 一个站立不稳扑爬在地,摔的那叫一个疼的浃髓沦肤,刻苦铭心,小命都丢了半条。还有一半是在那么多人前失仪,丢脸丢的。 再一抬眼,彻底僵住。好一番龙戏野凤,白日宣淫!觉哥哥正居于正阳宫主桌正位,左拥右抱。那两个美人夹菜的夹菜,哺酒的哺酒。 这还没到侍寝时间点呢。这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哦,是本朝的至高统治者皇上啊。那就没事了。先行告退。 我抬起脸冲屋内的三人友好笑笑,赶忙双手撑地快速爬起,准备飞鸿踏雪,不留痕的灰溜溜走掉。 大太监从外“砰”的一声关掉门,高声道:“陛下,谨妃娘娘说有要事禀告,奴下我阻拦不住啊。” 赤裸裸的报复啊,我想走的时候阖门作甚! 一边继续扬起灿烂微笑面对屋内三人,一边负手挠门,希望那大太监做回真男人,放我出去,与我真面搏斗,别让我这么无所适从。 一女音突地出声,“陛下,这是哪来的妹妹,今日可是要……” 与她音色无差,稍带了点稚嫩的也道:“姐姐,我并不想,我……” 竟然是双姊妹,同等的麦肤润肌,艳若桃李。 眼见人都注意到我了,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勇往直前,行李拜安道:“参加陛下,臣妾今日有事来打扰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觉哥哥松开怀抱两人,神色不明的看我半响,叹口气后立转成几声轻笑,“朕的好谨妃,是为何事呢?来,这是朕庶一品的谨妃,高你们两个几个阶位。是朕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 20 失败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何为惺惺作态?觉哥哥生动形象为我普及了一课。比之最好的私塾老师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南阳都未曾这么叫过我哄过我,此次肯定有诈。 我理了理思绪,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学市井卖身葬父的曼妙女子般哭诉:“皇上啊~您可不知,您都多久未来臣妾这了。臣妾想您可是想的紧啊,眼见这……这。”编不下去了,先想想。我蓦然拔高音量,呜呜地哭了一会,继而凄厉,“有了新的妹妹,您就忘了臣妾,臣妾真是好一番伤心。” 配合觉哥哥演出的我心领神会,相得益彰。 觉哥哥旋即抛下身边美人,走的是飒沓如流星,伸手将我扶起,“谨妃,朕亦是想你想的紧。” 我做娇蔓偎枝往其怀中一贴,抱着他一只手臂,“那皇上还叫其他妹妹来陪,哼。” 觉哥哥借语送语,讲道:“你们两个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给朕出去,别打扰到朕。” 皇命难违,今日终于有幸当的一回宠妃。看的两位异域美人悻然恼恨,收拾裙摆窸窸窣窣出去,心里十分畅意。不免忽略了她们还送予我的两个大白眼。 等那两位美人消失不见,我即刻出怀,顺带再次叩手跪拜,直说今日来意,“陛下,臣妾此番前来,是求一事。” 觉哥哥理了理略凌乱衣袍,半蹲身下来看我,笑道:“何事呢。莺莺。” 实在很难说出口。我想了又想,事到临头有些反悔,要不再添油加醋进捷安侯几年牢狱之灾?毕竟是她的姐姐先带领一群人不仁不义的。 但关键时刻,良心战胜了狭隘想法。我道:“还望陛下轻饶捷安侯,那日他并不是故意为之,是臣妾……” “你为他求什么情?”难得见知书达理的觉哥哥打断人,我惊愕抬头,见觉哥哥方才的和颜悦色一夕荡灭,莫名带些阴翳,“捷安侯前几日枉顾王法,在京都脚下闹市逞凶,伤了本朝一品官员其子。莺莺,你来求情?” 竟是这等破事,怪不得连皇后都无用。 在后宫大闹属小事,无非嫔妃受损再进贡几个就是了。但于天下百姓面前,只有眼罚才能立本,巩固皇权之威。 我暗暗叫苦,砰砰磕几个响头,“陛下,是臣妾一时愚昧,还请陛下恕罪。您罚的好,您罚的秒,您……” 他止住我的动作,将我一把从地上捞起。随后两掌紧托我的脸,迫我只能盯着他,开口:“傻莺莺,怎么他欺负了你,你还来为他求情。是不是有人求你来的,告诉朕,真帮你。” 我近日来用膳太好,两侧颊肉被他一挤登时无所适藏,眼往下一瞄,就能看见若有若无的轮廓,快同鼻梁一样高了。他也似发现,挤的更用力,还打趣道:“莺莺现样可真像个鸭子。” 我含糊道:“陛下,你做皇上呢。能不能严肃认真点,脸疼,脸真的快被挤扁了!” 觉哥哥劲依旧不小,蜻蜓点水般的骤然低头亲了亲我撅起双唇,命令道:“学声鸭叫。” 浅尝辄止的一吻堪堪落在我心尖,我心咯噔一跳,全身血脉瞬间激奋,流通至面门烧红一片。 但这鸭叫—— 这多难为情。有辱我堂堂谨妃的名声,还有辱我堂堂谨妃的尊严…… “嘎嘎。” 还是脸要紧! 他道,“真乖。”同时松了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捏的我又是一阵春心荡漾满面红光。 等我陷入爱的漩涡,晕晕乎乎走出正阳宫后,看到在外的巧儿正担忧的眼神,才幡然醒悟,皇后委派的任务失败了。 若不出所料,我还新树了两个敌人。那便是正名享后宫的异域美人。 这事到翌日的觐见日彻底印证。所幸两人阶位低我许多,再怎么嫉妒仇恨也不敢不能做些说些什么,只用美眸瞪我再瞪我。 我有些想念憬妃,她同我争斗时,向来瞪不过我,但现今,我双眼难敌四眼,被眼神欺压的只能忿忿饮茶。 真正的麻烦事在众嫔妃走后,皇后和贵妃们的单独留面。 皇后比昨天更加憔悴许多,两眼红肿血丝弥漫,单单瞧着十分难过,她问:“妹妹,不知你有像陛下求情吗。阿弟他还小,真不能受苦。” 我佯做惆怅:“是臣妾无能,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宁贵妃道:“听说昨个儿皇上可是为了你赶走了那两个新进的美人呢?你别是把事忘了来蒙皇后。谁知道你心里是什么心思。” 我讶异吃惊,“姐姐,你怎么此番想我。昨夜皇上还宿在您宫里了,怎么,您就没为皇后娘娘求求情吗。” 谁还没点小道消息了。我宫中辛来虽说百无一用,但好在脑子活络,串过的宫殿多,认识的宫女内侍也多,想要点私密消息时,那还不是随手拈来 宁贵妃勃然大怒,“谁告诉你昨夜里皇上宿在本宫宫内了。就算是,本宫亦是无能为力,这捷安侯所犯的又不是小事,连皇后亲爹都保不住的人,本宫能有什么办法。” 我叹息道:“姐姐说的是呢。姐姐这般受宠的人都没什么话语权,我一个妃子又有什么作用。不过是提议一点,便被皇上从正阳宫逐了出去。若姐姐再打听仔细些,就知我在那正阳宫待的还没到两刻。昨夜,皇上可是在您宫内宿了一晚。” 宁贵妃骂道:“本宫能有什么办法。皇后你也不能为难本宫做事吧。这些事若真的不行,就让那捷安侯受点苦,长长记性算了。” 没了淑乐皇贵妃,宁贵妃胆子也是愈发放肆,直将不帮两个字眼摆在明面上了。皇后拿帕拭泪,哭的声微,细碎声响听到耳中,莫名有感染力似得让人伤心。 我无意和宁贵妃再争论些什么,自闭了嘴。静待皇后缓过来,她哭了半响,眼中盈盈裹了泪,依次祈求目光看向我和其余两个贵妃,“我实是走投无路,才来求妹妹们,阿姊亦是同样。我们王家女眷八成,男眷两成。小辈男眷才独出了阿弟一人,我实在不忍,不忍。” 21 秋后问斩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哭的我见犹怜,可也只能局限于怜字。 这摊浑水我无意沾染,偏生来黏取我。我一无怪罪,二还帮衬,已是仁义尽致。要怪就怪捷安候平日的张扬跋扈,现时只能自求多福。 宁贵妃同我一般不表态,纯贵妃亦照模学样,宛装一滩死水,任凭静室里皇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无动于衷。 我们四人分庭相坐,虽然姐妹相称,可无半分情谊,生疏冷漠憎恨厌恶,永远希冀对方失败倒台。 皇后独自垂泪了会,最而还是疲倦令我们退下。 宁贵妃走时出主意道:“本宫见那新来的两位美人最近受宠。皇后你不如好好打点笼络一方,请她们在皇上面前说些好话。” 后事我不得知,回宫依旧吃喝玩乐,脸上红疹随时日的逐渐退散。偶尔听其他妃嫔讲道,新来的美人与皇后关系甚好,不仅讨的陛下欢心,连后宫之主的玲珑心也被其找摘撷,果真是羡煞旁人,好一番风头。 那两美人与我先前结仇,正逞威时,少不了来刁难。 我单觉得可悲,你以为你是得天独厚,百里挑一,实不料这些运和势都是蓄谋已久,不知不觉成为别人手中操纵摆弄的棋子。 只能推波助澜,不争不吵,自降了身份全当她们厉害非凡,无人能敌。 还未出曙夏,她们两人双叒犯错。理由无其他,还事关于王捷安。 从小在异域长大初至京都都成宠妃的人,是怎么同捷安侯认识,又是怎么与捷安候私交甚密,不惜干涉本朝朝政来求情。 古来帝王多疑心,觉哥哥也不例外,但他是个特例,从不疑心枕边人皇后的所作所为,是否有其的搭桥牵线,从中参与。只一味的钦定了两位妃嫔的错和捷安侯的错。 甚至卓殊到私通敌国之罪名。 皇后的拯救计划不仅没拯救其弟于水火之中,反而添柴加薪,水中灌水。 这还需得感谢宁贵妃的计谋,成了压倒捷安侯的最后一根稻草。 秋后问斩! 至于那两位美人,一同鸩酒白绫。对于异邦之愤怒,觉哥哥军书告急,令我大哥攻破南城后直接西下而朝异域地界,一举歼灭所有部署,防微杜患。 我与大哥再次相见时间又拉长许多。 大哥送来书信,上面字迹龙飞凤舞,飘逸同时不乏看出他的笔劲无力,胡写乱画。 展信安: 吾妹莺莺,吾领军三十余万自南阳而行,你猜怎么着?没费一兵一卒直打的南城节节败退,毫无反击之力,臣服在你大哥我的脚下,瑟瑟发抖。倒不知你过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在皇宫里天天受人欺负?我看你两年来才升到妃位,连贵妃都没当上。以前还痴心妄想做皇后,现在知道悔悟了吗?若是后悔了,等大哥到了,就带你回南阳来。隔壁的二狗子说了,他还念着你呢,你幼时给过的糖葫芦味道真好吃。大哥为了你的姻缘和退路,硬生生的忍住没告诉他,你给他的糖葫芦是掉到地上的。二狗子人傻,和你是绝配。当代皇上太精明了,算了,我不说他的坏话,否则你又要同我生气。爹亲和阿娘也很想你,我有日夜里见的阿爹跪在祖宗墓匾前祈求列祖列宗佑你无事,少生疾祸。不求大富大贵,但愿人长久。阿娘也是日日拿出你的破玩具破衣服出来缝着绣着,说等我家囡囡回来了,还能再穿。都怪你,嫁去这么远的地方,连探亲都不方便。我不知道你在那边过的如何,但要相信大哥,领兵数十万,谁要是敢惹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记得日日开心,别等我见了你的面后嘲笑你愁眉苦脸! 文字落笔处,还有一两朵梅花,浅浅勾勒几笔,所绘恰到好处,有形有神采。我猜测,这应该是大哥身边能文会武的副将所绘。 不知两人发展到了什么境界,我大哥这棵千年老铁树是不是快要开花结果了。 又念起阿爹阿娘的音容笑貌,心中又涩又甜,五味杂陈。我始终不是一个人,终有许多人挂念于我。 稳妥收拾了书信,我将它压于枕下。夜深做梦,都能悠悠飘回南阳,那里有严厉督促我同大哥帮阿娘做活的阿爹,香味四溢,专出自阿娘之手的八喜丸子,蒜蓉黑鱼。还有临行那一日,阿娘替我疏发时,轻轻划下同伴的歌谣。 一梳梳到尾; 二梳我哋姑娘白发齐眉; 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可阿娘的姑娘上述一条也不敢在期许了。 皇后亲弟秋后问斩,在后宫引起了不小震动。 一是淑乐皇贵妃戴罪请辞,情求皇上能谅她幼不知事,青灯古佛避世事,现想回位。二是往日别的妃子跪在正阳宫门口的位置,终于换成了皇后。 皇后体虚身弱,往往跪的没有几时,便晕厥过去。皇上爱她深切,命人一直拦着,可效果甚微。皇后该跪仍是跪,一群人诚惶诚恐随了一起跪,场面甚是壮观。短短时间内突破了五年内正阳宫门前跪倒人数。 眼见皇后执拗难听劝阻,觉哥哥无甚良方。只能陪了皇后一起,皇后跪下求情,他不动声响,往其身边一靠,形似参天大树般护卫这朵孱弱娇花,在皇后支持不住时,借了力。 后宫都在感叹觉哥哥同皇后的伉俪情深,像先前的盛宠妃子,一时的新鲜感哪儿比的过皇后的细水长流。 宁贵妃近来频繁约我饮茶,拉拢我的意味十足。我实无心加入宫中任何一方势力,打着哈哈糊弄过去。成天成宿在宫中睡大觉,日上三竿好不快活。 无聊听听辛来讲故事,累了有巧儿的端茶倒水,捶肩捏足。 22 大厦将倾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生活过的如登春台,有滋有味。那叫一个妙不可言,悠闲自得。 辛来反向我恨铁不成钢,怒道:“娘娘,你怎么可以如此堕落,别宫娘娘都知道顺势而往,在这个期间对皇上嘘寒问暖。听说宁贵妃娘娘,夜夜熬了参芝补汤送去正阳宫,珍视龙体之贵安,道明晓陛下之情深,但白日站的太久,长此以往会腿脚麻痹,所以需要好好补补。陛下甚是触动,夜夜留宿她宫!娘娘,你应该见样学样,也在皇上面前挣个好印象啊。” 我吐出一颗瓜粒,道:“有那么闲的功夫,不如好好修习下自身。看你浮浮躁躁,去给本宫从冰窖里拿些新鲜的寒瓜来,降降热。” 闲来暑往,热的发紧。连夜间都犹如闷在大蒸笼里,让人十分不好过。我毅力不大,有心事让有些人去做好了。 最为关键的还是一字。“懒。” 热欲摧折人的意志,而我懒惰成性,随遇而安,单觉得自己平凡可贵,可又在心里惴惴不安,只恐现今何事不做,一日终是自讨苦吃。觉哥哥只念着顶端的宁贵妃皇后等人,而无心挂念下层。 待宁贵妃等人老珠黄后,他又源源不断的吸纳涌入的新生秀女。新鲜的血液换了一批又一批,受苦受难的终是我们这些平平无奇的妃嫔。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待我吃完冰冰爽爽的寒瓜后,终于开始思动脑子,现今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改变局面。更不消说,宁贵妃向来妒意蓬勃,颇有忌心。若她真的得宠,后宫与她不交好之人定是不好过。 宁贵妃向来霸道,此刻有人明面争宠,肯定会让其记恨在心。 不能太明显,又不能轻而易举的被她一人独占后宫,该是…… 该是联合宫中的诸位嫔妃,一起努力,吸引觉哥哥的注意力。就算不得宠,也亦然让觉哥哥知道,后宫中的怨声载道。 记得先前有位林昭仪,较为受宠。我候日轮彻下,稍微凉点打着灯笼遣了巧儿同我一起来林昭仪宫中。 去时林昭仪正挡着木藤秋千,她宫里的内侍心灵手巧,趁着刚好院内有棵巨树,便毫不犹疑抽绳搭秋千,为其提供玩乐地方。 我看的有些羡慕,问向旁边少儿,“辛来会做些活吗?若是可以……” 巧儿打断我的美好幻想,“娘娘,我们宫内并无巨树能建秋千之所。而且辛来手拙心笨,打断了你几根墨笔不说,还摔烂了你的砚台,你所思要斟酌。” 我道:“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绝望了放弃了。” 林昭仪本在秋千上玩的玩性,内侍力道适中的推的循环往复,她笑的声越,宛若黄鹂鸣啼,百鸟共乐。 我考虑这时上去行李招呼,是否会破坏了对方的好心情,还好,她先一步看见我,从秋千上一跃而下,估是想做的潇洒些,但没能成功刹住身形,跌跌撞撞的往我怀中撞来。 顺势展臂将人抱稳,我事了拂衣去,不留身与名。稍却几步退她些许距离,端上知书达理,雍容华丽的架势,“妹妹兴致真好。” 林昭仪慌慌忙忙朝我行礼,“是我不懂事,冲撞了姐姐您。姐姐您不要生气。” 我笑道:“怎么会怪罪妹妹呢。妹妹不必这么拘谨,我们同为觉哥哥的妃子,自当情同手足。” 林昭仪七窍玲珑心,瞬间明了我的话中笼络之意,她噗嗤一笑,笑的我有些惭愧羞耻,她道:“姐姐对我真好。不过不知姐姐此番前来何意?” 我伪装善良,将林昭仪当免费芥菜。先行培养,待事成之后一波割收。“是我闲来无事做了参汤,又因容貌被盯丑陋,不好送予陛下。能不能烦恼妹妹你帮帮我。” 林昭仪直呼:“姐姐竟如此大方,让我很是感动。不过这送汤还是另寻他人吧姐姐,我只是位小小昭仪,还没那资格同宁贵妃那般的作为。” 我鼓励道:“何事不拼搏一把,怎么能知道真正好的结局呢。我相信妹妹的卓绝能为。” 来时没能料到林昭仪的难说话程度,我想之又想,要怎么才能成为本朝最火的青楼老鸨般,随意将自己手底下的姑娘推销出去的同时又能随意的招揽更多姑娘入内。 她究竟是怎么做的。好像是靠钱财,亦是靠自身的青楼名誉天下,地位优越。让缺钱又只顾眼前利益,从不高瞻远瞩的人进入精心设计好,名为钱的欲望网兜内。 可这林昭仪的父亲是本朝隶管钱财的治安官,家中肯定不缺钱。 此法肯定行不通,我选择放弃。这时又只能另寻他法,要不就破罐子破摔,不要自己维持许久的凛梅姿态。直白告诉她我的担忧和顾虑? 但转眼一想,这物欲横流的复杂后宫内,你的落难就是别人的快乐。自贬身份于比自己阶位低的嫔妃,毫无作用,反而还让其觉得你怯弱可欺,是这宫中最最可怜的苦命人。 我笑了笑,回道:“妹妹可知,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后宫若不能保持一时的盛宠,多存点皇上的不忍和温情,待一段时间过后,便是彻底的遗忘。想必这不妹妹你,乐享其见的吧?既是如此,为何不接受我的参芝汤呢。” 林昭仪道:“姐姐可能不知。我单觉得如此待着后宫便是甚好,陛下待我将将不错,够我安稳一身。倒是您让我去搏那高不可攀的盛宠,幸运点不过两月陛下腻味,不幸,宁贵妃失智仇恨我,陛下厌恶排斥我。那我届时又将如何在宫中独处。” 毕竟是考虑周到,但也是因循守旧,固步自封。我转而问:“妹妹可知捷安侯秋后问斩一事?” 她道:“自是知道。” 我道:“那妹妹可知陛下余怒未消,处死一个捷安侯不算得好。淑乐皇贵妃想回宫的请求也被他驳回,道是好好替弟求赎罪,莫做些天方夜谭的梦,真以为皇宫是她家,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吗。” 林昭仪惊道:“姐姐你是如何得知的如此具体。” 我底气十足,“具体为我所编的,但大致意思应是如此。” 23 覆巢之下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林昭仪好似对我天花乱坠的妄言妄语所抑塞。 她低头不语半响,给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姐姐参汤是好,可若时机不对,便是自寻死路。参汤与性命熟重?” 我坦诚相待,将心中想法全诉出,“前朝丞相权倾朝野,迫的大好江山疮痍满目,今朝皇帝继位首要夺兵权,削权威,将其虎须拔了有三。陛下现今动捷安候,并以此重罪,你还看不清楚吗?这是彻底打压丞相。丞相即倒,那皇后还有何用?而宁贵妃的父亲是当朝太师,丞相退位,他即被重视,难保陛下废后。若是宁贵妃做了皇后,我们宫中的妃嫔百百,如何好过?” 一席话交托出我所有的顾虑和考虑。但林昭仪拒绝:“陛下虽下令,但捷安侯尚健,一切都是未知数。姐姐如此武断,真不怕自作聪明断送了性命?您不能忘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有,陛下对皇后情深似海,怎会轻易废后。姐姐您是万虑千愁,杞人忧天了。” 话不多说,我动身告辞。 林昭仪躬身向我行礼,我拦下她的动作,“本宫话至此,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若是有想法或是后悔。可来宿宁宫寻我。” 林昭仪应是。 我启步慢出,又向新的略受宠的嫔妃宫去。途中恰经过冷宫,周围一片暝暗幽深。巧儿在我身边打着灯笼,微弱光芒只照亮了些前方的路,仔细听来,除了夜风的轻啸外,还有一声较之一声更为重的呜咽哭声。 巧儿忽然道:“娘娘,你当真决定再去找别的妃子?” 我点点头。巧儿叹道:“娘娘,你未免太信任了她们些。话说的痛彻明了,您是实打实的想做大事,争取未来利益。可难保别宫娘娘们不集合起来背后不说些我们的坏话,更有甚者去告诉宁贵妃娘娘。” 经巧儿一番点拨,我登时心乱如麻,脊梁发冷。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光想着如此扳倒宁贵妃的策略了,却忘了言语未收。若是林昭仪将话告密于宁贵妃,那我必定未成功便成仁,失败的透顶。 我十分懊悔:“我怎么没早些想到话不能说全说透彻。” 巧儿:“我看林昭仪平日安分守己,虽有些好胜心但人却不错,应不是。但难保其他娘娘不会。所以在此逾越提醒。” 承蒙巧儿的话语,我打道回府。临机能断放弃了此计划。回时守夜的辛来竟趴在门口石狮前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撒把米搁殿门前放只鸡都比他强! 巧儿担心他着凉,上前推搡妄他醒来。 辛来浑身一颤,快速睁眼,本是惊恐至极,看清我和巧儿后,肉眼可见的轻松泄气,他揉了揉眼,还带了些埋怨的意味道:“娘娘,你们怎么快就回来了。我还没睡够呢。” 我攥紧了拳头又松开,不断告诫自己,“不与愚者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呛他,“你去御膳房借只鸡来。本宫要用它看门。知道为什么吗!” 辛来眉飞色舞,“因为娘娘你体恤我夜夜辛苦,所以要拿一只鸡来为我补身子。就我知道的,御书房的里有叫花鸡,荷叶鸡,绍兴醉鸡……” 朽木不可雕,愚者需直白骂。我道:“因为你还没有一只鸡强。本宫让鸡看门,鸡还能打鸣叫几下。让你看门除了睡,你还能做什么?” 辛来抱屈含冤,“娘娘您可不知。这都是我夜夜里的操劳所造成的因果。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还有老母牛。一定不能失了在宿宁宫的工钱啊。” 我延长哦字,故意吊他胃口。等看到他面上心虚和慌张一闪而过时,就知该收网的时刻了。 “你夜夜操劳什么。一周轮值你除了值一晚夜还需做些什么?本宫差点忘了,你夜里是还要去禁军营里赌博了。赌今晚皇帝翻哪个人的牌子是吗?上次半夜三更翻墙结果差点摔断胳膊,还有上上次,输的只剩下条裤衩回来,向巧儿借钱。” 辛来瞪大眼眸,两腿弯曲给我磕了个严实,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娘娘,我知道错了,请您从轻发落。” 我挥了挥手让他起身,“想要将功补过吗?” 辛来果决点点头。 “赌博的时候记得压我,别让我那么惨,输的实在没有一点面子。” 辛来笑道:“娘娘您都说的什么话。我之前都是夜夜投注您的,但实在是血本无归,赌一把输几两银子,实在是不敢了。但我要是投皇后和宁贵妃娘娘的话,就会盈利很多。” 我总结道:“怪不得你早上那么殷勤劝我去争宠。原来是为了~” 辛来慷慨陈词,“娘娘你怎么能如此想我。虽说我是想您争宠成功,这样在每次押皇后贵妃的人手里赚回本薪。但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强求您做什么。一是我不敢,二是我没胆,三是我……,我,我觉得娘娘……您应该不会成功。但没关系,娘娘你开心就好了。还记得以前有位嫔妃说过,再得荣宠又如何,在这后宫中,为了皇帝的恩泽,勾心斗角暗潮汹涌,当初的名门闺秀,江南才女都统一变成了妒妇,和她们曾经最为厌弃的卑鄙奸诈者无甚差别。寻常地所是吃人不吐骨头,这后宫,是禁锢灵魂不得解脱。” 我微笑的拍了拍他的头,“那句话是我说的。我只是想用话语告诉想争宠的嫔妃不要去争,否则得不偿失迷失了自己,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但本意是,少一个竞争者我受宠的机会就会大些。” 辛来竖起大拇指来夸赞,“娘娘当真蕙质兰心,机敏智绝,将后宫中的各项都拿捏的得心应手。我实在是跟上了千载难逢的好主子。相信过不了多久,顶多十几年,您就能熬出头,成为后宫中最受宠的嫔妃。让我也能跟着享享福,做一回人上人。而不会让宁贵妃娘娘手下的小太监嘲笑我,跟了个什么主子,阶位不低,却连美人所受的荣宠都比不得。还毁容变丑了。真是好笑个死人。” 我:“……”无言过后是深切的怒意,那名内侍叫什么名字本宫现在就掐死他。让他明白掐死个人。 24 焉有完卵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心中愤懑,却是无能为力,真真气死个人。 我一脚踹翻挡在门口的辛来,从袖兜中掏出几张私藏已久的银票,忍受割舍钱财的痛意,只为了争一口气,“记得压本宫,不够来找本宫要。” 给完即是后悔,看辛来怀揣宝贝似的将银票藏进内衬的内衬里,笑的眼眯快找不到,一副精明贪财像。不知平时是如何愚笨不懂世事的。 我感慨的摇了摇头,辛来颠颠几步扑来抱住我腿道:“娘娘,您真是天下的第一好人!这份钱财奴才想抽一半去压那敏常在。最近她也是新的热潮。我们可以借利滚利,到时候我就可以还娘娘您更多的钱财了!” 人生在世,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我欣慰的拍了拍他头。“好,记得我们二八分,你二本宫八。别问为什么本宫这么多,因为本宫就是理,本宫就是道,本宫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娘娘就是蛮横无理,仗势欺人!”辛来抢先回道。 我早该知道,不应让他有机可乘抢了话头气我。 不过另一个问题随之来了。这敏常在是谁? 连我都不知道的妃子称谓,应是藉藉无名。那怎么就是新的热潮了。我问:“那敏常在是何人呢?怎么就是你们压搏的热门了?有本宫的万分之一美丽吗?” 辛来:“娘娘您说笑了。你没人敏常在的万分之一美。”见我笑的扭曲狰狞,他缩了缩脖子,“敏常在是你的万分之一丑!” 我略微满意,“这还差不多。然后呢。” 说起这敏常在,辛来侃侃而谈,“这敏常在呢。是我们宁贵妃的妹妹。不过据我所知,她们的关系并不好。因为一个是庶女,一个是嫡女。两人娘都互看不顺眼,更别论她们呢。三天一掐架,五天一干仗。自从这敏常在入宫,宁贵妃每日的翻牌几率少了许多。我听他宫的好兄弟讲,这宁贵妃恨不得明目张胆给那敏常在下砒霜。但没办法,只能不了了之,每天自己生闷气,跟娘娘您一样。” 我有些纳闷,“这宁贵妃是嫡女,应当受宠崇高。怎么连一个庶女都斗不过,只能干生气。按理说,庶女身份卑乏,是入不了宫做妃子的。” 辛来仰高了头挺直了脊梁,少见的自信满满,“娘娘您这就不知道了吧。虽说这宁贵妃是嫡女,可她娘亲已是半徐老娘,而那敏常在娘亲,正是年华正茂,风情万种。故此太傅对她两一视同仁的宠爱。两人都有本钱互斗。当然,这最重要的还是我们陛下——” “喜欢新鲜多滋的。宁贵妃已入后府五年了,难免有些乏味。而这敏常在才刚入,正如一朵才需撷取的娇花。那受宠方面,自然是不用多说了。” 我骂道:“陛下这风情种!呸。” 辛来劝我道,“娘娘,您也不要生气。虽说你自己是快馊掉的瓮晾酸菜,可……” “滚!”趁他话还没说完,不论究竟有何反转,我再次蹬腿送他离开千里之外,转身入殿,命巧儿锁好殿门,防止这厮半夜偷偷潜入。今晚要冻死他。 巧儿坦率:“娘娘,已是暑夏,冻不死的。” 我弹了弹她的脑门,“用的着你说?去,给我关冰窖!” 转念续想辛来方才所道情报。这敏常在和宁贵妃两人之间关系令人寻味。我不自觉将其代入我和大哥的日常,不管是如何的关系,血浓于水肯定不会变更。敏常在没准是少年心性,想出风头给姐姐看看她的厉害,而无取代谋害之意? 难道隔娘隔胎真就不惜祸起萧墙,同室操戈? 这还需好好确认一番。再去拉拢敏常在。 我心中宏伟计划,等真正实施时不知所措。构思了一夜的搭讪桥段,等人出现后全数被推翻。 时臻觐见完毕,敏常在近日大出风头,早已成为别人的嫉恨。由宁贵妃带头出腔讥讽,再连排大大小小的妃子一伙。敏常在气的脸色发青,好几次都忍不住直接明言回骂。 “你是你娘亲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吗?” “是的?哦,那怪不得你满嘴喷粪。” “我看你才是有娘生没娘教,真羡慕你从小一个人长大。” “什么?你竟然说我使了狐媚之术,来你过来好好看看我,这张脸。” “啧,让你看没让你凑这么近,身上的狐骚味都呼之欲出了。怪不得陛下没心情留宿你宫内!” 一干妃子被回怼的哑口无言,宁贵妃不遑多让,彼此较量。 “妹妹果真同二夫人一样,乡野之姑,没有教养。真可怜了我的爹爹。” 敏常在:“姐姐可真是说笑了。唉,姐姐怎么脸上皱纹越来越多了,是否是受了大娘的影响。唉。真可怜了姐姐你。” 底下吵的不可开交,平时尚有威仪,温良贤淑的皇后早就开口阻止了。 今日她脸色空前绝后的憔悴落寞,眸底无光无色,空洞洞赫深潭般,魂似出窍整个人游离在这场闹剧之外。等到身旁的宫女提醒了,才愣愣的反应过来,道一句,“若是没事,都可退下了。” 敏常在拂衣袖第一个撤离,我眼巴巴的想跟上去套近乎,骤然绛红衣袍遮我视线,我正不耐,抬头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 抬头一见,是意料之外更是不敢置信和大吃一惊。 竟然是,淑乐皇贵妃。 她一席华服配琳琅玉饰,比较皇后和势头正盛的宁贵妃都要出尘绝艳。此刻正紧蹙眉头,看着我。 “本宫让你帮的忙呢?” 事情变的愈发复杂了。若是她擅自回宫不可能这番大出风头,奢侈铺张,肯定是觉哥哥召回。这般兴师问罪,不难见出,她底气尚有。 我道:“自是帮了,可造化弄人,非是我想的结局。若是不信,你可问皇后……” 我话至中途,她乍然一个巴掌甩来,我立刻偏头避退。 巴掌力劲之大,极近内我都能听见带起的风啸,擦着我的鼻端堪堪划过,最终停留在半空戛然落幕。 25 禁足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猝不及防的一掌虽未打致脸颊,但已有足够的羞辱意味。 简直是欺人太甚!再不可忍。我霍然站起当机立断挽袖抬臂,如法炮制一掌向她掌掴而去。 我从小未打过人,不知劲力如何。一掌抽的快狠准,淑乐皇贵妃似是笃定我不敢动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当个活靶子。 被我打的一个踉跄,身子往旁边歪着倒去。嘴角迅速红肿一片,还有血丝沁出。满室又乱成一团,未离的几位妃子拉人的拉人,劝阻的劝阻,还有几个谴责我不懂礼数,竟有如此胆色,无法无天,乱了宫闱纲纪。 我笔直站立,置之不理。低头面无表情凝觑瘫倒在地,一手捂着红肿脸颊,一手颤抖指向我,连声质问,“你怎敢。你怎么敢!” “我敬姐姐高我两阶,但没想到姐姐不敬自己皇贵妃身份。平白无故折辱了这个称谓。自然是为陛下分忧解难,教教姐姐啊。”我岿然不动,本是武将的女儿,又怎么会惧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生在闺阁的文臣之女。 纯贵妃啐我一句,“妹妹行为粗鄙。无异乡野村夫,难登大雅之堂。辱没了皇朝宫阙。今日一事,陛下定要重重责罚于你。” 我不屑瞪她两眼,嘁,又是个眼睛比我小的。 “来啊。” 说时迟那时快,方才还被我打懵正泣不成声缓气的淑乐皇贵妃,骤然暴起,双手五指略拢佯鹰爪,指甲长而利的向我脸上抓来。 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就这手法就这速度?我不动如山,只伸了一只脚出去成功将她绊倒在地,佯装纯良无知,惊呼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姐姐在自取其辱吗。我好心疼,这该磕坏了吧。疼不疼呢。姐姐。陛下看到了一定会心疼的。” 终而,我为这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觉哥哥不仅心疼,心疼的同时罚我禁足一月,还令我抄袭女子规百遍。字体不得潦草,需得工整好看。届时他会来亲自批阅。 在后宫向来趋利避害的我难得闹了场脾性,誓死不从。他苦口婆心,劝我应知礼数。我喉间生痛,一字一字诉出宛若泣血,“当初在南阳。你说非我不娶,一生一世一双人,绝无二心。现今你后宫佳丽三千人,我却连份偏爱都无。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迎我入京。若单是为了填充你的后宫,戏弄于我。那我求你,废位送我回南阳。” 他只道:“莺莺不要同朕闹脾气。” 其后仍是在大太监的催促下,去往新晋升为敏妃的敏常在那里颠鸾倒凤。 满堂寂寥空荡中,我狠狠的摔断了笔。 抄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抄的。要抄也是要辛来抄。 禁足一月于我来说,较是无妨,还能省下觐见时跟别人唇枪舌战的精力。 皇后曾来看过我,与我寒暄几句,“此事错在我同阿姊,却牵连到了妹妹你,是我之过,还望妹妹能够海涵,不计较此事。” 我随性道:“怎么会呢?姐姐您和淑乐皇贵妃都高我一阶位,我何来的胆子顶撞你们。怎么,淑乐皇贵妃回来了,那捷安侯秋后问斩的皇令还没收回真可怜了姐姐你们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辈男儿凋零。我真是心疼真是难受啊。唉,不知姐姐你做何感受呢?” 她被我呛的回答不了话,仍认错道:“是我的错,与阿弟没有关系。妹妹要怪,就怪我吧。” 我不置一词,任她在我宫中流了数滴泪,手掩着心口快步离去了。 她近来好似失宠。我听辛来说,以往陛下虽荣宠妃子,但至皇后面前,那位妃子轻如芥草。所得圣恩与真正的真情实意相比,蚍蜉撼树。 可这敏妃日得恩宠,一次和皇后的交谈中,被皇后的几句话刺痛,竟哭的伤心欲绝,当夜没让皇上进她殿内。想着皇上应是对她的恃宠而骄和不得礼数生气,结果没料到皇上竟怒气冲冲去训斥皇后,嫉妇有失国母之尊。 没能料到向来说话柔弱可欺的皇后竟能刺痛人,我道:“不可能吧。那敏妃看起来不像是能随便欺负的人?估是她栽赃陷害,倒打……” 还没点评完,辛来急急打断,义愤填膺道:“娘娘你说的对。这怎得可能。皇后娘娘那般如菩萨的人,怎会去伤害刺痛别人。可怜皇后娘娘了。那敏妃真不是东西,魅惑君王,不知尊卑,迟早要完。” 我问:“书抄完了吗?” 他回答没有,继续认命的帮我抄书。 我唏嘘道,“本宫突然想起,辛来你,好似是皇后那边派遣而来的人,与皇后主仆情深,在我这里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若你不喜欢在本宫殿内做活,就回皇后那去吧。” 辛来惯常扔笔抱我大腿哭诉道:“娘娘,娘娘,这可使不得啊,我上有…” 我厌倦道:“多老的说辞了,换一套。” 辛来吸了吸鼻子,“娘娘,娘娘,这可使不得,我对你忠心可鉴,巧儿姐也可以作证。” “忠心可鉴?”我故意提了音做怀疑的语气,让他提心吊胆又惶惶不安,而后趁他不备,一把拧上他的耳朵,“你的忠心可鉴,就是日日在本宫这里吹捧皇后娘娘吗?就没从你口中里听过夸赞本宫的话。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快,给本宫好好抄书,飘逸点,秀气点,在胡写乱画就让你为我做首诗,每日必读一百遍。” 这破内侍对皇后吹的菩萨在世,我的恩情他却只字不提,也不吹我像如来佛祖。伤透我心,找个机会一定给他扔了。若是不忠,就扔乱葬岗去。 辛来写字我着画。丹青墨水在纸上放肆晕染,我廖廖几笔勾勒出个模糊轮廓,待画的愈深愈细致时,恍然惊悟,不知不觉中又画出了觉哥哥的貌相。 原来情到深处是这般,心心念念皆是他。失望也好,伤心也罢,简而不过忘不掉,浓而方至山河月。 白纸深印心上人。 26 禁足2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岁月极美,在于它的必然流逝。 宫中枯燥乏味的生活一日渐一日,转眼暑夏褪去,爽秋来临。 我禁足一月快要结束,捷安侯斩首的日子也将臻至。 被责罚的书籍早已抄完,现积上了一层灰尘也无人打理。巧儿曾劝我,“娘娘,若他日交上去,被陛下所见,定会心中不喜。” 我瘫躺在专享的贵妃椅上,优哉游哉。“不喜就不喜。那些都放着不许动。到时候全是灰呛死皇上。本宫都这么不开心了,他还能开心什么!” 辛来适时奉承,“娘娘说的好,娘娘说的是。再被陛下责令禁足个一月,想来我身上的肥肉都能多长三两三。” 我点头,“不错,待你彻底肥的变猪,本宫就将你送去御书房,做成烤乳猪,猪肉炖粉条,炒猪耳,酱猪蹄,猪头肉,猪扒回锅肉!” 辛来显然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待午后膳食过了,就开始绕着宿宁宫奔跑锻炼,犹如乱窜的野猴。还撞坏了我几株名贵的花卉。 宿宁宫的花花草草向来是巧儿照应,眼见被不长眼的人摧残了那么多。向来稳重的巧儿气的和他一起疯闹打骂。 这下可好。踩踏打翻的花瓶名卉更多。 正嬉嬉闹闹间,宿宁宫忽地从外推开,来了位不之客。我定睛一看,阔别已久,竟是在天牢里待了数月的捷安候。 他今日未着铁甲,一身白衫一尘不染,连带玉冠都为极致的白,腰间希上翡绿玉佩,旁坠两三流苏。唯整体最为突出的色。貌如美玉,白的诡艳,脸颊不似先前饱满红润,略微凹下,应是在不见天日的狱中待的时间久了,整个人带了点阴森幽暗的气味,单被他看一眼,就觉得胆颤。 看他穿着打扮,应是正常出狱,免了罪责。 可恨我一月禁足,连带辛来都不能外出。宫中最新消息都不能第一时间知晓掌握,好做好万全之策。 这捷安侯出狱没几天,就直接来我宫中。来者不善,必有大灾。莫不是替他的姐姐来收拾我? 是忍是主动出击还是三十六计之关门逃避,一念之差。我选择了原地不动,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他一动我就喊救命。 他单枪匹马不过匹夫之勇,很有可能撂不过我,好歹我的父亲是堂堂的大将军,我的拳脚功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没想到,捷安侯快步进宫,第一件事竟是撩袍单膝一跪,像我请罪道:“几月前卑职冲撞了娘娘,今日特来负荆请罪,是责是罚,任凭娘娘处置!”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大哥带兵来端他们王家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理清思绪。捷安侯又站起拂衣,做揖告退,慢慢退出大门,走的干脆利落,一气呵成。 我怀疑这末尾的暑夏日头晒的我中暑发晕了,莫不然怎会见得这幅场景!辛来同巧儿亦是同样的奇怪疑惑。 捷安侯的迷惑行为实让常人难以理解。 我本以此事便过,秉承不原谅,想得美,你凭什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道歉,而无任何诚意,连礼品金银都不带的态度将它抛之脑后。意料之外,觉哥哥突然传召命我晚来正阳宫侍寝。 我数了数,加上这次,总计入正阳宫三次了,我不禁热泪盈眶,当代后宫卑微妃子之典范——谨妃。 后而抗拒了此次的侍寝。大太监左右为难,看我固执己见不听劝,道好几声,“陛下的恩宠不是想得就能得的,谨妃娘娘莫要做了姿态失了大好机会,让皇上心寒了,您也难免寒了。” 我道:“本宫知道了。可不去就是不去,莫非你们要找人捆本宫?让世人耻笑,大国之风竟是强买强卖?” 大太监劝不住我,连连叹气的走了。 连辛来和巧儿都劝慰我不断,好似我错过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如果爱里都可用机会来巩固,那我选择不要。待大哥来这京都,也是我随他回南阳的日子。 我这边没去,倒没想到,他会主动来寻。 以往排场甚大,今日前来就带了位大太监。赶着宿宁宫饭点来的,也不管我索要抄好的书籍。 他只食我一块最爱的嫩卤豆腐,温声问:“莺莺,为何不见朕,是还在发脾气吗?” 那不然呢?我默默吞下这句话,新道:“陛下想多了。臣妾怎敢同陛下置气,只是陛下日理万机,废寝忘食。我十分担心你的双肾如何,故此只能牺牲自己的小幸福来成全后宫所有人的幸福。陛下不必怜我温馨知事,我只是看姐姐妹妹们可怜。年纪轻轻在这皇宫中活守寡,好可怜~好可怜~” 觉哥哥问:“那莺莺觉得自己可怜吗?” 完全的废话,我能不可怜吗。我也是这活守寡成员中的一位,一年他来我这的次数屈指可数,还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的那种。 我道:“我怎会可怜。只是想替陛下你分忧解难。这是我的荣光和自豪。陛下不必担心。赶紧去别的姐姐寝殿。莫不要让人一夜寂寞。” 觉哥哥道:“莺莺这般抗拒朕,是为何?朕……” 已至这种地步,我看着他,眉目如画深邃传情,肤若白脂细腻,衬的明黄衣袍都稍逊。纤长有劲五指牢牢扣住我的手腕,我却未感一丝痛意。他嘴角惯态弧度做几分明君慈君的笑,眸底冷冷清清不染一丝笑意,凉薄虚伪的可怖, 我闭了闭眼,偏过头去不愿看他,盯着碗里的酱香猪蹄开口说:“我要回南阳。” 话刚落,手腕登传来剧痛,我赶忙用力抽手,想从他那里逃离。可越用力,他攥的愈发紧,我抬眸去看他,他紧抿嘴唇不发一言,常态的笑容再也不见。见我看他,竟问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真是荒诞至极的问题!我痛的无以复加,也不想让他好过,张口扑他怀里死咬住其肩上肉,口中很快尝舐血腥,可他一动也不动,似是不知道痛般,连带松开了我的手腕。两臂轻环将我结结实实的拢于怀中,像是原谅我的任性顽劣般,低低道:“莺莺不要离开朕的身边,朕什么都可以答应。” 27 敏妃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他最后是被我发脾气逼走的。我手腕一圈清肿着胀疼,他上好天丝料织成的龙袍被我咬了道口子,底下隐藏的肩膀上有我咬下的血肉模糊牙印。 巧儿拿了冰块为我敷上,细细推拿,好缓解疼痛。明明温柔至极的动作,却让我忍不住低声啜泣出来。他受的伤比我重,可我还是痛的悲观极致。 当夜我又梦到了阿爹阿娘,和大哥。 梦到了我一直在南阳未入宫,爹娘为我寻了门好亲事。告诉我,对方是难得的好夫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人。我们两人必会情敦鹣鲽,瓜瓞绵绵。新婚洞房,我眼前红幕被人挑开,抬首憧憬一望,觉哥哥的脸?! 赫然梦断惊醒,我还在这深深宫闱中。更要紧是,我昨日禁足结束,今日就要去觐见。要再见得那讨厌的淑乐皇贵妃和等着看我笑话的嫔妃们。 唉,人生苦短,到处是烦恼。及时行乐,可不可以先不去。 答案是不行。在宫中磨蹭了许久,还是一步一步的去往中宫。往来与我同位的憬妃已离去有几月,那个位置一直空空荡荡。今天却有新人坐下。 可能正当荣宠,敏妃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愈发美的倾国倾城。 和憬妃截然不同的模样。我初入宫时,憬妃已是庶一品,但她也同我般,向来不受宠。在宫中闲散度日,招惹排斥下低她阶位的妃子。却又受尽宁贵妃的刁难。现今在宗人府,不知是死是活,是否有悔悟。 如常惯例,行礼拉家常。敏妃口齿伶俐,能说会辨。难得有妃子与其争论,自讨苦吃。 她今日主动道,“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竟长了张狗嘴咬了陛下肩上一口。是在众的姐姐们。还是哪位秀女宫女?” 她话似是讲给我们众人听,然目光炯炯的盯着皇后,似已钦定。我强装镇定,不佯人面上看出破绽。 也无人关注到我。想来宫中能做出僭越还能全身而退的人,除却皇后别无他人。 皇后脸色苍白更甚,她也回望了下敏妃,道:“宫中妃嫔琐碎之事,妹妹莫要牵涉太多。皇上恩宠哪个,是我等权限不了之事。多问无益,自知便好。” 敏妃冷哼一声,无所顾忌道:“陛下的肩膀都快被咬出两个血窟窿了,怎么能不让我说?姐姐做皇后的不提,我为什么不能提?” “大胆!”见不得其妹皇后被这么欺负,淑乐皇贵妃厉声呵斥,“这是后宫之主,一番话劝你不成?还要得你冲撞?敏妃?若人不要脸则无敌,现场无人能及。多说只是你愈发不知礼数,还望你好自为之。皇上的恩宠并不是一世。” 敏妃冷笑,“呵。你以为本宫稀罕这皇上的恩宠,若不是陛下扒着求我,我才懒得入宫面对你们这群人,一群怨妇单看不惯我得宠,前几日还有人往我杯中下泻药。若要我调查出来了,必定让她生不如死!臣妾先行告退了!” 她兀自说完起身告辞,走的又快又急,琳琅饰品叮当直响,不一会就消失在了我们面前。 宁贵妃这时才道:“愈发娇肆的性格,恐是得不了多少福气了。本宫倒是开始可怜了。” 皇后淡淡道:“这是与我们无关。全看陛下何种心意。各位若无事,可走了。” 我起身告退,出了中宫。往弯曲蜿蜒各道路云集的宫殿群深处行去,脚步不自觉的就慢慢拐向了宗人府。 越近宗人府,越多的凄厉哭喊。多是女子和幼童的。让人不忍耳闻。宗人府常人难进,以我的身份堪堪能入半时辰。我和在外的守卫交了宫牌,他劝我道:“娘娘,这里的血煞气中,轻易不要进入为好。” 我应道无事,任他推了门迎我进入。入目是干着多活的杂役,一个个瘦的皮包骨头,连同三岁的幼童也难幸免。监工的禁军时不时拿着铁鞭随机抽上一人,直抽的那人痛不欲生,撕心裂肺,疼的满地打滚,涕泗横流。他们则笑的狰狞猖狂,全当做一件好事。 我挨着看过每个看重活的人。没有憬妃的影子。倒是对一名幼童有些印象,生来瘦小可欺,一双眼大而亮,稍微偷懒不干活,那侍卫竟毫不留情一铁鞭甩的风声鹤鹤直往人脊梁抽去。 幼童年岁尚幼,一鞭轻则脊骨尽碎,重则当场毙命。不知他犯下了何种滔天大罪,我实于心不忍,伸手拦了拦,单单一下,手掌立马被打出一条血痕。 疼的刺骨。那禁军慌忙跪下请罪,我不想在这寻常杂役逞威风的地方一副做派,只道无妨。继续深走找寻憬妃的影子,走着走着突然感觉一人在悄悄跟随。回了头一看,是那幼童。吃着手正眼巴巴可怜兮兮的望着我,看我望他,又惧生的躲在墙角不肯出来,露些粗布织构的衣衫。 我看着好笑,命巧儿将他揪出。他扑腾两腿,脸上全是乌黑脏兮,还流着鼻涕串,紧张不已。 一副将哭的样子却是极力忍着,瘪着嘴发出几声咿呀。 我从袖兜中掏出甜点递与他,这回没有提防,他快速接过狼吞虎咽的食下,还呛的直咳嗽。随后又是咿呀几声。 巧儿观察他半会,即道:“娘娘,他应是不会讲话。” 寻常孩童一岁会语,这按体格应是三岁,没准会更大。竟不会说话。在这严刑地狱般的宗人府倒能理解,只是不知他究竟何罪,能让人狠心至此。 我问巧儿,“这个孩子本宫可以带回去吗?给他谋一份辛来那般的差事,也好在这宗人府受苦受难。” 巧儿摇了摇头。“娘娘,此事你需得三思。你怜惜,但不代表他无罪。能被总管轻而易举的饶过。这等事必须通报于总管的。若是总管不应,您只能去求皇上了。” 我坚定道:“先试试,再定他事如何。” 后宫嫔妃从宗人府带人走。禁军欲言又止,欲拒还迎客套性的拦了拦我,让我带着人走了。 28 幼童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幼童在此期间一直扒着我的衣裙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不肯撒手,紧紧依附。看的我更加难受疼惜。等至了总管那处,却被告知,“娘娘,这可使不得。这名幼童是本朝的大皇子,奈何娘亲出生不好,他一出生便被带了宗人府去。我前些天刚听皇上提起过,是要过继给那孟婕妤,你今日将他带出,就先放我这罢。不会在让这孩子受苦了。” 我迟疑了会,终将幼童交到了其手中。总管既然有所保证,那这孩子必然不会苦楚。将他安置在这总管殿内,再送其几颗糖,我告辞离去。走了半响,突然发现,这孩童不过三岁,娘亲出生不好,时间与嫔妃对上,不出意料她应该是我先前宫殿,那位丫鬟嘉嫔的孩子。 当初昭告孩子流了,现在却又是个活生生的人。这后宫果真风云诡谲,琢磨不透。 又白忙活了一晌午,我打着哈欠,恹恹欲睡的顶着大太阳回宿宁宫。沿路碰见了几位宫女,脸上都有清晰可见的巴掌印。一个个垂头丧气,没精打采。各自捧了名贵的珠玉或是上好的瓷器往正阳宫走去。有个宫女抱怨道,“你说咱们摊上了什么主子,同皇上闹脾气,这掉脑袋的事情却让我们来坐。若皇上看到这些赏赐的礼物来的生气该如何?” 天地可鉴,我不是爱好八卦的人,只是脚下不听使唤,默默地靠近了几人些。 仔细听她们彼此交流,了解了个事情大概。原是敏妃娘娘宫中的人。今日敏妃回宫后大发脾气,先是好生折腾了殿内的丫鬟,又命她们将皇上昔日的赏赐退还。道是承不了圣恩,让淑乐皇贵妃来更好。 我看了看那些珠玉宝贝,还真不少。够我买几十斤吃食囤着了。 一山不容二虎,以前宫中应该是淑乐皇贵妃作威作福,连宁贵妃都退而求其次,今朝来了个敏妃,选择挑战权威,迎难而上,十分恣意。我很羡慕,等着坐享渔翁之利。 想来行为太过明显露骨,被几个宫女察觉。先是停了脚步等我先过,我已了解的七七八八,很是潇洒的走了。 等回了宿宁宫,没过多时。就见的辛来急冲冲兴奋不已的从外冲出,给我讲最新了解的咨询。 “娘娘,你知道吗,娘娘!!” 我气定神闲,饮下一口菊英凉茶,“说。” 辛来大喘气道:“娘……娘。您知道吗。那敏妃今日将赏赐礼堂而皇之的退还给陛下。气的陛下当场命人砸烂了所有的东西。并头次提醒警告敏妃,若不需要他的恩宠,他自会满足。若想回家,他也会满足。一切任由敏妃。后而今天提前翻了牌子,我听正阳宫内侍说,他在您牌上滑了数下……想是选择,但还是选择了您旁边牌子的,淑乐皇贵妃。娘娘,看来您还要再接再厉的争宠,届时皇上就会果断的选您了!” 我关注点在其他,问道:“你说。那陛下看到敏妃退还东西,说可以放由其出宫离开。那要不我们也试试?” 辛来狐疑道:“娘娘,您这是做些什么。若现在退,很是雪上加霜。万一皇上气劲不消,不舍得惩罚敏妃,反过来责罚您怎办?” 我还欲说出我的宏伟计划,巧儿突兀开口,“娘娘,陛下好似没赏赐过您值钱的东西。”这句话好冷,在这暑气未消的天气里,我只感入了冰窟,冷的刺骨。 辛来看了看我的颓废样,抚慰道:“娘娘,您不需要忧伤。现在敏妃娘娘也全无赏赐了啊。跟您一样的。” 我好受了点。辛来继续道:“但敏妃再侍几次寝后就会重新获得了。不知道娘娘您啥时候能有这等赏赐。” 我更难受了。夸赞辛来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去给我打听清楚敏妃那边的情况了再滚回来。” 他扑哧扑哧喘着气又跑出去。过了没多久,一身泥邋遢着半只鞋一瘸一拐的回来。 好好的人样怎地就成了这般?我的茶饮不下去了,忙问他怎么了,可有受伤处?辛来擦了擦额上冷汗,随性坐敦在地上,气喘吁吁道:“娘……娘娘。那,那敏妃娘娘的宫殿简直不是人能入的地方。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个狗洞想钻进去看看,钻了一半突然发现被堵住了,又找了棵树想攀上墙垣看看,结果那墙上镶有利石,我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没踩稳不小心摔了一跤。娘娘给的新衣服又烂了。呜呜……” 我忙道:“小事。你人没事就好。快去洗干净了再出来,免得跟个乞丐一样,丢了本宫的脸。” 辛来慢慢爬起身来,哎呦道:“娘娘,真的疼啊!不过此行也不算是一无所获,那敏妃在宫内大发脾气,方圆几里都能听得见她骂人声!” 我道:“知道了,你快些去洗漱。” 就据我所知的敏妃性格,不发脾气才奇了怪了。是看她后续如何。离宫而去亦是在宫认错,继争荣宠。 想来敏妃品性高雅,自命清高,肯定受不了这种委屈。应是要离去。 巧儿却道。“不会。” 我问:“为何?这敏妃不是能随便遭恐吓就退却之人。” 巧儿看向我道:“若一个女子真的不在乎一个男子,可以轻易离去。又怎会争风吃醋,恣意妄为随便闹脾气呢。虽说敏妃本是错的,但离开的可能甚小。” 她末了补充,“没人能在帝王汲汲营营构造的爱中轻易脱逃。总是特殊而优越的,久而久之,任何人都会仗势欺人,觉得自己非同一般的,娘娘。” 巧儿在这后宫不知待了多少岁月。所看问题痛彻而绝望。她从不道些鼓舞人心的话,因为已知后宫众位妃嫔事成悲欢,哀感顽艳。 从前朝活下来的太妃独一人诶。前朝皇后早早离世,觉哥哥的生母当若嘉嫔,生子即死,凄凉无比。仔细想来,这后宫的结局不在乎于死和悲字。 29 争锋相对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敏妃此事闹的甚大,主要原因是源于觉哥哥被气,连连几夜,连看都不看牌子一眼,直接去往淑乐皇贵妃的寝殿。 而且赏赐日渐增多,令其他妃子眼红。觐见上,两人又不可避免的重新争吵起来。 淑乐皇贵妃趾高气扬,比较敏妃现今的气急败坏多的是神气。“听闻妹妹不知礼数,被陛下好好责罚了一番。当真可怜,往日便劝妹妹应知礼数。唉。” 敏贵妃咬牙切齿,“那我可要多谢姐姐了。不过臣妾想起不久前,姐姐在这个地方。”说着说着她骤然望向我,我立刻感到不祥,她道:“好生被折辱呢。可这罪魁祸首也没受的大多惩罚,现今还在这里好好坐着,无甚干系呢。可见,陛下对您也没有多大——哎呀,瞧我都说哪里来了。” 两军对垒,我也遭难。淑乐皇贵妃那处可理解,这敏妃我向来与她无冤无仇,先前还想同其交好。这争斗里无故牵扯我作甚!看来庶女也不平凡简单,有的是心机。 我低下头去,不做言语。 淑乐皇贵妃道:“这亦是其他妃子不懂礼数,事后一月禁足。若妹妹今日也想效仿,不如让皇后来行次法,以儆效尤,教训教训这宫中不听话不懂尊卑的妃子们,好让她们知道,何叫做皇后。何谓一国之后。是我等都要臣服敬仰之人!” 敏贵妃不屑小声嘁道,对她的不满昭然若揭。 两人好不容易歇嘴,在场的众位嫔妃都松了一口气。等皇上道能走,一个个走的又快又急。林昭仪今日主动来了我身边,歉意十分,“姐姐,那日未出头帮你。是我……” 我止住她的后半句话,笑道:“妹妹有这份心就够了,至于麻烦事,还是由本宫来即好。若妹妹以后有事,本宫自当鼎力相助。你我互为姐妹,应是要相互扶持的。” 她略有惊喜,似没能想到我能这么好哄。待我两人分道扬镳,我立时转变态度,虚伪的情谊连我都为之作呕。那日我方瞧的清楚了,她首要冲去拉淑乐皇贵妃,待陛下来时,还添油加醋跟一群妃嫔将我的罪行拉大了不少。 我孤立无援,是阶位低下不得宠的缘故。无人为我说话,只有宁贵妃沉默不语保持中立。偶尔舍了怜悯的眼神。 单回想我便觉得生气。恨不得撕碎她虚伪的脸皮,转念一想,自己的把柄还在对方手里。现今真是悔恨,当日未经深思熟虑,将所有真言吐出。 又怄又悔。气的我连踢了几次脚下的碎石子。石子飞高落下,咻的一声榻至前方不远处敏妃的身上。 在短短的时间里,我千思万绪,随后行的端正走的无畏,在敏妃一手捂着后脑勺,极快转过来怒问道,“谁,是谁如此大胆时。” 目不斜视脚不颠簸,走的很快,佯装无事发生经过。事了假惺惺的关怀,“妹妹这是怎么了?” 敏妃气至骂人,“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扔碎石子打我。让我知道后,必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我满脸焦急,“怎么。这是伤到何处了吗。敏妃妹妹可还好些。请太医看看如何?” 敏妃不耐烦,“小事而已。就是别让我抓到此人。谨妃娘娘你没事就别搁着在这了,赶紧走吧。” 我连连点头,快速退下。 沿路逢至觉哥哥和一陌生嫔妃相携并行,我躬身行礼,目送他们朝我方来的地方远去。 怪不得敏妃在此逗留,还催促我快些走。原是在蹲守觉哥哥。不知是否能成功,重获荣宠。 还没走几步,突听得后方一阵喧闹。觉哥哥冷静命道:“快请太医!” 我回头极目远眺,刚刚还活蹦乱跳,中气十足的敏妃晕了!难道是我踢的那枚石子?不可能吧! 觉哥哥怀抱敏妃又原来返回急匆匆的奔回正阳宫,我留了心眼在旁瞧的分明。眼皮还在抖动不止,后知后觉悟出,应是后宫中常见的计策之一,苦情计。 当初我也用过。不得不说,是常胜之妙法。 敏妃此次应会成功。再同淑乐皇贵妃鹬蚌相争。 不知当夜如何,翌日清晨,宫中突是传来捷报。皇后怀孕了。 一国之母怀孕,此事非同小可。什么敏妃淑乐皇贵妃宁贵妃都没皇后腹中怀揣的胎儿金贵。 寻常妃嫔怀孕,皇上避之不及自去找了别人寻欢作乐。皇后怀孕,皇上辞去些许公务,将皇后妥善安置于正阳宫内,每日细心照料,所有与胎动有关事物,他皆亲力亲为。是后宫所有佳丽所艳羡的夫君。 都在羡慕本朝皇后当真好福气,荣得了皇上的真心。敏妃觐见再也不敢咋咋呼呼,学了她姐一般平静蛰伏,任皇后一派人损了又损,她只字不提,有时实在忍不住,回怼淑乐皇贵妃一两句,“管好你自己的嘴。替皇后腹中胎儿,你的小侄子积点福德吧。别太阴损,早早夭折了去。届时有你哭的,真可怜这皇子,还没见得这世界便没了。” 轻易不开口,一开口就是诅咒能气死个人气死个人。皇后对此十分敏感,她嫁于觉哥哥六年了,从豆蔻至桃李年华,这才是第一个孩子。半分听不得别人说一句不好。头次拿出了点皇后威仪,名侍卫掌掴了敏妃数十掌。 一张玉脸毁的透彻,被打成了猪头,双颊高高肿涨,红掌印密布。敏妃逮了空诉苦于觉哥哥,对此只得了活该两字。往昔的恩宠和计谋在爱意绵绵里,一文不值。 她倒没自省。更加憎恶皇后。几次三番的想下毒给皇后。结果毒死了好几位御书房做事的公公。 宫中奴役轻如尘埃,命贱不值。死了几个无关痛痒的人物,觉哥哥自是没精力追查,但御膳房的监管和防备重了许多。几乎可算是蚊蝇不入。 敏贵妃一时也没招。 可我再怎么也没料想到,她竟主动寻我,道出了个计划。 “姐姐。我看你手脚麻利,力气稍大。那御花园碧池旁侧围栏尚矮,栽下去个人,应是没什么问题吧。姐姐只需要轻轻一推,便能结束眼前的祸患。我知晓你素来和淑乐皇贵妃结仇,她们势头正盛难免会打击你。何不先下手为强,消除个祸害呢”。 30 争锋相对2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不知说些什么。不管从哪方面反驳,都觉得此事十分滑稽可笑。其一,她是从何来的自信将我当刀使,好解决的祸患,她的嫉妒。 那可是至高无上的一国之母,腹里还有未出世的嫡子或嫡女。尊崇万分。被觉哥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我推下去,是解决了,不过解决的是我自己。 其二,就这破主意。还好意思拿出来施行?分分钟想让我不计前嫌倒戈同皇后交好了 我委婉拒绝,“本宫尚未有此等胆色。劝妹妹你勿走歪门邪 道,玩火自焚。” 敏妃道:“姐姐何必如此谨慎小心,我将约出。你顺手一推。” 我仍坚持,“妹妹三思而后行,切勿急于一时而自毁前途,潦潦一死。” “这等事任谁来做,都不是能轻而易就能逃脱的事。且不论皇后是谁,她身后是何人。单两条性命,你谋害而去。以妹妹你自己口中所言的话,为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积点阴德吧。本宫话已至此,还望你打消这个念头。好自为之。” 敏妃急了,“姐姐,你怎地这么胆小。怪不得难成气候,获得陛下喜爱。” 我无意与她纠缠,一句“送客”,命巧儿送她出门。 不过要紧的事来了,敏妃为人倔强,我拒绝了,她肯定会另寻他人来施行她这个破绽百出,一动手就将砍头的烂计划。万一没脑子,与她一样被妒意冲昏头脑的妃子被其怂恿了去推皇后怎办。 我现时提醒皇后,有人要谋害你?万一敏妃没找到人放弃了怎办。岂不是成挑拨离间之人。或是她将计就计,反将一军说是我有此心。在威胁恐吓当朝皇后。 届时又有何人能挺身而出为我辩解。 左右为难之际,那敏妃又怒气冲冲的回来,不知从哪找来的石头将我殿门砸的哐当作响,我瞧她能拿的动石块还豁有力气砸的动门,想来力劲也不小,可以独自推皇后下水。怎偏地心眼坏透了,硬要拖人下水。 辛来欲去阻拦,被我拦下。这敏妃行为疯癫,万一伤到人怎办。待她出气砸完了,请来总管一看,不仅她要被克扣钱财,我还能有扇新的大门,真是一举两得,双喜临门! 她砸了半响,砸的汗流浃背还在砸,直到将我门砸出了个大窟窿,才像只斗胜的大公鸡般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我携辛来她们出门察开,辛来感慨,“娘娘,这敏妃娘娘平日泼辣就算了,怎地力气也这么多。您看这扇门,千疮百孔,凹凸不平。” 头次对辛来的评价表示了赞同。我宿宁宫的门已是苟延残喘,估是轻轻一推就能见它倒地身亡了。 命辛来快去请总管来。 辛来手脚麻利,去的风风火火。回的轰轰烈烈,冒冒失失。大喊:“娘娘,娘娘不好了娘娘。” 我问:“怎么了?你这般急?” 辛来哭着喊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滑胎了!” 这道消息砸的我心神俱震,这才几日,皇后的孩子便没了。 辛来接着道:“总管不在,说是解决事情去了。这皇宫现在到处乱哄哄的,我们宿宁宫的门解决不了。呜呜——,竟是要自掏腰包了。” 现在竟还想的是这个,我稳了稳心神,问他:“这皇后娘娘滑胎是自己所致,还是他人谋害?” 辛来哭的大声,“还,还能有谁谋害。是皇后娘娘不小心自己摔的。她今日说出去正阳宫看看景,结果刚踏出门槛,腿脚一软就给摔了出去,现下不仅孩子没了,人也快不行了。身下冒血不停,太医说一半能救。” 竟能有此等意外的事情。我缓定心神回屋坐下,皇后平时瞧着不错,没多大的交情,但母仪天下,平衡后宫她向来出力,无愧于一个好皇后。对每个妃子都照顾有佳,除了捷安侯一事让我与其一伙生间隙外,我对她感官一直不错。 遭此大难,终而还是希冀她挺过来。 经逢一夜,皇后被太医连夜诊治,从阎罗地煞那里抢活了过来,不过元气大伤,需得带病卧榻许久。她本就身子弱,失了亲儿心中必不好过。 我跟随主流去看望了一次,隔着前面一派的妃子和层层账幔,我只见得她惨白如纸的半张脸,和瘦成竹竿的手腕以及上好曜金所构的凤印。 命人传懿旨,道是因皇后抱恙在身,难掌后宫。故此由淑乐皇贵妃待行其职! 淑乐皇贵妃执掌了凤印,作风大改。不仅恢复了许多严苛禁令,因有权的原因,以公报私,同敏妃争锋相对。两人斗的热火朝天,只苦了我们这些无关嫔妃。 日常觐见看她们互骂。俸禄美食时而多时而少。听辛来讲,那皇贵妃真是蛇蝎心肠,断了敏妃宫内好几天的粮。直到那敏妃饿的晕过去,被皇上知道了,才制止严惩了此事。不过敏妃因祸得福,和皇上见一面,又干柴烈火重新燃,盛宠一时无人能敌。 现下少了她最大的隐患敌人。敏妃恣肆跋扈,见到谁都能去讥讽嘲笑,连路边的阿猫阿狗都不肯放过。后宫赫然多了两个霸王,互相制衡,谁也不肯认输。 淑乐皇贵妃整治,敏妃不言不语,掉两滴眼泪,待皇上召寝时,露出伤痕和苦楚哭诉而出。让皇上心疼不已,又去责令皇贵妃。 皇贵妃气不过,又再折磨敏妃。陷入永久的一个死循环。 直到皇上给了敏妃升位。同她嫡女姐姐一般,敏贵妃。而一向存在感不强的纯贵妃被无缘无故逮了个罪责贬为纯妃。 这下宁贵妃坐不住了。立马倒戈淑乐皇贵妃。 纯妃单纯的安享宫中生活,谁那边的浑水也不参与。就偶尔推波助澜,扇阴风点鬼火使得局势更为焦灼,几人更为剑拔弩张。 无不无聊!在觐见日皇贵妃的第九十九次摔杯子扔敏贵妃而不小心溅烫到我时。我差点崩驰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没完没了还。就几个的破事天天搅天天搅。搅就搅,敏贵妃还乐的提我来羞辱淑乐皇贵妃。我好几次见得淑乐皇贵妃连我也想整治了,最后还是不知何种原因忍住了。 我不禁有些庆幸的同时又有些苦恼。完全不知道这敏贵妃安的何种心思。一边想着拉拢我,经常送我些皇上赏赐的新鲜小玩意,一边当场令我下不来台,倒祸水于我。人的两面派在她身上表现的酣畅淋漓。 我愈发觉得无法与此人深交,很有可能出卖或是陷害。 便天天找总管逼他摧他修好我宿宁宫的大门,并在内落锁,除非本人允许,谁也不可进。将敏妃拒之门外,表明别同我套近乎,没意思。 31 秋猎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妃嫔逐渐各自为营。互相看不顺眼的明争暗斗里,还有闲心凝聚对付另一方。 我以往想拉拢的两人,林昭仪和敏贵妃自发结为一派。再带些低等的婕妤美人。高不过皇贵妃与宁贵妃。 还是那个原汁原味充斥阴谋诡计的后宫,在皇后的倒台下,原形毕露。 偶尔来个调味剂,是不远后的秋猎。 前朝腐化奢糜,钟鸣鼎食,派场甚大而不顾民生如何。一场秋猎活动,京城欢歌宴舞,酒肉池林,城外民不聊生,饿殍满地。 民众怨声载道,抗议起义者不在少数,但都被朝廷强权镇压。 待觉哥哥接手这个烂摊子皇朝后,秋猎从俭素朴,真真只剩了下个秋和猎字,无以往大酒大肉的篝火晚会,赏金送银。 他也不领宫皆去,独挑了二三十妃子作为陪同,我为其中之一。跟往来关系不太好的嫔妃们挤在一架马车里,互相看不顺眼的前往了秋猎场所。 其所位处四山环绕之中,百草丰茂,走兽繁多,森木葳蕤,飞禽筑巢,是绝佳的天然猎场。远看犹覆绿丝绦,不凋盛春色。近知绿叶发华兹,虫鸣蝶恋花,欣欣向荣。 来时红幡旗帜与围栏已修筑完成,瞭望台上帝位至中,凤位居侧。除此以外,像我等阶位的妃子,无任何休憩安坐之所。倒是帐篷人手一个。 秋猎要进行三天三日,皇朝帝王亲王侯女世家公子都可参与,凭借所猎货物来获取相应的赏赐。 觉哥哥此次特允了嫔妃也能参与。宫中常见惯了对方一身华服,丽容红颜。此次大家都纷纷褪下,换上了英姿飒爽的女戎装时,彼此不约而同觉得顺眼许多。 但等狩猎方始,顺眼立时烟消云散。可见有竞争就会有仇恨。 在幼时,我驯服烈驹,不小心被其一脚踹了个脾胃破损,好一番才养活过来。故此留下阴影,骑术不精,勉强能骑骑温顺服帖的马儿。 所以秋猎开始我便有自知之明,专寻了偏僻的地所去捉小兽,无意于出风头的人拼搏,造成人仰马翻事故。 慢走懒散逮猎,渐循来到一地,这地应是嫩草肥美的原因,竟生了一窝接一窝的小兔子。在翠色草木上蹦蹦跳跳,佯天上的白云碎成团掉落在世。 看的人心生欢喜。想抱于怀中揉搓。 我毫不迟疑下马,将弓箭负于身后去抓那可爱绒兔。 这绒兔看着人畜无害,柔柔软软。足腱的劲力却不小,速度奇快。还没等我接近,一溜烟跑的很快,往不远处的密林落荒而逃。 好歹是在南阳打过狼迫过虎的人。区区野兔,我还能制服不了?我冷哼一声,许久未有得好胜心燃升,将马随处拴了一地,就往密林里钻去捉兔。 密林于外不过少许幽深,虫嗡鸟啼声不绝。沿路卉木祁祁,灌木丛生,随处一踏,就有松鼠刺猬等窜出乱跑。 我越往里走,可见的小兽越多,若是让猎户在此居住,他的肉品肯定供不应求。 但忽闻几声鸦啼,呕哑嘲哳,密林所有声音一瞬寂灭,很是诡异。一般群兽有此行径,这密林中必有恐怖异常的东西要出来了。一般都为白额吊睛斑斓虎。 我心神紧张,忙蹲身下潜进灌木丛,偷偷隐藏起来,没能想到皇家的捕猎场竟有潜在危险。伤到天子了怎办。 等了好久,林中并无异常。估测的老虎也没出现,甚至连声虎啸都没有。我动了动发麻的腿脚,龇牙咧嘴的想起身。头顶突然咻咻的类似于暗器穿梭声,吓的我又趴下身去,只抬了头往天上看。 几道黑影如电飒驰掠过树顶往内而去。 所过之处的树木尖顶皆被平滑斩断,可见切割技术之精妙。有些像阿爹口中所描述过的刺客,杀人斩头一瞬之间,平平齐齐断人头颅,既讨了洁癖主子的欢心又显露了自己的功法之精。 刺客?在此次秋猎中权利至高至上的无双人唯觉哥哥一个。往来暗杀皇上的人不在少数,趁这种时机的人暗杀更是天时地利人和。只要进了密林,与大部队走散即是生死未卜。 我又惊又忧,心中思量再三,万一所刺杀不是觉哥哥而另有他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但偏偏就是觉哥哥,他失了一条性命我该当如何? 最终,理性输溃感性。我泄气一声叹,寻了刚刚黑影所过的路线往深处行去。所幸正至晌午,又是大晴天。风和日丽,光线照的林中足够清晰。 也足够让我看清,不远处一声血泊里躺了个高大健壮的人。 还好,不是觉哥哥的装束打扮。我松了一口气,仔细观察四周,地上打斗痕迹明显,应是经过了一场恶战。往里还漫生了更多脚印,看来追捕还在继续。又确定了无人后,才蹑手蹑脚从那人走去。待凑近了一看,又是一锤砸至心口,惊的我低呼愕然。 竟然是捷安侯! 他半睁着眼,脸上一道被新划而出的可怖伤口,潺潺的冒出血来,毁了一张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还断臂了一只,源源不断的腥血自伤口破体而出,整个人都好似在淌血。我还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颤抖着手凑近他的鼻端——还好,一息尚存。 庆幸之余,见得他嘴不停翕动,似在说些什么,可声音太小,我只能趴进了耳朵凑他唇边才得已听清。“快,快救陛下。陛下。” 看来是觉哥哥遇险无错了。捷安侯都伤成了这样,不知觉哥哥现今如何。此回是真的急切万分,我撕了戎装披风简要替捷安侯包扎一下,将他拖至相对安全的一棵树下。狠狠心,往着刺客留有痕迹的足印跟踪而去。还是觉哥哥重要,此时需省下不必要的恻隐之心。 只能希冀快些人出现发现捷安侯。 一路跟踪不断,发现那群刺客轻功极好。林中一片沼泽如雁轻飘而去。等我到时,就发现了一些浅淡的脚印。 千辛万苦过了那沼泽。继续往里摸爬而去。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天色愈发暗沉,密林中也开始暝暗,袅袅雾气自足下泛出,延衍弥漫,很是诡谲阴森,杳渺无界。 32 遇险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林深缭绕轻雾,阒呈妖氛。我步步踏的小心,幼时所忆的恐怖民谣故事浮现。唯恐雾中现出迎亲的狐狸,自号仙才的黄鼠狼,魅惑人心的美女蛇。 方向感逐渐迷失,那些刺客留下的痕迹愈发细微。不知窜到了哪个地方,林中灌木骤然增多,密丛的荆棘扎的我生痛。想大声唤唤觉哥哥的名字,又恐刺客就在身边,暴露行踪惨遭灭口,救不了觉哥哥还倒贴了自己。 只能像盲人摸象般胡乱找来,连摔带碰,脸颊也被不知名的林木倒刺挂了个鲜血淋漓。因祸得福,这种刺痛所带来的清醒冲破我的疲惫,足下的步伐就没慢过。 好在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冷枪兵刃交锋的铿锵还有肉体被裂剧而开的闷声。 我急忙豁开眼前的障碍物,跌跌撞撞的向声源地狂奔而去。甫入眼帘的是,几名黑衣人围攻觉哥哥。三生有幸,吉人天相。觉哥哥还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一把青铜剑森然风云姿,连刺客一时都无法逼近。 不及深思,我搭弓放箭,瞄准其中刀剑使的最好的一人。想为其解决一名祸端。箭矢势不可挡,直袭那人,快到之时,却被另一名刺客挡下。 与此同时,我的行踪也被发现。那刺客群中分出一人来对抗我,觉哥哥分身乏术,眼见是我来了,剑使的更加凌厉迅猛,对我大吼道,“莺莺,快跑。” 不管了,能为觉哥哥分担些压力便是极好的。我故意向外奔窜吸引那名刺客。同时极快抽出箭矢,转身速放,那刺客身手极好。连连几箭都被他避过,而且愈发逼近我。我留心了他手中的剑刃长度,突兀停身不动,舍身成仁,待他接近堪堪砍过我脖颈之时,我手持箭矢直接捅往他的眼睛。 一声凄厉惨叫,他疼的满地打滚,暂且失了战力。而我只是脖颈一条浅淡血痕,不幸中的万幸! 我这么大尚未杀过人,单捅瞎了他的一只眼就觉得十分不忍。虽明白斩草除根但还是同情心起,夺了他手中的剑将他捆缚在一棵树下。 往回跑去觉哥哥的地方。刺客和觉哥哥形成了一场鏖战。打的不分上下,我使剑加入战场,觉哥哥眼见着我又回来,紧张形势之余还不忘问我,“莺莺,你怎么还不走!你回来干什么!” 这不问的全是废话吗。我当然是放心不下!我咬牙挡下一剑,手臂被震的麻痹,转头对他说,“生死与共!若觉哥哥你死了,我不就成寡妇了!待改嫁时,别人说我克夫,不娶我怎办!” 他深深看我一眼,嘴角噙笑道:“不会有这种机会的。若我死了,你也要陪葬,我们生生死死在一起!” 我瞪他一眼,“现下都什么时候了!我还不想死,所以你也不能死,我们要一起活着出去!” 他点了点头,下一刻我被突袭而来的两名刺客逼的退离其身边。转瞬战场分割两块,我武力尚弱,面对两名的夹攻连连败退,起先还能坚持坚持,直到被一人剑划腰腹,登时失了所有的力气,跪倒在地。鲜血从身体涌出的迅猛,宛若濒死般绝望和无能为力。 那两名刺客剑不停手,我垂死挣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一剑直砍向我头颅。 避无可避。难道这就要死了吗? 最后一眼竟是觉哥哥因我分心,而被一名刺客砍中手臂后的血幕。想不到我李莺莺,死之前竟然做了位拖累者。拖累了最喜欢的人,若老天保佑,我李莺莺可下阿鼻地狱十二层,唯愿觉哥哥度过此劫,长命百岁。 …… 不知过了多久,睁眼的头痛欲裂,方知自己还没死。身下是干燥的杂草铺够成的地毯,腰腹处的伤口被上好布条缠住,不再渗血,痛感也少了很多。目光所及是在一所山洞内,中央的篝火燃的正盛。觉哥哥在旁架火烤肉,香味徐徐传来。 勾引人的食欲。我欲张口谓问是何情况,头一晕,又是神志不清。 再次醒来,整个人像被怀揣进了暖炉里,热的发闷。我被觉哥哥紧紧抱于怀中,头枕至他的胸膛,竟是一片水渍冰凉。明明这么热? 我醒察不对,忙努力挣脱出他的怀中,观了观他的脸色,红潮覆满,嘴唇青紫,眼眸渐缓溃散,整个人不停地冒出热汗时不时的打几个冷颤。发热之像? 又凭着记忆找了找他胳膊上的伤口,皮肉翻卷而出,肉眼可见的地方溃烂发红。应是感染而至的风寒发热。若不及时医治,肯定是死路一条。 他浑身轻颤,怀里空了似凭本能的胡乱摸索。嘴中呢喃,“莺莺,莺莺……” 只要有一点希望就不能放弃。我狠狠捶了几把自己腰腹伤处,刻骨铭心的痛意传来冲破脑内的昏沉。 穷尽毕生医术所学,我一手在他腰间摸索出匕首来,想替他割下那些腐烂化脓的肉。所幸洞中篝火还存,消毒除污,这件事来的并不麻烦。替他包扎也仅是简单。 但麻烦的是后续,不知在我昏迷期间他带我来到了什么地方。原地待命肯定是死路一条。 遇到事情不能坐以待毙,时间刻不容缓。我费力背起他,往洞外走去。还好在南阳锻炼了十几年,背起人虽说吃力但好歹能行。洞外仍是森林,树木有增无减,看情况应是入了山中腹地。寻了断损树轮,凭借上面的纹路辨别出了南北。 京都位临北方之中,朝北而行肯定没错。 现今方向办法都有。只要出了这片森林,一切都迎刃而解! 可这段旅程终将是太艰巨。估是在下坡,陡峭的路不在少数。我摔倒数次,为将背上的觉哥哥牢牢护住,硬是拿手肘撑地。不过几时,两只手掌连着手肘落了一层皮肉,鲜血哒哒火烧般的疼。 若我的手没废掉之前能活着出去,必定要他好好补偿我,宫廷秘制的琼液养颜的不可少,升位赐礼不可少。只要能出去,只要能出去—— 我可什么都不要。 只求能出去,他平平安安。 33 获救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事与愿违,心中希冀,现实残酷,还未再走几步。被我戳瞎一只眼的刺客正倚树挡关,他手上拿的是我丢弃的箭矢。 哑声道:“你可以走。放下他。”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转眼食人花。 我将昏迷不醒的觉哥哥放下,安置一树旁。手中矗地的剑蓦然一扬挽出个剑花来,“当初放过你,是我之责。今日做个了断。你若打败我,我只求你一件事,将我与他同穴。” 刺客摇了摇头。“人头,必得。你,抱歉了——” 言罢他旋身一持箭矢,借力蹬树,半升当空一箭悍刺而下。我闭眼将剑往前一戳,嘶声力吼。 温热腥血扑面,像是天逢血霖,热血灌身。他的心脏被我所持利剑,亦是他的剑捅穿,颓然慢慢栽倒在地上。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无法忘却镂骨铭心。太出人意料,以至于让我觉得他是故意送死。而非我能杀之。 明明可以。明明——避过。 这一剑亦是用光了我所有的气力,腿脚酸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和他将死未死半睁的眼眸对上,刺客突然勾出个笑来,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我尚不及深思,莫名落下几滴泪来。忙挥袖擦拭 却擦的眼中绛红,恼人的腥血味萦绕鼻尖。来不及矫情收整,草草剖出了坟墓,将这名刺客埋葬。 又重新整装待发背起觉哥哥。一路歧行艰难。草木割手,蚊虫叮人。 未着衣衫遮覆所露出的手脸,基本都有血疱。觉哥哥比较我的情况更加凄惨。 臂间渗血出不知不觉聚了些许水蛭,连同大腿脚腕。那水蛭嗅到我腰腹的血腥,迤迤爬来时才被我发现。 处理水蛭的方式需的火。但这林间湿气浓重,点燃不了火薪。我只能硬拔生剥,觉哥哥在昏迷中仍痛的打颤嘶鸣,一手紧紧攥住我的胳膊。道:“痛。”我反之攥紧他的手,安抚道:“别怕,就疼一会。别怕,我在。” 他痛的极致,我心疼的接二连三掉眼泪,像是把南阳十几年内没掉的眼泪掉了个遍。 不知他那年方及舞象,被人追杀,一人是怎么挺活过来,被我阿爹遇到的。 好不容易处理完水蛭,天色也渐缓暗沉。深夜的森林危险重重,可周围也未落脚点。回去出离的洞穴,无异于前功尽弃。 我硬着头皮又撕下几块衣衫步履,将觉哥哥同我紧紧缠绕在一起。矗着剑继续行路。 幸而再无遇上什么危险禽兽。偶来一只落单野狼,被我手起刀落斩于剑下,腥血迸溅四散吸引了不少水蛭虫蝇,以及手臂碗粗的森蚺。 也多亏的这条森蚺,替我阻了阻后续跟来的狼群。祝我逃出生天的同时,惨烈牺牲。 磕磕绊绊再接一路遇到的大小猛兽,我精疲力尽,身后的觉哥哥更加烫灼。偶遇到山涧小溪,清澈见底。想捧来一波清水嚎饮顺带喂觉哥哥,转念一想在潮湿林中见到的扭曲恶心水蛭,为避免将来的隐患。我只能坚持忍下口干。快步离去。 我一清醒的人尚能隐忍,处于昏迷中的觉哥哥却只能凭本能,“水。水。”的小声祈求。 哀求的声线近在耳边,我实感摧心剖肝的焦急和痛感。只能加快足下步伐,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他嘴唇干裂,舌尖无意识的舔舐自身血液,看来是渴的极了,连粘稠的血珠也能食的津津有味。 如实这法,坚持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三天时,我眼圈发懵发晕,再也坚持不住,找了叶上新鲜的露珠杯水车薪的吞饮,好缓解些。但觉哥哥必须要喝的够,他愈发烫手,神智也更陷入深层。 昨夜还能做些微弱的回应。甚至于半夜突然睁眼,笑着对我说声,“莺莺辛苦了。” 即使声音再弱再小,也好过今日的一息尚存,油尽灯枯。 我背着他,从灼热至冰凉不过一宿。猛兽飞禽皇宫叵测里都能存活下来的人。竟是败给了平日里最不缺的水源。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油然而生的绝望感逐渐生出。我亦步亦趋麻木不仁的走着,想就此放弃了与他死在这生机盎然的密林,一起投胎下辈子再遇见。但观他的脸和微弱气息,怎么也舍不得放弃希望。黎明曙光就在眼前,说什么也要救活他。虽说这个眼前,不知何时才能入眼。 他渴的厉害。冷的身躯又热,无意识的往我背上蜷缩,直到僵直不动。这密林处处生机,可我两却逐渐要失了生机。 天色暗的吓人,我抚了抚他的柔软发丝,破釜沉舟割破了手腕,抵他嘴边贡他豪饮。全身血液流失逐渐使人晕厥,我又使劲捶两把腰腹间的刀伤保持清醒,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也是我最无能最下策的做法。 他吞噬殆尽,我也没有力气。艰巨困苦矗着剑背着觉哥哥颤巍起身,走两步颠三步,再崴脚一摔,骨碌碌滚上几圈,两眼一闭,昏死过去。 这段旅程太过艰难。以至于我醒来在熟悉的宿宁宫时还恍惚入了传说中的天界。巧儿一如既往的蹲在床头看顾,辛来咋咋呼呼边嚎啕大哭边欣喜若狂,说“娘娘您好歹是醒过来了。” 我闭了闭眼,脑袋空空如也。在林中艰难求生的记忆太过于痛苦,逃避性的回忆不起,但还有印象。只是对昏迷后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印象。 辛来后来告诉我,“是陛下背您回来的。您一身伤的厉害,也不知招惹了什么怪虫全身血泡,样貌可憎,腰腹处还有入了半截身子的水蛭,还有,您的脸……” 我恢复了点精力,伸指制住他的话头,“那陛下如何?” 辛来道:“陛下,比您好多了。就是一只手臂差点断了去。不过经过太医医治无甚大碍。太医说,幸而没砍中要害,只差了分毫就能使陛下成为一个废人了。不过……” 见他吞吞吐吐,我道:“但说无妨。” 辛来挠了挠头,“那捷安侯死了。” 34 刁难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那日所见捷安侯惨状已有了心里准备。辛来道出倒也不算惊慌。 虽说我与他怨恨深重。但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与我擦肩而过,难免动容和伤怀。当真算的上英年早逝。 觉哥哥的秋后问斩没将他送走。倒是一场秋猎结束了。 我沉沉叹一口气,没什么好感伤的,能获救能再活过来已是上天所予的最大礼物。 一番生死之后生活依旧,主要因朝廷变更与我无关。 那日行刺之人经查为太傅府邸豢养的死侍。太傅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事情败露,送上邢场不容置喙,无人胆敢争议或求情。 丞相老来得的一子,竟死在太傅的贪婪刚愎下,自此结下血海深仇。 太傅所勾结的乌合之众,不用觉哥哥动手,便被丞相所冲击的四散而逃。但仍有不省心之人,拼死挣扎同丞相博弈争斗,宁贵妃的娘家算一位。 故此宁贵妃没死。敏贵妃却是遭了秧。她往来在太傅府中,全靠太傅喜爱,最大依靠亦是太傅。现今太傅一倒台,她彻底无依无靠。觉哥哥也因其关系,对她不在宠爱。失宠再加失势,再加之往日里的跋扈张扬对其他妃嫔的压榨冷嘲热讽。 现世报的一一还诉回来。 至于我,觉哥哥将那日所猎的一条貂尾襟围送我。美名其曰,价值连城,稀世之宝。 说谎话之前怎地也不好生掩盖一下。我分明看的清了,后宫嫔妃除却敏贵妃人手一份。 我们两人皆都元气大伤,休养很久。我腰腹处的伤没入肌理,堪堪停至内腑,万幸未伤及里面一分一毫。等过了冬至,再一个春天时,终于结痂。 因养伤的缘故,我在宿宁宫闷了将近四月有余,基本都是缠绵床榻。除了睡便是吃,偶尔来点大补的汤食。林昭仪有段时间日日来看我,她因之前与宁贵妃交好,现今处境十分难堪。 想来我是救驾第一人。肯定会独得恩宠,依附我肯定会得所庇护。但万万没想到,陛下压根不在意我这位救命恩人,反而对淑乐皇贵妃多加宠爱。道他走了之后,多亏的淑乐皇贵妃整仪后宫,兢兢业业,促的后宫十分和平友善。比之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林昭仪再度弃我而去。投身淑乐皇贵妃阵营之中。对先前的敏贵妃落井下石,火上浇油。 辛来将此事说与我听时,我难得感慨!这该死的没有任何一点感情友谊的后宫。还是自力更生最好。 自力更生的结果便是,被淑乐皇贵妃归咎于和敏贵妃狼狈为奸。往来我在宫中养伤,不闻风声。等好的差不多,终于能够出门觐见的第一日,就被为难。 淑乐皇贵妃摆明打击报复,一手指着我怒斥:“好大胆。本宫方才训诫敏贵妃,你有何异议在此不认真聆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十分疑惑,做出苦恼的样子。“臣妾没有认真聆听吗?” 淑乐皇贵妃横眉怒目,“那是自然,若你认真听了,重复一遍如何?” 我自然是重复不出来的。她叨叨不绝辱骂攻击了敏贵妃半响,每个字都是朝着人心窝中捅去的凌厉。道其丧门星贱蹄子。敏贵妃略微俯首,眼圈微红,双手紧紧攥着。我瞧得清楚了,她指缝里已存血丝,俨然隐忍不发,痛到极致。 实让人有些不忍心。或是我为负赘的同情心再起。我深知后宫该明哲保身,果断明益。但等真正面临人情世故之际,还免不了犹豫寡断。 在心中为自己默哀,我轻飘飘的看了淑乐皇贵妃一眼,装聋作哑道:“啊?姐姐你在说什么。怎地刚刚一句话都没听清?许是前伤未愈……” 做作的话语到中途,我接续在做作的捂住头颅,“怎么,痛这么痛。巧儿,巧儿,快请太医来!” 估是演技太逼真,吓到了一群人。淑乐皇贵妃也不敢再为难我。还遣了一群人,架势颇大的送我回宿宁宫,请来了太医。 以往所见到的太医都白发苍苍,胡须长长,在宫中的资历甚久,几乎都临花甲之年。今日却来了个正值弱冠之际,俊郎如月的年轻人。两只手骨节分明,纤细葱白。和后宫中养尊处优的妃嫔之手没什么区别。实在怪异。 按理说,太医都需习的针灸搭脉凿药摘药,手上必定有浓重的厚茧才对。这名太医实在是奇怪。我本无病,也诊治不出来什么。他开了些补品,收拾完药箱朝我告退。 我兀自盯他离去背影半响,总感觉到怪异。辛来在我旁边小声道:“娘娘。您可是陛下的女人,这太医是细皮嫩肉的好看,但您也不能太明目张胆的垂涎欲滴。被人看见了,难免留下话口。那皇上肯定会呷醋发怒,觉得您是一枝红杏出墙去。” 怎么就这龌龊不堪的思想觉悟?我坦荡如砥,“本宫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吗?本宫会背叛皇上吗,天大的笑话,去帮我留意留意这太医是何时进宫的。有无婚配。” 辛来脸色一变,“娘娘这可使不得啊,娘娘。恭迎陛下!” 我还愣神,搞不懂他这哪一处,已被人从后拥住,跌入温热怀抱。不用想,定是觉哥哥到了。 他问我道:“听皇贵妃说你今日头疼。朕过来看看。” 我客套回话,“不劳陛下费心。臣妾只是有些风寒。现在好太多了。” 他忽而一手钳住我的下巴迫我转过头去,对上他的眼。 我正疑惑,又听他问:“那莺莺像朕解释下方才那位太医的事情。” 这个问题?很是复杂。再说我有何解释的。在宫中打听个人罢了。莫不是害怕我与外臣私下来往。我想了想,回道:“臣妾问心无愧,有何解释。陛下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怀疑臣妾了?你要真是怀疑我了。那就像那之前的那两个美人样,给我定罪得了。” 觉哥哥被我连连呛声噎住,他顿了好一会,松开钳制我的手。我迫不及待转头过去。摆明了不想看他。觉哥哥道:“莺莺为何这般想。朕只是……” 35 太医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逐字渐低哑,他转了转脚步,蹲下身来与凳上的我平视。“朕只是想来见见你……” 我傲慢哼一声,仰首看精修牢固房梁,也没舍了视线予他。“用不着。臣妾心领了。” 他见我目空一切,对其视若无睹,反而愈发来劲,寻了个我对面空出的椅凳坐下。温煦眉眼缀带几分宠任,先是一手托腮盯着我半响,待我脖颈酸胀坚持不住低头揉捏时,悠悠叹一口气,“何必呢~” 我全当没听见,低头扣弄衣襟上刺绣的花纹。长此以往,趴着头又是另一番难受的滋味。他今日格外有耐心,默默凝视我脑顶半响,竟没生腻,还笑的颇有一副得趣姿态。 我心中暗暗叫骂。怎地还不移开视线。难道真要和我耗上一日时光。 这种担忧下一秒便成了多余,他倏然伸出一手勾我下巴,掰我头颅回到正位。我本就快坚持不住,现下赶忙欲拒还迎,待脖颈舒服了些,毫不迟疑恶狠狠甩开他的手。讽道:“臣妾不需要陛下的假仁假义。臣妾乏了,陛下还是快些离去吧。” 他置若罔闻,认真嘱咐,“莺莺如此不良姿势,若长时间趴的久了。定会头脑发晕好生难受一番。同朕闹脾气,也别委屈伤害了自己身体。” 单是话说的好听。我扭过身去捂住双耳,排斥的意味十足。他越挫越勇,再贴近我些许,蓦地一歪头凑唇吻我鼻尖。 “……”,我一窒,忙拿手推他脸。他笑容更盛,仿佛抓到我把柄一般。得意的神色呈出,又如法炮制学狗崽一般轻衔我的指尖啃咬。 我彻底无所适从,怎生的这般脸皮厚?但脸却是烧灼红通,急忙两手同出的推拒他。 他不退反进,同我拉拉扯扯不断纠缠。闲暇之余还有手可出攒劲捏了我两把脸。气的我颊边红晕更盛,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宿宁宫。 越是着急脱身越是被他桎梏,我正准备迈腿踹其一下好脱困。腿刚抬起,便被他一手攥住,一拉一揽间,天旋地转的就成了跨坐在他怀中的尴尬姿势。 两两相望,我赧然他戏谑,他薄唇轻启道:“莺莺这般投怀送抱,让朕……” 话至中途,他在我不断挣脱扭动中,突然一声闷哼,像是压极哪处痛的一声。我瞬时不敢动作,唯恐伤到了些不该伤的部位,导致本朝后继无人,史官笔诛口伐我是祸国妖魅。 这悲惨结局已被我构造好了。他却一句,“莺莺最近伙食尚好,竟压的朕小腿抽筋了……” “噗。”在旁服侍的辛来没忍住笑了出声,臊的我一阵难堪。忙不慌的从觉哥哥腿上下去,又觉气不过,攥了拳头心狠手毒的使劲捶上一拳。再他真正的痛哼中,感觉达到了人生巅峰! 事后听辛来说,我好像在他腿上捶出了个乌青印痕,令他一周内都没敢召妃子侍寝,唯恐被看到。 我道:“活该。便宜他了。” 辛来道:“娘娘,您这可真是伤敌一千,自损百八。” 原因无它,我亦被觉哥哥报复性的狠掐了两把脸,他还觉得不够,又使命弹了弹我的脑门。迫的我满脸红印,比之先前的红疹还要惨状些。 他伤的隐蔽,我伤的显眼。觐见之日,竟被人讥讽难讨陛下欢心,掌掴如此。又说,是我惹的陛下雷霆发怒,一连几日情愿夙兴夜寐同奏折打交道,也不愿来后宫看看她们。让我同陛下赔礼道歉,好获得原谅。 这陛下向来温润如玉,能做出掌掴一事肯定是气的急了。彼此揣度猜测,说至最后竟有不少怜悯眼光舍我。 我如坐针毡,更恨不得回到当日,左右两腿都应给他捶上一拳,好缓解我现今的窘迫。 一场觐见下来,那淑乐皇贵妃不知安的什么心思,又为我请来了太医。来的太医还是先前那位清秀甚娇的年轻人。他送了合药膏给我,道是能缓解脸上红肿热疼,效果奇佳。是太医院最新研制出的配方。采用了甘油,葛根,当归等等……。 我见他生的极好,肤白貌美,脸上肌理吹弹可破般鲜嫩,毫无瑕疵。看的不免有些入神,但总有些怪异。辛来幽幽在我耳边道:“娘娘,注意您的眼神,都快粘在人身上取不下来了。” 他说的声小,太医却是耳聪目明,脸唰时红了一遍。哆哆嗦嗦的收拾完了药箱,急张拘诸的像我告退。我还没来得及问姓名,他已落荒而逃。 辛来赞道:“娘娘。他是个识时务明趣的人。您别想了,肯定不会同您……” 我忍不住揪他耳朵呵斥,“你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若是无事就去给本宫打扫,再多言就把你舌头拔了。” 这段时日我伤未好全,每过两三日都得喝一碗药羹。觉哥哥也愈发喜欢往我这边跑,每次来都是晌午时分。夜里他还得翻牌雨露均沾的就寝他宫。 那太医本是下午为我送药。可自从觉哥哥来后,便更改了时间午至。我看他低眉顺眼,置碗为我调药时,还有闲心舍了余光去瞄一旁的觉哥哥。愈发觉得怪异,忍不住的留心观察。 觉哥哥倒罕见的粗心大意,连连责问我,“谨妃,为何不看朕。” “谨妃,是朕吸引不了你的目光了?” “谨妃,你好大的胆子。” 我看他说变就变的昵称嘴脸,不屑置辩。盯的更加放肆狂妄。那太医手脚虽轻颤,但调药时未出一点差错。 脸上染了两片绯霞,抬头眸底潋滟,说不出的风情万种似啧似嗔的看我一眼。一个男的,竟会这般迷惑人心!再一望,那眼神兜兜转转的移去觉哥哥那般了。 觉哥哥看我一眼,忽而一笑,“哪来的小太医,竟这般吸引谨妃的注意,该当何罪。” 那太医聘聘袅袅跪身于地,腰如柳枝纤细曼妙,眼里蒙了层水雾,比之先前,更是风情,像傍晚粼粼江水般烨烨生辉,引人注目,“臣知罪,还望陛下恕罪!” 36 抬起头来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觉哥哥道:“抬起头来,让朕仔细瞧瞧。” 这一抬,平日见我时扎的绷紧,从不松散的头巾,霍然一散。如瀑青丝顺滑而披,衬面如芙蓉妩媚娇艳,螓首蛾眉,冰肌玉肤。 她檀口微张,皓齿轻启,轻柔一声,“陛下,臣为女身。”随后嫣然一笑,满堂静室阴霾尽一扫而光。 我眯了眯眼,目不斜视的余光中瞥了瞥觉哥哥。一副色利熏心,沉湎貌情中的如痴如醉样。像是被其惊艳,乍一眼里,满城春色皆为她。 两人之间眼神彼此对视,很是暗潮涌动。我成人之美道:“陛下些许是乏了,赶紧回正阳宫休息去吧。最近湿重,想必也有点小疾,刚巧,我这有太医。陛下带着太医一起回,省个传召的麻烦。” 觉哥哥眼神唰的收回,如胶似漆的重黏回我身上,笑道:“今夜里陪谨妃。” 随后又转了视线,对太医道:“素问太医院不收女眷,选拔严苛。怎让你给混进来了。” 太医羞怯,“臣女自幼苦读医术,向往人才辈出的太医院。可惜为女儿身,只能出此下策,女扮男装。臣女自知有罪,还望陛下谅解。” 觉哥哥略俯首摊出一掌,扶她起身。夸赞道:“你虽为女子,但却心怀大志,是朕难得之才。太医院得你不亏。朕若得你,更是……” “更是不亏中的赚到。陛下言之有理。只是臣妾乏了。需得先行休息了。这宫中嘈杂声响吵的头疼。若陛下要为其封官加爵,就赶紧回您的正阳宫去。宿宁宫庙小,暂且住不下两位大佛。” 在我面前打情骂俏,本人表示非常受伤。语气毋庸置疑理所当然的怨怼很多。 言罢觉哥哥仍没有半分自知之明。还矗在地不动如山,碍着我眼,与那太医攀谈到底。后过头来回我一句,神色说不出的怡悦,“谨妃,可是在怪朕的冷落?” “臣妾怎敢。”话虽如此,我手下却无半分尊敬之意,仗着宽袖遮挡,悄移了他身后狠捏了把腰间软肉。疼的他立时面惨,星眸不由的睁大几分。 太医应是有相同的技能,观察入微。瞧见觉哥哥的脸色一变,急忙关心,“陛下可有不适?臣女岐黄不逊,可为你一诊试之。” 觉哥哥扬指止住她要搭脉听诊的架势,推辞道:“不用。你的好意朕知晓了。被犯脾气的猫挠上两爪实属正常。务需担心。” 太医疑惑:“陛下,这谨妃娘娘的宫中,哪来的猫。” 觉哥哥回道:“那猫挠了人就藏起来了。你看不见是你眼拙。” 太医道:“陛下说的是。是臣女愚笨,做什么事都得好生磨炼一番,才能达至聪明人,如陛下你这般的境界。” 她一席话甚是吹捧,觉哥哥受用陶醉。惬意的点点头,轻言赞许:“你可真是个妙人。” 太医含羞低了头,独留半边霞染似得的脸与我们。她生的瑰丽,美中带娇。我一介女流都能被其勾的心荡神怡。转了视线看往别处。 想必我宿宁宫今日要促成一桩美事。君为牛郎妾为织女,我是喜鹊搭桥梁。 两人眉眼传情,腻歪达意。看的我牙酸不已,想来兄长说过的话还是无错的。天下男人都见色起意,喜新厌旧,有了权势和金财就变坏。 除了他。 我那时尚不信。回讽他道:“那是当然,你脸盲眼挫,漂亮姑娘能纡尊降贵来认识你吗?除非是同你一样眼瞎的。但觉哥哥就不同了~” 后来他的副将告诉了我什么叫做年少轻狂不知事,口吐损话皆相反。 如此想来,心中怨气冲天。我实深恶痛绝见不得他们两人在我眼前晃悠。 先骂了太医应懂律法,该知女子冒昧扮装视为何罪。若真有反省之心,就快快离去好生认罪,还能减轻刑法。 又讥讽觉哥哥,为人皇却不能尽之责。眼前有人堂而皇之的犯罪,还不知监管,好生昏君。 觉哥哥应是有些心虚,竟木讷任我发脾气的说了一通。事后为我倒上一杯热茶,道:“谨妃渴吗?” 渴!当然渴!我嗓眼都快被他们气干发烟,说一句话出来便是火冒三丈。 寻了理由将他们一一驱逐出了宿宁宫才好过些。 辛来赞叹,“娘娘真是好本事,竟然这般对待皇上。怪不得一直未得恩宠。不过没关系娘娘……” 他话没说完就被我一脚也踹出了宿宁宫。 我赶人道:“快些回你的皇后那处在。你在我宫中待些时日,我寿命都得折上一半。” 他抱着门前石狮子哭声哀求。道他可怜,诉我残忍。若是巧儿姐回来看不见他。必会伤心难过掉眼泪。 我早已明白他的伎俩。今日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原谅。任他在屋外嚎啕大哭,我自屋内畅意挥墨画出一只猪首龙身的图案来。 没过多久,刚刚已走的太医突然去而复还,偷偷塞了枚糖丸于辛来。轻哄道:“宿宁宫的谨妃娘娘被陛下宠的骄横跋扈,脾气是差了些,但为人却是不错。我虽心疼你,可未有权利饶你轻罪。只可怜我们这些官职轻贱之人。” 她话音不大。却不知我在屋内留心听了。 辛来直爽:“娘娘人很好。而且你官职崇高不差。哪来轻贱一说,切莫辱没了太医这两字。” “还有你这糖丸。你男扮女装隐瞒身份,已是戴罪之身。若我接了,被有心人所见,污蔑个受贿的名头怎办?我倒无妨,万一再牵扯上娘娘?姑娘,这我可接不得。” 太医悻然收回糖丸,未着太多话语。又急匆匆的走了。 我奇怪她的举动,太频繁可疑了些,定不是什么善茬,需得好生提防。 倒是辛来不错。平日见他胸无大志,不务正业。除了吃喝睡赌外,无甚用处。今日的宏观见解,有礼拒绝彻底颠覆形象。 很是不错—— 可造之材。必会成为大太监那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我勉强可原谅他十分之八。开了门准他进来。只是嘴上得缠紧。 38 落水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他磨蹭进来,似有什么难言之隐。沉了目光端倪我半响道:“娘娘,那太医……怎么有些像你?” “像我?”我回想来对方的丽蓉,与我天壤之别。何来的相像。 回他道:“世上无本宫这般人。谁也相像不了。” 辛来诺诺称是,罕有的不与我耍嘴皮子功夫,好生异常。 我正欲问他,宿宁宫又来了位客人。 外面日头正晃,孟婕妤着了身曲裾粉裳,活像只粉藕摇曳,满脸通红的朝我这方急急而来。 一路青石板铺够的平坦大道,她却是脚步颠簸连摔了几个跤,还未走进,一个俯身叩拜,连哭带喘央求道:“臣妾斗胆相求,请姐姐救救阿君!他才过了四岁生辰!求姐姐!求姐姐。” 我与她并无交集。唯一能牵连上关系的,便是宗人府的那名幼童。 听此言。莫非是出大事了? 辛来大步出去将人扶进来,等她走的近些了,我才发觉那一张脸上非太阳所晒的红晕,而是巴掌印。甚至些许地方破皮渗血,很是凄惨。脖颈上也有长甲挖构的血痕,头发凌乱发钗将落。整个人颤栗不止,显然还未缓过神来。 整个软倒在辛来怀中,想继续像我行礼,但力气不足,头只能哐当磕在辛来臂弯,彻底撞散了银钗。 我忙问:“这是怎么了?” 孟婕妤紧咬贝齿红唇密抿,像是在隐忍克制些什么,胸膛起伏不定,泪在眼眶中打滚欲落,受尽了委屈又强忍不发的模样。 等她缓了片刻,张口仍泄出哭腔。“姐姐。您还记得您在宗人府救出的那个孩子吗?他…他,他今日被我带去御花园玩,结果不小心冲撞到了宁贵妃。宁贵妃嫌他是贱子,要把他溺死在那池里。姐姐,姐姐你快同我去看看吧!” 我卒然一惊,提了裙摆便向御花园那边冲去。辛来在后吆喝:“娘娘,您慢些啊。娘娘!宁贵妃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呢?些许是骗您的。娘娘!” 去时御花园的池塘边岩空无一人,唯有池心中央泛起的淡淡涟漪。今日无风艳阳,哪来的涟漪!我心头一紧,忙上了靠近涟漪的池中凉亭,趴在上探头往池里看去。 正全神贯注间,突地背后一股大力将我推攘。 我避之不及,连惨叫都未发出,噗通一声栽进水里,一连气的咕咚灌进了许多水,卡在嗓眼处窒的喉间呛息,肺里灼烫。 所幸我水性尚可,忙扑腾手脚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缓解窒息。 好不容易提上一口气,感觉鼻端充血的疼痛少了些。 一根长杆却是当空砸下,直袭我的面门。 水中行动不便,我竭力躲闪了几下,终是体力不支。行动有所迟缓,被长杆敲中头壳。登时失力昏厥,往下沉去。 浊水瞬间淹没我,拖拽我。往我身体的四肢百骸源源不断的灌入,撕扯般的胀痛。 濒死感涌来,半昏半醒间,我隔了朦胧翠绿的水幕向上望去。入眼一人站凉亭边张望,大概轮廓竟然是敏贵妃! 伸手想去抓住一根救命用的东西,空空如也,除了盈手一握,即将害死我的溺水…… 再恍惚,好像见的一人身着明黄衣袍,面如冠玉,像我速飙而来,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伸了手,但终究是,什么都握不住…… 再次浮出水面。我被一人紧紧揽于怀中,看景看人是血红的。不知何时窜出的密密麻麻人群,都好似都张着口说话,我却什么都听不见。 唯有耳边一人稳跳的心音。 等上了岸,那人又将我横抱往御花园外而去。他的臂膀那么宽厚坚实,衣襟湿透里还透了温暖予我。 我像找到了舒适的软榻,油然而生的安宁。 眼渐渐困乏,慢慢阖上。最后可见他雅致的下颌连同绛润的薄唇。 等眼不困,神智再次清醒。已是三日后。 听太医说,我此次呛水,本应累积肺脏。但伤至最重的地方却是头壳。 旧伤未愈再加新伤,他必须得为我施针排淤血。让我忍着些痛。遂将我的头壳扎成了刺猬。 疼倒是不疼,只是等待的时辰比较难熬。要顶着一头针,一动不动躺上两个时辰。 我闲的无聊,巧儿和辛来也不在身边。他们两人不知去了何处。自我醒来后便不知所踪。 问了近在服侍的陌生宫女。每个人都讳莫如深,不肯应话。 我知发生这事是有人蓄意谋之。盘问了太医。太医道:“微臣虽是宫中一侍,但对后宫却不知多少。只知道娘娘你被皇上救上来,七窍流血心脉近乎全无,很是危险。所以需得好生修养。如果娘娘想问其他的,待皇上来了,你亲口问他也不迟啊。” 正说着,觉哥哥端了碗药汤前来。他先一眼看我头上的银针。 没崩驰住脸色,稍纵即逝的一笑。复又立刻改了关切的神情,将药搁置在一旁。 几步坐至床边,拿手背挨了挨我的额头,惊喜道:“莺莺的烧退下来些。你可不知,前几日到底烧的有多厉害些。” 我问:“是敏贵妃推我下水的吗?” “……”他许久未应话。我也不催,自觉得更疲惫了些。 却又听他道:“敏贵妃蛇蝎心肠,歹毒害命。已被我发至宗人府,三日后赐死。不知莺莺你解不解气。” 语毕他轻轻叹一声气,是深倦的哀语缱绻。“莺莺,我好怕再见不到你。” 我鼻头一酸,热泪盈眶。他水下舍身相救,令我重见天日,我历历在目。 些许是初醒的脆弱,我含了泪扑进他的怀中,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全当发泄痛哭。而后头上的针扎了他几个血窟窿。 伤心难过之后,该是正事。 连连两日被太医扎成刺猬,巧儿和辛来终于回来。 我询问他们去做什么了。 两个统一口径道是陛下允的出宫探亲。 可巧儿身在皇宫,自小便在宫中长大,哪来的亲人在宫外。 但这暂且是小事。真正的大事当属敏贵妃! 皇宫行刑不过白绫鸩毒,死的干脆利落痛苦极少。我还未吃过如此大的亏。 先前她像我提议的推人。没料到有一日她用在我身。既事如此,那我学来的折磨人手段当让她好生尝一番。懂懂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与她一同的孟婕妤同样。 39 荣亲王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复仇心切,未等病症好全。 赶在敏贵妃行刑的前一晚,匆匆而至宗人府。 宗人府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不胜枚举。短短两天,敏妃身上无一块好肉,甚至生了疮。 她被关押在最偏僻潮湿的牢房,木架捆缚住身躯,镣铐穿过腕骨反折于身后,体型已被摧残的有些怪异。 看守的狱卒告诉我,“娘娘,这可是个烈性子,打了这几天了,都没能见着求饶一句的。除了炮烙那一招,没其他法子。娘娘,您这端一盆水的没用。我们拿盐水泼过了。要不小人为你……” 我挥了挥手令他退下,内心已生了退意,有些于心不忍。 她实被打的狠了,连神智都有些混沌。听得牢房轻响,慢慢抬起低垂的头颅,死气沉沉看上一眼,又极快的栽下头去。只逸了点微弱的声音,“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是。”突兀生了点难以启齿的仁义,我道:“你可曾为推过我后悔?” “本宫后悔?哈哈哈哈……”应是许久未饮水的缘故,她笑的嘶哑诡异,不复往日脆音悦耳,活像从嗓眼豁命挤出的声响一般。她顿然抬头,双目猩红延下两条血痕来,“后悔?本宫为什么要后悔?” “本宫的父亲尚未做过的事情。你个贱人凭甚诬赖他清白。” 我愕然不已,不明问道:“本宫何时诬赖过你的父亲?你父亲一案经大理寺少卿一手侦查,证据确凿。同本宫有何关系,你不要血口喷人!” “闭嘴。你这个贱人!” 我道完此言,她情绪来的更加激烈,本是残破将死之躯,遽然增生无限力量,喘着粗气将镣铐挣的哗啦作响,往我这边不要命的扑来。但仍是不自量力,被牢牢钉在木架上,移动不了半分垂死挣扎。 她像是认清了现实,不再挣扎,只发了癫一样的狂笑,边笑边从嘴里涌出血来,“你当初同林昭仪说过什么?你本就针对我的阿姊,不想让她坐上后位。那你献上谄言,污蔑我的父亲是此次主谋,又有何难?你个贱人!我杀了你——” 我竟忘了这一茬。果真后患无穷。 看她笃定神态已是认定此事为我所做。我也无心与她辨别,心烦意乱将带来的一盆水泼去,逃难似的出了宗人府。 本想让她也尝尝窒息的感触。终而还是手下留情了。 经此一事,我折磨人的心思全无。孟婕妤那边去都懒的去上一下。 敏贵妃惯日行刑,听说不服输直接给绞刑缠掉了脑袋。怒目圆睁,死后还是不肯阖眼。 她死了宫中并无多大波澜,因为再过不久是即将来的家宴。失宠妃子借此重获圣恩,当宠妃子借此更得圣恩。说是家宴,其实也不过是个竞争地。 那种地方除了吃食好吃点以外,再无其他可取地方。 我被巧儿生拉硬拽至宴会时,人都坐的差不多了。今年凤位空出,局于帝王御下的座却是安了两个,分于两侧。 何时又多了个皇贵妃?我正纳闷,淑乐皇贵妃已缓步踏来上了略逊左座的右边。今日她打扮空前绝后的盛艳,金构玉饰的百褶琉璃裙,发丝全绾起,凤冠金钗加银笄。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清略染尘,却更是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那左座。又到底是何人—— 那左座形同虚设,连觉哥哥来了开宴都没来得的有人坐。 我无所事事,故此很是留心。低头吃了块肉脯,再抬头看见去,左座上突地多出了个人。 上座之人龙章凤姿,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满堂华服中,唯他一衫素雅恬静。此刻正执了玉杯浅酌一口佳酿。 见我瞧他,漾出个笑来,细眸微眯活像魅惑人心的妖狐,举着手中杯子的摇了摇,似邀一饮。 我忙别过头去装作未看。欲盖弥彰的连吞了盘里几块腻味的肥肉。 巧儿在我身后提醒道:“娘娘,那是陛下的八弟,荣亲王。” 再看过去,觉哥哥已和他相互敬酒。昭然不计较他的怠慢来迟。 家宴头次多了位亲王,就算这亲王姗姗来迟,亦是引人注目,吸引到了不少眼光。 可他的视线偏偏粘取我一般,我抬头一次见他望我,低头还能感觉若有似无的视线在盯着我的发旋,很是迫人。 莫非是我没接受他的酒,他面上挂意不去想打击报复? 我不服气的睁大眼睛与他对视,他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物,忽地笑出声。做了个口型于我,“憨货。” 骂我?竟不尊敬他的皇嫂! 我拿起一块肉脯,全当做他,边瞪边恶狠狠的嘶咬,大块朵颐。借此向他警告。 荣亲王笑的愈发愉悦,看的人更是讨厌。还指了指自己唇边,提醒我嘴边糊了一圈油,快些擦擦。 我臊的赶忙拿出锦帕来擦,再留神回来。惊见女扮男装的太医现今做小厮打扮,正在为荣亲王倒酒。 这人到底是有多少兼职要做。连家宴都能混的进来。 她倒完酒后,又往最上座的觉哥哥那边走去。越来越近!——而后不出所料,用的是现下最常用的套路,一点失误,一不小心,将酒泼上了觉哥哥的龙袍,整人也似软蛇无骨样的跌坐进他怀中。 本是热闹的宴会猛然停滞宁静,全堂人的眼光皆注目在皇上以及小内侍之上。除却那个荣亲王,怎地还在盯我发旋?! 我恼怒警告瞪他一眼,将目光重投回于龙座之上。那太医瑟瑟发抖跪于觉哥哥脚边,言道:“奴才知错,还妄陛下恕罪。” 按淑乐皇贵妃往日脾性,早就发难责罚。今日却一言不发,甚至脸上带了些殷殷期待,看向觉哥哥。 看来是故意而为之,此女应是她们王家人,用此宴推于觉哥哥。 觉哥哥半响没有动作,只吩咐了身后大太监将此人拉下去,至于怎么处理,按律法来便是。 淑乐皇贵妃脸色一变,拦道:“陛下何不多看看。此女……此人,好像是男扮女装。她能冒如此险进来,必是有要紧事禀告陛下,才出此下策!” 40 补偿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皇贵妃的面到底是要给上一给,觉哥哥道:“有何要事禀告,直说即可。” 那太医红了一张脸,“臣女……臣女,是为了谨妃娘娘所来!” 正在啃食寒瓜的我不由愣住,所有人的视线不谋而合再转移至我。 太医接着道:“谨妃娘娘落水不过几日,再加之先前的沉疴难愈,实不适合这种场所。肉食腥腻,美酒味寒,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怎么不早些道出来。偏偏等我吃的快饱时才道! 我紧张的打了个饱嗝,在全场的注目下,咽下了最后一口寒瓜果肉。而后露出一个得体且逞强的微笑,“倒不至于如此严重,稍感不适是应当。臣妾没事,让陛下各为姐姐担心了。” 觉哥哥关心道:“若是谨妃现感不适,可先行退下。朕为你聘请太医。” 宴上我已吃的七七八八,是该退了。我适时装出难受模样。“臣妾有些头晕……” “皇兄,臣弟曾拜于医圣席琛名下,略通医术,何不妨让我一试。”荣亲王突兀请辞。 他神色认真不复方才揶揄我时的散漫。我有些诧异,那太医也道:“臣女亦是同样。还请陛下给个机会!” 淑乐皇贵妃也趁势道:“陛下,何不让她一试呢。万一这谨妃身体真有大碍。为一时……” 未等她话言尽,觉哥哥下令道:“你们两人同去。” 两人同来为我号脉,我装病岂不是要被揭穿。 刚想拒绝,那荣亲王已起身,白衫银靴缓步像我行来,半蹲身于我桌前,伸手一手来,毫不避讳擒住我手腕,搭脉诊断。 太医随后快到,照模学样亦为我搭脉。 我一抬头便是众人炯炯目光,实盯得人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栽着头东看看荣亲王,西看看太医。 行医之人相同的肃穆神情在两人面上浮现。 良久,荣亲王先行松手,朝我颇有自得一笑。诗人笔中所写的风流韵味大致如此。他相貌生的极好,比过旁侧太医的倾国倾城倒也不差。 现来施施然起身,朝座上觉哥哥作揖,“谨妃体内余毒未清,淤血尚存。但都是极少存在。肉食可享,酒却需少饮。家宴无妨,再休养几月便能恢复如初。是有些小伤。” 觉哥哥问道另一个人:“太医所诊如何?” 太医等他言后才离我腕间,离开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回道:“陛下,臣女医术略差。” “荣亲王天赋异禀又师承名医,厉害非凡。是臣女所敬仰之辈。随随便便就能知谨妃所得病症。不像我,苦读医术数十年也难领精髓,好羡慕荣亲王,可是我怕我道出来令的荣亲王心生不喜,会不高兴,因为医术差劲会碍了荣亲王的眼,我这样说荣亲王会不会生气,荣亲王请不要生气。” 荣亲王静默候她说完,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对方一番。慢悠悠道:“言之有理,既是医术不精,那便别占着太医院的地方。” 更是难下得来台了。太医此回是真真羞愧,淑乐皇贵妃佯装发脾性苛令她下台勿要再丢人现眼。她快快退下,走之前朝我示了示欲哭无泪和伤心难过的神情。 我好生奇怪,全当没看见。 等宴席散会,我打道回府。看觉哥哥似有事情要告诉我,但转瞬被其他妃子以敬酒的名义缠身。我就知道,此夜必定是他的不眠荒唐夜。 和巧儿走至中途,忽感腹痛难止,竟是想出恭,我忙寻了最近的静室解决一下。让巧儿在外等候。 等好不容易解决生理问题,自静室出来,巧儿莫名消失不见。我连唤了好几声,除了宫廷专养的御猫喵呜了两声,没有其他响动。 冷冷幽夜里,孑月半露,树影婆娑。这地较为偏僻,静室不远处是一枯井。听闻那井之所以成为枯井,是因为里面被历代跳井的妃子灌满了。 单是看了两眼枯井的位置,我便毛骨悚然。那枯井旁还不知竖了什么碑铭。竟有些像坟前墓碑。是走是留,万一巧儿回来寻我寻不到怎办。我心里瘆得慌又担忧巧儿,在原地墨迹了许久。 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凉风拂过,树影摇动更大。雌雄难辨的一音幽幽响起,“你在这做什么?” 心中弦本就紧绷,听到此言脑海中存的鬼怪异闻一一浮现。不由的响起了狼搭肩这一鬼故事。我遏制不住张口大叫,“救…!”刚道出个救,被一只手捂住口鼻捂了个严严实实。 “唔!唔!”呼救声皆被憋于口齿,我胡踢乱蹬想要摆脱,但不管怎样挣扎被不知名的事物紧紧桎梏,动弹不得。久而久之,反而有些缺氧,呼吸不上,软了身子向前倒去。 那掌终于松开,我好不容易呼上气,跌跌撞撞的向前走了几步,转头一见,竟是宴会上的荣亲王。衣如白雪月下仙,怎干的是那般心狠手辣。 既事人,那便没什么好怕的。 待我喘过气来,第一时间骂道:“亲王好大的胆,在这里意图对本宫做些什么?” 荣亲王稍顿,他摊了摊手,一副无奈至极的模样,面上神情很是无辜。“本王恰巧路过此地,碰巧见皇嫂在此?想来你我有缘,打个招呼示好。结果没料到皇嫂你突兀大喊,我情急之下捂你口鼻,令你冷静可有错?” “还是说?皇嫂会以为我做些什么?” 我立马羞红了一张脸。回想方才情景,好像是他所言那般,怪在我胆小惊恐。还好月色暗沉,他看不见我的大红脸。 尴笑两声,“哈哈……那是本宫错怪于你。当真不好意思。” “嗯?”像是在盘算什么一般,荣亲王果断进我几步,逼的我身不由己退了一步后。他居高临下盯了我一会,笑道:“那皇嫂要好生补偿我才行。方才我被皇嫂也吓到了。皇嫂难道就没有点愧疚吗?” 我如实回答,“亲王想多了,确实没有。” 他露出受伤神色来,十分可怜。“皇嫂竟这般无情。” 41 奇怪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皇嫂莫不是忘了宴上臣弟帮你一事?” 我奇道:“你何时帮我了?你分明不停挑衅看我。若你的看能算做帮的话,我现在已看了你好几十眼,你岂不是要对我感恩戴德!” 他莞尔一笑,负手而立,否决道:“皇嫂所言差矣,宴上诊脉,你平脉有序,不浮不沉,从容和缓,柔和有力,节律一致,是气血充盈,脏腑健旺,阴阳平衡,精神安和之相。是我故意说的严重了些,才使的那太医半信半疑,不敢妄断自己的切诊结果。而后,如你所见般,她妄自菲薄大煞风头——” “至于我看皇嫂你……”他故意收了声引我好奇心,言笑晏晏带了点狡黠,“皇嫂说挑衅,还不如说成挑逗。毕竟臣弟看你实属爱慕。” 他出言匪夷所思,我只觉得他在戏耍而无他意。心头怒火更盛,我斥责道:“荣亲王好大的胆子。竟是这般胆大妄为。连后宫中妃子都轻言!” 荣亲王十分配合做出惶恐神情,只是演戏拙劣,更显得嘲弄意味十足。“皇嫂所言甚是……既是如此,我便依你的话好生害怕一番!救命啊!救命啊!月黑风高夜,本王被一位女流氓绑架了!” 被冠以流氓之称谓的我不免迷茫。但深知若是此言被有心人听到,恐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赶忙垫脚伸手想去捂他嘴巴,他左右躲闪衣袂翩翩硬是没能让我挨到分毫。且音量更加提升。 很有市井流氓无赖的作风。就差躺地上撒泼打滚,讹钱要命了。 我边捂嘴边哀求道:“你小声点,小声点!最好不要说。” 荣亲王稍停,“求我?” 我嗤之以鼻:“不可能!本宫会求你!” 荣亲王扬眉:“当真?” 我坚定点头,“自是!” 荣亲王苦恼道:“既然如此?”他转瞬又像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般,自信满满,笑的爽朗。“那本王不需客气——”自是要继续喊了。不过这回换些新的说辞。宿宁宫的娘娘在宴上对在下一见钟情,从而强买强卖。一路跟随本王至此,而后诱惑,本王拒绝,她非是不听,说这深宫好生寂寞,需得一人来陪!怎样。皇嫂你觉得本王的这个版本如何?” 我道:“求你!” 荣亲王故作讶异,“皇嫂就这般求我了吗。本王真是好生感动。但本王并不需要你求。” 我可保证他是百分之百的恶劣,纯属想戏耍我。拳头捏的咯嘣作响,忍耐自敛。 荣亲王继续道:“后日夤夜!皇嫂在此等我,我们不见不散。” 我敷衍应道:“好好!” 他笑容盈盈,躬身做揖行了一礼,“那臣弟后日便在此等你。今夜先行告退!” 言罢他闪身兔起鹘落,消失在夜幕中。 我尚在缓冲他的迷惑行为之时,前方隔空突兀里出现了几个灯笼,亮如白炽。觉哥哥明黄衣袍浮现,身后是紧跟的大太监和巧儿。 他大步跨来,看我呆愣在原地,急声问候:“莺莺可是等的久了?” 我摇了摇头,一个激灵缓冲过来。回道:“是等的久了!巧儿怎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不见出现在你那!你想作甚,要吓死我吗?” 许是连日郁闷心绪积压,假意埋怨里逢了真,不知不觉委屈涌上心头,连带喉间涩痛,哭腔出声,令我都诧异更加难过。 他急忙哄我,将我半揽于怀柔声安慰,“是朕失策,让莺莺你等的久了。是朕之故,莺莺莫要怕。” 怎能不怕。我将眼泪尽数抹在他的龙袍之上,幼稚的报复一番。 明月疏星,泠泠清辉中,他与我十指相扣,相携往宿宁宫走去。脚下踩的影子两两纠缠,不分彼此。很是亲密无间。 我兴起去生气他较为高的影子,寻衅道:“踩陛下你的影子。是不是可代表将你踩在脚下,作福作威,教训你!” 他自己也去踩上一踩,“言之有理。若是这让莺莺你满意的话,朕的影子可让你踩上一天一夜。” 我更得寸进尺拿脚试探性的踹他道:这样可以吗? 觉哥哥脸色有些变化,他缓了缓,坚定中带了几分犹豫,“应是可以……” “那这样呢!”我一声怒吼,毫不客气再加劲一脚直蹬他的屁股,令他往前扑了扑,差点踉跄摔跤。最终在我的好心下扶持下,方稳住身形。 觉哥哥难得失态气急败坏,往日树立的帝王之像骤然逐层崩坏,他骂道:“李莺莺!还有没有点礼数了!给我等着!” 我顷刻松手撒开他,往前跑去。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更加寻事。“向来都是你欺负我,今日我稍一报复你都接受不了。真是,好小气的觉哥哥……” 他跑来抓我,几分跃跃欲试想踹我的屁股,被我双手护的死死的,无从下脚。 往昔在南阳,我们彼此打闹毫不客气。他初来好歹是受过十几年宫廷礼仪的皇子,稍显谦逊和礼德。 后在经历我和大哥的百般摧残下。例如吃饭突兀有虫蝇,半夜毒蛇上床,出门游玩都能不幸遭遇恶犬被追上几条街,累的气喘吁吁后,再被花楼的姑娘拉进院内,等再度出现,已是衣衫不整好凄惨,脸上红唇印满好生风流。 我大哥有些羡慕,想要尝试一番,直夸他,“林兄,这样你都能有艳福。可否教我下!” 我却十分吃味,见他满脸红印,心中醋坛打翻了一百坛。带着他去洗净面上惨状。大哥在旁喋喋不休,“好林兄,教我一下又有何妨。咱两都是好兄弟。” 彼时他还叫林觉,未是帝王,少年心性且桀骜。看大哥整他一番还不知道歉,瞬时脸上的厌烦报复情绪一览无余,他扬了声音引诱道,“真想要尝试?” 大哥确定。 而后被恶犬追了三条街,栽进了花楼旁侧的包子铺里,和满脸横肉的剁肉屠夫两两相望。再被爹亲一顿家法伺候,很是凄惨。 身为他的妹妹,我尚好些。只是被褥里被塞了只死老鼠。吓倒了来为我整榻的娘亲。 多亏我和大哥的义气,主动承下祸难。让觉哥哥免于爹亲的竹竿,现下想来,还非常感动。 42 非礼勿视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没能跑过他,几步下来被他一把抓住,好生修理了一番。 腰间软肉被他挠上一通,痒的受不住连生告饶。 他眉眼舒展,问道:“还敢不敢了。” 我被挠的皮松骨痒,浑身气力泄尽,瘫软在他怀中,笑的不能自已。赶紧道:“不敢了不敢了!” 他捏了袖角擦净我汗湿的发,笑道:“这般打闹若是被他人所见,成何体统!” 我展臂环揽过他的脖颈,仰了头撒娇道:“这不是没人见的嘛。” “咳!”苍老却如洪钟一般的震耳音响彻。提灯笼的大太监将我所言当面揭穿,做作且恐慌道:“皇上娘娘恕罪,老朽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不好了。唉,方才我和这巧儿姑姑呢。啥都没见着,刚来刚来。不过快尽夜阑了,陛下还是早些休息的好。也别误了良辰。” 经他一提醒方觉天色已晚,觉哥哥做皇帝每日需得四更起。曙夏未亮的天色里都要起身洗漱穿衣,好生打扮,帝王气派不得草率。 一行人匆匆而返宿宁宫。一场宴上再加后遇事情。我一沾枕头便昏沉睡去。觉哥哥与我差不多的困倦。 不过他要早起,蜻蜓点水般的沾了沾枕头,就在大太监的催促下起身更衣,登朝会见。 我睡的尽兴畅快,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用早膳时不免多食了几个包子,严重的克扣了辛来的伙食。 辛来怨声怨气,“娘娘昨夜里晚宴不带我,好吃的不留我。怎么今日还和我抢包子。” 我将最后一包子当他面食的干干净净,还流连忘返轻舐拿过包子的指头,“真香。” 辛来眼珠子都要随着我的动作瞪出来了,他生气道:“娘娘真是太过分了。今日我还想告诉您一件事呢!” “什么好事?” 辛来高傲哼一声,双手抱臂比我这个主子还要矜贵。摆明了娇蛮的态度。 我好笑的朝巧儿使了使眼色。巧儿近他几步,变戏码似得从宽袖兜里拿出几块宴上的甜点。放至他手中,哄慰道:“宿宁宫,除了娘娘就你爱吃。自是惦记着呢。” 辛来极快变脸,方才气鼓鼓的双颊,须臾绽出个笑脸来,朝我感谢道:“谢谢娘娘还记得奴才!真让我好生感动,十分感动,万分感动。娘娘您真是活菩萨转世——” 小没良心的。没吃食怎不见的夸我这般慈爱。我打断他的恭维道:“少耍嘴皮子。说吧,方才要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 辛来一边狼吞虎咽塞着糕点一边道:“昨夜里,淑乐皇贵妃好生惩罚了一名太医。我赶了热闹去看,是有段时日天天来宿宁宫与陛下撞见的女太医!好像是说,她没能引起陛下的注意,好生没用。所以鞭罚做惩戒。” 昨夜宴上我早已料到的结局。观那太医倒不算的差劲低劣,估是淑乐皇贵妃母家旁式的庶女。本可有一门好的亲事,寻的个如意郎君。不懂的为何要将其送进宫里来受难。送也不知光明正大的送,特立独行用这般方式。 被觉哥哥三番两次的拒绝十分困窘。不知那淑乐皇贵妃后续有些何动作。 前朝我知之甚少,从辛来口中听来,那朝堂之上,本是丞相太傅分庭抗礼。现今太傅一死,丞相灭绝一子,当若重创。 但丞相仍是胜了,而太傅那方只剩了些残存势力负隅顽抗,做最后的挣扎,闹的不可开交。 陛下却未曾有所表态。 淑乐皇贵妃现下虽是后宫第一人,执掌凤印。但不知怎地,不怎么受宠。不受宠便吹不了枕边风, 她也无心亦或者说厌恶同后宫中的莺莺燕燕争宠失范。让娘家派了人过来入宫。 太傅那方也是打着相同的算盘。 王家不同于往,不从秀女那方入手,独辟蹊径想了太医这法。 便有我所见的那些场景。 我好生感叹,“王家出主意的人定是戏本子看的不少。以为女扮男装便能邂逅佳缘,吸引到陛下的注意力,从而让陛下产生兴致,荣宠后宫。” 辛来嚷道:“可不是吗。娘娘您说的真对。不过那太医同你长的相像极了。” 这已是他第二次说道。想来昨夜里巧儿也见到了那名太医,我问道巧儿,“那太医同我相像吗?” 巧儿看了看我,稍点了点头,“是有些相像,同娘娘您的眉眼一般。” 我忽地醐醍灌顶,惊觉到究竟觉得太医哪哪不对了,哪哪怪异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惊异道:“莫非本宫的美貌人尽皆知,家喻户晓,所以引来大众的争先冒仿。如此道,本宫还是后宫中的红颜祸水了。” 辛来动了动嘴皮,想反驳我自恋自得的话语。但看我攥出个拳头后,乖乖熄声。让我一人垂影自怜美貌是错。 事后趁我松开拳头之时,见缝插针道:“娘娘,您细细品来,她眉眼与你相像,如此受不了宠。您难道不该伤心反省吗。” 一句话破灭我的所有好心情。不过这般想来好像没错。我不受宠,同我有些相像的太医连妃子都当不上。我悲伤的落下两滴泪,想将辛来的嘴缝住,再吐不出来半句实言! 时日匆匆。 晚宴过了两天,今宿休息时。我突然想起同荣亲王的约定。凭他轻薄话语和奇怪行径,定是去不得的。反正他不常进宫,又不知我这宿宁宫在何处。耍了他莫非还得被他找到不成? 但等越至夤夜时分,越来的睡不着。我抱了药枕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好生蹉跎时光,准备蒙头一盖呼呼大睡。 浅眠没多久,突地被窗扉处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睁了眼去瞧,透过窗户看的外面参天大树,皎皎明月以及树杆上站的一人,正背对我仰头观月,背影清肃高挑。 像极了荣亲王。 我两眼一闭,全当幻觉继续睡去,刚阖上眼,额际猛然一阵钝痛,惊的睡意全无。 这回再睁眼。荣亲王离的更近些,不过他此回还是背着身,只扬了扬手中捏着的一把碎石子,炫耀式的摇了摇,那刚刚额头痛,肯定是他打的无疑。 他道:“皇嫂,我秉承君子之风非礼勿视。不过您要快些起来,遵守约定!” 43 屋顶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月倾楼阙二更天,星寥落,夜昭寂寂与冥冥。 微微风簇衣,袂舞身翩人孓立,正倚了窗框赏晓星。 轮廓雅致的侧脸覆月华,更衬如雪霜。他稍稍偏了偏头,视线不知落向何处。压了嗓催促道:“皇嫂怎还不快些。” 都寻上殿门了,我自重重账幔床帘后,不情不愿披了外袍起身,往窗旁斜斜一靠。睡不醒的打了个哈欠。懒散问道,“你怎么知晓本宫殿在何处?” 他答非所问,“皇嫂为何不去相见。本王可是等了许久。” 言辞颇带几分埋怨。连带面容表情亦是带了几分愁幽。清瘦身型配合其,可算的让人怜惜。 我振振有词道:“那。第一本宫是妃嫔,私下不得与亲王擅交。第二本宫与你素不相识,素味平生,单凭你一句话就去,轻则你耍我!重则图谋不轨,觊觎我的美色,害我性命怎办!”末了不忘警告他道:“现在你在本宫的殿内,本宫要一喊有刺客。你就完蛋了。” 荣亲王略怔,他道:“皇嫂可是多虑了,你胸前肉不到二两……” “不过,我们见过的!”他笃定道。 轮到我愕然,“何时?宴上那回算不得数。” 荣亲王道:“那年我随军接大哥回京都。在南阳府邸见过你一面。不过皇嫂你心心念念眼里都是大哥,见不得旁人,故此不知我。” 竟有这般渊源。这荣亲王生的这般好看,当时我必定鬼迷心窍。没留意到他的存在。 我道:“那现在便知你了!” 他缓转过身来,一双眼里盈盈笑意。从袖兜中掏出个锦帕包着的东西。送至我的跟前道:“一点见面礼。皇嫂来京都这么久了,不知吃过没。” 原是吃食。我有些心动难以抗拒,迫不及待打开锦帕,内里却只见是金黄的面饼,在我的满腔期待中有些平平无奇。 秉承人不可貌相,美食同样的里面。我捻起一块细咬一口,嘴里立时溢满芝麻味的糖浆,甜而不腻,但足够酣人,很是美味。吃这一块,连眉眼都舒展许多。 荣亲王问道:“皇嫂感觉如何?” 口中的甜味还未散尽,我在咬一口大的,塞的嘴里满满当当,含糊回他,“自然是好极了,不过这叫什么?” 荣亲王道:“糍粑。名字虽朴,但是我们京都幼童皆爱的零嘴。皇嫂若是喜欢吃,下次再见我还带些来。” “好啊!”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这不又约好了下次还能再见吗。 深知后宫嫔妃身份,与亲王擅交实属不好行为。我忙悔恨道:“算了,还是算了。御膳房做的东西比这好吃百倍。不用劳烦荣亲王了。下回也别来送了!” “……”良久沉默。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吃了人的东西,翻脸太快是否伤到其心了,心中浮了些内疚。 心虚的抬了眼瞄了下荣亲王。荣亲王神色不变,面无表情。好像在酝酿什么一般。他捕捉到我的偷瞄,嘴角勾出个弧度,却是皮笑肉不笑,生生带了点冷硬道:“皇嫂若是不喜这个。那我下次就换个新鲜的来。京都美食千千万,我都想带皇嫂品尝一番。” 我谢却道:“荣亲王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本宫真不需要,宫内珍馐美馔多了去了……” 话还没完,他突兀从窗外伸出一只手来。 我赫然一惊,吓的忙蹲身害怕他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外。姿势虽丑没形象,但好歹避过了一劫。 不曾想到荣亲王愉快笑说,“皇嫂,你唇边黏了面渣,这般害怕是作甚……” 很是难堪。我拾捡回脸来,笑的牵强站起。又猛然出其不意下蹲,周而复始几遍。端上气势,郑重其事道:“荣亲王你看不出来吗。本宫正在消食运动。怎么?你想到何处去了?” 荣亲王豁然大悟:“想不到皇嫂勤爱练身。倒让本王钦佩了。” 我一本正经,“荣亲王知道便好。要多加像本宫学习,勤修苦练积极向上,好报效本朝,为陛下分忧解难,你是亲王,要比本宫有用多了。” 荣亲王道:“皇嫂说的是。” 我欣慰的点了点头,同时驱赶道:“那荣亲王快些回去强身健体,莫耽误在本宫这了!” 荣亲王没再多言,低低道一声好,转过身去。我胳膊肘担在窗槛目送他的离开。 下一秒,幽香骤然袭近鼻息,满眼白衫霜华中,荣亲王一手捏住我的下巴,另一手轻拭过我的唇角,神色认真道:“皇嫂这回脸上没面渣了。” 我呆滞原地,等他快步离去还有些茫然。好不容易回过身来,竟好似都被轻薄了。脸红的如日出般艳。 等翌日到来,未再犹豫,命辛来将我屋内的所有窗口全数封上。 辛来奇怪道:“娘娘这是要将自己屋里做成蒸笼吗?把窗口全封了没点透气的地方。万一陛下哪天兴起来了,觉得您在这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办?” 我吩咐他道:“少废话。是不是偷懒不想做事了。快些给本宫钉起来!” 宿宁宫钉窗,全员都忙碌了起来。连路过修枝的老太监都被我们拉来帮忙。正叮叮砰砰钉时,大太监叫道:“陛下驾到!”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来。我还踩着高梯往屋顶窜呢。这一声登时让我为难不已,是下行礼还是爬上去。 我尚犹豫,那扶梯的老太监却不犹豫,果断跪身候圣驾,梯子离了人,瞬间晃上两晃,逼的我迫不得已往上窜了几步,一鼓作气跃上屋顶。 遥遥里眺见觉哥哥来了,踏了脚已迈进了宿宁宫了。我半跪身想行礼又觉得在屋顶行礼非常不妥,扭扭捏捏间,听得觉哥哥问道:“谨妃娘娘呢?你们这是在作甚。” 众人不约而同伸了指头指向屋顶我处,觉哥哥随及看过。越到关键越不能慌,要维持我们妃子的高贵姿态。我坐在屋顶上,打着招呼道:“陛下。您来了!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啊!” 44 突如其来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底下人群静谧无声,皆用难以叙说的神情盯着我。 我顶着被晒出的两三滴清汗,故做了若无其事,一手指天,憧憬仰观灼灼日轮。“今日风和日丽好时节!” 觉哥哥对上:“上房揭瓦不负卿?” 我由衷的赞许道:“好诗好诗。” “诗好。人却胆大妄为!快些下来。”被觉哥哥一经怒斥,我心颤了一颤。 大太监也在下扯了嗓子喊道:“娘娘,您快下来吧,娘娘。” 我困窘的寻了木梯慢慢跨下。底下拥拥一群人。唯恐我在皇上眼皮底下摔了绊了。 还好梯子够结实,我的步伐够稳健。没发生常见的脚一崴,身一斜,高空坠下英雄救。妥善的站于地。 足刚落,被觉哥哥迎面拿手敲了下额际,我痛极赶忙捂住。他训斥道:“既知痛还爬那么高作甚?万一摔着怎办?这宫里的内侍都死完了吗。让你一个妃子攀爬那么高!” 明为骂我,实是苛责在场众多内侍。不及多言。内侍泱泱跪拜一大片。个个急张拘诸,局促不安。他并多言,也无什么举措。但偏生为皇为帝的气势澎出,连我都有些仓皇。 知了事态的严重,紧张站于他的身边。 他不发一言扫过在场所有人,最后移至我身。问道:“莺莺可是想走?” 我惊愕:“陛下可是多想了?”天地可鉴,我虽想走,但肯定不会这般大张旗鼓。 一番话出非但没能打消他的疑惑,反而催的他脸色更加难看,隐隐有山雨欲来的趋向。下一秒就要将刑罚砸于人身般凌迟。 我讨好的冲他笑笑,“陛下怎会这样想。我只是单纯觉得该修修窗了!” 他仍是缄默不语。怒而一拂衣袖,含戾带悍的看我一眼,走了。大太监和旁侍连忙跟上,一群人离去很快。 等我稍不紧张些,那大太监折返回来命令道:“陛下有旨,命宿宁宫的内侍丫鬟们自行去刑司领罚,谨妃娘娘禁足半月,需得好生悔改。” 我哀嚎道:“这倒不至于吧!本宫又是做错了什么!” 大太监道:“咱家可就不知了。不过谨妃娘娘放宽心,陛下只是担心于你,别无他的想法。还请谨妃娘娘领了陛下这道好意,切勿辜负了去。要真有疑虑,陛下还没走远呢。你赶了趟去追,还能碰上。” 我当机立断提了裙去追。宿宁宫出了没几步,看他还在前方优哉游哉的闲庭信步,忙连扑带拽的一把抱住,急声问道:“好端端的罚人,还有禁足干嘛。我又没做什么错事。偶尔上个屋顶还有错了。我不管,你赶紧撤回成命!” 他未转身,脚下步伐也不停。拖了后方的我一起走动。 敞开了不想搭理我,对我的问题不屑回答。我松开手快步在他身前,两臂一展拦阻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处过就得收回罚语!” 他难得笑了笑,片时皱眉凶厉道:“敢在皇宫里说这般话,迟早将你的山贼窝一窝打净。好让你明白,不该做的事情别做。” 我顺服的点头,“好好好!是我上房错了!” 他道:“那就乖乖受罚,好让我看到你的真情实意。” 我急中生智,“我错了,我悔改。但若你用这种方式来罚我,就是你错了。因为主要原因是你担心于我,现今你把我锁在宫内,还惩罚我的内侍。他们心中积怨待我不好,我不能出门抑郁苦闷,久而久之有了病症,岂不是让你更加担心,所以,你不能罚我。” “朕不能罚你?”他略提了嗓,再重复一遍,“朕不能罚你?” “能能能。当然能!”我迁就忍耐。“陛下怎么罚都可以——”但更加了几分可怜,“只是很难过,刚刚在屋顶担惊受怕,下来还得要挨罚。这皇宫真是,呜呜呜。” 他一眼识破我的假装,伸出一指抵住我唇止道:“朕可原谅你,但那群下人原谅不得。这是最后容忍,莫在求情了。不然就再给你添一个月。” 之后不管我怎么死皮赖脸的求情叨扰他再未松口。唯有一次张了口,却是十分过分的往我脸上使劲嘬了两下。 辛来和巧儿都受牵连,两人在刑司领了不同的罚。 辛来被仗十五,臀部明中午乌青,稍碰下板凳都需龇牙咧嘴呜哇乱叫半响。巧儿被仗三十,她是女子,比辛来更加细皮嫩肉,一人从刑司慢慢走回,未叫痛未难过,除了脸色苍白些,连受罚的征象都看不出。 若不是我留心到她的步伐紊乱不复初,扯了亵裤一看,才知她的惨状。 臀部无一处的好,血肉溃烂,渗血不断。那棍子不知怎么打的。连藕似的白嫩大腿上也牵连上,很多肿胀淤青。 我看的心疼不已,心中悔恨交加,好端端的上房盖天窗做何。竟连累巧儿到如此地步。 辛来知晓了巧儿的惨,再未喊过半分痛。天天殷勤照顾巧儿,直到一月后,巧儿的伤才好些。结了疤。不过那瘢痕却是怎么都消不了了。 我更是愧疚,连连几夜未安。 宿宁宫其他服役的内侍们都轻些,不超过十仗。辛来直夸我们福气好,若皇上责罚其他人,少不了几十仗。唯独我们轻了些,全靠我的好处。他很会苦中作乐。 巧儿受了伤,还得同我一起进出,参加觐见,前几次都平静无事,唯独今日的觐见,宁贵妃和我同阶的纯妃吵了起来。 纯妃向来低调冷静。谁都没能想到被宁贵妃的一句,“早死是命不好,与本宫家父何关。”所激怒。 她玉臂一挥将案桌上的瓷杯器皿全数扫于地,砰锵清脆的裂断声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跳。连淑乐皇贵妃都未曾料到,手一抖,茶水皆数洒出。 纯妃深恶痛绝看向宁贵妃,恨道:“不知姐姐哪来这么大的脸面。怎就不知悔恨两字!和在天之灵的捷安侯道一声歉又会怎样。你家父所作所为已是罪恶滔天。你也要走上他的后程吗!” 45 冤枉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从未见过纯妃如此激动。她向来都是宁贵妃的附庸品,唯唯诺诺,不露圭角。 宁贵妃怎甘受气,纤指一扬,怒道:“好你个纯妃。往日里还不见得这么大胆子。怎么今个就偏生壮了胆?莫不是要做恶人,好来欺负我?显得你厉害?” 纯妃戾气尽显,冷笑一声,“是又如何。天下人谁不知令父觊觎皇位已久,死的理所应当。万惜捷安侯风华正茂受此牵连命丧酆都,引以为憾!” “早死与我家父何关!” “够了!”淑乐皇贵妃骤然出声阻止两人争论。她神情悲戚,一手胡乱擦拭掉眼眶渗出泪水。训斥道:“好端端的日子,该提的不提,不该提都倒是让你两说了个遍。若真想让人赏着掌嘴,直言便可。” 捷安侯逝世对王家一众人打击颇大。几近成了三缄其口的事。两人谈论无疑逼迫她想起此桩憾恨。 宁贵妃往日同她交好。不知她忌讳公然撕破脸皮丧失众心,或是顾念往日姐妹恩情。硬是隐忍不发,将这事自压下。 厅中气氛冷寂弥漫。偶尔来一两声纯妃的啜泣。当真是稀世罕见。 我等的急了,回头观望巧儿一眼。她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顷刻就要晕倒般。看我望她,摇了摇头,小声道:“娘娘,我没事。你且专心听。” 现下无人讲话。淑乐皇贵妃好似在缓和心中郁思,过了寻常时辰还不放人。我等啊等,等到不经意打了个瞌睡乍然惊醒,淑乐皇贵妃还在凤位上一手支头,掩了诸般情绪的静止不动。 我再回头看看巧儿,她仍在勉力支持。我稍移了移椅凳置她身前,好让她有所依靠,不用自己站着那般费力。 刚挪了凳,听得林昭仪一声,“宁贵妃。不知你还记得你的妹妹敏贵妃!” 满堂寂然被她一语打破,不少人窃窃私语开。宁贵妃挺直了腰板,居于位上,厌恶道:“记得如何。她犯了错,与本宫何关?莫不是想让本宫替她个死人尝罪?” 林昭仪癫狂两声大笑,移了视线独独看向我。眸底狂态疯痴。看的我胆寒发竖,突生心悸。直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林昭仪朗声道:“宁贵妃可知,这谨妃同我说过什么话?她道您若居凤位,必是后宫之祸乱。故此拉拢我来对付您。而当初陛下与她一同从密林逃生,期间琐事我们一项不知,怎能确切没有谨妃的计谋。” “还有——”她自座上起身,步步逼近我,“那捷安侯死躯运载回来之时,身上有谨妃当日所穿的猎袍,谁人又知是不是谨妃所杀!” 凿凿有据,信誓旦旦,全凭她的臆想猜测。本是喁喁私语的交谈声哗然变大,喧闹不已。淑乐皇贵妃蓦然抬首,宁贵妃恨之入骨的盯着我,明显是相信之态。 我目光慌乱扫过在场众人,竟都统一的怀疑厌恨。一瞬成为众矢之的,讨伐排斥声不在少数。 林昭仪神色得意,像是做了一桩平冤昭雪的好事般,洋洋得意。姣好面容在我眼中少顷成地狱鬼煞,丑陋不堪。 我死盯了林昭仪,一字一缓铿锵有力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本宫不否认与你交心相谈所言的话。但本宫未做过的事情也容不得你冤枉。你真有确凿证据了,何不上书给陛下谋求反案,简直无稽之谈。在这里大放厥词冤枉本宫,你可你这犯的又是何罪!” “她所犯何罪?!”宁贵妃呛声我道。她怒目切齿,双手死死扣抓案桌边沿,指尖因大力迸出腥血,气的颤抖不止。 她之事确实有所为,但我尚未行动。又怎凭她将怒火发泄于我。 我拍桌站起,意警告更欲震慑。“你身为贵妃,入宫几年连最简单的尊卑有序都不懂的?一个昭仪对本宫大呼小叫,在没有证据前全凭一面之词的污蔑,何不是罪?怎不是罪?” 接续一掌扇向离我最近的林昭仪,我手劲未收半分,直打的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嘴肿龈血溢出戚戚哀哭。 在旁的妃子有所想拦,被我一脚踹了去。她捂肚痛叫,在地上打滚不断。我蹲身下去,一手狠抓对方云鬓柔发,低呵道:“孟婕妤,上次之事本宫见的敏贵妃可怜没同你计较,你是专要来寻死,让本宫为你定罪吗?” 豆大的泪珠自她眼角不断滑落,她哀哀道:“是臣妾知错。姐姐还请原谅,姐姐!” 我不为所动,更抓崩她的头发,使劲拔下来一把,起身摔散在地,慢步回坐,饮上一口早已凉却的清茶。笑道:“这宫中的妃子,渐日里没有礼仪。不知如何是好啊,贵妃娘娘。” 宁贵妃双目猩红,却道不出一句话。 我看她气的都快要濒临升天了,眼一眨就要掉落几滴血泪似得。适可而止的收住笑,这次再扫视一圈厅中所到妃嫔,低阶的妃子再不敢与我对视,很是忌惮恐怖。尤为方才说的最凶的几人。 淑乐皇贵妃道:“谨妃,你这规矩又是谁教的。本宫还未……” “何事发生?”一语清泠插进,标配明黄衣袍着了暖阳盛色,举世无双,俊美无俦。觉哥哥缓步踏进,先是看了在地蜷缩哀鸣的两人,后疑惑目光转向淑乐皇贵妃。 淑乐皇贵妃同我们忙躬身行礼,禀告道:“陛下,谨妃不知事,同这昭仪婕妤发生了点冲突。” 他本是去上座的步伐微停,转向我这边,问道:“发生何事了。” 我如实道:“林昭仪不知礼数,无故诬赖与我,将捷安侯命死一案硬扯上我身,公然蔑视大理寺卿的案牍。陛下您说,该不该罚?” “陛下,陛下!不是她说的那样。”林昭仪猛然提了音,凄厉不堪,在地连爬抱住觉哥哥的一只腿。 “陛下!陛下!臣妾,臣妾只是怀疑。这谨妃娘娘跟您一同出的密林,但还是……”她哽咽停住话头,更是语无伦次,组织不出话语来。 46 孔雀东南飞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瘫倒在足下的烂泥肉躯。我厌恶道:“本宫倒要听听,昭仪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无话可说,泪不止簌簌掉落。 骨节泛白攥紧龙袍,像失去糖果的幼童恸哭。我不会在动容,更觉得她行为碍眼至极。 一脚将她蹬开,顺带在龙袍上踹了个脚印。淑乐皇贵妃急斥道:“谨妃!你好大的胆!” 我转过头去对她嗤之以鼻,高声问道:“何为大胆,陛下都未出言。你何来的胆出言?皇贵妃,你好大的胆!” “陛下!”她被我反噎,怒声急呼觉哥哥。 我冷下脸拽过将要站立不住的巧儿,不顾身后众人何种脸色,何种议论。是否符合礼数,是否顺应君心。一往直前的出了中宫。 等回了宿宁宫,才觉心中的燥怒好了些。 辛来知透了今日在中宫发生的事,竖了大指夸赞我道:“娘娘。您真是好厉害。若我猜的不差,你必定会被禁足一月。” 我火气正盛,往日还能将他不敬话语当做玩笑。今日怎么都觉得是欠怼寻事,一掌结实扇他背脊。 辛来本就孱弱瘦削,又无戒心防护,一掌下去整个人即刻磕碰在地,鼻腔涌出两条鲜艳的血河来。 刚扇完我的心中便有所悔恨。宁贵妃发怒于我,我却又迁怒旁人。我同宁贵妃又有何区别。 可心中未消的怒火怎样都使我拉不下面来。我端坐凳上,冷眼觑看辛来艰辛起身。朝我绽出个笑容来,柔声道:“娘娘您这是生什么气!别气了,气多了会长皱眉变老妪。” 我挥手召意他且先退下。要自我冷静平缓心情会。 辛来慢腾腾退下,行走间很是别扭。他方才落地一刹,拿了肘腕去做缓冲。现应是不好受。 繁复心情更是复杂。不知名的邪火在心中腾腾燃烧,直烧的人艴然不悦。回想种种,那林昭仪该到了必除时候。 但没能想到。林昭仪在此事发生的当夜悬梁自尽了。 有人道她是畏罪自杀。 因禁军从她殿中搜出了许多情诗家词,里面内容多为愤懑现实的不公,和欲娶她为妻的誓言。她死前更是抄诗一首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据禁军回报,以血铸成,未干半湿。 当朝妃嫔,竟与外人诗歌传情。定是死罪难恕。 觉哥哥怒不可遏,势要将这奸夫揪出。宫中密探依寻蛛丝马迹,早时发生的事,不到晚时便有了结果。这奸夫是伺候她的宦官内侍,死在了太傅一案的祸乱之中。 两者皆身亡,现下追究也无意义。觉哥哥给了最后仁慈,只令宫人将她随处扔至乱葬岗。而没有曝尸街头,任万民唾骂。 我想起她宫中的那名内侍,几眼相望萍水相逢。唯那内侍一双灵巧的手无法忘却。当日后庭秋千,内侍遮遮掩掩半藏于树下,露出一张精致冠玉的脸,看向她的目光溺爱溶溶。 当时未觉有异。现时回溯,早有苗头而不知。 我命辛来向调查此案的禁军打听了这事,他们吞吞吐吐在碎银贿赂下,将事情全盘托出。让我知道了那名内侍是如何死的。 这名内侍承蒙林昭仪与敏贵妃交好的光,同太傅搭上线。本欲借此脱离宫中苦海,用假死换取脱身。再以同法拯救出林昭仪。两人双宿双飞,做民间的一对鸳鸯。 计划都将进行一半了。太傅行刺陛下一案破灭了所有希望。太傅花甲之年,惨遭牢狱之灾,不肯承认祸行,被丞相专派的人活生生折磨死在牢里。等觉哥哥知道之时,事情已经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他本欲处死,对此案也无心挂问。潦草罚了看守的人十几仗,再无深究。 但事偏生出在了这牢狱之内。林昭仪府中的内侍不堪计划到头一场空,深夜力闯天牢意图带太傅出逃,等再找时机洗刷冤屈,重获圣恩。 冷箭暗夜当空,如流星飒驰。击碎了所有的希望。 他还未见太傅最后一眼。也没能再同林昭仪说声再见卿卿,就阖了眼被人裹席随意扔进了乱葬岗中。 林昭仪一直等他,直到敏贵妃将以草编制浸血的小兔子交给她时。她才知道了何为触目恸心。 一口腥血喷出,昏厥了过去。那时应该就死了。 等两人将所有可知信息交心相谈,相信了太傅口中所言的不是他,再联合我先前针对宁贵妃的话语。毫无疑惑的定罪于我。 林昭仪先前在我养伤时,日日来看。也并非巴结笼络,而是想方设法套出我的话。 幸好我当时没说出什么吐槽觉哥哥花心薄情的话来,给她留下把柄。那内侍同她也算是对苦命鸳鸯了,可惜生不逢时,两人身份不对等,注定了这场戏码烂尾结局。 唏嘘归唏嘘。我厌恶她仍是厌恶。 辛来听的大为感动。背着我在宿宁宫烧了香拜了佛祈愿她们来世相见,必能长长久久。 被扫院子的宫人发现了遗留的香烛黄纸,上禀了总管。又被总管上禀了皇上。道妃嫔不得私下送纸干这些毁国运寻私情的事情。这下倒好,林昭仪一事没让我禁足,这倒让我禁足了十日。 苦闷的我恨不得啃掉辛来脑袋,好生看一下他头壳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一天天尽干些拖后腿的事情。 我问他,“为何不在皇后宫内烧香拜佛,让你的好皇后也沾沾你的福气?” 辛来道:“进不去皇后娘娘的寝宫。那儿到处都是禁军把守,连淑乐皇贵妃进去都需经过陛下同意。陛下当真是疼爱皇后娘娘,一个养身让只聒噪的苍蝇都飞不进去打扰到娘娘。” 我随便嗯应两声。拿了蒲扇扇风。辛来又道:“不过娘娘带我去的话,就很简单了。” “不去。”我干脆利索的拒绝。 辛来同我周旋祈求,“娘娘您怎么就不问为什么,这么早拒绝是干吗。” 我道:“为什么?” 辛来盎然得意,“那是因为娘娘您阶位不低!” “本宫觉得你的废话真是与日俱增。” 47 五里一徘徊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林昭仪进宫时是麋花春漫的午日。 宫中牡丹玉笑珠香,踯躅闲开艳艳花,盈盈拥簇满整个皇城。 她随着教习嬷嬷在偌大的皇宫中走的累了,便偷懒从秀女队中脱离而出,自在逍遥的寻了棵阴翳大树,在下乘凉兜风。 正双手垫头,背倚树干好生偷闲愉悦间。突地被一人抓住胳膊硬生生的拽起,她疼的瞬睁开眼,想看看究竟是谁这般粗鲁,竟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做出这样的事来。 只是一睁眼所见,就再难移开眼。 花满阡陌,日侵衣。冷俊少年姿容既好,神情亦佳。犹如这富丽堂皇的皇城中栽下的峻岭青松,爽朗清举。比之她先前见过的所有人,都要来的独一无二。 她怔愣发痴,不自觉沉溺于对方如画的眉眼中,直到那眉眼愈皱愈深,染让厌恶。她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声抱歉道:“阁下见谅!” 那眉眼没有舒展半分。反是愈发皱紧。 她心下发紧难堪,不知怎的就让对方生了厌。莫非是她憨态横出,眼神露骨垂涎了些。 想抱歉想反省,心中组构好的话语兜兜转转上了口,却是道的支离破碎。“阁下,我……阁下。这……。阁下,我并无……那个意思……。” 那人话少,深谙沉默是金的道理。姣好的唇翕张吐出几个字。“这地方不能来。”就别无他话。 转身走的匆匆,只是不经意掉落了个东西。 林昭仪急忙拾掇想提醒他,等再一抬眼,人已走的无影无踪。她将捡起的东西一看,是串剑穗,下坠了几滴翡翠玉珠,纯色极好。掂在手中分量很重,想必异常贵重。 能拥有这种东西的。不是亲王便是权臣。她暗暗留了心,将剑穗装于内兜里。蹦蹦跳跳追赶上了一路都得端姿正步的秀女队伍。 教习嬷嬷眼尖瞅着了她,二话不说罚她涮洗马桶。厉声冷斥:“这宫中要的就是规矩。” 林昭仪叫苦不迭,凄凄怨的接受。还被戒尺打了两下手掌心,手又肿又疼,披星戴月的忍受臭味和做活。 等到了第二天选秀,一身臭味神色憔悴。被贵妃当朝嫌恶,不过那皇后却是注意到了她,温声问道:“哪家的姑娘像你这般狼狈。发生何事了?” 她瘪了瘪嘴,本是自己有错也无冤可诉,自认了去。 皇后见此也未多话。但最后的秀女选举中赫然有她的名字。 接下来的事情很是顺利,她生的好,被皇帝一眼相中。赐了个昭仪的妃位,入住进了独属于自己的宫殿。刚搬入的第一天,她又见当日那人。 她一直私揣在怀的剑穗好像突然生了热,灼灼的烫在胸口,带着内里的心窍怦跳扑通。着迷似的接近了那人道:“你……” 那人显然也被她惊到,无甚的表情略有惊异。复而又是平平淡淡的点了点头。继续做活。 林昭仪见他那般冷淡,本来的一腔热情顷刻无地自容了起来,她扭扭捏捏将怀中的剑穗掏出,示给人看,“这是我捡到的,你的东西。” 仍是不见波澜的接过收起,那人像是屏蔽外界的一切感知。不闻声色不晓声色。 林昭仪有些难过,但还是忍不住搭话道:“你是宫里的亲王还是侍卫?你使剑一定很漂亮吧。” “……” 长久的不语。林昭仪单以为对方不想搭理她。可没料到,下一秒。那人突兀张了口,还牵了牵唇角,做出个快活的表情来。虽是笑的狰狞丑陋,彻底将一张好脸毁的一干二净。 他的笑当是一道刻骨瘢痕,惊心动魄。带了恶意的残忍,和早已堕落再翻不起情绪的厌倦。那人道:“我是内侍。”继而笑了笑,“阉人。这皇宫底下最腌臜之人。” 林昭仪颇为一震。见人是笑着,但从骨里弥漫泛出的绝望却是怎样都遮掩不住了。她心不由的一悸,再近人几步,伸去锦帕递去,“阉人又怎么了。你是这宫中……”她愣了愣,转而坚定道:“你是这宫中最干净的人!” 她再没得到回应,不论她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口干舌燥,那人萧条屏绝了一切的遭遇事物,独自沉浸。她颇为苦恼的揉紧了手中锦帕。思索了怎样才能让人同她说话。 但等到夜临,通报太监道了陛下今夜来召寝时,她再没了别的心思。 她先前见过传说中的皇帝一眼,隔了人海彩旗,看了个大概的模模糊糊。只记得皇帝长的好看,嫁给他做妃子肯定不亏。 可等两人真正同榻之时,她突然觉得好亏。脑海中涌生的皆是今日那人的癫破绝望。 害怕,紧张,恐惧等情绪涌上,她怕的想要失声尖叫,颤的浑身僵硬,像根死木再难逢春。教习嬷嬷曾经传授的媚上获荣伎俩,她忘的干干净净,全凭本能的行事和排斥。 幸好,那高高在上任谁都琢磨不透心思的皇上,亦是怪异。只解开了她衣襟第一颗袖扣,吹灭了蜡烛,随后合身躺于榻上,不动她分毫。 她噙了泪躺在榻上,双手紧环于胸口。倒取悦了帝王。皇上侧身过借了月色观她,道:“朕不会碰你。” “放心。” “陛下对每位新侍寝的妃子都是这般吗?”也不知怎的,她倏然就问出了这么一句。问完后便觉头顶凉飕飕的有把刀悬顶,太过僭越了。 皇上轻笑两声,并未回答。与她想象中雷厉风行,杀人如麻的帝王天壤之别。她也大了胆子去看皇上。 皇上予了她安抚的笑容。又补充一句,“昭仪不必多想。” “那陛下是有喜欢的人吗?”她也不知这句话怎么问出口的。还咬破了舌尖。登时剧痛和着腥味充斥满整个腔内。疼的她面容骤然扭曲,五官挤压在一处,滑稽可笑。 但却更加取悦了帝王。皇上清朗笑道,“昭仪如此紧张吗。” 她点了点头。将浑浊各滋各味的血水压着反胃强行咽下。唯恐在皇帝面前失了态。 48 故事中的故事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满室阒寂,月如钩。欹枕不成眠,年轻的帝王对着她,更像是对着霜月霄汉,轻字呢喃誓言。 “有啊。” 她还欲再问。但人已翻转过身。不一会细微的鼾声悠悠传来,俨然是睡的熟了。 一夜难眠,早些时辰还被人催促着醒来伺候皇帝穿衣。她头壳发晕,对入宫一事更觉得后悔了。繁文缛节,礼仪教则,样样都得遵守精通。 还得以皇上是老天爷,赏自己口饭吃。 进了皇城看似是人上人,究其根本还是人下人。 等那皇帝好不容易走了,她终于能松一口气。如释重负的重新蜷回榻上休憩。 睡足了再醒来时,床前支楞了几个脑袋正目光如炬的盯着她。还未完全褪尽的睡意彻底被吓散,她小心翼翼的问了,才知是总管派来的殿堂内侍,专门来伺候着的。 这内侍跟索命无常一般。一见面就吓的她三魂六魄飞走了几魂几魄。 内侍比之妃嫔,出身低贱纪律严明。能混出头谋的伺候宫中妃嫔这般好差事的,都是些人精。察言观色,趋炎附势最为会。 眼瞅着她当夜就能侍寝,必能得到荣宠。 一个个殷勤备至,充当她的手脚。 除了那人。她道不出的滋味。 一干人众星捧月般的将她称誉吹赞。那人独立一旁,活像淤泥清莲,一尘不染。昨日萦绕的绝望气息已经被一种名为寂灭所压下。 她透过那人好像看到了一滩死水,即将蒸发于烈日下的死水。 越是冷傲特立独行越能吸引到人。不过因处位置的低贱。所受的关注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他常常被人欺负。 在林昭仪入宫的前段记忆中。这人是一直被欺负过活的。下人笑他轻狂自傲,还耽溺从前的大少爷日子。贵人讽他活该可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林昭仪从几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些关于他的信息。 前朝将军之子,谋朝篡位失败后满门抄斩。皇帝怜他年幼,饶他性命,施了宫刑一罪。后就让他在宫中行动,莫出现在世人眼中,引起议论祸乱了。 他名,蔡雅谷。 雅谷。 林昭仪将这个名字萦在口中念了千遍万遍。等见面接触时,仍没能道出一个字。方道出个蔡字,看他眼神立转着阴翳,她忙改口道:“菜真好吃!” 后又细观了他头上被浇灌的汤水,正腾腾的冒着热气,显然没多久。 她气的咬牙,忙问是谁干的,竟这般过分。 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缄默不言和冷硬拒绝。那人推过她的薄瘦肩膀,往自己该去的地方。 林昭仪后面急急追了几步,唤道:“你总是不告诉我。你好歹也是我宫中之人,你受欺负了,我这个主子定要为你出头的啊!” 一席话说的又快又急。要是别的内侍听到主子这般话,必定感恩戴谢。 他却不同。尤为是听到主子两字后的,清癯的身形骤然一僵,半响低语,像是从喉间挤出的嘶音道:“我没有主子!” 林昭仪瞬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认错道:“是我错了。你没有主子!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这般过分欺负你,情急之下说错话而已,莫要在意嘛。” “关你何事。” 不留情面的拒绝。让她一时被震慑。竟道不出其他话。眼望着人走的无影无踪。 反应过来,往前追去。却是怎么都找不到人。 她在自己宫中候了半天,直到傍晚才见得人鼻青脸肿,满身伤痕的回来。面对她的问题。仍是一字不语的冷漠离开。 林昭仪暗自定下心来,等明日他出行时,毫不迟疑的跟上探个究竟。 先是在御膳房被好生为难一番。后而司礼监,浣衣房内的人也没有好脸色予他。林昭仪这倒是能理解,毕竟他也不以笑脸示人,很是漠然倨傲。 直到遇见几个同他一般大小的内侍。 宫中内侍都懂得仗势欺人。林昭仪远里瞧的清楚了,这几个内侍是宁贵妃宫中的,寻衅滋事的事情没少干。自觉得比宫中内侍都要高出一等,很是飞扬跋扈。 那宁贵妃也护犊,自训了可以。旁人碰都不能碰一下。 林昭仪偏不信邪。当那人被几个内侍围困中央将要被欺负时,她毫不犹豫挺身而出,解救对方于危难之中,顺带通禀了总管,严刑拷打了几名内侍。 然后在觐见之时被宁贵妃出言刁难。她含着泪跪于大厅中央,被迫磕头像宁贵妃道歉,宁贵妃身后是站立恣肆狂傲的内侍。 无人帮她。妃嫔们神色各冷清。皇后有心劝阻几句,被宁贵妃说的哑口无言,只能舍了怜悯的神色给她。 事后送她了一盒消肿暖膏。 而那人,破天荒地以草编织了个小兔子样的玩偶送予她。 林昭仪很高兴。将这小玩意好生珍藏,但耐不住天热高温,草很快就枯萎变黄,成为无用的东西。 那时宫中亦发生场大事,御花园中的蜜蜂突然伤人,她恰巧没在,逃过一劫。只是刚入宫的王美人,和不高不下位处尴尬的谨妃遭了难。 两人御请太医,皇上退朝接个安抚。她再见皇上,也还是紧张。皇上匆匆来,匆匆过,一句你没事就好敷衍而离。接续的几位妃嫔离她的住处较近,她清楚的见的都是相同的待遇,并无特殊。 皇上走的又急又快,有几个想要强留住人的,哀哀嚎哭直喊痛的。对面连回头都未给一个,背景决绝且疏远。 偶被烦的紧了,冷冷呵斥一声,“闭嘴。朕知谁最痛。容得到你再这里虚伪装样。” 她倚着门框,想着自己幸好没这样做。简直太掉价了。同时也有些失望,不知到底是谁才能让这帝王,能区别对待。 不过她志不在此,看着帝王走了也没什么大的感触。又满腔热情笑嘻嘻的去缠那内侍。央求他做个秋千出来。 “往日我都是在御花园内玩的!现在那里有蜜蜂,肯定去不成了。若没有秋千,我该有多无聊啊,唉。” “唉~。” “唉!” 被她的叹息烦了,内侍冷着脸答应了。 49 故事中的故事2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她得寸进尺,又央求了几日,终于能正大光明,欢欢喜喜的唤对方一声,“雅谷。” 白雪红桃逢雅谷,小桥流水忆姑苏。诗囊半鼓酒盈壶。 行万里行程万卷,窥的雅谷情深里。 秋千连做了几日才算好。雅谷手上因编制粗糙蛇绳起了许多水疱,火烧燎肉似得疼痛。连入梦进食眉头都是皱的。 她着实心疼,但宫中不会提供伤药予下人,除非是陛下赏赐。眼看雅谷一双手发溃疡烂,她走投无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趁皇上罕见召寝时,将自己一双手在粗粝石板上磨的血烂,借机讨到上好的养疮药。 皇上赏她时,意外提到一语。“这药对蜂伤治疗亦不错。” 她纪挂在心,领恩谢礼。 是夜再得合衣煎熬的同皇上躺上一宿。天逾亮时分,被人又揪着从被窝里提出伺候皇上穿衣。 等那活祖宗似得皇上走了,她迫不及待兴致冲冲的将伤药捧至了雅谷跟前。 却没料到对方一眼都懒得瞧。厌恶至极的让她快些拿走,莫做这些无用工。林昭仪眼一眨,嘴一瘪,落下几滴泪来,声也是哽咽道:“你是不是在怪我?” “没有!”比往日特地带了气劲和笃定的话语。 林昭仪不依不饶泪罐子似得不断涌泪,哀求样的让人接了涂抹,好受些,仿佛不接就是天理难容,罪大恶极的事。 那人被烦的紧了,将药接了过去。 接的一刹,突然见的林昭仪往日的柔荑细嫩,成了血淋淋的大猪蹄。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还阻碍不了内里的疮伤。可见的伤口皮肉翻出,猩红血痂碍挡填充。想她一位官家小姐,何时受过严重的伤。 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林昭仪这回真有了难题。吞吞吐吐半响道不出个所以然,一脸的做贼心虚。胡诌八扯道:“是前些日不小心摔的。” 这等借口当然没半分信服力。不多话的内侍自沉默半天,神情阴晴不定。最终又将她好不容易讨来的伤药还回。冷道:“不用你的多此一举。” 她泄下气来。明知他明镜不疲,蕙质兰心,再说些谎话下去局势必然更糟。退让的不语。但更是迂回的策略,将药默然揣回兜里,等到了夜的时候,颇有几分登徒子耍流氓的行径偷偷潜入了内侍专属的屋内,趁人酣睡正香,掏出药来细细抹上。 又恐被对方瞧出什么端倪。蹑手蹑脚的藏在床尾,等天将明,药快被吸收的差不多时。她又沾湿了锦帕替人擦净了手。如此往来几日,眼下乌青甚重,被下人们知晓了个遍,除了雅谷,她念念不忘的雅谷,依然拽的像天王老子般,对她视而不见。 只是在房门内落了锁,让她这个半夜潜入房的贼人进不去。 转眼又到觐见日,她这回瞧清了被蜂蛰的谨妃。一张脸被铅粉浓浓覆重,不透半分人气。胭脂着染的红艳瑰丽。她不免多看了一眼又一眼。 乍然想起了皇上曾赐的伤药,示好的问向谨妃。 被其婉拒,更与的平时相看不顺眼的妃嫔吵了起来。 觐见与她们下等不生事的妃嫔们毫无干系。向来争风吃醋,唇枪舌战的都是越高位者。今日也不例外,只是没能料到今日发生了件陷害的大事,关于那姿态雍荣,却令她讨厌的贵妃。最后连的皇上也被惊动,盛驾而来。 厅上皇上与皇后琴瑟和鸣,相敬如宾,谈吐言行羡煞旁人,连她也不例外。眼巴巴的望了,忽而联想她与雅谷,若是雅谷对她这般情深如许,时刻的眼神相黏那该有多好。 这皇上说来也奇怪。退时回眸望向皇后,又极快的瞥了眼谨妃。基本没人见的没人发现,除了她下位离皇上近些的人。 她好像懂的了些什么,觉得皇上的捉摸不透里突然生了根,逐渐冒出些苗头。但并没有多久,还未生出的苗头彻底被根除。 谨妃被捷安侯所关。 彼时有内侍急急忙冲进来时,她们一众妃嫔正在御花园里陪了皇上皇后饮茶作乐。皇后未入宫前,便是名享天下的京都才女,绘卷作诗,琴棋箜篌。 这等场面,谁的风头都比不过。她亲眼见了姿态雍荣的贵妃差点拧烂了手中的锦帕,又见了纯妃不以为然,平平淡淡的处之泰然再听到有关捷安侯的消息后,霎时崩坏。 但皇上只愣了愣,接续带着她们观赏完皇后的诗意才情。那名内侍急的都快掉眼泪了,将头在地上磕的砰然作响,都没能换来皇上的体恤,一声声的求皇上救救娘娘,听得人揪心不已。 她忍不住想跟着求情,还未开口皇后骤然停下,先行一步求情到快去看看谨妃先。 这才让皇上起身赶往捷安侯所处地,一番折腾后才知那捷安侯早已把谨妃关进了内宫天牢,现下没准在严刑拷打。 场面一下急切焦灼了起,又不知谁说了句,“这可怎办,这捷安侯的胆子也太大了些,进了天牢的人还能活着出来吗。谨妃姐姐怕不是出事了。” 她也不由的慌张,心绪好像看到了谨妃被鞭挞欺凌的模样。 皇上步伐顷刻快了起来,本是悠哉悠哉等着她们一众行,现在一人走极快,很快就将众人甩在身后。除了亲近的老太监同那侍卫跟的上,无人能跟上一步。 等好不容易到了天牢门口,那谨妃娘娘已被救了出来。看似无恙,只是死死攥住皇上的手怎样都见出了她的害怕。 不过,皇上仍是放开了她的手。奔向那被后宫任何一名妃嫔心知肚明,无法嫉妒和厌恨的皇后。 柔声安慰,轻言卸罪。 她被夜冷风一吹,有些畏惧。这便是皇上所不喜的结局吗。若有一日她也遭受此难,皇上也是这般对待她,届时她该如何。 雅谷会不会来救她。 谨妃娘娘被人搀扶着而离开了。皇上还在柔声安抚皇后勿要受惊,捷安侯挺拔身型,望向谨妃所离开的方向。 50 故事中的故事3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元年六月,夏至秋弥,全食日。 那沾满了稠血的草兔,由人交到她手里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敏贵妃衔哀致诚,以银两贿赂清扫的内侍,给他在乱葬岗寻了处好地方,没同央央死尸堆积一起。还托人从宫外带了些糕点香烛祭奠。她失势不比从前,处境难堪。这已是最努力的结果。她也别无他法。 满堂惟有烛花红,林昭仪终是明白。昨夜心悸,昨夜皎月楼阁下是为何故。 对方道为她舞剑一曲,青锋三尺,薄茧覆握。树影窈窕,比不得剑影凌发,层层迭激。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舞剑,以为兴起正盛,没料到是决绝告辞,殁亡深宫。 回忆不堪盛,动辄穿心骨。前不久尚有温情,他难得神情稍霁,捧了她结疤的手细细的抹药。道:“从未见过你这班傻的姑娘,若是我死了,你岂不是要跟我一起死。” 她当时回道:“当然不会!我虽傻,可也懂的性命难得。要好好珍惜才对。所以你也应当同我一般。” 灯下人晕染的柔和温切,应道:“若有一天我无心苟活,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活着。” 活着。现下要怎么活着。 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林昭仪怔怔落下一滴泪来,并不懂得当时其言之悲。 她方十六,入宫做妃。不尝欢喜是何滋味,单凭本意的亲近。明知为大不忌,可心中私欲,暧昧的缱绻冲破了一切阻碍,促使她将一颗真心全数奉上。现下她形单影只,零丁孤苦,收了她真心的人,已没办法将心还给她了。 忽逢云翳倏生,顿黯霄汉。敏贵妃递了帕予她,“节哀顺变。他不想见的你落泪。” 她默成一块石塑,周遭的一切都觉得笼了层看不清的薄纱。但一直掉落不止的眼泪却是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像是见到他不耐烦的样,“这宫中眼泪太多了,你哭的泪也不是最好看的那一位。别哭了。”稍顿了顿,又满是别扭道:“别哭了,我也难过。” 她忍不住低语道:“若你难过,可会回来看我?” 话刚落,被人大力摇着肩膀清醒。敏贵妃神情惊恐,唤她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魔怔了,同谁说话呢?切不要这般吓我。” 她死死盯着敏贵妃,从心底里弥漫滋生的厌恶悔恨连同连绵不绝的痛意迸出。若不是她太多贪心,想出那么无厘头的法子,同这敏贵妃牵扯在一起,雅谷,雅谷又怎么会死? 若不是敏贵妃,刚刚出现在她眼里的雅谷,怎么会倏然消失。 她狰狞了一张脸,恶狠狠的推开敏贵妃,大声呵斥道:“滚!滚!你打扰到。”想到对方,她心境又不由的平和了些许,快活了很多,笑着喃喃道:“雅谷。你打扰到雅谷和我说话了,他必定不会开心的。那小兔子我还没跟他说声谢谢呢。” 敏贵妃惊慌道:“疯了?你当真是疯了不成?” 她不理会,只觉得吵闹。将手中的小兔拿出,关怀的捧着,笑眯眯的问道:“你是雅谷送我的。给你起个名吧。你就叫……” “林昭仪!” “林昭仪!” “你疯了!你疯了!” 怒喝嚎哭都没能惊响她半分。疯?疯什么了?她同雅谷送来的礼物说话,有什么疯的。 敏贵妃不知何时走的。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轰隆的雷声和着惊驰霹雳的电光照亮屋中一刹。她突然见的兔上全是腥血,血! 哪里来的血,何处来的血?林昭仪将兔死死攥紧手中,开始止不住的落泪嚎哭,“雅谷!雅谷!你究竟在哪里?!…”心似被千刀万剐的痛,喉间涩的发痛泣血,她胸口窒痛灼热,胃里反呕,张口便一口腥血喷洒而出,沾染在血兔之上,更来的鲜红。 雷声赫赫里夹杂着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闻者伤心。但近些的宫人听见了感叹归为叹,却早就习以为常。 皇宫中,这般的事不是特例了。 她抓着那只兔,醒时不放睡时缠绵。服侍她的人,都说她得失心疯了。借此请来了皇上。 皇上来的时候,她正逗着死气沉沉的兔玩,一手拔着草做的耳边,连连道:“快动耳朵,快动耳朵,让雅谷看见了你这般聪明,必会开心。” 进门的脚停住,皇上转身离去,未进宫门半步,只吩咐了殿里的人好生照料。近日里别出去了。以免生了祸害。 可她半夜昏沉之际还是清醒了,犹如正常人一般。只是随身带着那只血迹斑斑草兔。 与敏贵妃再次相见,再次交谈。她有了目标,她开始了报复。 失败,失败,终而还是失败。她就如同她的雅谷一般。失败,失败,本是白马青衫红袖招的少年,长逝于深宫。她觉得她也快要死了。 最后破釜沉舟,奋力一搏。到头来换来的还是失败。她先觉得顺眼的谨妃,现下和修罗地煞有什区别?她死死抓住皇帝衣袍,抓心挠肝的剧痛,问道:“陛下,陛下,你不是不喜她吗。为何不好好调查一番,你不觉得她最有嫌疑吗?陛下,陛下!我求求你,求求你。杀了她。杀了她啊。” 为雅谷偿命! 帝王略蹲身将她扶起,贴耳近道:“若真痛的很了,不如去陪他。朕允了。” 可雅谷说,“你一定要替我活着。我相信我所尽心服侍的人必然比我强上百倍,不会轻而易举的死。所以,你一定要,一定要活着……” 她终归还是太怯弱了。如同陛下说的那般,她太痛了。这般痛不知道能蔓延到什么时刻。若是一辈子,该怎么办。 她死了。 霓裳一毁撤,千载不复引,戚戚弥相愍,泣涕应情陨。 三尺白绫,青霜台。 重过阊门万世非。 她要陪着他,踏遍千山万水,上穷碧落下黄泉,奈何桥畔永不孤。 来年春风桃李花开日,得唤一声,雅谷。 雅谷,雅谷。 白雪红桃逢雅谷,小桥流水忆姑苏。诗囊半鼓酒盈壶。 欲挂坟前剑,重听膝上琴。 51 重提旧事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皇后的宫殿果真如辛来所说一般。重兵把守,戒备森严。 我无意深入,在门口张望了下。透过殿门看的内院海棠花开的正盛,美景怡然。 皇后怀抱琵琶,却未泛音,目光呆怔神游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颇带几分寂寥悲凉。 良久,她细指拨动轻弦,弹的是东坡先生所谱的琵琶行,弦弦掩抑声声思,曲调之精妙难以让人不动容。连守门的铁甲禁军都有不少回头张望凝听的。 我免费听了个曲,觉得收获很大。见她指尖如舞轻灵,又翩跹若蝶,手上照模学样对空气虚虚拨动了两三,想着回宫也要学学。 闭了眼正沉浸。手突兀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般。我忙睁了眼看,竟是荣亲王擎握住我的两三根手指,笑的正盛,他翕动唇齿,道出的言辞带满轻薄之意。 “皇嫂,这是在拨动我的心弦?” 哪里学来的荤话? 我猛的被他一惊,抽指退他数米远,如临恶犬样的转了身快步离去。宫服不比寻常衣物,要来的繁缀许多。 拖曳裙裾下脚步焦急,使得蔽膝前杂佩瑱瑱作响,也比不过荣亲王几步将我追上,并肩同行。 他似知方才话语僭越,略俯了首弯了腰像我赔罪道:“皇嫂,是臣弟话语暧昧让你生了嫌隙,莫要气吗。下次再也不会讲了。” 我冷了一张脸,与他划清界限道:“荣亲王多礼了,你与本宫不过泛泛之交,今日遇见纯属巧合。下次莫要再遇见了。” “皇嫂哪里话。你我见过已有,一,二,三,四次,要比寻常宫人见的次数还多。怎会是泛泛之谈!” 我知他一颗玲珑剔透心,现在定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听不出我的话中之意,硬是在一张如画风情的脸上凹出憨厚的神情,令人忍俊不禁。稍不慎,就笑了出来。 他见我笑,像是抓住什么把柄一样。憨厚的表情转瞬即逝,接踵而至的是促狭的笑逐颜开,“皇嫂笑了,可见你我关系甚密,我能使皇嫂你开心,皇嫂更能使我开心。” “笑了就是不讨厌,不讨厌就是喜欢。喜欢就需多加来往维持感情。皇嫂~”最后他尾音略提,竟带了丝丝妩媚同娇俏。 我明知他是故意为之想专门逗我发笑,可仍没能忍住,绷紧的嘴角一刻松懈,立马就笑了出来。他愈发来劲,“看来皇嫂是同意了。这样我便心满意足了。刚才见的皇嫂在皇后门前,怎么,想弹琵琶了,听大哥说,皇嫂你自小便对乐器天赋异禀,哪样都随手拈来。” 本意想冷对待处之,但提到我的大哥,难免就有了话头,我欣喜道:“他果真这般夸我?” 荣亲王信誓旦旦的点点头。 看来大哥虽在家中贬低欺压我,但懂的在外人面前称誉颂扬。我有些感动,这就是口是心非,世人口中常说的刀子嘴豆腐心吗?“我的大哥”从今日起前面就得加个好字。“我的好大哥!” 荣亲王道:“那日春意盎然,我同现下的皇上,还有皇嫂你的大哥,连同皇后淑乐皇贵妃宁贵妃跟着捷安侯去九华寺采春祈愿。路途上大哥突然同淑乐皇贵妃争吵了起来。两人争论谁的家妹更加出越些。皇后那自不用说……” 接下来的不用他说,我已经联想到了大哥天花乱坠的夸词。他人好面子不服输,必要何事都胜过对方一头。肯定将我吹的神乎其神,穷尽必生书籍所学,吹我道:“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惠心纨质,财富八斗。丰韵娉婷,丽质天成。” 我脸上臊的慌,总算得知了捷安侯初次见我时,从何得来疑问。我琴棋书样样不会,画尚能上个台面充充面子。其余的更是一概不知,一塌糊涂。 这大哥。还是把好去了吧。 默默将羞耻两字压回心里藏着。我窘态道:“兄长的多为夸耀,具体以实物为准,他多属欺诈,千万不要相信。” 荣亲王笑道:“怎会。我一见皇嫂,便觉得皇嫂如你大哥口中所说那般,是个妙人儿。” 得有多大的考究和思量,才能道出这般虚假的言辞。我捂了捂脸,“倒也不至于。本宫心里有数,有数的!” 他道:“皇嫂切勿妄自菲薄。看我今日来为你带了什么好东西。”话完宽袖稍提,他手探入,从袖兜里变了戏法样的拿了个粽叶包裹的东西来。 我发愁似的盯着那物,“粽子?” 往年端午正阳节,阿娘为了照顾爹亲手下军卒,向来都要做上半大个月。我们全家也难以避免的跟着吃上半大个月。想私里开小灶吃点新鲜的,每次都能被阿娘亲手抓住,好生唠叨一番,不珍惜粮食,这粽子是多少穷苦百姓难以尝食到的。 我舍己为人,无私奉献,明确表示可以将自己的一份分给百姓。阿娘道:“我自是知道。但分发前,也先得有人给我尝尝滋味如何。不好吃的了就及时更改,以免发放出去毁了你爹亲爱民的好名头。” 我怒道:“百姓重要,爹重要还是我重要!” 阿娘为难道:“莫问娘这般无理都问题。你和爹都是娘心窝里的肉。” 我总结道:“懂啦。就大哥不重要!” 现在又是粽子。还未尝就觉口中泛出腻味。我推拒道:“谢谢荣亲王的好意了,本宫不受嗟来之食。” 他缓揭开绿绺粽叶,充耳不闻我的拒绝之意。神情晏晏,期待备至的将剥开的粽叶肉身示予我看,“皇嫂再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肉身莹白像是堆积一层白盐。我这回仔细瞧了,雪里透红,红糖心甜粽? 正纳闷,这还不是粽子吗。 荣亲王突地捻起一块往我嘴边送来,我心下讶异发紧,后仰首离他手远些,斥道:“做什么!”却没料到刚好如来他的愿,口一张鲜甜硬固的吃食便被他塞了进来。 惊慌失措急迫的想吐出。齿微合,这本是硬的东西又倏忽碎裂,登时酸甜充斥满腔中。 52 雪里红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滋味如同记忆中的冰糖葫芦一样。还带了份砂糖砬感的甜美。酸甜交加充溢满唇腔。我舍不得吐了,舌尖一卷又将到口的糖渣食尽。 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荣亲王故作谜语,“皇嫂不妨猜猜?” 我意犹未尽,又捻起一块仔细尝了。毋庸置疑道:“裹了糖的冰糖葫芦!” 他配合的鼓鼓掌,“皇嫂好生聪慧。但它尚有雅名雪里红一称。” 我称道:“是糖雪里裹了红果果之意吗?不过——这粽叶是更方便入味吗?” 他冁然而笑:“听皇嫂大哥说,你最不喜的食物便是甜粽,所以专门买来诓你的——” “想想看到皇嫂你不同以往的的神情。” 我毫不客气拿过他手中吃食,豪气干云道:“说吧。想看我什么表情。喜怒哀乐贪嗔痴?” 荣亲王亦是毫不客气,给我提出了个最大的难度问题。“又哭又笑?又愚又慧?” 我挤眉弄眼,扭曲了一张脸。将面门所有能做的怪态表情做了个遍。询问道:“如何?” 他再次抚掌称快,目光中的敬仰之情浓浓溢出。丝毫不吝啬的将赞词颂扬。“皇嫂果真非同一般,非同凡响,非比寻常!即便是糗态横出,也特立独行,鹤立鸡群,标新立异……” 我抬手阻他接续的夸词,“一般一般。偶尔名列前茅,时刻首当前冲。” 他莞尔而笑,启齿还欲说些什么。但忽而正了神情,朝我使了个眼色,先前步的负手而立,正容亢色,连音调都随之冷淡了不少。“宁贵妃。难得一见你出现在这种地方。” 宁贵妃? 我赶忙将东西塞进怀兜中,随手乱擦了擦嘴理了理仪容。转过身去急急半蹲身一行礼。“贵妃。” 宁贵妃今日着了身大红的连褶百凤裙,像一团烈阳般艳的恣肆张扬。云鬓玉钗加珠宝流苏,泠泠叮咚着声碎。唇畔丹朱正盛,贝齿微露却死咬上唇,俨然在忍耐什么。 她飞快瞄了我两一眼,只点了点头全当做回礼的便急步离去了。 荣亲王纳闷道:“这是发生何事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罢闪身如鸿雁,不过一会就消失在了我的眼前,可算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典型高手。 我站立原地,还有些不明所以。愣了片刻,最后喜而决定,揣着包甜食打倒回府。走至中途,溘然见的觉哥哥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正扶着拐弯的墙垣,大口喘气。单从视觉让观他累的够呛。 闲散遛弯慢悠悠踩着步子自他身边经过。大太监看见我,扶着墙颤巍巍的起身尖了嗓道:“宿命宫的……娘娘……今着吉祥。” 我听他一句话得断上个三四次气,很是唬人,万一背气讹上我怎办。急道:“公公有礼了,心意本宫领得了。不用多礼了,你继续休息。” 脚下步伐赶紧加快匆忙遛了。等再转过一墙角,前方又靠了位累的气喘吁吁的宫人,极为眼熟。看见我也不知行礼,反而淡淡一瞥比之我这个妃子还要来的怠慢轻傲。定是宁贵妃宫中的宫人。 不过这都是在做什么。 那宫人见我瞧他,骂道:“看什么看。娘娘的眼珠子金贵,见不得我们这些腌臜之人,别污了您的一双慧眼成死鱼眼,让这陛下对您敬而远之的。” 这说话水准,好生猖獗,将其主的跋扈学了十分之九。 我回他道:“知自己腌臜还不快些滚远,别碍了本宫坦坦荡荡的道。” 他脸上青红相加,花花绿绿的汇成百谱面,气的更加喘哮。又看我果真站立原地不动,等他快些滚远。咬牙切齿狠恶了神色,扶着墙小王八爬行般的慢慢挪动。 我悠哉悠哉跟他身后,鼓励道:“加油。再快些,莫要本宫多看你几眼,连下午饭都吃不下去了。自家主子管不好的人。本宫替他教训教训,还能让你忿怨了?” 他目瞪逞凶,像将我身上凿出个似得。挪一步盯一下。 我也瞪他不甘示弱道:“怎么。跟本宫比眼睛大小如何?小公公,这外头烈阳晒,切勿让本宫着了暑气,到时候头疼发呕,可全得怪你。” 听我一席话,他果真忌惮。累的竭力还得用尽全力加紧步伐超过我。 我偏不如他愿,跟紧跟紧再跟紧,强人所难样的看他难堪发愁和恼怒,却又奈何不了我的样子。很是舒爽。 连连跟了几条正道。 等到了回宿宁宫偏殿的分叉口,那宫人汗如豆大,已经累的两腿虚软颤抖不止。我看他已然坚持不住了,故意偏了程跟他几步,直到他瘫的累坐在地,倔强抿唇的神情仿佛我是欺压良善的恶霸般。 我也适时继续充当恶霸,粗声粗气道:“走啊,你怎么不走了。你不是很厉害吗?” 他五指扣紧在地上挠抓青石板,屈肘伫地硬想要起身。 但身躯已消耗殆尽全部气力。几次都没能成功,反而胳膊襟肘处的衣襟被血浸出,里面必是擦破了皮肉。 我长叹感慨,悔悟自己累赘的慈悲心。于心不忍的从后架着他软绵绵的两边胳膊,将其搀扶稳身。再将他往红墙边上一推一靠,适可而止道:“你在这稍站休息后,本宫乏了,偶尔有只苍蝇在眼前飞过倒也无妨,别三番两次就好。” 他不言不语,微微仰头大口喘着呼吸,像极了得了痨病的将死之人,肺里衰竭,换气不过。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全当鼓慰。转了脚步往宿宁宫方向回去。 走的久了自己也有些累。 今日虽是好奇这两个宫人的异状,但彼此关系都不熟稔。冒然打听被冠以爱好闲碎的名号得不偿失。待明日好好问问辛来,就知是怎么一回事。 慢慢踱步快意回了宿宁宫。刚到门口,守门的侍卫给我不断眨眼,眼角都有些微微抽搐了。我会心一笑,即刻懂了里面现今有人,还得是个大人物。 双手霍然使劲推开大门,拽的像横行的螃蟹大步流星,虎虎生威。高声一唤。 “陛下,您来了!” 53 看望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边推了门往里定睛一瞧,未道完的话登时恰嗓眼里,吐不出收不回僵的发紧。我撤了步往后一退又重新出了殿门。 抬头一望殿前牌匾。留芳宫。 淑乐皇贵妃的殿居。 怪不得门口侍卫那般冲我眨眼。这—— 现下情况窘迫危急,淑乐皇贵妃正倚了藤椅闲散躺卧,半眯了眼漫不经心的凝睇我。是先发制人的请安谢罪,还是若无其事的走掉全当不知。 前者与后者。我果断选择后者,提了裙摆在淑乐皇贵妃骤然拔尖的怒斥声中抽身而离。 “谨妃!” 不管你叫的多大声,我都不会回头自找没趣的! 我跑的快,将她的话远远甩在身后。迎面又碰撞上了纯妃一行人。 彼此客气行礼后擦肩而过。纯妃还掏了帕替我擦了擦额际热汗。“如此冒冒失失,万一磕着碰着伤到自己了怎办。” 闻言我热汗冒的更多。这般惺惺作态的温柔假象,太不寻常了。 留了心打量了陪同她一起的低阶妃子。这些人寻常恭维跟从宁贵妃的。现下宁贵妃墙倒众人推,她们也跟着见风使舵选择了势头较为好的纯妃。 我僵着身子领了她的情。微微颔了颔首先走了。 好一番折腾,这才回了宿宁宫。这回入宫前,我百般确认是宿宁两字无误后。才昂首阔步,气势磅礴的踏进。 辛来正在院落里修砌院栅,巧儿提了壶灌花浇土,配合默契,颇有几分老夫老妻长久生活后各自岁月安好。 两人看见我回来了,不约而同的丢了手下工具。齐齐问我道:“娘娘今早是去干嘛了。” 我还未回。辛来又连环几语。“今早想着能为娘娘梳发呢,一醒来便不见着娘娘了。若不是妆镜上有娘娘您留的字条,这宫中早就被我们翻了个遍,掘地三尺找了。巧儿姐差点都急的掉眼泪了。娘娘,您去哪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就单单留句出去玩了,不用找别告诉陛下几个字。谁知道您是好是坏,万一去危险地方受了伤怎办。万一是贼人威胁你。虽说这皇宫戒备森严,但漏网之鱼出来谋害你也。娘娘,您以后去哪都告诉我们一声。若是嫌我烦了,就带巧儿姐。巧儿姐好。” 在南阳我同大哥出去瞎混。留的字体便是这般言简意赅。在宫里尚算第一次,倒引来了这么多担忧。我忙哄道,“这回是本宫考虑不周,让你们担忧了。下回出去哪一定留的清晰点。” 巧儿道:“娘娘。勿要再有下次了。”这句冷声且坚决。 我有些悻然,岔开话题道:“肚子饿了,本宫要吃东西。能不能!” “娘娘!我们就说现在的事情。你快些答应下次不一人出去了。”辛来一声叫唤。迫的我话题周转不过又还覆回来。 “怎么了?” 辛来叮咛道:“你需得保证,下回再不自己偷偷一人出去。你可知今日……” 我当然知!看大太监宁贵妃连同那荣亲王的行为都极为怪异。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但只知浅显,不知具体事宜。本以为明日才能听到的事情,没想到现在就能听到。浓浓好奇心起。我忙问:“今日什么事!” 辛来克制力不强,单被我三言两语就勾走了话题。开始不纪念让我保证的事。将自己今日所见所闻的深宫八卦事件都抖了出来。 今日刚过四更天,金鸡破晓声啼鸣时,关押太傅的牢里突然闯进了一堆死侍,豁命救太傅出逃。看压天牢的士兵已是身手极好之辈,但在一群亡命之徒的攻击下,溃不成军节节败退。那新晋升的大统领光会纸上谈兵,差点没将死侍拦住。多亏圣上亲驾,才阻了这场祸事。不过也被死侍伤到了。这样一来,太傅彻底再无翻身之路,为永除祸患当场直接杀了。 当时急急忙赶去的宁贵妃碰巧看太傅头颅抛空,再跌下滚至自己足下时。差点没疯过来。多亏随性太医在,才稳住了神识。 我皱了眉头,有些心慌。“陛下受伤了?” 辛来道:“是?” “伤的严重吗?” “这……这不知。”辛来吞吐道:“不过……娘娘……您,可以去看看!” “陛下现下在正阳宫稍作休憩呢。多数嫔妃正趁了间隙时间去探望呢。娘娘您不妨也去。这样让陛下好生翩瞧瞧你,没准伤就不痛了。最关键是,能在陛下面前留下好印象,从此刻开始走上人生巅峰!”后半句话才是精髓。 那想必刚刚纯妃一行人等就是去看皇上的。 我犹豫不决,一方面想着既有那么多妃子去看了,横竖也不差我一个。但若不去看,心中猫挠似的难受。总是放心不下。于是遵从本心道:“那便去看看。好歹让本宫知道他是死是活!” 找陛下争宠一事。辛来向来都是双手赞成鼎力支持的。闲话不多说的就催促了我,快些去找。比之我这个娘娘还要焦急万分。 但等到了地。门口排排列的一众妃嫔,让我有些头皮发麻。这进去一位五分钟,那我该等到何时啊。 辛来也没料到能有这么多的人,感慨道:“娘娘,当皇上这么爽吗。这么多妃子供着求着,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 我瞥他一眼,“怎么,你想当了?” 他道:“我怎敢!这皇上是千金之躯,我就是个贱身无籍之辈。怎感有那种奢侈的想法。若能奋斗到大太监那般程度。就是极限了。可我愚笨,许多东西不会。混了两三年,同娘娘您一样,还在这个破位置。” 自谦自卑自损与我何干。无辜再度受伤的我心头一梗。反驳道:“我那能跟你一样吗?本宫那是谦逊蛰伏,等到争搏凤位。”你那是自身实力不行,还不努力。所以说,你活该。本宫是深思熟虑,高瞻远瞩有见识有计划。乃当今圣朝妃嫔行的第一人。” 刚巧里话落,大太监一声,“谨妃娘娘,皇上邀你进去呢。” 这个场面有些眼熟。 54 得意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整了整衣衫,得意的瞪了辛来两三眼。 “看到没,本宫不争,与这外等候的芸芸妃嫔都是不同的。” 同字将将落下,驳面来的太快。 大太监噪人的声音再响,“纯妃,江嫔,还有那婉贵人随了谨妃一同进来。” “……” 辛来幽幽道:“娘娘。看来您的不同有些同啊。” 我故作了几分潇洒,一扬云纹锦袖,先行踏步在任何人之前动身。将辛来的衅言抛之脑后。 两扇门扉拉开,今日的正阳宫内杂役太医众多。连着平时箍束在擎室绛柱上的纱幔都渐序垂地,欲遮半藏着内里。觉哥哥掩于其后,印出个大概的轮廓。 想拂掀了账幔看个清楚。被近侍女官醒警道:“陛下今日受了惊。娘娘们在外看看便好。” 我如针刺的缩回手,心下因话发紧惶惶,忙问道:“陛下可有事?” 女官敛眸不语,微微颔首不做答。 更让人提心吊胆,忧心忡忡。环视四顾,太医来来往往层出不穷。一个二个面上神情极为肃穆。 我还想再问。又听女官道:“诸位娘娘见过陛下后可放心的离开了。陛下还需静养,万不可多人来打扰。也烦请娘娘们告诉其他人。” 赶客之意溢出言表。 我再不舍担忧,也懂的谨听医嘱。 走的时候磨蹭了几步。回头张望,还是忙忙碌碌的人群,和若隐若现的觉哥哥。 女官疏意浓烈的客套浅笑,朝门口稍一侧手。“娘娘勿要耽误了自己的时间,请吧。” 我推了门出去,听得身后门页相碰砰然合上。正阳宫前庭院的妃嫔们已散的七七八八,还有几个不死心的,站在原地伶俜无依的等着。 辛来上前几步还未靠近,就抻臂伸了手搀扶我。他低声问道:“娘娘,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略有些没听清,等他重复第二遍时才听全。有些怔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许是今日起早了现下困顿,需得补上一觉恢复恢复气力。” 说完此话,辛来步伐不由极快,扯的我颠簸几步差点摔了去。他强钳住我的一只胳臂好固稳,足下如风般的迅猛,连拖带拽带了我回宿宁宫。 将我交由巧儿,擦了把方才剧烈运动的虚汗喘气道:“巧儿姐,我可累死了我。不过娘娘没睡足,需得休息,你快些伺候去吧。你看娘娘脸上神色极差。定是没睡足睡够太过劳累了。” 几分后,我被巧儿和辛来连哄带骗上了榻安睡。躺在榻上,愁容望着账顶的我到现在都不能清楚,这辛来究竟何时爆发的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真是好一番的自讨苦吃。明是担心觉哥哥而溃荡冲击的神色,现下被误会成这般,真真是——别扭害死个人。 躺着躺着便困顿着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忽感暖热被褥中钻出几股冷风,我猝不及防打了个冷颤,还没来得及掖好被角。 又钻进来了位一身寒气的人。 这下彻底清醒了来,还不及动作。一臂横出勾揽我的腰身入怀,与身后人紧密贴合,刚入怀,我便知是谁。他一身寒气徐徐渡来,我更冷了些。却连动都不敢动,唯恐伤了碰了,让今日他受伤更重怎办。 等了良久,从耳畔传来一声,“莺莺,转过身来。放心。” 我小心翼翼转了身,他手臂搭揽我的腰身从未离开半分。床榻位小,转过身去也与他近在咫尺。我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看起来神色倒不差,身上也并无外伤包扎过的痕迹,莫非是伤到内里了?那这般是更严重了些。 正胡思乱想,下颌突地被两指勾起,我疑惑望向这般举动的人。下一秒,唇际被人蜻蜓点水般的吻过。复又重新覆上,微微咬噬,好生纠缠一番。他道字低哑,“莺莺,今日你能来,朕很高兴。” 我问:“你的伤如何了?” 此中氛围应是蜜里调情,颠龙倒凤。但我实顾念他伤如何,不得不岔开话题。 他笑而不语。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我疑惑道:“胸疼?” 他摇了摇头,轻道:“是在为莺莺而跳。” 我道:“少吹些牛大话。若你的心为我而跳,那你没遇到我之前,是死心,不是个活人吗?” “……” 他半响没接话。我尚以为我犀利的话语刺激到了一国之主脆弱且敏感的自尊心。忙讨好的伸臂环他脖颈,拿脸在他脸上蹭蹭,安抚道:“我就爱说大实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再次攥住我的下巴,这才来的更加过分。直撬了齿关往里长驱直入的同我抵死缠绵。吸继我腔中空气,直憋的我呼不上气来。急不可耐的拍他肩膀令他停下。好不容易停下,嘴上又被恶狠狠的啃了两下,若我感知不差,突然涌入嘴中咸腥滋味的必定是我自己的血。 登时难过的无以复加,伸了一指又不敢太过逾越,只能戳他的肩膀。愤忿道:“你是属狗的啊?” 他再笑而不语,故作高深莫测。伸了手挠了挠我腰间软肉。 又来这招? 单以为我好欺负是吗。 反正离的近,我也伸了手去挠他的。可没料到,他不动如山,不像我被挠的像只案板上跃动的鱼,痒的又哭又笑。再次失败着求饶。 红烛榻上一夜荒唐。 再一早醒来,竟然发觉他尚未走,正撑了头观我睡颜。回想昨夜对方的生龙活虎,导致我今日一早方醒便得的酸痛不止。略微动作,连绵痛感从难以启齿的地方遍满全身。 大清早的难免火气上头,气愤备至。我怒道:“你哪里受伤了。我看你明明精神的很!昨天莫不是诓我得罢!” “……”又是沉默,片刻后,他清风自若道:“是没受伤。莺莺果真聪明。” “那你昨天!还整那副架势?” 他反之比我更加困惑,“昨日何种架势让莺莺你担心至此,昨夜就算掉眼泪了也不似往日那般推拒,反而主动恭迎了……” 越说我越来的羞臊,伸了手赶紧捂住他的嘴,胁迫恐吓,“不准说。不准说!” 55 杏花酒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何来的骗人?” 我恼的从锦被中钻出坐起,大把将其豁开,指着他从上到下都完好无损的躯干。“你分明对外宣旨,说伤势严重,这分明……分明什么事都没有。” “……” 他先重拾了一旁的被褥往我身上围拥,念叨道:“莫要调皮着了凉气。”又半坐起身,长臂一揽隔了层锦被将我紧抱于怀中。 接续我只感头顶沉沉重量。原是把下颌搭我发旋处,正压的舒心欢喜,连着语气都十分欣然,“骗莺莺又如何?莫非莺莺不想让我陪?” 我正准备回复,讲诉一遍狼来了的童谣故事,告诫他勿要做张做势,撒谎引人担忧。反要诚实做人! 他又倏然转了语气,甚是伤悲,“向来都得忙忙碌碌,好不容易机会对外抱恙休息几天。莺莺还要赶我罢。” 此言一出顿时堵的我无话可言,萌生了些爱怜悯惜。连忙道:“倒不是,只是不愿你真有祸事!” “莺莺是这般想的?” “当然!” “既是如此——”他凑首于我耳畔,势要我听的清清楚楚。“那我这些日可就要歇在莺莺这了,莫让他人发现了,说你金屋藏娇。” “……”我一窒,全身动作拿头去撞他。“你何时改名叫林娇娇,我便是在这破寝殿里藏娇。” 他沉吟一声,“倒也可以考虑。不过莺莺你还要在被**多久。” 自然是拱不下去多久。 没多久巧儿来房中伺候。看榻上两人还以为我遇了什么事。忙脚步急促,一把将床幔掀开来,同觉哥哥视线相撞,惊的朝后踉跄几步差点摔了去。还好有后扶持的辛来,稳住她道:“巧儿姐,怎么了?娘娘莫不是又跑了不成?” 他也探头来望。一望二望两人默契十足同跪下,叩拜圣恩。 看样子,竟是昨夜未知我宫里跑来了个登徒浪子。好一个采花贼。 我问道:“你偷偷跑来的?” 觉哥哥颔首威仪道:“是。昨夜朕翻窗进来,多亏以往在南阳,莺莺的教导才换来了昨夜的没有吵醒。” 我哑了声。 倒不必说出这种事来。 以往为偷阿爹独酿的杏花酒,多少个春日的寂夜,我都带了他去撬开地牢透气的地面小窗,钻进去饮尝一番。我不喜辣喜苦,专挑方酿只有甜味的新酒。但这样,便另这坛酒无法再密,平白糟蹋。 更能惹的阿爹发怒。 他倒喜欢和酿好的杏酒。苦和着辣,有次醉了还硬要与我碰杯相饮共赏月,打碎了几个酒坛。 我为了开脱,急急泼了冷水令他清醒。两人发愁似得看了地方密布的碎瓷器,最终一拍即合,栽赃嫁祸于大哥。 我仗着身形瘦纤,翻窗进入,跨了一条腿再外晃晃悠悠令他抱坛给我。他却抓住我的一条腿往下拽,醉醺醺道:“别去,危险,快下来!” 竟是醉还没醒? 我明他是好意,可难免被他扯的发愁。拿脚踹了他手两下,压嗓急喝道:“小声点,快拿破了的酒坛给我,我放进去好栽赃大哥啊。” 他道:“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都什么时候了还同我背论语。背的还是驴唇不对马嘴的。 不得已提了提音,“快将坛给我。若是大哥醒了,就扔不进去了。” 他睁着一双清明的眼,唯有眼尾点点晕红,看出点醉憨来,和着眉梢春情无限。傻愣愣的看着我,最后在我一声急斥的惨叫中。他将碎片噼里啪啦摔进大哥屋中。 “……” 本在沉睡的大哥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怒喝,“哪里来的无耻小贼,竟敢打扰我困觉。”提了剑连着外袍都不披直直向我砍我。 我大喊,“剑下留人。” 大哥剑锋硬转劈向窗牖,睡眼惺忪狐疑的盯我。“你在这儿干嘛?” 我指了指无星的天。“看星星。” 大哥:“……”他目光从我跃过看向觉哥哥,再顺着清辉月色,酒意撒出颜色较深的水渍轨迹一路望至此屋。一瞬明白了我的何种行径。 略怔不动了会,随后继续大喝道:“哪里来的无耻小贼。竟敢装作我甜美温柔妹妹模样。看我今天不!宰!了!她!” 这种危险的时刻,不得不提出点威胁的严重好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和同大哥亲情破裂的悔恨。我再次怒吼,“爹,娘,快来救我,大哥要砍死我了!” “砍死吧。” 不知何时何地出现的阿爹披了件外袍。同外面的觉哥哥一同站着,冷冷道出一言。 我苦咧咧道:“阿娘!” 最终阿娘还是没能来救我。只因阿爹在临走前交托阿娘。“勿要出来看,看见了怕你心疼。忍不住为她求情,届时我就不好打了。” 好一场父兄连手责备混打。父亲教训我,拿竹板狠狠打我手掌心几下时,大哥还掺杂其中给我来了几个。直打的两个手像猪蹄子,红红肿成球。 还罚了我同觉哥哥一起打扫李府各处。 连做了几日的家务事,才将此事终了。现今想起来,觉得十分不畅快。若不是他的傻憨行径,我的栽赃陷害必是天衣无缝! 今日有陛下的大驾光临,辛来同巧儿连服侍都尽心尽力殷勤入微了起来。看的我很不是滋味,一番洗漱用膳后,辛来还主动请缨为陛下捶腿揉背。 我都不曾拥有的快乐待遇。竟被觉哥哥一人独占享有了! 看辛来忙碌个半响。左敲敲右捶捶。我忍不住咳嗽两声,动了动肩膀,暗示性的让他也来为捶捶。 辛来目不斜视,专心致志的继续为陛下服务。 我:“……”万全话语憋在心头,最后只是咬牙切齿的一句,“好样的辛来。懂的为陛下分忧解难,疏通脉络。” 辛来耳边一动,在夸词的作用下脱离了一心一意的专注,欢喜道:“娘娘说的是。” 我酸涩道:“怎么本宫就没有啊平时。” 辛来又听不见了,手下动作不停,还时不时问觉哥哥他力道如何。 56 不痛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气的踹他一脚。 没反应? 平时怕痛轻则破皮的伤口都得戚戚哀哀吆喝上好久。怎么今日这般云淡风轻。 我不信邪。继续加了力踹上一脚。 还没反应? 仔细打量他脸上神色片刻,不像是强装出的清风自若。莫 非我昨夜亏损太多导致气力不足。踢着不痛? 心下疑惑随了脚下用力踹出。这回震我的小腿发麻,辛来面上仍不呈半分痛色。 “咳。” 一声清咳,觉哥哥目光复杂盯我道:“莺莺,倒也不必如此。” 他闲里不着皇袍,一身白衣如雪染般洁净无暇,唯独摆尾处三个脚印亮的惊心怵目。 这? 辛来正憋笑的浑身发抖,连带捶肩的气劲都有所加重。觉哥哥伸手拂掉他的一双爪子。“你也不必。” 他脱下一身衣衫枷锁,平易近人许多。连辛来的逾越之举都能轻描淡写而过。还有闲情逸致起身为我捶背按腰。 力道正好,手劲适中,好生逍遥。 我问道:“你是从哪学来的,在南阳的时候你可是笨手笨脚,除了写字其余做事都一塌糊涂。” 他正为我揉肩,闻言手顿了顿,良久后才缓缓道:“几年前皇后为我落了次湖,腿上落了病根,这些年来每至雨天,都会发酸肿痛,彼时处境难堪,是我与郎中学来的推拿手法,助她好过。” “不过这些年来,伺候她的人多了。我倒也未动过手了,不知莺莺你感觉如何。” 感觉如何?我瞬时紧绷了全身肌理,心乱如麻。他如实回答的真相和过往,在我空缺的那几年内,有一名女子早已填充盈满。现下这么多年,这么多妃嫔,他心中又究竟装的是谁。 落水。难堪。 我眼圈蓦的酸涩发困,忙努力睁大转了转眼憋回去。强颜欢笑。语态佯装欢怡又道:“挺好的。今日里反正闲的无聊,不如你给我讲讲皇后吧。好歹让我知道你第一个过门的正妻到底跟你是如何的情意相投。” 他手顿然僵住。良久抚了抚我的头发。“也无甚。莺莺才是我过门的正妻,在南阳那里便是了。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 我闭了闭眼,“好。” 他柔声细语,坐下将我怀拥。下颌搭至我的肩头,气息稍偏,低沉道:“那是我刚从南阳回京,父皇为了褒奖我,直接撤了五弟的太子位。……” “我便是在那时遇见皇后的。她同莺莺你一样,小小的,笑起来有好看的梨涡。却没有莺莺你来的活泼欢朗,常年待字闺中。我与她倒没有多少接触,那次入水是她刚来中宫不久,那日有刺客来袭,她为了救我,强抱着一名刺客双双入水。由于在水泡的久了,再救上来时,身子骨便不好了。我有些内疚,她反而比平日里笑的更加明灿,对我说,救上太子一名是她之福。” 我道:“那她可真与你同舟共济,彼此扶持。” 觉哥哥若有似无叹息一声。热烈的气息喷洒至脖颈。竟带了冷切的感触。 我好歹是擅长于自我开解之人,再听下去些过往倒惹的自己泣涕涟涟。岔了话题道:“陛下你可知邻国战况如何。我大哥何时才能上京。” 说到这,他眉眼神采奕奕。笑道:“李兄当真用兵之将才。比之其父还要青出于蓝。边关快捷报来皆是好事,今年东至估计就能彻底拿下邻国。届时再见李兄,必要好好感谢。” 受他情绪感染,我也不免自豪道:“那是当然。大哥从小和父亲一同上战场,又聪慧机敏。定能百战百胜,所向披靡。没办法,谁让我们李家的人这般厉害!包括我。” 自吹自擂乃我强项,必要是沾光是必须的。没想到觉哥哥也吹道:“那是当然。令母先为江南第一才女,令父是护卫皇都边疆的三朝元老,两人喜结连理,琴瑟相和。再生了莺莺,和大哥这般的人才。我作为你的夫婿,也沾了沾光,做上了皇帝。” 这番言辞说的正中我心坎。我鼓了鼓掌,“竟没想到你能有如此中肯的评价和良好的觉悟。我身为你的嫔妃之一,甚感荣幸。什么时候给我升升位?” “……” 看提到阶位就要装聋作哑开始不自在的觉哥哥。我心中愁苦,悲伤且忧愁的叹气一声,“臣妾懂了,这般要求是过了。” 觉哥哥直起身,将我掰着肩头转了过来。好似在交代什么事一般浓重庄严。“现在非是时候,等莺莺稍作等待,到时肯定会升位。” 我不乐意,这连具体时间和具体职位都没有,大部分肯定是谎言。忿忿道:“现在为何不行。莫不是觉得我傻,想糊弄我。以往都听阿娘说了,阿爹总是允诺她些虚无缥缈的事情,最后一项都没能完成。没想到觉哥哥你年纪轻轻,就要踏上阿爹的后路了。我竟比阿娘的眼光还差些,若要阿娘知道了,佛丁会笑话我。” 说的委屈又心酸。我还故意羞羞答答的挤了两滴泪。 觉哥哥:“……倒不是。”他有些连贯不起话,结巴着苍白解释。“非……是莺莺你所想的那般。我说过的话定会实现,莺莺暂且等待些日子,不会多久的。” “那你曾在南阳起誓,这辈子一世一双人。还有你常诵的诗经,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都是作假糊弄我的吧。你要说的定是后一句,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你最大的誓言被你违背,现下反而信誓让我来信任你。可笑荒诞!更是无稽之谈!” 我大声吼出,真正的泪亦是涌出。到底是压不住心头的愤懑同伤心。再他提起皇后的那一刻,这种纠扯心窍的绞痛便在无时无刻的凌迟刮割。 痛的我难以自持。 他没能想到现下场景。登愣在原地,神色不明盯着我,开口声微唤一句,“莺莺。” 我乱抹点失态泪水。“你走吧。我今天不想看见你。是臣妾不知礼数。” 57 除草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他到底是没走。 蹲坐在寝殿门槛上,倚着门扉看黄昏日后,着了余晖光芒的身躯,将投铺于室的影子拉的长挑精瘦,十分萧条。 无半分天子雍荣气度。 时而转首飞快瞄我一眼,看是否消气能准许他进入。见我还恶狠狠的盯着他,又极快的移开视线,不断悲声轻叹。 似要叹声进我的心坎里。 然适得其反,叹进我的我耳中,聒噪的如同夏日里鸣叫不止的蝉。惹人生嫌。面上神色来的更加不耐。两根眉头已不自觉的攒紧发愁了。 又不免吆喝他,“出去坐点。挡着我睡太阳了。还有,不准吵。” 他依话所做,一言不发又挪了几步同门框紧密贴合。我登时感觉自己的形象崇高伟大了起来。这般舒爽的滋味冲淡了些许的不悦,连着晚膳都能吃上几碗饭。 巧儿和辛来诚惶诚恐,不仅找来软垫暖炉,灯笼案桌。还跪伏于他身两侧,随时随地的待命。我肘置木桌,从侧撑了脑袋,看他们三纹丝不动,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哈欠一打,略眯了眯眼。再睁眼时门口三人已经凑近。骇了我一跳,差点一个仰翻从凳上摔下。辛来殷勤道:“娘娘。是不是该睡了?” 巧儿尊诚道:“娘娘,您该休息了。” 睡意浅显,还未多困。但看三人脸上不约而同的殷殷神色。善意大发,决定将此事潦草而过得了。 湢室杅盆,水温正适,袅袅烟霭微漾。倾身探入彻底洗了一天的铅华忧愁。正畅意间,馨郁香料中陡然掺杂进了些许别的味道。檀木清香醇厚冷泠,于满室的温香中硬是柔和而进几分冷然疏淡。 觉哥哥着了一身中衣,墨发披肩。在巧儿和辛来的恭送下堂而皇之的进来,丝毫不见慌乱立于浴桶前同我相瞪眼。在那一刻,我脑海中当机立断的组构出一段又一段想要问候令尊令堂的话语。但最终,还是隐忍而下。双手抱臂遮遮掩掩些地方。 皱眉问道:“你干什么?不是说好了我洗过你再进来吗?宿宁宫不比正阳宫,没自配华池浴身的!两人太挤了,你快些出去。” 他岿然如同一座磐石稳离于捅前,随手拨了热水晕荡。正正经经端了君子之风。“莺莺,可是想歪了。我是来扶持你穿衣擦身的,何来的同洗挤你呢。” 我一僵,往水下沉去。独独冒了个头,推辞道:“不用了,不用了!你不是一国之君,你忙你的去吧。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好事。” 他叹气道:“怎会呢。莺莺。难道我们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吗。” 我思索再三。觉得还是有些的。稍一豁下脸,两人彼此之间坦诚相见那么久,现下才忸怩作态,岂不符应上矫情二字。义无反顾的点头允诺了。 倒还真想到我与他彼此之间信任尚不存几分。为这句未经深思和推敲而点头答允的话付出的惨重的代价。他餍饱吃足,食髓知味,有闲心意志替我抚揉腰间韧肌。我困的阖眼便睡。一大清早起来又是日上三竿,比平时他还没来还要过的颓废。 推了门出去,艳阳正盛。春花凋敝了不少。但奇珍异草却同约着涌出,拥簇满当挤了宿宁宫花池各处。还有几处溢盛。顺着芬芳泥壤,又一路蜿蜒,蔓条千里重扎根,窜破了几块青石板铺够的路层。 觉哥哥正带了辛来巧儿两人除草。昨日夜里好不容易被巧儿搓洗干净的白衣外袍,今日的惨状更甚。粘染了一层层的黑泥灰尘。脸上手上亦是。 不知他们忙活了多久。但看的杂草都快清洁干净。我进屋里倒好了三杯凉茶,悠闲坐着带人归来。 巧儿是女眷,方才出力少。还有的力气帮忙将锄头等抓耙整理收拾。辛来简直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老狗,喘着粗气,就差吐舌头了。身向前倾,宛若头壳带着身子前行般前行。觉哥哥神色不改,无半分累喘模样。只是额际覆满的热汗连同背服衣衫布料皆数被热汗打湿。 自做了陛下他何时做过粗活重活,这算为第一次了。想想还是为我宿宁宫做的活。怎么着也得好好补偿一番,我摒弃昨夜前嫌,半扶了他屋休憩。手刚搭上,反被他扶持着样屋中推入,嘱咐我道:“外面日头正大,莺莺还是勿要出来晒一晒了。不过一点小忙小事,倒不至于这般让你紧张。” 我手搭了他半边衣袖便觉有水粘湿。轻轻一捏,水从袖中漫出几滴,滴落在地。这—— 不知的人还以为他落水了呢。 急急将人催促进了浴桶好生清理换件干净衣裳。这才留意到喝光了一壶茶还口渴难受的辛来,这回事真正的像只在太阳底下晒久了奄奄息息的狗。 又赶忙去熬了些饮茶贡他眼前。没想到辛来偏生不要嫌水太烫。专去了御膳房的置水大缸里舀水喝。 这一喝,久久不见。 担忧辛来被御膳房的厨子扣下,忙又使唤了方归的巧儿去看看。若真被扣下就拿点银两出来贿赂下掌厨御师,将此事解决。 等了那许久,巧儿终于姗姗而归,满脸焦急惶恐。罕见的失态大声唤道,“娘娘,不好了娘娘。辛来,辛来他……” “怎么了?”手中瓷杯经吓没能稳抓,铿锵砸于硬地,乍迸起白色碎砬万千。观巧儿神色便知不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莫非是淑乐皇贵妃扣住了。我霍然站起,一拍桌木,厉色道:“好个淑乐皇贵妃。巧儿莫怕,我们现在就去会会,看她到底多大本事,竟连我的人都敢动了。” 巧儿慌的半响组织不了语言,看我抬脚便走,竟扑爬下来抱住我的腿脚,哭溢了嗓,“娘娘,娘娘,辛来他,他中毒了。” “中毒?!” “你再说什么。” 这御膳房可是每日负责用食的,这午饭刚过。辛来不过就去偷口水喝怎会好端端的中毒。定是有人故意谋之,害的辛来遭此横祸。 58 砒霜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慌的将她架臂提起,半扶着让她赶忙带路去看看辛来如何。 还没出门,几个御膳房的太监打扮的人提着个破草席,匆匆将生死不明,满嘴溢白沫的辛来送回。应是嫌惹了御膳司的麻烦和霉运。 辛来双眸紧闭,脸色泛青,大口大口的溢白沫。明是恐怖焦急的情形,我偏生有些想笑。想想他方才偏不听劝,定要去喝御膳房清水。 巧儿比我焦急万分。人一送回来,就往外窜着寻太医去了。我蹲身推了推辛来肩膀,无意识无抖动,再掀开眼皮看了看,瞳孔涣散放大,俨然休克。 看来毒性不小。 但鼻息尚存,胸口起伏有序。不是暴毙的毒。那就能排出些高位者的密毒。传说中无色无味,饮尽便命绝的毒物。 但又会不会是她们早已提前预支。故意栽赃陷害某位下层妃子。这毒—— 正思索,那太医是被巧儿连拖带拽,药箱当空飞舞的带了回来。 许久不见的女太医,今日又来了。我先前以为她都该被淑乐皇贵妃放弃回家安顿了才对。竟还在? 她纤细皓腕巧手探出两指,搭脉切诊。稍过一会,从药箱中翻出银针扎至辛来天井穴和天灵穴两方命脉穴口。我看的惊心,暂且忍耐着不发。 尚不知这太医实力究竟如何。万一真是绣花草头白白耽搁谋害了我辛来一条命怎办。 好在针收的极快,辛来也猛然从白沫中喷出一口浓而腥的稠血。太医将针擦拭干净收回药箱,同我复命道:“娘娘,再兑以些君迁子的药水喝,这位公公的病不过多久就能好了去。” 巧儿有些力气,费劲将辛来扶起往屋中架去。我边帮忙,边问道:“他中的什么毒?” 太医道:“砒霜。” 我点了点头,示意她可离去。 估是今着在我宫里也没能见的觉哥哥。太医走的又快又急。等我和巧儿将这辛来安置好了。那方刚出浴的陛下正披散湿淋淋的头发,懒散往门框上一靠,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很是舒服悠闲。 瞧着辛来这般,慰问了几语竟别无他话。我有些愤忿,替他擦着湿发就不心爽,漫不经心的擦着擦着丢了帕。垫脚随手僭越乱刨了几把他的头发,恶狠狠道:“你是皇上。这在你眼皮下出的祸事,你竟然都不管下。” 他捏过我胡乱作为的手,叹口气温和道:“这后宫中发生了事,有掌凤印的人来解决。我是皇上,但亦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且放心,此事必能得到最好的解决。” 我闷闷不乐,撅了嘴槽道:“既然做了皇上不能随心所欲,那天下还有那么多的人想做皇上。这位置看你坐的这般辛苦,也没见的你享到什么福气。” “以往在南阳,我被别人欺负了,你二话不说就能帮我还手回去。彼时你寄人篱下,都比现在过的肆意洒脱。” 他放下我的手,负手而立,略昂首直面灼热红通的太阳。“何事都有好的和坏的一面,莺莺只见着了我做皇上的坏,却没见着……” “那你的好是什么?”我脱口而出一问。 他呆了呆,好似在深沉思考又好像不想回答我这个问题。良久薄唇紧抿,好过一会才逐字慢道:“我成了人上人,再不会被让人轻贱。” “……可你从未被人轻贱过啊。” “……莺莺。”一声低唤来的痛意昭然,我瞬时呆愣,对自己方才的话十分后悔。 他道:“那是因为你从小有爹娘疼爱,还有大哥。但我不同,父皇将我抛却冷宫,好不容易遇到了个心善的阿娘,但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一切又都变了。莺莺,我说这么多,你能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但实不能感同身受。他初临南阳府邸伤痕累累的模样重新印回脑内,我的怜悯心疼又蓦然升持。虽在我南阳府是贵客,但在这皇宫中肯定生不如死。 我又想起了宗人府的那名男童。忙道:“自是明白的。觉哥哥你从小苦命,是我不知你的痛楚。” “不必知道我的过去,一切都已过去。”他音像隔了东西一般,虚虚实实传来。入了耳传至心窝,疼的颤巍。 我重拾回了帕,这回自当尽心尽力的服侍。不过一会,将他的头发擦拭干净,推着他去太阳底下晒了晒。 当夜辛来便醒来了。宿宁宫的内侍偏房灯光乍燃,辛来哭哭啼啼嚎啕大哭的声音震耳发聩。 我被惊醒了披衣出去看个究竟。反被觉哥哥拖了胳膊拽回榻上,往被里一拥,甚是不悦的狭眸盯了我半响。质问道:“你出去做什么?莫非是我还不够卖力,让你有的力气?” 这都是些什么话啊。我赧然拿了手去捂他嘴,急声道:“那辛来不正哭的伤心吗?我身为他的主子自是要去好好慰问的。” 他嗤哼一声,下一秒一掌攥取我两只皓腕往后背反扭,被他强行按进软榻中。脸擦着药枕,挲的生疼。他在我背后冷然道:“大半夜的,你去一命内侍房中。竟不把我这个夫婿看在眼里,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我急的扭动,手被钳制,又拿脚去踹,动静颇大,但在他另手的桎梏下,每多时,整个人被塞进被窝中动弹不得,他慵懒的打声哈欠,将我隔着被往怀中抱来,轻喃道:“快睡觉。莫被闹了睡觉的兴致。” 我闷在被里身虚汗,热的发紧。求饶道:“错了错了。我不去看了。但你能先把被子松开让我出来吗,太热了。” 他道:“那你应该换种说法来求我。” 还有完没完了?我实在热的难受,只好穷尽所有风花雪月词典中的撩拨话语。“陛下,能否赏脸掀开被来。” “错了。” “陛下。这夜太凉,您不盖被,万一冷着了中了风寒怎办。我那小心肝可受不了你生病难受。” 他笑眯眯轻啄我一口额际,“莺莺果真为我着想,这便接受你的好意,盖上被来防止中了寒让莺莺你难过伤心。” 59 调查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臭不要脸!” 归于昨晚荒唐行径我只总结这四个字。 那太医还是有些本事的。翌日辛来拉了几次肚,又生龙活虎,精力充沛。 我磕着瓜子斜着眼瞅巧儿哄着辛来喝糖水。比对我这个主子还要温柔贴切,很难不引人遐想。 打了趣的调侃道:“巧儿,怎么不见你平时那般喂我糖水,这辛来…算了,你我心知肚明,不如今夜秉烛长谈,你是何时瞎了眼看上他的。” “咳咳——!娘娘切勿乱说!”一番话讲出尚未臊了巧儿,倒是辛来恼羞成怒涨红了一张脸,急急瞥过头去不愿尝食巧儿手中的糖水,一股气喝完药碗中的,遂欲盖弥彰的遁走。唯留下巧儿收拾残藉。 我实忍耐不了浓盛的好奇心,拉长了音。“巧儿——” “娘娘我先告退了!……!!我先去做你交代的事!” 一个两个溜之大吉,窜的比老鼠还快些。 手中的香酥果仁突然就不香了。 觉哥哥今晨何时走的我也不知。相处两日时光如梭,总感觉没相处一样。 不过自他不见,那淑乐皇贵妃开始懿旨严查中宫有何人出城。巧儿前些日出宫一趟还被专审询问了几遍。有几个宫的妃嫔奴仆们出的多的,严刑拷打居多。 淑乐皇贵妃其人脾性阴晴不定。相处这段时日,并未感觉她的深谋远虑,唯利是图。反而是全看心情如何。整治的那几名奴仆都是她看不顺眼的。 想当初,我赫然是她看不惯眼的第一人。但争吵稍显了厉色,她便不敢再来主动犯我。由此可见,人善被人欺,行径恶劣自私跋扈点,总归在这后宫中,能做来个虚套的保护壳。 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陛下的荣宠如何。 晚来黄昏迟暮,巧儿姗姗回归复命道:“娘娘,那事儿打听清楚了,现在也审到最后的几位娘娘了。有承乾宫的宁贵妃,化颍宫的绾嫔,还有位淑仪。” 我眼盖着古典书籍假寐,懒洋洋问道:“宁贵妃可有辩驳。” 巧儿道:“并无,而且那宁贵妃娘娘近日里好像得了疯病。直嚷嚷着我们活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我叹道:“那必是他无疑了。不过巧儿……你给本宫说说,你到底同辛来如何了?” “娘娘!”巧儿悠然语气陡然变转,娇里嗔怪。 我拿下书籍,佯装恍然大悟醍醐灌顶的模样。“哦~原来我的巧儿也有喜欢的人!” “娘娘,切勿乱说!”她愈发急臊,红着脸皮不敢看我。小心翼翼偷瞄一眼,见我戏谑表情,立马跑了,连平时的礼仪一声告退都没了。 果真,爱情使人冲昏头脑。 再觐见时,不出意料淑乐皇贵妃将此事诉出。还诚邀了我站起哭诉,好好讲讲辛来的惨状。 我清了清嗓,几分忧愁涌上心头,眉间,苦楚委屈上脸。“我宿宁宫向来不染是非,怎么就好端端的发生这种事情。我宫中杂役生来命苦,身体孱弱,小时尿褥到八岁这才好起来。怎地平白无故就发生了这种事情。皇贵妃您可要为我申冤啊!” 说完行礼端坐,装模作样学了淑女风范。一番话说完在淑乐皇贵妃没有管持下,很快下方热火朝天的谈论起来。仔细听了,一群人竟抓不住重点,单说辛来八岁才不尿褥的事情。 淑乐皇贵妃轻声:“闭嘴。”她声细若蚊呐。却偏生能在一群嘈杂声中凸显震耳。瞬时安安静静,等待她金口再开。 “这事本宫会给谨妃一个交代。现在要紧的是不久后的秋宴,皇上交代过了,此次西域的单于也会进京。故此要我们好生准备。我思来想去,决定排舞一阙。妹妹们有无人主动参应。” 这就结束了?我期待中见的宁贵妃定罪的场景怎么没有。与发展不对啊。 不过在这秋宴上献舞,岂不是同寻常的舞姬般,自轻贱了。 果然她话出,无人回应。一位低阶妃嫔站起无畏道:“皇贵妃,若要我们献舞谄媚取宠于单于,辱没女子名节。还不如赐死算了。” 有一开头就有二,三,四五六。总共六位统一站起反驳。我蠢蠢欲动也想附和,巧儿从后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冲我摇了摇头。 淑乐皇贵妃一拍案桌,愤然道:“放肆!本是两朝交好,由我们献舞一曲又当如何?什么都能辱没你的名节,外面侍卫看你一眼,你岂不是要哭哭啼啼上吊自尽以保清白了!” 那嫔妃被怼一时愕然难回话。淑乐皇贵妃继续冲道:“怎地一个个贪图荣华富贵?本宫领舞谱曲,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这便再无驳论。连得皇贵妃都亲临场,下围虽仍有几位妃嫔不情不愿,但抵不过大众的接受。我浅酌一口清茶,想着淑乐皇贵妃要真的挑人,肯定也轮不到我。 “此次就也由谨妃,纯妃同本宫一起相携共舞惊鸿。” “噗。”我一口清茶没能忍住,喷出口外十分狼狈拿了锦帕赶紧擦尽。指着自己疑惑道:“我?” 淑乐皇贵妃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惶恐道:“那可不行。臣妾向来腿脚僵硬,患有风湿。跳不得晓不得。” 淑乐皇贵妃蹙紧眉头,拂了拂衣袖。“多学学便好了。你和纯妃两人互帮互助。” 天地良心,我是真的不会跳舞。别人曼妙舞姿,我照模学样僵硬的像块树上浮木,全看水的动作如何。 推脱拒绝了半天。淑乐皇贵妃火气又上涨,死死盯我,“谨妃,莫非你是自私自利不能偏生注意你那什么狗屁名节,将皇恩国运抛之脑后吗。令尊和兄长都是为本国效力衷心的人,怎么你…” 我无奈道:“姐姐言之有理,姐姐所说无错。既是如此,臣妾当却之不恭的接受,只是倒时成果如何。可怪不得我了。” 淑乐皇贵妃甚感欣慰,悦颜开朗道:“无事。本宫不会怪罪于你。只要谨妃你尽心懂的为皇上分忧解难便好。今日也无大事,你们都可退下了。” 60 想方设法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这觐见好事没一桩,坏事次次有。我垂头丧气拖着步生无可恋的往前走。 巧儿宽慰我道:“娘娘何需介怀。宫中妃嫔都得参与,您非是被皇贵妃针对拿捏了……” 我悒悒不乐:“非是你所想的那般。只是本宫真的对阙舞一窍不通!幼时上元节见得登台献的姑娘曼妙可人,照猫画虎的学了学,扭的腰骨差点裂了,养了许久才能下床。这淑乐皇贵妃的动作繁复些,那本宫岂不是死翘翘了,不行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拒绝了!” 巧儿为难道:“可娘娘。既然皇贵妃下了旨定了人,更改起来亦是麻烦。” 我发愁的拧紧了眉头,叹气连连。栽了头的苦思冥想。到底怎样的法子天衣无缝还能有理有据呢。 路遇青苔石阶,忽而灵机一动。瞥了瞥巧儿的注意力尚未在我身,忙做作的痛吟一声,脚故意朝内崴了正欲来场苦肉计。 脚踝刚落,霎那间一尾深褐鎏金纹的衣摆自我眼前翩然而过。再过时,我已被人稳妥放于不足一米的青阶之下。 多日不见的恭亲王清风朗月,眉眼弯弯。语气清越爽朗道:“皇嫂。我又帮了你一次!” “……”我竟一时无言以对。差些破口大骂,恼羞成怒。自我沉淀冷静了半响,选择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假意微笑相示,悻悻然朝他揖了揖手,昧着良心笑的夸张道:“多谢王爷,感谢王爷。王爷要是无事我们就快些一别两生欢,再别遇见了。” 荣亲王脸皮近来是愈凿的厚实。他展臂一阻,问道:“皇嫂方才叹气是有何事发生了吗。不如说出来,臣弟也好为你解决。” 我伸手推开他的胳膊。见推不动又侧了侧身,准备绕过走。“嗯?”他愕然疑惑了一声。不依不饶的又跟了我几步。耐心温切道:“皇嫂这是怎么了?嘴撅的都同彘一般了。” 我麻木道:“没事。只是本宫的一点么小烦恼而已。多谢荣亲王了。” 他两指虚虚勾住我的衣摆。“皇嫂。不妨说出,我定会尽心尽力的助你。” 我一愣。抬头看了看他。逆着光阴影着了满面看不清虚实。想了片刻,还是不告诉好的罢。“多谢了,并无要事的。” “……” “荣亲王!” 他同我僵持冷凝之际,忽地被巧儿厉喝一声拉断了紧绷的弦。巧儿几步走来。挡于我的身前,隔开我和荣亲王彼此。 冷声道:“亲王千金之躯,不劳您费心担忧我家娘娘的事情。而且,娘娘乃是后宫之人,亲王你这般光明正大不顾口风的接近娘娘,更来的闲言碎语接踵麻烦。还请荣亲王您恪守成规,克己利己。” 巧儿莫名立了气势威风,难免不让人退避三舍。我都被说的一怔。荣亲王皱了皱眉,盯着巧儿一动不动半响。两人剑拔弩张,紧张气氛高出于方才许多。 “……倒不至于。巧儿随本宫走吧。”我低声讷讷道。 无人搭理。 两人互瞪谁也不肯退让。目光中都夹了火气。 我拉拉巧儿,不做理睬。我在瞅瞅荣亲王,满眼里的巧儿。 这都是什么事啊。我哀嚎一声,手挡在额前,“你们到底还要瞪到何时。这都午时了不觉得热?若是不觉得热,本宫先走了。你们继续!” “娘娘。”我刚挪步,巧儿立时跟上。亦步亦趋的随了我的步伐移了几步。低着头又回复了先前低眉顺眼的样子。 方才的凌厉威仪仿佛是我的错觉一般。 我懆急的揉了揉眉心,除却感叹的轻啧一声。也没什么好问出口的。走了没几步,荣亲王冷泠清冽的音传来,“倒真想不到。你还真做了一条狗。” 巧儿瞬时紧绷,整个人如同拉至临点的弦,再添一丁点力我也不知是弓散人裂亦或是箭矢骤袭,势不可挡。 我冷讽回嘴道:“荣亲王何意。这是我宫中女官。你凭甚轻贱她?若荣亲王再出言不逊,可别怪本宫也拿些濠头出来怪你。” “……”我尚以为今日能有一番争吵的闹像。荣亲王却是退让,又恢复了惯态的浅笑晏晏,“皇嫂说的极是。是本王一时失态冲撞了内宫中的女官。倒是不好意思了。” 倏然转圜的态度同神情,都惹的人生疑。我戒备的颔了颔首,硬拉着负气巧儿走了。 巧儿一路不语。等回了宫,我还没宽慰几句,就钻回了自己屋子。前朝纠葛恩怨我知之甚少,冒然安慰又惹的巧儿更加伤怀。更何况,前朝不少官吏是被我父亲大哥进京铲除的。万一有血海深仇怎办。 我为难的回了主屋,一愁未解,二愁再生。愁愁相加,烦躁至极啊。平静心神的饮了杯凉茶,辛来捧着新出的点心往我这边欢欢喜喜狂奔而来。边跑边道:“娘娘!御膳房新出的杏仁糕点。我给您带回来了,包准你喜欢!” 这还不错。好歹有吃食安慰我疲惫的心绪。正喜滋滋的等了辛来,却见的辛来在跨门一刻一个绊脚摔了个四脚朝天,装点心的盘子稳持不住,带着黄橙橙的点心一同落地,噼里啪啦碎的稀烂。 这? 是真真正正的难受了。怎么今日一天像倒了运,这般霉气。 我赶紧将辛来扶起。糕点掉了地上染上一层薄灰。拍拍应该还是能吃的,但要一个妃子做,于情于理都不适合。套个虚名,做什么事都得看是否合规虚名所予的美好尊格。 辛来眉飞色舞的拾掇而来,拍了拍灰。往嘴里一次塞的好几次,眼瞪的呈亮,激动的喷出几口糕渣,感叹道:“娘娘,这糕点真是好吃的。” 我嘴馋道:“真有那么好吃?” 辛来语无伦次呜呜的疯狂点头,“好吃好吃。但您不能吃,您是娘娘,落了地的食物吃不得。被别人看见了,可是要说你不懂礼仪的。” 想我阿娘将掉了地沾了黄泥的鸡腿随便拿水冲冲,就往我和大哥的嘴里塞。亦或是不小心往桌上掉了粒米,阿爹也用筷捻起往大哥嘴里塞。那时觉得恼怒羞耻。 61 入住正阳宫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现在—— 看了看沾了层薄灰被辛来擦的一干二净的糕点。 倒可勉强接受。 跃跃欲试正准备捻上一块。老态洪钟的咳嗽声突兀震响。大太监领了两三个内侍随从,奉旨赐礼,送我一条百鸟朝凤流仙褶苏裙。 他笑眯眯道:“谨妃娘娘,陛下此礼贵重,你应心知肚明,皇上究竟何意。” 我接过蓬裙,上缀精巧的珍珠玉石数不胜数。更有金勾银线共同织构的凤炀图腾,凤目专挑了质粹的绿晶玛瑙,栩栩如生,仿佛稍不留神这条凤凰便要啼鸣褪衣,振翼长啸,奔赴九霄。 “太好看了。”爱不释手的掂拎在手中轻抚养,喜爱之情溢于言表。那大太监观察入微。见我欢喜言道:“陛下亲自为娘娘您选的,秋宴那日娘娘您可得穿上了,别辜负了陛下一片心意。” 怪不得此群对我胃口。我一时惊喜,口中应道:“好~” 花花绿绿,珍宝琳琅满目,连同裙裾衣摆都点缀翡翠薄片。辛来鬼鬼祟祟等着大太监走了,迫不及待的想伸手摸摸面莹白熠熠的珍珠。被我躲过,抱紧在怀中十分宝贝。 申饬道:“这群能卖多少钱呢。切勿拿你的黑爪子乱碰毁了纯。去去去,吃你的点心去。” 辛来可怜楚楚:“娘娘,就让我碰一下。尚未见过如此奢贵的东西。摸一摸下钱财的力量!” 我置之不理将衣服整帖了收进衣橱。本是楠木铸造,色泽淡雅匀整,纯正质朴的匣柜因雍荣华贵的衣裙搁入而蓬荜生辉。 更衬其阔绰清丽,飘逸绝尘。 一夜都因比物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等到二日眼底青紫,疲惫不堪还得拖着沉重身躯去参加排演。 淑乐皇贵妃前方恣肆领舞,浑然忘我的沉浸自我。后面一众妃子群魔乱舞。学了一早上唯会个招手抬腿再后退。 还累的热汗淋漓。等到响午,纷纷觉得热。不管怎么念叨,都无一人愿意去艳阳之下曝晒。淑乐皇贵妃见我们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开了金口。“都且先回去吧。” 话落人便走的七七八八了。以我为代表的大多数人都不是真情实意,剩下几个有心表现的,被淑乐皇贵妃这般编排练舞也着实受不了。一个二个都散的快,我唯恐走的慢了被留下,头次窜的比兔鹮还快些。 等回了宿宁宫刚坐下不久。懿旨又来,竟是午时不训,那就延至晚间清凉时。秋宴快至迫在眉睫,辛苦后宫众位妃嫔些。加紧达到预想。 可谁能料到晚间是清凉不少,可蚊虫聚多。拿了特制的熏香都赶不走,除却侍寝的妃嫔,一群人隐忍的练至宫灯群熄。又练了个转手放腿再抬膝。 等我回宫,才发觉全身痒痛的厉害。掀开薄纱轻袖,臂膀上被叮的全是红肿硬包,更遑论腿上。额际上还被叮了。 巧儿拿了解热消毒的药水为我一一涂抹。我痒痛交加强加忍耐才熬过一夜。 接续几日照旧如此,淑乐皇贵妃自我沉溺。陛下妃嫔胡乱摆姿。我实有些受不了,挠了挠新被叮出的红包。决定了明晚的侍寝还是主动些。争取近半月的侍寝都主动些,免于这等折磨。 让辛来拿了些银票去贿赂大太监。计划是在在翻牌时,将我放至陛下最喜翻的位置。可没想到被大太监义正言辞的拒绝,“这都得看陛下欢喜,老奴也不能做些手脚欺瞒陛下。失了底线。” 说的大义凛然,这钱却是给他老手一卷入了袖兜不见了。不过幸好,觉哥哥招寝在阔别了几日后,终于唤到了我。 我在一众受苦受难嫔妃艳羡的目光中,抽身撤离,拽着裙裾往正阳宫赶去。去时觉哥哥尚未回寝,正在御书房奋笔疾书的处理正事。他养伤时积攒的奏折太多,日日积攒更多,一时之间连连几天都得夜以继日,不辞劳苦。 等的我都快睡着了,还没能回来。正阳宫的女侍伺候我先行洗漱。我睁的惺忪睡眼,在昏黄烛下问她道:“陛下何时能归。还要等多久。” 女侍摇了摇头,轻道:“奴婢不知,娘娘还是先睡吧。” 她话语轻飘默然有安睡之奇效,再加之我本来困倦。眼一闭,便朦朦胧胧睡去。 全然忘了今日来的主要目标—— 在正阳宫躲上半月免于学舞! 所幸醒来正巧赶上他洗漱礼衣。我困的眯着眼随手乱抛了抛轻灵床幔。露出个披头散发的脑袋和肩膀,嘶声道:“陛下,陛下。” 他转过身来,半束的腰带还未襟好。便急急几步靠近,揽搂我的肩膀,将我塞回锦被中,坐至床沿,温声问道:“怎么了?” 说出来还是有些难为情和不知从哪里生出的羞赧。我结结巴巴,“就…就是,我…我想在…在,你的…正阳宫…留,留上几日!” 他含笑问我:“这么主动?” 我点了点头,脸大半埋进了被中。他调笑道:“莺莺难得这般主动。朕当然是允了。可惜最近事务缠身,无法一直伴你。过会需得临朝,莺莺你且先睡。” 得到允诺我便可放心安心的睡了。驱人似得随手挥挥,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以前没在正阳宫留宿久过。等住了了几日,不得不说,不亏是皇帝的寝殿,精配的奴役和专选的膳食小厨,一个比一个来的贵重来的技艺出群。 专有了名小厮为我表演下民间的街头艺术,长久不衰的项目之一。胸口碎大石。 事后压断了几根内骨。满口溢出腥血还胡言乱语道自己没事,只是许久未做生疏了些。还有不知是哪个缺心眼的,竟然拿实打实的石块往他身上放。 被太医匆匆带走。 以后再有杂役给我说,要表演些不可多见的奇技,我忙摇手,“别别别,尊重自己的性命。” 这里的宫女也比寻常宫的活泼张扬些。八卦讲起来与辛来不相上下,我问了名字叫做怜心。虽说名字相差甚远,但凭一张嘴,我便有很大的疑虑怀疑他们为亲兄妹。 62 宁枝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她最喜同我说觉哥哥身边近卫女官宁枝的混话。 那名女官曾在正阳宫内不卑不亢屏退我们。故此印象还算较深。向来疏离得当,生人勿近。来正阳宫见了几次,皆都是惊鸿一瞥。其余时间我也不知她在哪处服侍。 只觉得她在正阳宫走的忒急了些。 怜儿趁此向我告状。“娘娘,这以前您没来的时候,都是这宁枝在此作威作福。全然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我沉吟道:“嗯?当真这么大胆?” 怜儿立眉瞪眼,本是虚张声势的口气连带表情都开始做作的夸张。“那当然是!她就仗着陛下的喜爱,无法无天。当初她父亲让她入宫做妃,她偏生不愿考取功名,被揭穿后竟还能做比陛下身边的近卫女官。” 我赞道:“那尚不错。女中豪杰啊。” 怜儿戚戚哀,“娘娘。您怎么想的。这可是您入宫路上的一颗隐患绊脚石。您怎么还夸上了。” 我摊了摊手,叹道:“正视自己的不足,看到对方的优点。从而扬长避短不断进取。怜儿,这可是人生之道,你可记好了。” 大道理随手拈来,实则心里打翻了几十个醋坛。酸的心内发紧。 多心的对宁枝开始关注。 来一次我的目光都没能从她身边移过。观察几次,都是安分守己,秉公职守。 便放松了警惕。却没料到意外发生的太快。 暝暗室内,火烛薪灭。看不见的暧昧情愫在觉哥哥醉酒昏沉时发生了点意外。堂堂贴身女官,竟在御书房内行苟且之事,若不是我一时兴起得空来看看觉哥哥到底有多废寝忘食,隐忍辛苦。 还不知有人能如此大胆趁天子不备时轻薄凑吻一个。 一吻落至如玉的脸颊,亵渎了清辉同圣颜。我心一梗,忙将她推开,厉声呵责:“好一个一品女官。陛下醉了不知醒酒养神,竟是做出这等事来。莫非是陛下平日里太宠你不成?今朝是该削削爵位了。” 她垂着头不应话,清挑身形立于暗处。大太监从外听了响动,连忙进来吆喝,“这是怎么了?谁把御书房内的烛吹灭了。哪个不长眼的内侍丫鬟。慎刑司是还缺人,送你们去试试正好?” 门扉彻被推开,大太监借着冷月光辉将室内的所有烛火灯笼点燃。从外涌进一干请罪的奴役宫女,密密跪了一地。宁枝面上红的惊心刺目,却不偏不倚同我互不相让的瞪视。 觉哥哥酒醉的深沉,喧闹吵杂的环境一点动静都无,实在怪异。大太监逾越凑近瞧了,忙惊慌失措的要寻太医。 但却对宁枝不闻不问,单单瞪了两眼。点头哈腰的向我求情道:“娘娘,您看这?这宁枝年龄尚小不懂事,若是何处冲撞您了?您不妨罚我罢。只求您别告诉皇上,让皇上生了怒。” 我伸手指腹缓挲觉哥哥方才被她所碰肌理。怀疑道:“你受罚?” 大太监视死如归的点了点头。 我摇头道:“那可不行,这往来都是公公同姑娘做名义夫妻的。何时来的公公,公公?再说你年龄大了,这宫中能匹配上这个年龄,也能心甘情愿喜结连理的,估是没人了,所以你还是退下。” “娘娘您不可啊,娘娘!”大太监猛的一颤,扑身跪行几步涕泗横流的欲抱住我的腿求情讨饶。我实受不住花甲之年,白发苍苍的人所行大礼,忙移了步,躲开他的哭抱。 冷硬道:“大公公。你我皆心知肚明她做了什么?陛下醉酒也不应醉到这个程度。你也不必如此焦急的寻太医。定是她加了不难解的佐料。若是本宫还尚能留她一条性命,只是绝了她以后不该有的非分之想。但若让皇贵妃知道了,你觉得她还有命吗?” 愈想愈气,胸中似燃了熊熊烈火,烧灼的心窍冒火。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 明知理亏,一切惩罚都有理可循。大太监在宫中侵染多年,一时之间权衡利弊再没反驳于我。倒是那女官又开口道:“我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女官。若真的……真的有何事,该让陛下来定夺。岂容你这个后宫庶一品的妃嫔指指点点。” 心中有气,说法也难免尖酸刻薄。我冷笑一声,拿膝顶开在我面前拦来拦去的大太监。靠近她面前,一字一句抑扬顿挫诉出。“既是正一品的官员偏要不知羞耻,自降身价做后宫中无名无分只会干这等苟且之事的无耻之徒。现下你的行径与青楼主动招揽客人献身的妓有何区别。当了暗娼还要自立牌坊?好个一品女官。” “妃是妃。可你终究不是妃,就不该有了那等心思迷惑天子。恬不知耻四字送你最好。” 我大喝道:“来人,把这女官给我拉出去关押入慎刑司。” “……”竟没一人动弹。正阳宫的杂役皆得看大太监的脸色。 大太监仍跪坐在地犹犹豫豫,他没给出指令暗示无人敢动。我瞬时心力交瘁,倒反观女官的神色骤然得意神气起来,嘴角略弧勾出一抹淡讽嘲笑。 怒气连着无人能应的羞,再牵上尴尬窘迫,让我头次颐指气使竟是这等落寞。我正欲再吼。 身后清泠朗言拂过一众人,言道:“这等事竟连谨妃都命令不到你们了。莫不是整个后宫,你们只管认人,不管认事?” 如山岚穿松柏,寒意嶙峋中道不出的孤高冷傲。澈水落寂谭,泠咚激泛水花同涟漪。层层逸散镇压闲散众人惶恐不安。 “皇上恕罪!”金口一开,从里之外刹那都慌慌张张跪下祈饶。 我转过身去,他自案牍后起身。星眸生辉毫无醉酒之姿。几步同我并肩而倚,看向足下大太监,颇为怜惜的温情,“这等事朕不同你多说了。喜欢宫外的哪处地方,朕皆可为你精修府邸,挑选宫人前去伺候。你伴朕数载,朕绝不会亏待于你,亦不会容忍于你一半分疑心。” 死寂的沉默。在宫中常居数十载的大太监。 63 再见幼童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今朝受难被几语辞退。顿哭了个肝肠寸断,伸手揽抱觉哥哥双腿。 “陛下,陛下!奴在这宫中,就在这宫中,哪里也不去。求求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 “朕念你往日辛劳。不愿重罚,还请你自知。”觉哥哥稍撤一步。垂了眼觑他淡漠道。像极了居高庙怜衅世人高高在上却毫无作为的神祇。 大太监跪坐在地哀哀嚎哭。花甲之年逢此大难,晚景凄凉鬓边白发都生出了不少。在场多年承他恩泽的奴役多多少少都掉了眼泪。又寂灭在帝王的冷然当中。 这大太监平日与我还是有些浅薄交情的,见哭的凄厉,还是位老者。怜悯之心又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出现。 我愣立原地想着劝说几句。但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脱口的算了两字到了嘴边又被憋回。谨言慎行的伸指拽了拽他的袖口,仰颌做了轻饶两字口型。 觉哥哥自然是没理会我。断然决然的定下此事,帝王之道的杀伐果断,一视同仁的舍得表现的淋漓尽致。却又在最绝情之余,纡尊降贵亲自扶持了老太监回屋,暝夜幽幽里凝盯了良久。似有似无的轻声愁叹中的显出了些温情。 我透过正阳宫内半开窗牖外的明月烁星。手执的玉杯晶莹剔透,杯中凉瑟佳酿冷痹了整个胳膊。问他道:“都是你计划之中的事情?” 他默了会。反问我道:“莺莺这般觉得是为何?” “破绽百出。不是吗?恰当的时间醒来,苛责大太监却对那名女官只字不提。” “是。” “为何?大太监并无对你有二心。只是……” “你无权过问!”他赫然厉了声色,腾身站起双掌重重一拍方桌。大发雷霆的夺了我手中玉盏,往地上狠狠摔碎。又像无可奈何一般的绕在我旁边的走着转了几圈。 “朕是天子!朕是皇上!就算那大太监并无二心又怎样,总归是前朝的人。朕已仁义尽致,你还问什么?自作聪明什么?明晰此事于你来说有何作用。这皇宫不比你南阳郡府……” 我疑惑不解,“你同我生些气作甚。若是是怪我不知礼节询问,那此次是我之过,还请陛下严加责罚,打入冷宫,发派宗人府?好腾出正阳宫这地方还你一个清净。贡你和那女官卿卿我我,鸳鸯交领。不知皇后到时又被你安置在何处。” “如若怕我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白绫鸩毒或是拿针线缝了我的嘴。我都无异议,悉听尊便!” 言罢我拂袖告辞。他怔愣原地岿然不动,我快踏出门口了,才听的他一句,“莺莺,朕所言失智,十分抱歉。” 我冷笑一声,半偏了头过去。“免了。是我配不上你的正阳宫。这不比我南阳府郡。不是何处我都能来去自如,全凭心意的。多谢你的醒点。对了,我住的这几日,你正阳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被我沾染过了。还是快做清洗,莫折了你的一身贵骨。” “莺莺!莺莺!”他于我身后焦急唤了几声。 我不为所动,提步跨了门槛彻底出了这正阳宫。一个人孑然孤单的摸索着回了宿宁宫,走着走着便有些伤心难过。 再走着走着就有些可怖害怕。刚刚负气冲冲也忘带照路的灯笼,黢黑的小道里。房檐上的御猫嘶哑吼叫,红墙角围里窸窸窣窣。不知何时近在咫尺的鸟类鸣啼。 还有一两声孩童的啼哭? 皇宫中哪里来的孩童?我惊的汗毛直立,毛骨悚然。连带一往直前的勇气也没了,只想打道回府。 但现在回去。怎样讲都有些丢人。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磨蹭着往前走。口中诵读佛家的咒经。 越往深里走。孩童的啼哭声愈发。前方不知是什么洪水猛兽。这皇宫作孽怨灵那么多,定是个煞气重的。 我实忍受不了此般惊吓,撤步转身准备回去,寻个人后再回宿宁宫!刚走了几步,后背突地被一股大力撞上,两条瘦的皮包骨的胳膊紧紧勒掯着我的腰,上面红痕满布,惨白肿胀。 “南无阿弥陀佛!吉吉如意令!来人啊来人啊!” 怕的紧了扼制不住自己的惊声尖叫,比之方才的孩童哭叫还要来的刺耳。震进自己的耳蜗中,那滋味,果真是鬼哭狼嚎难听的无以复加啊。 可是命要紧! 我吓的浑身僵硬,喊了后彻底没了力气。箍在腰身上的手还死死抱着不肯松懈。 深吸几口气,提了提方才早已被吓的风消云逝的勇气,破釜沉舟的转过身去,借着月光一观这后方到底是何种生物。 惨白瘦削的面容,死气沉沉的眼还有额际一块红肿高高鼓起的疙瘩。竟是记忆中宗人府里的那名孩童。 怎么会在这? 心中有谱,胆色皆数回归。我掰他本就无甚力气的双臂,转过蹲身与他平视,竭力从刚刚的惊恐表情转变为和蔼慈善。温声问道:“这都快天亮了,你怎么会在这?照顾你的母妃呢?莫不是你偷偷跑出来的罢。” “饿……饿。”他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喃喃继续重复道:“饿……饿。” 这么久还不会说话吗?我狐疑的引导他说话道,“若你说出你饿了这三个字。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眨了眨眼,单纯因为听到好吃的这三个字开心喜悦。比之在宗人府所见来的憨傻许多。完全将我的话置之不理。拍着手激动的鼓掌,“饿,饿,饿。” 孟婕妤到底是怎么照顾的?不进反退。我疑心的瞅了瞅他额上的血包,又掀开他的衣袖看了看。并无外伤,身上衣着也是宫廷上制的材品。 看起来不像亏待的样子,但这愈发瘦弱的身形和痴傻的模样,又不似看起来那般完美无瑕。谁家吃饱的孩子会大半夜跑出来找食物。 我伸出手指比划道:“是不是有人打你了?还是不给你饭吃?” 两指屈起在另一手背上敲了敲的动作吸引到了他。他也有模学样的做了遍。 64 被捅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起身攥紧他的小手往宿宁宫带。 宿宁宫内应该还有些糕点可以果腹。他乖顺同我一起,另只手也抱紧我的胳膊,柔嫩脸颊随着手一同紧紧贴附挨在上面。信赖依附的乖巧之姿更让人疼爱。 我怜爱的摸了摸他发顶。突兀腰际直感寒意贴袭,与此同时伴了邃骨的疼痛。 借着月光看下下竟是冷刃刀锋横插进腹中。 我愕然俯望,臂上温暖稍纵即逝,那名幼童冲我阴郁一笑,隐于深道不见。 御猫凄厉叫声萦绕耳畔,月光凄凄连了无辉星尘溶溶一片。我逐步昏沉,腰间麻痹剧痛深入神髓,深嵌内骨,盈手覆压的地方皆是湿腥温液,滴答蜿蜒弥漫了一路。 青石板与碧天青空渐汇的没有区别。天旋地转的晕眩随了激痛,冲压的灵智溃散。最终都化为虚无。 “……” 朦朦胧胧中感觉有只手轻轻划撩过我的眉角。我竭力掀开眼皮,两块眼皮重的像放上了千斤重的磅砣,费了好半天力才得已睁开。看清了周遭的环境,这到底又是兜兜转转的回了正阳宫。 但终究是有了熟悉的人与我作伴。辛来红着眼圈眼泪还止不住的溢出直掉。怜儿正拉了巧儿说些什么。 看见我醒来一个冲出喊太医叫皇上,两个聚在床上互相看着掉眼泪。我疼的龇牙咧嘴,盯了龙纹账幔许久。“那孩子怎么样了。” 辛来激烈道。“娘娘您还有闲心担心那活不长的。你知道他……” “娘娘。大皇子被送藩国学习,可能一别几年,难与你见着了。”巧儿打断他道:“娘娘,您刚醒,需要点什么吗?” 喉间涩的发痛,我声微道:“水。” 水很快呈过。我润了润嗓,止不住低哑道:“这欠揍的小兔崽子,我尚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却拿了刀差些距离的往我心口上捅了一刀。” “我……”话还未落尽,忽而胸口灼伤,方才因水润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干嗓再次疼的窒痛。口中腥味翻涌,胃里反呕的感触愈深,再次张口,竟是一口稠血喷涌。 “他去哪个藩国学习?若是最近的南郑,岂不是去做了质子,又能得什么好活,我……” “娘娘,娘娘您别说了!”巧儿颤巍拿了帕往我嘴边捂来,我侧了侧首避过,道:“没事,倒惹得你们担心了。只是气急攻心有些难受。或是最近天干气燥的,上火有些严重。等那太医来了,开点清火消暑的药物。” “娘娘!”这声叫唤里陡然夹了几分怒。连现在较为迟钝的我都能感受到。忙做出了个笑容,“怎么了。莫非是觉得我的话不比太医。没有半点可信?” 巧儿连道:“娘娘现下心情不好,说话颠三倒四还是早些休息。待等会太医来了。我们再说好吗?娘娘先坚持一会,这有清水可以漱口,娘娘你嘴中含了血不黏腥难受吗。来吐出来。” 我气愤道:“我哪里来的心情不好。莫不是你胡说的吧?把杯拿远点?” “莺莺,听话。” 厅中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杂役宫女连着太医一个接一个的涌进。觉哥哥估是匆匆赶来,连上朝的皇服都没能换下。接过内侍手中的清水往我嘴中喂来,柔声道:“莺莺,乖,咽着难受,听朕的话。张口。” 我顺服听从的张了口,吞下一口清水又吐出。腥重味好歹是好受了些。一手拽紧他的衣袍,骨节泛白用力,“查出那个孩子身后的人。是不是孟婕妤。那孩子尚小,入了南郑为质必好过。你身为他的父亲已经亏待过一次了,莫让自己后悔。” 他缄默不言不做应承。再喂水时,我也不肯再吞下一口。和他彼此僵持看谁究竟能退让一步。倒没想到,我稍不注意,眼一闭再精疲力尽的昏睡过去。再一觉得,所见的熟悉景色尽是宿宁宫。 这回奴仆换成了怜儿。见我醒来十分有先见之明的献上清水同苦药,还有蜜饯。“娘娘,这是巧儿姐专门为你准备的。你先起来喝了这药才有蜜饯润口吃。” 我在她的扶持下半坐起身,有气无力道:“巧儿呢。怎么是你正阳宫的人来伺候。” 怜儿苦道:“巧儿姐领罚呢。没能照顾好娘娘你。不过看最可恶的还是那宁枝。狗仗人势,竟趁了陛下不在的时间,命我同几个杂役将娘娘裹了被毯带回。若让陛下知道了,她必然受罚。” “不过娘娘您这宫可真清贫,奴婢寻了许久才找到的清水。” “大皇子呢。” “娘娘你怎地还在担心那小白眼狼。今晨就被陛下往南郑送了。估计现在都下扬州了。娘娘您问再多也没用了。这……陛下决定的事,无人能置喙。我们还不如说说那宁枝。该如何向陛下告状,好让娘娘您受的委屈全数付出啊。” 我点了点头敷衍的全当知道了。惨白了一张脸愣愣都看着他,和手中大小不一的针孔。心疼自己道:“这都是哪个太医来为我扎的。怎么这么糙的针口,万一扎面上,岂不是我毁容了?” 怜儿愤愤不平道,“这还得怪那个宁枝。趁娘娘您昏迷,陛下处理政务。自己无法无天辞退了本为娘娘您诊治的太医。请了位年纪轻轻,唇红齿白的来试手。一个穴位依寻了百遍还是错。事后还有脸向陛下复命求恩。陛下自是没理会他。还好生责骂了一遍。她就又趁您昏迷的时候,抬您回宿宁宫。” “那太医?是不是较有女气。妩媚温婉。” 怜儿点头应道:“娘娘所说无差,不过您是怎么知道的。莫非您那阵被戳的疼醒了。若是这般,那太医也不可幸免于难,好生惩罚。” 我驳道:“并非是你所想那般。那太医我先前就已接触过了。只是那时只感受到了他都切诊,实在不知针灸的手法如此粗鲁。让我看着好生难受?我且想问你一事,那宁枝同淑乐皇贵妃的母家是何关系?” 65 耀武扬威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怜儿被问住,手抵了额好生思量一番,不确信回道。“娘娘。那孟婕妤说起来与敏贵妃的母家有些关系。与淑乐皇贵妃倒是无甚接触。” 我缓阖了眼,倦意还是很深。让怜儿趴进我嘴边,低声道:“陛下可有责罚孟婕妤管教不严,挑拨碎嘴。” 怜儿怕惊扰到我,亦降下许多音量。小声道:“陛下暂无惩戒其他妃嫔的打算。那孟婕妤这几日正开心着呢,笑挂了脸上都没能取下来过。” 我低低道谢。“谢你怜儿。若无其他事就可先回去。巧儿应是要来回来了。” 一语遂出。激的巧儿神色难堪,气愤不已。离了床榻几步远,唯恐自己激烈吐言的唾沫星子溅到了我。忿怨道:“都怪那可恶的宁枝。阴奉阳违都将娘娘送回宿宁宫。陛下事务繁重,估是到了晚上才能抽空来看看。届时娘娘您消失的不见,那受难受责的就成我了。所以我得跟紧娘娘您。避免横生出些突变来。” 我困的睁不开眼。方醒的神识疲的如同乱揉炖在锅里米粥一般,一塌糊涂。惫音道:“多谢怜儿你了。但现在并无大事。你若累了自寻了凳椅坐下休息。” 没等怜儿回什么话,一歪头再睡了过去。 等一觉终于休息的差不多。再度睁眼又是生龙活虎,精神充沛的一天。多亏那名孩童年级尚小,腕间力气不大。一刀未捅入要害,浅淡的剥削了一层皮肉而已。 疼是剧烈的拉扯痛意。但真要算起来严重的厉害程度。不过尔尔。修养几日便能不治痊愈,勿碰水腻同辛辣食物即好。 怜儿正托了下腮矗桌上,打盹养神,难得的稚气童真。 巧儿同辛来还是消失不见。我下榻欲饮一杯水解渴,解决点难言之欲。 脚刚落了地,本是熟睡的怜儿骤然惊醒,按早在宫中被打磨出的伺候人本事。蹲身下俯拽了我的一只脚往榻里温暖被褥里塞去。叮咛道:“娘娘不可妄动,太医说了,娘娘应注意身体在床上休息个三四天再尝试下地走路。娘娘需要些什么,告诉奴婢便可。自己却千万别去试了。” 我被她强制按回被窝中。还有些发懵。也不知是从何来的力气。大的惊人,我稍使力的对抗与人眼前几乎可做微不足道。甚还轻轻松松不带气喘叮嘱警醒我了一大堆。 “娘娘,娘娘您听见没?” 单是自己说不够。还得我承诺。我动了动嘴皮,红唇白牙一相碰,“再说!” 怜儿立马不乐意了,磨了我的性子直道:“娘娘~娘娘您就别耽搁自己的病体了。这皇宫里,哪个宫的娘娘同您一样倒霉,这前前后后都受了多少次伤了,还不知怵惕。” “……”话至这时,我终也忍不住了,忸怩的声细道:“并无他意。只是有些人之常情的事……” 不熟稔的宫人实有些难以开口。我不得已凑了她的耳边道:“本宫想出恭。” “……娘娘莫慌。我这就从床底为你摸索出夜壶。” 被人兢兢业业体贴备至的伺候完,又窝回来了被中。腰间被一圈接一圈的绷绕紧。也不知是哪位太医有的闲情雅致还能在结上打出个展翅欲飞的蝴蝶。十分意象神绘。 我无所事事道:“这巧儿有事到现在都没能回来。那辛来呢,又是去做了什么。” 怜儿哄慰我道:“估是有事耽搁了。近来宫中不太太平,前些日陛下刚责令了一群人在晌午跪至御书房正殿六个时辰。巧儿姐心中有数,定不会犯此大错的。” “为何?” “好像是那几名内侍不尽心尽力照顾皇后娘娘。害的皇后发了次大寒。陛下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的,这后宫嫔妃虽众多,但件件麻烦事,桩桩感情债。连至高无上的陛下也无权赦免自己可登极乐,无民间童谣传说中的美好快活。” 我赞同道:“确实没错。这陛下照顾了本宫,还得怜惜排后的千千万万妹妹们。” 怜儿喜道:“娘娘您呷醋了。莫不是被陛下刺激到了?不过娘娘您不必怀疑陛下对您的赤诚之心。我听从小在陛下身边服侍的小太监说,陛下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来的别扭。而且他在御书房一堆奏折下掩的是您的画像。” 我清风自若,无所顾忌道:“同本宫无什么大的干系。只是在纠结于何事才能下床去见见孟婕妤。好生让她体验下本宫受过的苦难。” 怜儿愣愣的想了想会,附和我道:“娘娘您说的没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正事。不过您还是需得先好好卧床休息。免了伤口加重。” 说了半天兜兜转转回了原点。我闲的无聊硬扯了人同我聊天。等待辛来和巧儿的回来。等了半天,倒等了位修罗地煞。 执着墨笔书卷。笑的神采飞扬,恣意洒脱。 “谨妃娘娘,正阳宫的奴才伺候你怎样。感觉有没有好些。” 我不欲同她多说话。前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单觉得她逼近便能反呕厌恶。背了身重新窝回被中,闭了眼假眯,当她的几声呼唤为耳边风。经风一吹消散的快而尽。进不了耳蜗亦引不了自己的厌。 可这一品女官无任何的自知之明,见我的排挤昭然,竟靠近了榻边拽了我裸露在外的一只胳膊往地下拽去。 这可怎么忍?简直是欺人太甚。我瞬整眼眸,也没管下手到底如何下三滥不堪入目,两指聚了力往她眼窝插入。来的快狠准,若这下被我戳中,她非死即残。 可关键的时候总有人来阻拦。方才不见踪影的觉哥哥一手攥紧我的腕间,对着被护在他身后宁枝呵道:“还没快滚。” 明为责令实为救难。我轻蔑嗤笑,“何不直接将她全身上下包裹成皮革。防了所有人的伤害。也包括本宫的。更包括你的。” 觉哥哥松了我手腕,满是歉疚道:“莺莺,是我对你不起。但更不想你伤了自己。” 66 新面孔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颓然倒回软被,力气像是随了方才消耗殆尽。懒得同他说些什么。 只觉得愈发冷了起来, 窝进被褥里齿间还在不停打颤。震荡的神识难安,自嘲自卑的一笑。 自我逃避的捂住双耳,将他的声音拒之脑外。所有的回应单字用滚来做回应。他搂了被褥想将我抱起好生讲理一番,但没能想到我此回的挣扎板动。 先前他尚有耐心慰藉安抚。后而被我的排斥拒绝心烦意乱。我愈用力,他也同我较劲般的更加用力。臂膀有力箍束的我动弹不得,被塞进被褥里抖的绝望。 我不服输。趁他松懈便张口就咬。臂膀脖颈连同脸上都被我狼狈的咬出个乌青的牙印来。他钳住我的双颊稍一用力,下颌便失了力钝痛迟缓的传来。 “……” 更痛的厉害了。我受不住的板动身躯,踢蹬双腿将解开他的束缚。两人纠缠间,连腰腹间的伤都无甚在意。直到猩红血水弥漫而出,染红了整个衣襟,包括一小块锦被。血色猖獗点燃在雪白锦被上,犹如盛放的梅花。挺傲于寒冬。上一个在我宿宁宫内见血的还是憬妃。 她恨我厌我恶我,连自己亲生骨肉都能牺牲着栽赃陷害。 我却在这段时刻怜她悯她怀念她。 手触的黏腻同觉哥哥罕见的惊慌失措齐齐涌入脑内。我愣愣的抬起手,无痛无痒的对月举着手看指腹间的腥血加了薄痂在手上覆满。 太医匆匆而来。一套的针灸包扎后,敷上麻沸散镇痛,虽灼的厉害但好歹好受了些。 账幔垂下。他再一次消失在我眼前。我晕沉想睡,模模糊糊嗅见安神的熏香同了腥苦的草药一同送送入。 明明已经睡了那么多,还睡不够似得连日犯困。想留心观察下外面还会发生些什么。 不知不觉又入了黄粱一梦。 梦中有名老妪背对我在一口井前梳妆打扮。乌黑长发垂了一地。明是祥和的气氛,我缓步靠近,心中却十分害怕,隐隐有不详之感。 可手脚不听使唤。硬被一股邪力拉扯着触碰到那名老者。乌黑秀发瞬间如同秋枫簌落,枯萎掉落了一地。层层叠积,紧紧的围成圈将我包裹。最后转过来一张七窍流血却没五器的面容。 我骇的惊醒,入目是黄昏美景现实中,濒临恐惧极点才好受些。从梦境脱离还惊魂未定,又惊觉这竟是正阳宫。手摸了摸腰腹,干燥的纱带稳妥缚压。再没有了昨日的黏腥。疼痛也像全部祛除。 屋外人听了响动,掀了床帘观我。一双眼灵动可人,笑问道:“谨妃娘娘。您感觉如何了?” 怎么又是副生面容。先前伺候我的巧儿和辛来都去了哪。连那怜儿都消失不见了。我心隐隐有些排斥,任意妄为的攀住床柱起身。 她忙道:“娘娘。娘娘您这是作甚。这伤势未愈,您?” 我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净脚踩了床下软毯。跌跌撞撞起身不想待在此地。 哪儿都好。就是不想待在这正阳宫内再自讨没趣。 但没想到,明是比我矮一头纤细可爱的小姑娘。力气大的惊人,一记手刀劈的我颓然倒下,只能怒瞪着双眼愤懑瞅她。 她倒无所谓,继续笑容盈盈。反为我厌恶讨厌的神情所开朗活泼。“娘娘,陛下说了,若娘娘您不配合,我可出手制止你的一些行径。” 我被她强扛在臂膀上安妥放于床榻。她双手托腮活像看见了羊的狼,一动不动垂涎若滴的看着我。“娘娘,您这细皮嫩肉的。一定没受过苦吧。可不可以给我咬一口。” 这等僭越的话定不是宫里的人。我厉了声问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人。若是擅自伪装成宫人,到时受罚可不是你能承担的后果。” 她笑眯眯无所畏惧道:“娘娘这是在关心我吗?——不过,近来宫里新换了掌势的太监,内侍宫人们乱成一团,辞旧迎新,多出来些新鲜面孔。也没什么好起疑心的。”边说她边拿指尖绕了我几根头发把玩,语气尚存可惜的叹道:“娘娘刚入宫时的头发浓丽乌黑,像极了西域洞窟里的黑宝石都快要发光了。怎么现下发梢带黄,分叉开合,这般憔悴。” 我惊道:“你怎么会知道?你明是?我初见的人才对。” 她促狭一笑,“娘娘这般想知道我为何知道?其实我啊,在娘娘您入宫的那一天起便留意到您了。别不信喔,我届时可是很想做娘娘您手下的宫人。” “……”她见我真的不信。刚刚的喜悦开朗渐转成颓然丧气,“好吧好吧。那我就如实告诉娘娘您了,这些都是我主人说的。他知道娘娘您以前的好多事情。拜托我来看望您时,就将些许事情告诉我了。” 我继续问道:“你主人是谁?” 她自豪道:“我主人当然是大名鼎鼎的荣亲王林风裳了!” 这却是在我的猜想之外。我狐疑盯她出言,“你主人派遣你来是做些什么?” “当然是关心娘娘您喽。娘娘您可不知道,自从得知您被人伤了后。我家主人抓心挠肝成宿成宿的难入眠。头发都掉光了不少。” 我冷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明是这般的冷漠排斥。她仍旧笑眯眯,比我稚嫩的面容硬是忍耐宠溺我半响。最后她低低道:“确实如娘娘您说的这般无错。就像我家主人,是贪婪您的美貌和聪慧。而我就不同了,我比主人肤浅多了。我只爱娘娘您的玉容冰肌。若娘娘不想让我咬。那娘娘您可以咬我。” 我忍不住戏谑道:“你长狗的。怎么不和狗抢食。偏生来我这里?” 她恍然大悟,“言之有理啊娘娘。那这便去寻至走兽啃咬两口。到时候啃完了您会机会再让我啃一口?” “我倒是没能想到您一个姑娘这般登徒子行径是同谁学习的。” 她头次羞赧,犹豫不决许久才回道。“这些…都是我在主人身边伺候久了。耳濡目染所致。” 67 浸猪笼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所以你今日特地乔装打扮进来皇宫。也是同自家主子学的还是接收到什么命令了?” 非是相熟之人,莫名来寻必然事出有因。 我无意假惺惺的寒暄聊天。快而打断她道。 她一怔再次出言竟带失望消极,伤感道:“谨妃娘娘这般陌生作甚,我又不会真的吃了你罢。找你自然是奉主之名前来好好照顾你啊!不过谨妃娘娘您果真如同主人所说那般,冰雪聪明,让人欢喜。再替我家主人重复一遍。他十分关心担忧娘娘您。但因最近事务繁重,连他一闲散王爷都得从早忙到晚,实抽不出时间看望你。故此派了我来陪你解乏。娘娘喜欢些什么,不妨告诉我。” 水灵墨眸两眼湿漉漉亮闪闪单纯的盯着你时。心尖难免软颤。再硬在再冷的话语都很难再诉。我偏首不望,板着张脸。“本宫谢过荣亲王。但实在没有必要。你还是快些离去,免得被宫中人认出。到时倒了霉,本宫可不救。” 她双手托腮像极了不谙世事的邻家姑娘正趴墙头摘青梅的懵懂无知。蹲在在我床头,同半坐起身的我相互对视,悦笑欢欢无所惧道:“我才不信娘娘你的口是心非。像我这般的姑娘,一定是喜欢的不得了。才不会见死不救。” 所言竟无差刚好拿捏住了我的心思。 我点了点头算附和她的话语,见她更加笑靥如花,灿烂程度不亚于向日葵。沉思熟虑严肃道:“竟是这般了解我,那定是要除了你这祸端。以后好不生祸事。来人啊!” 虚张声势的欲恐吓她。没想到她动作较我话语更快。矮身下趴几个蹬腿噌噌窜进了床底下。如此灵活精练的动作看来没少做。 忍俊不禁的俯首下望床榻,问道:“至于这般惊恐吗?不过是说笑罢了。床下灰大,你也不怕八脚怪。” 她伸出一指抵住嘴做出噤口的动作。眼神频频瞥向门口位置示意我看。 我好奇顺了她的目光向门口看去,正巧仰了头同刚进门的觉哥哥对视上。 他略溢笑意,我反而别扭收回目光。迅速转了身,脸望向床榻里面的亮黄锦被愣神发呆。不想搭理。 不知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一个脾性。你不搭理他反而上赶着来相粘。你对他大献殷勤,他反而觉得没劲。由此可以总结,欠得慌。 比如当前这一位。昔日你对我爱答不理,现今我就要一五一十的还报回来!就算不能学他那般晾我几个春秋的,但只要现在这种爽意就足够快活。 虽说床底下还藏了个人。 他轻柔掰着我的肩膀,趴在我的耳畔哄道:“莺莺还未消气?那等你伤好了,朕带你出宫看看,能否抵一次过错。让你同朕说说话呢。” 就这?能诱惑到我吗? 我不屑道:“反正臣妾懒,出不出宫都一样。出宫还费脚,得不偿失。不消气不消气。” 他又换了套新的诱惑。轻生道:“那酱香猪蹄,青椒嫩鱼呢。莺莺近来养伤定没能食到辣,估是很想。若朕……” 我继续嗤之以鼻,冷冷道:“谁说臣妾没吃到辣。难道我不就偷……” “偷偷怀念往昔的辣味鲜美吗?”差些说露嘴。多亏本宫的机敏。我突兀觉得我配担的起荣亲王常诵的一闭冰雪聪明了! 但觉哥哥早已对我心知肚明。高端且逼真的演技言语也不能欺瞒住他。他忽而怒道:“哪个奴才敢在你受伤时送这些东西过来。莫不是活的腻了。朕定要重重惩罚。” 我快速道:“那个叫宁枝的。” 此刻不公报私仇有违我受的伤。觉哥哥霍的站起,怒不可遏道:“竟是她。朕还未想到过她竟然有这般大的本事阴奉阳违。朕定要严惩不贷。来人啊!” 我愣住了。急急忙道:“不是她。是我自己贪吃偷的嘴,不关旁人的事。” 虽说厌恶至极。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但背后用些莫名须有的罪名诬陷的话也着实有违阿爹教我的道理。 下次必定要抓住她的把柄好生折磨羞辱! 此次还是解释清楚罢了。 我尚以为一语足够。毕竟他对那叫宁枝的女官器重万分。却没想到他反而不依不饶,“莺莺不可骗我。朕知你时而的同理心泛滥。若真是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愈发觉得气。这便走了。” “真不是!”扭头见他提脚便走。这回真躺不住了。我忙翻身起来一手抓了他宽袍,解释道:“不是那女官。真是我一人贪嘴偷吃的。再说了,那女官同我不对付,哪来的好心帮我做这些事情!” “……”半响僵持。随即他缓转身盈盈冲我一笑。神情中有种难以欲说的得逞。再无先前的拘束落落大方挤了半边榻上来,又动手动脚搂我肩膀,迫我趴他怀中。 耳畔离了他心窝不远。正好了听了怦然跳动的心音。扑通扑通和着话一同传来。 “莺莺,如此这般,朕就很满足了。” 我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指尖拧了他腰间的一块软肉狠狠一掐。恶意满满道:“那这般呢?” 他疼的厉害。浑身一颤也没将我松开。反是搂的严紧。 束缚的我都觉得紧迫。拍了拍他的胳膊。“快松开些!这都快要勒死我了!” 他略松了松,还是搂的紧窒。恶劣笑道:“莺莺掐我那般痛。我都觉得无甚,这稍微抱的紧些便说受不住。那以后再抱的紧些,岂不是要嚷嚷着我欺负你了?” 我道:“没错。此言甚是无错有理。你现在抱我就是欺负我。因为我尚没让你抱,你这属于轻薄行径!这是要!是要浸猪笼的。如果轻薄一个良家妇女的话。” “让当今圣上浸猪笼。此言不差。暂且可以考虑。”没有驳论,他反向其行缓缓道。意味不明的盯了我片刻。“不过我的轻薄还没到能浸猪笼的地步。莺莺再让我得寸进尺些,好符合你口中所说的罪名。让你满意。” 68 交锋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谈及旖旎风月,我不是对手,很快败下阵来。恼羞成怒的攥紧拳头使劲往他胸口敲了两三。 不出所料的听到荤话闲散后的闷哼逸疼,我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拳。 他耽搁不了多久时间。 做权利巅峰之上的皇者也支配不了自己的时间。反而如同提线木偶一般遭人控制。还没手下的侍卫活的恣意洒脱。 这个名号听起来威风凛凛,至高无上。但真要我觉得,还不如做我爹手底下的烧火兵,虽然名讳难听了些,但至少有时间陪陪家妻。而不是如同觉哥哥这般。不管召寝亦或是其他事都来的秉公处理,身不由己。 不过从侧面可以衬托出他爱民如子,辛苦操劳的伟大形象。 崇宁帝林觉,日日被政事繁忙,护佑一国巍然屹立,河清海晏。上位几年内,民生贫瘠军力捉襟见肘的局面已成过眼云烟。泱泱大国日新月异,外强中瘠的颓势再不复存。他是当代明君,亦是饱受饥宰冷凄的救世主。 毕竟像他爹那样昏庸无道,只顾沉溺酒林肉池中的皇帝还没上位几年,国内已祸起萧墙,各自拥兵称霸。 当中杰出者便是当今丞相。一代文官竟有不逊于我爹的边疆军队。虽说被削权镇压了不少,但仍令人忌惮。 等觉哥哥走的彻底没影了。床下咕噜钻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左顾右盼一番又拖着身子动作娴熟的钻出。幸而这宫中打理的还算干净。没令她变成个灰咕隆咚的大耗子。 她边抖着衣袍上的灰边抱怨道:“这皇上真是不该来的时候偏要来。一点都不像我主人那般识时务者为俊杰。谨妃娘娘,你应该……” 我倚着床头自上至下仔细观她一遍。懒洋洋回道:“少耍着嘴皮子了。本宫当真以为你不怕呢?结果方才见到了陛下,还不是老鼠见了猫一样。你无事就快些回去。荣亲王的心意本宫心领了,来日必定重谢。” 她拍完灰尘又扑闪到我跟前,眼里装了璀璨星子似得美丽惑人。爽朗道:“谨妃娘娘同我主人谢什么。他巴不得为您多做些事呢。我先替主人说不谢喽。不过……”她看了看外面夕阳西下,恼火道:“这太阳下的太快,马上就天黑了。只恨这时光流逝匆匆,没法陪伴谨妃娘娘您多些时间,好可惜~十分可惜~万分可惜喽~。那我们下次再见。” 我惊道:“还有下次?” “娘娘!”她骤然娇喝。我再望,好端端的眼里就涌了满眶泪,嘴瘪着鼻尖通红,凄凄怨怨的看着我。“怎么就不能有下次了。我此次惹你生气了?若我哪里令你不满,说出来!我……我,酌情再改!呜呜。”说到最后还真如幼子般嚎哭。 “……”这都什么事。碍于对方实在是哭的楚楚可怜,梨花带雨。我也着实心生不满,连忙安慰道:“是本宫话语错了。定有下次重逢。莫在哭了,再哭我可就真不见了。” 话还没落完,她眼泪瞬时收的一干二净,不负波澜。我看的目瞪口呆,心服口服。 又是笑比艳阳绚烂,“那就说好了。我还能同谨妃娘娘您下次再见,对了,我叫小赢。娘娘再见!” 我敷衍的同她挥了挥手告别。看她鬼鬼祟祟却强装镇定颠颠着脚溜出去。 不知荣亲王到底打的何种心思。派遣个这般的人来? 来做什么来着…… 那小赢走了。纷沓而至又来了一品女官。有这么凑巧的时间吗。我正怀疑是否合理。那女官宁枝冷冷冰冰,“谨妃娘娘好大的本事,竟有闲心同荣亲王手下的婢女亲近。莫不是让宫中的人都知晓您同荣亲王关系密切,非同一般。” 可谓怒极反笑,我捂腹下榻,净脚踩了毯底一言不发步步向她逼近。 她应是想到了前日我的狠毒招数。随即蹬蹬的往后急忙退了几步。呵斥道:“好一个谨妃,这又是做什么?莫不是觉得有陛下宠溺,便能让你无法无天,在这宫里称王称霸?” 我笑逐颜开逼迫她到门退无可退,离了咫尺出其不意迅猛出手钳她下颊,迫她大张口除了吐舌再吐不出任何话来。她豁命挣扎双手胡乱向我的一只胳膊上挠挖,脚也不由自主的踢蹬,连连蹬了我腿间几脚。疼的我差点没崩住厉色。 趁着还尚有力气,赶紧放狠话道:“本宫同谁交好。与你这一品女官又何关系。莫不是觉得做了皇帝旁侍,就同陛下一样大的权利。可别忘了,当初的老太监,你的干爹。也不敢对我大呼小叫。” “一羞你不知礼仪,二羞你不懂荣耻,三羞你造谣生事,四羞你全无女官之尊姿。明不是后宫嫔妃,却偏要做些后宫嫔妃争风吃醋的行径。不得不说,下贱胚子四字简直为你贴身而造。” 她面容应话苍白蕴怒。挣扎的力劲更加巨大。我趁势毫不犹豫松开手。硬扭曲了痛苦的神情成狰狞和讥讽。拽的像自己是这正阳宫的主一般。 平稳踱步退回床褥,两腿略叉霸气侧漏的为之一坐。仿佛坐下便是龙椅,催生无限勇气。继续嘲讽道:“怎么。愣在哪里反省自身问题。还是终于知晓了自己下贱?宁女官,从小一人长大很苦吧。” 她恢复过来些许,回驳道:“多谢谨妃您操心我的生活。不过……这荣亲王的婢女进出正阳宫被我瞧的一清二楚。同你在屋内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这些……” 我打断道:“这些同你有何关系。你何种贱身敢来要求本宫同你解释?宁女官,不知道的尚以为你是掌管后宫的淑乐皇贵妃。这般任性妄为。需不需要我替你转告淑乐皇贵妃,你的壮志雄心。到了那时,不知你同淑乐皇贵妃两人姐妹情深,还是淑乐皇贵妃嫌你晦气低贱。” 她冷笑一声,不甘示弱。“谨妃娘娘同我说这么多作甚?我只管你同那荣亲王婢女的事情。而非其他。” 69 回宿宁宫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若真有诈,方才为何不见你进来抓个人赃俱获。偏生等人走了,再同本宫说教?”我逐字铿锵。恨不得将她脑顶掀了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她正欲反唇相讥。门外突窜了内侍的银铃声。“宁官侍,这有事需得您来处理一下。”早闻的歌姬箜篌天籁也不过此通告之音。 她愤恨的瞪我两眼,活像我欠她钱财般深恶痛疾。重重打开门一甩官服宽袖的走了。 镂凤雕霜的门扉被她磕碰在墙面,砸的凹凸不平。连带墙面彩漆都被蹭下不少。 我大喜过望,终于寻到她的把柄。 必定要快快告诉大总管。将她的钱财俸禄扣光光来赔门,彻底变成穷光蛋。 在正阳宫足足养伤的一周目我都没能见着辛来同巧儿。差人打听了,回馈竟是两人双双出宫不知去做了什么了。 等那伤养的七七八八了。我实不想在一个屋檐下见的宁枝那副嘴脸。不顾怜儿同觉哥哥的挽留暗示。举手告别,迫不及待回了宿宁宫。 一别几日宿宁宫。往日觉得哪哪寒酸,现今觉得哪哪温馨怀念。 更是旧人相逢。巧儿和辛来欢欢喜喜朝我做揖招呼,这泪就有些难以崩驰的涌出。 我忙昂首看了看蔚蓝天空。辛来道:“娘娘这是怎么了?莫非那幼童还打伤了你的脖子。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被送到邻国当质子咎由自取。还让娘娘您费心费力求了皇上。” 这都多久的事了竟还让他耿耿于怀。我也被他噎的一梗。开脱道:“关键是孟婕妤管教不严,教唆没有是非明辨能力的幼童干出的事,我们应怪的……” “娘娘。”辛来微微一颔首。颇有几分正经的模样。“孟婕妤挑拨教唆?我听那宫杂役说了,孟婕妤对那孩童并不好,动辄打骂。任由宫人欺辱。先前人人都还敬称一声大皇子,得知陛下不喜后,一个个又见风使舵叫了死小孩丧门星,克死了自己亲娘。倘若我记得无错,娘娘是唯一对他好的人。连出宗人府都是由您带的。只是没能够养活他罢了。” “不过……”他咬字带戾,与往日里的开朗明悦迥然不同。“这对他最好的人,予他宫中一丝纯良温暖的人。竟轻而易举受人挑拨来捅了娘娘您一刀。是卑还是蠢?更是他不知悔改,同他那亲娘一样恩将仇报。” 他骤然狠厉倒把我惊了不少。我皱紧眉头,不明他从何而来的戾气。 但仍是习惯性的迁就道:“本宫只是小恩小惠。那孟婕妤到底是他在宫中的归属。我们并不熟稔。在邻国为质已是最大惩罚。辛来你所言无错,但本宫心软是真,单觉得他从小可怜,在宗人府受尽折辱又得去邻国受苦受难。有些心酸罢了。今日我们最后一次再提,往后皆都忘怀如何?” “不行。娘娘需记得一清二楚。往日之后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无奈允诺:“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尚未入宫前,阿爹就给本宫讲过了。” 辛来反问:“那娘娘明知道理。为何还屡屡受创,连……” 提到这个我便来气。不知是我看上去好欺负些还是我真的好欺负些。初来想做宁贵妃那般恣意张扬,受尽皇上恩宠的贵妃。 后而在一日比一日的萧瑟下渐渐失了望,寻思着做纯贵妃那般的透明人。结果来了个憬妃同我争锋相对。好不容易待那憬妃再做不起妖蛾子了。又牵涉进了丞相同太傅博弈暗潮中的活眼。被其依附的妃嫔们冤枉陷害。好在失势不比从前。让我过了几天清闲时日,这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宁官侍。 我又怒又气。埋怨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可怜我这妙龄花季的竟被这般欺负。仔细想来,每个人好像都能理解。但就是那宁官侍同得了癫病一样。 辛来道:“娘娘你已为人妇。快至桃李之年,已算不得……” 他话意未尽,足够我心知肚明。不过,这时日也过的忒快了些。 我竟有些恍惚。一时之间被一语大骇心神。想我入宫方才及笄,这浮浮沉沉的三年过去,竟都快臻桃李年华。 夜里沐了欲也留心照镜仔细观了观自己是何模样,铜镜印衬的人容颜不老。只是莫名其妙的带了些难以欲说的——老气。巧儿见我面色不虞,问我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在正阳宫开心吗?” 我泄气道:“别提正阳宫了。那里面有只会吠的犬,天天龇牙咧嘴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的。唉,可怜我这脆弱的小心灵差点被她吓了个魂飞魄散。巧儿,我先问你,我是不是老了?” 巧儿回道:“怎会?娘娘尚且年轻,哪来的奇怪问题。若真的老了,那也是几十年后了。” 我指着铜镜中的自己,十分不满,“本宫初来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个模样。怎么这铜镜中就变了味有些让本宫难以接受呢。” 巧儿顺着我指的地方观去,温婉一笑回道:“那是娘娘您成熟了,并非老了。这做了人妇到底是同待字闺中的不一样。您这是韵味而非老了。” 我好奇道:“何种韵味。好的还是坏的?不好的就不要说了。” 千算万算,没想到她竟道出句,“娘娘是被陛下一寸寸开垦出的韵味。这种事需得问皇上。我们这些下人瞧见了,不过是能称一声好,可这陛下,才知其中之曼妙滋味。” 这等话我往往一败涂地。臊的脸通红,逞强道:“我变化同他何关。巧儿你尽胡说。本宫休睏了。明日还得觐见呢!勿要打扰。”说完几个骨碌钻进被窝,阖眸假装困乏了。 巧儿细心为我捻好被角,将室内灯烛吹灭。 就算不想睡,但仍是一闭眼就睡了过去。等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往中宫而去的路上,同几个妃嫔打了招呼,说不出的怪异。等到了中宫,又被淑乐皇贵妃吆喝到殿前练舞时,才陡然惊觉,这妃嫔们怎么一个二个都变成了黑煤碳! 70 设计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后宫靓丽的风景线不存。 倒是成了锅炉中燃火的木炭,红黑相加。 等到了觐见,一群人乌央央的往殿前围众学舞。连惯例的闲谈茶会都暂搁不论。 我看着前方阴凉处潦草带舞的淑乐皇贵妃,和有点么长进,但整支队伍仍是凌乱落俗的妃嫔们,在烈阳下挥散汗水时的狼狈难受,毅然决然的决定开溜。 还好人多眼杂,溜的轻轻松松。 半路上正巧里遇见和我同溜的纯妃。观她娴熟且淡然的姿态。想必开溜已是家常便饭。 再想淑乐皇贵妃派予她和我的领舞任务。我们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心照不宣的全当做没看见对方。 而后齐齐抱病称恙。 淑乐皇贵妃勃然大怒。带领太医府亲自上门为我两诊断。被揭穿后,毫不留情将我们揪出宫殿,于一众妃嫔前好生奚落了一番。并严责我们快些学会这舞。免得四日后丢人现眼。 这可怎办?我焦头烂额,寻了京都最善舞的华容请教。华容神色淡淡。“不会,不知道,让娘娘您失望了。不过娘娘您也别太灰心丧意,因为那皇贵妃所教的,臣妾也不会。她不好好教,我们好好学作甚。破坛子破摔罢了。” 我道:“言之有理。一番话提神醒脑。那便……” 那便自暴自弃,任其自流得了。 只是再不敢明目张胆的开溜贪闲了。跟着队伍好生勤练了几天,学的大汗淋漓,被晒的全身烫红。得出结论,淑乐皇贵妃这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平白无故蹉跎时光浪费体力。 等到了外番王会宴前一夜。她急急召了众人,将大概的阵行排演一番,又观赏了一遍我同纯妃带领的群魔乱舞。抚掌称赞。 原想半夜里该告辞休息了。她又单单将我留下。叮嘱我道:“前些日里,陛下不是曾送你一套雀裙,明日晚宴着它勿丢了面。” 我困的打盹,一句话听进去了两三个字,具体的详意都不知。敷衍的道了几声好告别。 走到半路腿虚软的抬不上力,被巧儿负于背上背了回去。 头刚挨靠上巧儿的肩膀就两眼一眯昏睡过去。几日排练实累的够呛。肤色也与以前大相径庭,黑的发红有光泽。 外番王此回进京赶上秋宴,喜上加喜,排场甚大。不仅连皇宫内挂满了红灯笼,城郭京都城内的所有房舍也都着染上喜色。彩灯秋枫,绛衣欢歌。碧水青天,画舫粉荷,主城大道两侧分立幡旗飘飘。 我上楼阁遥遥一眺宫外,连绵的红似云霞,覆盖整座都城。足下所踏的地登临云霞,恍恍惚如神霄绛阙。 自己也是其中即将要飞升为仙的婵娟一名。 但这仙子也有烦心事。便是待会晚宴开场时的那支舞。即使打扮的再华美无度,可这舞跳不好也只能全金玉在外,空有其表。发愁的摸了摸腰间束腰的金织腰叩。 开始往正阳宫平日里待客的大殿里赶去。 去时遍览众人神色,皆都心虚不确定。连善舞的华容都拧紧眉头很是苦恼。虽是早早放弃但真真亲临,还是想要做好。纯妃凑近了同我说悄悄话,“待会妹妹学我便好。只要我两相同,这乱断然也乱不到哪里去。” 我牵强的点头道:“臣妾听姐姐的话。” 纯妃又道:“不过妹妹今日的服饰是谁为你挑选?与我们一众粉衣有所突兀。” 经她一提醒,我乍然注意到身边的不同。我一身繁琐翠衣,雍荣矜贵。再观她人,粉裙轻灵,简伶飘逸。比那淑乐皇贵妃的皇服还要艳上一筹。 必是人群中最闪亮的星。 不过这淑乐皇贵妃跳舞怎么穿的是皇服。 有种不好的念头在脑中成形。我转头看一眼纯妃,她应也是想到了什么。 两人皆都有些心慌。想去近了淑乐皇贵妃问个清楚。 还没靠近,宁枝携了数百名杂役一拥而入。将我们在场几十妃嫔冲散了各拘于一处,美名其曰上上妆。我和就近的纯妃都被冲散,垫了脚隔了重重人海看都看不清。更遑论本就离我远些的淑乐皇贵妃,更是见不到了。 不知这群杂役是有意还是有意,专为我挑选了个镶玉带金的银冠,往头顶上一扣。我登时感觉头重脚轻,走一步都差点倾颠倒地,再加上本就重沉的华服。稍微一动作便累的够呛,满头大汗。 等那群内侍收拾了差不多了。宫廷丝竹管弦泛音,宁枝宣道:“请谨妃娘娘领衔登堂。” 我硬着头皮撑着银冠锦衣往正阳宫大殿内一步步走去。身后一众妃嫔特意和我隔了隔距离,更显得我突兀出彩。 刚踏过门槛双手相叠举前踱步入殿内。听得上座淑乐皇贵妃一句,“陛下,今日秋宴再加可汗,宫中的妹妹们都闲情逸致想为您分忧解难,臣妾自是不好拂面拒绝。故此今日里给您一个惊喜。还望陛下能谅了妹妹们一片心意。谨妃还专穿了羽衣为您挣面。” 一语凉了我心半截,这分明是她提议。现下将自己撇摘的一干二净。淑乐皇贵妃究竟想做些什么! 不论怎样。与外番面前同淑乐皇贵妃争论辩驳都是失礼丢人的行径,淑乐皇贵妃也是仗着这点有恃无恐。下众妃嫔同我一样无人敢发言,咬牙呑碎了这口恶气。 我略俯首,银冠摇曳的璎珞掉落在我视线前遮住了许多场景。听的觉哥哥道:“不错。众位爱妃心意甚妙。” 又听得一人声如贯珠扣玉,温润清悦。“早闻长国佳丽众多,今日单是这后宫中的女人,便让本王长眼了。领头的姑娘叫什么?也是崇宁帝你的妃子?” 觉哥哥未做声。大堂内一时半会静的逼窒。我脖颈酸痛,想抬头看看到底现下是怎样的一副场景。稍动作了下,银饰噼里啪啦相砸的音在寂静大堂上响的惊人。躁的我忙不敢动作。又恢复方才宁静。 直到琵琶笛声高亢引歌。淑乐皇贵妃道:“谨妃,呈你们之礼的时候到了。” 71 头冠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殿厅乐师繁弦急管,细指捻拨靡靡之音。金石丝竹跳珠撼玉,笛如秋风飒爽清雅,筝如晚夜缤纷旖旎。建构喜悦氛围。 我四肢僵硬,于万众瞩目之下。迈开了个蹲马步的标准姿势,又随性一挥左手,一挥右手,一启霓裳舞。后位妃嫔们接续涌上,我精神紧绷,跟着她们踩着小碎步,有模学样的摇曳。是这盛清粉景中一抹绿,衬托了所有人。 牺牲小我的为外番王表演了何为中原杂技。 一舞结毕,热汗淋漓。连精心绘描的妆容都冲晕不少。我怏怏垂首准备挨训。 “……” “好,好!” 堂中寥寥忽响几个掌声,全都是外番王给的。 他汉语不纯,有稚童咿呀学语时的奶音。听起来甚是可爱娇气。与印象中粗犷威武的形象不符。若不是我昂首动静太大,必要好好看看这外番王是何模样。 淑乐皇贵妃体贴入微道:“各位妹妹排练多日必是劳累,这便快些入座休息。” 这话虽是无错,但联想她先前谋略策划,总带了点冷嘲热讽的意味。故此在场嫔妃无一人听她发号施令。脚长在原地似得等陛下来指令。 华容在我耳边小声嘟囔:“狗娘养的皇贵妃,做这般脏事,来日必定在陛下面前掺她一本。” 她音量不小,周围的聚拢妃嫔都听的一清二楚。纯妃亦是同样的声音回道:“这还不简单。有的是办法。” 我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突地见纯妃出队一步,蹲安笑靥,声如贯珠银铃。“若说劳累,这些天来最劳累的莫过于皇贵妃,领舞教学,还差点舍了面想同我们一起为陛下排忧解难。连着精心策划的舞步都是她所教成,还有这拟定的人,衣饰荣装都由她一手操办,很是辛苦。” 言罢她由小礼转大礼,稽首叩拜万分诚挚道:“陛下。莫要忘记了皇贵妃对您的一片赤诚心意。臣妾斗胆在此请教您褒奖皇贵妃!” 都是被皇贵妃所设计的人,难得统一意见。齐齐跪下,恳请陛下奖赏皇贵妃此次之劳。 觉哥哥沉默良久。“朕知道了,你们先上座候待宴食。” 我估他气的不轻,又不好于外番王前表露失态。上了座第一件事便是偷偷去瞄他面上神情。从而推断出此次的淑乐皇贵妃到底会不会遭殃。 挪移视线时,乍然撞进了一双浅淡如琉璃的眸里。荣亲王挑眉斜睨着我,眼角因染了酒意醉红一片,风情韵味似满枫丹林,艳丽无双。 我被他展露的美貌一时懵怔。反应过来后忙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 盯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发愁。 只因—— 头冠沉沉压的我脖颈都快断了,更何况稍一动作,金片相击的碎声响彻耳边。 这一场宴席实让我痛苦不堪,连上好的膳食都没心情吃上几口。只一股脑想着快些回宫卸冠。 有上菜的内侍心好偷偷掩了筷喂我几口。我抬头一观,是同辛来交好的一友。常常来我宿宁宫蹭吃蹭喝。 他见我看他,腼腆一笑,趁最后关头又给我塞了几口。跟着大众一同退下。 这场从头到尾都不愉快的晚宴上的唯一快乐。 笙歌宴舞,谈笑晏晏,开至了夤夜也不尽兴。我百无聊赖戳着鸡骨头就等散会了,琵琶暖音听的人昏昏欲睡。要不是头饰太重,一打盹立马牵连着脖颈疼。我早就偷着休憩了。 正煎熬备至。终有幸听得一句,“若是困乏可先行告退。” 瞬时离场一大半的妃嫔们。 我扶稳头冠,倚着案桌借力起身。坐卧太久,一起身脑袋不知怎的一阵晕厥,连眼前都黑了黑。足下一软踉跄要摔,幸好背后是坚实的房柱。容我缓了缓,恢复了些清明和力气,慢着步往外挪移。 巧儿向来贴心,早早在正阳宫外候我。她上前搀扶,我终是能有所倚靠的休息一下。等到了那夜深人静偏僻的地,我斩钉截铁将那银冠扯下,泄愤的想往地下扔。 什么破烂玩意。就算在贵重,让我不舒服的都是破烂。 巧儿拦我道:“娘娘不可。您可知这是……” 我言辞怒忿:“干本宫何事。这么重的头冠就算在华贵漂亮又如何,折磨人的都是不好的。” “娘娘。” 巧儿从我手中拿过头冠,虔诚捧怀。目光专注的盯着半响。叹道:“这可是前朝贵妃娘娘的头冠。前帝盛宠贵妃,这头冠雅致精巧上缀的珠宝玉石都是上上之选,届时把皇后的正冠华服都压下去不少。陛下能赏赐给娘娘您,没准对先前的事释怀呢。” 依稀记得觉哥哥曾入贵妃手下当子。这银冠…… 我凛然问道:“先前是何事?” 巧儿好似沉溺过往,对我的语气生变没有任何改变。续而忧愁。“这头冠,遭了多少艳羡和嫉妒。陛下的生母当初便嫉妒过头,故意摔碎了银冠一角,被前帝好生责罚一番,去了半条命。后又被贵妃折罚,沉疴加新伤,差些去了。多亏大太监心善,自掏了些钱财贿赂了太医院的院士,这才捡回一条命。” “还有那皇后,因这冠同前帝争论不过数回。前朝皇后也是丞相的亲妹妹。前帝拿她不得,只能忍气吞声受她教训。这头冠于是就成了祸害之物,从贵妃手里交由了陛下亲母全当挑衅。后来陛下亲母去了,这头冠又兜兜转转回了贵妃手里。但这头冠再也没见贵妃戴过。而前帝,亦寻了更多更好的珠宝哄贵妃开心。” 她看着头冠一动不动,低低又叹一声气,“奴还未想过这头冠能重见天日呢。前朝贵妃戴它时的倾城姿容,风华绝代仿佛不过几天。这朝已更改替换到如今了。陛下能将头冠予娘娘您,没准就是谅解贵妃先前对他生母……” 我心寒道:“不,不是陛下给的。……应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让陛下重忆往昔之苦凄。” 具体我也不知谁翻找出的头冠予我,但归根结底必定与淑乐皇贵妃脱不了干系。 72 找茬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心凉了半截,更感疲劳。 思来想去,怎么还是我受伤。 出气的攥拳揍了揍银冠,上缀的尖锋反而戳的我难受。又是自讨苦吃的一桩事。 饭还没吃饱。 我累瘫的歇趴在巧儿身上,全靠巧儿拖拽着出宫。 嘀咕道想吃糕点肉食凉粉最好来点山珍海味。有鱼有虾有螃蟹。 等回了宫褪衣卸妆差点在浴桶中睡着后,便彻底歇了吃饭的心思。乖乖上榻睡觉。 梦中梦见香喷喷的酱香猪蹄正冲我摇曳生姿。拍着肥嫩身躯,诱惑道:“来呀~快来吃我呀~” 啊呜一口咬到被褥。 首次被饿惊醒。窥的曙光艳阳都像煎饼里面正放油。 正逢膳食端上桌。不用巧儿催促,我自发主动的洗漱穿衣,心急火燎的坐至桌前将上送膳食风卷残云的一扫而空。 没饭吃的辛来直呼:“娘娘您今着怎么了?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往日的家宴您都死命的撑涨,导致几天腹胀难消食。今日怎么不同于往了?” 我闷闷道:“你可不知昨日里发生了什么。问你的好伙伴去。那家宴,那头冠给本宫重的。本宫感觉头顶顶了个巨石块一般。重的都快连着脖颈折了,如坐针毡,哪来的闲心吃食。真真可怜我这从未受过委屈的肚子,昨日里跟着我受委屈了。” 辛来惊奇道:“当真有这么凄惨。那我必要好好问问,知晓娘娘您的苦楚。从而平衡和协今日早膳我未能吃上一口的心酸。” 我:“……滚。” 他躬身退下,“好嘞娘娘,奴才这便滚去找知秋去了解您的惨事喽。” 我随手拿起茶杯蕴怒的朝他抛掷而去。他伸手接过又忽而抛给巧儿,张扬道:“娘娘想考验我的功夫不如直说嘛。这便为您表演个凌波微步。” 所谓凌波微步就是百米冲刺。我看他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不禁惆怅道:“我这是招了个什么玩意来我宿宁宫做事。这般逾越不知礼数,巧儿你去把他房中所有私藏的话本子都收了。好让他明白失去快乐是什么滋味。” 巧儿劝阻道:“娘娘。这有些不好吧。这……” “唉~”我叹之又叹,想起巧儿与辛来难以欲说的关系。“本宫都懂。我自己去收,不仅收了,还要寻个地一把火烧干净,让他求我都没用!” 巧儿又道:“娘娘。还是奴婢来吧。” 等的就是这句话。我同意道:“快去快去,没准能翻出辛来为你专写的情诗酸词呢。对了,他那话本子中你可要记得,一定要找出那本名叫皇上你别太猖狂,本宫要休你。” 民间故事编排的千奇百怪,据说这本是以淑乐皇贵妃为原型所杜撰。只因当初淑乐皇贵妃初嫁皇城,封妃翌日便请缨修缮宗庙,她青灯古佛,常伴先良。 事后回来时皇上幡然醒悟苦苦哀求。我翻阅话本子,觉得十分悻然。这都写的什么狗屁玩意。凭什么以淑乐皇贵妃为原型的贵妃能如此狂拽酷。而我们寻常妃嫔都如舔狗一般围绕着皇帝转。转就算了还是随时随地会咬人的恶犬。连皇后都被编排成了抢自己姐姐夫婿的坏女人。 而宁贵妃则是本话本最为阴险的一人。 看的我十分不快,拿脚使劲的踩了又踩。又害怕辛来伤心,重拾掇回来将灰尘擦尽了还涂抹了些散粉。显得书皮更白嫩些。 这辛来被我打发走了。直到黄昏时才回来。 回来嘴中喜滋滋的衔了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的没一点儿规矩。连向我行礼都是懒洋洋的。“娘娘。您知道吗?” 我冷道,“不知道,你有事吗?” 他喜道:“娘娘,今日里皇上好好责难了一番那淑乐皇贵妃,就在正阳宫内说的。”他掐了嗓尖细做女音道:“皇贵妃当时哭的凄惨。声声质问,你凭什么,凭什么。我可是丞相嫡女。” “陛下不为所动。”他又恢复了寻常正常的嗓音,“说道,朕是天子,你有何资格用其父名讳镇朕?莫非是觉得朕天子之位不比你父亲。若真如此,朕也不妨让你好生明白下何为帝王之术……” 话还未尽,被方赶来的巧儿慌忙捂住嘴噤口道,“是哪里生的胆子。竟敢鹦鹉学舌学陛下说话。我看你是觉得自己脑袋够多,不怕掉了。” 辛来赶忙住嘴。“这不……就想逗娘娘开心吗。” 我有些羞愧难当。被巧儿略带苦难伤心的眼神一剐,保证道:“好好好。本宫知道规矩规矩,也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就是觉得现下又无旁人,辛来声音不算太大,就……” “谁说没有旁人!”英朗女声乍响。阴魂不散的惹人厌宁枝再次出现。 我脑袋轰然一炸。瞬间引出的念头竟是——这女官不会专门往我宿宁宫外搭了个窝棚每日听墙角抓错的吧。 辛来巧儿同她官阶相比,实属太低。两人都需行礼跪拜,比一般妃嫔都来的浓重。我站于阶位之上,垂眸觑她,先发制人不悦道:“宁官侍真是好有闲心。这不在陛下身边跟着伺候,天天往宿宁宫来作甚。莫非是觉得本宫这宿宁宫内茅厕香些,心生喜欢,故此挪不开步。需得每日来蹭点?” 宁枝毫不气恼。微微一笑,纤指一扬对准辛来,“哪来的奴才这般大的胆子。连陛下的言语都敢妄为的学上一学,也不知是谁家的狗吠的也太猖獗了些。今日我便替这主子好生教训一番,好让他明白明白什么叫做宫里的规矩。别被主子惯的太无法无天了些,不明自己卑贱,冒犯了龙尊。” 我呵道:“你敢!在本宫的宿宁宫容你私自教训人。这内侍与你何关,说到底你不过是陛下身边服侍的女官罢了。有何资格插手后宫之事。莫非是真要入住皇宫来一逞威风?” 她笑道:“是又如何。今日不管怎么着,娘娘这宫里啊,嘴贱的奴才是该管上一管了。好让娘娘您明白,何为规矩。” 73 争论不休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摆明了主动寻衅找茬的。 这后宫平凡且枯燥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有点新鲜感。而不是有完没完互撕大战呢。 我仰头看了看天,又俯首看了看宁枝,扭头带了辛来和巧儿入屋落锁。 猜想她应该没俸禄赔钱。毕竟正阳宫的寝门非凡品也。 果然如此。她没钱,故此没得资本踹门。隔了扇门扉气急败坏的同我叫骂。我双手捂耳,专学了气人的招数回诉。“啊,你说什么?声音再大些?” “什么?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给我等着!”气的她无可奈何,只能败兴而归怒喝一声。 等着就等着。等她俸禄再也攒够赔够我的门再说。 辛来后怕道:“娘娘,这般对那管事女官?确定无错?我贱命一条倒是无所谓。但要是牵连到了娘娘您……” 我打断他道:“本宫都为你收拾过多少回烂摊子了。此番说这么多?是要跟本宫撇清关系了?” 他诚惶诚恐,“怎么会!我就是怕影响到娘娘您嘛。这皇上近来好不容易对皇后娘娘您多加宠爱,别为了一件小事从而生隙。” 我思虑道:“言之有理。那你便负荆请罪,寻几根藤条去寻那宁女官,让她好生鞭挞一顿。从而能在陛下面前为本宫美言几句。” “……”片刻沉默,稍后辛来哭天喊地,“娘娘,您怎么能这么狠心。我上有老,下有小……” 我疑惑道:“这不是你顾虑担忧的吗。本宫为你出谋划策,你反而怪罪本宫狠心。辛来,你话语真是伤透了本宫的心。” 他立马道:“奴才错了。怎敢怀疑娘娘您的任何决策,您的任何做法。娘娘是天,普照大地。娘娘是地,擎撑碧天。娘娘是仙……” 这一番言辞夸的正中我心坎。我觉得比喻十分恰当贴合。难免愉悦。叹道:“辛来你此番说的有理至极。近来有何想要的东西,本宫赏赐予你。” “还有,若单因他人挑拨而生隙的感情,不要也罢。” 辛来道:“娘娘可否赏些银两。先前按娘娘的吩咐每次都压您。但每次都亏的血本无归,现下一点钱都没有了。您看,娘娘这?” 我简洁:“滚。” 还想从我这里骗钱赌财。必不可能。 宁枝响午在我殿前闹腾,晚间消息传遍了宫中各处。管财的太监还专来我殿厅看了看。我看他有意无意的瞄过门扉页,随性道:“你且大方看就成了。” 他向我做揖行礼道:“娘娘您可不知道。这后宫里一般撒气的都是门同了瓷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是为难的很。” 我同情道:“本宫懂。” 因为我也摔碎了很多瓷杯。 这么一想有些内疚。 我有些心虚的没在同他搭话。任他在寝殿内转转悠悠看了看。 更晚些时。觉哥哥趁着月正盛时来,他已褪下皇袍,是常态的白衣翩跹,风度翩翩的像极了月下谪仙。只是这谪仙太淘神,来了竟要同我下围棋。 我困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哪来的精力陪他做些闲情雅致的事。明确果断的拒绝道:“不可,不行,不必。” 他揽我入怀。指了指月亮,问道:“莺莺当真要辜负这良辰美景。” 我眯眼瞧了瞧,又阖上眼往他怀里依偎。“好大个水晶饺子,不错。明天就让御膳房做些出来。” 事了为坚定这个想法。我还嗯嗯两声。自言自语道:“一定要。一定要……” 明日的御膳房没有水晶饺子。是我最为厌恶的粽子。赤裸裸的报复吧!我拿筷夹烂几个,不悦的将糖馅的粽子扔到辛来碗中。 愁苦道:“这粽子是谁让做的。正阳节都过了多久了。御膳房怎会好端端的做些粽子。那人必定是小气狭隘!” 辛来不赞同道:“非也。这粽叶当季难寻,若是为娘娘您专做的,必是费劲了心力,应该是位温暖体贴的大丈夫才对!” 我懒得听他拍马屁,将粽子全数倒入他碗中。脾性不小的催促他道:“快吃。若吃不完,不是辜负了那位大!丈!夫!的美意。” 碗中粽子少说也有十几个。想是个常人都吃不完。但没能想到辛来的饭量究竟是何。他竟点了点头,诺道:“娘娘您且放心。我一定能吃完好不辜负您的美意。” 这……适得其反了。 悲愤交加更得不爽。这时宿宁宫大殿门口突兀冒了个半个脑袋。辛来瞅的比我快些,忙下桌跪拜将礼做透。 唯恐又是那宁枝来惹是生非。 却没料到是那日在正阳宫所见的明媚少女。名唤小赢。 她蹦蹦跳跳手里拎了荷叶所包的东西,往我宿宁宫前来。 献宝一样呈给我。欢朗道:“娘娘您看,这是我家主子专挑了城西酒楼里的叫花鸡。” 不要白不要,不要是傻瓜。 我正欲拿过,横空出现细白一手截了过去。不知何时回来的巧儿神情严肃的盯着那少女看了半响。 “外家的姑娘不懂事。不知后宫嫔妃不能同前朝政员私下来往吗?连你家主子都知娘娘吃的是粽子,这后宫何人不知?万一在收整残食时发现这鸡。届时该如何解释?” 小赢无半分不适,笑嘻嘻捧了脸看她。“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了。等娘娘吃完了,我就将这鸡骨头带回去,不会让人发现的。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便说我贪玩用食的。姐姐你这般漂亮,皱眉头多丑啊。都是小事,先趁热吃了不好吗?” 巧儿厉道:“哪里来的辩词,不准便是不准。”她将东西塞回给小赢,顺带掰着人肩头推出门外。驱逐道:“这后宫可不是你王爷府中的丫鬟能进便进的。还有替我劝劝荣亲王,不该做的事就别做了。” 小赢扒着门边不肯撒手退让。她保证道:“姐姐你放心好喽。我保证不会让他人发现。再说了我听主人说娘娘不喜食粽,莫非姐姐你忍心看娘娘挨饿,娘娘好可怜~肚子咕咕叫。” 我觉得她说的非常有道理。 74 规矩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但碍于巧儿面子,左右为难的没敢插话。 巧儿不为所动,俏丽面容隐隐浮出疏冷同厌恶。 “不准就是不准,姑娘还是勿要纠缠娘娘了。快些离去吧。” 再怎么好脾性开朗的人连番受挫都难免兴衰。那小赢睫毛眨动,再抬眼时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样。看的我怜惜,想开口劝说巧儿几句。 “烧鸡,我爱啊!”刚即还小心谨慎的辛来的一个闪身扑朔将吃食抱怀。喜滋滋的往桌上一摊,露出内里细嫩味香的白鸡肉。 喜悦道:“不愧是京都的酒楼。这做出的鸡单闻味道就好得不得了。娘娘您尝尝。” 一顿操作替我解决尴尬处境。我就差抚掌称快了。忙害羞内敛的夹食一块。“不错。本宫先来尝尝滋味如何。” 肉都夹筷上了。瞥见巧儿难看气愤的神色又有些难以下咽。再看看小赢期待的神色。还是得直面问题。 我暗暗叹气,又将肉放下。“多谢荣亲王所送之礼,不过日后还是不要来往了。巧儿去取些银两来,给这位小赢姑娘,全当这烧鸡的钱财。” “……”两人皆是不谋而合的沉默。 我头疼扶额。先见小赢反应过来,硬扯出个明媚的笑容。活跃道:“不用!我家主人送予娘娘的不值钱东西。娘娘能吃便好。至于这钱财嘛,万万是不能收的。我先告退了,娘娘有缘再见!” 说完跑的极快,跟小旋风似得一溜烟出了宿宁宫。还冒冒失失的撞倒了巧儿精心栽培的牡丹花。 巧儿心情沉郁。又因花撞倒了更加沉闷。不肯上桌吃饭,独自修缮她的花草去了。 突生了这桩事。尽管鸡肉香味扑鼻,肉质鲜嫩可口。一顿饭吃下来味同爵蜡。 晚间觉哥哥又来了。这次比昨夜早些,未褪皇袍,风扑尘尘眼底乌青,看起来疲倦至极。等伺候着他洗浴结束,替他擦拭着湿发时,擦着擦着便见人睡熟了过去。 我将他发擦干擦净,推攘着人上床休息。锦被覆上刚躺了他身侧,又被他迷迷糊糊的紧束揽于怀中,睡梦中难得见其显些稚气,嘟囔道:“莺莺。” 谁能抵御得了这缱绻温情。我心因这句呢喃颤了又颤。趁人阖眸紧闭,凑吻偷偷吻了吻对方脸颊。将头抵了人温暖肩窝也睡去。 每次醒来都难见枕边人,这次也不例外。我向来起的迟,往往用过早膳后就到了午时。再无所事事一下午又到了晚间。 偶尔笔染丹青,陶冶情操,培养技艺。好比这后宫佳丽人人都有一技之长下不那么逊色落伍。 宿宁宫地处偏僻,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拜访探望。在宫中多年,也没有相交相知的人。我自入宫,便奉行的是君子之交。从不轻易同人交好,唯推心置腹同了手下的人。 只因,都是情敌,个个看个个不爽。还得假装姐妹情深,互为一营。天下间没有哪个女子是能将心爱之人割舍给他人的。 但今日突地被几个妃嫔约着御花园去喝下午茶。我思索许久,不明为何。难道又要胆大妄为推我下水。 但转念一想,这几个妃嫔往日里同我无冤无仇。位分也低我许多。倒不至于有这么大的胆子。难道真想同我联络感情,拉拢我一起互帮互助,最后统协后宫,成为让淑乐皇贵妃一方势力觊觎的存在? 我自将宏图大业想的热血沸腾。还想到了不少推辞拒绝之言。好树立我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形象。 等到了下午赴宴。才知—— 竟是馋我宫中觉哥哥赏的新茶了。 我平和了派了辛来后宫去取,肉疼的分发出去。品茗了一个午间。正假意谈笑风生实则紧盯新茶还剩下多少时。御花园来了个不速之客。 这御花园向来都是女流汇集之地。除却陛下亲王,还有巡逻的侍卫。几乎没男人能踏足此地。一时之间都有些新奇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人敢来此地。 抬了眼去瞧。竟是那外番王。 秋宴过了有两三日,竟还没走。 他身后紧跟的是新上任的管事太监,五官端正,较为年轻。我还是第一次瞧见,难免多瞧了几下。 坐于我同侧的童婕妤笑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见了那外番王竟连眼都挪不开了,若是让陛下看见了,定会吃味的很。” 我收回视线回她道:“妹妹想多了,本宫不过看了看那新上任的管事太监到底是何模样。” 童婕妤叹道:“那新管事的太监虽说是比以前的大太监年轻许多,办事也算公平公正,可这人总是有些不对劲,也总是比不得那大太监。往来我们这些不受宠的妃嫔,多受大太监的照顾,却连他被辞换都不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 当时我虽在现场,但实打实的也帮不上什么忙。觉哥哥心意已决,没人能轻而易举的撼动。更何况有那宁枝作梗设套。 提到大太监,在场人心中皆不不好过,童婕妤说到最后还掉了两滴泪。看样子平日里没少受大太监照抚,感情笃深。 等一干人好不容易安慰完了 他人即地狱: 晷景迟暮,血轮郁结絪缊,呈绛湘混糅,缓降地线。我履砾碛,远眺千嶂朔漠,萦天风沙。在一望无际的断壁残垣,毁隳狼藉中,逐步渐趋昏沉的朝着无远弗届的尽头行去。 赭黄光晕予我衣裳耀甲,覆盖蓼蓝辉寂,似燃炬烬灭,复又浴火涅槃,焕泽新生。金乌易逝,却不吝啬炽热温暖,即便落幕韶华,仍不遗余力释放终末光华。照亮我,反衬我。将它的仅剩无几的温存皆数消耗,化为无功而返,而后遗憾退场。 只待暝夜跋扈垂压,赋世晦暗与混沌,蕴养危机与恐惧,让蛰伏在青天白日中的野兽重临弑杀。这是血腥的开端,亦是我日久岁长,司空见惯的世界。而这黑暗中,有一弯皦皦明月。散放清冷光辉,微映前路昭昭。 我执握冷锋,身负月光继续足下路程。顺着战火燎烧的痕迹和哀嚎余音续存的地界走去。与人众,黎明,安全背道而驰,用利刃开辟和屠杀。将所排斥厌恶的生灵尽数噬于剑下,浇灌剑身,迸溅属于胜利者专属的血浪。 沿途的层雾叠卷缭绕细砂积于眼前,欲拒还迎般的警惕恐吓我,兀鹫振翅啁哳,孤狼长啸停伫荒漠的边隅虎视眈眈,露出晶绿的双眸,预兆死亡。但这并不能阻碍我的征伐,无知且愚钝的生物,是我不屑挥剑的准则。 属于我的目标正潜藏在周围的困囿之地,它窥伺忌惮我,无一往直前的勇气,存活在夹缝空隙,活像蚍蜉游蚁,蓄势待发的不痛不痒。它将自己困顿方寸,却异想天开般的想摧毁我。 在自信从不战胜理智前,我回望了过去。往昔场景走马观马般的闪烁在眼前,幼时琳琅满目的饰品玩具付诸一炬,转而盈手的是一把接一把卷刃老旧的兵戈。天伦之乐的亲情旧爱,在欲望滋生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我斩下腌臜的头颅,任秽血侵染。所有的血足被我亲手葬送,唯独她。 泼墨暗夜,云蔽赤月。她惊惧强掩悲痛的质问,“为什么?” 我看着她,平静淡漠的叙诉了一段故事,其后轻而易举的折断了常伴她身边的剑,曾与我切磋较量的剑,曾令她意气风发,绝世无双的剑。 我舍弃所有,开始流荡。魔种咆哮嘶鸣,浓重血腥经过剑刃洗礼归咎大地。我寻寻觅觅,追溯本源。 希冀一切的灾难源头由我终结和掌握。 可这目标太过遥远,现存的我正身处幻境,暗中侦测的人踏出了它进攻的第一步。意欲将我迷失,我嗤讽举持长剑,划开这与世隔绝,唯我的黑暗幻境。无人能阻,无人能敌。不明它为何贸然催动进攻,但这是令它与世长辞,追悔莫及的一步。 等夤夜稍过,晚阑即出。它死霜霰已集。而我,看见了一个孩子。 被阵法压溃,摧心剖肝,痛苦不堪的孩子。 他撕心裂肺嚎哭不止,渴望用泪水换得求生和怜爱,可这旷无人烟的废墟,只有我。 自顾不暇,懈于拯救的我。 直到他悲嚎道:“哥哥。” 75 童婕妤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外番王视线往里瞧倒也无妨。只是这紧粘着我不放惹人生异。 我威严回眸瞪他一眼。 他愉悦道:“我认得你。你就是当日那位最出众的妃子!” 此评价倒也不差。 难道是我天生丽质难自弃从而吸引到了他? 他继续道:“你是那里面跳的最丑的人。” “……” 我顿感心如死灰,无地自容。赶忙转回了视线,盯着氤氲袅袅的茶雾羞愧。 “不过我们那边的女子都不会跳舞,你也是从我们那边来的吗?” 我不答。 身侧几名妃嫔轻笑声入耳,听得我尤为难堪。脸颊烧灼的微痛。别人一舞倾国倾城,名誉天下。我一舞丢人丢到家,还被怀疑是否为本国人。实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外番王搭讪的水平也太差了些! 他又道:“你们这边的人都可以不回答别人的话吗?”仔细听来还有几分委屈。 管事太监解释道:“您可有所不知,这宫里的娘娘只同陛下说话,规矩众多,烦请外番王别为难娘娘们,也别为难了奴才我。” 外番王停了停,过会又满是疑惑道:“这宫中的规矩这么多,为何好多女子还要趋之若鹜?我来时听亚父说了,他说这宫中的女子就跟我们那里豢养的猎鹰一般,刻下烙印,没有自由……” 他话语虽道理无错,但于我们却是种冒犯。 历来妃嫔名誉尊崇,个个都是世家所选。哪容的他人恣意点评轻贱。 管事太监亦是语气一变,严肃道:“可汗这话可说不得。后宫嫔妃娘娘身份尊贵,哪是你口中所说的卑贱之物。您还是快快先请看看风景,勿要逗留太久。” 被管事太监连着催了几遍,外番王也耽搁不住,慢悠悠的随人走了。 我们一众人亦是松了口气。童婕妤活泼随性些,当下忍不住道:“这外番王年岁尚小,连着说话都幼稚不少。这般没规矩,倒是辜负了他的好相貌。” 安淑容笑道:“非是我等能议论起的。不过你这爱人外貌的花痴行径还是没改变分毫。” 童婕妤反驳道:“这爱好相貌堂堂的人,是人之常情,不需改变。若陛下不好看,我寻死也不会嫁进宫里。不过,唉”她苦苦戚戚,“没能想到本豆蔻年华美艳无双的少女年纪轻轻便守了活寡,陛下一年也不能去个几次。” 她言语连着面上故作的期怨滑稽惹人发笑。逗的其余人笑了又笑。 安淑容戏谑道:“你这脸皮莫不是还涂抹上了一层脸皮。厚的结实。” 童婕妤啐道:“呸!就你会嘴贫损我。” 在旁的赵昭媛也道:“诶。看这避重就轻的样,莫不是真的有两层脸皮。让臣妾来掐掐看。” 说罢真拿手去拧了一把童婕妤脸上的肉。回味无穷道:“手感甚好。姐姐们也来试试?” 存了逗弄的心思。我和安淑容不约而同的伸了手。吓的童婕妤忙护住脸,嚷嚷道:“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强行调戏良家妇女了!流氓!救命啊!” 那声音响彻云霄,倒是反过头来震住我们其余三人了。童婕妤下石凳匆慌逃窜,还不忘在扣搜我的一点新茶。落荒而逃道:“姐姐们玩的开心,我便先退下了!咱们来日方长!” 我伸手去抓,连一角衣袂都抓不住。眼睁睁的看见人怀揣了我将近二分之一的茶溜之大吉,却也无可奈何。独自享受这失去的痛。 少了位聚餐的人,这场会晤没过多时也潦草散去。 等我回宫,巧儿已收整好了晚间膳食。肉香味俱全。再也没有那腻味甜粽。我今日吃的尤为多,恨不得将昨日亏损的补回来。 吃到腹中涨疼。夜间哼哼唧唧抱着略鼓起的肚入不了睡。 巧儿替我揉腹消失,莫名其妙的提出一语道:“娘娘入宫已有三年。可有想过为陛下诞生龙子凤女。若娘娘这等名正言顺生下的龙子,必定是嫡子,更是当朝的太子。” 我想了想宫中孕胎的妃嫔们各个都没有好下场。一时尚没有打算,只觉得胆寒。摇头拒绝道:“没想过。这皇后的孩儿都保不住。我的就更难说了。再说了,我又不受宠。父兄远在南阳,在京无依无靠的。” 巧儿道:“陛下对子嗣向来憧憬希冀。定会好好保护娘娘您腹中的孩儿。” 我半句话都不信。“若事实如此。那当真就好了。皇后嘉嫔熹贵妃我还记着呢。现下除了皇后稍微有些好下场,别的两个早就命丧酆都了。这件事没得商量,日后再提!” 她见我坚持也不好说些什么。默默替我揉了会肚,待我舒适能休睏后。吹灭灯烛退的利索。 我倒是睡不着。真真不成寐的好好想了下巧儿所言的事。 到底是在害怕这诡谲后宫伤害到自己所亲近的人。 纠结了大半夜实压抑不住眼眶的酸涩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又是觐见日。那淑乐皇贵妃一人坑了众嫔妃。个个有怒带怨。觐见日松松散散的来,松松散散的退。 淑乐皇贵妃心中也有自知之明,不敢提宴上之事。稍提了个话头,便被她截过话头打断。 在这暗潮汹涌积攒的怒火中,唯有我多了些庆幸。若不是淑乐皇贵妃吸引了众多仇恨注意。想必她们留意到的就是我生涩丑陋的舞姿。 人生多属不如意。以后若在被人逼迫着跳舞,我就道自己腿断了。 不过以后应也没人能邀我跳舞。 走时那童婕妤挤了人群朝我涌来,喜悦道:“谨妃姐姐!你那茶当真好喝,今日我特来谢你,还有没有空凉亭一叙。有我特制的糕点。不仅有我,还有安淑容同那赵昭媛呢。” 我将信将疑:“当真只请本宫吃?而不用本宫掏些什么?” 她坚定道:“那是当然喽。我怎么会骗大方善良的谨妃姐姐呢!谁会骗呢。反正我不会!” 实则并不大方到现在也心疼茶的我,被夸的羞涩。果断同意:“自会赴约。” 76 话本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午后闲时赶赴御花园。来早了只见的安淑容。 她面容姣好,气质恬淡静雅。在一众心浮气躁谋求阶位的嫔妃中。犹如昙花一现,可遇不可求。 最关键的是手艺上佳,做出的糕点甜软不腻。曾凭一首好糕点自由进出御书房。可惜上位者追求的向来都是山珍海味,天下奇味。再好的糕点都有腻味替换的一日。 我进厅她颔首低眉示礼,再无多话。我同她不算相熟,彼此间也无什么共同话语。这便静哑了下来。等到童婕妤来了才冲散这份宁静。 童婕妤咋咋呼呼收手中提的饭盒。身后是不紧不慢的赵昭媛,甚有闲心的折了牡丹嗅闻。童婕妤转了头损她道:“好一个不怜香惜玉的坏女人!” 赵昭媛仰高了头嘁的一声,自不搭理她。进厅后将那鲜艳欲滴的牡丹往安淑容耳畔鬓发一别,笑吟吟道:“姐姐真是人比花娇。” 安淑容拉了她的手往自己掌中拢入。轻言道:“就你会夸些。” 本是摆放餐盘的童婕妤立时皱眉嫌恶。“呕呕!从没见过像你两这般能说会道夸赞自己的人。要我说,这御花园中最美的花都比不过我才对!” 赵昭媛当仁不让的反击道:“我说今日里,怎么有牛在天上飞。原来是妹妹你吹上去的。” 童婕妤手一指一道餐食。“没想到吧。其实我吹的牛都在这里!大家快吃,快吃。有些菜凉了就不好了。” 赵昭媛补充道:“大家快吃块吃。莫让御膳房发现少了几道菜品,寻到此处让我们赔偿。” 我实插不进去她们的话题。但觉得此番小打小闹也挺好的。硬捱在原地等一顿饭用完后才告别。 童婕妤同我宫殿住的近些。提了硕大的餐盒累到气喘吁吁的走在我身侧。 我边伸手欲接过她手中的餐盒,边道:“看你此番劳累,让我来提吧。” 童婕妤抬手臂过。笑嘻嘻道:“就这?不用姐姐你操劳了。再说了,这餐盒是我同御膳房拿的,若是真的追究下来了。也好我一个人受罪牵扯连累到姐姐你和那两个臭屁!” 先前的我尚以为说笑。没想到是真事。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没事。既然本宫都用过餐食了,肯定难逃罪责。后半路让我来提罢。看你累的辛苦。” 童婕妤更是胡乱摆手不让我碰到餐盒。“那不行!我力气大拎的动。谨妃娘娘您就不同了,不知您腰腹上的伤愈合好没?若要因我,多日来的休养功亏一篑怎办!而且……”她稍稍踌躇窘态。“这餐盒是我宫中之物,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并不是从御膳房偷来的!刚刚就只是同姐姐你开个玩笑罢了!” 我怔愣,向来觉得无甚的话语在此刻突然生出了些惊悚。到底是玩笑还是试探? 在这宫中几年,绕是多么清白正洁,也要被这浑水搅烂变浊。再加之,以往我同她们并无交集,这般示好来的莫名其妙。 心中疑心更重。莫非又是想欺骗取得我的信任谋求到我所持的好处。 我友善的冲她笑笑。实则心中已开始了烦厌和自暴自弃的堕落。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到底是我小心眼或是她的试探。 在怀疑燃升起的那一刻。我便知再回不到我全然喜悦不对她设防的时刻了。 往后她再约我。我一次也未应过。 安淑容也来寻过我几次,还有意无意的想探听我到底为何疏远童婕妤。 我敷衍的略过去。一句,不舒服。两句天热,心闷的打发过去。 又恢复了先前谁也不理睬。独自美丽绽放的高傲姿态。 童婕妤那一伙人知难而退也并未再同我交好。反而同新晋升的一个徐夫人好了去。 徐夫人是尚书之女。女扮男装参与今年的应试。还学有所成的取得了文状元官职。再被单独召入御书房内会谈之时,被陛下一眼识破了身份。 原本此举该从重责罚。陛下惜才念其文赋极佳,便轻饶了。也不知后续是何因。总而言之,不过三天后她成了一位妃嫔。并且同我相当的待遇。 刚觐见日,彼此唇枪舌战的试探针对中。徐夫人吟诗作对从容应对。不似最初敏妃的伶牙俐齿,而是真正的以理服人。引经据典娓娓道来。讲的我昏昏欲睡,直感觉自己回到了南阳的夫子课堂上。小憩打盹的时候。 不愧是有文化的人。连讲话方式都是一样的悠哉悠哉催人入睡。 陛下近来对她自也是喜爱的很,当众朕的明珠都夸出口了。气的淑乐皇贵妃折断了手中筷著。反问他道:“陛下莫不是还忘了皇后这个人?” 好久都没听到皇后这两个字了。寻常家宴寻常一众妃嫔。寻常的统一惊觉。寻常的统一怪罪,目光复杂。 但陛下不愧是身经百战,留恋花丛而不沾身的帝王。他道:“皇后是皇后,明珠是朕的徐儿,就如同你是朕的皇贵妃。” 淑乐皇贵妃被他噎的无话可说。想来还挺有几分道理的。 但面上的气愤怨恨神色不减半分。我都能感受到她想将这徐夫人踩进泥里。好让皇上清醒清醒,看看她云端上完美无瑕的妹妹。 不过同徐夫人的荣宠。听辛来说,朝廷近来却不太平。敏贵妃残党余孽还未除尽,丞相又同尚书杠上了。 两个都是朝中重臣。两人掐架,陛下夹在其中尤为难过。在此严峻的情形下,他宠爱徐夫人的仍是尽心尽力。恨不得将自己的盛宠传出宫阙,流于世民。 辛来也搜集了最新的话本子。看了看新篇章。民间冰清玉洁的主角终于换了角色。从淑乐皇贵妃为原型换成了受尽宠爱的徐夫人。 可歌可泣称颂爱情。 我愁道:“这民间的话本怎么不以本宫为原型。明明本宫这样的,才是宫中众多妃嫔们的常态。才是写实。” 辛来回道:“谁会写无名之辈呢。太常见太普通的妃嫔,又能吸引到几人相看。谁都喜欢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没准等娘娘您当成皇后。就能有话本了。我连名都想好了,励志妃子不气馁,一步一步登上后位的奋斗史!” 77 应美人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有了前进的目标和信心。回道:“言之有理。那就烦请你帮我想一场完美的邂逅,和前程似锦的登基之旅。” 辛来道:“使不得娘娘,使不得啊娘娘!”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般谦虚是作甚。本宫相信你的才能。凭借你往日阅览群书所得的才赋,这点么小事情必能轻松解决。你说是吗?辛来。” 果然夸奖一番,事情好办一半。辛来坚定嗯道。“娘娘您说的十分正常。我这才赋非是常人可比拟。你且先等等,待我想出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来!” 说罢架势十足的掏出袖兜中的笔墨纸张。再上涂涂写写。 我甚感欣慰。有汝家有儿初成长的欣喜激动。耐下性等他能策写出什么智冠群伦的计划。 等到一觉睡醒。桌前的他空空荡荡,消失不见。只留下随风飘转的白纸黑字。拿近了一看,好大一只水墨王八! 这便无话可说。连感谢的谢字都开始变的佶屈聱牙。 只能克扣点俸禄饭食物以此聊表我心中所感。 徐夫人入宫低调行事,为人亲和。不似先前盛宠妃嫔的颐指气使,高傲自负。故此很得民心。隐隐约约还有盖过皇后的风头。 近来陛下也有意提携增位之意。几次三番同淑乐皇贵妃商讨过。 淑乐皇贵妃咬死了不肯应允。气的陛下同她大吵,一连几日都未光临后宫。连徐夫人都稍稍冷落。 后宫怨声载道,对淑乐皇贵妃的愤懑埋怨更深。 直到那徐夫人主动退让。道:位不在高,一人陪足以;心不必疚,安之才若素。才将此事终结。 但经此一役。淑乐皇贵妃彻底失了民势。妃嫔们拥众的人都成了徐夫人。各个失了嫉恨心的上觐拥簇徐夫人升位贵妃,执掌后宫凤印。 觉哥哥偶来我处。曾询问过我的意见。我看了看盘中的花生粒,仔细想了又想。回答道:“随你。” 他道:“莺莺先前不是同我说,要……” 我百无聊赖的打断他,“同陛下您说的玩笑话,不必当真。全凭您的心意如何。” 他还同我说了些什么,大概与补偿我的话语。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翌日不出意料,听闻到徐夫人荣升贵妃的消息。而淡忘许久的宁贵妃下了几个阶位。 后宫更替鼎立比之前朝还要风云诡变。 楼抬楼塌,循环往复。 我看着徐夫人低奢婉约,高我一位坐着。享受着淑乐皇贵妃才享有的敬茶。 敛睫掩藏眸底黯然,低首浅酌一口香茗。 物是人非事事休。不知这后宫新王是否能够常胜。 徐贵妃升位。最高兴的莫过于下位一直被淑乐皇贵妃镇压欺辱的低阶妃子们。 宴上所受的委屈也敢挑明了逼问淑乐皇贵妃到底何意。 曾直面反对淑乐皇贵妃献舞的妃子今日亦是勇猛站起,质问她道:“那日皇贵妃你为何不同我们一起登台汇演而是临阵脱逃。陛下知晓此事吗?” 淑乐皇贵妃横眉冷对。“容你同本宫嘚瑟?别以为跟了个势大的主子,就能学狗狂吠着咬人了。” 低阶妃子冷嗤道:“也好比你这个无才无德还心坏的皇贵妃说出的虚伪言辞好的多!” “大胆!真是大胆!”淑乐皇贵妃被她偏激话语骤然气的心绪激烈。神情也由冷肃怒意瞬转扭曲狰狞。恶狠狠的盯了她。 “来人,给本宫把这不知死活,口吐狂言的贱婢拉下去。把她的舌头给本宫割了!” 立马从外殿涌进来几位身强力壮的教习嬷嬷。从下坐拖了人发往出去拉扯。乌黑亮丽的长发缠绕在苍冷青白的指缝间,颓生孱弱的魅色。 那妃子又踢又蹬死活不愿意出去。双手死死掰着椅凳,手背青筋鼓暴。越来偏激骂道:“你个丑八怪老女人!只会欺负我们这些不如你的。反正我阿爹阿娘也没入朝为官!来啊,你有本事就派你的丞相爹爹去耀武扬威啊!臭女人坏女人,你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讨的陛下欢心,还牵扯你妹……晤晤。” 耳闻她骂的愈发放肆。教习嬷嬷忙捂住了嘴更大力往外拉扯。 在她将将快被拉出殿时。徐贵妃突然道:“皇贵妃。她是新来的妃子,不懂规矩倒也能够原谅。这要怪应从教习嬷嬷怪起。” 她话语没理。但有一众妃嫔支持。紧接着附和声四起。童婕妤率先道:“贵妃娘娘所说无错!犯错的应美人方入宫几月而已,尚能原谅!倒是皇贵妃娘娘您为何不宽宏大量,体恤怜悯呢!古来居凤位都被尊称一身国母,所要心怀天下,以善抚民。您现在身为国母,也应当好好遵从才是。若觉得我说的没理?那我们一请陛下如何?” 淑乐皇贵妃尚没能缓过气来。又被接二连三的冲撞挑衅话语刺激的脸色铁青,手攥着帕面上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所有人撕碎。 无人帮持她说一句话。所有妃嫔都统一归入徐贵妃的队伍。就算淑乐皇贵妃不想轻饶,这到最后还是放过了那名美人。 我乐享其成,早就想看这种场面。所谓自作孽不可活,人都是被他人逼上绝境。只有淑乐皇贵妃是特例,自己将自己变的孤立无援。连平日里多受她照拂的纯妃都一言不发,眉头轻皱用神情来淡淡责备。 这一事后徐贵妃的势头更甚,所受待遇直逼皇后。连淑乐皇贵妃都被她彻底碾压。 应美女经她一救,立马成了其身后紧粘的小跟班。走哪儿都能见她的身影。几次淑乐皇贵妃昭然若揭的恶毒做法,都被应美人揽了过去。 我观她不像官僚教养出的女子。倒是有种江湖味。直白莽撞愚忠念恩。平日里也多喜欢束发练剑。 就是这剑。练的不怎样。单是抬臂收势一股子虚劲。跟我相差无几,全是花拳绣腿。骗骗宫里的人还差不多。 我与她对上过几剑。几招打的她落花流水,剑断人败,输的惨不忍睹,直接碾压的决胜。 78 不收徒弟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许久未拾的剑术造诣自信,死灰复燃的重燃。 她屡战屡败,却还坚持不懈同我比比划划,且愈战愈勇。颇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悲壮之感。 就是毫无进步。 我攥着不重不轻的剑柄,蹲在在内宫专为练武修筑的靶场上划王八。看应美人刚刚被我一招“平沙落雁铲”掀翻在地,到现在都是四脚朝天的可怜样。 十分好笑。专为她铭刻下抽象艺术形高强的这一幕。题字曰为:“小王八。” 她哼哼唧唧从地上爬起,拿袖胡乱擦了擦面上热汗,毫不顾忌脸上胭脂水粉如何。红白相加,一张脸呈出了世间百态同纷纭丧事。 我好心提醒道:有净水,你先去擦擦罢。” 她满不在乎回道:“高手都是如同我这般不修边幅,不拘小节的!”。 行。既然不拘小节,那便贯彻到底。 我目送她顶着花花绿绿的脸离开靶场。沿途吓退了几名胆小内侍。明是尸骨皑皑垒积,每人都或多或少沾染血腥的地所,成千上百的人在此生存。却仍然对鬼神相敬。 应美人近来寻我愈发勤恳。连徐贵妃的身后都不跟从了。 日日同我比剑却都是些不上流的剑法。 我打的枯燥乏味,先前得胜的喜悦也慢慢被冲刷干净。 每日下手愈发凌厉。败她百回千回,从而有时间与陪同的巧儿下一盘围棋修身养性。 如此几日后。她忽而风风火火提了大包小包的珍宝往我宫中送来。 稽首叩手,恭恭敬敬荡气回肠一声唤。“我应展眉愿拜,拜……拜……谨莺……谨妃娘娘为师!” 我不动声响盯她一会。“想让我收你为徒?” 她诚恳点了点头。仰首的目光中混杂着希冀快乐欣喜包括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我心念一动。这么阳光四溢且吃苦耐劳从不轻易放弃的女子…… “不收,回见。” 言罢快速锁门将她的错愕拒之门外。整个人自内向外的舒爽。 快乐生活从没有剑术开始。 我也是能理解当初。剑术师傅独宠大哥而冷落排斥我的原因了。 想当初,我李莺莺也是叱咤南阳风云的佼佼者。凭借一手无端剑法,游走三军之中,谁也单挑不过,回家找阿爹告状。 阿爹鼓励阿娘哄慰,刚刚为我报仇的大哥鼻青脸肿,轻伤渗血。高傲扬颈将方才被他斩断的残剑扔于桌上,损道:“李莺莺,你便这些出息。” 我颇为不服气。“我以后出息会大的。到时候肯定比你厉害。” 这句话委实打脸。我已经感觉了十足十的后悔。 还是不收徒弟祸祸人了。 我这般想着。应美人竟觉得诚意不够,大献殷勤。势要感化我的冷硬心肠收她为徒。 每天成了我的跟屁虫。去净室再出来后都能看见笑颜如花的脸,包括她提在手上的新剑。 入宫这么多年。我还没为谁费力淘神过。此回单是为了躲应美人,在殿思索了百般方法。除却不可避免的觐见,我都不踏出殿门。在房中修身养性,品茗作画。 将目光所看到的皇宫地界全部铺陈于白纸之上。哪儿熟悉的岔路哪儿偏远的殿堂。还有冷宫有几条路可通往外界。 辛来携着那名同伴内侍来过许多回,从先前的生疏到现今的熟稔。以前动不动惶恐只感刨饭碗里的白饭,到现在大大方方坐于位上同我们谈笑风生。 和辛来一唱一和讲些宫中的八卦事件。 我觉得此刻宿宁宫就差个怜心了。他们三人应该都认识认识,以后便能包揽皇宫秘史的编纂任务。 还能提供外面说书先生同编书的最新消息。让人更觉得皇宫深阙里哀感顽艳,凄离迷魅。 那名内侍名唤知秋,现没在妃嫔处伺候。在管事太监下当个不上不下的账务内侍。 日子很是清闲快活。 俸禄也是不低。 他道:“新来的大公公虽然不苟言笑,直板认真。不同我们亲近。但他做事稳妥又不克扣俸禄钱财。妃嫔们的贿赂一概不收,是这后宫中罕见的清廉正直!初来的时候,我们大家伙儿都带了点排斥,时日接触久了,愈发觉得大公公为人亲和让人信服。” 我琢磨道:“那这大公公听起来还不错。但怎么又有传闻听说他不好呢。” 知秋撇嘴解释:“以往的大太监八面玲珑,左右逢源。太会编造假象。若不是同他深入接触,压根不会发现他的不靠谱。一大把年纪了就属外表和蔼慈善了。但新来的大公公就不同了。是真真实实的好。也是真真实实的待我们。以往我的俸禄到手只有二两,现在到手的有四两。才知以前大公公贪污了不少。” “还有娘娘……”他一顿,抬眼欲语还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我。我展出个和善的笑容。“怎么了?” “您还记得上次秋宴之上。那羽衣冕冠都由谁一手操持吗?” 能在此人话题之下问出这语。那大概我便知晓了。 我不以为意。“大太监?” 他道:“是!还有那可恶的淑乐皇贵妃。两人沆瀣一气,臭味相投!专做些坑我们的活路。连陛下都不知他何时赏您羽衣。大发脾气命大公公彻查一番,才追根究底问到了皇贵妃。那皇贵妃还想行贿大公公。” 这件事我是真真不知。还以为自己好运躲过一劫。原是被调查清楚,免于一劫了。 我慨然道:“怎会如此无聊!” 知秋咧嘴笑笑。“现在的皇宫好多了,有贤良淑德的徐贵妃,还有明廉正直的大公公。让我们这些内侍杂役好过多了。” 提到徐贵妃,我难免好奇心盛。毕竟是同自己抢人的贵妃,好奇问问倒也天经地义。 忸怩道:“那徐贵妃……有什么八卦吗。” 知秋爽朗:“当然没了。徐贵妃出于尚书。情窦初开之际便遇到了皇上。幸好陛下也喜爱她,没让她的一腔心意赴于东流!她是我见过除皇后娘娘外最好的娘娘了。不过说起来,贵妃娘娘同皇后彼此间很是相像,却又道不出哪里相像。” “应是所有好的人都有的气质吧!” 79 活该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听的倒还起兴。 辛来突兀插话:“是不是陛下专喜欢皇后娘娘那款!所以对徐贵妃娘娘也亲睐有加!” “那如此说来,徐贵妃娘娘还算沾了光才得的荣宠!” “……” 逻辑严明,推理有据,天衣无缝的话中我心里登时涌生的酸,硬是挤出道罅隙游窜出来。 “谁说的!别谁都像皇后,徐贵妃明显同皇后不一样。都给本宫吃饭。谁再言拉出去掌嘴五十!” 所谓恼羞成怒莫过于此。 下午闲凉在院中就了秋千打盹,手中乱捧了一本从辛来房中搜刮出的戏本遮了遮黄昏余晖。 本是岁月静好。奈何屋檐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猜想应是御猫顽劣又爬上屋檐嬉闹,便没多想。这宫廷御猫多为观赏,但也难免有些性子皮的喜爱上房爬树。 经常摔的头破血流。 过了会,细碎的声响更甚。实在不像轻巧御猫的声音。不耐拧眉,掀了困乏眼皮去看。 应美人正灰头土脸的从外围屋檐爬上,露出张汗涔涔秽灰的脸来。冲我大声道:“师傅。师傅你怎么不开门啊师傅。” 我愕然一愣。 她声音惊天动地,宿宁宫内屋服侍的杂役奴仆央央涌出。都矗在外盯着檐上维持尴尬姿势的她。 几双眼睛唰唰看的她一个不稳。一声哎呦撕心裂肺的摔下地去。在外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等出去抬了人往御医院一送。不负众望的尾脊断裂。 练剑拜师,练了个半身不遂。 太医为她崩上夹板缠上糙布固形。她疼的嗷嗷叫唤,双手紧拉住我的手。还不忘叫唤。 “师傅!收……我!为,徒!” 我被她扣抓的实打实疼。眼见腕上皮肉都被挖扣的烂了渗血。豁了劲掰还掰不开。 疼的扭曲道:“可以商量!但你得先松手,不然就是谋杀亲师了!” 她也疼的厉害。彼此起伏的惨叫声中。太医将我拯救了出来。 捂着手出去。腕臂上皆是被利指尖划拨出的血痕。 巧儿捧着我臂膀涂凉膏。 我拽着她快步离去。实在不知到底谁才惨些。总归速速远离应美人还是对的。 翌日觐见,专提了此事。那淑乐皇贵妃向来同我不合。徐贵妃往日又同应美人交好。本是你我互相往来的反讥回讽,到后来两人双管齐下。 拟定将我禁足一月。 我腕间血伤尚未痊愈,隐隐作痛。又听到这番处决。当下不乐意,与其两人据理力争。 颇为忿怨:“应美人摔伤同我有何关系?这房檐被她踩伤破损处本宫尚未找她索要。倒是凭你们先一步来倒打一耙了?” 淑乐皇贵妃暂歇不语。摆明了要看我同徐贵妃起冲突。 徐贵妃虽是察觉,眉头紧皱。但不能让自己手下最为忠诚的人受了怼不出气。以免失了他人的依附之心。再度同我说教道:“应美人为何爬檐,想必妹妹你心知肚明,我们点到为止,何必多言争论不休,再损了彼此薄面呢。这禁足一月,是正常处罚。应美人在你宫中受了伤,按理说是要好生苛责。” “但本宫同皇贵妃念及妹妹你平日里安分守己,故而从轻责罚。还请妹妹你自知。” 我诧异问道:“怎么个心知肚明法?是你的自欺欺人还是我的心领神会?同你一唱一和给足你面子如何?” 她一顿。面浮几分轻描淡写又浓墨重彩的忧愁。 即刻有打抱不平妃嫔出面同我争论。 “好个谨妃。在此顶撞徐贵妃娘娘。这皇城你是觉得你无法无天。连高你一阶的妃嫔都比不过你了吗?或是说,连陛下都没你厉害?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僭越。先前皇贵妃的一事我们都还记得呢?” 定睛一瞧,高我几个阶位的童婕妤。 不用仔细想来。我便有了驳词。 “那你是何种的胆子敢同本宫大吵大嚷。同你口中说的行径又有何区别?叫嚣批判本宫之前,先看自己言行到底如何?莫要丢人现眼,反是为你帮衬的主子拖后腿。” 她还欲同我激辩。徐贵妃呵道:“够了。若是我同皇贵妃的决定妹妹你不能接受。不如一请陛下裁决如何?” 我掷字强硬。“好啊!就让我看看有了陛下会怎样?” “……你!”她气的不轻。昭然为没能恐吓住我而气极。 淑乐皇贵妃恰时悠悠道:“陛下案牍繁重,哪来的时间掺和进此事之中。徐贵妃你也勿要过多烦扰陛下,以免另生祸事。” 她此言一出,立场又变。徐贵妃左右为难。僵在原地手快拧碎了手中锦帕。 切齿回道:“皇贵妃所言有理,是臣妾未体恤陛下之劳。如今情形,还请皇贵妃明示如何?” 淑乐皇贵妃酌饮一口清茶,良久未道出一语。 我不惧她的立决如何,亦或是逃避该好责任。但更气于不公平的对待。 若我真的推了所伤害到应美人。所罚无错。但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凭什么冠以好听的名头我就需得间接认罪,甘愿受罚。 淑乐皇贵妃过了会。平淡道:“仔细想来,这谨妃确实被冤枉了。今日之事不稍提,就这般算了吧。谨妃倒也算得可怜,平白无故摊上这一祸事。” 虽明知她不是助我。主要是为了故意气到徐贵妃。 我仍感觉畅快。 紧蓄心头的肃厉消散。连带皱紧的眉宇都能松散不少。 头次能趾高气扬的娇呵一声。 等到觐见结束。那徐贵妃久坐原位梨花带雨个不停。旁侧花团锦簇的拥了一群人,轻声哄慰连声安慰。 忆回初见。她阶位低时不卑不亢,矜持冷傲。怎高位了,眼泪珠子数不胜数。 与淑乐皇贵妃的博弈中。终究了输了一筹。 虽说是我间接造成。但那又何妨,本不是我错,偏要自作聪明,为巩位置。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的活该。 我舒爽离去。几个妃嫔看我眼神皆是厌烦埋怨。还有个道:“这般气哭了贵妃娘娘。谨妃您还未有点愧疚之心?这般无礼,是怎么到达此位的?” 80 出宫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好问题! 我赫然近她几步,伸手攥襟将她从人群中提拎而出。 观她惊恐神情,俯身下凑面容贴近,死死盯住她眼,从阖紧的唇齿缝中迸出言语,字字铿锵。 “我的父亲是南阳大将军,大哥是此次征伐北域大元帅。边疆数十载由我父亲护持。战功伟绩,汗马勋劳数不胜数。本宫的位置容你置喙质疑?” “你敢让陛下废本宫吗?” 我猖狂逼问,提襟手劲渐收。扯的她面目惨白瑟瑟发抖。瑟缩着不敢同我对视,本是喧闹议论纷纷的人群也因这一茬寂灭。 许久静默未有一语。 狠话说完,我霍然松手,将她重新推攘回那群嫔妃中。转身阔步离去,走的洒脱恣肆,将拽字贯彻到底。 等出了中宫,忙问目睹一切的巧儿道:“怎样,刚刚本宫厉不厉害,气势足不足!” 巧儿伸出大指夸赞:“棒!” 借父兄的名号逞威风真是非比寻常且妙不可言的舒爽。 但晚间一道圣旨彻底将我的威风凛凛剥削压迫的只剩萎靡不振。相同的惩罚不同的借口。竟是判我顶撞贵妃而失职失仪! 那我是否能上诉贵妃以权谋私乱设法令? 气的我连宵食都没能吃下。翌日偏不遵旨,比平日还勤恳的出宫入宫。在殿门前来进进出出的试探。 辛来劝阻我道:“娘娘你且歇歇先,这般走的我都头晕眼花了。” 我愤慨道:“若不是那殿门一尺外一群禁军围着,本宫…本宫也不至于只能踩着门槛蹦跶!” “……” “娘娘,娘娘!我有办法了!” 声微身快,辛来将我从殿门外倏的扯回,砰的合实门扉。扯着我的宽袖往里屋内墙的跑去。 等到了地,他扬手一指近两米高墙。低声道:“娘娘不就是想出去吗?从这里翻出来就好了。” 我比量了高度如何。再估量了自身是何种身高水平。如实道:“本宫头上再叠个本宫,再叠个本宫,堪堪能跃的出去。你还有事吗?” 辛来爽快道:“那就如此叠加。娘娘踩着我的肩头!我踮脚还可以再来个椅凳石头。上次那梯若不是被陛下没收了,我们就可拿梯直上了。” 策略不错,但有待考量。 我随手掐捏了两把辛来薄肩,听得他一声痛吟后立马摒弃。 “不可。就你这?本宫就捏了捏你就痛的受不了。若我真的蹬踏上去,岂不是直接跪倒在地。摔了你是小事,摔了我可是大事。” 辛来点头同意。“娘娘说的无错,确实痛。那还是在宫得了!” 我:“……”无语凝噎,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正逢走投无路,举手无措时,墙檐上遽然覆下一层阴影。琉璃瓦片的轻响声中,若鸿飞翩跹,轻巧落地的荣亲王雍荣稳身。 他稍躬了躬腰,语气轻而缓,专学了勾人心魄的招数般,磁哑低迷。 “皇嫂,久见了。” 确实已有几月未见。我扯了个笑回应。“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在旁辛来却是瞪大了眼,神情慌乱看我一眼,才赶忙叩手跪拜道:“奴才见过荣亲王!” 荣亲王朝他抬手示恩。问我道:“未来前就听说皇嫂你因故被囚宫中?皇兄处事不当,倒让皇嫂你受委屈了?可是要出去?我捎你一程。刚好带你看看京都风景。” 连旁人都明知我的委屈,怎最亲近挚爱的觉哥哥却不知不晓,还颁此圣旨。 再加正愁没办法出去。我心酸又愤懑。当机立断的同意道:“正有此意,那便麻烦荣亲王了!” 辛来自我身后小声嘀咕道:“不可啊娘娘。这荣亲王来者……娘娘!” 他话还没说完,我亦是只能听到他惶恐的最后一声叫唤。 整个人突然腾云驾雾般升飞,再天旋地转,颠簸失重,目中一时之间只存糅杂混合的绿同红。 等足踏稳至大地上时,已不知不觉来到了个新地方。 不同于皇宫里的景色。 “我这是……出宫了?” 印目正处幽径小巷,咫尺之隔外曦光罩世,缱绻的甫入些许光辉,照在暝暗深里我的足下。似是天光乍破,铺道成路,助我重见新世。 荣亲王轻嗯一声。“皇嫂何不出巷一看。这是我们京都最为繁华的地所!” 内藏胸膛的心腑跳动的频繁,兀自生了许多紧张的情愫,仿佛要呼之欲出。我深吸了一口气,平了平心神。 告诫自己。南阳盛景千千万,还有什么是我李莺莺没见过的。 但等步履慢踏而出之时,每一步都颤的惊心动魄。 向着曦光,踩着余辉。一步接一步,终于甫见京都风姿! 熙攘街坊,商贩云集,碧湖画舫,青娥捣衣。 几个顽童自我身边嬉笑打闹经过,手中的纸鸟划拉转动,五彩斑斓的色走马观花,身后还有位穿着邋遢吊着两鼻涕串但仍笑颜如花的丁点大肉团紧紧跟着。 大叫道:“等等我。等等我!” 不知是受他们欢畅影响。真正踏入这京都闹市,行来的那一段路上所沉压的负面情绪全销声匿迹。 我混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快活的有如一尾锦鲤。东游西荡,哪处有好玩的地方都赶了热闹去看。 仿佛回到了在南阳的日子。无拘无束,纵情惬意。 再没有深宫里萦绕的,长久不散的乌云阴郁。 荣亲王拉了我几道,都没能阻碍我迈开了腿乱窜游玩的步伐。 他从后焦急的紧随。 呼我道:“莺莺!你且先停停!莫随了他人走丢了。” 我回首朝他大喊:“不要乱叫我的名字!我是你的嫂嫂!不会走丢的,你放心好了!” 下一秒被人撞翻在地。 还险些被接踵而至的人踩上几脚。多亏荣亲王长腿迈步急速,将我捞稳起身。 这一下着实被我吓的不轻。再不肯肆意乱跑,双手拉扯住荣亲王的衣袖。连声感谢道:“多谢你!十分谢你!这辈子我都谢你!” 荣亲王低头看我一眼。幽幽叹道:“看来嫂嫂你属于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之人。非得受了伤才知道小心。” 81 两面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仰首冲他讨好笑笑。“那不一样!我那是!情绪使然,就……太,太激动了些!” 真情实意的肺腑之言。怎料没取得半份信任。 他拢指拎抓我后襟衣领,牢牢桎梏在手。言笑晏晏道:“这样我便放心。 此姿势……,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我拘束的向前倾了倾脖子,突兀想起,宫中训猫的内侍都是这般拎抓猫后颈的。 更加不自在的从他手中挣脱出去。 另手攥拉他长袖一角。商酌道:“你那样揪着本宫!成何体统。还是这样,比较自然方便!” 荣亲王倒无多话。低头看了看我抓他绛袍的手,默了一会,回道:“好,那嫂嫂你便抓紧些。对了,在外改改称谓,也改改我的,叫我风棠便好。” 换种称谓叫唤也无妨。 在外逛街,馋嘴必备的零嘴小吃少不了。荣亲王十分投我所好。一轮转下来别的不说,吃食倒是不少。 我紧随他身侧。穿梭于络绎不绝的密集人群中。本还尽兴,但是随了时辰过更,艳阳高照,秋老虎还未过尽的曙热里,人群开始闷的发紧,连新买的冰糖葫芦外壳浇硬的糖汁都融化不少。 顺着指腹蔓延整只手掌。黏腻的发愁。 我烦闷的举起手掌示与他看。“有没有地方可以净手。” “有~”他轻声笑道,本还规矩的手突兀攫取我手腕。大步将我拉扯出人群,随意进了家酒坊小肆。 我跌跌撞撞的被他扯进。还没来得及看看到底是何地方。又被人心急火燎的拉着直接入了后厨庭院。 直奔院中水井。 见他轻车驾熟,必定是常来对此地熟稔。而恰时出现在我提要求的那一刻…… 我心中难免猜忌怀疑。转而又唾弃自己道太过疑神疑鬼。 跟了人往水井旁一立。 没等亲自动手。荣亲王已下蹲从水井中舀了桶水上来,动作娴熟实在不像风评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风流亲王。 他又从兜中掏出件纹绣雏菊的白帕,浸湿朝我送来。 我摊手去接。 手刚伸进来了距离。指尖蓦然被拉住,落入他人掌腹中。 温醇的热量徐徐渡来。肢体相触的亲密灼的指尖剧痛。 我一惊,立马使劲想要抽出。却被人用力拉住。尖了嗓的惊恐呵斥。“你做什么?!” 荣亲王置若罔闻,使帕将我黏糊一手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方怡怡然松手。“嫂嫂在家里被人伺候的久了,这点么小事还是让我来做便好。” 我的心当真是被他的行径恐吓的一条缝都没了。 言厉声疾道:“你少说混话!我在南阳天天陪了阿娘在家做活。又不是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这点么小事自己做就可以了。不需要你!总而言之,就是不需要你的多此一举来帮助我!以后也不需要!” 他蹲身还未起,首次仰首观我,神情依旧是捉摸不定的展现。而后他再次拢上我指尖。 没等我仓皇失色,温热又稍纵即逝的划过。 他笑道:“那处没能擦干净。” 我惊魂未定。想直接一脚连桶带他的踹进水井中。 又闻他道:“并非多此一举。反是我心甘情愿愿意为嫂嫂净手。” 这…… 是个傻子都能听出他营造出的旑旎气氛。更何况我不是傻子。连忙否决:“使不得。使不得荣……林风棠!这真使不得。” 他站起身来潇洒一笑。嘴角勾咧的弧度正好。眸却雾沉沉的让人探不清虚实。完美无瑕的笑容背后掩抑着彰明较著疯狂烦倦 “无妨,只是出门在外,想替兄长照顾好你。别有他意。” 我蹬蹬离他几步远。客套道:“真不用,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还是别做出些这般举报。” 他颔首似是同意附和,又像是暗自谋策确认决定一般。 “好。” 我从未在一人身上看到如此复杂的两面。他光的一面生机勃勃朝示于我。 但深髓入骨的阴谲冷诡的暗面亦是不遑多让,无时无刻的都陪衬着光。在不经意间显露叫嚣。 两者并行,光暂压下了暗,暗暂避风头为它助焰,韵燃了光晕玄采。 我突然有些后悔今日同他出宫。换他人,也用不着如此窘迫。 只能尴尬的点了点头全当回应。心中戚戚哀埋汰自己为何这么禁不住诱惑,意气用事呢。 想着想着难忍出口。“荣亲王,若无事我想快快回宫。巧儿和辛来应是等得及了。” 他语气淡淡:“嫂嫂才出来不过两个时辰。再有我的护卫,那群内侍应是急不了多少。若是嫂嫂觉得我哪儿令你不畅,我离你几米远可好?” 我摇手道:“不用不用。只是觉得天黑路滑不好走。到时你飞檐走壁还带个累赘的我,难免一足失策,两人齐摔!” “……嫂嫂可是低估我的武功了?” 我道:“怎么会呢。是太相信你和太不相信我自己了。我又不会你们这些咻的一下就能上天的轻功。也不会那种怎么摔怎么打都无事发生的金钟罩,铁布衫!不小心摔出了残废来。不用陛下,我就自发自的被自己所囿于殿中了。” 为证明自己的言辞诚恳。我还特意补充道:“对对!你还记得应美人吗?前车之鉴才发生不久,难道我就要学她也吃苦头吗?” 他仿佛信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但转瞬又是自信洋溢的开朗。“嫂嫂你且放心。就算你不小心摔了残了瘸了,我也会好生替大哥照顾好你下半辈子的。” “不过,你想回去的话,我们便回去好了。只是这午时日头正盛,你可以稍做休息,尝尝这酒楼中的饭菜滋味如何?等这热气散尽了回宫也不算太迟。说不定还能赶上些好玩的东西。” 在那人群中挤闷的像密制在坛中发了酸的泡菜,难受的不忍回忆。我思索了会,同意道:“好!” 趁巧昨日到今日,被禁足一事气的吃不下去御膳房做的饭菜。今日换换口味,好好填填被饿的肚子,拥趸它在心中最至高无上的地位。 82 徒弟崽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民坊酒肆的小吃别有一番滋味。 连东坡先生以往诗中爱赞的红烧肘肉都能一模一样,色香味全的呈于眼前。 本就饥肠辘辘,遇到美食自然是胃口大开。 酒肆的老板是个年岁尚轻的浊世佳公子。我观他面如翡玉,身若青松,举手投足仪态万千。一衫锦袍价格不菲。 实不像个与钱财沾染上的油腻掌柜。 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荣亲王持筷夹了片肉,阻隔我的视线。揶揄道:“嫂嫂这是看见好的人?移不开眼了?” 我口是心非。“怎会!你兄长就已是世间最绝艳无双的男子了。我怎会贪图他人的美色。” 说罢言行不一的继续偏了头去看人。 荣亲王略显困惑。“嫂嫂可是喜欢那般容貌的人?当真那么好看?”他撑肘摸了摸自己下颌。 自夸道。“我觉得我比他那个死老头年轻多了。” 死老头? “死老头?”我愕然惊诧。 这般称谓言辞实不想他平日里能说出口的。两人肯定关系匪浅。 荣亲王大大方方的承认。“当然喽。一般的老头我都是叫老爷爷阿伯的。只有倚老卖老,越老越糊涂的老男人我才会叫死老头的。” “老什么了?这般样貌年纪分明差不了我们几岁!你不要是嫉妒人家的年轻美貌。”我边道边认真再将人看了遍。实跟老字沾不上。 也不知他们之间是什么亲昵互称。 荣亲王噗嗤一笑。放筷支颐悠悠道:“虽说有些人长的年轻。但那年龄。啧——” “说出来怕吓到你。” 轶事诡闻的我向来爱听。忙凑了耳朵过去,神秘道:“你偷偷给我讲。我偷偷害怕。” 荣亲王也凑近过来。“你真的想听。” “那不然呢。”我笑吟吟。“宫里无聊,我闲时都是聊八卦度过的。向来都是辛来他们讲,今着有你这个故事,我便能回去给他们讲了。” 荣亲王惬意一笑。“能帮到嫂嫂的事,我就偶尔出卖下死老头讲给你听。” “你注意听。我会好…好…讲……”他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几近没有。 我为听清楚,越凑越近,越凑越浑然不觉,直到气息交融互渡时才恍然惊觉。忙挪开了些距离。 惶惶道:“讲故事就要好好讲!不凑那么近!” 荣亲王叹道:“这不是为嫂嫂你营造出些神秘感。好让你身临其境。知晓死老头的事情后会非常感叹!毕竟我行事向来追求无暇。这讲故事也要学说书先生一般娓娓道来,引人入胜,扣人心弦!” 我推托道:“多谢你的好意,不用了不用了。平常讲平常讲。” 他一副惋惜神情。看的我心里更发虚没底。 怎么总感觉自己被轻薄了一样。移开的距离更远了些。 倾耳聆听他要讲出个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来。 荣亲王沉声流利道:“这死老头呢,练了个不得了的丹药,谁吃了都可以青春永驻。不过呢,这丹药有个致命的缺陷……” “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我被他勾了好奇心,看他故意卖关子只能遂他愿道:“当然想知道。你说。” 他洋溢一笑。“就是健忘!”与此同时他也倏然提了音。“这个死老头。连他徒弟来了都不知道欢迎,还置之不理。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没什么关系,知道的都会念叨感叹一句。薄情寡义!” 单听这话再听他幽怨的语气。必定有好戏看。 我兴致更甚,双手托腮听的仔细。 看他继续摆道:“健忘就健忘罢了。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以往做生意买卖亏的不能用再亏,现在还在做,要不是他那个善良笃诚的徒弟,早就没钱破产流落街头成穷光蛋了。” 我明知故问接话道:“唉,那你口中这个纯善大方的徒弟是谁呢。可否有多余的钱财在借我一些,让我也去做些生意。当上京都最有钱的商贾之一!” 他岔话道:“不论他徒弟如何。我们再说回这个死老头。听说啊,这个死老头以前还有个喜欢的人。这人好不巧,是个断……” “干你娘的臭小子!”一声惊吼。本来隐于后出账幔里的掌柜,风驰电掣快的闪出残影而现。 一把钳住我眼前的荣亲王的脖颈。咬牙切齿恶狠狠训骂道:“好一个大嘴巴的徒弟崽。你知道你这样有多伤为师恶心吗。单纯为了逗喜欢的姑娘开心,就出卖为师的悲惨历史,让为师想起以前的爱恨情仇。从而伤心到不能再伤心,差点就要掉眼泪了。” 他谈吐利索。一番话说下来我都没能听清楚几句。 看以前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荣亲王,此刻毫无还手之力的被人拿捏住,还不能反驳不能动弹。莫名有些好笑,嘴角弧度还没上扬多少。 那掌柜侧眸一瞪我。“你就是那?那什么……嗯,那什么……”他半天想不到要说的话,本来凶悍的面容一改成茫然。 低下头去趴进荣亲王跟前。两人头头相抵,不知在说些什么悄悄话。 我更听不清楚。 等一会了,掌柜重抬起头。继续凶恶道:“你就是那不受宠的谨妃。听说你入宫三余载,还有什么啊,徒弟崽。” 我:“……”表面在友善微笑。内心实则不知道多么想将我悲惨历史讲出来的荣亲王抽筋拔骨。 掌柜浑然不觉,又低下头去交流了一番。重新组织措辞道:“听说你不受宠,但是我徒弟崽对你情深似海。要不我替你想出个妙计,助你脱宫回你的故都。就不用在这后宫里浮浮沉沉受尽委屈了。怎么样,小女娃,可有心动?” 没有任何心动,更觉得眼前的人稀奇古怪,莫名其妙。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可。本宫身为庶一品的妃子要做好表率。首要就是不接受奇怪的人说出的奇怪提议!” 掌柜瞪大双眸,怒道:“说谁奇怪呢。知不知道尊老爱幼两个字。可怜我一大把年纪,要被你和徒弟崽一起欺负。真是晚景凄凉,好生萧瑟!” 83 阿爹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委婉道:“倒也不必。你自己也是个稀奇古怪的怪……怪老头!” 他手捋了捋干干净净的下颏。 德高望重道:“看来小女娃你与我甚是投缘。不想离开也没有关系。不过我有些东西送你,可保你一命无忧。” 素闻荣亲王的师傅是天下医圣,众民尊崇谄媚。将他吹的神乎其神。 连长生不老的丹药虚言都有人浩浩荡荡的传颂。 这保性命无虞的东西?应该是道灵丹妙药,专治疑难杂症。 我毫不客气摊掌做出索要的动作。“好啊!” “嘿嘿!”他促狭一笑,探手自内兜中摸索了一会。再拿出时,虚虚攥拳,神神秘秘的往我掌上一搁。 没有任何的重量。莫非是丹药的最高境界,萃则无重。 我难免好奇:“是什么?可治所有病症的灵药?” 他摇了摇头,笑的愈发灿烂,内里隐隐约约藏匿了些不怀好意的奸诈。 “小女娃,注意看。” 我全神贯注紧盯手中暂被遮掩的东西。就怕是些昙花一现的东西。 他慢慢展开聚拢手掌。露出内里透明且无杂质,直接可看至掌腹的东西。 我绽出个笑来。“是些晶莹剔透肉眼凡胎不可瞧见的东西吗?” 他老成持重,缓缓言道:“非也。不知你这小女娃可懂老子的无为而自然。”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而无味无色无源无根,是谓空气。而老夫要传授你的便是,顺其自然,上善若水,莫要强求。” 绕了这么久。终于明息了他的话中涵义。 我笑容不由的僵了僵,收回了期待希冀半响,但受蒙骗空空如也的手。 又观了观荣亲王看好戏神情。 决定告辞再见。 主要是想骂上几句。但怕引祸上身,还是想撤离出去再反戈一击。 刚起身走至门口。心中构思半响的诓人坏老头骂语还没道出。 眼中骤然撞入皇城禁军整装待发央央出宫。个个步履急行,依序排列成队,操动兵戈的驱逐街路一干民众。清扫街道。 今日怎么会有这么大排场?比之外番王入京所受的迎客之礼都要浓重。 我好奇扒了门框往外看。 更是见了更多的禁军往皇城坚门困囿而去。将整个京都的大小街坊围堵的严严实实。 仿佛在构天罗地网。逮捕什么人一般。 莫非是皇宫中又有刺客了?还是宫变? 不管是刺客、宫变等不好的事都能牵涉到觉哥哥。我心顿时一慌。暂释前嫌的将本来怨恨的情绪稍稍掩抑。 立时想即刻赶回宫中。看看宫中到底是怎样一番场景。怎生出这么大的排场,让宫中的秘辛都能流传在外。 脚挪移,往出刚踏了一步。突兀又被荣亲王拉住胳膊扯回, 我焦急道:“看这模样,宫中必定出了大事,我要赶紧回去看看。若你兄长出事……” 却没料见荣亲王神色肃厉,罕见的认真。他将我拉的更里了些。彻底遮掩在屋中后。才道:“嫂嫂莫急,若是兄长出事必不会这般大肆张扬。朝中权臣皆在虎视眈眈觊觎皇位。他不会蠢笨示弱,自撅死路。这幅场景……” 他略一沉吟思索。“应是想要寻找什么人。如若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嫂嫂你。” 只要人没事就好!我心中安定了些。与此同时下意识的反驳道:“不可能,这几日他都流连于徐贵妃那处!我被他禁足,他必定不知我出宫。这么看,会不会是徐贵妃同他闹别扭,怒气冲冲回娘娘了?” 为保猜想!我努力榨取脑中关于徐贵妃的知识储量。坚定不移道:“那徐贵妃的娘家也在京都之内。这般想来,才是对的。” 荣亲王诡异的默了默。 倒是掌柜幽幽道:“你心中有所盼却又口是心非。你心中有所喜却不敢昭然欲著,看来你较为自卑自怜。这倒不像是位后宫娘娘该有的表现。” 碰巧一针见血,戳的我心窍刺痛。 在南阳我唯他一人,他也唯我一人。我笃定至诚,活的恣肆快乐。 等到了京都后宫,妃嫔佳丽三千,个个盛出于我,即使我常告诫自己,勿争勿嫉勿忌。但难免相形见绌,不知不觉的自卑。 常常不自觉的与盛宠妃嫔相较。总被比的一无是处。 如此想来,他爱她胜过于他爱我是不争的事实。 我心头大撼,表面仍装清风自若,扬了扬衣袖,不羁道:“哪里话。好歹我李莺莺是大将军的女儿。就算不做这谨妃,能嫁的世家公子也有千千万。说个以前的事!以前在南阳向我府中提亲的男子千千万,可我,只愿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掌柜道:“不错。如若不是我在南阳久居了一阵。差点信了你胡谄的话。” 我登时一阵羞愧。在南阳常居的哪个人不知我李莺莺是个彪悍女匪,经常打的人屁滚尿流。 关键不是靠自己实力,反是仗势欺人,拿出阿娘和大哥的名号全当恐吓。 个个世家公子见我如避蛇蝎。 觉得我是南阳之祸害。除却我邻家的二傻子,几近没人敢同我亲近。就怕我欺凌。 不好的旧事重提,难免让人面红耳赤。我愧之又愧,决定咬紧牙关不承认。 “都说的什么话!这不是事实难道是虚假吗。当初提亲的人虽没有千千万,但好歹……就好歹有那么一个吧!” 对不起天生愚笨的二傻子,关键时刻委屈他替我撑撑面子。 掌柜又笑道:“我还没说你具体乱说的那件事呢。你怎么自己承认了。这南阳么,我是去过。不过去时匆匆,只帮忙治了治大将军的头疾顽症。” 我爹的头疾顽症自觉哥哥来府的那年便频发,每至情绪激烈时,都痛的死去活来。常常不得已拿绷带束额,缠缚紧捆压制疼痛。 将南阳里里外外有名的圣医都看遍了,甚至想到了以毒攻毒之法,都没能治好他的头疾,反是更催生的厉害。 久而久之,阿爹便不理睬了。 他常言道:“富贵有命,生死在天。这辈子有卿卿,我已经活够了余生的岁月。” 84 卿卿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卿卿是我阿娘的乳名。 爹爹向来这般叫她。温声轻喃,“卿卿”,缱绻柔情,“卿卿”,体贴备至:“卿卿……” 在我记忆里,他从未对阿娘说过一句重话,向来宠溺关怀。 据我不靠谱的大哥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道阿娘当初是不情愿嫁给我一介莽夫的阿爹。 逃婚都逃不了不止数次,甚至还以死明志捍清白。但被我阿爹死皮赖脸和日复一日的和煦情深所感动。 就此心甘情愿的入嫁南阳。还欢天喜地的生下了大哥同我。 我大为感动。 向阿爹反应检举了大哥目无尊长,道他死皮赖脸的事情。 成功收获了大哥的怨恨和自我陶醉的快乐。 这么多些年里,我次次送回去的家书渺无音讯。偶尔收来几张大哥报喜的,却从来不提南阳家事。 根本不知阿爹阿娘的近况如何。 掌柜只这么稍微一提。我的担忧和着怀思便源源不断溢出。颤着唇问道:“那阿爹现今的头疾顽症如何?您可有办法治好?” 掌柜眯眼一笑。“办法么?”他欣喜从容的提了提音,差些连我的心的喜悦都提了上去。 转瞬却又顿时变了惋惜面容。 慨叹道:“若我十年前去,倒还有的办法。现在,回天乏术。只能开些镇痛的药物给予令尊,望他好过罢了。” 倒没有多少失望。自爹爹犯了顽疾,从一开始的掉以轻心到中的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再到最后的无所畏惧,失望透顶。 每次名医诊治后都是差不多相关的言行。 我早已习惯。 反来安慰掌柜道:“没事,治不好是正常的事情。你不是第一个。” 掌柜呸道:“你这小女娃都说的什么事?我岂与外面的庸医傻货比较?你爹头疾也可诊治,但得需要至亲之人换血续命,排净体内毒素方能治好,你愿意牺牲自己寿命,延续令尊性命吗?” 我不假思索,“当然。能治好阿爹的头疾,几年寿命是什么问题。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他一愣。应是没能想到我的爽快。过了会,才不屑嘁道:“你这小女娃,口气比我徒弟崽的抱负还大些。当真以为只是少几年寿命?你还得跟你阿爹一样患上顽症。这换血呢,体内毒素还在,又不是消失不见。” 这时我才留意到他话中的关键两字。毒素。 我疑问道:“不知您说的这毒素是何种之物。你们杏林大夫的专用言辞?不过这方法我倒也能接受,只要真能救的了便行。” 掌柜讥笑道:“毒还能有什么毒?自然是别人下的毒,还是种无色无味,凶烈异常的毒。也不知这大将军惹上了什么仇人。竟有时间连续三月余的毅力下毒。” 我忙呼不可能!阿爹向来不在外吃食饮酒。别人哪来的机会下毒。再说家中并无外聘奴仆,更无可能有人下毒。若说是刺客,南阳轻功再怎么上乘都比不得阿爹。 更何况。我家外院杂兵数千,个个功夫上佳。 连续三月余都能潜入下毒的实是困难重重。几近不可完成。 掌柜并没多说什么。他见我不信,只哧哧的笑了几声。耸了耸肩膀隐入后厨不见了身形。 我心乱如麻,也顾不得他怪异神情和最后举动。 旧事未去新愁又添。 往来听闻圣医席琛向来不慌,坦荡荡呈君子风。怎会同我说谎! 刚刚急声否认也不过自己的自欺欺人。现下冷静想了,额际上冷汗不由的冒了又冒。 阿爹在觉哥哥未来之前从未有过头疾。自从他来了,并且居于内院,同我们息息相关生活后。阿爹便莫名其妙患上此病。 但怎么可能,阿爹是他的救命恩人! 我想来想去都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想回南阳的迫切心更甚。 但又不敢贸然同不熟稔之人回。 只能待大哥收复外域,班师回朝授予嘉奖时,偷偷混上跟着大哥回南阳。 荣亲王矗我身边站的久了。搭话道:“嫂嫂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事情?眼泪都快掉出来。若是不开心,亦或是不好的事情,告诉我。我定鼎力相助助嫂嫂你一臂之力。” 我强颜欢笑谢绝道:“多谢荣亲王的美意。但这尚且是家事。劳你费心了。” 荣亲王脸色闪过憾色,连我都能感知的可惜的情绪道:“不能帮助嫂嫂。嫂嫂也勿需同我客气。” “不过……”他指了指外头愈发聚集众人的禁军,“你今日可能走不了了。” 我无畏道:“嘁!这都什么事情。不过是几个宫廷禁军罢了。我想回去就回去,不想回去就不回去。那禁军能拿我怎么着。对了,我想几时回就几时回!所以现在还是先留下,暂避风头。” 这暂避风头,避到了半夜都没能避过。禁军一如既往的多和杂乱。 趁夜黑风高,我偷偷推开一丝门缝,从屋内伸出头,想看看禁军现在都在作甚。 什么都没看到呢。神出鬼没的荣亲王突兀在旁,伸手果断将我扯回,叮嘱道:“嫂嫂,你不可抛头露面,知道吗?要是被禁军不小心看见了,叫一声这酒坊都得被填平了。” 我期期艾艾,抓了门边不肯撒手。“这么晚了,我再不回去辛来巧儿会担心的。我们不能从后门偷偷上房?你轻功不是好嘛。再咻的,唰的一下送我回宫!” 荣亲王首次拒绝我的要求。严肃道:“嫂嫂不可胡乱。我轻功是好,但宫中今日必定同京都一般。戒备森严,我进去容易,出去难。”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嫂嫂你现在回皇宫,定有极大的惩罚。” 碰巧里这时有两个统领大半的禁军。焦急匆匆而过。嘴里大声嚷嚷道:“都给我看好了,困着的都给我掐一把保持清醒!陛下什么时候宣布找到了,你们才可以休息,知道了吗?” “谁有线索亦可以提供而出。有黄金千两上次。” 铿锵繁重的盔甲骤然连绵相撞,单听声音便知他们正调整站姿。看起来是要坚持着精神抖擞,去寻常要找到的人。 我更愁了。 85 发现前兆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这宫城到底是什么人逃跑了,这般大动干戈。 要我知晓,定第一个检举报案。 钱不钱的无所谓,关键是想替陛下分忧解难。 正想的入神。莫名感觉暗中有人正精光闪烁的盯着自己。 扭头一见,是那掌柜隐在黑暗中,黑黢黢的眼珠硬是泛出了点光泽,亮的惊人。借着外的月辉,也碰巧看清了他脸上的奸诈。 我被看的头皮发麻。忙屈肘捣了捣身侧的荣亲王。压低了嗓小声道:“你师傅没事吧?怎这般渗人?” 荣亲王闻言往我身后一矗。替我遮掩掉那不怀好意的视线。大着声故明言道:“别害怕。不就是死老头利益熏心,想拿你去换那黄金万两!” “唉,还自诩为超凡脱俗的圣医。结果难免贪俗,喜好名利。真真是丢尽了一张冠冕堂皇的面皮!” 暗中只闻一声冷傲至极的哼。 步履擦地的细微声响后,背后那道惊悚的目光好歹是消失不见了。 我放松心的吁了一口气。又从门扉镂空的小洞里往外看。 禁军有增无减。 隐隐约约中火炬灯笼也登场,还有不断粘贴告示的宫人。 看来人还是没能找到。 我发愁的离了门框,绕着里屋踱步转圈圈。 今夜因禁军围场,也没了打更的报时辰。越见的明月更盛更圆。 应该是到了四更天。 荣亲王倒是潇洒纵情,长腿搭椅坐的放荡不羁。手抵下颌看我转来转去,也不觉得烦厌困倦。 我却是先走累了,困的直打哈欠。又怕禁军退散后,没能第一时间趁机会回返皇宫。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月亮还是初见的那般圆。我再也坚持不住困顿,随意寻了个桌位埋头休憩。 睡前不忘嘱咐道:“风棠!若是能走了,可要记得叫醒我。” 荣亲王懒洋洋的回道:“知道了。”语气很是敷衍,听得我拧眉不悦,想同他好生讲讲道理。 刚眨了眼,眼皮阖撩的那一刻,疲意直袭脑内,倦的我立马睡了过去。 等到天色大亮,烧鸡的醇香味幽幽传来…… 等等,哪里来的烧鸡味!我瞬睁眼,朦朦胧胧嗅着香看清了眼前。 荣亲王正和掌柜推杯换盏,馋着肥嫩鲜汁的烧鸡谈笑风生。还有些小菜鱼虾。 看着我醒了,也不照顾。自顾自的吃吃喝喝。 多亏的我脸皮厚的异于常人。利索果断的揉开惺忪双眼,迈着大步一屁股蹲坐上椅位。笑的如这日上三竿的太阳般灿烂。“早,吃的什么。应是有我一分。” 荣亲王瞥我一眼。“……水在院后,去漱口。” “呔!”差些忘了礼仪。我臊的慌,故意忽略了掌柜玩味戏谑眼神。比之奔向食物还要快的速度赶赴后院,好一番梳洗才伶伶俐俐的走出去。 还好,烧鸡还有半只!我最讨厌的鸡屁股鸡头此刻正油水泛滥的躺在掌柜碗中。 鸡腿鸡翅腹中最嫩的肉都在! 人难免都有些不可言喻的小癖好。我朝掌柜放去了道心知肚明且善解人意的眼神。“我懂。” 掌柜横眉瞪眼,一拍筷怒道:“你懂什么了!你懂个屁!” 我指了指他碗中的鸡屁股。为难道:“你不爱吃鸡屁股异于常人的口味吗?我都懂。而且听说高手一般都是异于常人的!” “……你放屁!”震天撼地的一声怒喝。 掌柜气的双目猩红。“谁人爱吃鸡屁股。都是我这不肖徒儿,强夹在我碗中的!” 我感同身受的怒道:“怎这么过分!”半截突改了义愤填膺的语气。笑容可掬的看向荣亲王,感激不尽道:“多谢风棠为我省食!” 荣亲王为我夹了个鸡腿,温柔道:“多吃些。莫让些馋嘴的老头吃了去。有些臭老头年纪大了,还不注重饮食,偏生爱些油腻辛辣的。辣的胃部火烧燎疱似的疼,又苦巴张脸向我讨药。” 掌柜将桌拍的砰砰直响。“臭小子!你师傅我再不济,也不会向你讨药!” 荣亲王惋惜的叹道:“是吗?” 他又向我碗中夹了鸡翅。叹道:“原来师傅并不需要徒儿的帮助。这在赌坊欠下的钱财?不小心调戏了对面二八年纪寡妇的钱。那就全靠师傅你自己支付了。” “你!” 无可奈何的一声。掌柜连连叹道:“逆徒啊逆徒。当初刚拜于为师座下的时候,是多么的诚挚懂事。现在,唉……不提也罢!” 他瞪圆了眼。有几分像虎头虎脑的憨货。 “还有,那是对门寡妇自己贴上来的,莫要辱没了为师的名节。到时候去了地府,我还不得被你师娘念叨死。她那个人小气,可见不得我同别的女子走的近了!” 他言罢扫我一眼,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筷一指我道:“对对!差些忘了这什么的妃嫔也是个女子。把她也给我带远些!再来就两倍收费了。” 我大快朵颐食完碗中饭食,满意的打了个饱嗝。也无几分在意他的排斥。又畏畏缩缩躲躲藏藏的趴在了门边一观外界什么情况。 往日里繁华热闹水泄不通的街市,今日冷冷清清。各家各户锁门闭窗。几个乞丐吓的瑟瑟发抖蹲在墙角,和禁军攀谈。 这怎么还没完。 这禁军都是做什么吃的。 竟连人都找不到! 我愤怒异常,比禁军统领还要急上百倍。又绕了后院,趴在墙头上偷偷看。 小巷中都有禁军重兵把手。房檐上零零碎碎的站了几个暗卫打扮的人。 回宫之旅真是困难重重! 更远点的黑点更密,尤其是靠近城门的地方。我探长了身子去观这暗卫禁军有没有可空挡,让人逃离的地方。 探了会身,又是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粘在身。不知从哪里来的,比之昨晚掌柜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唯恐暗卫灵敏双眼识我,慌忙从墙头上跳下。 又重回了屋。继续昨晚毫无意义但可以彰显出自己焦急急迫的心灵的举动。 绕圈圈踱步。并且时不时的哀叹。似要将自己心中积攒了沉甸的愁绪叹出口。 正在这时。房屋门扉突然被叩响了。 86 逃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什么情况? 荣亲王瞥过头看我一眼,示意我往内厨躲藏。 那掌柜却是摇了摇头。几步过来突然拽着我的手往后院奔窜而去。 刚到了后院。听得前方大力的破门声。还有禁军诚惶诚恐的请罪声。 掌柜推攘着我上墙头,迫切道:“你自己一人能安安稳稳下去吗?莫要摔了。” 我大概明晓了他的意思。 后宫妃嫔同亲王厮混一同,罪上加罪。还不如投案自首来的轻松责罚。 便也没多大排斥顺了他的意,攀上墙头踊跃而下。 也不知是凑巧或是什么机缘。本在小巷巡逻的禁军消失不见。好似都被荣亲王那边的动静吸引过去。 我趁势慌忙开溜。 现下回皇宫已不是重要目的。真正的是离那家酒坊越远越好。 偌大京都我只出来过一回,还是挤拥在人群中。对道路一概不知。现下小巷里四通八达。 唯恐绕着回到原地。我只认准了一条道路猛冲。 成功的将自己绕进了个死胡同里。并且不知所云这是何地。 不过…… 这些距离和自己脚程应该足够远了。 到时万一被禁军碰上便说自己偷偷翻墙爬出的。碰不上就等风头过了再偷偷溜回酒坊,偷偷回宫。 我等啊等。比以前爹亲为了恐吓我,迟迟不落的戒尺还要难熬。 心中期盼阿弥陀佛观音大士佛祖保佑。不然这么多年的香火钱都算白费了。以后就只供奉给三清道祖了。 可惜佛祖不怕我的威胁。 才在心中期愿了两三句,禁军哒哒的来了。 看见蹲在墙角的我,统一抽出了腰间弯刀。 我从容站起,双手举起,明确表示不挣扎,不反抗,我是想回宫的好娘娘。 禁军沉默的又换了绳索将我的手捆绑而起,跟牢犯一般。 我李莺莺什么时候受过这般的委屈? 仔细一想,好像受过挺多的。此次委屈就习以为常。除了有些丢人。被禁军一路牵引着回了宫城。 头栽的低进衣襟里,唯恐烧灼的红通面颊被人瞧见了去。 等到了城门口。这禁军却又是兀自停下不进也不退。 我实羞的慌。忍不住道:“快回宫快回宫。” 禁军不予理会,顺带将我手上的绳结捆绑的更紧。 我偏不如他意,躲来躲去的不让他触碰。 他也因忌惮我的身份,不敢太过于恣肆粗鲁。 倒方便了我得寸进尺,挣扎的更厉害。正纠缠的较为得趣间。 由远至近太监尖了嗓的一声。“皇上驾到!” 禁军立时乌央央跪倒了一片。 连坠的我同时跪下,两膝重重磕盖在地上。 疼的我登时难抑痛吟,在寂灭冷凝的氛围中,硬是被衬托的震耳发聩。 接续的痛吟被掌捂在口中,不敢在纵情放肆。 气氛太不对劲了。 锦靴叩地的稳健声渐扩大音入耳,我栽头看着地面。一面疼的蹙眉咬牙。一边还分心留意觉哥哥的何时到来。 等那双明黄锦靴彻底入眼。我当机立断抱腿哭诉。“陛下!是臣妾的错!不该趁着陛下找人之际偷偷出宫。是臣妾的错!还往陛下原谅!” “……”冷凝了许久。 “放肆!朕要寻的就是里这个不知死活的人!”一声冷呵。我只感天旋地转,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竟是觉哥哥蹬腿将我踢开。 他未收足劲,膝顶我的肩头直接将我直接踹至地。 我千算万算尚且没能想到他此番的举动。 气还没涌上心头多少。倒是眼泪崩持不住的簌簌落下。心中犹如被剜了一块肉般的疼痛。 猩红了一双眼抬头瞪他,怒斥道:“你做什么?” “朕做什么?容你过问!”他逐字铿锵将天子龙威拿捏的一寸不差。又近了几步,般蹲身下来。 一把攥捏我的下颊,迫我只能抬高下颌看着他。 我不明所以泪落个不停。本该咬牙切齿质问他干什么。到最后只能从喉间里发出几声困兽哀戚的粗喘声。手擦地破皮的辣痛和着心痛,不亚于任何一次受伤时的苦凄绝望。 反是被他质问。“你知道朕找了你多久吗?” “你知道朕为了找你,不惜荒废了一日朝政吗?” “你知道朕!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再次恶狠狠甩手,旋身站起,当着众多禁军面,宣旨道:“谨妃!擅自出宫无视皇权,自今日起禁足六月余,贬为答应!在仗刑十五。” 我从口中啐出一口气血翻涌而上激荡的血水。 边哭边嘶吼道:“凭什么!凭什么什么错都归咎于我。我不服!我不服!若是这般,你不如直接赐死我!我李莺莺最悔恨的事情就是嫁到你这京都来!” “林觉,林觉你凭什么!” 声声质问喉间哀鸣撕扯。我不管不顾只想发泄心中愤懑。以往的礼仪皆都抛之脑后。 怒到极致的哀! 他赫然转过身来,亦是不低的音量。 “凭朕是皇上。而你只是一介妃嫔!” 没有什么话比之今天的更为灼人。 我还欲说什么,又是被激荡的喷出一口腥血。长扬洒在轻石板街上。 略微晕厥的大脑逼的眼也阖了阖。 快闭眼时,乍然见的一个黑衣人从别处窜出一把将地上的我捞拽而起,往出城的方向急急而奔。 我被他打横抱怀,观他露出的一双眼便知他是谁。 长开唇齿欲说些什么话。道出口的又是些接连不断地腥血。 他皱紧眉头压着嗓低哑道:“勿要多话。你现在情绪正盛,引咎内里脏腑虚弱。稍有不慎,引出大祸,届时大罗金仙都难救。” 也许真应证了他的话。我不仅口中冒血连带鼻端都常流不断。 如果现在死了。我还没能看到凯旋归来的大哥。 我还没能再回一次南阳。看看爹亲和阿娘。我还没能对隔壁的二傻子道歉。 当初看走了眼竟觉得你不如林觉。 可但最后是无法控的沉沉晕厥和最后偏眸看的,后面不断追逐跳跃的小黑点,更有人拉弓搭弦,威仪十足的向这边瞄来。 我竭力道:“放……放下我圣医。我……不…想拖累到你。” 87 逃不脱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他训道:“你这小女娃都说的什么话。我不想你拖累我乖巧的徒儿受罚。但也见不得你这小妮子受罪。” “今日若能逃出去,可千万不要回这皇城牢狱里了。” 我仰了首观他黑襟蒙面,耳蜗里也逐渐轰鸣湿润,渗出腥血来。 昏昏沉沉的倒坠了身,臻将陷入黑暗之际。 暝暗幽深的稠腻黑中,眼前突兀天光乍破。岿然城门从外被人撞开,一匹红缨白马蹄声爽利,负驮之人银甲披巾,丰神俊朗。 向我飒驰而来。 身后是巍巍大军,凯旋啸鸣。 …… 被自己气出了个七窍流血,真真是我没能想到的的病症。 我半倚床榻,虚的稍稍动作便喘息不断。巧儿喂我汤药,一双眼红的又肿,泪还在眶中憋着打转。 边喂边哭。 我从未见过她此般。忙问:“怎么了?” 她胡乱两手将泪擦净。强颜欢笑道:“没事。让娘娘您担心呢。” 这幅哭哭啼啼的模样若真没事,那我的眼神一定是出了问题。戏谑她道:“莫非是见我醒来了喜极而泣?” “到底何事,告诉本宫,本宫的大哥来了京都,有人撑腰。必定会为你!解决麻烦。” 不过说来奇怪。自我昏迷至今再不见大哥一面。 依稀记得当日之像。大哥策马扬鞭将我从圣医手中拽抱而起,又借力推力送圣医一条生路,扔其出了城门。 他风尘仆仆累到双眼乌青。却仍对我粲然一笑。 “小妹!” 想亲亲昵昵唤一声大哥,再醒来就是重回宿宁宫。 连睡梦惊厥,都是急唤一声,“哥哥!” 可怎的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问了问巧儿。巧儿吞吞吐吐直诉不知。反是还没来得及再说几句。眼泪珠子滴答掉落个不停。 我看着心疼,问了几遍都说无事发生。 让我务必烦心,好好养身。我苦恼再加疑惑,等到了翌日都没能见到辛来出没,才隐隐约约感知了点苗头。 我试探的询道:“这辛来是?” 刚提了辛来两字,巧儿眼圈蓦然通红,情绪激烈之大。 她看着我,眸中埋怨同了不易察觉的愤齐齐射来。扎的我无所适从,拘谨难堪。 眼一避闪了她质问的眼神。 涩道:“我出宫一事连累到辛来了?人在哪儿?” 她看着我摇了摇头,泪却是止不住簌簌的落。此后再无多言。 我特意托了别的内侍宫侍去打听,个个避我如蛇蝎。连贿赂的千金白银都不屑一顾。 此后宿宁宫围困的兵卒多了三倍不止。宫顶上还专生为我铺盖一层网兜。现在连只鸟雀进来都插翅难飞。 这般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禁足,我成破天荒地第一人。 比之冷宫中无甚自由的妃嫔还有受制! 单是想想这样的日子得有五月余,我便又想跑了。此回携上巧儿辛来,免得动辄得咎牵涉她们受惩。 等回了南阳。有阿爹护佑,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活的快活! 再加之京都有大哥在。这回出逃定是轻而易举。 计划在脑中成型,实施起来倒是难上加难。我软磨硬泡了巧儿好几天。将自己的宏图伟志诉于她,反是换来一句。 “娘娘莫要得寸进尺再惹的陛下生怒。” 所言真真是再伤了我千疮百孔的心。只能依持最后的方法,同大哥碰面相汇。 大哥御领三军官位不低。必是居与宫中客卿房舍。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他不来也应是顾忌君臣情意! 目标方向已确定。现在缺的只是出去这一办法。 挖地道?撅墙根?动静太大,此举行不通。 我苦思冥想,终在夜里想出了解决方案。 先假意哀到极致往殿门摇摇晃晃的走去,大力拍几下门。 等惊动里里外外的所有人后。往地上仰躺着一晕! 门内的人必定会大声惊唤我的名字,门外的军兵亦会进去查看。 趁这时门开,我在骨碌爬起往门外冲去。 机会只在一瞬。 我双手大力拍击厚重门业,专做了委屈至极的哭腔,趁此还夹带些谩骂觉哥哥的话。 “放我出去!林觉,你个王八犊子!林觉,会上岸的乌龟都比你好!” 门外果然有脚步轻挪的细碎声响。 殿内奴役的殿灯亦是燃升,几个内侍直接铺盖衣物向我冲来。大声劝道:“娘娘。夜里凉,莫要着凉惹的陛下生怒!” 我咬咬牙,头一磕门板。决绝道:“这般!还不如让本宫死了算了!”说罢闭眼装晕,顺着门板缓缓滑下。 内侍的音被我一通操作激的立马变尖。惶恐道:“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我闭着眼心里偷笑,已经想到了美好的前途是什么模样。 外门也被人从外打开。 微凉的风自外传来,我瞬睁眼眸,腾身而起往外奔窜。躲避第一个魁梧官兵的抓捕。仗着身形瘦小,硬是突破了几防御。边钻边跑差些就快逃出生天。 乍然惊闻一声。“李莺莺!” 这声太熟稔,几乎印刻在我脑中陪伴了我整个上辈子。 我登时停下脚步。回头一望发声的人,激的话语道出来的都是些支离破碎不成调的音。 “大……!大哥!” 随即是涌生的禁军,一人拽我一只胳膊反剪在后往宿宁宫回押。 我扬声窥见希望般的唤道:“大哥!你是来救我的吗?” 没人一应。 禁军回押我的速度不减反快,力气大至我都能听到清晰可闻的骨擦音。忙蕴怒带责的呵斥一声。“做什么?伤着本宫你们该当何罪?” “……” “哈哈哈哈。”不知是谁先迸发出的雄浑笑声,一连几十人都笑了出声。丝毫没将我的警告放在眼里,反是嘲弄讥笑。 怎会有如此狂妄放肆的禁军。欺我如此! 我胳膊被扭折的更疼。求救般的望向大哥。 他也看着我。但却面无表情,一双眸冷的可怖。放在我身上的目光犹如看沙场死尸般麻木。 我察觉怪异,又说不出哪儿。半响了两人都没能发言。等我的计划快要功亏一篑,将将要被人推攘入门时。 实忍不住,偏首看一眼门边不远处的大哥,双手死死扒紧着门扉,祈求道:“大哥!你当真要我跪下来求你才肯救我吗?!小心我回家告诉阿爹阿娘!” 他面无表情,转过身去。不管我如何垂死挣扎和难以置信。冷道。 “谁是你大哥。” 88 大惑不解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从未想到一语能穿心至此。但更多的是气到至极的愤懑。 想他应是还在气我不听他话,远嫁京都结果混成这副惨样。 又懊又悔,怒从心头起的道:“李大锤!我不是你妹妹还能有谁是你妹妹!谁还能知道你这个乳名。” 果然反朴归真的外号一出口,他即刻崩不住自己的冷傲。 毁垮了一张肃厉的脸,恼羞道:“我何时叫这名了?再敢乱说……” 竟然不认我。我边竭力抗拒,边揭他老底冷哼回他。 “你大名李赏,小名李大锤。爹亲爱唤你铁锤,阿娘叫你一声锤锤。你屁股后面有道胎记,比较像月亮。你小时候因为捅马蜂窝,被蜂遮,还被狗追,腿间有道被狗咬伤的痕迹!还有你幼时下河摸鱼……” 他好似忍无可忍。反唇相讥:“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吗?李春花!你屁股上……” 想阿娘一个大家闺秀,硬是听信了乡村算命,认为爹亲行军打仗,犯下杀孽,血仇深重,极其容易反噬后辈。故此给我和大哥都起了好养活的贱命。 一个春花,一个大锤。 当时学塾里的就我家位高权重,土的特立独行。 等好不容易大点了。看我两活蹦乱跳活的好好的后,才更了名换就字。听着文雅了些。 我两说的不亦说乎。旁人听个热闹,连推攘我入门的劲力都小了不少。 我趁此挣脱,往大哥身边急奔。到时管他什么难言之隐,我就赖在他身边不走。看他如何! 快要到时,又是极为刺耳的一声陛下驾到。 顷刻跪倒一大片。 也没人敢僭越伸手抓我。 我忙一溜身躲在大哥身后,双手紧紧攀附他的肩头。责怪他道:“你刚刚不救我!你现在必须救我,不准再生我的气了!” 大哥不回我却也没动弹。但我能感受身下肌理都骤然绷劲,背脊上的硬骨凸起。像是猛兽遇敌般惊觉警惕。 觉哥哥踏着一排灯笼的散芒微光行来。 他步履坚定,震慑脚下众军瑟瑟发抖。连同我都有些惊悚。 回想几日前的那一脚。又是怒意更盛的覆上惧意。 小声给大哥告状道:“林觉踢的我七窍出血!” 大哥回头瞧我一眼:“……分明你自己气的……” 我:“……”谎言被拆穿难以言喻的尴尬。但追溯本源还是他踢我一脚才致我愤怒至此。 反驳道:“他不踢我,我怎么会生气。你待会踢回去!” 大哥不再多言。因为不知不觉觉哥哥已走至眼前,只隔了两人台阶,自下往上扫视我们。 我将大哥的肩头抱的更紧,有些瑟缩的往大哥背后藏了藏。 夜风飒飒,拂动的叶落声响。 除此之外,寂灭的犹如在场众人皆是坟??死尸。 良久后才听的一人发号施令。 “来人,送大将军回启明殿休息。” 几个女侍打扮的娇俏宫女,从人群窜出打着灯笼恭迎大哥。正巧里长在大哥喜欢的点上。 这还用上美人计了! 可耻! 我将大哥拽的死紧,道:“大哥你不能重色轻妹!将我置之不顾!我也要和你一同走!这样吧,等我回南阳后,我就将爹亲藏酒的地方告诉你。” 估是话起作用了。 大哥站着未动分毫,岿然如泰山横压,挡在我面前。 我站在后不明白他的神情是何?但观林觉愈发冷肃的脸就知两人绝对在横眉竖眼。 过了会。只闻林觉道:“大将军深夜不寐,是为何?” 大哥回道:“有劳陛下担心。臣不过夜间消食随便走走罢了。” “那你现今与朕的妃嫔在做甚?” 还好意思说他的!我从大哥背后稍稍冒头,“放屁!我才不是你的妃嫔!什么破烂子庶一品的谨妃,不要也罢!”为证自己是真真厌恶。还绘声绘色的专学了市斤流氓恶狠狠的呸了一下。 鸦雀无声。 静的我都开始发慌心虚,手下攥拉大哥的胳膊更加用力。像是从他身体上汲取力量一般。不肯松懈一丝。 林觉忽而冷嗤一声。往日我所喜爱的温煦纯善仿佛在我此次出宫后消失不见。转而被阴郁和晦暗覆盖。 他身后新晋升大公公上前一步。 奉他旨意阴阳怪气道:“查谨妃乃冒名顶替入宫晋选,欺君罔上,理应死罪当诛!陛下念其旧情,特赦免罪,发于冷宫。实为大恩大德,还望谨妃接旨领命,切勿挣扎反抗让陛下同将军都为难。” 我愣是未解其意。只听懂了后续的发入冷宫的严惩。 反斥道:“谁稀罕你的恩情,还去什么冷宫。我就不去!你奈我何,我要同大哥一起回南阳。再也不回你这什么破烂皇宫!” 又是寂静无声。 像在以沉默嘲弄我不自知的丢人现眼。 我心内惶惶不安,驳论的词说完就埋脸栽进大哥的宽背不敢言语随机应变。 只感有不祥之事将要发生一般。惊慌的情绪充斥满整个心房。唯有手中攥紧的臂膀衣袖带来一些心安。 像是有待给我的恐惧缓冲。等稍过好一会儿。才听的林觉道:“既是消食,今夜宫中意外一事有烦大将军操劳。现下回殿寝休,还能睡上一睡。” 他说罢。竟是禁军先站起动了。几个人绕后掰我肩膀,想脱离我和大哥。 我扒的死紧就是不肯撒手。几个禁军拖拽我,又忌惮当权者在,一时半会奈我不得。 还被我反踹了两脚。 踢的我极为舒爽。 按以往我都被人欺负成这样。大哥早就来帮护。今日他跟快傻木头一样怔凝在原地。 任我尖叫无能狂怒都充耳不闻一般。一动不动。 可能是嫌禁军速度太慢。林觉缓步靠近,站于我身前,看我面红耳赤垂死挣扎的激愤。 他神色自若。问道:“松手还是不松?拉一个外人之衣,女子之容德都被你学到哪里去了?” 我咬牙切齿强扯出个笑做讥刺。“你个外人好意思讲我血浓于水的大哥是外人!我就不放手怎么了!” 话音刚落。手腕瞬时剧痛蜷缩,他一手刀劈闪至上,劈的我力气皆无,极其不甘的松落了揪紧衣物的手。腿软着往地上栽去。 又被他展臂拢抱于怀中。 我愤忿瞪他。“你就只会这点功夫了吗。打女人算什么男人?还是偷袭的那种!有本事正大光明的同我打一架!” 89 我不是你大哥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夜风明月逐漫凄凉,石狮辟邪的宿宁宫门口。 他一手掐住我喋喋不休挑衅不断的嘴。另一手任我怎么困兽犹斗,仍是被其反剪住两只胳膊压于脊背。 往宿宁宫里面推入。 我不屈不挠腿蹬个不停,往他胯间命门踹去。 他堪堪避过,难免有些恼羞成怒。攥压我胳臂的手不由的更紧了紧。 我都同他闹出此般仇恨为敌的动静了,大哥仍矗在地,连怜悯关怀的眼神都不予一个。 他微微侧过身去,方才我还紧紧攀附的结实肩膀,蓦然颤了又颤。半张侧脸在月下渡上一层冷硬的漆。 苍白的似阴兵地煞。 又像寺庙堂前供奉的,无能为力且冠冕堂皇的神佛。 疏冷漠离的熟视无睹眼前闹剧。 我急不可耐就算被掐捏着嘴也往林觉的手上啃咬。 好歹我也是练过几年功夫的半吊子!全力挣脱也迫的林觉奈何不得。 稍一不慎,被我抓住空挡,立马挣脱了嘴,大吼道:“大哥,救我!” “……” 曾经奉为解救我逃脱出皇宫的兄长沉默再沉默。长久凝窒的死寂中,我心中涌生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久到我甚至都过了个春夏秋冬,大哥才蓦然顿足转过身来。一双眸又清又亮,看着我,勾扯出一个讥讽的笑。 我尚未明白他的这般笑是何意,又乍闻他一字一缓道:“谁是你的大哥!” “谁是你大哥?”我照模学样做了他的强调重叙一遍。 怒意切齿道:“李大锤你什么意思!我进宫不过几年,你连我这个亲妹妹都不认了,你什么意思!” 言罢气凝胸膛又是一窒。尚未痊愈的积闷和方才色厉内荏的怒斥相撞。 喉腔和胃部的反呕感重燃。我吞咽几口血水,痛心疾首盯着大哥。势要让他给我一个交代。 苍凉萧瑟的冷夜愈发冷了起来。 林觉不明所以松开钳制我胳膊的手,还将我往大哥那边推攘而去。 我狠狠跺脚踩他锦靴。怒道:“我自己会走,用的着你动手动脚吗?” 他不发一言。 怪异诡异!梧桐树在月下投注的斑驳树影也扭曲成鬼怪的张牙舞爪。 这里的人都好像失了正常人的温度,疏离的惊悚。 诡谲的气氛涌动。我莫名觉得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了些。 刚即还能殷殷惬惬奔赴大哥身边。现下每一步都如踩在刚刀上刺痛。我步步踏的再无从容和坚定,慢慢踱步再到小步快跑至大哥身前。 攥拳往他肩头上猛捶了把,像为自己多日来累积所受的委屈释放,道:“做什么!还不认我这个妹妹了吗?”话落已然带上自己都未察及的哭腔,和不要钱的眼泪珠子滴落了两三。 我殷勤期盼大哥数月载,我同他血浓于水。他唯我最为所爱的亲人。却在刚刚道出那般言辞。 如何不让我心伤哀戚。 他不动如山,坚不可摧。是本朝边关最冷漠无情和沉默寡言的将领。 我捶了两三把他不痛不痒也不做回应。倒是我更加在人前失态。 一如几天前那般激烈哭怨道:“大哥,你说话啊大哥!你快点给我说话。” 他仍是不回应。 我胡乱擦拭掉脸上泪水,吸了吸鼻子。 不敢置信于他的冷淡和疏远。以往都没有过的姿态这般对待我。彻底让我慌了神。也顾不得体面,双手又揪抓他的衣襟,嚎的凄厉。 “你是不是哑巴了,李大锤!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般对我!你怎么能……” 话至中途又是一口腥血喷出。刚刚憋吞于内腑的血像是反噬一般源源涌出。 我惊愕张嘴,任血逸出唇角之外。也没能想到自己竟能气急攻心吐出这么多血来。 踉跄的往后退了退,双掌紧紧捂住唇齿鼻腔不让腥血喷涌。但仍阻不了血的弥漫,渗出指缝还在往地滴答掉落。 我抬眸求救般的看了大哥一眼。他脚步微微挪动,面上的焦急神情一闪而过。几乎就要像我靠近之时,一道明黄身影闪身而来,将我打横包抱起。 拉扯开我压覆在唇齿之上的手掌。哄慰道:“莺莺!有血定要吐出来,莫要呛进鼻息。” 我不明自己现在什么样子。但一定丑陋至极,至少面上都是我自己溢出的腥血。 甚至顺了鬓边流入耳蜗里。 又像是从耳蜗中淌出的血,同唇腔里的交汇融通了一般。 晕厥失重感再度传来。我听见突兀乍起的音量,和天旋地转的躁动。周围人的兵荒马乱,灯火交筹。 我伸出一手朝着大哥的方向伸去,嘴里不忘呢喃他的名字。 “李大锤……” “大哥……” 在林觉尚未被爹亲救治之时。我一直都是大哥屁股后面最忠诚紧黏的小跟班。 听阿娘说我幼时缠大哥缠的紧,甚至傻到跟人一同去茅厕。多亏大哥反应及时,才没能让我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年长我几岁,同觉哥哥差不多的年纪。也比我上学年纪要早。 我缠他缠的紧。什么地方都要黏在一起不肯分离。大哥只能带着我一同像夫子那边报道。 小小年纪就走上了奶娃娃的艰辛。幸而我幼时听话乖巧,从来不哭不闹,连尿床都在少数。 被他背在竹兜中带出带进。连吃食都不用阿娘操心,全靠大哥一手喂养。 我不知他当时具体是怎么照顾我的。单凭我能健健康康的活到十三岁。并且能用一条竹竿打的大哥落荒而逃,已有了惊人的天赋! 虽说我这套落花流水扫枯叶的剑法只打的过大哥。而同军营里的其他孩童对仗时,经常被人抽的体无完肤。 而大哥的剑法,除了我,谁都打的过。 我少时顽劣,经常惹的阿爹生气。恨不得将家中能用的打人竹条硬板都在我身上试试。 可每一次的打,在我几声嗷嗷嚎哭不久,便是大哥挺身而出,将我护持在身下,自己被阿爹抽了个半死不活,还得替我擦干眼泪安慰我道:“小妹不哭,要乖要乖。” 我瘪嘴又瘪。有了别人的关心慰问,哇的哭的更大声。他又将自己积攒了几年的零钱贡献出来,为我买冰糖葫芦。 这才能彻底将我安抚好。不仅受了疼还出了钱财。 90 被欺负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可怎会说出这般的话? 这皇宫向来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怎么突兀成了脱胎换骨的人。 将一个至亲的人改的面无全非。 大哥待我的好,大哥口是心非的善。 现今忆往昔不亚于一刀刀剜剐在心口。绝望呼告的愁情孤苦。 太医喋喋不休在我耳旁叮嘱切勿动气。巧儿站的极远和我拉开些许距离。 宫外晚风来急,鸟雀啭啼。满地枯叶堆积凋残。 那太医劝慰我半响。见我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摇着头叹了叹气,拉着巧儿出去在外叮嘱。 我怔愣的盯着窗外过雁横飞,心乱如麻无甚感知的将自己手扣抓出血痕。带皮肉翻烂的刺痛里才好过了些。 巧儿在同太医道了好一会,方进来喂我吃药。 她喂时目光稍稍移过,盯着芙蓉锦被发呆。这般排拒和疏离!我将药碗连同她一起推开。 怒不可遏的呵斥道:“滚!本宫需要你的假惺惺吗?本宫需要你的委曲求全吗?” “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 碗碎汤汁撒了满地。巧儿一言不发将碎碗拾掇干净,朝我略躬了躬身,告辞退下。 她走的利索干净。 将门阖碰上落锁的声亦是清脆。 进宫数载,难以置信接受的事在我出宫后一桩桩的发生! 我捂着脸,双手指尖深深抠印进额际皮肉里,掌腹死死压覆双眼,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竭力克制鼻息粗喘,和极力压抑喉腔里的悲鸣。 但终在无声无息的暴虐自伤里。忍耐不住的哭喘悲恸。恨不得将我十八年来的眼泪流泻的一干二净。 亦恨不得让自己成为哭到长城的孟姜女。将这困囿我的皇城京都毁于一旦。 不知不觉一觉睡去。等醒来,喉里疼涩的无法发声。以前备珍惜的面容,被我抠挖出几个血窟窿,血肉淋漓的曝出于散发中。 巧儿昨夜里被我训斥。今晨和辛来一样不知所踪。 我推开房门出去,突兀发现被封闭几日的殿门今日大开。门口空空荡荡,再也没了禁军环绕。 亦步亦趋的走出殿门,漫无目的的游窜。 却又恍然发现。宫中不知何时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和长明烛。 向来只有普天同庆的喜事发生之时,才会有的装束打扮。 我心中郁塞更深。想咧嘴笑一笑自嘲自讽。多可笑。多与我相衬。普天同庆偏生是我最最绝望之际。 可只能发出些“赫赫”的濒死声。 依着记忆江南就算逃避不想面对现实。但压不住心中想念和存在的疑惑。往大哥的所居的客卿殿赶赴。 沿途几乎没遇到什么侍卫宫女。 唯遇一名。还是先前同我比胜脚力的跋扈内侍。 宁贵妃倒台崩塌,他也不好过。崭新的内侍服现在污秽密布。 与我相碰时,二话不说下跪拜伏地。 我略过他,拖着身继续往前走。 他在后叫道:“谨妃娘娘。别往前走了。” 我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他莫名其妙急急几步赶来,挡身于我面前,双手一展拦阻我道:“谨妃娘娘。您听我一句劝,莫要在往前走了。莫要再走了!” 许是因为连连琐事打击催损。我几分愤天尤人。听人口中是焦急和善意。 但还是推开了拦阻在前的人。接着自己要行的路途。 他上来抱住我的腿。带着我都意料不到的执拗。再劝道:“谨妃娘娘,我知您心中苦闷。以往我家娘娘比您还痛百倍千倍。但她还是挺过来的。你听听我的劝,莫要往前走了,莫要往前!” 身在无间,前后路途有何差别。我不明他拦阻我为何,将他再次推倒在地。 一直走,不停走。 魔怔梦魇一般笼络了自身思维。让我辨别不清现今的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寻求一个答案?再见到大哥让他解释清楚?让大哥承认我是他的妹妹?是他口误亦或是昨日没能认清我而发生的可笑事径。 走啊走,走的我都不知到底过了多久。 终于到了大哥所在的客卿殿。可门口的侍卫却将我拦住。笑眯眯的一指了正阳宫的方向。 “谨妃娘娘。您还有闲心来找国丈大人呢。人正在正阳宫陪皇上办喜事呢。今朝谁不知,这国丈大人的妹妹入宫面圣,要做我们王朝的皇后了。” 我抓住他的胳膊。迫问道:“什么国丈?什么皇后?我是他的妹妹,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是不是!” 他将胳膊从我手中抽离。推着我的肩膀退离几步。蹙额嫌恶道:“谨妃娘娘,您今要是心情不好,就别去那正阳宫说些讨嫌的话了。这天下人谁不知道国丈大人就一个妹妹。您一个假冒……” “哎呀,都怪奴才这贱嘴。”他好像是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退了几步,拿掌轻扇了扇自己嘴巴。 悔恨道:“奴才这破嘴烂嘴。到底说了什么糊涂话!谨妃娘娘您要是听见了,也不怪奴才提前告诉你,反正这是您必须面临的事。你要感谢我们皇上的宽厚大度,让您……” 没等他说完。我双手攥拳了不要命的往他身上捶去。捶不到就拿脚踹,拿手抠。扯着他的头发不放。 本来道不出话的喉咙,腥甜的味瞬时充斥。因祸得福的润了润嗓,得已让我骂出声道:“死阉人!死公公。你有什么身份同本宫这般说话!还敢说本宫是假冒的?难道你才是我大哥的妹妹吗?你看你配吗?你看你到底几斤几两!死阉人,给我去死!” 他疼的直叫唤。旁边的内侍赶着过来帮忙。却并不是拉着我们两人。而是一脚踹到我的腰腹,将我蹬开。冷呵道:“哪里来的疯婆子,伤到了人你有几条命来换?” 我被他踹倒在地。那日在城门口的情形在现,可此回不是林觉,不是皇帝。而是一个卑贱如草芥,向来都被我俯首讨好的内侍。 所受屈辱比之那日更甚! 我咬牙仰首观他们的小人得志。将即将溢出的泪憋下。 手撑着地正准备起身。却又突然被人再次踹倒在地。 跟我吵嘴的内侍一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我。“好你个疯婆子!还敢挠我。我看你今天还怎么活!” 91 即将揭幕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他扑下来也想要踹我。 我双腿一蹬踹到他膝盖。迫他不得朝我行了个结结实实的膝行礼。 他像是极端受辱般的恼羞成怒。怒吼着向我胡乱抓挠而来。 这宫中的太监比之妃嫔所留的指甲还要长。被他抓扯的地方立时浮上火辣辣的痛感。 我不管不顾和他厮打在一起。 旁边的内侍看我两纠缠滚在一起无处下手。比出个兰花指,呵责道:“这疯婆子,快些住手。” 他蹲身下来想要扯开我们两人。反被另名内侍结结实实的甩了两巴掌。 “活该!”我幸灾乐祸的啐笑。趁势将莫名厮打在一起的两名内侍同时一脚踹倒在地。英明果断的解下外袍覆上他两。 趁他两一时半会都钻不出没了视线。寻了他们头颅的地方,连踹带打直到被外袍中裹覆的二人都没什么动静后。才喘着气歇息了下来。 扬眉吐气的拍了拍手,理了理蓬松散乱的发。 往那太监口中所说的正阳宫走去。 除了客卿殿所在的范围没多久。转角又逢多日不见的荣亲王。 我观他神色自若,风雅犹存。应是没受到波及。 朝他颔首全当打了个招呼。 他略有惊愕的打量打量了我。几步靠近怒道:“皇嫂?这是谁做的?怎么将你伤成了这样。” 我拂掉他欲伸来的手。无所谓道:“刚刚遇到两个会吠的狗罢了!勿需担心。你还有事没?没事我先行一步,我还要去正阳宫找我大哥问个清楚呢!” “皇嫂。”他骤然压沉了嗓,此次伸手直接攥扯住我的手腕。 将我往他怀中拉拢。 我赫然惊吓,肘抵了他的胸膛拉开距离。惊恐道:“你做什么?莫要做些僭越的事情!” 荣亲王低低道:“皇嫂,你且先回宫,今日就别去了。正阳宫内里笙歌燕舞,寻常的宴会罢了。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先回宫先做休整。这几日京城严防,待几日松懈之时我带你出去如何?你不是想回南阳吗?这回我定能带你回南阳。” 说到最后他竟然隐隐有了哀求之意。“皇嫂,你听我的,不要去正阳宫。我带你去后花园玩秋千。这几日黄菊白梅正盛,你必定心生喜欢。就将这正阳宫暂且抛之脑后怎么样?皇嫂,答应我好不好?” “好个屁!”我从他的怀中挣脱出去,心中窒塞的难受。 皆都在提正阳宫。 内侍的逾越欺人,荣亲王的欲盖弥彰。 这正阳宫到底藏匿了什么。竟让我见不得触不得。 明里拒绝,狠话就需说尽,让他伤心怒意好不在拦阻我。 我冷讽道:“用你假惺惺像我许诺些什么吗?我是后宫的谨妃。上次听你教唆随你出城已是罪责难逃。让陛下所不喜严惩。你现在又想做什么?是嫌上次害我不够惨?这次要连本带利的再害一会?荣亲王,从此以后我们泾河两分,谁都勿要再说些虚情假意的话来接近对方了!” “哦,不对!一直以来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你知不知道,当你对本宫说出那些话时,本宫的心里有多恶心!请便吧,荣亲王。最好再也不见。” 向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被我一番话伤到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荣亲王果然一怔。连向来高昂的头颅都低了下去。 我颐指气使与他擦肩而过。朝他身后的正阳宫走去。 还不忘继续道:“别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跟在本宫身后了。今日你也是故意为之?你这个亲王……啧。少管本宫的事情,与你来说没有一点好处,还惹的本宫烦厌!” 等再拐个弯,我佯装出的蛮横须臾荡然无存。 整身卸力的疲惫感和无力感又重新浮现。只能拖着步往正阳宫一步步走去。 恍惚中突然想起。在这处地时曾经被疼爱的一名幼子捅伤过。 我待他当真不差。单是怜悯所予的疼爱已好过他接继的母妃。 能换的这般报复。 不免可笑自损三分轻狂和信任。 我待林觉也无甚。可换来的到底又是什么呢。 是我先前讥讽荣亲王的话。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明知他后宫已有佳丽,还来自找苦吃。 明知物是人非,却扔在心中尚存一丝希冀。觉得自己是他心中独一无二。 可到底,只是自我感动。 这通往正阳宫的路太长了。 长到我都不免怀疑,记忆中的正阳宫是否迁徙了。 全身灼痛感不断传来,额际上不知从何涌出的腥血垂滴在睫,又随眨动滚溢进眼。 眸中一片所视的世界一片血色。 红灯笼,笙箫舞,最是莺莺燕燕群欢时。 我靠近镌刻有正阳宫的大门。门口的侍卫带兵披甲,看到我时却不似那两个阉人,而是微微侧身朝我恭迎。 我手碰上门扉,一推而开。却也顿停了脚步。 门外的侍卫催促道:“娘娘,你且快些进去吧。这好戏都快要上场了。您在去的迟些,估计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看着血甲斑驳的侍卫。扯唇皮笑肉不笑的笑道:“是吗?是什么样的好戏,是黄梅戏吗?有那秦世美?” 侍卫打断道:“娘娘。您且先进去瞧瞧就知道是怎么一副的好戏。陛下他们都在等着您呢?” 我提袖掩唇一笑,略有恍惚。“好好好!那我就进去了。你比那两个死阉人好太多。” 他微微躬身恭送我时般,行的大礼。 我踱步进入,胡乱拿长袖擦了擦脸。眼前碍事的红却仍旧没能去掉半分。血色残阳,什么地方都蒙上了一层暗昧的红。 来往侍奉的内侍熟视无睹我的存在。有些还因我脚步有些慢亲自动手来搀扶。 我莫名见了位老熟人。正是怜儿,她看我欲言又止,趁着搀扶我的一段路上。劝道:“娘娘。听奴婢一句劝,回去得了。您现在回去,陛下也不会多为难您的。别在进了,这里面……” 她立马收住音不肯再说。片刻后又道:“娘娘。您回去罢!回去罢!” 我甩开她的手。烦厌道:“回去。回去什么?” 92 变故再生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她被我甩坐在地,又被群拥而上的内侍拉下。 金碧辉映,珠围翠绕的正阳宫逐渐扭曲的光怪陆离。雕梁画栋的富丽殿居暗无天日。血色眸中映衬的是色调愈深的毒泷恶雾洞窟**。 里面有勾人心魄的妖魔鬼怪,有口腹蜜剑的魑魅魍魉。 一步再接一步,足下是泥潭沼泽,陷的人半身囹圄。 我浑浑噩噩,心中秉持所见大哥的信念推开门扉。 门开呈于眼前是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宫中大多数的妃嫔尽在此。 “……” 声戛然而止,我恍若闲庭若步,寻准大哥的位置踱步而去。 可这偌大的厅堂寻不得大哥半点影子。我急急惶惶,就像十二岁那年不小心将自己锁于地窖熬了三天三夜,滴水不进后的万念俱灰,痛苦不堪。 失去了目标,便像只无头苍蝇在殿中乱窜游走,惊的几个胆小妃嫔惨叫连连。 有几名内侍推攘着想将我赶出去,被我乱挠了几把在脸上,瑟缩着不敢靠近。 我从袖兜中掏出把精致小巧的匕首来,胡乱戳持在眼前。更逼迫他们退了几步。 这是方才荣亲王在相拥时交由我的匕首。现下它派上了用场。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力。我防备不及扑摔在地。手中紧握的匕首也摔在了不远处。 一名内侍自身后出现,想拾掇在地的匕首。我连滚带爬扑身将他压下。重新夺回匕首,紧攥在手。 一手五指死死抠住殿中红毯,双腿趴跪生力再度起身。抬头见,看见正前方的林觉。 他正襟危坐,十二旒冕冠垂缕的珠玉遮挡了晦暗不明的面容。高高在上居坐于皇位堪比神佛睥睨,悲天悯人。 我大力推搡开阻拦我的内侍。心中隐约有了模糊的概念,几步登上阶梯。 身侧的惊呼声更甚,我看见他旁侧的侍卫抽刀欲阻。但我还是不知不觉扑趴在了他脚下。 能一手紧扯住他的下摆,嘶声道:“我大哥呢?” 他俯首垂觑,摊掌拢住我半边脸,指腹在眼角轻挲了挲。 几近不可闻的道:“怎么这么狼狈?” 我眼前血红视觉陡然破开一角。明晃晃的烛火印照,刺的眼珠生疼,渗出泪来。 哽咽道:“你把我大哥,藏哪里去了?” 他不作答,只架住我的臂弯,将我往他的身上托了托。 又替我拭净了另一边的眼角。温声道:“他不是你的大哥了。以后你也没有大哥,莺莺,你不再姓李了……” 一席话砸的心神巨骇,难以自持。因外伤疼痛渗的泪也顷刻转为心陨自哀的泪。 温柔缱绻背后是血肉淋漓的言辞凿凿,荒诞无稽。 我推低他的胸膛,借力站起,倚靠后方的案桌。将匕首对准他,颤声道:“你凭什么说?凭什么?我李莺莺,是……” “陛下,何需同她废言。”与我一事结仇的徐贵妃忽然道。 气氛凝的更逼窒了些。她居坐于下座。望向我的目光畏惧却仍然话语无畏坚持道。 “陛下,如今谨妃已疯癫不似常态。顶替一案彻查之后,其罪当诛。谁都未能想到还有如此恣肆大胆的人,能够半路截杀。将真真正正的将军之女偷梁换柱,以假带真!” “陛下,臣妾顾念您的宽厚旧情。可罪应当诛杀,容情不得!更是为了给新晋的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她说完,此起彼伏的应话声嚷嚷而起。我未观身后是何样,但听响动已知跪倒了一大片。 林觉骤然皱眉,冷斥道:“朕知!但这亦不是你僭越干涉之事。退下吧。” 我冷眼旁观一场恍如梦境的闹剧。忽地有些想笑,仰首观了观丹楹刻桷的穹顶檩条。嘴角咧开个不知有多丑陋的弧度。笑的颤抖不止。 我与他相识数载,他对我心知肚明,我对他从不隐瞒。我容貌不改性情不变。林觉能经他人随意挑拨离间信我是假? 不过是他将计就计欲除我之后快。 可笑我还无法忘怀,耽溺在往昔的虚情假意中。 杀人诛心。林觉当真将帝王之术学的随手拈来,炉火纯青。 若说这真是一场庄生晓梦迷蝴蝶,可否勿要望帝乘梦来。 他身后的龙椅皇位也逐渐变成了张牙舞爪的虫蝎毒兽。 吞噬卷舔进一切有关乎于快乐的事情。 我将匕首尖锋旋回往自己腰腹间对准。问他道:“做皇帝你真的快乐吗?” 他面上神情无悲无喜,伸出了手想夺过我的匕首。 我冲他笑的快活,匕首往自己腰腹中蓦然插入一寸,撕裂肉皮的疼痛传来,慢袭四肢百骸。本就晕沉失重的感触更深。 但这般痛苦经历的多了,这种疼好似也习以为常。 反而带了麻痹的快活。 看他神情大变,说不出的报复爽利。 我叹了口气。稍踮脚往后的案桌上一坐,晃着腿悠然道:“林觉。你还记得吗?” “那年你离开南阳之时,还满心满眼都是我。你答应阿爹答应大哥,说登基后娶我为后。我对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皱着眉头,盯着我腰腹衣衫泌出的血色。回道:“知道……莺莺你且放下刀。” 我笑道:“那你可否在原话诉于我。当初我都说了些什么?” 他这回方看向我的眼。缓道:“莺莺说,若我了却心愿。可否能回南阳,不要做那皇帝。” 我将匕首从腹部稍稍移了开。看略绝松懈了些神情。 更觉得可笑。 到了这种地步。还在做些深情脉脉,虚伪客套的举措。可他连我的话都忘却。 我否定道:“错了。当日我说的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你当时还骂我不会说些好话。” “可我当真……”是没能想到,我心中的少年郎果然一去不返。我再遇的只是权力巅峰,再无交集的帝王。 我入宫几载,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 仰天长笑喉腔嗡鸣,我又霍然转了刀面,向他肩膀上捅去。瞪着一双干涩再流不出半滴泪的眼,对他疯癫道:“林觉!你知道痛到底是什么吗?” 他不偏不倚好似真要接我这刀。我闭上眼再无顾虑的往前袭去。就当这是他蹉跎我一生对我的赔偿,就当这是我对他的报复! 利器划破肌肉的钝感传来。 我心满意足,死而无憾的将刀缓缓抽拔。再睁开眼所见,竟是——兄长的副将! 93 狱中诡异老者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始料未及的人和事! 我愣愣往后手中退了一步,手中紧攥的匕首开始握不稳的颤抖。 最终任它铿锵砸于地砖,与砖石相搏斗击出焰花。 怎么会是副将?怎么能是她! 我向来只见过她穿盔甲的英姿飒爽,在军营出谋划策的英勇机敏。巾帼不让须眉之绰约风姿。 也见过她同大哥日久生情,默契无间。 却从未想过能见她,一身金缕鸳鸯满绛裙,一寸横袄剪秋水。玉肌花貌,婷娉盈盈如仙子。薄妆桃脸,满面纵横花靥,艳彩正盛。 正以心口的位置结结实实的替林觉挡了一刀。 奄奄一息的被林觉紧揽于怀中。胸前衣襟腥血渗出,赤丽不可直视。 她稍侧过面露出个笑来,翕动檀口道:“莺莺。” 我愕怔在原地,一身力气随了一刀卸的干净。被旁侧的侍卫钳压跪拜在地。 看见林觉怀揽副将。悲戚连连呼唤:“莺莺!莺莺!” 到底谁才是莺莺! 先前沉疴淤积的愁血又在喉间肺腑翻涌。我怒急攻心反胃呕出一口腥血。 那侍卫压的我更紧些,冷斥道:“别动。” 我两膝跪在桌前。绛布靛深的桌布垂须,化成浓墨的黑。 反衬在眼中。 近在耳边的一声声莺莺情深如许,焦急万分。可唤的不是我。 耳边的喧闹更甚,大殿之上走动的人开始增多,又提拎着药箱赶来的太医,惶惶恐的道一声臣必当尽力而为。 有围绕在身侧叽叽喳喳不停劝慰安抚的妃嫔妾声。 我看不清眼前的慌乱,被压下的身躯只能看方寸地界。 就像我这么多些年来眼中只见的了林觉的好,林觉的真。却忘了他所同持的爱恨贪嗔痴。 忽的背脊一阵疼痛。我又听见一人说。“这个贱婢!竟感行刺陛下,幸得陛下洪福齐天才没给这贱婢机会,只是可怜了这新上任的皇后娘娘。将这贱婢给我拉下送去宗人府去。” 侍卫开始拖动我的胳膊往殿门在拽去。我得已仰头看了眼前方被围在中心的林觉,能够朝他所在的位置,向以往在心中奉如神明的脸,啐上一口血沫。 侍卫拖曳的速度很快。我本就只着了中衣,不多时膝间布料被磨破擦在碎石子的地方。 所受疼痛真真难以忍受。 以为死绝了的痛感,以另般方式重现发出哀鸣。简直像当初在绝境沼泽深林里所受的第二次苦难。 我开始用力挣扎,渴望得到救赎和解脱。那侍卫却是攥的更紧,拖拉的更甚。 镂骨的疼痛彻底让我意识不清,唇齿间溢出的腥血更甚。我胡乱求饶嚎哭不止,连声道错。对方却硬如铁石一路拖到宗人府门口才作罢。 泪水汹涌的随了唇齿腥血流淌而出。我知我现在狼狈不已,恍惚之中亦能听见他们攀谈。 羞耻至极的自尊心在对面一声声的贱奴中臻临至最甚。 恍惚间,我听见自己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你不过是个冒牌玩意。真以为做了几年的谨妃,就当自己是个玩意了?来人啊,给我直接送到刑罚房去,竟还有口气逞强。” 有一人回答我道。 我连他是男是女都分不太清了。或者是这宫中的阉人。 嗓音尖锐的能戳破的耳蜗心膜。 我再晕了过去。暗无天日的黑幕彻底笼上眼眸。 等醒来再也没有了软榻账幔,所居处的地比之天牢更来的腌臜污臭。老鼠虫蚁蜘蛛蟑螂四处攀爬。 我却没有了余力再去避过他们。只能任由其在我身后胡乱蹭动。 不知当初的憬妃是否如我这般绝望。 还有当初的敏贵妃。 我目送多少妃嫔进入此地。未料想到有一日也能进的此地。躺卧在地眼眸大睁,看蜘蛛爬上我额际呆矗不动。 瘙痒的感觉从伤口传来。好过一会,我才知是是在蚕食我的血肉。 我望着干枯芥草。一手颤巍提起麻木的将额上的蜘蛛抓进掌中捏成烂肉。后又将它随便擦拭在芥草上。看它的身躯变的支离破碎,只剩下一腿随风轻颤,发呆沉思。 房间中突然乍响道声。苍朽的像洪钟嗡鸣。 “没想到你这小女娃还能活着呢?” 我张了张唇,道不出任何声音。 他听不得我回应。还继续言道:“你还真实命大。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也是头次见过双膝都快见骨的人,睡了一夜还有力气。” “小女娃,你从哪里来?莫非也是那皇帝小儿的妃嫔?先前也有个刚流了孩子的妃嫔。不过比你受的伤轻多了,她还主动让窝窝头给我吃呢。我昨晚吃了你的饭食,你不会生气吧?” “小女娃。怎么又睡着了?还是死了?” “若你死了,我就喊外面的人了。也不知你之前是个什么身份。但死了后都得去那乱葬岗。” 我道不出任何话来。但却因为他的一句乱葬岗燃起了点希望。 就这般假死被人送至乱葬岗,在刚好脱困而出。 便在一动未动了。 他又喋喋不休道:“真不说话了?还是说不出话来?我这有些水,你喝不喝些?老头我闲来无事就喜欢攒水。” 房中阴暗处细细碎碎的声音乍响。黏臭的味道开始由远便近,我闭上眼全当自己死了。但在他粗鲁喂水时,喉管中因陡然进了异物而呛醒。 见得了眼前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面容畸形头发稀松,朝着我露出个笑来。嘴里的牙齿诡异的都消失不见。但观他裸露出的肌肤方值壮龄才对。 我睁大眼盯了他半响。他不好意思的放下个残破的碗来,对我道:“怎么了?吓着你了?我以前为了救咱们这个小皇帝啊。在火里可是滚了一圈呢。你也不要害怕,我不会害你的。” 他面容凹凸不平,各处都是畸形丑陋,这一说,我这才注意到他额际到下颌一条长长的肉色疤痕。好似在脸上趴着条蠕虫。 心中又突兀一阵反呕。也不知是昨日吐的血多了,今日再呕不出什么。只能干呕二声,难受至极。 94 前朝贵妃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他有些羞愧的慌忙遮掩住自己的面容。以为惊吓到我般安抚道。“你莫怕。我不害人的,真的!” 说完又有些抱怨道:“你这小女娃怎地一回事。还是头次有人看见我吐呢。莫非我现在真的丑的不成人样?” 我摇了摇头,一手攥紧他发黑油腻的袖口,虚弱道:“不……不是,我心里难受而已。” 他又忙帮我轻怕了怕后背。哄慰道:“莫难受,莫难受” 似是经历的挫折惨事太多了。连眼泪都开始难遏。一个陌生者笨拙的安慰都能令我留出些泪了。 我道:“谢谢。” 他专在碗中洗了洗手,替我拂掉鬓间的湿泪,略有感慨叹了叹。 “你这小女娃怎受了这般苦进来的?” 我朝他一笑。“我自找的。”后又像说给自己听般,喃喃几遍道:“我自找的,我自找的,我自找的……” 他嘿嘿一笑。“瞧你这小女娃说的。这进宗人府的人呢。哪个不是自找的,包括我也是。唉,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自找的。我看你这衣饰打扮定是官阶不低的妃嫔。以前我伺候的娘娘,可比你还要尊贵些呢。” 我也学了他嘿嘿一笑。 “不告诉你。” 他佯怒道:“嘿!你这小女娃。还这么犟不告诉我?” 我闭上眼回他道:“就是不告诉你个糟老头子。” 他哼哼道:“不告诉我这个老头子算了。等你无聊的时候肯定会和我这个风趣优雅的老头子聊天的。对了,你是宫中的娘娘,你……” “你可听说过辛来和巧儿这两个名字啊。” 我睁开眼睛,愣愣的瞧着他。“听过。怎么了?” 他较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挠的风屑和识不清的干黑硬块落过。 忸怩道:“你还是头次知道他们两的小女娃呢。上次,上上次来的都不知道。” “他们两个啊。你猜是什么?” 我笑道:“不猜。你自己告诉我。” 他槽道:“就这么告诉你。那我不就没点神秘感了吗。你这小女娃怎地没一点如我这般的风趣。那我就告诉你!嘿嘿,我不告诉你。” “……”喉间本就涩痛,话多了引啸的气喘抑不住。我沉沉的喘了喘气。竭力翻过身后,不想搭理这老头。 他又倏的绕了一圈。继续讲:“你这小女娃不会生气了吧?老头子就跟你开开玩笑。现在就告诉你。这辛来和巧儿,是老头子我的儿女,怎么样。有没有惊到?” 确实为之惊愕。我先前只能从他人的只言片语的了解巧儿来自前朝。在宫中从小长大。 这辛来被皇后派遣而来。来路不甚明朗。 怎会是他的儿女。我当即反驳:“我不信。” 那老头也自傲笑道:“我也不信!可架不住我家娘娘待我的好。不仅没将我净身。啧——小女娃,后来你该知道了吧。” 前朝有那般权利和跋扈的娘娘除却贵妃。我想不出第二人。 但联及到她杀害林觉生母的事情。我向来感之不好。将信将疑敷衍的点了点头。 他估在宫中摸打滚爬久了。一看我神情就知我的不耐。 接着更多话道:“你这小女娃还不信?你知道我先前服侍的娘娘是谁吗?那可是盛极一时,连民间都在艳羡不已的贵妃!” “娘娘呢,生的美。连心地也是纯善温暖。以前被人陷害了,也不做计较。我们宫里的人都劝她做些事情来立威。结果你猜娘娘怎么说。她说,自在逍遥最快乐,她人的明争暗斗管她何事。陛下的心还不是在她身上。连平日里一直寻衅滋事的妃嫔幼子都能照料的好好。” 他口中的贵妃和我听来的版本实在大相径庭。我嗤笑他道。 “你这般美化前朝的贵妃娘娘,可让史官们怎么作何?” 他像是沉浸在过往的故事中。 我现时才发觉他同辛来的相像处。话都统一的多。 又听他道:“那阵宫里的史官谁不同娘娘交好。常和娘娘说些八卦轶事。我在旁侧听得,也能知晓许多。你这女娃要不要听听咱们前朝发生的八卦事。比如先帝和皇后打架,差些被皇后挠破相的事情?” “不过我还是先给你讲娘娘的事情。对了,你这小女娃什么阶位啊。” 我胡编了个,将自己阶位抬了抬。“我也是贵妃。” “你也是贵妃?”他像大喜过望般。“娘娘当初也是贵妃。不过娘娘到死都没能来宗人府。你才倒霉,不过也对,先帝没那狼崽子的野心和狠毒。” 这话欠揍程度确实有辛来那味了。 “先帝对咋家娘娘可是宠爱的很。娘娘死后也是以皇后的国葬之礼。你肯定没见过,那般的奢丽且壮阔。那时的巧儿还小,辛来还在襁褓之中。我拉着我家囡囡啊,在棺橔后来跟了跟,跟到了皇陵。我想看看娘娘死后住的地方舒不舒服呢。结果人家不让我进……” 他莫名带了几分哭腔。嘿嘿一笑的怪异至极。“我就打道回府了呗。可这后宫少了娘娘。我也没处可去,那先帝说见着我生厌,就将我关在这宗人府里,一关就是二十几年。也不知道我的巧儿,我的辛来怎么样了?先帝说会替我好好照顾,也不知道照顾的怎样?小女娃,你认识的话能告诉我。他们活的怎么样呢。” …… 我有些窒塞,忙喘了几口气缓了缓。回他道:“好的很。” 他笑道:“好的很就好。娘娘以前也喜爱小孩。可一直未能有孕。她就将现在的皇帝疼的跟宝似得,那小皇帝本是过继在她手里,后又不知被谁过继去了,娘娘伤心难过了几天,那小皇帝反是埋怨娘娘抛弃了他。自是没多理会。连我将他从火里救出伤成了这般,小皇帝都没能舍一个好面色,该骂我是假惺惺。” 我忍不住道:“你家娘娘杀害了他的亲母。他自当要恨之入骨,你这般埋怨也没用。”言罢我才反应过来又替林觉开脱。心中悲和悔更甚。 眼一眨,又是落泪。恨不得将自己的嘴抽烂。 95 小主子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他连声称道:“是是。” 但话又倏然一转。“娘娘所做的没错。那孩子的母亲善妒,差些害的皇后娘娘滑胎。如若不是娘娘察觉到,恐吓现今的小王爷早就夭折了。” 他感慨的蹲在我的身前,替我遮掩住外面散出的昏暗烛火。 忽而一个扑身趴至我的身边,往我肩窝靠拢,歉意道:“小女娃,对不住了!快闭上眼。” 我还尚未能反应,只听他话语急迫。忙闭上眼。 过了会,这不见天日的牢狱中卒然几声脚步重重踏响。 接着一名尖着嗓的奴才在吆喝道:“老东西。在做什么呢?你可知道你身下的人是什么人?让你动得了吗?” 老头嘿嘿一笑,却不似方才同我滔滔不绝时的憨笑。反而一股不怀好意。谄媚笑道:“公公您说笑了。这宗人府送来的人还能算作人吗?我老头子都几年没沾过肉腥了,这小女娃细皮嫩肉的,让人馋的很……嘿嘿。” 那公公一笑。“就你这老头,还挺老当益壮。” 老头嘿嘿继续傻笑,奉承道理:“公公说的是。今晚的饭也是一份?这小女娃不吃点怎么供我……” 公公不耐道:“废话少说。这人可是犯了行刺陛下的大罪。迟早都是要死的,少吃几顿还省的粮呢。” 老头忙道:“是是是,公公您所言有道理!” 公公娇哼一声,“我先走了。你记得,别先把人玩死了。这得在好好折磨几天。” 不一会,他的脚步声消失的彻底。 那老头从我肩窝起身,轻轻道:“小女娃,来吃点东西。” 我睁开眼,疲惫道:“刚刚是做什么?” 他愧疚道:“这……我老头子也没什么办法!若我不那样做,他就会进来打你。以前都是那般。但小女娃你放心,我这辈子就爱我家燕儿一个,对你可没半分的心思。” 我困难抬手撩拨开碎发遮掩的面容,将被自己叩挖和不小心被碰的伤口呈出。嗤笑道:“就我这容貌,让你能做什么,也是为难到你了。” 他本来伸向外拿吃食的手一顿。整个人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般。浑身颤的不似平常,泪从黢黑的脸上流涌而下,冲刷了些面上的污垢,露出了些白嫩的皮肉。 我听见他喃喃道:“娘娘。” 紧接着,更是急迫的凑近我的身前,似是想将我看的彻底。 他哆嗦道:“娘娘。娘娘。” 像在叫唤什么神祗一般的虔诚激动。到最后面向我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又一个的头,哭的哀哑:“娘娘!娘娘!” 殷红的腥血从他额际上涌下。我茫然无措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像自我耽溺,对我的话不允做答。继续凄凄哭嚎道:“我的娘娘啊,我的娘娘。”声声悲恸,像戳尽了人心房里的欣喜绝望。 头磕在草须堆满的牢房门,还是砰然作响。血很快蔓延而出沾染了他身下的茅草。 我欲想阻止他道。“别磕了,我不是你的娘娘!我不是!” 他不管不顾。仍旧磕个不停。 我也没有多少力气阻止。 等他磕完了冷静下来,自我蜷缩在黑暗一角内喃喃细语近乎外面烛火烧完一半后。才缓和过来。 重新从黑暗中爬出。一张老脸上老泪纵横,道歉道:“小……小女娃,对不住了。你太像我的娘娘了。”提及娘娘两字,他泪更汹涌。 故意瞥过头不再瞧我。哽咽的情绪才稍稍停转,道:“敢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瞧他哭的声音,一副希冀真诚的模样。也无意隐瞒,如实告知道:“李莺莺。” 他将我的名字裹在嘴中念了又念。又流泪道:“我家娘娘,也姓李。敢问令尊叫什么?” 阿爹的姓名向来是我的荣耀。我道:“李生勇。” 他浑身颤的更加厉害。如遭雷击的从地站起,颠颠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最后钉在牢栏上,发出“嘣”的一声巨响。 片刻后,他道:“那你可知道李乘风这个名字。” 我仔细搜刮了脑中记忆。觉得似曾相识可又能清晰的明了,并不识这人。 于是摇了摇头道:“不知。” 他惶恐不安回道:“怎么会?怎么会不知道?娘娘当初来京都,就是你爹爹,大将军白马鬃铃花,青衣裹银甲送来的。身后是南阳几近数万的随行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娘娘的风光大嫁!怎么会。” 我笑他道:“阿爹和阿娘向来都简朴至极,怎会那奢靡。还让南阳都大张旗鼓为你娘娘送行,莫不是你做梦瞧见的。” 他摇头急声否认道:“不可能!娘娘当初是被大将军送嫁的,十里红妆从京都到南阳一段路程都是喜庆的。当时皇后中谁人不羡娘娘的娘家底厚。娘娘应当是你的姑姑才对!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愈发他在胡言乱语。我从未听爹亲提起过姑姑两字,在以往的记忆中爹亲和娘亲做事向来低调。那般送嫁的奢丽,怎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不屑置辩道:“你若觉得是,那便觉得是吧。反正我没什么姑姑,和你口中说的娘娘没半点关系。” 他顿然跪下,像我跪着爬来。哭道:“你真不识娘娘。真的不知?” 我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但真真切切从未从爹亲的口中听说过自己还有位姑姑。 犹豫的揣了揣措辞。“真的不识。也许我同你的娘娘只是长的相像罢了。” 他泪涌了满眶,双手死死扣住地皮。整个人像极了绝望中寻觅希望的人。冲着我摇尾乞怜道:“你定是认识娘娘。你为何骗我?为何骗我?我老头子真不是坏人。” “你一点也不像娘娘。但我知道,你必定和娘娘有什么关系。你是娘娘的侄女,也是我的小主子。小主子。” “对对。你是我的小主子,小主子,小主子!我的小主子啊。” “……”进了趟宗人府,竟还误打误撞收服了位,自诩为辛来巧儿父亲的老头当奴仆。口口哭喊悲恸道唤我小主子。 96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满腹疑团,一头雾水。 他死告活央,苦苦哀求着我相信。就差以死明志磕死在这牢狱中。 我实在是想要真心实意的相信,但这与我往常知晓的事宜截然不同且相悖。 只能抿着唇不作答。 他倒比我先想开,往后退了几步不再相逼。 哀哀欲绝的靠着牢壁蜷缩成一团,开始气喘。似乎是从肺间咳出的悲鸣吟泣,引啸惊天动地的咳嗽哭喘,将将在下一秒背过气一般。 让人耳不忍闻。 我竭力抬起半身想看看他怎样。但因气力殆尽只能软绵绵的瘫倒在地,抽搐的挣扎了两下。 好过了一会儿,他渐渐没了声息,唯留些断断续续的呓语。 阒寂暗牢内,除了我急促的呼吸声。再没了他音。 不察自己何时再睡过去。等一觉清醒,外面燃烧的白烛只剩点微弱火苗,被涌入牢狱内的风快要熄灭。 老头又恢复如常。正拿了白饼往汤水里泡放。 见我醒来,端着碗拘谨不安的靠近。 手垫着我的后颈,助我能仰高了头,喝到他独家酿造装满碎饼的涝水汤。 “小主子,你且将就着喝点。” 腹中早已饥肠辘辘,我也顾不得他的称谓如何,口一张狼吞虎咽的将碗中汤饼食尽。就算呛到咳喘,也舍不得吐出半口。 平心而论这是我这么些年喝到的最为难咽的食物。 也是我滴水未进两日后的救命稻草。 我不胜感激的冲他道了句“谢谢!” 他腼腆一笑:“小主子能喝下去便好。这宗人府不比外头,你先将就将就。” 言罢,他兀自沉默了会,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听这里的公公说,小主子你…你犯大不忌伤了伤了陛下?” 提及伤心往事,明是不久之前,却让我感沧海桑田,恍若隔世。 我道:“是。” 他汲汲皇皇道:“小主子你怎会?这行刺皇上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大将军可知?” 父亲远在南阳几年来也无书信。我也不知他知不知道,但若他知我现今这般惨状。定会来救我! 我否决道:“他不知。” 老头附和的点了点头。神秘兮兮道:“大将军若是知道了。定不会让小主子你受这般的委屈!” 他笃定的话语更为我加持了信心。 我嗯道:“肯定的。我阿爹可疼我了,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为我报仇雪恨的。” 愈到自己受苦受难之时愈会想念家中的美好事宜。 真不知我当时作何想的,同大哥信誓旦旦大放厥词。 最终换取这般咎由自取的结局。 老头显然认识我的父亲。多加夸赞。等我从悔恨里醒悟清醒过来。 他还在吹捧道:“大将军是我见过最为伟壮的男子。娘娘亦是崇拜的很。她常说,这世间唯她大哥是真真正正顶天立地的大男儿。是蜗居在皇宫中,只会寻欢作乐的皇帝比不得的。” “我还听娘娘提起过你。”他语气更欢快了些。“那日大将军传信过来,说夫人又怀胎一个。娘娘接信后可欣喜了。她甚至为你缝制好了小虎头鞋。” 他伸出手来比划了下。两只不同长短的手指比出个一尺的距离来,高兴道:“就这么小的虎头鞋。说等小主子你出生后,就送回南阳去。可是啊……” 他话不再说。我也猜测到了结局。 可是在这一年内贵妃娘娘薨了。死在初春的艳阳天里,举国哀葬。 我仔细算来。贵妃死的年头和我刚刚出世的年岁碰上。 只是家里的人实在和贵妃扯不上什么干系。阿爹也从不提他有妹妹一事。 我叹了叹。拍了拍他又开始不断因哭泣不断抽搐的肩膀。 实难想到究竟了怎样的主仆情谊。让他记了十八年。这十八年内还日日受折磨。 他拿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物擦尽面上泪水,涂抹的更加黢黑。 狼狈道:“让小主子你担心了。我……我没事!” 我能信他的张口就来就奇了怪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如果现在林觉死了,我也会伤心掉眼泪的。” 拿林觉举个例。也许有咒骂的成份。但若他真真因我这语暴毙身亡,我定会伤心到掉眼泪。 他又惶恐道:“不可!小主子不可直呼陛下名讳!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我好笑道:“杀身之祸?谁人不知进了宗人府,生不如死。既然都这般了,那杀身之祸又算得上什么?” 这话说完。他与我两人都久久一言不语。 宗人府的阴冷黑暗印刻在宫中每人的心间。倒现在我都不知进了宗人府的憬妃是死是活。 也恐不久后。我就会同憬妃那般。彻底消失在这后宫中。无人可记,无人可念。 可悲可恨! 良久后,他道:“小主子,可想逃出去?” 我无甚欣喜回他,“怎么逃。如何逃?” 他挠了挠头发。“老头子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需得小主子你忍着些。” 我又问:“什么办法?” 他道:“这宗人府折磨死透的人,为了给宫中不积怨,都会扔去乱葬岗。到时需要小主子您。” 他人即地狱: 晷景迟暮,血轮郁结絪缊,呈绛湘混糅,缓降地线。我履砾碛,远眺千嶂朔漠,萦天风沙。在一望无际的断壁残垣,毁隳狼藉中,逐步渐趋昏沉的朝着无远弗届的尽头行去。 赭黄光晕予我衣裳耀甲,覆盖蓼蓝辉寂,似燃炬烬灭,复又浴火涅槃,焕泽新生。金乌易逝,却不吝啬炽热温暖,即便落幕韶华,仍不遗余力释放终末光华。照亮我,反衬我。将它的仅剩无几的温存皆数消耗,化为无功而返,而后遗憾退场。 只待暝夜跋扈垂压,赋世晦暗与混沌,蕴养危机与恐惧,让蛰伏在青天白日中的野兽重临弑杀。这是血腥的开端,亦是我日久岁长,司空见惯的世界。而这黑暗中,有一弯皦皦明月。散放清冷光辉,微映前路昭昭。 我执握冷锋,身负月光继续足下路程。顺着战火燎烧的痕迹和哀嚎余音续存的地界走去。与人众,黎明,安全背道而驰,用利刃开辟和屠杀。将所排斥厌恶的生灵尽数噬于剑下,浇灌剑身,迸溅属于胜利者专属的血浪。 沿途的层雾叠卷缭绕细砂积于眼前,欲拒还迎般的警惕恐吓我,兀鹫振翅啁哳,孤狼长啸停伫荒漠的边隅虎视眈眈,露出晶绿的双眸,预兆死亡。但这并不能阻碍我的征伐,无知且愚钝的生物,是我不屑挥剑的准则。 属于我的目标正潜藏在周围的困囿之地,它窥伺忌惮我,无一往直前的勇气,存活在夹缝空隙,活像蚍蜉游蚁,蓄势待发的不痛不痒。它将自己困顿方寸,却异想天开般的想摧毁我。 在自信从不战胜理智前,我回望了过去。往昔场景走马观马般的闪烁在眼前,幼时琳琅满目的饰品玩具付诸一炬,转而盈手的是一把接一把卷刃老旧的兵戈。天伦之乐的亲情旧爱,在欲望滋生的力量面前不值一提,我斩下腌臜的头颅,任秽血侵染。所有的血足被我亲手葬送,唯独她。 泼墨暗夜,云蔽赤月。她惊惧强掩悲痛的质问,“为什么?” 我看着她,平静淡漠的叙诉了一段故事,其后轻而易举的折断了常伴她身边的剑,曾与我切磋较量的剑,曾令她意气风发,绝世无双的剑。 我舍弃所有,开始流荡。魔种咆哮嘶鸣,浓重血腥经过剑刃洗礼归咎大地。我寻寻觅觅,追溯本源。 希冀一切的灾难源头由我终结和掌握。 可这目标太过遥远,现存的我正身处幻境,暗中侦测的人踏出了它进攻的第一步。意欲将我迷失,我嗤讽举持长剑,划开这与世隔绝,唯我的黑暗幻境。无人能阻,无人能敌。不明它为何贸然催动进攻,但这是令它与世长辞,追悔莫及的一步。 等夤夜稍过,晚阑即出。它死霜霰已集。而我,看见了一个孩子。 被阵法压溃,摧心剖肝,痛苦不堪的孩子。 他撕心裂肺嚎哭不止,渴望用泪水换得求生和怜爱,可这旷无人烟的废墟,只有我。 自顾不暇,懈于拯救的我。 直到他悲嚎道:“哥哥。”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贵妃有点惨最新章节 97 割肉2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他不置可否,却是将碗摔的四分五裂。随手从地拾捡起一块碎片,撩划开衣袖,往胳膊上凶狠刺袭。 裂肉划割声大如雷霆震的我耳中发鸣。我目眦欲裂,登时哭的不能自已。从喉间悲喘痛唤道不要。 可酸软疲惫的躯体动弹不得分毫。竭尽全力挣扎换来的是浃髓沦肤的摧心剖肝,和无能为力的痛不欲生。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斑驳的猩红血皮从他的骨肉脱离,绽出红通糜烂艳花。血水敞漾进逼仄的牢狱各处。 一片片凌迟剐的肉皮堆积如血山。 他割尽左臂肥嫩肉皮,潦草一包扎。又去割左腿,疼的嚎叫颤栗,动作却未曾停下半分。旋剐皮肉的手动作的飞快,触肉时发出的“噬噬”声响骇的人心肝俱颤。 可他未曾停一下。 我大睁着眼,一幕幕的红上染畸丽。瘫软的躯体犹如被开膛破肚的鱼在刀俎下濒死抽搐。 徒做无用功的号恸崩摧,“不要!” 割肉的细碎声响和他时不时痛到极致喘出的悲泣。一时之间让我目不能视,耳不忍听。那随了血肉累积,萦绕鼻端的咸腥。更是穿透我残破躯壳镂心刻骨,今生今世再难忘记! 直到他的腿间皑皑白骨呈澈。他方停下红碗碎片,又是随意一裹扎。 冲在地汗流浃背哭的呼喘紊乱的我亲睦一笑。苍白的嘴唇颤抖不止道。 “小主子,别伤心。都是应该的。” “……”我嚎哭的撕心裂肺,哽咽难言。再难诉出一句完整的话。并指无力蜷缩叩挖地皮,自虐转移疼痛的将指甲全数崩烂。怦然跳动的心脏似也要涌至喉间吐出口外,好不忍受这般针刺炭烫的疼痛。 他在我的恸哭声里将割烂的腐肉单手糅杂在一同,撕下一片衣缕包裹其中。而后往我胸襟的里衣里塞入。 又为我其他地方塞进干草棉絮。 不停哄慰道:“小主子在坚持坚持。等下次那管……管事的公公在下来。你就可以出去了。小主子要记得,一直朝南走。” “因为那南方啊,是南阳。” 他的慰藉之词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催生的我更加疯狂绝望,胸口炙热的腐肉沾在心房之上。似要透过一层浅浅的皮肉将他的忠义两字窜进。 我李莺莺究竟何德何能才能让他至此! 这时那异常响动的脚步声再起,我还在哭的难以自持。他一手捂住我的口鼻。急迫道:“小主子,你且忍忍,求你且忍忍,不然我,我……” 他也一口血喷出,洒在干草上。“不然老奴所做的事可全都白费了啊。” …… 我被他紧紧捂住口鼻发不出半点的声音。不管闭眼睁眼如何,都是不停的落着泪。 直到那听过一次的尖嗓再次出现,嫌恶道:“这里是怎么了?吵吵吵,吵个不停地?莫不是觉得自己还是中宫中的娘娘呢。也不瞧瞧自己还有几天时间?我劝你还是安分点,痛了疼了就自个儿受着。真是张贱嘴吵的人心烦。” 我道不出话来。大张着眼不停的落泪。 他装腔作势的惶恐道:“公公!这小妮子哭的没气了。你快来看看!公公,这小妮子方才莫不是被我玩死罢了。我……” 他好似又疼的说不话来。好长一声嘶鸣。才缓道:这该死的小妮子,竟敢一脚踹到爷爷我的命根。我这动手,就狠了些。公公你快进来看看,这小妮子还活着不?” 那公公探头往里看了看,但因视线昏暗他只能看个大概。踮了脚翘首看了许久,观我一动不动后。才烦厌道:“啧,真是贱命一条。活着死了不都一样。嘴贱身倒娇贵,被你糟蹋了几下就不成了?等着,我差人来看看。” 公公走的匆匆。过了会,脚步便消失在牢狱外。 等声彻底没了后,他轻轻松开手,对我挤眉弄眼鼓励道:“小主子,你再坚持坚持。等下那狱卒来了,你且记得装死。切记切记!” 我噙着泪,大喘着呼吸将所有的哭音压下。 冲他点了点头。 他欣慰的笑了笑,拿衣袖替我擦尽了泪。 叹道:“不知道过了今天还能见到小主子你吗。小主子若你逃出去,可记得要……” 他更笑的灿烂。“可记得要问问大将军,他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做李乘风,是前朝最为风光的贵妃。”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贵妃有点惨最新章节 98 乱葬岗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他献媚道:“这不都进宗人府了吗?跟老头子我这样的狗有什么区别?” 狱卒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不在搭理他。 提住我的胳膊将我在肩上一抗。 烦恶道:“这种搬尸体的活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宫里的妃嫔们也真是闲得慌,好吃好喝的供养不好了,偏生爱作死。” 公公也损道:“可不是嘛。还是咱们的宁女官好。自小里扶持陛下,这做的不比哪个娘娘,唉,可惜了。” “公公说的是。” 狱卒笑吟吟的边回道,边将我又掂了掂,架在肩上桎梏稳妥开始走动。 我不敢睁眼看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 只感觉起起伏伏,腹部被人肩骨顶着有些反胃。 时间也好似缓滞,一切都变的杳渺茫然。 直到一股强烈的光乍现,让我方知自己出了牢狱。开始要奔赴新的希望。 不过就算我眼皮阖紧,内里的珠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亮伤,反射性不自在的动了动。 动完后登时一身冷汗淋漓。唯恐他们瞧出了什么活路。 幸好他们一路走个不停。并未瞧出什么异常。 我听见厚重门扉推开的声音,还有同样尖着嗓的音。“怎么又死一个?” 狱卒回道:“这宫中什么时候不死人。就你会抱怨?赶紧开门,没准明天被砍头的就是你。” 那尖嗓笑着啐他一声。“就你会贫嘴。赶紧出去吧你。” 狱卒嘁的嗤笑。跨过门槛肩膀挺动差点顶的我反呕出来。 忙咬住舌尖以痛压反胃。 又不知走了多久,我甚感走了一个地老天荒。 当鼻嗅入腐臭的味时,才有了点解脱的感觉。 黏腥的臭味不仅蹿入鼻息,甚可穿透衣物侵扰全身。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被他丢下。 等待的急迫感也在臭味的愈发浓烈中变的心惊胆战。 终究,他将我从肩上卸下,抓住我的肩膀往下一推。 我紧闭着眼全身紧绷着不敢放松。被他抛掷后不过几秒就跌进松软的一堆尸体中。随后还不由自主的骨碌碌滚动了几下。也不知滚到了什么地方。 竟有不少冷冰冰硬邦邦的尸体直接砸到我身上。砸的我心肝俱疼,心中又惊又惧。 在心里不断默数时间过去多久,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左右。 我才敢睁眼看! 猜想的睁眼即见光明,在与一张放大逼近甚至微微腐烂的面容相对时,心中希冀的美好愿想彻底粉碎的一干二净。 我惧的尖叫连连,本来没什么气力的手霍的将眼前的尸体推开。 再撑着腰起身。 手下压覆借力的也是几具硬的尸体。 我摇晃着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在战场上未见到的尸山血海,如今在这乱葬岗内遍览了个一清二楚。 铺天盖地的都是他们个个死不瞑目,大睁着无神的双眼凝盯着我。 僵硬的尸身和腐烂的躯壳吸引苍蝇尸蟞的到来。到处都是腌臜可怖。枯骨伴生,四岸血海无际。 好似从地狱攀爬之上的恶鬼,撕裂皮肉挣脱肤发。 虽未动,更像动! 我撕下一块布缕,缠缚在因恐惧滚溢泪水的双眼之上。再不敢看这人间地狱究竟何样惊悚。 油然而生的绝望惊吓和之前建立的期盼两两对撞。 我哭着喘着疼着摸索着,寻了个能蹬脚的地方往上爬。 恍惚中,只觉得脚下蹬的尸体好似都伸出了嶙峋尸手抓我靴来,裂口凄笑涩耳:“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吓的我足下更加勤恳攀爬,往乱葬岗外爬去。 手下沾染的污血开始黏腥,因誓死拼搏一争的力气随了伤势和时间的流逝开始消退。 我由先前的跌跌撞撞半爬着。直到在地双手勾着前方尸身的僵直手脚,拖着整个身子往外挪动。 膝盖间露骨的伤口再次经受那日之入髓的疼痛。 我疼的忍不住。小声的嘶哑再难发泄疼和心中的绝望。开始嚎啕大哭。 反正这乱葬岗不会再有人来。 等哭够了,心头压的重石好似也解脱了些。 眼前的布缕瞬间被泪水浸透的湿淋淋。我不敢掀开了换,只能将就着继续这般蠕爬着。 边抽泣边给自己鼓励。想想在南阳的爹娘,还有不知所踪的大哥。只要爬出这乱葬岗。 只要—— 天际这时雪上加霜的几道惊雷忽然飒响。又惊的我哆嗦个不停。其后,是淅淅沥沥的雨水。 有了雨水滋润的尸身开始黏滑。几次三番的害我攀爬不上。但却因祸得福,祝我一次能滑爬很远。 时间在这段路程中已经没有了定义。我无法定义他到底过了多久。 是一时辰几秒几分亦或是半柱香。 总归当我手再次接触到蓬松软泥的土壤时,我终于开始解来缠缚双眼的布缕。真真正正的重获得了新的希望。 此次睁眼。再没了与我相对睁着大眼死不瞑目的尸体。 而是红的花绿的草参天的大树,还有那朱红的皇城墙壁。 我喜不自胜扣挖土壤,觉得此刻它胜黄金白银,比那珠宝玉石都要宝贵。仰了首观着硕大的雨珠砸下,落击在我的眼皮之上。 酥麻痒的不疼。甚至是舒服的爽利的。 我大喜过望难遏欣喜的畅快笑出。将胸前憋的所有闷气发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自己的笑声是否多过呕哑嘲哳,竟勾了来了几只乌鸦和我一同嘎嘎嘎。 以往见它晦气,现今看它一身鎏黑漆羽都觉得它比五彩斑斓的喜鹊都要来的美丽。 我笑的难以自抑,喉管里呛进几滴雨水后才方停。捂住胸口猛烈咳嗽。 正激的咳喘不止的时候。耳中雨水尚在簌滴,天上的雨却是突兀的停了。 我吐出两口血水,好缓了缓喉间的裂痛。在地歇气俯趴了许久,想重新仰头看看什么情况。怎么雨声犹存,却无雨水。 抬头惊见一把油纸伞。 鎏金漆彩连同玉制伞柄,还有一只颀长冷白的手。 我一时有些震愣不知作何反应。 再重新眨了眨眼。情不自禁的喃喃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知是哪里的孤魂野鬼如有打扰莫要生气。”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贵妃有点惨最新章节 98 逃出生天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他献媚道:“这不都进宗人府了吗?跟老头子我这样的狗有什么区别?” 狱卒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不在搭理他。 提住我的胳膊将我在肩上一抗。 烦恶道:“这种搬尸体的活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宫里的妃嫔们也真是闲得慌,好吃好喝的供养不好了,偏生爱作死。” 公公也损道:“可不是嘛。还是咱们的宁女官好。自小里扶持陛下,这做的不比哪个娘娘,唉,可惜了。” “公公说的是。” 狱卒笑吟吟的边回道,边将我又掂了掂,架在肩上桎梏稳妥开始走动。 我不敢睁眼看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形。 只感觉起起伏伏,腹部被人肩骨顶着有些反胃。 时间也好似缓滞,一切都变的杳渺茫然。 直到一股强烈的光乍现,让我方知自己出了牢狱。开始要奔赴新的希望。 不过就算我眼皮阖紧,内里的珠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亮伤,反射性不自在的动了动。 动完后登时一身冷汗淋漓。唯恐他们瞧出了什么活路。 幸好他们一路走个不停。并未瞧出什么异常。 我听见厚重门扉推开的声音,还有同样尖着嗓的音。“怎么又死一个?” 狱卒回道:“这宫中什么时候不死人。就你会抱怨?赶紧开门,没准明天被砍头的就是你。” 那尖嗓笑着啐他一声。“就你会贫嘴。赶紧出去吧你。” 狱卒嘁的嗤笑。跨过门槛肩膀挺动差点顶的我反呕出来。 忙咬住舌尖以痛压反胃。 又不知走了多久,我甚感走了一个地老天荒。 当鼻嗅入腐臭的味时,才有了点解脱的感觉。 黏腥的臭味不仅蹿入鼻息,甚可穿透衣物侵扰全身。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被他丢下。 等待的急迫感也在臭味的愈发浓烈中变的心惊胆战。 终究,他将我从肩上卸下,抓住我的肩膀往下一推。 我紧闭着眼全身紧绷着不敢放松。被他抛掷后不过几秒就跌进松软的一堆尸体中。随后还不由自主的骨碌碌滚动了几下。也不知滚到了什么地方。 竟有不少冷冰冰硬邦邦的尸体直接砸到我身上。砸的我心肝俱疼,心中又惊又惧。 在心里不断默数时间过去多久,等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左右。 我才敢睁眼看! 猜想的睁眼即见光明,在与一张放大逼近甚至微微腐烂的面容相对时,心中希冀的美好愿想彻底粉碎的一干二净。 我惧的尖叫连连,本来没什么气力的手霍的将眼前的尸体推开。 再撑着腰起身。 手下压覆借力的也是几具硬的尸体。 我摇晃着站起身来环顾四周。 在战场上未见到的尸山血海,如今在这乱葬岗内遍览了个一清二楚。 铺天盖地的都是他们个个死不瞑目,大睁着无神的双眼凝盯着我。 僵硬的尸身和腐烂的躯壳吸引苍蝇尸蟞的到来。到处都是腌臜可怖。枯骨伴生,四岸血海无际。 好似从地狱攀爬之上的恶鬼,撕裂皮肉挣脱肤发。 虽未动,更像动! 我撕下一块布缕,缠缚在因恐惧滚溢泪水的双眼之上。再不敢看这人间地狱究竟何样惊悚。 油然而生的绝望惊吓和之前建立的期盼两两对撞。 我哭着喘着疼着摸索着,寻了个能蹬脚的地方往上爬。 恍惚中,只觉得脚下蹬的尸体好似都伸出了嶙峋尸手抓我靴来,裂口凄笑涩耳:“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吓的我足下更加勤恳攀爬,往乱葬岗外爬去。 手下沾染的污血开始黏腥,因誓死拼搏一争的力气随了伤势和时间的流逝开始消退。 我由先前的跌跌撞撞半爬着。直到在地双手勾着前方尸身的僵直手脚,拖着整个身子往外挪动。 膝盖间露骨的伤口再次经受那日之入髓的疼痛。 我疼的忍不住。小声的嘶哑再难发泄疼和心中的绝望。开始嚎啕大哭。 反正这乱葬岗不会再有人来。 等哭够了,心头压的重石好似也解脱了些。 眼前的布缕瞬间被泪水浸透的湿淋淋。我不敢掀开了换,只能将就着继续这般蠕爬着。 边抽泣边给自己鼓励。想想在南阳的爹娘,还有不知所踪的大哥。只要爬出这乱葬岗。 只要—— 天际这时雪上加霜的几道惊雷忽然飒响。又惊的我哆嗦个不停。其后,是淅淅沥沥的雨水。 有了雨水滋润的尸身开始黏滑。几次三番的害我攀爬不上。但却因祸得福,祝我一次能滑爬很远。 时间在这段路程中已经没有了定义。我无法定义他到底过了多久。 是一时辰几秒几分亦或是半柱香。 总归当我手再次接触到蓬松软泥的土壤时,我终于开始解来缠缚双眼的布缕。真真正正的重获得了新的希望。 此次睁眼。再没了与我相对睁着大眼死不瞑目的尸体。 而是红的花绿的草参天的大树,还有那朱红的皇城墙壁。 我喜不自胜扣挖土壤,觉得此刻它胜黄金白银,比那珠宝玉石都要宝贵。仰了首观着硕大的雨珠砸下,落击在我的眼皮之上。 酥麻痒的不疼。甚至是舒服的爽利的。 我大喜过望难遏欣喜的畅快笑出。将胸前憋的所有闷气发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自己的笑声是否多过呕哑嘲哳,竟勾了来了几只乌鸦和我一同嘎嘎嘎。 以往见它晦气,现今看它一身鎏黑漆羽都觉得它比五彩斑斓的喜鹊都要来的美丽。 我笑的难以自抑,喉管里呛进几滴雨水后才方停。捂住胸口猛烈咳嗽。 正激的咳喘不止的时候。耳中雨水尚在簌滴,天上的雨却是突兀的停了。 我吐出两口血水,好缓了缓喉间的裂痛。在地歇气俯趴了许久,想重新仰头看看什么情况。怎么雨声犹存,却无雨水。 抬头惊见一把油纸伞。 鎏金漆彩连同玉制伞柄,还有一只颀长冷白的手。 我一时有些震愣不知作何反应。 再重新眨了眨眼。情不自禁的喃喃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知是哪里的孤魂野鬼如有打扰莫要生气。”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贵妃有点惨最新章节 99 绝望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片晌无言,雨势愈发急湍,惊雷蹑蹿云间,声霄倍大。 那人道:“疼吗?” 而后又道:“是我,莺莺。” 天崩地裂的感触随了眼前雨滴砸进小坑里骤现。它聚成漩涡,内藏的黑色底芯吞噬希望和快乐。 我无神的盯着水洼里不断泛出的涟漪漩涡。 像是在问自己一般问向他道:“我可以走吗?我保证不会出现在这里,我保证!我保证!我只是想回家。” 他倏然半蹲,温热的气息扑背。 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浑身蜷缩躬背做出抵御的姿态。 他道:“这里是你的家。” “放屁!”我歇斯底里的否决道:“这里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的家在南阳,我的家在南阳啊!” 他意味不明的轻嗯了一声。未语单单语气中已是讥讽十足。随后探出手来想掰我肩膀,令我翻身。 我赧然羞愤,殚精竭力同他抵抗,双手紧陷地下软泥滋生力气。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将我翻转过来简直是轻而易举。 我的抵御不过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最后滑稽可笑的被他拢入怀中。 还得听他一字一句道出的虚伪言辞。 “莺莺,是我让你受苦了。别哭,现下随我一起回去,我定会好好照顾你。” “滚!” 我挥拳向他向来波澜不惊风轻云淡的面上揍去,另手擦拭掉眼上的泥水。锋芒毕露道:“我需要你照顾?你林觉算什么东西?是我见过最为肮脏最为丢人的玩意!你个白眼狼负心汉!你个不要脸的臭王八,你不要脸!” 他岿然不动硬生生挨下我的一拳。哄慰道:“莺莺这般能消气吗。若是能,我不介意多给你打几下。” 我被他半蹲半怀在怀中,算的上自由。闻言更是毫不留情乱无章法的掴面门。 怒斥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吗?我要回南阳!我要回南阳!” 他霍然站起,与此将我打横抱起。一手制住我本就虚软无力的双手。 平淡道:“你同那南阳什么关系?你不是大将军的女儿,你只是朕的谨妃。” 他愈发拢的紧些。像在催迫我承认他说的话语对的一样。 “你只是朕的谨妃,你没有其他的身份。莺莺,莫要在做些引人误会的话了。” 我泪又崩驰不住涌出,直到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究竟多般无力。明是愤怒心陨至此,所有的反抗在他人的力量面前不过了了。 只会哭!只会懦弱无能的哭! 我伸指用尽所有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襟。咬牙咽下所有哭喘,逼问他道:“当初在南阳四年。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烟消云散吗?凭他人口中的胡乱定言?还是凭你口中的胡乱定言?哄骗我大哥也不信我是他的妹妹。” 他不闻不动,垂下长睫似悲似静的觑我一眼。再重复了遍。 “你只是我的莺莺,朕的谨妃。除此之外,你再无别的身份。若对以前留念,就当是黄粱一梦。现下,朕要带你回宫。” “不!我不回宫!我要回南阳!”我竭力嘶吼,震的耳蜗发鸣,喉间也像撕裂般的生痛。在他怀中扑动个不停,拼死反抗的桀骜。 他不管不顾开始走动,再次桎梏胡乱挠抓的手,见我腿动的厉害。伸手往我快磨出髌骨的伤口轻轻一擦。 我瞬息疼的没有了任何力气,急促的发出几声难遏的尖吟。颓然的在他怀中恹恹躺下。 他道:“莺莺莫怕。如是回宫好生护理,这腿间的伤定会好起来。” 我呜咽乏力转头到一口栽咬上他的锁骨。发泄痛意和怒意,自欺欺人的想要咬死他。 但他真真正正的命脉在上二寸之间的侧颈上才对。 我却无能为力。只能负隅顽抗的垂死挣扎。 被他一路稳妥抱着不知又要回到什么地方去! 等齿间也没了力,我不自觉松口偏移了视线那一瞬。突兀发现。 这乱葬岗四周皆是些持弓正弦的禁军,他们居高临下的保护着他,却又困顿着我。 怪不得为何他双手抱我,也有伞可撑。原是他身边亦有四人抬着皇伞护持。 “林觉。”我唤他名。 他回道:“莺莺若是觉得累了困了,可先休息。待我回宫,睡上舒舒服服的软榻了再叫醒你如何?你先前不是喜爱正阳宫的浴池吗。往后便住在正阳宫如何?” 我抬起头在一片伞下问他。“如果我死了,我的尸体可以送回南阳吗?南阳秋天的菊花开了,一定会很美。我想回去看看。” 他搂的更紧了些,低了低头像是仔细端摹我面上如何般。柔声道:“傻莺莺,南阳风景好却比不过京都苏州。若你想去游玩,待我闲置下来就去陪你。好不好?” 我仰了仰头,想凑近他的耳边。可就那么短短的些距离,我却是一直触碰出不到。 反倒是他自己低了头往我唇边凑来。 我笑道:“林觉,如果我死了,你说我爹爹会举兵北下直进你们皇城京都吗?你骗的了我大哥,可骗不了我爹爹。如果爹爹知道了,一定会……一定会杀了你的。”唇齿间的血又再度溢出。我边咽下腥血边继续道。 “你是不是害怕爹爹来京都,斩了你的头颅。所以你才舍不得我死。你是不是害怕?如果你害怕。” 我色厉内荏道:“如果你厉害。你就赶紧送我回南阳。我还可以告诉爹爹,不来京都……” 血越涌越多,我吞咽不及,从口中露出了许多沿着鼻腔下颌一路延淌。 似乎也沾到了他的脸上些许。我道:“不来京都动摇你的皇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让荣亲王当上皇帝,我……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他跟你一样,都想拉拢我,好让爹爹帮你们登上皇位。你成功了……” 思及以往的意乱情迷竟是这般荒诞可笑。我笑止不住。 “你成功了,但他也没准不会失败。你如果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害怕,就快送我回南阳。到时候……我还能替你美言几句。若你不……” “莺莺。”他忽而打断我道。 搜索 幻想 小。说 网 3W点7w X点o rg 阅读贵妃有点惨最新章节 100 再回正阳宫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李将军迟暮之年,已没有能力奔波劳碌……”他顿了顿。“睡一觉吧。等再醒来,就能回家了。” 我仰颈观他伞下晦暗不明的面容。 意识晕厥前问他最后一个问题道:“在南阳的四年里。你…你可曾有喜欢过我?” 难道他真如世人口中常颂的秦世美那般。 为求功名利禄,抛妻另娶。 明黄账幔上纹绣的龙凤交颈,再无我初见时的亲昵旑旎,反是相互束缚缠绕,命门扼在对方手中,恨不得至之于死地。 我大睁着眼麻木不仁的看着正阳宫内一成不变的装束。 巧儿在床旁候着。我与她分别不过四日,彼此间却生疏异常。 她低眉顺眼递上一碗药羹。劝慰道:“娘娘初醒。喝着清热的可消头闷。” 我看着碗中腥苦棕黄的汤食,反胃的干呕一声。 挥手让她拿远些。 她站着不动,执着的往我唇边凑来。 “娘娘,切勿保重身体。”话语还是从前那般敬畏关切。可手上持碗往我唇边抵来的动作却是大的惊人。显些磕到我的牙齿。 我吃痛的叫唤一声。她方才匆匆的移开了碗。 还没等我说什么。已结结实实的拜稽叩手的行了道大礼。 这一番莫名其妙的举动,我实搞不懂是为何? 她尊卑分明道:“奴婢实不小心伤到娘娘,一切罪责由我一人承担。还请娘娘务迁怒他人,能在陛下面前美颜几句!还请娘娘服药用膳。” “……”许久未用水的喉间涩的无声。我从榻间探出手去,摸索到她低垂的头颅,按了按。又移手指向药碗。 她立时心知肚明我的意思。将我从榻上半搀而起,递来了药碗。 我就着药碗全当糖水一般的饮完。 喝完后喉间仍是渴的祈求。我又忙指了指寝厅正中央桌上的茶水。 她却全当做没看见一般。收拾掉只剩残渣的药碗准备退下。 我伸手牢牢攥住她的下尾衣襟。 沙哑胁迫道:“给我水……不然我就说你将汤药倒了,并没有给我。” 她顿时愣住,默立了良久。 唯命是从的从桌上取来温热清茶,往我嘴中小心仔细的喂来。 我看着她熟悉的眉眼。申饬道:“我不管我离宫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若做错了事,定会穷极所有来赔偿。但你若是这般阴奉阳违待我…我亦不会让你好过……” 这是她伺候我这么多些年来。我唯一对她说的重话和警言。 她抬起头来淡漠同我对视。 忽而冷笑声厉道:“你赔偿的起吗?” 我倏然一惊,惶惶急迫的往床榻内里锦被里倒回。可又见她面上神情依旧冷凝。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魔怔了恍了神。警醒的卧在被褥中。 见她真正开口道:“知道了。奴婢紧遵……娘娘教诲。” 这幅不瘟不火淡然漠之的态度更能激搏情绪的恶化。我无理取闹质问她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般排斥?我出一趟宫失势之后,就让你这般待我?” 她低垂着眼往着榻下纯色绒毯。像是在思考,亦或是充耳不闻。冷的拒人之外。 我积攒喷发的怨怒也在长时间的冷凝下隐没。到最后归化为疲惫。 我道:“你走吧,以后不必来伺候了。” 她低低道一句是,随后起身退下。快走出门时突然道:“辛来,断了一只手。” “你说什么?”我霍然从床榻上腾起半身,趴了床柱尖声躁道:“怎么会?怎么会!” 她答非所问道:“辛来是我的亲弟弟。” 言罢直走出门,不管我在后如何迫切的唤她,再无回来过。 我焦灼不安的从被中挪出毫无知觉的腿想下床跟上。 太医院的太医为我双腿都旋上了夹板和绷带。逼的我双腿只能伸直无法曲转。 我胡乱撕扯开缠缚双腿的枷锁。 蹦腾之间膝间快而急的血水迅猛涌出,连我都意料不到。一时更惊慌失措的不该如何是好。 等到稍缓过那刺眼的红。我咬牙坚持用胯拖拉着残废双腿。往床下放。 不知不觉想到了宗人府狱中老者的话。巧儿同辛来都是他的孩子。 不知他现在过的怎样。是否因伤口溃烂…… 我忙摇了摇头,将脑中不好的想象驱逐干净!他定能撑到我去救他的时候。 腿放矗地的一刹。本来无甚感觉的双腿瞬时疼的钻心。 我痛的额际青筋泛暴。大口的呼吸踹气都不能缓过来。 血水涌浪的更多。我双手紧紧抠抓着床柱,想将腿重新挪回床榻上。 可已经迟了。不管怎么变转姿势的动作最后都疼的无疾而终。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的我都觉得身下床榻和软毯都被血水湿淋淋一片了。才进来了个人。 那人年龄不大不小,可爱玲珑。但显然没见过大场面的凄丽。还没等我阻止什么,声已经传遍了整个正阳宫。 清脆的童音惶恐道:“快来人啊!里面的娘娘快不行了!快人来啊。救命啊。” 说实话我还是行的。只是膝间失血过多,牵扯到脑中有些晕眩。除此之外倒还好过。 我朝呼救的宫女招了招手。提尽肺叶间的所有力量。大声解释道:“我还好!勿要叫些没用的人了。若真的担心,可否能先来帮帮我?” “是!” 她几步跑来,半蹲下身查探我膝间的冒血处。怜惜道:“娘娘这一双腿应是要留些疤痕,但这是最好的结局。万一……” 我止住她道:“我定会好起来。多谢你的吉祥了。” 她拾起我方才随意丢掷的薄如蝉翼的破烂布缕。朝着我的膝间狠狠地勒束。 “娘娘勿怕。等那太医来了自会为贴身照料。” 我疼的说不出来话。含糊的直嚷道:“好好!不过你先将手松开。勿要再缠了。” 她直摇头道:“不可!这是太医说的止血方法之一。娘娘您在坚持坚持。等到……” “等到太医来了。就能好好为你诊治!” 我疼的动弹不得,双腿被她提拿往榻上放好。这下不仅足下湿淋淋全是腥血。连腿下亦是同样的黏稠。 101 针锋相对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她更用力的推攘我无法动弹的双腿。力气之大差些将我整个人铲翻。 口中殷勤道:“娘娘!娘娘您的腿怎么了?您的腿血怎么止不住了。” 我现时才明白她是故意为之。 方才在巧儿那处无处发泄的憋屈和怒火,一瞬清晰明了。 我当机立断旋掌掴她。 清脆的巴掌音落在其白皙面容上,登时浮出斑红的五指印痕。 她显然没能料到我还有力气能打她,瞬间扭曲了一张俏丽秀雅的脸。惊恐道:“你……你做什么?我好心为你!” 观她神情行径不敢反抗。 应是宫中常见的落井下石,胆小如鼠之辈。 我装模作样无甚表情冷眼盯她。“我干什么?你还不知?” 她捂着半张脸往门外哆嗦退去。哭道:“我…我要告诉宁女官。” 我冷讽道:“去呗!告诉宁女官,告诉陛下,告诉这正阳宫所有的人,我打你辱你欺负你。昭告天下我不懂礼数能打的了你这个低阶宫婢!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 她悚惶奔逃,纹鸳衣尾隐没在门外。 门口窸窸窣窣几声浅淡的交谈。我好似能听到另一名值守的宫女说了声活该。 也龇牙咧嘴的冲着门外大声道了句。“活该!” “说谁活该?我倒是没能想到,有些贱人进了趟宗人府,残了双腿还能这般生龙活虎的教训人。”厌恶熟稔的女音乍响。 赫然就是那宫女提的宁女官! 我们双手旋抓身下的被褥遏抑痛吟,不假思索回讽道:“就算双腿残疾也好过有些人脑子有病,连带出来的宫婢都不懂尊卑,以下犯上!” 靴底叩底的清脆声渐进,宁枝慢慢踱步而进,几日未见,她先前的一身清冷素净官裳不复。转而是浓艳华奢的霓裳。 见我狼狈衰弱的模样。好一番的提袖掩唇佯惊道:“这怎么了?这是哪个宫的娘娘。竟然被人伤成这样?”她边说边靠近床边。 我隐约有些不详之感。在她愈发靠近中微不可察的往里塌挪了挪。 她娇笑扬魅道:“哦?倒让我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假冒当今圣后的谨妃娘娘。怎么着,陛下没将你关押入冷宫。您自我感触良好。就可恃宠而骄折辱这正阳宫的宫婢了?谨妃,你好大的胆!” 我不甘示弱同她对仗。“与你何事?不满我为何出现在正阳宫?何不去问问你的好陛下?同我狂吠些什么?除了证明你是只狗仗人势的畜生。还能道些什么。” “你好大的官威啊。宁女官。” 她神情不变独独冷笑一声。涂满丹蔻的五指状若鹰爪捕猎时的凶袭,往我受伤最重的膝间抠来。 “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大的气性?” 我忙截住她的动作,一手死死攥紧她的皓腕,凶悍道:“滚!” 她使劲挣脱了两下,脱离了我的桎梏。退而求其次的不再攻击。反是一手飞快在方才被我掐住瘢痕的皓腕上又掐出几道血印。居心裹测道:“多谢你助我。” 竟是想在我面前玩弄后宫妃嫔间最简单的栽赃嫁祸伎俩! 我讽她一句猪脑子。 先她一步的开始大声凄厉叫痛! 她刹时慌乱。手足无措的想要上来捂我的嘴,惊惶不安道:“叫唤什么?难道我还伤你了不成?” 我左避右闪,被她捂住了嘴仍叫个不停。 她愈发恣肆的闷紧我的鼻口。 紧实的压覆中我逐渐窒息难喘气,眼前走马观花似得闪过一道道的黑掺白影。还有她狰狞凶恶的嘴脸。大声叫道:“别叫了!你不准叫!” 就算我想叫,在脑中缺氧的晕眩中也只能发出细若蚊呐的颤息声。双手不由自主的攀上她的胳膊。 她见此没有任何的松动。 估计是气急了眼。狠厉道:“让你叫?你还敢叫?你以后还敢叫?” 我冲她露出个讥讽的笑容。虽话语吐不出,但亦要向她显示出我的不服输和嘲讽! 她愈发用力。掐的我都稍稍翻了白眼,双腿无意识的抽搐震颤。直到再闻到一人冷斥:“宁枝!” 宁枝顷刻松手惊慌。 得已让我在鬼门关走一遭后还有的清醒意识!就算正撕痛干咳,也要趁她不备甩掴一掌,五指专微拢了抠刮她姣好面容。 她被我挠了一爪登时痛吟叫唤出来。刚想要还手,被人扯住胳臂往后拖曳。 大公公的身影在后露出。声声吆喝:“宁女官。你糊涂啊!” 她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和大公公纠缠在一处。尖啸道:“这个贱人!竟敢伤了我的脸。看我今天不让她好好长长记性。让她记住自己不过是一个弃子罢了。怎还有的脾气充当将军之女同我叫嚣。” 大公公拉她出门。哀求道:“宁女官!陛下若知晓你私下所犯大错。届时该如何处之!谁能保得住你!” 她道:“你以为她还能得荣宠吗?就算浑然不觉死在这正阳宫了,又有个何人追究!若不是你今日拦我,她定……” 那声随了距离的拉远,我渐渐的听不清楚。 惫劳的仰瘫在塌上。 还没休息的了多久。门扉又突然被人重重推开,侧目一瞧。是方才去而复返的宁枝。 她比初来的意气风发多了几分狼藉。头上别的钗玉都少了不少。 朝着我床榻的位置跟饿狼扑食一般的袭来。 显然是气不过我方才挠她的一掌。无论如何都要回来寻仇。 恶狠狠道:“好一个贱婢。竟连大公公都不知何时何地被你勾搭上替你说好话了,看我今日不将你拷问清楚。免了你私下与太监通奸之罪!” 我凝聚的力气早已殆尽,现时也只能不偏不倚岿然不动。看她高高扬起一掌往我面门上袭来。 玉石俱焚的闭眼攥拳,欲在她俯身打我一刹的同时,往她柔软腹部击去。 好两两抵消,不亏待自己。 等了许久,都没能感触到疼痛上脸。 莫非是这个心狠手辣的婆娘打我早已痛的无甚知觉的髌骨之上。我睁开眼。 瞧见的却是宁枝微微颤抖俯首朝门口方向跪拜的身子。 和不知何时出现的林觉。 102 狡辩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久溺的沉默里。我再度闭眼全当没看见这幅糟心的场面。 却是没心没肺的睡了过去! 等一觉醒来,外面黑云拥簇,隐隐雷电闪烁。看样子是快要下雨了。 室内温暖如春,烛火明晃驱逐暗翳。 我愣着发呆。连续两日未着饭食的肚子发出几声鼓点似得的咕咕叫。却未感多少饥饿。 一碗香甜醇香的白粥凭空呈现,递喂在我嘴边。持碗的人白指修长,指端圆润。我顺着那双养尊处优的手望去。 是朦胧于烛火下的林觉。他眉眼和煦,舀起一勺往我唇边触来。 “莺莺,尝些来。” 我皱眉紧抿住双唇,不管他如何推搡玉勺都不动分毫。 同他在寂静温醇的氛围中彼此较劲。 他似叹似慰劝道:“这白粥是特意秘制,甜软可口。莺莺当真不尝尝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循循善诱的话语入耳。我扭头将脸埋入芙蓉被里,嫌恶斥的一声。“假惺惺。” “……” 骂完后的长久时辰内,除却烛火燃勃的微弱异响。阒然静谧的再不闻人声。 良久,他轻笑一声,转瞬语气阴翳承认道:“好,好。我是假惺惺。” 他像是戳穿褪去了所有的虚伪假象,话语亦不复先前的圆滑温润,字字如刀剐心直白道:“但那又能如何?你能做什么?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在南阳府邸有人庇护的南阳郡主吗?李莺莺我只数三声……” 虚情假意荡然无存。他终于袒露了他的恶。 剑拔弩张的怒意一触即发。我转身一掌往他面门袭去。咬牙瞪他冷讽道:“那你多可悲!假惺惺这么久,还在南阳给我乖乖做狗五年,在我身旁摇尾乞怜五年。林觉,你恶心透顶!” “装作喜欢我的样子真可悲!为了皇位这般不择手段?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比如冲我摇摇尾巴吐吐舌头的,我开心了没准就去怂恿爹爹帮你谋朝篡位了呢?何必多此一举,你说是不是。” 他一手攥钳住我的手腕,另一手仍稳稳当当端着碗。五指拢抓用劲逼迫我疼的叫出声来。眉宇点怒,神情肃穆再问一遍。“喝不喝?” 我不屑回讽。“做梦!你那破烂粥汤还是……唔!” 手腕不再受制,反是下颊被他一掌钳掐,不得不唇齿翕张,被他粗鲁灌下白粥。 香甜软糯的滋味触及味蕾。本是人间清欢的美食却让我反呕不已。 下颌酸困任人为所欲为。我豁命挣扎连他的一臂之力都撼动不了,只能任其恣意妄为灌完了一碗白粥。方知无能为力的绝望。 他施施然松回手。灌完我粥后像是发泄了满腔怒火,只剩怡然自乐。言道:“莺莺,吃些粥才会有力气。你脾胃虚乏,太医叮嘱切记要好生喂养。” 我虚软趴至床首,猛烈干咳想将方才被灌入的粥物全数吐出。到最后只能呕出些酸水,和着不知何时涌生的泪,齐齐浸湿了塌边的被褥。 这究竟算什么?玩弄过后的嘉赏行径。顺则和颜悦色,逆则恣凶稔恶? 我气极不过仰首嚎道:“林觉,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嫁到京都。在此时此刻受你折辱!做你这个狼心狗肺之人的妃嫔!” 他站起覆下一片阴影,无甚动作。甚至带了些迷惘的疑惑。他问:“莺莺。我可曾做过伤你的事情。” “我从未伤你一分一毫。你为何这般厌我。” 我一愣。实没能想到他能道出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来。 又听他道:“你入宫数载,我可有责罚你半分?这回你刺杀我之错,我可有计较?我将你从乱葬岗救回。你为何?” 言辞凿凿,我简直就要信以为真他的无辜他的委屈。而忽略不计我的心酸我的苦难我的绝望。 我背井离乡远嫁京都,不带侍从半位。将自己同一颗炙热真挚的心完完整整交托于他。可换来的是千刀万剐后的遍体鳞伤和早已残破死寂的心窍。 难遏的笑意从齿间满溢,我笑道:“是,入宫数载你从未责罚于我?林觉,你扪心自问你对我不起多少?你为两位妃嫔罚我禁足。” 我扯露衣襟袒出臂膀上的丑陋瘢痕。“这是秋猎,我不顾性命将你从猎场背回所受的伤。可我得来的是什么?是你皇宫中廉价普通的金疮药和你可有可无的怜悯。你荣宠对你爱答不理的淑乐皇贵妃,也不愿……不愿……” 见伤他蓦然怔愣。 我笑的难以自持,“我在宫中受伤多次你知晓你慰问过几次。次次都拜你所赐。” “阿娘说,要我不争,要我不抢,要我全心全意的待你爱你。你就会像在南阳一般对我待我,全心全意的只有我。我乖乖听阿娘的话了,可到头来是什么?是什么?” 我指着重新被洁白绷带缠绕好的双腿。笑的滴泪不断。“是什么?是我无法动弹的腿?是你一次又一次的相逼。林觉,我入宫从未同人争抢,惹你生怒,为你添愁。我连你允诺的一世一双人都可抛之脑后。可究竟是为什么,现时我众叛亲离,连你都在厌我弃我。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谁能知为什么?五年内,我在寂寥幽静的冷宫殿居中,等了一宿又一宿的临幸;上元节,我见东风夜放花千树,觥筹交错一夜鱼龙舞,他同上座的皇后琴瑟和鸣,比翼连枝;中秋佳节,百家团圆,我却今夕不知何夕,徘徊夜露庭院,遥看正阳宫鼓瑟吹箫正喧闹。 我在除夕日,窥得近家妃嫔都有权出宫同亲人相会守岁。阖门守初夜,燎火到清晨。而自己只能和不变的白烛相视对望。而后宽慰自己道。有那么一天定会坐皇撵,风风光光回南阳。比之其他妃嫔要出彩要厉害! 可这忍让退缩,妄想用自己的温柔贴切挽回的情意不过是镜花水月。 往昔的情意早已被消耗殆尽。 他的高高在上,权利巅峰。容不得我。 也容不得我卑微至极还要强装无所畏惧的一腔孤勇。 103 试探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他滞愣不动。云纹龙延的靛深宽袖下手颤的厉害。良晌伸出手欲来拢我面颊。 我侧首避过,避他如蛇蝎。 垂眸盯着芙蓉花被,沁出的泪绽湿被褥。针线刺绣的并蒂芙蓉犹如被雨打湿,积了盈盈一滩水,也跟着我痛哭一般。如泣如诉摇曳花枝想要昭告世人它的痛。 可眼前的世人无悲无喜,甚至薄情寡义,毁情弃爱。迷惘从容道一句。何时伤你? 我不禁觉得这数载来悲凉荒诞且可笑异常。 心底不由滋生的倦意和绝望压的眼中晕黑。 展不出这个世界本来的五彩斑斓,五颜六色。 甚至连室内被烛火照耀的暖黄都看不清楚。 狼狈收尽最后一丝泣音。我瑟缩抓住他的袖袍。恳求道:“林觉,我没有别的奢望了。我现在只求你一件事!” 他矗立床首的僵硬身形蓦然一松动。像是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般,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容神情微微激动,衬出几分喜悦。他伸手急迫的扣紧我抓住他衣袍的手,力劲奇大不容我再躲避。更顺势侧坐在榻,展臂将我箍揽于怀中。显而易见的焦急允诺道:“我定会帮莺莺完成所愿!” 若放在从前我定会欣喜善感,感动于他未问事,已招揽责任在己身,为我而动。 可现今再翻不起任何波澜。亦心知肚明不过他现时冲动的愧疚罢了!没准反应过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教德都要悔上一悖。 与其哭哭啼啼倒不若做些事情。好不辱没我李家名誉。当个窝囊废。 一段不从一而终至死不渝的感情不值得我为此付出这般多的代价和伤心! 决心舍弃比之坚持追求来的容易轻松多了。 我抬臂胡乱拭尽脸上的泪,卸尽所有的哭腔凄凉。 低下头去不愿看他,更不愿错过良机。试探询问道:“宗人府狱中有名老仆,幼时照顾过你,你可曾记得?” 他道:“幼时我辗转多处,照顾我的奴仆不计其数。不知莺莺你具体指的哪一位?” 我一时语愣。 重新道:“他全身被大火烧伤,面容畸形丑陋,为人善良淳朴。好似…好似是先前贵妃的二品内侍。” 林觉意味不明的哦一声。他顿了会,才回道:“这我倒能有些记忆。幼时宫中被人蓄意谋火,风棠不幸困囿其中,显些要烧死之时,有那么一位内侍不顾火势冲进去救人,最终落的一身烧伤瘢痕,为人可怖。不过……” “自贵妃死后,父王生厌嫌他无用,更因他曾参与毒害我母亲一案。故此将他关押发落至宗人府内。” 回想狱中割肉壮举,血肉淋漓中是老者的愚忠和对前朝贵妃不顾一切的效力。我只感心口撕裂的剧痛,指尖深陷掌腹以疼攻疼。脱力似的出了一身冷汗,好半晌才缓过来。 大致故事与老者口中所说无误。就除了所救的人—— 他又问道:“莺莺问这作甚?莫非是他助你出逃?” 一语震的我惊骇。我实不想牵连无辜,连忙道:“不是!是我…” 他忽而打断道。“当日救起莺莺,胸腹处皆是些翻卷的肉皮。我届时还在惶恐,但等太医治疗清洗过后,才发现都是些别人的。莺莺除却一双腿伤的严重些,别的地方倒也还好。不过莺莺不必提防于此,既然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定会好生回报。” 我不敢置信的抬首盯住他清风霁月似的淡然神情。想从他真挚臻纯的眸中看出些诡计的端倪。终究什么都没能看出。 他笃真笃诚道。“莺莺,我定会救他。” “……” 我栽下头去恶狠狠咬了他一口臂膀。趁他疼的松手之际,忙从他的怀抱挣脱而出。 排拒道:“不要你的虚情假意。你让人救出来再同我说些废话来!” 他沉沉叹声气道:“好。定不会让莺莺你在失望。不过夤夜将至,莺莺你早歇为好。” “用你说!”怨怒的回怼一声。我扯过锦被盖覆在身,闭上眼颐指气使道:“再见,帮忙吹下烛谢谢!” 他略的沉吟,想要提出什么话来。我已将锦被蒙头侧身睡了。 蒙在被中听力难免受限,我也不知人走了没。 只觉哭过一场心中积攒的憋屈去了不少。心头沉甸甸累积的困苦忧愁亦褪了不少。 安详入睡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睡的迷迷糊糊之时,蒙头而盖的被褥突然被人掀开。我烦厌的想往里塞,头却被人掰正放在软枕上。 细碎声响持续了好一阵才消失。 我没空理会那是什么。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等到翌日清明。所见的又是巧儿一张无甚表情的面容。 我已不会向先前不明她的疏离和憎恶。醒来首要之事便是冲她讨药喝。 她递过药来。我配合性的接过一饮而尽。 她微微有些惊讶,但什么都没说。毕恭毕敬的接过碗准备退下。 我道:“你是不是有位爹爹。” 瓷碗落地的碎裂声登时乍响。巧儿的端持物板的手止不住的轻颤。她张口似想询问什么,但张张合合半晌吐不出话语来。 过了会,阖唇不再言语。头也快埋进自己胸膛内的退下。 我接续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在宗人府过的好吗?你就不想……” “娘娘!”突兀一声凄厉惨叫。巧儿扔了手中所有的东西,连滚带跪的往我床头趴来。哭嚎道:“娘娘!娘娘你说什么?你说我爹爹没死,他在宗人府里?” 我被她从未有过的激烈行径所愕然。倒是能理解,若阿爹此时此刻出现在我眼前。我定会比她更激动欢朗。 而辨她言语。俨然不知自己的父亲尚存活于世间。 我恻隐心稍起。忙道:“没死。他现在在宗人府内。昨日…林…陛下说了,他会救出来。我放心不下,却碍于腿上的残伤无法多加走动。所以这一事就劳烦你了。” 她哐哐的冲着我磕头不断,哽咽哀哭,感激涕零。“谢谢娘娘!谢谢娘娘。您的恩情我没世难忘。若爹爹,若爹爹……” 104 更多的秘密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若爹爹能得救,我这命……” 我知她要许诺什么。急忙阻止道:“辛来和你爹爹都是我的错。是我恣肆出宫而未顾虑后果。巧儿,你勿需向我告谢。是我想同你们说才对。” “……” 她哭着不知听进去了多少。跪坐在地哭的犹如失了甜糖的稚子般,毫无顾忌毫无隐忍纵情发泄悲意。 亦或者说,情难自禁根本忍不住的恸感只能以这种方式宣泄。 我从榻里挣扎探出半身。伸手虚虚怀揽她的头颅入胸膛。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你快和爹爹见面了,快和爹爹见面了……” 自己内心的酸楚和悲意也要随了她的嚎啕大哭溢盛。 我忙仰头憋下即将涌出的泪,竭力咬紧牙关痛饮下了自己的悲。才接着安慰道:“没事…没事的。马上…马上就能了。” 胸襟处的衣裳皆数被巧儿的泪打湿。 从未想过平日里向来淡然自若的人哭起来泪是止不住的。 重观巧儿,也是难以言喻的心酸窒涩。 幼年无父无母独自拉扯弟弟在藏污纳垢极恶之所的后宫长大。他们不是失势皇子,还有翻身享受的可能。他们只是这皇宫中,最卑如草芥的奴仆。在险象环生的后宫中,竭力汲取肉弱强食争夺剩下的养分,偷偷成长。 我想象不到四岁的稚女是如何找到奶水喂养弟弟。我也想象不到他们两人是如何熬过苦难成长为人。 怪不得辛来食量惊人却仍瘦的可怜。怪不得巧儿在宫中历时尚久,资历甚佳。却连新晋的宫女都可欺凌。 老者口中所说的三件事已对了两。最后一件就是那前朝贵妃娘娘是否是我的姑母。 我待巧儿哭的尽兴,激烈情绪稍缓了些。 问道:“你……知道前朝妃嫔的父亲?或者说身份是谁吗?” 巧儿抽噎着簌簌落泪。头往后一仰挣脱出怀。抬起肿的跟红桃似的双眼,看着我道:“娘娘打听这事作何。这……” 我恳切道:“自是想弄清楚点事情。若巧儿不愿说那便作罢。” 她有所隐瞒不愿告知。我更不会迫切追问,反是以退为进,不慌不急等她再哭了会。 叹气忽道:“这后宫到底有多少事是不为人知的。”听你的父亲说,贵妃她……”我点到为止的一顿,颇有懊悔的责怪自己道:“怎么又跟你聊起来了这些事情。惹你伤心了,巧儿。” 她哽咽道:“无事!父亲还同娘娘您说了什么吗?” 我坦诚道:“他说他很想你们,不知你们在外过的好不好。他…” 巧儿急声哭嚎道:“我有过的好,我有我有!我有乖乖听他的话,我有我有啊!娘娘您快告诉他,告诉他。” 她这般焦炙丧失理智的模样何曾不像我。我莫名说不下去,睁着酸涩的眼不敢看她。口中却仍是笑着醇厚语气。“他快要出来了。你到时在他面前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好吗?” “好!”几乎是用肺腑发出的一个好字。巧儿跪拜在我床头又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响头。她抬起湿漉漉的脸来,狼狈不堪道:“娘娘之恩我会铭记于心。” “以前的事我也记不太清楚。但前朝的陛下对贵妃娘娘很是忌惮。我记得幼时娘娘若是怒了愤了,先帝首要的第一个遭殃。娘娘最爱道的话是,有一日定要她大哥荡平这个龌龊的皇宫。娘娘还问我,想不想要哥哥?” 她似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泪也不由自主的止住,甚至噙着泪开始愉悦的展露出微笑。 “当时我可聪明了。我说我是头一个出母亲肚皮的,我只能有弟弟。娘娘夸我聪明,说我长大后可要保护好自己的阿弟。” 我顺着她的接道:“那你保护好了吗?” 她低声呜咽道:“我保护好了他。” “那你是怎么保护的呢?” 她低迷道:“陛下收留了我和阿弟。当初的陛下还是不受宠的皇子,宫中的奴仆大多瞧不起他,欺辱于他。先帝知道后,就让陛下自己挑选内侍。没想到陛下直接挑选我们。再往后,陛下还收留了对姊妹,妹妹就是现在的宁女官。更后来啊,陛下去南阳,带走了一名。再见时她竟成了南阳郡侯的亲女,陛下莫不是……” 我不可控制的开始震颤抖动。遍体而生的寒意直袭脑门。 林觉到南阳来时,孑然一身,还受了重至内腑的伤。他称他被先帝发派到此,督察监军。却未料到路上受到埋伏,显些丧命。 我们全家怜他凄苦敬他无畏。从未怀疑提防过他话是否有谎。 而那副将。从未与他有过任何接触。是大哥在集市上捡回来的乞丐。 副将自称是官家没落的小姐,辗转流离几多才获救。故此她的心灵手巧,文辞笔赋佼佼我们也觉正常。 林觉整日同我厮混,当时眼中全心全意的皆是我。好似除了我,那双星眸里再容不下其他杂物。 现下桩桩件件的事情回想,这是早就设好的局! 他当时不过束发之年,谁能料到天真无邪的年龄里能有此谋略和精湛演技,同我们全家逢场作戏并不露出任何破绽。 我后寒的畏惧。倘若只想谋朝篡位定不会这般大费周章还安插个副将潜伏大哥军营。 再联想自他来后阿爹的顽疾头症。 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测。 前朝被权臣诸侯划割的四分五裂。自他接手后,开始肃清权臣。从最初借我爹亲之手斩杀势力较薄的奸佞权臣。到现在陨落的太傅。和为和太傅搏斗而元气大伤的丞相,还有余力尚足的阿爹。 他是要将所有威胁他位置的人,一网打尽? 太傅群居儒官之首,兵力稍逊,可人缘甚佳,引领群臣罢职的事不在少数。丞相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兵强马壮根基难撼。不管本朝如何换代,这皇后的位置一定他江家的。 阿爹盘踞南阳,要与域外的国家势力对抗争斗,分身不得。但御领的数万大君颠覆一个皇朝轻而易举。 现下太傅已死。剩下的只是丞相同我阿爹。 105 以色侍君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如今大哥代父入京。林觉二话不说撤除江家凤位之职,显然是想挑拨丞相与父亲的关系! 想不到随口一问,还能问出这些有用的讯息。 以我对林觉现今的了解,有此狼子野心不足为奇。 当初未能想到朝廷中事能牵连到阿爹,凭仗的是天高路远,他无可奈何,更是阿爹从不为名为利,向来忠心耿耿。 但却忘了既有兵卒权势,就得受帝王的忌惮罪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便最无情帝王家。无忠诚无真挚无信任无感情。 他是仅次于天的神明,高高在上,谋求利益,要求众人瞻仰,全民信奉。 世上没有人可以同神并肩。 因为神祗不允许。 我浑身寒颤的厉害。看了眼喃喃不知道在轻语些什么的巧儿。 好半天从自己生寒的躯壳里找回能说会道的唇齿舌头。问她道:“那…你,也是林觉派遣给我的吗?” 这个问题实属多余废话。 巧儿却点了点头,哭诉道:“是,但我对娘娘从来别无二心,对陛下亦是。” 这种感觉介于背叛的怒火和胆寒的惊惧。我向来信任巧儿。与她虽算不上推心置腹,但好歹从不隐瞒。 不知这不隐瞒里,她都有多少话告诉了林觉。 我心寒道:“那我同荣亲王出宫一事。也是你去报的密吗?” “不是!奴婢没有!是——” 正要再听到什么呢。门口躁人音量再度响起。阴魂不散的宁枝再现。 她站于门口冷斥道:“怎么了?今天是你死了母还是葬了父。哭的那么大声,皇宫方圆几百米都能听见你们那声?” 我恼于她的突然出现。却更不屑于搭理她的趾高气扬。 初见时的冷清女官怎会愈发丑陋狰狞。跟个不声不息吵闹不停地夏蝉似得。 攀着床头借力将跪坐在地的巧儿扶起身来。 我专气她道:“谁家的狗怎么不栓绳就跑出来了?还是说这皇宫中的狗比寻常百姓家的珍贵,所以任由狗乱跑狂吠,有时候还咬人。唉,本朝竟没能严刑一条法令。就是狗与人同罪!” 宁枝明知我是骂她,登时气青了一张脸。她却没进屋来同我缠斗。 估是受人叮嘱或是上次被林觉警告。 我耀武扬威继续说她道。“怎么了?这狗怎么被训了就不会狂吠了?唉,想上次还露出獠牙利齿来咬我呢。现今就和哈趴狗似得只能站在屋外垂涎若滴!” 巧儿劝阻道:“娘娘。宁女官没准是来……” 我登时语塞。回想她先前说的过往,她同宁枝少说也共同处事了十几年。愈想心中愈觉得膈应。 宁枝见巧儿竟能随便劝住我。非但没有任何感激反是怒怼道:“这里有你什么事?给我滚出去!你以为你跟了个伶牙俐齿的主子,就能平步青云和我相差无几了吗?也不想想你的主子多般的贱身。” 看来彼此间相处并不融洽。我的膈应瞬时转化成滔天怒火。回讽她道:“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你……” “可笑!”宁枝冷笑着打断我道:“你有何种资格说我?你被那宗人府的罪人凌辱一事!已是贱躯残破。能睡在这张榻上全数陛下对你的恩情。” “凌辱?”我诧异提问。 宁枝狞笑道:“怎么?事到如今不敢承认。那宗人府狱中众人谁人不知你被折磨的体无完肤晕厥将死。古来妃嫔被贼人奸辱还数你为第一。” 我所有的嚣张气焰全数因句话被扑灭。明明是坐在榻上,也只感一阵晕眩,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浮现。 急忙吆喝巧儿道:“扶我起身,快些扶我起身。” 巧儿不明所以扶我下床稳身。 宁枝猖獗大笑。“现在起身是想坐什么?莫不是想像我磕头认错替你瞒了宗人府一事?但是晚了——” 她大笑到嘶声。“我已经将调查的所有事宜禀呈给陛下!你就等着被当予失节妃子,后日处斩!” 当日为救我不得已用以这般方式,却落下口舌。我懈于同她解释! 只想寻到林觉给他解释清楚,好不拖累老者。 宁枝堵在门口展臂将门堵住。看我被巧儿扶着走来,话语愈发焦急道:“你想干什么?你现在解释已经没用了!你以为陛下会听你的,轻饶于你吗?你别妄想了,你是失节妃子!” 到最后她甚至嘶声吼出。 我抬首观她。竟见她双眼通红像是强忍什么一般的委屈苦凄。 她见我看她。继续哑嗓怒吼道:“做什么?莫不是觉得你瞪我两眼,我就会如同你一般成个断腿的瘸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我道:“让开。就算我是失节的妃嫔,你是正品的女官。可林觉……” 反正现时林觉不在。就当我昧着良心,自欺欺人说出些鞭辟入里能打击到她的话语! “还是爱我护我而训你斥你。那你以为你又算什么东西?林觉的一只狗吗?除了替主狂吠还会干什么?” 这句话果然说到点!她大骇震慑着往门外后撤了一步。咬牙切齿道:“是又如何?陛下现在喜你爱你,也不过是觉得你年轻貌美,待你人老珠黄到时发落冷宫,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话来。而我……” 她好似有了几分底气。重新回步微微挺胸昂首道:“我可是陛下身旁的女官。与你这种只能以姿色侍君的妃嫔不一样。我能陪伴陛下数十年。而你呢,你只有这两三年的韶华光年!” 当真没想到!在我将面容叩挖的惨不忍睹之际。还能有一人坚定且决绝的对我说出,以色侍君四个字。 我不禁心生一喜!俯首蛮横冲着她柔软腹部拿头撞去。 她堪堪避过,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却不知自己已侧身出了些距离。 方便了我往门外奔逃! 我迫不及待迈腿—— 而后疼到铭肌镂骨。 被欣喜冲晕头脑,竟忘了自己腿脚不便这件事! 多亏巧儿及时跟上,迈过门槛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扯回。 我靠着比我还瘦弱娇小的身躯,首次感知到了什么叫做安全感。 106 未料知的事情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不过出来便是成功!我忙催促巧儿道:“快去御书房!” 宁枝从后想拽我,跃跃欲试半晌却不敢触碰。恐慌道:“你现在去也是迟了!卯时发生的事,现下已经末时。没准正在行刑。你赶去也无可奈何,到时做奸夫**处置,还早死些!” 我冷冷回头瞥她一眼,足下的步伐未停一步。赶忙往外奔去。 她在后愈发喊的恣肆。“你现在去!就是自寻死路!你……” 她的声被我抛之脑后渐渐的低了。 正阳宫里今日也算奇怪。沿途没见有内侍宫婢走动。 我猜想应该是宁枝为了方便折辱我,故此支使了这些不相关的人去往别处。 这便说的通,我捅杀林觉的当日,就算披头散发礼仪崩坏也能入的了殿内。 由此可见,她是正阳宫内的人心所向。连之前的大太监也对她恩爱有加。甚至不惜露出獠牙同皇权威严博弈。 临别她话中有意。为保老者安危我忙使唤巧儿扶我先去宫中刑场看看。 巧儿蕙质兰心,此刻已估略出了什么。足下步伐比我还要急迫。 询问道:“娘娘。宗人府所救你的老者,是不是……”她话语中断,泪水又涌渗不少,崩持不住的哭腔逸出唇齿。 “是不是我爹爹?” 我颔首应允。“是……” 也不知怎地,也想随了她隐忍至极的哽咽,酣畅淋漓的再哭一场。把眼里心里的泪全部哭完。再也不会因些琐碎的事宜烦忧悲凉。 我展臂搂了搂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你爹爹绝计没做过那般的事情。我去告诉陛下,你不用担心……” 她紧紧攥住我的袖口。呈袒出了些脆弱和迷惘。愣愣的点了点头,哭道:“我相信娘娘,我相信娘娘!娘娘能否再快些,我担心爹爹。” 我只能克制邃骨的疼痛,将腿的步伐迈的更大些急急奔赴。巧儿扶的亦愈发吃力。 等好不容易赶赴刑场。门口的侍卫展臂一拦惯性询问道:“什么人?还是哪个宫的娘娘。” 我回道:“正阳宫,谨……” 记忆里林觉好似剥夺了我妃位职称。我为难的吞吞吐吐道:“应是……应是谨妃。” 侍卫相视对望一眼。双双举持兵器拦阻殿门口。 “刑场重地!闲杂人等不容进入。” 这话将落,巧儿虚虚架持我的手蓦然加劲。我举目打量四周。晒了一晌午的兵卒精神恹恹,估是等待交班的人站位都较为松散,兵力稀少。 强行闯入应该不是什么棘手问题。 我凑近巧儿耳旁,低声叮嘱。“待会我假意摔倒借此吸引注意力,你趁势进入去看看到底如何。” 她噙泪点了点头。足下踩的绣花鞋已不自觉往前踏了一步。 侍卫见我两还腻在门口不移动半分。有些不耐的催促道:“我管你是哪个宫的娘娘,你!” 我佯装脚崴往地一拐的摔去,那侍卫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骇了一跳。竟是不由自主的放下兵戟的想来搀扶于我。 巧儿趁势察觉侍卫不经意露出的破绽。身轻如燕的朝里蹿去。 另个侍卫立马怒喝放肆!急急往里面追去。 本稀稀拉拉站立的侍卫也瞬时聚集往里不断涌进。我死缠烂打揪着搀扶我而起的侍卫不肯撒手。 他刚刚说的话最多。肯定是这支守宫侍卫中的卫长。 我使劲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撒手,他顾忌我方才自报家门的身份不敢放肆举措。只能任我抓着差些扯掉他缠腹的盔披。 苦恼道:“娘娘,您这是何必呢?里面行刑有一会了,您现在闯入也是回天无力。” 似刀刺的心脏绵绵痛绝,我尚存侥幸心理的问道:“是…何人在行刑?!” 他紧抿住唇齿拒绝回答。攒劲换了种做法从我手中不停的揪出衣襟来。 我受伤颇重身体本就虚弱。他大力的拉扯下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机会。手里的衣襟一松,对方顷刻脱离了我的桎梏。快速往里奔去! 没了人的扶持。腿间的疼痛畸形根本支撑不住我整个躯壳。摇摇欲坠真真正正的往地摔去。 我阖上眼。寻思怎么都要来一遭,还是不看会好受些。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始终没来!有人架住我的胳膊做我的支梁。 我猜想应该是熟稔的人。忙睁眼去看,竟是宁枝! 她怎这般好心的搀扶我? 我赶忙推攘着她,欲想从她手中解救出自己的胳膊。挣扎了半晌,结果得她一身焦急训斥。 “不想要自己的腿了吗?真以为你有一身好本事?可比的过你的父兄?差些忘了,你没有父兄才对!” 果然是来奚落嘲讽的。我瞪她一眼,冷冷道:“管你何事?也好的过我厌恶与你,你还倒贴上没骨气搀扶我强的多罢!你肮脏的一双手勿要碰触于我,免得脏了我新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她怒道:“你!”随即气急败坏放开搀扶我的手。 但终而快在我将将倒地里,又快而麻利的出手扶稳我。像是宽慰排解自己道:“我想何时拉你就何时拉你!你以为你李莺莺算什么东西,还能随便使唤我了不成?就算我宁枝肮脏透顶,想玷污你也是随意事情。” “可别忘了,你已失身于一罪者。才是从里至外脏透的人!” 我冷哼道:“那又关你何事?” 她忽而岔开话题,狞恶道:“你知道我跟来是为了什么吗?就想看你绝望卑贱的模样,和那罪者的皮肉一起被随意抛掷进彘堆里。那名罪者不是喜欢剃肉吗,我现在就给他剃个够。哦,现在应该剃的有一个多时辰了,你说他还活着吗?” “你说什么?”我不敢置信她口中所言,瞪大双眸预想将她面上谎言的神情瞅出。可终究在那张姣好的面容上只能看到嘲讽威武的神情。 她重复道:“我说,救你的罪者不是喜欢剃肉吗。我请了皇宫中最好的狱师替他剃肉。你知道凌迟这一刑法吗?向来对待罪不可赦之徒。可今日,我偏生让你看着,看着他是怎么被凌迟!怎么死在你的眼前。” 107 宁枝死亡(前)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她揪住我的一只胳膊往里拖入。门槛磕绊的我差些摔倒,她讥讽剐我一眼。 冷嘲道:“你如今这一双腿可算是残废!不如直接跺了罢了。反正长着也无用。” 说完后又仿佛若有所思的意味不明的看我一眼。扬唇还是一如既往的嘲弄道:“搞不懂为何李家能养出你个没用的东西来。” “你真是丢光了李家的脸。” 我逞强道:“管你什么事情?只要爹爹和大哥没说我一句不是,旁人就没有任何资格说我一句不是!” 她冷笑一声。拖着我继续往刑场内行刑的广场行去。方才在外围看到的兵卒,甚至被我扯的快些丢盔的侍卫头目都停留在了通往刑场的一处回廊处。 看见宁枝行来。都半跪俯身实实在在行了只有亲王才能享有的大礼。 我愕然,实没料到在宫中服侍陛下的女官还能有此排场和尊位。 宁枝处惊不变的继续拖着我前行。应是平日里早就享受惯了,习以为常。 眼看我们都将将要经过兵卒群,那侍卫头目从后兀然言道:“宁女官。这位好歹是…正阳宫的谨妃娘娘。您的做法是否有些不妥。” 宁枝蓦然停顿道:“我做事容你这等卑贱官兵置喙?你无权干涉我的……” 那侍卫急急打断道:“可宁女官,你私下鞭罚凌迟罪者,已被人知晓通报陛下了,刚刚还有宫婢往行刑处去了。陛下……” 我脑中嗡鸣的厉害,一瞬感知皆数被覆盖严实。轰然的宫廷丧钟声突兀骤响萦绕耳旁。我原以为…… 原以为她是唬我骗我。却万万不能想到,她竟有这般大的胆子敢越庖代俎处刑。 我怔怔的摊手,垂觑凝观,耳中渐缓了也有了些声音涌入。是那名侍卫和宁枝的唇枪舌战。 可我却听不清是什么。 多么谎谑多么可笑!我未能如他愿般逃离京都。我连救他都成了奢望。 奢望。 我看着一双手,一双毫无作用的手。我有什么用?我有什么能为?前夜以为的时来运转,终将能救他于水火之中。 终究毁于一旦。所谓的救不过是祈求上位者的垂怜。而尚存的希冀被另一上位者击垮的支离破碎。 我扯开唇角想笑出来,笑自己多般天真好笑。可挤出嗓的笑声都是些断断续续的嘶叫。 本还议论奚落不停的声音皆数消失。 宁枝诧异道:“你做什么?莫非为你的奸夫痛哭不成?”她伸指推点我的头颅,讥笑道:“怎么着?还伤心了不成?莫非你们真有了夫妻之实,你……” 我猛然提起双手往她细弱脖颈上狠掐而去。用上了毕生最大的气力掐的她白眼微微翻出,双臂无力的推攘着我的身躯。双脚也开始胡乱踢蹬。 在旁的侍卫忙将我与她二人分开。 我张牙舞爪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但寡不敌众被几名侍卫反剪着胳膊压制。只能瞪着一双眼怨毒的盯着她。 她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在一名侍卫的搀扶下大口大口的呼着气。狰狞嘶哑道两声好:“好!好!” “你竟然还有力气反抗。看来我还是对你太仁慈了,来人,给我掴嘴!” 我撕心裂肺吼她道:“你和贱人!我李莺莺不单单今日有力气,明日也有,后日也有!” 她勃然大怒:“好的狠!既然有力气,那想必几十个巴掌你也挨的住,还不快去给我掌嘴?” 立马有名侍卫上前来钳制住我的下颌,一掌高高扬起。 我紧闭上眼,梗着脖子直面那掌。 不就是一巴掌!我承的住。 等了半晌,却听的那侍卫为难的一声。“宁女官,待会陛下就来了,您……” 她怒吼道:“你怕什么?我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女官。陪同陛下数十年,一介小小的妃嫔也有资格说我的不是?我教训她是她的福气!陛下何故怪我?让你打你便打。” 片刻里,那侍卫还是徜徉着不敢动手。宁枝不耐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来!” 我又睁开眼,碰巧和她刚推开侍卫正准备掴我一掌时相撞上。 可这掌终究是没能落下。只因林觉来了! 百人齐跪。 唯有宁枝不似平常一般叩拜行礼,反是自后掐住我的脖颈,一手掰紧我的肩膀,往后拖曳了几步,朝从回廊那头不断靠近的人群怒吼道:“不准过来!” 我被她掐的窒息,却还能呼畅。亦能感知她两只手臂颤的厉害。 一群宫婢内侍踱步靠近。 108 宁枝死亡(下)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颏下沁体的寒冽催生的惧意。我总归还是有些怕死的,不能死在这个时刻!于是连大气都不敢顺畅呼出,屏息敛声。 大公公道:“宁枝!若你现在认罪,向陛下讨饶。还有机会的!切勿伤到谨妃娘娘了!” “她算什么东西!”宁枝在我身后撕声大笑。放浪纵情的声刺的我耳疼。她讥讽道:“她不过是一个妃嫔罢了!我是陛下……” “宁枝!”大公公怒不可遏喝令道:“你勿要一错再错。陛下已对你仁义尽致,你还想怎么做?” “我想怎么做?谁能告诉我,我能怎么做?!”她不甘示弱锋利的想一把出鞘的刀刃,反问回斥。 我夹在他们的争斗中央有些乏味有些惧怕。迎着一群人忧心且关怀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虚伪和做作。 大公公怒道:“宁枝!你糊涂啊,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林觉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从一群护持他的内侍宫婢中,步步坚伐向我和宁枝走来。 我看见他手中提拎的弓箭。像是蓄势待发的潜伏的鹰鹫。下一秒不知会刺穿谁的身躯。 林觉道:“大胆贱婢,竟敢挟持后宫嫔妃。若你现下醒悟,我还可饶你一条性命。” 宁枝蓦然僵直了身子,连同拖曳我的手也像失了力般的往下滑去。这把刀刃像被渡上了生锈的污垢,再也没有以往的陵劲淬砺。我好似听到了她一声短暂涩哑的痛吟。 但她道出的话语仍旧是。“陛下!此女来路不明顶替皇后娘娘入宫,在您身边潜伏多年,居心裹测。我都是为了您好!既然您不忍心除。那我愿做这乱臣贼子,替您下手!” 宁枝这般的尽职尽责实令我汗颜感动。诚心想推举她当上凤位,掌管后宫。不出三年,后宫妃嫔死伤无数。 这天子想要后宫佳丽三千。也得看她乐不乐意。 林觉掷字铿锵道:“她乃朕亲封的贵妃,陪同朕有三年余。同朕琴瑟和鸣。朕爱她怜她惜她!你今日胆敢伤她一分一毫,朕必诛你九族处你火庖之刑!” 积攒的失望太多。我竟不敢置信这是能从他口中道出的话语。只觉得此人陌生到极致,莫非是有人占了他的躯壳。 我愣愣看向他,他亦看向我,绽出个笑来。姣好的唇形动转吐出一句唇语。“莺莺,别怕。” 不说我尚还好些。这么一说我彻底惊怕。更不知所以然,有些呆傻的瞪着他。 宁枝哀嚎道:“陛下!你糊涂啊!” 她话语将落,手上又带了劲,持拿刀柄略的一后撤蓄力,往我脖颈上划来。 这一刀下来非死即残。我竭力从她的手中偏转头颅。可被她死死钳制。危急一刹,一道箭矢擦过我的耳边直接穿透了身后人。 温热的腥血皆数喷洒在我的侧耳上。架持在颈上的匕首随了主人胸膛的血窟窿哐当砸于地板,发出好大一声。 宁枝虚软趴靠在我摇摇欲坠的身上。我听见她说:“李莺莺…你为何总是这般的幸运……我…也想像你这般…总是无忧无虑,有陛……陛下爱你……” 溅满她腥血的侧耳烧灼的滚烫,我恐惧的身颤。鲜活的生命消逝于眼前,胆寒的心境不亚于在乱葬岗。她边吐血边道:“你…为何…这般幸运…” “我…是陛下亲封的一品女官,是陪同陛下数十载…” 又一箭矢而来,彻底刺穿了她的身躯。宁枝在我身后颓然倒下。她再也道不出任何话语了。 我腿软的也要随了宁枝一同倒下。却在转瞬间,被人打横抱起。 林觉低下头来安抚我道:“莺莺,别怕,莺莺。” 借他一抱我也得已观清。本来样貌昳丽的女官香消玉殒是何模样。 宁枝大睁着眼死不瞑目,唇角确实笑的的。她胸前开出糜艳的血花,像一朵正盛的月季。在清天朗日里,绽出美极华的妍姿。 林觉摊掌抚上我的眼,柔声道:“莺莺别怕……我……” 我蜷指攥上他的宽袖,提道:“快去刑场中央。我的救…救命恩人…” 他登时明了。抱着我跨过那动弹不得的死躯往刑场中央奔赴而去。 我睨的他明黄的衣尾沾染的些许猩红。随了脚步的纷沓,一闪一闪的像只围足而转的翩袂红蝶。说不出的俏皮顽劣,永不凋落的凄艳。 一条回廊蜿蜒曲折,他抱着我不停歇的一路走着。时不时的俯首下览我面上神情如何。是好是坏。其中关切深厚到我难以接受。 我干脆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借机蹭进侧耳上沾染的腥血。 反正不是我洗衣服。蹭点也无所谓! 他像是发现了我的小心思,愉悦的笑了两声。“莺莺。” 我不应。任他怎么叫唤,何种语气都当做没听见一般。 装聋作哑的事情我最在行。 从小学到大。比如阿娘叫我做活,阿爹唤我练武我都假意没听见。而后躺在床榻上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正好赶上吃午饭。 任凭大哥如何嘲讽奚落我都全当做没听见! 除了林觉不温不热的一句。“你这般懒惰,以后估是没人会娶。” “嘁!”我不屑道:“天下人谁娶了我才是他的福气。毕竟我会真心实意的对待他,不辜负他。不管何时何地都会陪伴在他身旁。这种大爱还不值得吗?” 林觉反问我道:“你这般的事可做到的人有很多。但你不学无术,性情顽皮。对娶到你的夫家全然没有帮助的话,就是不值得三字。若你夫君受难,你不好好听从林将军的话练武,到时你不仅帮不了你的夫君,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这种陪伴值得吗?” 我不服气问他道:“那你能做到我说的那般吗?” 他道:“当然。很简单的事情。” 我更气了,没见过他这般扫兴的人。嘟囔道:“那我就这模样了,你以后还娶不娶我了!” 他回答的快而利,“娶!也只会有我娶你。” 我当日还觉得他话语甜蜜,腻的我心中齁甜。现在回想,保不准是我大哥刚练完功,提了剑正气势汹汹的走来想饮一杯温茶。结果间接恐吓到他的原因。 109 被劫?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被他揽抱在怀中并未感受颠簸。 眼望四周回廊柱梁快无,刑场中央近在咫尺了。突兀从回廊房檐上降下三四名黑衣打扮的刺客。 他们配合默契手中利剑挥洒宛若天女挽花。 林觉抱我闪身躲避,却是有所受限。那几名刺客每每不袭致命之所。反是寻了胳臂等地方施力。 衣袂翩飞惑人眼,闪烁的场景过快。 我识不清。只能听的他蓦然一声痛哼,随之是劲力更大的搂紧我。 以往跟随密切的侍卫今日像是通通没了踪迹。林觉同他们缠斗半晌,还不见的有一人来! 我急的发愁,被他抱着挪转的头晕目眩。刺客同他还在缠斗不休。 也不知是谁率先停下!这天旋地转的感觉终是解脱了。 异音苍朽又如沉闷钟音,怪态的让人听觉一声鸡皮疙瘩。也不知其中哪位刺客道:“将她交出来,我们就走——” 交我做什么?!刺杀便有点职业保守。半途而废反是要交出我这一行径简直令人可耻! 我愤忿道:“刺杀便…”话在看到林觉颈上一道渗血伤痕时彻底熄声。 黏腥稠血涌渗滴落。林觉面色苍白骤然失了往日威仪。他断断续续道:“做梦…朕的莺莺…不会…” 他话语未道完整个身躯颓软倒下。我有心无力,恨不得三头六臂挽住他。但天旋地转间被一名刺客架上肩头往后奔逃。 正欲色厉内荏说些威逼利诱呢话语。转瞬间,后颈一痛彻底晕厥过去。 再醒来是在颠簸不停的马车内。我后颈酸痛苦不堪言。 车内软卧旁是正盘腿而坐闭目养神的圣医。 不管现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所见熟稔之人,看来并未杀生之祸。 我心生一喜抻掌推了推他的膝头。发涩的嗓沉哑道:“圣医。我是被你所救了吗?” 他睁开眼,不知从哪摸出个酒壶来递喂在我唇边。关切道:“这里装的是清水,你先喝些。” 我毫不犹豫灌下数口润嗓。喝够了才让他移开道:“这是哪里啊?” 他屈指弹了弹我的额际。“回南阳的路。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我的乖徒儿今日…可是不顾一切将你救出。” 始料未及的事宜,我愕然道:“荣亲王?他也同刺客交手了?” 圣医笑眯眯道:“不是,他就是那名刺客!冒着大不忌救你于水火之中。你感不感动啊,要不要考虑回南阳之后改嫁于我这位乖徒儿?他可不会三妻四妾……” 我愈听愈来的羞臊。感激是谓感激!但若被人调侃戏弄难免赧然。忙捂住了耳,嚷嚷道:“少说些不切实际的话语。亲王同天子都是一般的权势滔天,定会娶……” 他揭开我的手。突兀正了语气道:“方才老头子我说些事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让你开心开心。他此次进宫。未费一兵一卒将你从那满肚子黑水的皇帝手中救出,且全身而退。事定有蹊跷。” “但不管到底是何谋虑。只要你能出宫那便有一线生机可逃。老头子我不求你别的事情,你但凡回了南阳切勿要记得……” 他又顿停,俯首朝着我拱手求恩。“荣亲王救你一事。能让你的父亲再次挥兵北上,颠覆皇权救他一次!” 我登时僵住。林觉虽薄情寡义对不住我。但他上政数年来国泰民安,一扫颓态。丰功伟绩不再少说。 颠覆皇权这等大荒唐的事宜,怎能凭借儿女情长而陷黎民百姓于苦难。 我不敢允诺,思及纠结了许久。拘谨道:“……可…否让荣亲王来我南阳。我父亲大哥自有一力庇护他…” 圣医渐缓抬首,他似叹似惋收势坐好。问道:“难道你就那般……喜欢他?甚至可为了他而不顾念恩情。我乖徒儿可是将一颗真心都交托予你了!他本来…本可!”他样愈说愈恼,攥拳愠怒的砸了砸马车小窗。 我欲辩解开口道:“我不会忘记。但…” 他截断我的话头道:“你可知道。你的大哥现今还困囿在皇城之内,御下班师回朝的兵卒正和王丞相争斗的你死我活!若他胜了也是元气大伤,若他败了便是死路一条。你可不为我的乖徒儿考虑,你怎能舍弃自己的大哥!” 我预想到林觉会利其两方势力为己谋利。但未料到如此之快。 他继续道:“在狱中救你的老者乃是最早服侍林觉的奴仆。可谓是什么下场?” 我一激灵。稍稍降下的慌悸感重新涌上心头,急问道:“他…他如何了。他还……” “死了。”圣医冷道:“他被生剥抽骨,最后剖去内腑喂养宫廷御狗。你知道凌迟酷刑的如何痛苦吗?” “生剐人的肉皮到白骨剃净!最终挖眼削唇。其中痛不欲生还得煎熬两三个时辰。可他一个时辰后就死了。你可知为何?” 我泪流满面本以为再惊不起波澜的心绪彻底被翻搅的摧心剖肝。想是心脏活生生被人剜出一般,呈袒在愧疚中曝晒切割。 他道:“他为救你,早在狱中受了火毒。全身虚软高温不退。可那是什么地方。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宗人府内,他在等你救他。可你在做什么?李莺莺,莫说是旁人瞧不起你,连我都瞧不起你这般惺惺作态。现下的眼泪示予谁看?” 此番感触太痛了!太过煎熬。他的话语似尖刀一针见血扎的又痛又狠!我攥着胸口衣襟强忍压下所有哽咽泪水。“是我之故!是我的错误!我……” 他嗤笑道:“你的错?你现在悔悟还有何用?你为何不想些弥补的事宜来?他在宗人府中煎熬几日痛的以首撞墙时。你在何地?跟着林觉谈情说爱?所谓的酷刑,也许是解脱他一生的苦痛!但对于你李莺莺!” “你扪心自问!他本能救!都因你的犹豫寡断,自私自利。将林觉放置首位而降智。你知道皑白骨为何样?你知道骷髅为何样?你知道他在刑场惨叫求饶为何样?你都不知道,因为你只挂念于林觉!” 110 我哭了,我装的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欲辩解却无从说起。喉腔中熟稔咸腥再度感触。 恨及了身躯的羸弱连反驳话语都要混杂着血水吐出。 只能逐字哽咽道:“颠覆皇权非是你我私人恩仇能轻易断言。阿爹向来希冀民生安乐,他做到了……阿爹便不会允有异心撼位。” “我也只能保证,若荣亲王放弃权利相争,南阳自护他,连同他子孙千秋万代!” “那名老者的事…”他的事提及便痛剜心肉连辄全身。我断续半晌,都没能组惯出一句。 “我会为他…刻碑铭,立坟冢……” 圣医打断我道:“真如你口中所说的那般轻松。你大哥为何还受困于京都帮这混账皇帝夺取政权!你到底还是不懂。” “现在是将门自保。而非谋反!你糊涂啊!” 他义愤填膺逐字昂扬。目光如炬盯凝的视线恨不得将我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往日俊逸洒脱的年轻面容此时缠痴于权威,像极好赌成性的瘾君子,不择手段狰狞丑陋。 我避过他灼灼视线,粗鲁抬袖蹭抹尽面上湿淋。看向马车外梭行不断苍青翠绿。收敛了所有情绪悲戚。 问他道:“你就是想利用我阿爹的兵权,助荣亲王谋反一臂之力对吗?” “你所谓的救我,也不过是你早已设好的局之一,对吗?” “大哥班师回朝的那一日,你恰时出现救我,又碰巧迎面同大哥相撞。看似是巧合意外。其实不过是想借救我的名义留恩罢了。对吗?” “圣医。我尊你敬你。但并不代表我愚笨不知事,轻易受你摆弄。今日我落话于此。救荣亲王可以,但谋反等大不逆事我李家不会参进半分。” 我看着陡然失了几分自负的他。将立场定明清楚,更反将一军予他两难选择道。 “这到底是要看圣医你…宝贝自己的徒儿还是…继续追寻那虚无缥缈的皇权势力!” “有趣。” 他低低感叹。略微垂首掩了掩神情一般的低笑两声。再度抬首。面上所有正义凛然顷刻消失殆尽。转瞬是一如初见时的顽劣揶揄。“当真是我小看了你。” “想不到。你还有点本事的。” 我如实回他道:“本事倒没有。不过没你心中想的那般蠢笨而已。” 他道:“那你可知你爹爹的毒从何而来?当日我未挑明是怕你伤心。今日告诉你,皆是因你冥顽不灵,他…” “我知道。”我快利打断他,攀住马车窗棂借助起了半身。“林觉是吗?其实你不用告诉我,因为我早就知道了。” “只是我不愿意去想。”我揭开覆身的软毯,对他低低道:“还有。追兵到了。” 圣医眼眸略眯,马车后蹄声哒哒的飒驰声愈重。 他不见慌乱反是扬笑。“如果将你扔下,可以拦阻几时?若林觉亲自来追?是先救你还是先捕我?这么一想,倒死的也不差。” 我揪紧裙裾,迎着他昭然欲著的险恶嘴脸道:“你还可以有条路选。” 他疑惑:“什么路?自取灭亡还是自投罗网?小女娃,你不必劝说于我。老头子没什么本事,为徒战死的基本良知还是有的。” 我笃定道:“不会的。只要你现在变道去我大哥那处……我大哥班师回朝最少兵卒三十万。保你保我都是绰绰有余的事情,你何需害怕。” 他舒散的打了个哈欠,靠着马车木壁,一手支颐几分困倦道:“免了。你这妹妹现在是天下人所知的假货。我害怕,刚去就被乱箭射死在外。” 我被他说的一窒。 绕是心中难过面上也不能显出脆弱,让他抓住破绽有机可乘。 他已不值得我在信任。 我再次确定道:“你知道我父亲大哥最重视的是什么?大哥或者有难言之隐而不认我。但他绝不会见死不救。” “想活命,你现在只能听我的。” 他轻笑两声,一双眸却寒冽如雪棱。“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没准会让林觉方寸大乱……” 我道:“你不会的。若你现在杀了我,他们再没了顾及,到时候你的下场估是比活捉还要惨千倍万倍…” 他不置可否冷笑两声。倏然出掌钳我脖颈力掐道:“别拿你的见识来断言我想要做的事情。小女娃,性命要紧。” 转首朝着外面的马夫命令道:“城北三里地的外防卫军去!” 马夫压了嗓道声好。一挥鞭打至马身。马匹痛嘶一声,蹄转身躲,骤然促使马车一斜变了道。继续狂奔。 我被他抵在车壁上,掐的呼吸不畅,却也懒得反抗。连白眼都微微翻覆的时候,他方松手。 从袖兜中掏出瓶药扔来。“吃了它。若我能逃出生天便将解药给你。若我不能……你就为我陪葬。” 我捂着脖颈喘啸不止。另手哆嗦将那瓶药拾起,在他期许的视线中,猝然扔向马车外。冷声道:“那你刚刚就应该掐死我!” 只此一瞬,他脸色大变,双手捏的青筋泛爆。确如恶鬼地煞般凶戾的恨不得诛我于现下。 我心神一凛,被他这番模样惊至。情不自禁的往退而可退的车壁上缩了缩。但仍梗着脖子无畏的与他对视。“你现在不能杀我!” 他见我这般外强中干的逞能。笑的愈发邪戾。但倏忽他又面色如常。朗声道:“刚刚那瓶药是我调配最好内敷药。祛淤镇痛。若你服了,百利无一害。可惜你错过了。” 脖颈处被掐的一圈,肿刺着疼痛,窒息的感触仿佛还存。 我毫不后悔道:“我现在不信你,也不会害你。你不必给我些用不着的药物。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不会接受的。更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他道:“有骨气!在下敬佩!反正受伤的又不是我。” 言罢了他重新阖上眼闭目养神。 马车晃晃悠悠速度极快却没有大的抖动。应该还是在平坦宽阔的大道之上。身后纷沓的蹄声也没少。操持着相应的距离。 驭着马车的这两匹马绝非凡品,马夫更是厉害非凡。能在众多轻骑的追捕下,游刃有余逃窜的不急不缓。 111 不信任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我背倚车壁暗里使劲挪了挪腿。一动还是刀剐针刺般的疼痛。 若我腿好着,逃跑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区区高墙还想囚禁我这只南阳的鸿雁。 可最终只能是心内一叹二悲三感怀。 随着马车的颠簸,百无聊赖的盯着对面的圣医发愣。 好端端眉目清秀的人到底是怎样利益熏心。这皇位当真 孟寺伸出手指向天榜众人,在九个门派几人中开始做选择。孟寺手一指便指到了姜破离,仔细想了想往旁边偏了偏,选择了排名第五的天榜高手。 “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这条件师父没有说,但他肯定也会赞同我的。”李梦没有说条件,就已经把御天尊者这尊大神搬出来了。 李靖已经打定主意,不在管这事了,干脆就借着宝塔受伤,向玉皇大帝告假,在人界找个洞天福地,闭关,争取早日让宝塔恢复,在这之前,还需要回去诉苦,反正老脸全丢光了,趁机讨些好处。 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乔莎莎的看在眼里,这时候乘着别的人都不在,乔莎莎单独走了上来。 药老望着跌落的炎帝,不可置信道,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全部的力气一般,瘫痪在地,心中绝望。 这次药鬼是被白凡直接实体化了出现,直接在天空一抓,那些还在飘散或者是已经落地的绿色粉末立刻像是被吸尘器吸收一样的到了药鬼的手上。 但是这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流星在天上他也在天上,大家都在天上都是天外落过来,凭什么人家要实现你的愿望。 钱原的亲卫先是在青花潭中喝了几口水之后,便用自己的头盔给钱原装了一头盔的水送了过来。 可这个可怜的骑士却想不明白,有什么事情竟然会让实力超卓的主教大人害怕成这个样子? 得到了充足休息的比企谷八幡一点意见也没有,倒不如说很赞同。 本来按照骚包选的话,他是很中意张富贵和张金銮的。本身骚包就是俗人一个,在前三十年最缺的就是金,最爱的也是金。现在同样如此。 潜伏在树林中的叶达目击了这一切之后,因为担心被日本人发现,转身就跑,却在跑过一棵青铜树的时候,被一只手直接拽了过去。 登户研究所除了研制各种谍报特战器材之外,还负责伪钞的印制。他们伪造的重庆方面发行的法币,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在很多年前犀牛角就已经绝迹,三宝太监当年打通南洋贸易之后,那边的生态环境同样遭受到灭顶之灾。 她胸口被一个铁链子贯穿,就这么捆住放在角落,那鲜血不停地流走。 谁又会知道刚才李建辉的行为完全是为了救这个孩子呢?所以任何事情就是这样,有时看到的结果并不一定是真相。 一声大吼,顿时引来了二十来号人,手臂上都环着红袖章,凶神恶煞,将我们围了起来。 罂粟田周围,唐千林等人依然熟睡着,而旁边的树上,那名从骨庙中逃脱的祭兵也在密切地注视着这一切。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句话阿黄没有听过,但是这一种意思,它或许已经理解。 因为它一直未离开过盘龙峡与盘龙城,所以对外界的见识并不多。 可电话打过去,赵倩却说她已经跟一个做直播带货的公司签了经纪约,现在是他们旗下的主播。 112 该舍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惊慌失措的马匹骤嘶声和蹄声的瞬间消绝。 自他下令无人敢追。而军营中也无阻拦。 我看着那辆马车堂而皇之一往无悔的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心中紧绷的弦才微微松弛,又是一口淤血涌出。 林觉将那片瓷片强硬的从我手中夺过,暴戾往远方抛掷而去,彻底碎裂成了我抓不住的弥散。 然后富含多种杀气,味道独特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天天口中蹦出。 可能性不大。然而越泠然也总不能说她怀疑越鸿卓吧?毒杀发妻,他是得有多变态? 白黑蓝绿四颗巨星悬天,满天飞影,苍霭流云,狂龙嘶吼,天地间风云变幻,一场惊悚三界的异变正在发生着。 但是王毛仲的心底眼中根本就没有那个在街道上无辜惨死的百姓,也不去怪罪马崇乱搞胡来,而是将目标锁定在最不相干的陈世武身上。 好吧,看到里正的吃相,钱迷迷觉得里正也是一个吃辣高手。自己吃着那么辣的鱼片,都要喝点水,而人家是一点负担都没有。等吃完了,里正才有点不好意思。钱迷迷内心翻白眼,迟了。 张孝嵩、崔希逸却是一脸兴奋,他们听裴旻大名已久,在他麾下也干了多年,但真正与他并肩而战的还是首次。 并加强给第23师团一个安岗战车支队,4个步兵大队,3个工兵中队,1个高射炮联队和部分炮兵,连同第23师团本身部队合计2万人。 公孙幽、公孙曦以二人之力,击退了一百二十余盗匪,瞬间成了村里的英雄,受到了全村的敬慕。 “…哈?”再次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挂坠,这玩意绝对是出问题了吧? 爱德华甩了甩拳头,从刚刚拳头上传来的触感,他可以肯定,这三个食人妖的皮肤的确坚如岩石,一般的徒手攻击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转眼,盛夏过去,八月初时,大腹便便的葭音受梦魇困扰,连续数日不得安眠,福临亲陪左右,每每见她半夜一声冷汗惊醒,都心疼不已。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安魂珠所散发的若有若无的气息流入宋子阳体内,便使得他的神魂一阵清明,之前施展惊神刺的劳损,在无声无息之中,得到缓解。 虽然凌音的空间能力还不是特别出众,但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了,只要被攻击到了,那就是必死无疑,除非比凌音强得多才能强行抵挡。 她知道,他在齐国不得宠,在梁国又根基太浅,刚刚成长起来的公子成,如果为了她得罪任何一个王上,都会毁了他的前途,他是真的动了情,真的爱了她的,她不能害他。 一根黑色的枪突兀地从天狼星手中飞出,朝着秦明的方向怒射而出,安禄山瞳孔收缩,横身一档,刹那间血雾蒸腾,双腿一软,口吐朱红,来不及对自己少主有任何遗言交代,一双明亮的眼眸逐渐涣散。 还没等那个将领反应过来,秦山一拳落在了那家伙胸口,一声巨响,城卫军将领的身体猛地倒飞出去,愣是撞飞了数十人才停下。 原本针锋相对的两人,忽然安静的坐了下来,皆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这让沈珈蓝不禁有些不习惯。 因为不放心何子萱跟薛禀国独处,易学佳叫周礼诺把她领回她们屋里去呆一晚。 姜浅蓝的指甲深深的扣进了自己的掌心,深呼吸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为了唐煜言……推开了门。 113 不清醒 - 贵妃有点惨 - 叶寄云 他并未答复,只是将我身上略有滑落的大袍的往上提了提。重新替我盖好。 做完后又当着我的面从马车一侧专备的软锦安置地。抽出一条锦帕将方才接触到我的掌腹指节迟钝坚定的擦拭着。 一切都在不言而喻中。 我心凉了半边,连同身都凉了半截。僵坐在他怀中如坐针毡。 他道:“真假与否。朕都不会…嫌弃莺莺。” 是惧是怒是恨。我盯着他竟哆嗦着唇齿道不出半点的话语。 也不知从何发出的声音。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他道:“我心中的莺莺永远如你一般赤诚美好。就算……遭逢了什么难事。于我而言,仍旧干净如初。 听似安慰的话语却如磨尖了的锋刃戳剐。 我愣愣的盯着他,铺天盖地的失望就这般的倾轧的涌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解释的话语涩在心间。 终而似报复似爽脱的回他道。 “是!多谢陛下深明大义,好事成全了。臣妾斗胆,烦请陛下为我和我在宗人府……共修秦晋之好的夫婿!” 我咬重了那两个字,恨不得凿牙穿骨将这称谓遥遥的传遍山川河流。 “修筑能够同葬的合身冢!” 他显然没想到我坦荡的承认,气的一颤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不见波澜的眸恼怒的瞪了我两下。 道:“你…不可能!妄想朕为你做……”说着说着倒是自己愈气。 将头一瞥看向窗外。不搭理我佯做无辜迷茫的眼神。 片刻又倏然转回。手捻着我外衣之上的一串珠玉。恼火道:“你…你就那么承认了?” 我道:“是。” 他更着气,语气乍厉。却又重蹈覆辙的再问遍:“你不同我解释?就这样承认了?” 我无畏道:“那不然呢?难道我要…不承认吗?正所谓做过事再隐瞒都没有用。所以我决定我承认…我如你心中所期愿。我是你宫中最卑贱最肮脏最不耻的妃嫔。怎样。你满意了吗?” 他脸色随了我自我评点的话语愈发难看。 自欺欺人般的摊掌捂住我喋喋不休的嘴。“此事是我错了…不该听信谣言。让莺莺受委屈了……” 我已无话可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他偏偏爱一错再错。 这不过也是他虚伪言辞中平平无奇的一句。 以前我鬼迷心窍信他!现在再信就是缺心眼。明是故意做出那般动作惹我生怒胆寒和伤心,最后向他驯顺解释。 雕虫小技。 欲说的话绕在齿间舌根。咸腥的血水弥着味经久不散。 没来皇城之前,我尚不知自己能有这般的硬朗。 面毁手折腿断内腑重伤等……寻常妃嫔百年难得一遇的灾事集中于一身。 我除却呕血外,还活蹦乱跳的跟没事人一样。 破天荒地成为本国最能抗揍的妃嫔。多亏阿娘给的好体魄。多亏南阳结的大米够真够硬。 多亏太医院尽心尽力的服侍。 许是内伤严重,亦或者是见圣医的马车逃出生天,完成我心中夙愿。更或是大哥扎根驻守京都之内,让我这根蓬草有所依附。 此回再被林觉拎回宫倒没了多少不甘不愿。 入宫的第一件事。我在他强制要求的陪同下去了场刑场。 没有圣医口中所诉的皑皑白骨、红灿血肉。我只能从捆绑人的刑架上找到丝缕的油腻碎发和… 浸入已深的血味。 刑罚的吏官道:早被收拾的内侍带走,估是寻不回那层血肉和尸骸了。若我想留些念想,那破相公公剥脱的衣衫到还在。 我忍着泪恳请他找出来。 他毕恭毕敬的看了眼林觉。领我行进一间堆满杂物的阴暗牢狱。从一堆杂色相汇的衣物中翻出来件结满污垢的灰袍。双手举示予我。 我接过那件灰袍。 发馊臭味的衣袍如那老者内侍一般。如此破烂、如此不堪,如此的让人遗憾,痛彻心扉。 我带那件衣袍回了宿宁宫,将它安置在主屋的案桌夹层中。同林觉送我的群裙裾安放一同。那件灰袍在光鲜亮丽的衣裳的衬托下。更加丑陋不堪。 林觉展臂环我整个肩臂。他道:“莺莺…此时我定会给你个交代,也会为他立衣冠冢。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难了。” 我没理睬他。他在宿宁宫哄慰了我半晌,被找上门的大公公连番催促了三四遍才离去。 临走前。我见他吩咐大公公找来太医,又命了一群禁军将我宿宁宫围住。 我有些乏,恹恹的看了看被阖紧的殿门。突兀惊觉,巧儿去了什么地方?怎回来都没见到。 空空荡荡的宿宁宫一时只留我一人。 这般想着,却是不知不觉的趴着桌睡了过去。 当夜得了风寒,接连几天都在床榻上度过。头昏脑涨的分不清昼夜东南西北。偶尔清醒的时候,林觉都在。他将奏折待批的官文全都挪到我宿宁宫中。 不管我何时睁眼都能在第一时间见的他被灯烛拉长的影。 发晕中连做的梦都是光怪陆离的。我梦见是他受伤,昏迷不醒。我饮了一口大滋大补的人参汤,唇对唇的哺入他口。因为戏本和饭后谈资的情节中。都是这般描述的。 又忽然惊觉。这是在南阳发生的事情。 他睡卧病榻,由我这位闲人整天成宿的陪伴。 梦中还有凉透了的苦涩药汁往我口中倒来。 有人轻柔扶直我半身,玉勺轻擦碗面,发出好听的声击。舀了一勺又一勺的苦喂与我。我苦的发愁,紧闭着唇不让他喂。稍显强硬一点的喂法,我便哭。 糊涂的脑内也不用顾忌那么多的薄面。不开心痛了苦了伤心了我便嚎着嗓子哭。甚至将饮入的药水大咳着呕出。 那个人不断的轻抚我的背,为哭的喘不过气来的我顺气。以后再没了强硬的动作。他小心翼翼的拿玉勺试探,还得在第一时间贡上蜜饯让我止苦止泪。 我入宫五年来恣睢任性过的愤懑。都借了此病全数发泄出来。 睡梦中被烧灼的难受,微微清醒想舔舔干燥的唇时。都有人沾了凉水一寸寸的替我擦拭唇上泛出的干皮裂口。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