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这辈子我从未说过一句脏话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这辈子我从未说过一句脏话。 直到这天的这一刻,我被一个电话叫到了派出所。 因为明天与我就要在半岛酒店举行婚礼的男人,女票女昌被抓了…… 我的涵养克制了我在接电话时飙脏话的冲动。 一进派出所的门就看到那个抓了从法律意义上已经算是老公、实际意义还差了仪式的未婚夫的人,竟然是我的前男友。 当时我的未婚夫陈欢无比颓废地窝在角落里,与三两同行,和一群“鸡”。 当时我的前男友周瑜瞪圆了眼,把我上下打量,然后,啧啧两声:贾如? 我扭转头。 操! 设想过很多种与周瑜重逢的画面,画风几乎一致,都是我光鲜亮丽地站在他面前说一句:好久不见。而不是像现在,凌晨五点,不至于睡眼朦胧,也不至于衣冠不整,但是既没有梳头也没有上妆,因为缺觉而面色苍白的这副鬼样子。 看着周瑜从制服同事手中接过了本子说要给我做笔录,估摸着这事原本还用不着他管?然后因为我,他正式接手了? 周瑜像不认识我似的,问:姓名? 我不说话。 他手上的笔顿了顿,自动写上——贾如。 又问:出生日期?籍贯? 我仍不说话,心里在想:他吗的我的名字我的出生年月出生城市还有你不清楚的?跟你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一直到分手都已经二十年了,还给我人模鬼样来问这些,操! 笔录做不下去,他就给我读了一些关于女票女昌的法律条款,完了问:有带钱吗? 我回:没有。 男人女票女昌被抓,老婆还带钱去赎,那叫贱! 他又问:你最近好吗? 我:…… 半小时后,在陈欢羞愧的目光下我走出了派出所,周瑜送到了门口,六点没到,天都还没亮呢,他忽然问了句: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直到这一刻我才笑了起来,打从照面起他就表现得从容、高高在上,一如从前,原来都是装的。明天!不过我不会把这答案告诉他的,只讽刺地笑道:与你无关。 我直接打车去了闺蜜陈瑶那补眠,在睡眠未足前没精神去整理那许多心烦事。一觉睡到晚上,我被陈瑶从床上给拖了起来,去“苏荷”买醉。 确实心情挺糟糕的,打了车抵达酒吧后便在吧台跟调酒师要了杯“红色马丁”。 鼓噪的音乐使人亢奋,美妙的酒精使人沉醉,我和陈瑶都喝大了在舞池中狂欢,当音乐停的时候还在扭摆着。突然变亮的灯光刺眼的让我睁不开眼,本能的用手去挡,感觉谁抓了我的胳膊被动跟着走,等到稍暗处的时候才听见有人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我放下手,眼前是个穿着警服的男人,眯了眯眼觉得有些脸熟。 对方拽了一下我的手,又问:“贾如,你怎么在这里?” 这回我看清了,竟然是早晨刚刚“巧遇”的周瑜——我的前男友。 他盯了我一瞬,突然对着我身后嚷了一嗓子:“把酒醉的都带回局里。” 于是,时隔十几个小时,我又一次来到了派出所。 2.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单独的审讯室里,我坐在桌子的这面,周瑜坐在另一边。 他仍然低着头拿了纸笔询问:姓名? 我沉默不语。 他在本子上写下了我的名字——贾如。 他又问:为什么去苏荷酒吧? 我想直接淬他一口,去酒吧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喝酒来着了。 见我一直不作声他把笔顿住了抬起头来正视我,刚要开口门上轻敲两下被推开,有个戴了口罩的女民警探头进来,“周所,她要抽血样吗?” 他沉吟了一秒,“抽!” 当看到那女民警拿着医疗箱进来时我莫名有些忐忑,这是要干什么? 女民警手脚麻利地从医疗箱内拿出针筒和皮管,对我冷声轻喝:“自己把袖子卷上去。” 我的眼皮跳了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口中问:“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坐在对面的周公瑾突然把笔扔在了桌上,视线锁定了我缓缓道:“贾如,知道晚上我们为什么会去苏荷酒吧临检吗?因为有人举报那里有人售卖冰,带回局的都必须验毒。” “我没吸!”想也没想就否决。 但他却丢来一句:“吸没吸要等验过了血才知道。” 我瞪视着他,“你给我滚。” 周瑜走了出去,女民警虽然戴了口罩但眼神中对我很不满,抽血时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扎了两次都没找到血管,第三次用力拍了拍我的手臂露出了青筋才终于成功抽出半管血。 等她收拾了东西要出门时我忍不住喊住她:“让周公瑾来见我。” 对方挑了下眉,我反应过来改口:“就是周瑜。” 周瑜,字,公瑾。 以前我习惯了这么叫他的名字。 “所长很忙。”女民警转身就走。 好一会我才消化过来,她的意思是……周瑜是这派出所的所长? 过了有将近半小时左右审讯室的门才再次被从外面推开,周瑜走到桌前低眸俯看着我问:“小林说你找我?” 我仰起视角看他,对于这个角度很不满意,有意扬了扬下巴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等检查报告出来。” “要多久?”我追问。 他微默了下,手指轻敲了两下桌子,“不出意外天亮之前你就能走了。” 我眼神一沉,“什么叫不出意外?” “如果查出有问题……” “周公瑾你放屁!” 这辈子我从未说过一句脏话,却在重遇他后一而再地忍不住。 周瑜眯了眯眼就恢复了一脸平静,“只要你确定自己没吸就没问题,等等检验结果吧。” 结果没到天亮就出来了,还是那名女民警拿进来的,这回她没有戴口罩却冷着一张脸,而且我发现她进门时看我的眼神多了亲蔑。 一张纸被递了过来,女民警说:“周所,验毒报告出来了,阳性。”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 周瑜从椅子里起身越过桌面接过报告,目光从上而下扫掠,抬起来时眼中已经多了阴霾,“你真吸了?” 我摇头否认:“我没有。” 啪的一声,周瑜把报告纸给拍在了桌上,双手撑着桌子低头逼视着我,“白纸黑字写着,你说你没有,谁能信你?” 那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起身用力而推,他不防我突然发难被我推得往后趔趄了下,在他惊异的目光里我怒声低吼:“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用不着你来信!” 3.周公瑾,算了吧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空间静止。 在相互瞪视的视线里,两个人最深的静默。 是那被我们吓到了的女民警打破了沉寂,她忐忑而询:“周所,要叫小林来给她办手续吗?”周瑜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女民警出去时把门给关上了,室内只剩了我和他。 气氛不再剑拔弩张,周瑜敛去了脸上的情绪,“贾如,你要知道一件事,现在你的验血报告是阳性这件事是事实。夜店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处,与其跟我吼不如回想下你和陈瑶一起喝酒的时候有没有人接近过你们,动过你们酒杯的手脚。” “想这些有用?抓那些人不是你们派出所该干的事吗?”这时我也冷静了下来,然后不无讽凉地反问回去。诚如他所言,验血报告已经是阳性了,不管我再怎么不承认也于事无补。 周瑜默了下,开口:“贾如,你将被拘留七十二小时有没有意见?” 不用他说我也知道,相信关于法律我只会比他了解的更清楚。 七十二小时,我在心中轻咀。 “是关在这还是拘留所?” 在我提问后周瑜蹙了下眉,淡声答:“拘留所。” 我点点头,他倒是一点都不徇私,公事公办要将我羁押。不过,我和他之间还有私吗?自嘲地笑了下,早八百年前就没有了。 我向他提出要求:“能打个电话吗?”在酒吧被抓时手机就给没收了去。 “你在这等。”撂下这句他就出去了,过了两分钟他手上拿着我的手机进来了。我微微挑了下眉,这几年手机更新换代的速度飞快,他倒是也能找得着的。 不过在我摁亮屏幕后就明白了,手机换了好几部,但是号码却从没变更过,而屏幕上有个未接电话署名正是——周公瑾。 恍了下神,居然一直没把他的号码给删除掉。 翻开通讯录的第一件事是当着他的面删除了他的号码,然后抬起头冷声问:“能不能回避一下?”他的回答是不能。 我迟疑了下拨了个号码给家里,现在有五点多了,老妈应该起来了。电话响了好几声对面才接起,听到我的声音老妈立即询问我在哪,按理这时候我应该在家里等着跟妆师来化妆。 “妈,我现在人不在A市,通知亲戚朋友吧,婚礼取消了。” 那头有一瞬的安静,然后老妈才追问我原因,我只给了三个字:不适合。 挂掉电话后我想了下发了条信息出去,然后关了机扔在了桌面上。 周瑜低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划而过,似漫不经心地问:“不给他打个?” 我蓦的笑了起来,终于看到这个男人打从再遇后就一直高高在上且表现从容眼神里,闪过一丝狼狈。即便分手几年,那点默契还是有的,他在问我怎么不给陈欢打一个。 敛去笑容时我说:“没必要。” 周瑜亲自押送我去拘留所的,就在派出所不远的地方,警车开过去五分钟就到了。虽然我熟懂法律,但这地方从没进过,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当被人领到一间房时还微讶异了下,原来不是铁杆牢房的那种。 室内除了四面白墙外还有一张床,其它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开窗是在门上。 我站在门内,周瑜站在门外,门槛的那道线拉开了我与他的距离。 “贾如。”他低念我的名字,看了我半响后浅问:“想要我帮你吗?” 这话又让我想笑了,在酒吧撞见我时没有睁只眼闭只眼,把我逮回了派出所也没说手下留情,现在都把我送到拘留所来了居然来问想要他帮我吗? 我说:周公瑾,算了吧。 4.我扇了周瑜一巴掌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躺在拘留所的钢丝床上,没多久我就睡着了。 一来本身酒精的作用,二来折腾了一夜也是累了,那些该操心的事都被隔断在这扇门外。 换了地方不可能深睡,当门被打开时我就立即醒了过来。侧转的视线里,有道身影站在门外阴暗光线的交界处,看不清脸面,但那身影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眉宇蹙了蹙,他又来干什么? 脚步声近,缓缓走到了我的床前,黑眸湛然在正上方。 “起来吧,你可以离开了。” 我坐起了身,歪斜着头盯他,“记得我说过算了吧。” 算了的意思就是——不用你管,你也管不着。 而现在七十二小时不过过去几小时,他说我可以离开了,是念在往日的情分特意照拂我?还是给一巴掌再给一颗糖这种烂掉牙的手段? 转念间听见头顶传来周瑜低沉的嗓音:“是小林搞错了,她把你的血样与别人的混了。” “你说什么?”我从床上下地了起身问。 他的眸光闪了一下,重复回答:“是给你抽血的小林搞错了,她把……” 啪—— 我扇了周瑜一巴掌。 然后,扬着头大步走出了禁闭室。 不是我没风度,而是这种事换作任何人都不能忍。 不过我走到门外也没潇洒得起来,这里是拘留所,不允许随意行走,立即就被拘留所的同志给拦下了。最终还是周瑜领着我出去的。 一出拘留所我就到路边去拦车,身后脚步趋随而至且道:“送你回去吧。” 回转过头盯了他,目光扫过他左脸,我问:“你是想在另半边脸上也印个掌印吗?” 刚那一巴掌没收力,把我憋闷了一晚上外加住在拘留所的窝囊气都发泄了出来。 见他只脸色阴沉地看着我不语,懒得再和他多言,有辆空车的士正往这方向开来,我立即扬手而招。但被身后突然摁下了胳膊,并且他靠近过来在耳旁道:“你再打试试看?” 我挣了挣没挣开他的掌,返身另一手便往他脸上呼去了,不过在半空中被他截住且捏得手骨疼痛,不禁怒斥:“放开我!” 不料他转身便拽着我往前走,见前方不远处停着几辆警车,我的火就蹭蹭蹭地直往上冒。 “周公瑾你敢让我再坐你那鬼警车试试?” 然而他就跟没听到似的,继续拽我向前。 但凡是别人都不可能使我发生接下来的一幕——我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令周瑜想拖也拖不动。关键是我不是泼妇,扇他一巴掌已是底线,不可能还在大街上还干厮打这种事。 周瑜低头对上我愤怒而仰看的视线,终于是松了手,却道:“这么大人了还用耍赖这一招?”我愤愤而回:“谁耍赖了?” 他抬了手在半空而顿,又缩了回去,“那边停着的不止是警车,我也没说要开警车送你。” 循目而望,几辆警车的旁边确实停了辆墨绿色的本田越野。 “如果你再不起来,就当你暗示我抱你了。” 闻言我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刚要说话突闻身后传来一声唤:“小如?” 我回转头,是肖东。 5.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肖东的车渐渐驶入车行道,后视镜里周瑜的身影慢慢拉远,看不清脸面了。 回转眸便对上肖东飘过来的视线,里头的了然使我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肖东打破沉静:“怎么和周公瑾又碰上了?” 我把肩背往座椅里靠,无力而回:“孽缘。”引得肖东嗤声而笑:“你这两字倒也精辟,完整总结你跟他那条藕断丝连的线。” 我立刻反驳:“谁跟他藕断丝连了?都几年没联络过了,谁知道怎么就撞上他了。好了,不提他了,提他闹心。” 肖东耸耸肩,“行,不提他。那说说你家陈欢呗,他是怎么着你了让你动如此大怒,都今天要结婚了还取消婚礼?”提到陈欢我那烦躁的情绪就慢慢平静下来了,略沉吟了下便道出了事实:“他昨天女票女昌被抓了。” 难得见肖东会微张了嘴一副愕然状,过了一会将我上下飘了问:“你是没能满足他?”我抓起前面的纸巾盒子就往他身上丢并且口中低斥:“去你的,男人要偷腥还要怪女人伺候不到位?有这种没天理的事吗?” 肖东闷笑出声,把车靠边停了下来,我探头而看,原来是到了公寓楼下。 “陈瑶你接走了吗?”是与陈瑶一起去酒吧的,当时我被周瑜给单独拎开了以至于后来没与陈瑶碰上面。肖东收了脸上的笑正经而道:“早上收了你短信我就来把人接了送回去了。你现在打算怎样?与陈欢呕气一阵子再结婚?” 我默了好一会,微眯的视线里是空无的街道,轻声说:“可能会与他办离婚手续吧。” *** 与陈欢约在了民政局门口见面。 我到时陈欢已经在了,蹲在民政局一旁的墙角处正抽着烟,看见我下车时他慌忙把烟给踩在了地上,然后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你来啦。” 我浅浅地视线扫过他,印象中他在我面前从未吸过烟,而且一向衣冠齐整,除了那晚他在派出所的角落里狼狈蹲着的时候。而时隔半月没见,能从他的神态里看到一丝憔悴。 收回目光微垂了眼,轻道了句:“我们进去吧。” 率先往内而走,却在走进大楼前陈欢在后唤我:“小如,等一下好吗?” 我顿了步伐回身,这时我是站在台阶上的,而他落了些距离站在下面,原本比我高了半个头的他顿比我矮了几分。只见他舔了舔干裂了的唇,迟疑开口:“我们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这个问题在我打电话告诉他决定办离婚手续时他就问过我了,我当时是这么回答他的:陈欢,我们不合适,勉强在一起以后只会矛盾激化。 但凡有一点想要与我过的念,就不会在结婚前一天还去女票女昌。 重复的话不想多说,只对他摇了摇头。 不料他见我这态度疾走几步抓握住我的手,眼中露出祈求:“小如,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犯这种发浑的事,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低眸看向那只手,青筋呈露的手背足以说明他此刻情绪十分激动。 “陈欢,你不能一面想要和我结婚,一面却对某人念念不忘。那不光贬低了我,也贬低了你自身的素质。” 日光下,陈欢的脸色一寸寸泛白。 6.你手机不要了吗?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来办过一次结婚证书,不说熟门熟路但也知道要往哪去问办离婚手续。 听了指引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办公室门口,我前脚刚迈进就有想缩回来的冲动。 周瑜——怎么会在里面? 他是背身而站在室内的办公桌前,受视角的限制看不见他在作什么,只是明明说是办离婚手续的主任的办公室为何不见是他在? “你们是……”身后传来询疑声不仅拉回我的注意,也见余光里的那人回转过头来。 在陈欢半个身位处站了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年龄大约四十多岁。陈欢看了我一眼,温声而询:“我们来办离婚手续请问找谁?” 中年女人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道:“由我办理。”看来这位便是主任了。 我退开一步让主任先行,主要是为了……静观其变。 主任走进门就换了一副神色:“咦?小瑜,你怎么过来了?”语气里不难听出惊喜。 长久凝注于我身的视线终于移转,周瑜眉眼微弯笑唤:“孙姨,我妈寄了点红茶回来让我带过来给柏叔。” 那主任嘴上客气,脚下却走向了沙发:“哎呀你妈也真是的,还大老远的特意给我们家老刘寄茶叶。”沙发上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茶盒,看着就不便宜。 两人寒暄了几句主任才开始来接待我们:“为什么要离婚?” 我很别扭。 当着前男友的面,跟现任老公坐在民政局主任的办公室内办离婚手续。 是故我提了个要求:“能否清场一下保留我们的隐私权?” 孙主任的嘴角一僵,气氛顿时变得尴尬。 身边的陈欢也不自在地动了动,他怕是也认出了坐在旁边沙发上的那位,正是那天逮他进派出所的民警。 没等孙主任开口,周瑜先起了身,“孙姨您这忙着呢,我就先走了啊,回头您跟我柏叔说等有空了我去找他下棋。”目光似不经意地从我脸上扫过,隐隐的芒刺在感。 孙主任是见多市面的人,刚那点不快也就一闪而过,笑应了句就目送着人走出了办公室。之后她公事公办地象征性问了几个问题,大致就是两人是否协商离婚,有否小孩,财产分割以及债务情况等。 基本上都是我在答,陈欢应两声,说起离婚理由是——不合适。 两份离婚协议书推到我们面前,末处要签名。 虽然整个过程我都表现得很镇定,但在抓起笔要写下那名字时神智有些恍惚,几个月前我与陈欢也是坐在这座大楼的某间办公室内签名,但当时是为了办结婚证。 而今落笔、收尾,一段婚姻划下句号。 主任收过签完字的两份协议书飘了眼,淡声询问:“相关资料和户口本、身份证都带了吗?”我和陈欢异口同声:“带了。” 之后结婚证书被收回去了,换回了两本离婚证。 同样是红色的。 走出办公室到电梯口时,陈欢顿步,“小如,在你这我已经没什么可丢人的了,既然是我追求的你,这次让我先走行吗?” 男人在任何时候都要面子,即便是离婚后。 这要求不过分,我点了点头。 有意在大楼内多站了五分钟才走出大门,漫不经心间走向车子时忽听身后低沉的嗓音在喊:“贾如,你手机不要了吗?” 7.离婚证与结婚证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上身斜靠在几米外的墙上,双手插在口袋里,而嘴里还叼着烟。 前两次看见他都是穿的制服,今天就是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打底,外面一件浅灰色套头毛衣,底下配的一条深色系休闲裤与同色鞋子,一身的雅痞气。 会看到他候在这并不觉得太意外,就像我对肖东说的,跟这个人就是孽缘,连离个婚都能刚好撞见。 他走近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手机正是我的,那日被带进派出所后手机便一直在他那,后来从拘留所出来把这事忘了。回去之后才想起这一茬,不想再与他多接触,便索性买了部新手机也换了号码。 目光定了定,没道理人家把手机送上门了还故作潇洒说不要。 我默然从他掌间把手机拿了回来,随手就放进了包中。 “为什么和他离婚?” 听见他这问顿觉好笑,斜眼看他:“与你何干?” 见他默了声也懒得与他多作纠缠,转身便要走却被他抓住了胳膊,耳后传来重复的疑问:“为什么要和你老公离婚?” 我回过头语气不善:“周公瑾,管天管地你管得着我吗?我与我老公离婚关你P事。” 没想他突然难缠了起来:“贾小如,别人我管不着还就管得着你了。” “凭什么?你是我谁啊?” 对着空气低吼后我怒瞪着他,目光看进他眼眸深处,里头有着明显的怒意。只听他一字一句,带了咬牙切齿的蛮横:“凭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啪! 我又挥了他一巴掌,整个手掌都发麻了。 他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指印,那双眸子里燃烧着明暗不定的逆鳞之火,狠狠地,盯着我。 我转过身,踩着略带虚浮的步子走向汽车。 “贾小如,”周瑜在身后唤我,语气分辨不出喜怒,然后——“我们结婚吧。” 我几乎是狠狠回身,沉静的空气里,我问:“你说什么?” 此刻是上午的十点左右,阳光晒在他身上使得那张原本就英俊的脸显得线条柔软了些,而眼睛更亮。后来很多次我都会回想起这刻,也许是头顶的太阳太大,也许是民政局的门口人影稀落,也许是周公瑾对我说——贾小如,我们结婚吧。 使我心醉了吧…… “贾小如,我们结婚吧。”周瑜重复回答我。 在空间静止了数分钟里,我下了个疯狂的决定。 盯着他的眼睛,“带户口本与身份证了吗?” 他的眼中一闪而过惊喜,立即回我:“在车上,我去拿。” 他飞快跑向墨绿色的本田越野,很回来时手上拿了个纸袋,他给我解释:“前阵子身份证丢了,昨天才补办好了拿回来的,证件什么的所以都刚好在车上。” 我的视线落在那黄色纸袋上,再一次求证:“你真的决定要与我结婚吗?”在他刚要开口时我又先打断了:“周公瑾,你要想清楚,我贾如嫁的人一定是这辈子能与我厮守终生的人,你能吗?” 周瑜回凝我,眼神幽然而深邃,伸手将五指穿插入我的头发,“贾小如,对你我从不儿戏。”微微恍神,以前他最喜欢如此扣住我的头。 我又一次返回了民政局,与周瑜。 离婚手续是在五楼办的,结婚证只要上三楼,电梯口等的人有点多,我们走了楼梯。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一阶一阶地往上爬,等爬到第三层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周瑜的步子不知何时与我一致了。 领证要先拍结婚照,摄像师一直让我们靠近一点并且面带微笑。可我就像突然不会笑了似的,怎么样都是表情僵硬,于是最后呈现的照片效果是——两人都有些不适从。 在工作人员让签字时,我忍不住扭头去看他,俊逸的侧脸眉眼专注而认真。 直到龙飞凤舞的“周瑜”两字印在纸上时,我的心跳才突然加速,以致于自己写名字时出来的字迹都歪歪扭扭的。恍然间抬头,听见身旁好似在笑说:“你的字好丑。” 两本红本子从工作人员手上递过来时我和周瑜同时伸出了手,我微微一愣,立即缩手回来。周瑜拿过了本子后转头问我:“是放你那保管还是放我这?” 我的手不自觉地探入包中,指尖摩挲过的是相同材质的本本,“放你那吧。” 不想包里同时装着离婚证与结婚证。 8.周瑜提出要上我家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突然被周瑜拉住手时我有些恍惚,昨日光影好似在眼前闪过。 走进电梯时两人都不由一愣,里头的孙主任也一愣,她看看我再看看周瑜,再低头看了看我们握紧的手,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她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周瑜先笑嘻嘻着打了招呼:“孙姨,您这是要下班了吗?” 孙主任回过神来也笑答:“是啊,你柏叔刚打来电话喊去外面吃饭,小瑜,要不一起?” “不了孙姨,您跟柏叔恩爱我当什么电灯泡啊,回头你可得记得把茶叶给我柏叔啊,否则我妈又要打国际长途来唠叨我了。” 话落电梯抵达一楼,孙主任边笑边点着头说:“忘不了的,没见我手上都拎着呀。好啦,不跟你多唠嗑了,你柏叔还等着呢。” 孙主任扬了手算作告别,除了刚开始打量了我一眼外之后都没再将视线落在我身上。 我侧过头看他,见他嘴角的弧度还轻弯着,要比半月前见时显得轻松自在。 “为什么不说我们的关系?” 他回眸过来,“孙姨是个明白人,看我拉着你的手肯定什么都猜到了。” 与其让人去猜,为什么不直接道明?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要公开这段与我的婚姻? 我低了头没再言语,一直到走出民政局也都没有去挣开他的掌,在车前停下时听见他问:“坐我车还是你的车?” 轻蹙了下眉,“要去哪?” “今天我们领证,怎么样也得好好吃一顿庆祝吧,吃完饭我们下午去定制婚戒。” 眼皮跳了下,我把手从他掌中抽了出来,“不了,我还有事,改天再说吧。” 周瑜挑了挑眉,双手掰过了我的肩膀并俯身到跟前,黑眸深看进我眼中:“小如,你现在是我的老婆,至少这一天的时间都归我。” 最后是开我的车走的,他说晚点让朋友来把他车开回去。 去的是商业区的一家西餐厅,周瑜提出要开红酒被我给驳了,他耸耸肩没有坚持。在还算安静与平和的氛围下吃完了这顿午餐,是周瑜买的单,我坐在座位上看那颀长的身影与人交涉,递上卡片,再回转身。 终于,缓步走来的身影与记忆中的他,重叠在了一起。 “走吧。”周瑜伸手过来拉我起身,然后很自然地环住我肩膀走出了餐厅。 他在一步步地与我亲近……回来。 商业区有很多金店以及珠宝店,不过周瑜没有带我走进任何一家,反而七拐八弯地绕进了不太有人的商铺区。在一家叫“时光”的店铺前停步,他伸手推门,迎面而来的暖香使我心神一松,目光环视过四下。 这是个很别致的店铺,昏黄的暖光下有几对男女坐在椅子里翻看着册子。 有个靓丽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我们便微笑着打招呼:“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吗?” “我们要定制婚戒。” 我讶异地扭转头,在这里? 靓丽的女人客气而询:“你们有什么设计或者中意的图案吗?” 见我们均都摇头,她释然而笑着道:“无碍,先让我店里的员工给你们选图。” 选图过程并不纠结,在他们提供客人挑选的册子上有很多别致的设计,最后我们商定了选星星与月亮的图案。还是周瑜刷卡付的定金,定制时间要一个月。 离开商业街时,周瑜提出要上我家。 9.贾小如,你是故意的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的理由是,结婚了两个人就该住在一起,他来帮我搬行李。 车停在公寓楼下,一路电梯往上时他伸手过来揽住了我的腰。 低头飘了眼他的手掌,骨节分明,指骨修长,脑中想—— 从单身到丈夫,他似乎适应的很快。 上到楼上我从包内摸出钥匙开门,进门便先换了鞋,并把一双男式拖鞋拿给了他。 他问:“谁的?” 闻言我先扬起了嘴角,抬眼看他:“周公瑾,你不会以为我和陈欢领证结婚是办家家酒吧,能在我公寓出现的男人拖鞋自然是他的了。” 他的脸色倏然变黑,这是我肯让他进门的初衷。 不过下一秒他直接穿着鞋子走进来了,且撂给我一句:“等要走时我给你把地拖了。” 让他在客厅等着我独自进了卧室,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红色的丝绒盒子赫然在目。 里头放着陈欢送我的钻戒。 我做人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要了断就断得彻底,没有多犹豫就找来了纸盒把戒指给装了进去,翻出手机给快递小哥发了条短信让来拿快件。 门上象征性地敲了两下就被从外面推开了,周瑜探头进来扫了眼我的卧室,“需要我帮忙吗?”我想了下,“你来收吧。” 于是接下来的画面便是——我坐在床沿看着周瑜来来回回走在衣柜与行李箱之间,每一件衣物都有条不紊地取下并折叠好了放进箱子内。 衣柜抽屉被拉开时周瑜顿了顿,里头放的都是我的内衣裤。 他挑起最上面那件黑色蕾丝内衣,连带着把底下一条低腰的蕾丝内·裤也拉了起来,上头还镶嵌了银色水钻,既性感又抚媚。 扭回头时那飞扬的眉毛已经掀起:“你现在穿这风格?” 我反问:“不行吗?” “行,当然行。”他立即答,却又加了一句暧昧的话:“这是我的福利。” 我起身去外边上洗手间,等回走时发现行李箱已经整理好了,而周瑜背站在床边 浅声而问:“好了吗?”他回过头来,神色不明地看着我,我的视线扫过床头柜,原本盖好的纸盒被打开了。 门铃声响,我对周瑜丢下一句:“把那纸盒帮我拿出来。”转身便去开了门,门外是快递小哥来取件。当着周瑜的面填快递单,收件人名字——陈欢。 等快递小哥拿了纸盒一走周瑜就把门给拉上了,返身将我抵在墙上,眸光锁定我:“贾小如,你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了?” 他控诉的语气低喃在我唇边,“你故意拿你前夫的鞋子给我穿,故意把你们的戒指搁到桌上让我看,但是,我进门就观察过了,除了拖鞋外浴室只有你一个人日用品,衣柜里也只有你的衣物,可见你前夫很少来且不曾在这留宿过。” 默了片刻我说:“你观察很仔细。”看见他眉宇上扬时又道:“决定与他办离婚手续后我就把他的物品给打包寄走了,拖鞋和戒指是遗漏下来的。至于留宿……” 有意停顿了下,见眼前那飞扬的眉毛凝住了,看我的眼神里也多了怒色。 然后,他的脸突然就覆盖了下来,吻住了我…… 10.早就过了呕气的年代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男性气息立即朝我涌来,起初只是唇覆住我,他在轻轻的辗转吸吮,带着些试探意味。 等见我没有抵抗时他就陡然加重了力道,右手穿插进我披散于肩的发中,牢牢扣住我的后脑勺,在我气息紊乱时被他撬开了唇。两人的脸厮磨在一起,我被紧紧扣在他怀中温暖相依。 仿佛回到多年以前,他第一次亲我时还带着青涩,不懂控制力道,牙齿磕疼了我也弄疼了自己,后来两人嘴唇上都破了皮,被人问起原因时都羞红了脸。 熟能生巧这词用在亲吻上也很恰当,慢慢亲密多了他吻得也就有技术了。由于从小我就身高差他一大截的缘故,他总喜欢这样把我扣在怀中或者抵在墙上,一番缠吻下来两人的心跳都加速,情绪激昂。 有那么一瞬我差点回应他,想要与他像以前那样纠缠至深。 可许多被时间冲淡了或者掩埋了的记忆,忽然如潮水般涌入脑中。那与他分手后的每一个孤独的夜晚,泪湿的枕巾,还历历在目。到底理智惊觉了现实,我看着眼前那狭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靠在墙上没有挣扎也不回应,直到他终于顿住动作睁开了眼。 黑眸深处,如同夜幕降临般安静乌沉。 手指轻划过我的脸,他轻声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想了下,嘴角牵起不可见的弧度,“我在比较,”见他挑起眉时才缓缓说:“你和陈欢谁更厉害。” 倏然间之前还迷离的气氛冷了下来,周瑜的眼中越来越沉的怒意涌现。 再开口时他的语声已变寒:“那你觉得谁更厉害?” 我故意想了想,然后轻描淡写地道:“你虽然吻技还行,但是陈欢吻我时……”故意欲语还休,话说一半留一半,留给他自己想象的空间。 效果是立即的,他陡然用身下把我一顶,眼神已变得恶狠狠,唇擦过我的脸到耳畔,咬牙切齿地说:“那你再比比谁床上功夫更好!” 话落他又俯吻而下…… 今天我穿的是件浅蓝色的衬衫,领口的纽扣松了两粒,被他用力拉扯的肩膀已露了出来。 我的心火彻底被激起,一字一句:“陈欢不会像你这般粗鲁!” 门砰然而摔,周瑜怒走。 静窒了半响,我才神经一松,整个人都卸了劲,萎靡下来。慢慢滑坐到地上,把头靠在墙上目光放空。 我是故意的。 在周瑜提出要我搬去他家时就在想要怎样打消他的念,于情于理我们刚刚领完证,住在一起是理所当然,他的要求不过分。但是一想到要去他家,便从内心里拒绝。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愿意被比较,尤其还是自命清高的男人。 男人再大度也不可能不在意自己女人的过去,即使周瑜自再遇起一直表现得从容而冷静,与原来那暴脾气的模样大有出入,但是我在职场混迹多年看人不会错,尤其是看他,更不会错。 他进门不愿穿陈欢穿过的拖鞋,又像头警犬似的四处察看,就知道他那清高而骄傲的性子没改。 眸光下滑,肩膀还裸露在外,刚拉好衬衫领子就听门外突然传来锁孔转动声,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门被从外面推开了,而刚刚以为被气走了的人站在门后。 此时我还坐在地上,一脸错愕。 他怎么回来了? 周瑜低眸凝了眼我,把钥匙拔下了在指尖转了圈,“我去配了钥匙,顺便买了拖鞋与洗漱用品。”神态间跟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还走近到我跟前弯下腰,用很无奈的语气说:“即便不舍得我走,也用不着像个孩子似的赖在地上吧。” 见鬼去吧,谁舍不得你走了? 他浑然无事地来拦腰抱我起来,可我梗直了身体不愿动,也不让他抱起来,于是他收回手,貌似妥协地说:“既然你喜欢这地板,那就不打扰你做研究工作了。” 抬脚从我身体上方迈过,留了一个可恨的背影给我。 目光无法不随他而转,尤其这个人明晃晃地在我屋子里肆无忌惮走。只见他把买回来的东西随意一搁就熟门熟路地走进阳台拿了拖把出来,俨然一副走在自己家的架势。 他刚才说过,走时给我把地拖了……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这会儿脸色铁青,再坐在地上也不像样,爬起来就一脸阴沉地看着客厅里忙碌的男人。然后,咬牙切齿。 他把拖把浸水后没有绞干,直接往地板上拖了,明显的一道道水印不说,还有的地方拖到有的地方没拖到。而他,视而不见。 他是故意的!我感肯定,这个男人在报复我刚才气走他的行为。 总算他把客厅拖完后没有再要去房间拖,否则我真的要忍不住呵斥阻止了。 反观他,把拖把随意地往阳台上一丢后回来,对着客厅吹了一声口哨,一脸满意与得意。 又径自走向墙边,从购物袋里拿出来两双毛绒拖鞋,一双粉色,一双深蓝色。 “粉色的给你,蓝色是我的。” 气人的是,周瑜并不来迁就我的态度,把拖鞋往我脚边一扔就转身哼着小曲进了洗手间。 他把新买的洗漱用品和毛巾一类的东西,都给摆放在那。 原本我的洗手台上摆列整齐,空间足够,摆上他的东西后一下就变得挤了,毛巾架上也多了一块,看着让人不禁生出某些遐想。 这是要……住这里的架势? 等他出来时我再忍不住开口:“周公瑾,我们谈一下。” 移步到沙发,我有意挑了单人的位置坐下,但他却挨着我身体也坐了过来。 “这是单人位。” 他眨了眨眼,“你在暗示我抱你吗?” 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在这问题上浪费时间。 我单刀直入:“你要住这?” 由于身体挨着,他侧过脸来看着我说话时,气息都吐在了我脸上,“这难道不是你的本意?”鬼才本意呢,“我……”否认的话没出来就被他打断:“贾小如,白天我就说了对你从不儿戏,既然咱把证给领了就好好过,别再跟我呕气了行吗?”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呕气?” 黑眸程亮,其意自明。 我失笑着向后而倒,把手挡住眼睛。 周公瑾,我早就过了与你呕气的年代了。 11.尘埃落定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嘎然而止时,我心头微沉了沉,知道一天中最煎熬的时刻要来了。 周瑜走出来时我想不去看也控制不住余光往那边飘,他身上披的是我的浴袍,粉色的。 一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人穿着件粉色的女浴袍,这视感…… 无论是颜色还是长度对他而言都不适合,袖子变成了中袖,而下摆处只到他大腿,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大片麦色的胸前风光都露在视线底下。 他竟穿出了一种……大尾巴狼的味道。 然后此时,那头狼在向我缓缓走来。 我是坐在桌前的椅子里的,他颀长的身影站到跟前了就有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而且他还俯下身来双手撑在了我的椅背上。顿时浓郁的男性气息将我包围,还有那刚出浴后暖热的湿气,顿然觉得空间热度上升了一个八度。 凝眸对视里,他的黑眸变成了褐色,只觉那眸光一闪,等我反应过来时已是身体一轻被他抱了起来。 知道这一刻总会来临,在我疯狂的决定与他结婚的时候就知道。他表现得像个青涩的毛头小子,听见他低哑的嗓音从喉咙中溢出:“小如子。” 以前我总爱周公瑾周公瑾地唤他,他嫌我不够温柔,总要磨着我喊“瑜”才肯罢休;而他人前也是贾小如地唤我,到了这时候却换成“小如子”。 事后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叫我,他说“小如子”喊起来带感。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记不真切了,只知道周公瑾这只禽兽在第一次扮演了“新手”似的大尾巴狼后,压着我逼问是否还爱他?我不答,他就继续做。 他丢了那些伪装,技巧不说娴熟却对我的身体了如指掌,知道哪里能让我尖叫哪里又能让我疯狂。而我发狠地抓着他腰间软肉的一点反抗,也被他当成了情趣。 尤其是当我说我们做的不是爱,而是履行夫妻义务后,他彻底不打算放过我了。 事实证明,女人的体力在很多时候是不如男人的,在床上怎么都翻不了天去,到后面我就只能任他摆布了。 浑噩中醒来时顿觉全身骨头犹如散架了一般,而罪魁祸首正是身边睡得正沉的男人—— 法律意义上的,我的丈夫周瑜。 试图翻身而起没翻得过来,腰背处有一条胳膊横在那,完全以霸占的姿态,又像是无尾熊一般牢牢扒住我这棵树。费了好一会功夫,也没翻过来,只得作罢。 侧过头看他,不知听谁说的,再成熟的男人睡着了也都像个孩子。 我看过这个男人孩童到少年到成人的模样,倒没这么觉得,几年不见他的五官似乎又立体了些,眉眼间的轮廓也更深了,而原本削得薄薄短短的头发也留长了,一簇浏海遮在眼帘处。 好看,自不用说。关键他不是那种现下流行的小鲜肉一般唇红齿白的俊俏,是骨子里都透着阳刚之气,五官又立体俊朗。他的脸上皮肤还算是白的,但身上却是麦色的,恐怕是特意去晒出来的,显得很man. 欣赏完现任老公的颜值与身体,我心里头就开始转念了。 没道理我饱受煎熬他却如饱餐了一顿的狮子般舒舒服服睡觉,而且还是在我的屋子里,是不是给他来个下马威呢? 用力推了推他没推得动。先把他的胳膊给移回去,再费力地转身抽出被压在他身下的腿,然后—— 一脚踹在他身上。 我是下足了脚力的,本该把人踹到地上,无奈我错估了一晚上折腾后自己的体力,以及这头蛮牛的体重!只是把人给踹到床沿边缘,而且他受这么大“波动”从睡梦里悠悠醒转过来。 在他眯开眼看我时,冲他露齿灿烂而笑,然后,又补了一脚。 砰! 尘埃落定。 12.保留一个号码长达十年以上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一整个早上都是低气压,某人的起床气始终没平。 早餐我就煎了几个荷包蛋,外加一杯牛奶。他把牛奶喝了,蛋没吃,见我吃完要起身时口气不善地问:“忘记我不爱吃鸡蛋了吗?” “没忘,鸡蛋有营养。” 丢下那句话就钻进了洗手间,工作场合化简妆是种礼仪,用眉刷轻刷了两下又涂了口红,镜中的自己看起来气色要比早上起来时好很多。 走出去就被周瑜给堵在了门口,“化这么漂亮要去哪?” “上班。”不是周末自然得上班,昨天已经请假一天了。 “就不能请假吗?” 闻言我反问:“你请假了吗?” 他伸手进裤袋摸出手机,“我现在打电话过去。” “你打吧,我得去单位报道,今天还有案子等着我去处理。” 他停下拨号的动作,抬起眸眼中露出疑惑:“案子?” “我在法院工作。” 出门时周瑜没有走,我也没去管他,总不至于他乘我不在把家给端了吧。 车子我给开走了,因为错开了早高峰而十五分钟后就抵达了法院。在门口与肖东撞上了,他冲我挑了下眉:“不多休息两天调整下状态?” “没必要。” 假是向肖东请的,他知道我昨天去跟陈欢签离婚协议了。 进到办公室还只有我们两人,我看着肖东泡了茶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然后抿下一口,这才缓缓开口:“我又结婚了。” 成功看到肖东一口茶喷了出来。 肖东放下茶杯疾步走过来的表情有些滑稽,他双手撑在我桌上质问:“你说什么?又结婚了?和谁?不会又是陈欢吧?” 能看到肖东这么语无伦次状,不枉我刚刚等他泡茶的这会功夫了。 摇了下头,向他坦言:“不是陈欢,是周瑜。” 这回肖东直接错愕到下巴都快掉了,还探手过来摸了摸我额头,“小如,你没发烧吧。” “去你的。”我笑骂着把他的手给打掉了。 “没发烧怎么还会在这做白日梦呢?你跟周瑜?怎么可能?是不是昨儿陈欢说了什么刺激到你了,还是……离婚不顺利?不会是他家里人来骂你了吧?” 越说越离谱了,我和周瑜结婚就那么不令人信服吗? 我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安静,然后轻描淡写地拿出手机翻开相片。在走出民政局前周瑜提了个要求,两人都把结婚证书拍照转发到朋友圈。 我当时拍了也转发了,但用的是新号码,上面一个好友都没加。否则若是原来那朋友圈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就会炸开锅,而肖东也不至于到现在都不知情还在怀疑。 划开照片后把手机递给了肖东,让他自己去看。 结婚证上可是有我跟周瑜的照片,上头还清清楚楚写着名字呢。 突然觉得自己怎么有点显摆的意味呢。 肖东看过照片后放下手机,面上仍有犹疑:“这不会是网上的P图软件制作的吧?” “滚!” 后面肖东想要询问时有同事进来了,也就暂时隐下了。不过数分钟后就收到他的短信,让我中午吃饭时务必给交代清楚。 是去看了肖东的短信才发现还有几条未读短信,都是同一个号码发的。 点开来,里头这么写: 老婆,这是你老公的号码,记得给我标注了。 你到单位了吗?为什么不给我回短信? 中午我去你单位找你吃饭,等我。 用脚趾想也知道这号码是谁的了,更何况我对这号熟悉。 莫名怔忡,原来会有人和我一样——保留一个号码长达十年以上。 13.不要再重蹈覆辙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中午饭点,肖东与我一同往外走准备去法院附近的小饭馆吃饭,刚出门就看到那辆墨绿色的越野车张扬地停在那。 我不禁顿下步,车内不见其人。 “老婆——” 听到这称呼我的嘴角就不禁抽搐起来,侧转头就见周瑜朝这边信步走来,手上居然还拎着……水果? 周瑜走到跟前时目光先在我身上停留了数秒,然后转眸看向肖东,嘴角微微上扬了打招呼:“冬子,好久不见。” 我垂眸,明明半个月前的拘留所门口两人就见过一面了,只是当时就点了下头。 而肖东居然也能睁眼说瞎话:“好久不见。” 周瑜笑了,走上来一步就环过我肩膀,用昭告天下的语气说:“我来陪我老婆吃午饭,要不一起?”肖东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以及目光扫过那搭在我肩膀上的爪子,然后才道:“行啊,我们三人很久没聚了。” 明显感觉周瑜的身体一顿,不过他眉色未动,“那走。” 法院周边本该我与肖东熟悉才是,可周瑜却像是熟门熟路的反过来领着我们走进了一家酸菜鱼馆。座位是让我先坐,随后他就坐在了我身边,肖东自然只能坐对面。 服务员来点菜,也是他率先伸手接过菜单。 单子点好后服务员送上了茶壶,我习惯性地伸手过来用茶水梳洗餐具,想了下,先给周瑜倒了一杯再去拿肖东的杯子,可等我给肖东倒好茶后却听身边咕噜咕噜声,转头便见周瑜已经把那杯茶给喝光了。 见我和肖东都在看着他,朝我露齿而笑:“老婆倒的茶肯定是要喝的。” 我默看了他一瞬,面无表情地回转视线,拎了茶壶给自己杯中倒水后便开始洗漱餐具,对面的肖东与我动作一致。这时余光中看到周瑜脸上那笑好似僵住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总算酸菜鱼来得快,化解了某人的尴尬。 也不知是否气我故意捉弄他,吃饭时都不来和我说话,而与肖东攀谈着。我也不插话,就默然在旁专心吃鱼,这家的鱼片做得很嫩,口感很不错。 一顿饭下来,大半的鱼片都进了我肚子,两个男人只得吃些酸菜。 周瑜送我们到法院门口,把手里拎的水果袋递给了肖东,说是请我同事们吃的。 等那辆墨绿色的越野车扬长而去后肖东偏过脸来看我,见我挑眉他才笑道:“你家周公瑾好像没怎么变。”我问:“怎么说?” “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吃醋。” 闻言我不禁笑了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瑜这一番闹的动机,他在看到肖东与我从法院并肩出来时就像随时准备战斗的狮子一般,处处看似礼貌周全,却又处处毫不让步。 怕是他提前过来的,先在附近都踩过点了。 与肖东往内走出几步我忽然道——其实他有变的。 肖东挑了下眉,没有追问只拍了拍我的肩说:“既然兜兜转转还是转回了他那里,你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跟他好好过吧,不要再重蹈覆辙。” 14.给我拿条毛巾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跟他好好过,不要再重蹈覆辙。 肖东有时候我真觉得是个哲理学家,说的话总带着如此类似的深意又不来点破你。 打从那天起,周瑜隔三差五就往我单位跑,而他的衣物以及个人用品也慢慢在我房子里壮大,占据了大片面积。拿他的话说,我的房子因为有他才多了人气。 我没问过他怎么会到派出所上班,而且如此年轻就混到所长位置了,想必自有他的门道吧。在那上班大多数时间都能按时下班,但也会有夜间执勤的时候。 这天他到晚上八点才进门,带着一身的寒气就要来亲我,被我给挡住了。让他赶紧去冲个热水澡再出来吃晚饭,乘他洗澡时我给他把饭菜热了热。 两人的婚后模式基本上谁回来的早就谁做饭,但基于两人会做的菜有限,有时便叫外卖吃。我今天喊了两个菜,因为接到他电话说要晚回来就没等他。 正在热着菜,突然听到门铃声在响,当拉开门看到老妈站在外面时我一下就愣住了,“妈,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老妈边脱鞋边进门,“才八点呢,晚什么晚啊,老打你电话叫你回去吃饭总推说忙,妈不得过来看看你有没被饿死啊。”说着她嗅了嗅,蹙眉问:“你炉子上在烧什么啊?” 我惊觉过来,惨叫一声立刻回身而跑,等到厨房时发现那原本热着的咖喱土豆已经焦了。 老妈跟了进来,一看锅里的惨状就忍不住数落我:“怎么长这么大都还不会做菜呢?” “妈,要不是你来,我能忘了火候嘛。” “这还怪我来错了?” “没错没错,你来得正正好,刚好解决你闺女的温饱问题。”边安抚着边把她手上拎的一大袋子菜给往冰箱里放,而那烧糊了的锅则被她接手过去洗了。 老妈一边洗着锅一边感慨:“小如,不是妈要说你,有时候能不能改改那任性的性子?” 一般这种时候我都十分配合:“嗯,一定改。” “那回头去和你张姨见一面,她给你物色了个不错的男孩子,是开律师事务所的,与你也算是同行。” “……” 合着老妈今晚过来是游说我相亲的。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男人的熊吼传来:“贾小如,给我拿条毛巾。” 我先是听到老妈手上那锅哐当一声响落地,然后惊问:“谁在你屋里?”还没等我解释,那吼了一嗓子的主人已经出现在视线里,呃,只穿了一条平角裤上半身都裸着。 周瑜与老妈乍一照面也是大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地喊:“阿姨?”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装着的“不便”,调头就往浴室跑,边跑还边喊:“妈,你等我一会。” 这声“妈”怕是把老妈给彻底喊晕了,满脸震惊地看看已经消失了踪迹的门外,又再来看我,“小如,刚那男的是……小瑜?” 我无奈而且无语地点头:“是他,如假包换。” 领证有一个月了,老妈打电话过来有几次了,我一直也没想好要怎么告诉她我和周瑜又好上了,而且是在刚和陈欢离婚后领的证。 如此疯狂的事对老妈而言,怕不是任性两字能概括了。 周瑜很快一身齐整地走出来了,穿的还是他刚换下来的那套制服,大约是洗澡时忘拿衣服进去了。发现老妈多看了两眼他,眼底闪过讶异。 15.按礼数来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难得有周瑜拘谨的时候,平日里他回来了就跟个大老爷似的两腿往茶几上一翘,这会坐在沙发里坐得那叫是规规矩矩。 老妈先打破了沉寂:“谁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我在斟酌要怎样说才不让老妈动怒,可周瑜却先开了口:“妈,我和小如领证结婚了。” 心头暗叫糟糕,肯定踩老妈雷区了。但看老妈脸色虽然不是很好,倒也没见怒意,只皱着眉问:“什么时候领的证?” “10月28号。”周瑜精准地报出领证那天日期,也成功让老妈严厉的视线转向了我。 那天早上,我给老妈打过一个电话,说与陈欢去办离婚手续。 周瑜的掌伸过来覆在我手上,却发现他比我手还凉呢。明显开口的语气里透着紧张:“妈,您别怪小如,这事是我办的不地道,应该早些上您那见您的。” “别您您的,说着生分。小如,刚看你厨房没醋了,你下楼去买一下。” …… 老妈这是明着支开我了,我应了声起身,走到门边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刚好撞上周瑜看过来的目光,里头竟还闪过一丝哀怨。我给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来到楼底下去附近的小超市逛了一圈,看见陈醋心里想是不是要象征性地真买上一瓶?不是太担心家里头老妈和周瑜会相处不快,毕竟以前周瑜常上我们家窜门子,老妈可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的。 等觉得时间差不多时我拎着陈醋上楼,开门的竟然是老妈,而屋内不见了周瑜。 “我让他先回去了。”老妈看破我的心思,为我解了惑。 在自己妈面前也用不着装,直接询问:“你们都聊了什么?” 老妈轻哼了声往厨房走,一边把之前摔地上的锅捡起来一边道:“你用不着那么紧张,不过就是问问他什么个情况,你俩瞒着我偷偷领了证就打算糊弄过去了?” “妈,我这不是没找到机会跟你说嘛。” “借口!” 嘴角抽了抽,还是老妈最了解我。 她洗好了锅走过来语重心长地对我道:“小如,你打小就喜欢那小子,以前妈也总以为你俩能成一对,可后来呢?你老实给我交代,跟陈欢离婚是不是因为他?” “不是。”我坚定且肯定地否认。 与陈欢之间产生问题时都还没撞上周瑜呢,哪来为他离婚一说。 老妈紧追着问了句:“那为什么会同一天离婚结婚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 因为,孽缘。 后来在老妈的逼问下我还是招了,听完后老妈也不由感慨:“小如,婚姻是需要两个人相互磨合的。” “妈,道理我懂,但是你觉得那事我和陈欢还磨合得了吗?” 老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却又道:“你跟小瑜这事不是领了个证就随随便便在一起的,都必须得给我按礼数来。” 我心头一个咯噔:“什么礼数?” “媒人、上门、聘礼、敬茶,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我不能嫁个闺女还偷偷摸摸的。至于办酒……” “妈,先不办酒吧。”我急声打断了老妈的打算,没料她语锋一转了道:“这个我和小瑜讨论过了,基于你们情况特殊可暂时先不办。” 闻言我心头一松,这个能暂时放下就好。 最后听老妈说定了周日上午,让周瑜办好礼数上的事务上门,而我被勒令周六晚上就得回家住。今天是周四,这期间我与周瑜都不能见面。 16.老婆,睡不着怎么办?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老妈本想独自回去,我不同意,让留宿在这边她又不肯,只得拿了车钥匙一同下楼。 可到马路边就有一辆的士开过来,老妈拦下后便遣我回去说不用送了,等到家了她给我挂个电话就是。我没坚持,目送着的士载着老妈离开后转身上了楼。 脚刚踏进门就有电话进来,拿出来一看是周瑜。 “喂,贾小如,咱妈走了啊。” 我明知故问:“你咋知道的?” “我在咱们家楼底下车里呆着呢,就没走,正琢磨咱妈这事呢。” 听他一口一个“咱妈”倒是喊得顺流,一边换拖鞋一边关门,在门要关上时迟疑了下只是轻掩,在电话里问他:“你琢磨什么?” “琢磨咱妈突然驾到我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形象不佳,怕是给咱妈留了不好印象了。” 他那哪是形象不佳啊,分明就是毫无形象。 若不是老妈连他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都见过,怕早就开骂了。 “怎么不说话呢?你给我老实说,我走后咱妈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对我很不满意?”听见周瑜在叨叨絮絮地提问,即使隔着电话也能感觉得出来他的紧张。 我说:“有什么要问的不能上来再说嘛,你反正也没走。” 他却一口拒绝了:“不行,我不能上来。咱妈规定的,说在我礼数没到位之前必须与你分开不见面,办不到就……” 挑了下眉,“办不到就怎样?” 很憋闷的小声透过电话传来:“办不到就滚。” “……”我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这还确实是我老妈的气势。 他在电话那头磨牙:“贾小如,你尽管笑,等把咱妈哄好了一定跟你加倍讨回来,到时你等着向我求饶吧。” 我的老脸一红,因为是新婚,他又精力无穷,除了例假期间几乎每天晚上都折腾到老晚。都说男人在床事上是天生的战士,攻城掠地与占有毫不手软。 不上来就不上来吧,我还能有几天清闲。 “不跟你闹了,这两天所里在处理一个案子,是个中学生在校霸凌把人给伤了。我得跟进这事,所以下班都会很晚,时间也不早了你明天还上班呢,早些睡吧。对了,明天我就不来陪你一块吃饭啦。” 既然他把老妈的旨意贯彻到底,那我也没理由去反对。 本以为夜里没他来烦能很快就入睡了,可在辗转反侧了好久后还是睁着两眼一点困意都没,总感觉身边空空的。 当真是受某人荼毒太久,习惯成自然了。 手机突然有短信进来,我从床头柜上拿过来一看,“周公瑾”三字特别傲娇地出现在屏幕上。没好气地点开来一看——老婆,睡不着怎么办? 我给他回复——凉拌。 咦?你也还没睡?是不是你老公我不在睡不着了啊? 一边呆着去。 贾小如,你就口是心非吧。 我发了个呕吐的表情,他立即回我挑眉的动图。两个人你来我往变成了表情图PK,等到惊觉过来时间已经快过一点了,我立刻给他信息说要睡了。 周公瑾:那你发张自拍给我。 我:滚! 周公瑾:你不拍我拍,晚上就看着你帅老公的照片入梦哦。 信息一过来,就有一张照片弹了出来,是他躺在床上自拍的,嘴角上扬眉眼含笑。 我摁灭了手机屏幕,却控制不住脑中盘旋他的样子,嘴角忍不住轻抿起。 17.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迟到了。 一觉醒来看时间已经过九点,手机上还有几通未接电话都没听到。 五分钟后出门一边下楼一边给肖东回电话,解释完了翻看手机,有两通都是周瑜打过来的。虽然知道他肯定没什么大事,但还是回拨了一个,却一直是忙音也就罢了。 当走进法院看见门口停着几辆警车时我没多注意,几乎每天都会有警车过来这边。 还没进部门就收到肖东传来的简讯——直接来我办公室。 心说怕是又有案子要做了。 不出我所料,确实有件案子交到了肖东手上,而肖东属意我来负责。 是一起校园伤人事件,受害者不肯私了要将这伤人者告上法庭。听完肖东所述我第一反应是觉得无可厚非,换成是谁自己孩子被人打伤了都会很愤怒。 但肖东说,是被告申请法院诉讼。 我不禁错愕。 肖东把资料推给我看,有很大一叠是关于这起伤人事件始末的,而最底下几张却是关于被告身份背景的。看完后我抬起头,“已经接了?” 肖东点头,“上头压下来的,没法不接。如果你不忍出手,那就我亲自做吧。” 我摇了摇头道:“你手头那个经济案件还没了结呢,这案子我来做吧。我们先讨论下这起案子的立足点,要如何帮这男孩脱罪,我觉得未成年是一个挺有力的点。” “未成年确实是强有力的一点,但诉讼人要求他儿子免责,少教所都不能进。分析下原告那边还有什么可动摇的,最好是能够在开庭前说服双方私下和平解决,由被告支付原告一切医疗费用并作出相应赔偿。” 这样自是最好不过,但我看资料上那受伤的男孩右胳膊骨折,头也破了,怕是家人没那么容易就肯妥协。沉吟了下,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问:“能不能让我分别见一面原告与被告?” 肖东挑了下眉,“原告目前正住院,要见不难;至于被告,现在被派出所给抓了扣留着。” 我的心头一跳,“哪个派出所?” “龙门派出所。” 静了一瞬,我咬牙切齿:“肖东,你在阴我。” 昨晚在电话里周瑜跟我提过他在跟进一个校园霸凌的案件,我当时听着也没多在意,结果隔天这案子就拿到了我眼前。 肖东闷笑出声,“放松点,他是你老公,又是这起案子的主要负责人,关键时候给你提供些便利事情恐怕就能很快解决了,这不是双赢嘛。” 突的脑中闪过门口的警车,恨恨而问:“是不是周瑜来了?” 肖东眨了下眼,坦然承认:“是来了,他那边负责抓人,提升到刑事案例诉讼的自然是要依法办事,把相关资料先递送到我们这边。刚还来和我打了声招呼呢,怎么,你想见他?两人天天腻一块还不厌吗,这会功夫也要腻乎,别忘了这是工作场合。” 我的回应是一把抓起桌上的资料朝对面丢去,恨不得拍那可恶的脸上。 起身出门往资料室走,但晚了一步,同事说周瑜十分钟前就走了,刚好是肖东在给我看资料的时候。我又对肖东那混蛋咬牙切齿了一番,那就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 18.胜之不武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肖东提出要陪我一同去龙门派出所,被我给拒绝了。 一是暂时不想看见这只狐狸的奸猾嘴脸,二是我单独过去至少能让周瑜高兴一下。 意料中的,在我开车到派出所外边给周瑜发了条短信后,不出两分钟就见他兴匆匆地跑了出来。在门口左右张望,看见我车了就笑眯眯地跑了过来。 “老婆,你当真来瞧你老公了?” 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耐着性子道:“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能啊,贾小如,还知道要过来看哥呢?是不是想哥了?” “……” 我道明来意,周瑜睁大了眼一脸惊异:“你是律师?” “那不然呢?” “我以为你在法院就是个收收档案的。” 我有想踹人的冲动了,带这么瞧不起人的吗? 周瑜还在嘴里嘀咕:“就说我上午去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呢,原来不是档案室的。” 他领我去了审讯室外边,隔着单向玻璃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个身形瘦长的男孩。对于现状的环境他满脸不在乎,甚至还抖着腿。 “喏,就是这小子,把人头砸伤了,胳膊也打断了,做笔录时态度还拽得二五八万的。”一个派出所同志在旁很不满地道。 只听身边的周瑜轻轻一哼:“让他拽,等上了法庭后就哭吧。” 他的同事顿时笑了,“少教所的大门为他敞开。” 听着他们的交流我在心里头想—— 若他们知道我是来为里头那男孩脱罪的,会不会恨我一个洞? 在我提出要与那男孩单独谈谈的时候,周瑜眼中闪过意外,不过很快他就先给我找到了解释:“你们那边还要向当事人求证笔录?工作还真是严谨。” 说着便给我安排了,他陪我一同进的审讯室。 说来也是巧,当初我好像就是进的这一间审讯室受他审问的,如今我换了一种身份走进来。我要求先把探头关闭,需要单独与男孩聊几句。 周瑜也不疑有它地点头了,他出去后头顶的摄像头上的红光就暗了。 男孩在我们走进来后就一直低着头,直到室内就只剩了我时才缓缓抬起头来。我从那张可以说还算稚嫩的脸上看到了狠意,眼神里透的光很阴沉。 我开门见山:“我是你父亲请的辩护律师。” 他蓦的笑了起来,态度很拽地敲了下桌子问:“我可以出去了吗?” 摇摇头,“恐怕还不能。” “那我爸请你有P用,给我立即换律师。” 我不动声色地默看着他,直到他被我看得不适从地身体扭动时才缓缓道:“张家豪,你伤了人,对方很大可能会致残,这一生就毁在了你手上。而你伤人的时候在场学生都是目击证人,你逃都逃不掉,少教所的大门敞开着在等你。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 少年沉不住气了,拍了桌子对我怒喊:“我不进少教所。” 我眉眼一沉,“由得了你吗?” “我爸不可能让我进那里面的。”说这话时少年已经没了底气。 老实说,拿我的世故来对付个孩子还真有些让我脸红,挺胜之不武的。 最后我只丢下一句——不想进去只有一条路,与对方和解。 也没去管男孩苍白的脸色,起身便走出了审讯室。门外周瑜靠在墙上似笑非笑看着我,待我拉上门他便开口了:“行啊贾小如,当初我逮你进来时怎么就没发现你这股子气场呢。” 心头漏跳了一拍,不动声色地问:“你还是开摄像头监控了?” 却见他指了指走廊那头,“站那边看着呢,虽然听不见你们在说什么,可却瞧着你整个气势就把那小子给压死了。” 暗松了口气,原来是从单向镜那边监看的审讯室,声音不外传。 19.这是个功利的世界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一直送我到车上后扒着车门不肯走,“媳妇,咱还得后天才能见面,你让我怎么熬?” “不就隔上一天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懂不?隔一天,就是两个三秋了。” 我无语对之,“那你就过来呗。”或许还能把这案子的事先给他打个心理准备。 但他却摇头:“不行,答应了咱妈的事不能做不到。我就是晚上没你在身边搂着睡怪难受的,行吧,我熬一熬吧。” 说得还挺正气的,随他。 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开车回去跟肖东讨论案子,没工夫和他磨蹭,正要喊他让开没想他突然探头进来,掰过我的脸就在我的唇上重重印了一记,然后像偷腥了的猫似的,笑眯眯地退开来说:“还是我媳妇的红唇欲滴最好看了。” 我那老脸又忍不住红了。 刚跟着他进门就被他拉着向他同事介绍说——这是我媳妇,你们都得喊嫂子啊。 于是,异口同声地喊——嫂子。 我脸皮薄,当时就绷不住了。 倒是之前那给我抽血检查的小姑娘的眼神,比较使人玩味,羡慕中藏着幽怨。 启动车子时我又侧头看了眼站在路边的周瑜,心说这张脸却是挺招桃花的。 回到法院去把进度跟肖东汇报了,却在走进他办公室发现里头有客,前脚迈进了刚要退出被肖东唤住,他起身朝我招了招手:“贾如,你过来。” 我走近办公桌,那背坐的人回转头来,心中微动,此人是张家豪的父亲吧。那眉眼几乎是神似,父子俩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眼前这位脸上多了世故沧桑的痕迹,眼神要更锋利一些。 据说……是个商人? “这位就是我刚给你介绍的贾律师。” “贾如,这位是张先生。” 我落落大方地与对方握了下手,在旁边位置坐下。由肖东主导,把这起伤人案件重新梳理了下,话到末处语锋一转把问题抛给了张先生,问他是否愿意庭外和解。 张先生沉吟了下,不答反问:“我儿子是什么意思?” 一听这话就知道在我来之前肖东已经跟他提过我去派出所找过张家豪了,我斟酌着言辞开口:“他希望能和解。” 张先生听后默了片刻,抬起眼时眸内精光闪过:“只要不需要我儿子去给人家赔礼认错,你们谈好便成,到时给我打电话,医药费和额外补贴金随时能够打过去。” 肖东把人送出了门,回来时飘了我一眼笑问:“板着一张脸作什么?” “没什么。” “得了吧你,不就是觉得姓张的说话不中听了嘛。” “既然知道还问?他儿子伤人是事实,既然决定要私下和解还不肯跟原告道歉,这都是什么鬼要求?” 肖东耸耸肩,“有钱人要面子。” 我直接翻白眼,面子比人家一条胳膊还值钱! 但是肖东说了一句话,使我沉默了下来。 他说:小如,你必须得承认,这是个功利的世界。 我看过原告家庭的资料,从各种角度考虑衡量,私下和解对双方都是最好的方式。 20.立场不同(上)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还是没避得过周瑜。 当天晚上没收到他信息时其实就有预兆了,隔日是周六,我休假,但与肖东约好了去医院见一见原告。 九点左右出门下的楼,到楼下就看见周瑜那辆墨绿色的越野车停在路边。 心头闪了下,走过去发现周瑜坐在驾驶位上正抽着烟。他立刻发现我了,却没像昨天那样迫切的态度,只是默不作声盯着我。 隐有所感,但还是询问出声:“怎么过来了不给我电话?” 他扫了眼我背在肩上的公文包,不答反问:“去哪?”我沉吟了下,“有点事要出去办。” “上来吧,我送你。” 见我没有动,他的嘴角扬起了嘲讽的弧度:“是不能让我知道吗?” 当着他的面拿了手机给肖东发了条短信:有事。 然后拉开车门坐进车内,车子缓缓启动时他又问了句:“去哪?” 医院那边暂时不可能过去了,跟周瑜我也不想周旋,索性直截了当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但他却似乎不打算给我亮话:“没事就不能找你?” 我也闭了嘴不作声了。 一路沉默,车子停下时我看向窗外,眼中闪过惊异。 周瑜竟带我来了医院。 熄火推门下车,我只顿了顿也下去了。其实到这里心中就有数了,本来两个部门就通气的,他那边得到消息也不奇怪。 一同进了住院楼,电梯里的人很多,把我挤到了最角落里,周瑜横过手臂把我揽进怀中,以防被人挤撞到。等楼层一到,还得靠挤的才出来电梯。 他收回了手臂,腰间有那么一瞬的空落。 跟着他往病房区走时,走廊里很哄闹,有的没床位的就在走廊里拉张钢丝床在那躺着挂水。而来来往往的病患家属很多,泡水的泡水,唠嗑的唠嗑,嚎哭的嚎哭。 周瑜在走廊的最后一间病房门前停下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就转步走了进去。 屋内立即传来一妇人激动的声音:“周所长,你又来啦,快坐快坐。” 这是一间三人病房,三张床位都是满的,在床前就摆了一张方凳。门口两张床上躺得都是老人,各有一家属在陪护。最里侧那张床上躺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他的头被纱布裹住了一直到眼睛上面,右胳膊上打了石膏。 应该就是伤人事件里的原告了,名叫李佑。 那位满额褶子的妇人估计是李佑的母亲,她站在那显得拘谨又无所适从,一直想要把那张方凳让给周瑜坐。从言谈间听出,周瑜应该不止来过一次了。 寒暄了几句后李母发现了我:“这位是……” 周瑜介绍:“这是我爱人。” …… 从老婆到媳妇,再到爱人,我从周瑜的口中听到了三种对我的称呼。 李母立即上来要与我握手,手被她双手握住了感慨而道:“周所真是个好人啊,我们家小佑这次多亏有周所垫付医药费,否则……” 我微感讶异,两人自领证后就都经济独立的,他有提过要把工资卡给我管,我没要。所以李母说得这事我还当真不知情。 “妈,周所长来了连口水都没喝呢。” 床上的少年打断了他母亲,这才使得李母松开了我的手。李母立刻要拿床头柜上的杯子倒水,被李佑阻止了让去问柜台拿一次性杯子。 等李母应声而走后,李佑抱歉地看向我们说:“你们别在意,我妈就是那样。” 我蹙了下眉,这孩子竟有着超年龄的成熟。与昨天下午在派出所见到的张家豪比,只能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来形容。 周瑜与李佑闲聊了几句,大致问些医生诊治情况,等李母回来后就告辞了。 回到车上后他并没急着启动,而是侧转过脸看着我问:“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在看过李佑的情况后,你还认为要帮张家豪那小子辩护脱罪吗?” 21.立场不同(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平静地回望他,“请注意你的用词,在案件未判之前没有人有罪,更何况到目前为止此案只是起草,还没正式上诉。” 他的眼中多了阴霾,目光也变沉了:“贾小如,我知道你是律师,口齿伶俐,黑的也能被你说成白的。可是你看看李佑伤胳膊破头的样子,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我的心头一顿,眼神倏然变凉,微微眯起沉声而回:“是非黑白不是由你定的,要由我们法院来定。” “你们法院?伤人的因为家里有钱就为所欲为,你有没有想过张家豪的所作所为很可能毁了李佑的一生,使他后半生都落下残疾?” “这与本案无关。” 周瑜的情绪变得偏激:“与本案无关?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要面临残疾,你居然说与本案无关?贾如,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的怒火也被挑了起来,扬起眉:“我变成什么样了?” “利欲熏心!” 他脱口而道了四字就立即知道说重了,眉眼里闪过懊悔,想要解释可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只是语声里已经含了冷意:“如果你这么认为我也无可辩驳,但试问你认为的把张家豪送进少教所,难道就不是毁了一个少年的一生?” 他的眼神缩了缩,嘴上争辩:“他家有的是钱,进去了再出来大不了送出国就是,哪怕是真的坐牢都能给抹过去。” 我冷笑:“钱这东西确实好使,只是没法买人心。抹去了众人眼中的污迹,却抹不去当事人心头的划痕。”话落我推开了车门走下了车,抬头看了眼头顶的阳光,很刺眼。 周公瑾,你说我变得利欲熏心,那么你呢?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 我又回到了医院病房区。 既然阴差阳错地来了,那便把该做的事做完。 李母和李佑见我去而复返很是讶异,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这了,李母还环看四下为我找。我摇摇头微笑着说没有,只是想要和李佑说一会话。 母子俩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我的用意。 我从包中取出自己的名片递过去,李母接过看了眼,忐忑不安地抬头问:“您是律师?是为我们家小佑的案子来的吗?可我们没钱请律师呀。” “我是法院的,专门来向你们了解一些情况。” 李母一听越加拘谨了:“您是法院的啊,快坐,刚才我有没有冒犯到您?” 听着对方用尊称称呼我怪别扭的,但我没放在脸上,仍旧温和笑道:“没有,这边我得跟李佑沟通一下,阿姨你看方不方便先回避一下。” 李母与李佑对视了一眼,立即答:“方便,方便,我这就出去。” 等李母走开后我拉了方凳坐在床边,目光沉定地看着李佑道:“你不用紧张,就是例行问你几个问题。”男孩的脸比起刚才都绷紧了,明显听见我是法院的很紧张。 我问:“你的家庭经济是否很拮据?” 穷人的孩子总是性格会清高一些,其实内心深处害怕别人戳到自己的痛处。李佑的脸突然涨得通红,“没有的事,就是……就是我妈把钱给借亲戚了,所以一时间没付得上医药费。” 我没去戳破他这简陋的谎言,但问了个更戳心的问题:“你是单亲家庭吧?” 李佑越加难堪了,别转过头咬住嘴唇不作声。 静了一瞬后我走入主题:“有没有想过为你母亲承担一些家庭的压力?医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后期的疗养费怕更是无底洞,而在这些基础上还要再缴纳诉讼费可能就是雪上加霜了。” 李佑回望过来:“只要官司赢了,就能判张家豪家付我医疗费和赔偿费了,这样我妈就不用欠债了。”这是个十五岁少年的天真想法,我有那么一瞬竟不忍戳破。 不过理智还在,锁定了他的眼我缓声而问:“官司输了呢?” 李佑突然激动起来:“怎么可能输?他把我的头打破了,胳膊也打断了,全班同学都看到的。周所说目击证人足以让他为这件事负责,送他去少教所劳改。” 相比他的激动,我显得格外冷静:“那么事件的起因有谁看见了?你们为什么会起争执到厮打成伤谁知道?在整件事过程里你有没有动过手?他身上有没有被你殴打留下的伤?” 一连四个问题把李佑问懵了,脸色再次一寸寸泛白。 连我都想叹息了,也不忍再去打击这个男孩,轻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你好好想想。” 22.普通的戏法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起身往病房外走,没料走到门口时突然有个小女孩扑进来,我避闪不及,女孩摔倒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连忙俯身要去搀女孩,旁边床位上的家属走了过来,“妞妞不哭。” 我退开了身看着那应该是女孩的奶奶在哄孩子,可哄了好久也没哄好,怕是那一跤真摔疼了,有些过意不去,从兜里摸出两枚硬币柔声对女孩道:“妞妞,阿姨给你变个戏法要看不?”女孩眼泪还在淌,目光却是看向了我的手。 摊开掌心,一枚一块钱的银色硬币和一枚五毛钱的金色硬币。 掌心翻转再合拢,笑着问:“猜猜看金色硬币在阿姨的哪只手里?” 小女孩早忘了哭这回事,指了下我的右手掌,却见我摊开右手掌是空的,而左手掌里有两枚硬币。我又问:“还猜不?”女孩用力点头,且大声答:“还要猜。” 这次我放慢动作,让她看清两枚硬币都放在了左手,然后合拢起来。 小女孩睁大了眼指着我的左手说:“在这里。” 我抿唇而笑摊开左手,掌心空空如也,女孩不服输地又指向我的右手,但见我摊开右掌也是空的。旁边传来了惊疑声,怕是病房中的人都看到这一幕觉得很神奇。 我凑近女孩问:“想知道阿姨的两枚硬币在哪吗?” 她点头如蒜。 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摸,指尖便捻了那两枚硬币了。 “阿姨把这神奇的硬币送给你好不好?” 我用两枚硬币,赢得了一个小姑娘的喜悦与崇拜,也解决了问题。 起身时听到身后李佑突然问:“那是魔术吗?” 心头一跳,我平静而回:“不是,就是个普通的戏法。” 没再滞留,走出病房时微微一愣,走廊里周瑜靠在墙上正深看着我。 没作声从周瑜身边越过,电梯门开,有两名医工推着车子出来,可能有些莽撞了,竟差点撞到我。胳膊被旁拽了一把,险险避开了那推车,我回眸就撞进了幽黑的深眸内。 电梯难得空闲,只有三两人在里头,我与周瑜并肩而站。 但很快随着楼层往下与停留,空间就变得狭窄起来,两人被挤到了角落里,而周瑜的身体紧贴着我,像是将我半抱在怀中。 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衣领处,他里头穿的似乎还是昨天的制服衬衫,就在外面套了一件浅灰色卫衣。今天派出所是休息日吗?应该不是,这类一线部门好像没有休假吧。 那他今天来医院算是执勤还是私下行为? 脑中晃过几个念,电梯已经抵达一楼,等人潮散去后周瑜才退开身先一步走出了电梯。 我落了两步跟在他身后,刚刚的争吵两人情绪都有些不对,过了这么一会应该都冷静下来了吧。包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以为是肖东,微蹙了下眉拿出来一看,却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我接通手机,对面传来李佑的嗓音:“贾律师是吗?” “我是。” 对方顿了顿,缓声问:“如果我不告张家豪,是不是能够得到医疗费的赔偿金?还有没有……其它抚恤金一类的?” 我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轻声答:“可以协商。” “那拜托您了。” 23.骨子里还是个痞子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挂了电话后抬头,撞上周瑜幽沉的视线,有那么一瞬我竟想避开这道目光。 只见他的嘴角牵了牵,“李佑妥协了?” 我的沉默便是答案。 他讽凉而笑着转过头,语气悻悻:“看来是我白操心了。” “周公瑾,”我唤他名字,“我们不能否认,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他突然转过眸来沉盯住我,一字一句质问:“那么正义与公道呢?每一个犯下错误的人都用钱来解决问题,这个世界还要什么法律?” “公道自在人心,而不是做出来的。人首先要学会面对现实,才能在这个社会生存。” 李佑要面对的现实就是他眼前生活的窘迫与现状,而张家豪面临的却是两种可能的现实:一是他仗着家底继续胡作非为,终究到法律年龄外形成犯罪入狱;二是他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忏悔这段过去,害怕面对李佑,也害怕面对同学与老师。 默了半响,周瑜闷声回我:“我说不过你,一肚子的歪理。” 没再与他抬杠,至少他的态度已经软化了。 坐回车上我正低头绑安全带,突然听见他问了句:“你还玩魔术?” 我的手一顿,“没有。” “刚才我有在外面看见你给那小女孩变魔术,手法很快,只不过也就只能唬唬小姑娘。” 我抬起头,目光清冷地看着他那嘴角浅扬的弧度,“魔术不是玩。” 他怔了一下,“这么认真作什么?” 我别转过头看窗外,将眼底的阴霾褪去。 车子开了片刻周瑜才打破沉静而问:“是送你回公寓还是去咱妈那边?” 我想了下,“回公寓吧,要拿点东西回家。” 周瑜不置可否,把车开到公寓楼下停了没跟我出来,让我上去拿东西。上楼时我给肖东拨了个电话交代了一下事情,让他可以联系张父那边了,尽可能地为李佑多争取些赔偿金。肖东听了不由乐了,问我现在办事效率怎么这么高了,是不是因为有了爱情的滋润。 不给这老狐狸得意的机会,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却有片刻怔忡,然后失笑着摇了下头。 因为爱情?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哪怕这次风波停歇了,但隐在底下的问题却让我生出忧患,性格不合可以磨合,彼此适应,环境不好可以两人一起努力改变,唯独理念与价值观这问题,是很难统一起来的。 周瑜这派出所的职业与我法院律师似乎在某方面理念上会有所冲突,尤其他还是所长,怕会在以后碰到案子时常常会站对立面吧。 拿完东西下楼时看见周瑜在车内打电话,说到什么时眉宇还蹙紧了,似乎对面讲的事很棘手,等了一会见他挂机后挑眉问:“你是不是有事?有事就先去办,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去。” 他也爽快:“那行,你到了咱妈那边给我打个电话。” 话落,从车窗探出身子来,在我唇上重重印了一记,才眉开眼笑地启动车子。 这人!骨子里还是个痞子。 我暗下嗔怪。 目送着车子渐渐远离视线,脑中微微恍了个神,与记忆中某个画面重叠。 24.夸张的告白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日一大早我就被老妈给叫起来了,因为周瑜会带着媒人九点到。 当周瑜的车子驶进小区时我就在窗口看见了,依稀看到他下了车又去另一边开车门,然后走下来一个中年妇女。 等门打开后看清周瑜身后的人,不禁愕然。 他请的居然是那天为我办离婚手续的民政局孙主任。 话说回来,这孙主任还真的见证了我与周瑜领证的过程。 把人让进屋后老妈就与孙主任一番寒暄落座,我给泡了茶端到桌上,老妈朝我使了个眼色,我领会地喊了周瑜跟我进那间房。 听见他跟进来的脚步我低声嘱咐:“把门带一下。”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我走到案台前点了三支香拿给他,“给我爸上香吧。” 案台上摆放了一个灵位牌子和骨灰盒,还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男人即使眉宇间有了褶子,我依旧觉得很帅,因为他是我爸。 无声看着周瑜手持香朝着灵牌拜了三拜,然后恭身上前插入香炉中。 却没退开。 他走回正位严肃开口:“爸,我是小瑜,已经和小如领证结婚了,今后您可以放心了,我一定会让小如幸福。” 很朴实的话让我莫名眼酸,别转过头将眼中的湿润逼了回去。 手上一暖,周瑜用掌包住了我的手,额头抵住我,“贾小如,当初若我知道……” 我捂住他的嘴,“不提以前的事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很快就消逝了,点点头:“嗯,不提以前。” 出了房间见老妈与孙主任正聊得热火朝天,两人脸上都笑容满面,看见我们出来孙主任立即招呼周瑜赶紧把东西拿出来。等看到他打开一个礼盒,里头规规矩矩放着金首饰时,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都什么年头了,还流行五金的?看那金灿灿的手镯、项链、耳环一类的东西,我便没有想戴的欲望。可老妈开心,她一脸满意地收下了礼盒。 这时周瑜忽然来看我,而他的手又伸进衣服口袋了,我不由心中一动。 只见他从口袋里又摸出一个黑色的丝绒小盒,一看便猜到是戒指。但在他打开盒子时我还是不由惊喜了下,那正是我俩一同去定制的婚戒,当时只是看图片,没想实物更加漂亮。 月亮和星星都是用一颗颗碎钻填充的,而且周边以蓝钻镶嵌了一圈,仿佛就像静墨的天空里的繁星皓月。 周瑜突然单膝跪地,把戒指递到我面前,大声喊:“老婆,我爱你。” 我被他这夸张的告白给弄得啼笑皆非,不会这也是老妈要求的礼数吧。 嫌他丢人,赶紧接过了戒指让他起身为我戴上,而我也为他戴了那只男戒,尺寸刚好。 本以为怎么着也得留人吃饭吧,没想十点一过老妈就把人送出了门,还让周瑜拎了一袋子糕团和糖果走。 回头老妈给我重申——这是礼节。 但过了半小时周瑜打电话来了,一开口就可怜兮兮地说:“贾小如,我没饭吃。” 我拿老妈的话搪塞:“礼节上你今天不能留饭。” “我知道,路上孙姨给我提点过了。那你能不能出来陪我吃饭啊?” 我看了看紧闭的门,沉吟了下,“你等等,我去问下妈。” 推开那扇门,老妈背站在父亲的灵位前似乎在低声祷告。被我打断了就轻喊了声:“小如,你进来吧。”我依言走进内将门轻轻阖上。 老妈一声叹息传来:“你爸走了这么多年了,当初他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今天你也领了小瑜来给他上过香了,他泉下有知应该可以安心了。” “妈,咱家有爸保佑会越来越好的。” “嗯。”老妈轻应了声,忽然弯下腰从案台底下抽出一木箱来,我的眼睛霎时一痛。 只听老妈轻念:“有些时候没给你爸擦他这些宝贝了,今天午饭你自个解决吧。” 我钝钝地答:“好的。” 转过身走出两步拉开了门,忍不住回眸,看见被老妈打开的箱子里黑色的绒布,白色的小球,玻璃的红酒杯…… 我晃了晃身子,走出了房间。 25.是老婆不是女朋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给老妈留了个条我就下楼了,阳光晒在头顶,微拢的手指冰凉。 坐上车时想起还没给周瑜回电话,取出手机发现居然还在通话中,我放到耳朵边听了听,那头没有声音,轻喂了下,也不见有动静,怕是他把手机搁在哪了吧。 车开回市区也没接到周瑜的电话,我看了眼手指上的戒指,方向盘一转往派出所而开。 抵达派出所门外,下意识就先找了一圈,却没发现周瑜那辆墨绿色的车子。想想也是,他今天要带媒人上我家补办礼节,怎么可能还回来上班? 正要调转车头离开,突然见派出所里走出来一群人,前头那几位哭得肝肠寸断都快厥过去了,边上的民警似乎在劝解。 哭成这样,怕是又有什么治安案件发生了。 那应该周瑜会被叫回来处理事务吧?我想了想还是在路边停了车,这时周瑜回电过来了。 “喂,贾小如,你怎么把我电话挂了?” “我出来了,你在哪?” 他一听立即高兴地道:“你还真出来陪我了?那你来万达中心,到了通知我下来接你。” 我看了眼车窗外,“你不用回局里吗?” “今天我休假回什么局里啊。” 这时痛哭的几人刚好经过我车,只听其中一人悲声说:“妈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那肇事司机为爸讨回公道的。” 手一麻,手机从耳边滑落,刚好掉出了车窗。 发出“啪”的一声响吸引了别人的注意,有人回身走过来弯腰捡起了我的手机从车窗递过来,“是你的手机掉了吧。” 对方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双眼通红,脸上的泪痕未干。 我点点头接过手机,低眸而仓促地说:“谢谢。” 小姑娘回了句“不用谢”,就快步上前去追她的家人。 抬起头目光凝向逐渐远去的背影,神思恍惚中闪过消瘦的身影。 在车里坐了一会等心绪平静下来我才开车往万达中心去,由于是午饭期间车辆很多,堵车外加找车位费了很长时间。 周瑜闻讯赶过来接我时笑嘻嘻地说早知道就把我一同拐走了,免得我还费这功夫。我不置可否地浅抿了下嘴角算作回应,听着他说待会要带我见个人,我认识的。 估摸着以为我不能出来,他就找了他的朋友一块吃饭,我也没在意。 等走进饭店看见座位上的人时才知并不是朋友,而是他的堂姐周潇。 与周瑜是一起长大的,他家那些亲戚就几乎没我不认识的,包括他的那几个兄长都唤我“小妹”,后来他们都移民去了国外便接触少了。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周潇是我与周瑜领证后见的第一位家人。 刚一落座周潇就笑着调侃:“你电话一来我们家周小瑜就坐不住了,屁颠屁颠就往外跑,怎么之前是让我自个上来的呢?” 周瑜立刻还嘴:“你能跟贾小如一样嘛。” “怎么不一样了?”周潇挑眉。 “你是我姐,贾小如是我老婆。” 周潇啧啧两声:“你这是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姐了是吧。” “错,”周瑜纠正:“是老婆不是女朋友,我们领证了。” 26.是不是令你很为难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这回周潇愣住了,看看我再看看她弟,一脸的不信。而周瑜则显摆地拿起我的手与他的手并排着,让周潇看见手指上的婚戒,然后得瑟地问:“要不要给你证书的照片欣赏一下啊?” “你们真领证了?”周潇不理她弟,转眸过来问我。 但被周瑜抢去了话头:“那还能有假。” 在两人的视线下我也点了点头。 吃得是火锅,中途周瑜去外面接电话了,座位上的气氛蓦然变得微妙起来。 周潇涮了一片牛肉在锅里,抬起眸语带深意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 “你们以前……”她有意顿了顿,状似轻描淡写地丢来一问:“不是分手了吗?” 忽然想笑,若换成是以前的我,在被周潇这么问的时候估计立即涨红了脸手足无措了,而此刻我只是平静地回望她,轻声而回:“他跟我求的婚。” 周潇的脸色一僵,刚好周瑜回来了,她岔开了话题。 后面周潇有些心不在焉,我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专心涮肉吃火锅。桌上手机响时我下意识地飘了眼自己手边的,发现并不是我的电话在响,而是对面周潇的。 当时她正在剥虾,飘了眼屏幕没立即去接,而是等把虾剥好后擦了擦手才慢条斯理地接起。我不关心别人的事,也没去留意那对话,直到周潇起身时才抬了眼去看,竟发现她在穿戴外套且背起了包,要走了? 周瑜跟没看见似的,只管往我碗里夹菜又下菜进锅继续涮,还是周潇敲了两下桌子道:“诶,臭小子,姐的事你给上心一点知道吗?” “行啦行啦,快走吧。” “死没良心的。” 等周潇走出视线后我才回眸掠转向身旁的周瑜,似乎在他平和的表面下有着一丝烦躁。 我迟疑了下主动提问:“被你姐知道咱们的事,是不是令你很为难?” 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胡想什么呀,咱们的事被我姐知道了有什么可为难的?” “不怕她给你家里人说?” 周瑜沉默,我不禁笑了起来,转回眸夹起一块牛肉,吃到嘴里感觉有些苦。 “喂?大嫂?咱家太后在吗?” 听着身边的动静我的筷子慢慢停了下来,没法控制不去听。而他似乎有意给我听一样,将免提打开后直接把手机搁在了我和他的中间。 然后温柔的女声从里头飘出:“妈跟爸去欧洲旅行了,老三你这小子十天半月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妈都念叨好几回了,她和爸前脚刚走你倒是来电话了。” “那老大呢?” “干啥,你大哥在睡觉,也不看看现在这边是几点。” 周瑜扒了扒头发,神情微有不耐地道:“那就和你开视频通话吧,回头你帮着转告。”话落他先挂了电话,然后点开某个软件发送连接,很快与对面连上了,画面里出现一个长相美丽的女人,我一眼就认出是周瑜那性格温婉的大嫂。 因为当初我们分手时,就他大哥结婚了,我还参加过他们的婚礼,也跟着周瑜喊声嫂子。 不过大嫂似乎没认出我来,眼含玩味地问:“老三,这是新交了女朋友要介绍给我们吗?” 周瑜恼声道:“大嫂,麻烦你睁大眼看看清楚再说话。”还把镜头专门对准了我。 他嫂子也不生气,还当真将我细细打量,然后作出评价:“挺漂亮的,比你以前那些妞好多了。”周瑜鬼叫出声:“韩静雪!” 惹得他嫂子噗哧而笑,“不跟你们闹了,这不就是小如嘛?” 闻言我不禁也笑了起来,原来是有意捉弄,早就认出我来了。 开口礼貌地唤了声:“大嫂。” 韩静雪笑问我:“小如子,你这是又被我家老三给骗回来了?”周瑜在旁闹:“大嫂,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什么叫骗回来了?” 韩静雪轻哼了声,故意调侃:“当初是谁失恋了把自己关在房里三天三夜不出门来着?” 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转眸去看周瑜,只见他眼神闪烁避开我的视线。忽然貌似恼羞成怒地掰过手机画面嚷了起来:“韩静雪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今儿跟你视频通话是特意宣告一件事的,你回头帮我跟太后与老头子转告。” 我隐约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心头没来由的加速跳跃起来。 突然把我揽在怀中,听着他对视屏中的韩静雪道:“我和贾小如结婚了。” 啪嗒一声,屏幕暗了。 我和周瑜面面相觑,刚好断网了? 但听里头忽然爆出韩静雪的喊声:“周念,快起来,你家老三有大事发生了。” “……” 等屏幕再亮起来时,已经不是韩静雪,而是,周瑜他们家老大,周念。 27.先斩后奏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念看过来的目光即使隔着手机屏幕,也让人有一种很幽深的错觉。他要比周瑜大了十岁,成熟稳重是我对他一贯的印象。 “刚小雪说你们结婚了?” 周瑜吊儿郎当地回答:“是啊。” “多久了?” “一个多月。” “为什么没和家里说?” 周瑜笑,“我这不是在和你们说吗?” 周念点破他:“你这叫先斩后奏。” 两兄弟之间你来我往,看着好像周瑜的气势要比他大哥弱,可似乎也没落了下风。但我能察觉到,周念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落到过我脸上。 最后只听周念说过阵子亮子会回国,然后就掐断了视频。 周念口中的亮子是周瑜的二哥,周亮。 是个……很刁钻的人。 周瑜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推后就撑了下巴看着我问:“现在还觉得我为难吗?” 我不置可否地拿了纸巾擦嘴。 在他沾沾自喜地以为扳回了一程开始吃菜时,冷不丁地问了句:“那为什么过了一个月才与家里说?”不为难,那就在与我领证的那天向家人公布,而不是过了一个月像抛炸弹似的,拿周念的词说就是——先斩后奏。 周瑜似乎对我的拆场过不去了,眼中一闪而过恼怒,“你还不是也过了一个月才让你妈知道?若不是被撞见了,怕是打算一直把我藏着吧,我丫的还被金屋藏娇了。” 如果不是争论的这件事很严肃,我可能会被他“金屋藏娇”的形容给逗笑。他这身形怎么也不可能是娇,而我那公寓也谈不上金屋。 相比周瑜我比较冷静:“其实你没必要急于证明,我刚也就是那么一问。为难与否,你我都已经被结婚证书绑在一起了。” 周瑜闻言眼睛缓缓眯起,脸也拉了下来:“你认为我们两是被那两个本子绑了?” “难道不是?” 没有那红本子,我和他,不过是陌路人。 他从位置里起身,咬牙切齿地从齿缝中迸出:“贾小如,你没有心。”然后气急败坏地怒走,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 我的眉宇蹙起又松开,他的反应会不会太大了些?扫了眼桌面,拿手机发了条短信—— 周公瑾,你没买单! 很快就有信息回过来,我点开来一看,不由气结。 周公瑾:爷心情不好,不买。 NND,我怀疑这人故意吃霸王餐,把帐要赖我头上! 这一桌子的菜我吃什么了?凭啥要我来付钱?关键是周公瑾这气人的态度。 可心里咬牙切齿还是只得无奈地去前台付了帐,走出火锅店还特意环视了下四周,确定某人没有幼稚地躲在哪里后才下楼离开万达。开车回到公寓,进门就见黑色男鞋脱在当门口,心头略诧异了下,他过来了?怎么楼下没看见他车呢? 关上门在屋里找了一圈没见人,最后听见主卧的浴室传来水声。 挑了下眉,心够大的啊,刚不还怒气匆匆的吗?怎么就跑回来洗澡了呢?还有,之前不是严格执行老妈的指令不上这屋的么? 怕是假意发脾气,实际上就想找借口回来吧。 28.周瑜像二哈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转念间周瑜上身搭一条毛巾,下身就穿着平角短裤从浴室里走了出来。看见我目光就云淡风轻地扫了下,直接视而不见地从身边擦肩而过。 我回身而看,那发梢的水滴滴嗒嗒地掉在地板上。 深呼吸,心中暗慰——家里的地板一向都是他在拖。 见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往沙发里一坐就开始边玩手机边喝。那啤酒是自他入住后,他自个添进去的,很少见他喝,因为印象中他的酒量很浅。 我想了想,没必要像个孩子似的跟他呕气,于是主动打破僵局:“你车呢?怎么没见停楼下?”却听他阴阳怪气地反问我:“是不是我车停下面你就不上来了?” 顿觉好笑:“这里是我家,我不上来要上哪?” 他回过头怒问:“刻意强调是你家,就是为了与我拉开距离是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你能不故意找茬吗?” 他听了我的话,把啤酒罐往茶几上重重一搁,然后起身大步走过来,那怒发冲冠的气势看着都像是要来打我了。然而到了跟前他突然把身上的毛巾往我脸上一甩,蒙黑中听见他蛮不讲理地说:“我就是故意找茬怎么了,现在你给我擦头发!” 我抓下脸上的毛巾,看他怒目而瞪的样子居然没一点火气,朝着那边努了努嘴,“那还不赶紧坐好了。” ### 周瑜像二哈。 这是我在帮他擦头发时想的,把他惹急了便张扬了脾气不管不顾,把他抚顺了又啥事都没有。这会儿就是毛给顺了的时候,一罐啤酒下肚打着嗝,翘了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调着台,注意力也没放在电视里。 他的头发很软,手指穿插过时会觉得很舒服。应该是之前有染过发,发梢还带了点棕色,可以想象他染了一头棕发浏海半遮眼睛的酷样,毕竟底子在那,加上他会穿衣服,怎么样都看着是帅的。 所以他堂姐周潇的话中意,还有他嫂子韩静雪眼中的讶异,都在证明一件事—— 他在与我分手之后交过女朋友。 说一点不介意那是假的,但也不会紧揪着不放,毕竟这几年里我的身边也出现了陈欢。 可从周潇到韩静雪,再到他大哥周念,几个人的话累积了那点恼意堵在心口不舒服,于是拿他开刀了。如愿把他气得暴走,我也消了堵。 “你在想什么?”周瑜忽然出声而问拉回了我的思绪。 “你堂姐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我本是随口一问,却发现他的身体突然僵了下,然后顾左右而言它:“她能有多大的事啊,就会拿那些小毛小雨的屁颠事来烦我。”顿了下又道:“不提她了,我回来时就琢磨来着的,肯定是那会我去外面打电话的时候她跟你说了什么。” 既然他不想提我也不多问,拿了已经半湿的毛巾转身而走。 身后在追问:“你干嘛去?” “洗澡。” 洗澡时我审视与周瑜这段新开始不久的婚姻,平和的表相下两个人都有所保留。 就像互相博弈的两人,都有在出子,却没亮出底牌,谁胜谁负难定。 我不着急,因为有的是耐心,而周公瑾却生性浮躁,就如今天被我三言两语挑出了脾气。 所以,总有胜他的一日。 29.周公瑾这个混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洗完澡心情已经变得愉悦了,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了出来,只觉腰间一紧我整个人被拽进了某人怀中。耳边传来私语:“老婆,我好想你。” 不能算是暗号,那语气告诉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还是下午,而周瑜却异常的躁动,也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一把横抱起我就往里面走…… 周公瑾这个混蛋! 是我事后在心中怒斥的,也恨恨地骂出了口。而某个混蛋却变本加厉,从下午到晚上,然后呼呼大睡了。 夜半是在饥肠辘辘里醒来的,房内只亮了一盏黄灯,身边无人。 他去哪了?也饿醒了出去找东西吃? 我坐起身,隐约听见屋外有人声传来。 听了一会,确定是周瑜的声音,而且不像是有别人,应该是他在外面打电话。 我起身去如厕,出来觉得口干就想出去倒水喝,门一拉开就听到周瑜的语声飘来:“你让我帮你,我还能怎么帮?周潇你TM要不是我姐,看我会不会睬你一秒钟!” 原来是跟他堂姐周潇在通话,可看他这暴脾气怕是要聊不下去了。 念转间周瑜蓦然回身看见了我,眼中惊异一闪而过,匆匆丢下一句:“先这样,不说了。” 他快步来到跟前,询问出声:“怎么醒了?” “肚子饿了。” 他轻笑了声,伸手刮了下我的鼻子,动作疑似宠溺,“就知道你会饿醒,早给你准备好了。” 跟着他走进厨房便闻见香味,锅里居然熬了鲜虾粥,看他在盛粥时我问:“家里怎么有虾的?”他瞥了我一眼回:“自己长脚跑来的。” 看来是他什么时候去买的了,我都不知道。 鲜美的粥下肚,顿觉满足。看他靠在一旁若有所思状不禁问:“你喝过了?” “还没,第一回煮粥,先拿你当试验品,好不好喝?” 我诚实点头,埋头继续喝粥时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堂姐这么晚找你什么事啊?” 他的第一反应是:“你听见了?”不说很紧张吧,却让我能察觉出来语气的一丝急促。顿了一下后才听他解释:“她能有什么事,回来要让我去接,现在又说要走了,深更半夜还让我去送,鬼才高兴去送她呢。” 我微感意外,周潇要走了?“是半夜的飞机吗?” “谁知道呢,懒得理她。” 关于他家的事既然他不想多谈,我也就没再去追问了。 一锅粥,两人分着吃也没吃完,不过还是得夸奖下第一次熬粥的人,手艺还不错。 隔日是周一,自然两人都得上班,我起的比较早便把夜里的粥热了热,喝时觉得有点腥味了,于是给他拿了两片面包切片放面包机里,牛奶热了一杯也搁在桌上。 出门时听见房里有动静了,扬声提醒了句早饭在厨房。 到了法院门口,见同事小眉正在接待人,经过时我匆匆投去一瞥,觉得那年轻的小姑娘和站在一旁的中年妇女有些面熟。不过没放心上就走了进去,过了一会小眉与肖东汇报工作,我在旁听见了几句。 是一起酒后驾驶案件。 30.酒驾肇事(1)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半小时后,肖东召开了小组会议。 会议内容主要是围绕酒驾肇事逃逸案件,原告是一对母女。我已经记起刚才觉得面熟的那对母女正是之前去龙门派出所找周瑜时碰见的,当时她们伤心欲绝,而那小姑娘还帮我捡过手机。 大抵是这样的:小姑娘的父亲在夜晚骑着电瓶车回家途中被一辆奥迪车撞了,然后那辆车还肇事逃逸,等到路过的行人发现时她父亲已经身亡。是过了两天后才抓到肇事司机的,但是有目击证人说当晚撞死女孩父亲的是一个女人,而不是警方抓到的那名肇事司机。原告一家不肯罢休,坚决要把真正的肇事人抓起来以慰亡者在天之灵。 肖东环视过全场,问谁愿意接这个案子。 一片静默。 大家都清楚这种情形通常出现的可能是肇事者身份不一般,所以才会有人来顶罪。 我勾了勾嘴角,轻道:“我接。” 清场后肖东问我:“你确定你要接这案子?” “确定。” “我先提醒你,这个案子的取证不会太容易,你很可能会打输这场官司。” 我抬起眸,盯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 肖东斟酌了下才回我:“其实这起案子已经算是了结了,警方已经抓回了肇事司机,那人也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以及赔偿,原告拿赔偿金是最好的。” “但那个人不是真正的凶手!” 肖东摇了摇头,“你用‘凶手’来指称肇事司机不恰当。” “喝了酒开车撞死人,跟杀人凶手没有区别!” 肖东默,深看着我好一会才道:“贾如,你不适合接这个案子。我让刘明来处理。” 我忽而拍桌站起来,与他对峙:“我要接。” “你现在的情绪不称职!带了太多个人感情色彩,在你不理智不冷静的情况下,我不会把此案交给你。” 闻言我深呼吸了好几次,让翻滚的心绪平复下来,以平静的语气一字一句:“我能胜任。” 我见了原告母女,那小姑娘叫李欣儿,她没认出我来。 不是因为她健忘,而是当时那情形应该没心思去注意其它,帮我捡手机只是出于礼貌。 母女俩的情绪都相对那天而言要平静许多,眼中仍有沉痛。李母不善言辞,几乎都是李欣儿在说,她还只是个大学生。 她说原本她父亲出车祸后肇事司机逃逸了,她们上天无门找不到人,只能广发朋友圈和在许多论坛发帖寻找当晚的目击证人。还真被她们这种撒网似的方式在论坛上找到了一个自称目击证人的人,并且那个帖子迅速火爆起来。 据目击证人描述说当晚亲眼目睹了这起车祸,事故发生后是一个打扮光鲜亮丽的女人慌慌张张地跑下车来,而且疑似脚步虚浮喝醉了酒。她没敢碰触伤者,看了大约有一分钟左右就立即回了车上,然后驾着车子快速离开。 所以后来警方抓回来的肇事司机是男的,她们坚决不相信此人就是真凶,而是认为有人为那车主顶罪,但据资料上所述,所抓的这名司机确实是那辆奥迪车的车主。 我问李欣儿有否调看监控录像,却得知那个路段的监控设备坏了,并没有拍摄到当晚事故发生的一幕。而那个在论坛里爆火的帖子迅速被黑,自称目击证人的人至今都没有出现。 了解大致情况后就送走了李家母女,站在法院门口目送着她们打车离开,恍然回身时,若有所感地抬头,肖东正站在二楼的窗口看着我。 31.酒驾肇事(2)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又去龙门派出所了。 与肖东一块去的,没提前和周瑜说,到了便直接下车走了进去。 走进去就被小刘认出来了,扬声便喊:“呀,周所,嫂子来了。” 周瑜闻声从里面走出来,看见我眼中闪过惊喜,但目光往肖东身上一流转便淡了眼底的情绪,过来便问:“有事找我?” 我摇了摇头,“不是找你,是想找那起车祸肇事逃逸案的负责人。” 周瑜眉宇一蹙,回头召来一高个子的男的介绍:“他叫秦浩,这起案子由他负责。” 于是我们借了派出所的一房间与案件负责人秦浩交谈,由于知道我们是从法院过来的,大抵程序都懂,所以也不用拐弯抹角,直接就开门见山地说要事故发生当晚的监控视频。 按道理这个路况监控视频该去找交通监管部门,但由于发生了事故案例并造成伤亡,所以通常情况下派出所会在第一时间调取该时段周边探头的所有监控录像。 秦浩一愣:“事发地的监控探头是坏的,并没有视频啊。” “这我们已经知道了,现在想要调取的是周边范围的监控录像,给交管部门打过电话询问了,说是被你们给拿过来了。我们法院现在需要取证。” “那你们等等,我现在去拿。” 当我们取完证离开时周瑜一同走了出来,他问我:“怎么这起案子是你负责的?”肖东代我回应了:“能者多劳嘛,小如的能力有目共睹。” 周瑜斜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肖东开的车,车子缓缓行入车道,我看着观后镜里周瑜的身影渐渐变小,仿佛时光回到那天拘留所门前的一幕。同样是坐的这辆车,肖东在开,我看着镜子里的周瑜。 证物取回法院后,我就给周瑜发了一条短信——今晚加班,不用等我。 肖东原本打算陪我一起看视频,可他女友来了电话晚上有约,我就独自留在单位加班了。等肚子咕噜叫时才转头看向窗外,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看时间,见周瑜有短信回复。手指微顿了下,划开屏幕,是在十五分钟前发的信息——我带外卖过来。 他要来? 起身往外走,到楼下就看见周瑜与门口值班的在交涉,手上拎着外卖盒。 他走进来几步就看见我了,路灯的光映在他背后,拉长了地上的影子。来到近处他顿步,“有没有人叫外卖?”我轻嗤了声,扭头就走向电梯。 很快脚步追了上来,肩膀被他顶了顶,“这么帅的外卖小哥来给你送外卖,咋还态度这么差的呢?”我低骂了句:“臭不要脸。” 哪料刚走进电梯就被他给抵在了墙上,唇上被咬了下,然后逼问我:“说谁呢?” 推了推,没推得动他。见他又要来吻不由躲开,“别闹,有探头。”他这才收敛了退开身,嘴角上扬着似笑非笑看我:“也有你怕的时候呀。” 懒得理会他,这人给块布都能开起染坊来的。 带他进了办公室,打开外卖盒时听见他在旁问:“又喝咖啡了?”桌上有喝剩了一半的咖啡在,平日里他不赞同我喝这些,原来家中的咖啡机都被他给不知丢哪去了,咖啡豆也不见了影踪。我已经很少喝咖啡了,这杯还是肖东临走时给泡的,说我晚上有的熬呢。 被周瑜给撞见了我也没必要推脱,只点了点头说:“可能熬很晚,喝一杯提提神。” 他飘了眼我的电脑屏幕,上头是黑的,目光又转向还亮着灯的会议室,“还在看监控录像?”我轻嗯了声,动筷吃了起来。 32.酒驾肇事(3)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带来的是我喜欢吃的水饺,份量很足怕是吃不完,问他吃没,他直接走过来就着我筷上咬掉一半的饺子给吞了。夹起第二颗还没来得及吃,又被他叼走了…… 我索性给他分了一半,估摸着没吃就过来了。 他却在那悠哉悠哉地说:“你筷子上夹的才香。” 当耳旁风吹过就散,把余下的饺子分成了两份,一份推给了他,自己端了另一份直接进了会议室——边吃边看视频。 过了一会他也走了进来,我按了暂停回头:“你不先回去吗?” “这种时候能缺得了你老公吗?我陪你一起看,否则你一个人看通宵都未必看得完。” 我不置可否地转回了头,继续开始看。 说实话看这公路的监控视频很枯燥无味,全是来来往往的车辆,要一直盯着寻找有没奥迪车出现,时间段得拉长到三小时以上,因为无法肯定肇事车辆有没有在中途转去了哪。只能拉大范围与时间点,这样一来工作量就会无限增多。 身后传来浅问:“为什么你如此执着看这些视频?你想找什么?” 我头也没回地答:“看视频自然是找肇事车辆了。” “不是已经可以结案了吗?肇事司机都已经被抓到了,也愿意承担一切赔偿。” “今天上午李欣儿与她母亲来法院了。” 事情经过想必他都清楚,我无需重述。 会议室内安静了下来,只有大屏上的汽车声在单一地传出来。期间周瑜有拉了椅子在我身边坐下,果真陪着我专注地看视频。 不知道是吃饱了比较容易发困,还是有他在身边就不那么清冷了,暖融令人疲惫。看没多久就开始打起了哈欠,在打到第三个时周瑜转过头来,黑眸湛然:“困了?” “没有。”否定了后起身,想去把外面那剩下半杯咖啡喝了。 但被他抓住了手,“不许去喝咖啡。” “咖啡并非全是坏处,偶尔提提神是有用的。” “不许喝。”他武断否决,“咖啡·因会让人的神经兴奋,对心脏机能也造成迫压。” 忽然烦躁,口气不太好地回:“我现在有事在做,能不能少管我?” 话出来就知道说重了,只见他眯起了眼,有怒光闪过,然后抓我的掌紧了又松了,侧转过身面朝大屏,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我没有因失言而打消之前的念,深看了他一眼便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杯中的咖啡已经冷了,喝着微苦,索性一口喝见底。重重放下杯子时才觉得自己也带了情绪,有种被猫爪挠了心的不舒服。 回到会议室,大屏上的画面依旧单一,周瑜背坐在椅子里。 门口到那就十几步的距离,坐在光影里的他明明很近,却总感觉迈不过去。 周瑜突然起身打断了我的怔忡,见他往电脑那边走,心神一提边迈步而上边问:“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他回过头来,眸光倒不再如刚才那般沉鹜,就是落在我身上总感觉有点不自在,“没有,看时间已经拉长到事故两小时后了,这一个监控视频没必要再继续看。” 我扫了眼大屏下方的时间,确实显示午夜快午夜两点了,而车祸发生是在十二点多。 没有异议,就在周瑜要按下停止换视频时忽然大屏上一晃而过什么画面,我的心头一跳,脱口而喊:“等一下!”一个箭步上前按下倒退键,时间回到几秒之前,并且放慢速度,画面里有车子缓缓驶入视线,但我的目光却定在离镜头很远的点。 33.周公瑾,你假公济私!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那是一个小的十字路口,有辆车的车尾露在画面中。 因为镜头拉远了,使得那辆车子在画面中很不起眼,而且只拍到一个车尾,但是我看到有一个人跑入镜头内,背身而站在马路边弯着腰像是在呕吐。 这个路段是距离车祸现场十几公里外的,按理我不该起疑心的,但还是按下暂停键让画面定格,并且放大那一处。 随着镜头的不断放大,车辆也逐渐清晰,车尾的四环标志最先瞩目。之前有好几次都是车同车牌号不同,这次我忽然有种心跳加速的错觉。 李欣儿说过,车牌号很好记——*R6868。 蓝底白字,呈露于视线。 终于找到了! 注意力再转向路边那个人影,长发披肩、浅色上衣、黑色短裙,司机果真是女的!这段视频足可成为证据,证明警方所抓的肇事司机并非肇事者本人。 但有一个问题,受角度限制监控探头只拍到那辆奥迪车的车尾,车身与车门都拍不到,所以无法证明这个女人是从车里出来的。 我尝试把视频倒回去看,既然是停在十字路口的,那应该有车辆经过的画面,但结果发现这辆车是倒着进到视频内的,并没有从那路口开过去。 很是蹊跷,怎么会有人把车倒着开?倒退回放了很多次,正百思不解时听见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忽然开口:“不用看了,那车是在进那路口前调头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倒车只是为调整车道,但因那女人要呕吐而停下了车。 不过没关系,既然能找到这个点,只要寻找那条路段上的视频便能有确切的证据了。手指划过按键,让画面继续播放,看到那女人吐完后回过身来时我再次将画面定格。 正要放大画面,手被周瑜突然摁住,“不要看了。” 转过头,他的眼睛很深地看着我,安静乌沉。 我再回转目光向画面,女人的脸因为镜头太远而显得模糊不清,只有依稀的一个轮廓,但盯得时间长了忽然心头的一根弦隐隐被拨动。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抓住,却又残留了余念与魂。 下一瞬我的瞳孔倏然放大,一把推开周瑜的掌,快速将画面放大,然后,女人的脸渐渐清晰,我的手也不禁轻轻颤栗起来。 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没想过现在这一种。 镜头里的女人,是周潇。 环转的目光变得迟缓,落在周瑜脸上时不知道自己眼中是什么情绪,震惊、失望、麻木? 之所以不想我插手此案,之所以会来给我送外卖,之所以让我不要再看—— 原来,如此。 有些东西在当时因为不在意而不会觉得有何不对,现在回想,发现其实早有端倪。 吃火锅那天周潇的心不在焉,临走时的话引, 夜半打来的电话,而他不欲与我多谈的态度,每一个点都像是被放大镜给无限放大了。 死寂般的沉静,哪怕是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到。 “你早知道是不是?”终于开口,语气萧索而涩然。 沉默便是答案。 我忽然想笑,嘴角牵扬起弧度却觉得困难,眼中的温度退却成冰,缓缓的、一字一句:“周公瑾,你假公济私!” 静窒中他否认:“我没有。” “因为她是你堂姐,所以你就以公职之便让她找人顶罪。从法律意义上而言,你这行为,属于帮凶!” 在我说出“帮凶”两字时,那原本看着我的幽沉眸子极明显地颤动了下。 “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我?” 我讽凉而笑:“你还能说什么?说周潇是你堂姐,所以你逼不得已帮她?周公瑾,”我顿了顿,“之前校园霸凌案件里你表现得高大正直,现在呢?因为那个人是你堂姐,所以你将所能利用的都利用了,费尽心思为周潇抹去罪行。” 周瑜眯起眼:“什么意思?” “有那么巧事故发生地的监控设备刚好坏了吗?”我反问了回去。 他说:“你认为是我动了手脚?” 显而易见。 34.争吵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扬声:“贾小如,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鬼祟的人吗?” “那你如何解释为什么周边地区的监控都是好的,唯独车祸现场最近的那个是坏的?” “鬼才知道啊!监控探头又不是我们派出所负责的,你得问交管部门。” 我扬高下巴,讽刺了道:“交管部门?以你周大所长现在的身份地位,去交管部门打个招呼,销掉一段监控视频怕是轻而易举。” “行!行!行!”他一连三个行,到后面是咬牙切齿,然后,转身就走。 走到会议室门边时他突然又折返回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往外拖,“跟我回去。” 我被拖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周公瑾你放开我。”他不听,继续拖我走,我用力去掰他的掌,指甲无意中划过他的手背,带出一条血痕。 周瑜动作一顿。 他终于火了,扣着我胳膊的手力道加重,疼得我都蹙起了眉。他冷冷地反问我:“既然都已经找到你想找的证据,还留在这里作什么?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家去说。” 原本这种情形下我绝然不可能会听他的,但是他最后那句话戳中了我。 这里毕竟不是私人场所,私人恩怨不该在这里解决。 出了法院门我就对周瑜低喝:“放开,我自己开车回去。”他回眸沉盯了我几秒,朝我伸手,“车钥匙给我。” 先是一愣,目光环视一圈没见他的车子停在附近。 我把下巴一扬,“自己打车回去。” 周瑜冷笑,拽了我就往车子走,余光中门口的保安在探出头来察看,怕是以为我们要打架了。我咬了咬牙,从包里掏了钥匙出来,被周瑜一把夺过,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一气呵成。讪讪地开了后车门刚要坐进去,却听他冷扬了声:“把我当司机吗?” 我也不禁冷笑了起来,把话给怼了回去:“难道不是你抢着要当的?” 还就坐在后座了,有个免费的司机何乐不为。 车子启动,车外空气微凉,车内也彷如开了冷气一般凝固。目光飘向窗外,路灯下的马路上满地都是落叶,原来早已进深秋了。恍然间眼前闪过多年前那个深秋的夜晚,我同样坐在车子里看着树影倒退,眼底褪了温度。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我想这并不是好的战场,不如上楼回家。 而往电梯走时却发现周瑜没跟上来,电梯门开,我迈入内返身,看见他仍坐在驾驶位上——抽着烟。按下楼层,门缓缓阖起,阖上的最后一瞬,他转过头来。 眼神阴郁。 打开家门,一室冷清,我换了拖鞋正要往内走,经过厨房时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脚下已经掠过又退了回来。走进厨房,煤气炉上搁着锅,锅里的水白色浑浊,而洗手池上放着的白色外卖盒正是之前周瑜装水饺的。 所以,那水饺不是他去店里买了顺带过去的,而是回来亲自煮的? 忽然感到很生气,端起锅就往水槽里扔,又把剩下的几只外卖盒丢进了垃圾桶。 35.你一直活在你父亲的阴影里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直接拿了衣服进了浴室,热水滑过肩颈,舒张了毛孔,渐渐暖融起来。但听屋外一声门响,我的心头一顿,立即关了水,凉意在瞬间侵进皮肤,一下子毛孔就收缩了。 穿上睡衣,手指划拉过还在滴水的头发,只随意拿毛巾擦了擦就推门走了出去。 客厅安静,卧室也无人,若有所感地转头看向阳台,果然见颀长的身影站在那。晃眼好似他的身旁有星火一闪而过,定睛细看才发现是他指尖夹着的烟。 我坐进沙发里,头发上的水渗进衣领里,在阳台门被拉开时有风进来,灌了我一身的寒气,不由慑缩而颤了下。 周瑜应该看见了,回身就将移门给拉上了。 他走过来时就问了:“怎么不把头发吹干?” 我抬起头,眸光落定在他脸上,之前在楼下看到的阴郁还有残余在他眼底。只见他蹙了蹙眉,抬脚往浴室走,出来时手上拿了干毛巾。 周瑜动作很粗鲁,直接拨乱了我的头发一阵狂擦,让我怀疑是不是在故意泄愤。 “周公瑾,可以了。”我开口想要阻止。 但他不听,手上连个顿停都没有。 我一恼火抬手就去拽毛巾,由于他不及防而我又花了很大力气,毛巾一下被我拽脱了出去,还连带着扯到头皮而疼了下。 毛巾落在了茶几前的地板上,空间顿时静寂了下来。 既然暴风雨势必会来临,何不来得干脆一些呢? “周潇在哪?” 我开门见山质问出声。 周瑜在默了下后,抬步走到了另一边的沙发坐下,然后目光锁定了我,“贾小如,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那是怎样?” 任何公审都该给对方辩驳的权利,这是肖东常说的一句话。 “这起车祸……”周瑜顿了顿,见我扬起了眉,又换了一种语调说:“其实并不是周潇的过错。”我顿感失望,还以为他会拿一些有力的词来辩驳,结果却是这么平平的一句。 “不是周潇的过错那是谁的?难道还是死者的?死者已矣,如果再去泼脏水,”我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而询:“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周瑜的眸光一沉,脸上怒意彰显,“什么叫泼脏水?事实上死者骑着电瓶车闯红灯,在马路中央与另一个车道过来的车辆相撞,而且周潇根本没有……” “证据呢?”我扬声打断了他,“口说无凭,凡事都得讲证据。” 即便事实当真如此,周潇也是醉酒驾驶,大车撞小车同样免不了责,且李欣儿的父亲死了,而她却还好好活着。 更何况,我一个字都不信。 “周潇没有开车。”沉顿半响,周瑜从齿缝中迸出句话来。 我不知道是该为他对亲情的执着鼓掌,还是冷笑着嘲讽:“你在楼下和阳台沉思了这么久,就只想到这么一个蹩脚的故事吗?你说连我都不信,还能让法官相信吗?你可以继续包庇你的堂姐,明天我就会把那段监控视频交上去,希望她已经逃出国了,否则绝对逃不掉法律的审判。” 36.我们算了吧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眼中的周瑜在听完我话后,周身都散出雷霆震怒般的寒意,盯着我的眸光明明灭灭,到后来其中多了一抹彻骨的狠意。 我已有所预感,可在听到他阴沉着脸说的话时还是浑身一震。那种心底最深处无法遏制的疼痛,超过了我这漫长的四年里,所有从噩梦之中独自醒来的任何一个夜。 他说——贾小如,你一直活在你父亲的阴影里。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我感觉心中的一座塔楼轰然倒塌,四分五裂,继而生出一种失去后再无法挽回的惊恸感。控制不住自己放在身旁的双手开始颤抖,而身体往沙发椅里缩,这是一种本能反应。再开口气势已经比刚弱了几分:“你不要岔开话题。” 但是他却反问回来:“我是在岔开话题吗?为什么你会接这起案件,为什么你又对肇事者如此耿耿于怀,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心底种了一个魔?难道不是因为……” “你住口!”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 我后悔了,后悔不该因为当时的一冲动,在刚结束一段婚姻后就答应与他结婚。与他纠缠了将近半辈子,我那些烂了疮的伤疤他比谁都清楚,深知怎么样拿刀往里捅会让我痛。 就如此刻,他不愿意放过我。 在我惊怒的视线里他起了身朝我走近一步,逼迫地盯着我的眼睛,甚至毫不犹豫地拿刀往我心口捅,“难道不是因为你的父亲当年也因车祸身亡吗?” 脑子轰然而炸,不可触碰的雷区在那一瞬间被点燃,我作出的反应是从沙发里跳起来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但手挥到空中就被他扣住了。 他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我,脸色青白,瞳仁里一束寒焰带了怒火,恨不得上来咬我一口。 我们像仇人一样对峙。 半响之后,男人沉郁的声音,一字一句撞击着我的耳膜:“叔叔已经过世四年,我们也分手了四年。将近一千五百天,你依旧活在你父亲的阴影里不肯走出来,当年那是意外,谁也不想你父亲会发生车祸,你把责任归在我身上我也认。时至今日,你依然恨我,甚至连带着把周潇也搅进这个局里来,你一定要闹到所有人都不得安宁吗?” 我气到浑身颤抖,他说我故意把周潇搅进来都能容忍,唯独无法容忍他提我爸! 扬手指向门——“周公瑾,你给我滚!” 上牙与下牙磕碰着,怒喊出来的话都在发颤。 周瑜的眼中多了沉痛,似乎对刚才那番刻薄之言感到后悔了,朝我踏了一步。 我立即向后退了一步,小腿弯撞到茶几疼得我倒抽凉气,但口中却怒吼:“你不要过来!”理智终于在这一秒崩盘,失去了我一贯的淡然与冷静,有些语无伦次地把心中的愤恨吐了出来:“我后悔了,后悔再遇上你后没有躲得远远的,后悔那天你提出要和我结婚没有拒绝,后悔明知道和你根本走不到一块却还要想去尝试。” 下一刻他的动作突然静止。 用非常狠的眼神盯着我,“你想说什么?” “我们算了吧。” 37.休想摆脱我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如果刀尖刺进心口会痛,那么至少不是我一个人痛,这滋味让他也尝一尝。 看见他脸上的血色一分一分地褪尽,顿在身侧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忽然朝我迈近一步。而我作出的反应是向后急退,与他拉开距离。 见我如此动作他便静止不动了,喘着粗气狠狠地瞪着我,面色青白,眸中闪烁的寒焰里尽是怒火,胸膛起伏着沉声质问:“什么叫算了?” 想说出那两个字,但是牙齿在打着颤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忽然伸手把我怒拽进怀中,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最后我们倒进沙发里,身体被他压在身下。他低头对我恶狠狠地威胁:“你敢跟我说那两个字试试?” 周瑜的眼神很危险,就好像我当真说出口了会对我怎样一般。可当我当真张口时,他先堵了上来,只觉唇上传来剧痛,他再开口时失却了一贯的从容,语气中多了语无伦次的痛楚:“贾小如,我曾把你丢失过,多少个日夜我在后悔中度过。这一次你休想如此轻易就摆脱我!” 这时候我的理智早已缺失,没有因他的威胁而有半分退缩,更不会因为他的忏悔而心软,尤其是唇上的剧痛在提醒着我过往那无数个黑暗的夜是如何过来的,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而道:“周公瑾,说与不说没有区别,事实证明我和你的婚姻从头至尾就是一个笑话,终究会要离婚!” 空间静寂! 像是空气里有什么结成冰凝固了。 各自瞪视的眼中,是彼此扭曲了的倒影。 过了半响,他松了扣住我的掌,慢慢直起身子,就站在跟前沉眸俯看着我说:“也许吧。” 语气平静,眼神萧索,而那眸光却寒彻人心。 我忽然间觉得,今晚所有的争吵、扭打,都不及他这刻平静的态度,犹如一把钝刀从我心上磨过。看着他站定在跟前,转身而离,门砰的一声重响,一室安静。 在耳膜鼓动的时间里我都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等回过神才觉有什么疾速涌来,抬手遮住了眼睛,滚烫的液体却从指缝中钻了出来。 是灯光太刺眼了,我给自己找了理由。 伸手从头处抓了什么盖住了脸,遮掉了光线。 昏暗的寂静中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的片段,那些片段里的主角,都是周瑜。 有没有一个人能够这样根深蒂固地扎在脑中,永远都消褪不去?我有,在派出所重遇他的第一眼,心里头就翻江倒海的难以再平复,过去那些所有牵强的理由都成了废弃,他对我的影响从没少过一分。 猛然掀开遮盖起身,走到冰箱前把里头的啤酒都拿了出来,开了一罐猛喝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咽喉流过心脏。又去拉身边的东西来盖,一低头却愣住,是周瑜晚上穿的那件黑色的呢子风衣。 有什么一下子就压不住了,我一边灌着啤酒一边任眼睛里冒着水,酒精在体内蒸腾,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不知出现在脑海里还是在眼前。 38.跟你老公熟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醒来还睡在沙发上,头涨得发疼,宿醉的后遗症。 倒是本能地知道冷,把那件外套给拉了盖在身上,不过还是有点鼻塞了。起身时我又看 了眼那件黑色外套,心头划过涩然。 肖东把我叫进了办公室,直接询问我昨晚看视频有没收获。 当时我的手指弯曲,指甲轻轻划过掌心,开口时却是问:“有没有电脑方面的专家?” 肖东挑了下眉,“要做什么?” “最直接的证据一定是车祸发生的现场视频,有没有可能让这段监控录像重现?” 肖东说:“看是什么性质的毁坏。” 道理很浅显易懂,如果是监控探头本身就是坏的,那么再怎样也不可能有这视频存在;但如果不是机器本身坏的,而是后台系统发生故障,或者……人为损坏,有没可能修复? 就在刚才,我心里在做斗争,是否要把昨晚那段关于周潇的视频拿出来交给肖东作为证据。把责任归类于酒精吧,我选择再求证一次。 肖东识人比我多,找他或许能有什么朋友是精通这方面的。但见他忽而笑了起来,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听见他调侃了问:“陈欢不就是IT精英吗?” 我噎了噎蹙起眉,“能不能靠谱一些。” 陈欢岂止是IT精英,还自己做了一个电脑网络公司呢,但是,能找他吗? 肖东笑过后敛去了嬉闹,翻开手机查找通讯录名单,很快就见他抬起头来,“小如,还记得钱荀吗?”我蓦然而怔,听着肖东继续说:“当时他在学校的时候就对编程很在行,好像现在在一家网游传媒公司担任技术顾问。” “那你……问问看。” 肖东:“他不是跟你老公很熟吗?” 钱荀,就是钱小宝。 高中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名字太土,于是改名叫钱荀,说可以占荀子的光显得有文化。然后,是周瑜给他起的。 等肖东问过交管部门,确定不是监控探头坏而是文件因系统问题被损坏后我才给钱小宝发了一条短信——我是贾如,方不方便找你? 钱小宝的短信回复来得很快,语气满是惊喜:贾如?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大美女贾小如啊?方便方便,欢迎随时骚扰。 我尽量简短扼要地讲述了所求之事,他满口答应,说只要主机在就没有什么不能复原的。 末了我犹豫了下,给他打字过去:这事别跟你老大说。 可钱小宝回过来三个滴汗的表情,加上一句——已经说了怎么办? 啪!手机被我丢在了桌上。 坐对面的小丽被吓了一跳,“怎么啦?” 我面无表情地答:“手滑。” 再见钱小宝我差点没认出来,以前那会在初中时他是个小胖子,到后来高中变成中胖,大学时就是个大胖子了。可站在眼前的钱小宝却高高瘦瘦,戴了一副金边眼镜,显得很斯文。 不过一开口就破了形象:“贾大美女,还以为你早把我给忘了呢。” 时间是道鸿沟,与钱小宝已经有好多年没见了,我没有表现得特别热络,只冲他微笑着点了下头。肖东之前打好招呼了,有专人领我们进机房,钱小宝在我身边压低声说:“嘿,贾小如,现在你混这么好啊,连这里的机房重地都能进来。” 我扯了扯嘴角,心说哪有你老大混得好。 39.犯傻的躲藏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坐到机器前的钱小宝犹如换了个人似的,收起了嬉笑,镜片后的眼睛神采奕奕。修复的过程并不短,我在旁看了半个多小时也看不懂那些程序,于是找了借口到外面透气。 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刚好能看到底下一楼大门,看见平地上停着警车脑中便不觉闪过某人的身影。跟钱小宝是昨天联系的,晚上周瑜没回来,也没有电话。 是冷战,还是作出回应,我没有太过去深思。 目前我只想找到更确切的证据来狠狠打他的脸,等钱小宝复原了监控视频,便就是最直接而有力的证据了,到时周潇再无所遁形。 正念转中忽见底下有个穿着制服的身影走入视线,是从大楼里走出来的,走到那台警车前时顿步,回转身目光便朝我这掠来。 对上那目光我做了个出自本能的反应——矮身躲了下去。 但过了两秒钟觉得自己这行为很傻,又慢慢直起了身,看见仍然站在警车边的人微仰了视角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就像是知道我会出来而等着。 看见警车时就想到周瑜了,但没想到会当真如此巧在这里遇上他。 转念又释然,钱小宝对他就不可能有什么不说的,自是知道我今天会过来这边。 所以,他来是为防患于未然?不对,用钱小宝的话说除非主机坏死,否则就没有他复原不了的程序,周瑜就算再想帮周潇洗脱嫌疑也没机会破坏主机。 等一等,我的脸色倏然变白,扭头就往机房走,只走出几步就开始疾跑。 周瑜根本不需要亲自来对主机动手脚,有钱小宝在就行了!哪怕机房有人在守着,以钱小宝的本事怕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主机“不小心”死机。 一口气冲回到机房门口,刚好看见钱小宝弯腰要对主机做什么时,急得我脱口而喝:“钱小宝你住手!” “怎么了贾小如?”钱小宝惊愕地回过头问我。 疾步上前我眸光沉厉地质问:“你对机器做了什么?” “不是你让我来复原被损坏文件的吗?现在已经复原好了啊,我就是要把我的程序U盘拔下来呀。” “你说什么?”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钱小宝:“傻妞,你出去上了趟厕所就失忆了吗?我说我已经把文件都复原了,现在能打开了,看看是不是你要的视频资料吧。” 旁边的机房人员也在旁道:“我已经试过了,损坏视频确实能点开了。” 我的目光转向屏幕,上头原本显示文件被损坏的很多个视频图标都变成可视了。下意识上前一步寻找那个监控探头的编号,突然想到什么回转头。 钱小宝耸耸肩,“我懂,机关秘密非外人可观也。事我已经给你办妥了,我就先走了。贾小如,你欠我一顿饭啊。”话落他就摆摆手走出了机房。 没心思为刚才的莽撞而道歉,晚些请他吃饭便是。 我看了眼那边的机房留守人员,见没将注意放在这边,就深吸了口气点开了视频。时间拉到当天晚上车祸发生之前,因为是深夜,十字路口几乎就没有车辆。监控里出现了一个骑电瓶车的人,应该就是李欣儿的父亲了。 他进入视频内时路口是绿灯,但在他快到线时灯就变成红灯了,可我看他速度不减,毫不犹豫就冲过了那条线闯了红灯。下一瞬就见横向一辆白色轿车冲了出来,心蓦然抽紧,明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还是感觉有把钝刀从心上划过。 灾难不过是短瞬之间,白色车子撞飞了电瓶车,也撞飞了人。 40.现在你信了吗?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的脑子霎那空白,那把划在心上的钝刀一下一下地磨着,直到汩汩流血,终于从麻木里感觉出疼来。理智回来,屏幕中彷如被定格了般静止,只有那红绿灯仍然在无情地变换。 终于有人下车了。 我一眼就认出那惊慌失措地跑出来的人是周潇,她的长发披散在肩,因为跑动而飘扬起来,却脚步踉跄,不知是害怕到腿软了还是……喝醉了酒。 失望?愤怒?果然? 我在心中寻找着自己的情绪,发现都不是,而是一种……无力感。 早知会是如此答案,却仍然费尽心思找来钱小宝修复这段视频,有个声音在问——你真的是为了击败周瑜吗? 我没法自欺欺人了。 是那些过往的单纯美好让我缅怀,是周瑜说不是周潇时的正气,是他转身时的绝然,让我没有办法在肖东询问时直接果断地交出已然得到的证据。 不能说是给周瑜一个机会吧,而是,给信念一个转圜的余地。 在周潇慌急地回身往汽车跑时,我知道于周瑜于我,都没有了余地。 白色奥迪以箭一般的速度飞驰而离,空寂的深夜十字路口,只剩残碎的电瓶车,以及没了呼吸的人萧条地躺在地上,鲜血从身下流淌。 像及了那年我冲到现场,看见父亲冰冷的身体的模样。 手指握拢,触及掌心的指尖一片冰凉,我垂下眸正要下决心时,忽然脑中闪过什么。猛然抬头,目光直射在还在运行中的画面,惶然搜寻——控制键在哪? 机房不同于普通电脑,一排的控制键让我不知道要按哪个。 一个箭步过去抓住机房人员的胳膊急问:“哪一个是倒退的按键?” “第一排左边第二个。” 许是看我情绪激动,对方起身走到控制台替我按了倒退的键并且口中问:“需要倒回去几分钟?”我无意识地咬了下唇:“五分钟。” 画面回转到五分钟前,空荡荡的十字路口依旧萧条无人,只有红绿灯在有规律地变换提醒着时间仍在运转。同样的场景再次呈现,李欣儿的父亲骑着电瓶车进入监控区域,在十字路口绿灯转换成红灯时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速前行。 然后,一辆白色奥迪突然从横向冲了出来,将人与车撞飞了出去。 我忽然屏住了呼吸,等待的一两秒时间仿佛过了一世纪,浅白色身影从车上慌慌张张地下来,再脚步虚浮地跑过去。 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哪个是暂停键?” “第三个红色按钮。” 我按下,画面静止。 第一次看时我被先入为主的观念左右了视线与判断,看见周潇出现在视频里时就立即认定了她就是肇事司机。即便当真是李欣儿的父亲闯红灯在先,这起车祸的肇事者依然是她。 可就在我有所决定时,突然脑中晃过周潇跑回车上的一瞬间。 倒回来看,整个过程我的眼睛都没眨一下,清清楚楚地看到—— 周潇是从副驾驶座的那边车门下车的! 没有任何一个司机会从另一边下车,而这刻静止的画面里,那视线盲区的驾驶位上,坐着另一个人! 五味杂陈。 “现在你信了吗?”有一道声线从背后幽然响起。 我浑身一震,缓缓回转过身。 周瑜靠在门边的墙上,眸光清冷,平平缓缓又铺天盖地,嘴角是一抹讥诮。 我轻喃他的名字:“周公瑾。” 他半边唇角勾出上扬的弧度,笑得冷硬,“贾小如,但凡你对我有一丝信任,现在就不会在这里。我哪怕只是听周潇口述也选择相信,不是代表我足够信任她,而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竟转身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渐离,我忽然莫名心慌,疾步追出去对着他的背影问:“而是什么?” 即使结婚,你也从未原谅我。 41.为什么结婚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现在你信了吗?”有一道声线从背后幽然响起。 我浑身一震,缓缓回转过身。 周瑜靠在门边的墙上,眸光清冷,平平缓缓又铺天盖地,嘴角是一抹讥诮。眼神里的那抹冷光使我感到寒冷,我轻喃他的名字:“周公瑾。” 他半边唇角勾出上扬的弧度,笑得冷硬,“贾小如,但凡你对我有一丝信任,现在就不会在这里。我哪怕只是听周潇口述也选择相信,不是代表我足够信任她,而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竟转身走了出去。 听着脚步渐离,我忽然莫名心慌,疾步追出去对着他的背影问:“ 但是洛克菲勒中心被日笨人买去的这段历史不能抹去,也成就了日笨人在米国的地位。 好像有两片漆黑的石头,撞击摩擦,放在一块木头上,会有火星,有烟,然后再吹一吹,便有火苗,火苗有了,火焰就有了。 虎三妹闻言,也顾不得与烦虎的二哥争辩了,扭头望去,石檐正前方的密林中,一头幼虎正蹚开积雪,缓缓靠近。 除了对方那股求胜信念以外,跟夸梅布朗被针对得很惨也有很大的关系。 她不是傻子,她都知道,可是她磨不过期待,也忍不住喜悦和多愁善感。 “呃……他比较忙,我就没跟他说。”嘴上是这么说,其实苏慕音一激动,就忘了要找谁求助,只顾着自己瞎着急。 海城高中的学生们都知道,学校里面是有两个体育馆的,一个旧体,一个新体。 以前这里香火旺盛,现在出了人命,就变成如此了。想必庙里的土地公婆也在感叹,世态炎凉,莫过如此。 老祖宗看到郭采这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自己带大的孩子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会不清楚?自己一句话就解决了问题。 而七情神砂虽然非是真正子弹,而那些景人重步兵也非是真正血肉之躯,也没有装备真正的钢铁铠甲。 龙飞与陈大虎等十多位最强的战士坐在一桌,另一边有着科研部三个负责人和助手,后勤部三大队长还有副队一桌。 三丫想说一句的,又担心回去被打,只好冷眼旁观,这事情她可干不出来,真亏大丫说都出口。 塞拉目光一冷,她的身躯宛若猎豹一闪一躲,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结。 林兰无奈点头,关键是,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找到拿东西的人。 然而,素素哪里敢正面顶撞徐长生,更不敢口吐人言,说半个字,只是有些不情愿地往后缩了缩。 徐长生伸了个懒腰,看样子商铺的事情也处理的七七八八了,等过段时间,田里有了收成,再让李道然他们几个出来卖瓜果蔬菜好了。 所有人齐刷刷咽了咽吐沫,五师叔的话的意思,就等于说里面的人待了八天依旧安然无恙,难不成,真的在修炼? 我忽然感觉这一趟来得怪异,边往回走边把手机塞回裤口袋,走到楼梯口刚一抬头,就发现有个干瘦的老头,竟然形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前。 而另一边,林风完成转账后,径直走到展台区,从玻璃箱子里取出天使之泪后,直接给塞进了裤兜里。 她做的腊肉焖饭和她干奶做的腊肉焖饭,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她干奶做的腊肉焖饭,肉又鲜又香,饭也是又软又糯,两者完美融合在了一起,肉的鲜香渗入了饭里,味也调的刚刚好,不咸不淡,闻一口都是一种享受。 剩起一碗粥,我洒了些糖,可能是感冒的缘故,现在对油腻,鱼荤等比较反感,特别想吃一些清淡的。 新生的古神只是向他背后遥遥一指,接着,他的胸口就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空洞。 42.老妈的寸步不让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还是周瑜打破沉寂:“你再不过来吃就冷了。” 只得走过去坐进椅子里,鸡蛋煎的刚刚好,外层皮脆里层蛋黄嫩软,上面洒了些盐花代替了原来浇汁的酱油。老妈这边应该没有专门那种日本酱油,老抽和生抽都不合适。 突听门处传来开锁声,侧转头见老妈推门进来,看见我坐在桌前正吃着就嘀咕了:“太阳都要晒到屁股了才起来,越来越懒了你。” 我没回话,目光在老妈身上打量。 发现老妈内搭焦糖色的毛衣,黑色打底裤,外面裹一件卡其色的长款棉袄,整个气质都显得年轻有活力。 老妈被 一尊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黄金巨人,正准备彻底摧毁那座天空之城,旋即,一根苍翠色根须猛然缠绕过来。 因为就职猎人的缘故,罗恩可以用敏捷代替力量成为制造伤害的主力——这也是罗恩为什么毫不犹豫的缘故。 李明惠距离管明最近,她没听清电话具体内容,但隐约听到‘老板’两个字,好奇之余,也对管明身份多了些探究之心。 一片宛如天塌地陷的光影中,青黑色羽翼刀光,带着凛冽无匹的锋利,这时正朝着蚀天圣主极速飞射而来。 “能够将风家精挑细选的保镖都给打倒,而且还让他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看来,这叶八炮真的不是一个简单普通的纨绔了!”杨逸又开始皱起眉,装神探分析起来。 波动的神火天然对所有非神祗生物造成威压,就如同龙威一般——为了尼姆巴拉战士和罗恩的正常行动,罗斯特收敛了神威,率先向着通道的尽头走去。 不过,特里没有气馁,而是准备真正的攻击——第一发炮弹只是试射的实心弹,用来确定目标距离和精度,能够射中实属运气,接下来一发才是真正的攻击。 而随着罗恩视线的转移,所有一切落在罗恩视线范围的结构,无论是天鹅绒幕布,还是墙壁,地板,乃至笼罩铁牙的铁笼都变得模糊,只有笼子中的铁牙变成了暗红。 唐离怔了怔,他倒是没想到此事,林洛儿也未曾提及她有过什么师父。 “那可不,你也不看看你出门多久了!”苏皇后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对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你们有事才来找我的吧?”皓灵子对炎舞与凤瑶道。 不过虽然,姜兕柙拿自己的影子没有办法,但同样的自己的影子一样拿姜兕柙没有办法,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部分,即便姜兕柙的影子是从姜兕柙的本尊中分离出去的,但万法却不离其宗。 虽然飞天螳螂被大嘴雀的电光冲钻打中,到哪飞天螳螂的剑舞已经完成了,攻击力也已经提升好了。 温玉蔻在桂嬷嬷的服侍下慢慢喝茶,唇瓣被热气熏得红润娇嫩,好似花朵一般美丽。院中安静异常,窦氏也是肯忍的人,静等着她喝完这杯茶。 景聆看着御医的脸色,也跟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御花园,她独自沿着湖边走了一段,远远地看见时诩还光者膀子,顿在湖边扭衣服。 她和陆闻远恋爱六年,彼此之间从没谈过结婚的事情,并且在恋爱之初就跟陆闻远说过自己将来会丁克。她以为这是他们交往的前提,却没想到陆母仿佛毫不知情。 见到这一幕,众人眼中的怀疑之色尽去,能轻易的震退凝脉境第十门的二长老,那周坤不是凝脉境第十二门还能是什么? “龙之怒和龙之波动命中双方,双方都同时命中了,谁会获胜呢?”解说员看着已经没有多少水的水池中,僵持着的两只精灵喊道。 43.你一定要这么曲解我吗?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也据理力争:“我这口气有什么问题?申诉下自主权不行吗?前不久刚给人发了请帖婚却没结成,过几月又发请帖,还定在年底,你让人家怎么想我?” 老妈沉默了下来,面色变得凝重犹豫,显然我的话点到了重点。这个事情其实最在意的人不是我,而是老妈,她喜滋滋地跟人发了喜帖,结果到结婚前一天我就给她说不结了,不说她心理的落差吧,在亲戚朋友面前她也面上无光。这种事哪怕你说破了嘴,谁又会真的会来体谅当事人的为难,背后必然要说闲话。 余光中周瑜坐在那处置身事外的模样,就气不打从一处来。刚一个劲顺 若兰应声,现在一切都听他的。也明白夜晚是这些恶魔、死灵最活跃的时候,如果想乘着夜‘色’离开那就大错特错了。对方会比你看的更清楚,战斗力也比白天更高。 “岛上的人给本王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出来投降!”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得云过耳膜嗡嗡作响。 “希望如此。”陈强拱了拱手转身离开,胖子和狂龙连忙追了上去。 这七成的结婴已然是相当之高了,要曾浩且不敢结婴,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婉婷。 丰乐四人的出现,顿时整个遄淙渊入口之处的气氛就是压抑了起来。 陌离殇白了一眼仓沐沐,这货好邪恶,但是却是好喜欢,陌离殇这个狂暴份子,正就是一个战斗狂人,否则也不会打到无敌城了。 就在那人环顾感应之下,却不料就此在自己头顶之上,只听得丰乐那冰冷声音传至自己耳中,那人心头竟是猛地颤栗了一下。 “他是伟大的创世大神,和我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你不要想他了。”蓝发老者劝道,不忍七公主相思成疾。 “钱我就不需要了,不过我需要一批药材。”陈强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让叶有道帮自己收集练丹的药材一定会事半功倍,他是上层阶级的人,应该会有办法得到名贵的药材。 章孝全等人拿过陆尘的图纸,也都看了看,也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对。随即,都失望的将图纸‘交’还到了陆尘手里。他们三人继续走到了一旁开始商议他们之间的秘密。 张德山自己的供述,完整的证据链,他是完全无法脱罪的。等待他的,是审判和刑罚。 欧阳雪琪不说话了,她这个怀疑的方向果然是不对的,她根本没有抓住问题的关键。 目送着二人进屋房间的背影,丹青咬了咬下唇,心头涌起了分外怪异的情绪,那是一种酸涩的、恨不能掐死祁梓轩的暴躁情绪。 “饿……饿……”那些生化人趴在地上,流着口水说道,手不停的往前伸,不停的往前爬,才短短一天的时间,所有的食物都已被吃光了,要实在找不到吃的东西,那么他们到时候只能吃同类或者是自己了。 好在张成森也不是一个十足的猪队友,这个时候,他就来了一个神配合。 好吧,秦汉承认,他自己虽然没那个厚脸皮去混在一堆萝莉中间参加线下活动,但也是一名大友。 在这一届东京电玩展上,这一款在这个平行世界,拥有划时代概念的自由建造与冒险类沙盒游戏,将正式亮相。 他们没有什么法律观念,只认准自己的道德标准。符合标准的,那么就是对的。有违内心准则的,那么他们就会不屑一顾。 工作人员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几张欠条放在桌,欠条落款果然是那家饮料公司,时间也是去年,看样子不像是伪造出来的。 程宁远将自己的衣服放在沙发上,拉着叶羽菲坐下:“和老三他们在外面吃过了,程墨羽和豆豆还没回来?”他看了看时间,这个时间差不多也应该是回来了才对。 44.我的道歉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他默沉了片刻才再开口:“那天你也听见了,我爸妈正在周游世界,暂时找不到他们。过阵子老二会回国,但他那人不靠谱,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打算对我妈阳奉阴违?”我直接截断了他,也为他解读后话。 黑眸一沉,有恼怒闪过,“你一定要这么曲解我吗?” 看他动怒我反而心情愉悦了不少,淡笑着说:“是否曲解各自心中有数,如今我老妈肯退一步,于你于我都是双赢,又何必还来纠结。” 男人的眼中多了沉鹜,却在移开目光时语锋一转:“那起车祸案结案了吗?” 我的心头一刺!假如他只谈私不谈公,那么我会保持一份还算良好的心情跟他交流,可他到底还是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嘴角多了嘲讽:“你想问的是——周潇能脱得了关系吧。” 他猛然回眸,眸光明明灭灭。 我从沙发里起身,用俯看的视角迎视着他,口中缓缓而道:“周潇虽不是直接车祸肇事者,但她作为目击者没有第一时间营救死者是其一,后又在嫌疑期间欲图规避此案是其二,说其是帮凶过于严重,但是相关责任难免。你最好把她叫回国录一份详细的口供吧。” 周瑜也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原本我的气势因为视角而临驾于上却在,陡然间气场转换。尤其是他还朝我逼近了两步到跟前,黑眸紧锁着我的眼,以身高优势打压我。 “贾小如你听着,我问这起案件是本着职责问心无愧,而不是TM的你以为的那样。首先周潇根本就没逃出国,她老老实实地呆在酒店等候传讯;其次肇事者至今都还被关在看守所里;若要说什么私人情绪,无非是我不希望你再去碰这案子。” 我刚要张口,就被他扬声阻断:“你一定又在想,我不希望你碰这起案件是不是在动什么脑筋对周潇徇私,现在就明确告诉你,我周瑜这辈子只可能对一个人徇私,那个人姓贾名如!听见你妈说你一个人突然回家了,我立即放下手边的事过来,却遭你冷嘲热讽,你当我TM的犯贱呢,还不是怕你难受怕你痛苦,怕你活在你父亲的阴影里出不来!” 我的眼神缩了缩,心口上有把钝刀在磨,出没出血我不知道,但觉得疼。 也不能怪他,是我一直没过得了心里的那一关。所以每被他戳一次,就疼一次。 不过我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也不是一根筋认死了不肯回头的人,错了还是会改。所以深吸了一口气后,把目光落在他下巴以下领口处,低声道歉:“对不起。” 空气凝了一瞬,听见他像是怀疑自己耳朵般地问:“你说什么?” “之前误会你假公济私,是我不对。” 突然气息逼近,他的脸抵至我眼前,轻吟了语声:“再说一遍呢。” 这才恍然他是故意。 伸手把他一推,“听不见拉倒。”转身要走,却被他拽住了胳膊,“道歉态度有这么差的吗?”我都懒得理他了,直接要挣脱开他,但被他一使力反而拽进了怀中,只觉后脑被摁住,他的唇就落了下来。 起初还挣扎,但我越挣扎,他就吻得越重。无奈只得承受,任他胡作非为。 察觉到我不再反抗后,摁住我后脑的掌稍稍松了些,但唇舌没有丝毫退却。只觉腰上一紧,被他往后而推,我倒在了沙发里,下一瞬他就压了上来。 这样的角度更方便他深吻,不过—— 门外传来异动惊醒我的理智,老妈回来了! 嘴被堵住了没法开口,只能用力去推,可他却蛮横地把我双手给压制在头顶,缠吻继续。 45.两个男人的战争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然后,门被推开,老妈尴尬的干咳。 周瑜总算找回了理智,悻悻地从我身上退开,却在转头间眸光一沉。 虽然是自己老妈,但被撞见了也觉羞赧,而且低眸间看见自己的领口都被扯开了,快速整理完才从沙发里坐起。目光落至门处,一个最不可能会出现的人居然站在老妈身后。 陈欢。 打从离婚后,我与陈欢没有再见过面,联络都没。 而陈欢此刻的神色并不是尴尬,而是错愕,外加犹疑。 老妈颠簸地往内走时引起我注意:“妈,你的脚怎么了?” 回答我的却是陈欢:“妈……阿姨被车子给撞到了,我刚好经过,所以送阿姨回来。” 闻言我第一反应是冲到老妈跟前扶住她,“妈你有没有事?有哪里伤着吗?怎么不给我电话的,不行,我们现在立刻去医院检查。” “我没事,你别这么紧张。就是被一辆车在倒车时给带倒,然后脚扭伤了而已。” 听老妈这么说我依旧不放心:“不行,妈你这是被车撞到,必须得去医院拍个CT。” “小如!”老妈突然大喝一声,把我给喝愣了,也把其余两人都吓住了。 老妈的脸拉沉了下来,看我的目光里变得犀利而平静:“我说了我没事,不是每次意外都会那么严重,你还要多久才能从你爸的噩梦中走出来?” 我不是个爱哭的人,可在那一瞬间,低头,眼中,有了泪意。 转过身疾步回房,把门关上。 泪,夺眶而出。 妈你说错了,那不是噩梦,那是劫难。 听见门板外老妈的声音模糊传来:“你们随意。”然后她走进了隔壁门,老爸的房间。 我涩然而笑,没从老爸的噩梦中走出来的,又何止是我一个? 想到外面还有两人,且并没听见离开的动静,我快速收拾了情绪将脸上的泪痕擦去,拉开门走了出去。却见客厅静谧无人,而屋门洞开着。 往门边走,听到屋外传来低浅的语声。 陈欢:请问你是…… 周瑜:不认识我了?哦也对,那天是我部下去把你带进派出所的。 一时静默,我能想象出来这时陈欢的表情,一定是既尴尬又难堪。他这辈子被带进派出所的经历怕也就是上回那件事了,挺不光彩的。 而且我估计就算周瑜点出来了,陈欢可能也不见得能认出他来。 陈欢别扭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会在小如家的啊?是做市民调查吗? 周瑜嗤笑出声:市民调查?陈先生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对了,刚才我岳母多亏你热心相助,在这里我代小如向你郑重道谢。 陈欢: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岳母? 听到此处我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看见周瑜飞扬了眉毛,唇角噙着一抹嚣张的笑说—— 你好,我叫周瑜,是贾如的老公。 不是我多心,周瑜在说“贾如的老公”时语气特为加重了。 就像是…… 一只公孔雀展开了屏在向世人炫耀似的。 陈欢的语声变得不淡定了:你胡说!小如怎么可能…… 我正在偷听壁角中,没料那只“公孔雀”的爪子朝我伸来,一把就将我拽了出去并且揽紧在他身边,“贾小如,你告诉他我是在胡说吗。” 陈欢看着我,眼神中尽是不敢置信。 当时我心里想的是——原本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怎么就把我给扯进来了? 46.婚内出轨?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沉吟了下,对陈欢道:“今天我妈的事多谢你了。”腰间一紧,周瑜故意收了力,暗示我该说点别的,我没理他。 陈欢:“这事换谁都不会坐视不见,更何况还是阿姨,当时我也提议说去医院检查,但阿姨说没事,只是脚被扭到又坚持要回来,只得送阿姨回来了。” 他解释完看了眼周瑜,按讷不住地问我:“小如,这位周先生是……” 没什么可遮掩的,我浅笑了下实话实说:“我们结婚了。” 陈欢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一棒子挥上去,先是乍然而惊,然后再是疼。 关键是身边的周瑜还很贱的丢了把刀过去:“现在相信了吗?”我恼恨地用手肘顶了下他腰间,他闷哼出声。 我们的行为被陈欢看在眼内,可能特别刺眼,“我还有事先走了。”丢下这句就匆匆进了电梯离开了,而某个男人等电梯门被关上的瞬间还得意地吹了声口哨。 陈欢有没有听到我不清楚,但是侧转过眸看周瑜,真想问一句:怎么这么贱的? 转身回屋,周瑜跟了进来。 他探头看了下四周,小声问我:“妈还没出来?” 我朝那扇门瞥了一眼没作声,与老妈偶尔拌嘴争吵会有,但这般大动干戈却不曾。其实话说回来也不能算大动干戈,只是在各自怀揣了永远拔不去的刺,不愿对方痛又无法触碰。 周瑜推了推我,“不跟妈去道个歉吗?一会都到饭点了。” 听他前半句话还觉得是人话,后半句就让我忍不住开口了:“你是指望着我妈做饭?” “哪的话,我这不就是提一下嘛。”他立即矢口否认。 我轻哼了声,“想吃自己叫外卖。” 老妈出去买菜,菜没买成还反被车给撞了,他还指望老妈给做饭? 不过周瑜也没机会叫上外卖,所里一通电话把他叫走了。临走时他没再提之前那起案件的事,只是挠了下我的头发酸溜溜地说:“以后离那小子远点。” 自是知道他指的是陈欢,事实上自从离婚后到今天我还是第一次见陈欢。 周瑜走后我就去敲老妈那扇门,听见里头回应才自行推开走了进去。 “妈。”我轻唤了一声。 听见老妈背站在老爸的灵位前叹了口气问:“他们都走了?” 我轻应,顿了下问:“你为什么叫陈欢来?” 知母莫若女,刚刚看见陈欢与老妈一同进门时我就心中有数了,陈欢不是恰好经过这附近,而是被老妈找来的,只是刚好老妈发生了意外。 老妈转过身,脸上是平静的表情,“一会出去了再说吧。再过几天就是你爸的忌日了,你记得把假留出来,现在先来给你爸上柱香吧。” 忽略心上轻细的钝痛,既然老妈选择避开那话题,我自是不会主动去提。 应声上前,虔诚地把香点上后拜了三拜再插进香炉。 等回了客厅老妈才缓缓开口:“小如,妈不见得完全懂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有眼睛会自己看。你和小瑜打从结婚后就回来过一趟家,还是被我给撞见了勒令按礼办事回来的。当初你跟他在一块到后来分开,妈确实忽略了你当时的感受,但你俩现在又走到一起了,但凡留心能瞧不出你俩之间存在着问题吗?” 我垂在身侧的手指揪了揪裤缝,并没作声。 老妈顿停片刻又道:“小陈这孩子除了你说得那糊涂事,其余都很好。那你既然已经决定跟他离了,做妈的也不来阻止你,但你却转身跟小瑜领证了这事一定是有欠考虑的。今天你给妈把话老实说了,是不是在小陈发生那事前你们就已经好上了?” 听到这我才知道,原来老妈以为我……婚内出轨! 47.旧情复燃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没有半点犹豫地否认:“不是的,我在陈欢那事之前没见过他。” 老妈狐疑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你和小瑜是在小陈的事之后才遇见的?然后隔了半月你俩就领证结婚了?就在那半个月里你们旧情复燃了?” 我的老脸一红,被老妈“”四个字。 “妈,我和他在离婚那天是第二次见面。” 其实算是第三次,关于酒醉验毒还被关押了的事,不想跟老妈吐露。 “你这丫头,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婚姻大事如此草率的。”老妈无语地对我呵斥。 草率吗?我笑了笑。 老妈终于扯回了正题:“昨儿你回来那脸色我一看就知道铁定有事,还绝对不是跟工作相关的,那就只能是关于小瑜了。早上拿办酒的事试探你俩,还被你这丫头给气着了,我一气之下出门就给小陈打了通电话,就是故意想让他来搅浑这池水。哪知道……不提也罢。” 哪知道她出了小事故,回来还跟我闹僵了,于是她的如意算盘不了了之了。 对自个老妈这点小心思既无奈又无语,把前女婿和现任女婿叫到一块来做这种“碰触式”交流,都怀疑她跟我闹是不是故意借题发挥,把烂摊子丢给我来着。 后来我给做了面条,母女俩边吃边聊,说得最多的还是周瑜。 老妈的意思我大致明白,她不是对周瑜不满意,但对他家里很有意见了。我俩领证这么久了,他家人都没有一个主动上门的,哪怕在国外不也一张机票的事。 我拿周瑜给我的理由解释了,老妈最后轻哼着丢下一句“尽管现在帮着他,有本事你俩以后不闹”,就进房午休了。 被自己老妈怼,只能报以苦笑。 难得休假,不想一整天都窝家里,拿了手机和钥匙就出门了。 刚到楼下就听见有人喊我,回转身,却见是陈欢。 陈欢的身边,停着他那辆黑色奔驰车。不知是离开了又回来,还是,就没走? “小如,我们谈谈。”他走过来如是对我要求。 犹记得某人在离开前的叮嘱,让我离陈欢远一点。想了下,浅声道:“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我还得出去的。” 陈欢追问:“你去哪?” 见我不予回应,面露尴尬地说:“不会耽误你太久时间,我们就在‘有约’坐一会好吗?” 心头微动,“有约”是马路边的一家茶吧,我和陈欢在那里认识。 走进“有约”,陈欢领我径直走向了窗边的老位置,分别落座。 他问我:还是卡布奇诺吗? 我沉吟了下,说:不喝咖啡,替我点一壶玫瑰花茶吧。 诧异的眼神里,我平静若无。 一杯摩卡,一壶玫瑰花茶,被送上了桌。 轻抿一口,淡淡的玫瑰香味卷过舌,没有咖啡的浓郁,也还行。 “小如。”陈欢打破沉寂,“你当真和……他结婚了吗?” “那还能有假?” “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故意找他来骗我的。” 陈欢在说这话时垂着眸不敢来看我,握着咖啡杯的手很紧,没听我回应他又道:“我知道现在跟你解释晚了,但还是想告诉你我的心路历程。那天晚上是大伟约我去参加单身派对,后来我喝了很多酒也壮了胆,怕跟你新婚夜不好,所以他们在给我介绍女人时没有拒绝,没想到后来会……” “陈欢。”我打断了他,不是听不下去,而是,“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他错愕了下,“我不是要推卸责任,确实这事上我有错。”忽然横过桌面来拉我的手,急声表述:“小如,你知道的,我从第一眼在这里看见你起就喜欢上你了,跟你从谈恋爱到领证结婚虽然只有一年不到的时间,但是我已经喜欢你到不行。会发生那件事,我真的是有苦衷的,你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我知道那个姓周的男人一定是你找来故意气我的对不对,否则妈不会还喊我过来了。” 我的目光落向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掌,手指不短但不如某人骨节分明的手好看,换成是某人,这时候一定是蛮横地抓了我的手不让我挣脱,而不是,稍稍用力,就抽手出来了。 48.制服与被制服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难得休假,不想一整天都窝家里,拿了手机和钥匙就出门了。 陈欢的身边,停着他那辆黑色奔驰车。不知是离开了又回来,还是,就没走? 犹记得某人在离开前的叮嘱,让我离陈欢远一点。想了下,浅声道:“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我还得出去的。” 见我不予回应,面露尴尬地说:“不会耽误你太久时间,我们就在‘有约’坐一会好吗?” 走进“有约”,陈欢领我径直走向了窗边的老位置,分别落座。 我沉吟了下,说:不喝咖啡,替我点一壶玫瑰花茶吧。 一杯摩卡,一壶玫瑰花茶,被送上了桌。 “小如。”陈欢打破沉寂,“你当真和……他结婚了吗?” “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故意找他来骗我的。” “陈欢。”我打断了他,不是听不下去,而是,“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我的目光落向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掌,手指不短但不如某人骨节分明的手好看,换成是某人,这时候一定是蛮横地抓了我的手不让我挣脱,而不是,稍稍用力,就抽手出来了。 不止心态很平和,出口的语声也很平静:“苦衷?婚前去嫖,跟旧情人搭在一起,这就是你的苦衷?陈欢,我主动提出离婚,就是觉得夫妻一场,没必要在散时来撕逼。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既然已经时过境迁,就不必再起这个头做多余的解释了。” 我也不是面揉的,克制脾气是觉得跟前夫撕逼太难看,但该不容忍时便也不再克制。 故意顿了顿,看陈欢五彩斑斓的脸色不断变化后才又道:“哦对了,我贾如没了你陈欢有的是人想娶我,真的没必要找个假冒的来气你,你也是太抬举自己了。还有我老公周瑜,是我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人儿,不是你有资格比的。” 陈欢显然气得不清,整个人都在抖,颤颤栗栗地伸出手指指着我的鼻子骂:“原来你早就出轨了给我绿帽子戴,你个贱……” 不用说,刚那一拳来自他。 他说:“最好把你那张嘴给老子闭紧了,敢让我听见侮辱我老婆的一个字,我会打得你满地找牙。还有,你敢再骚扰我老婆试试,绝对让你悔不当初。” 陈欢捂住被打疼了的脸,眼神惊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对身前这个野兽派男人,即使因动作野蛮而抓疼了我,也只是蹙了蹙眉没作声。 被拽走了一路,来到他车前时突然被重甩开胳膊,他返身过来怒目而瞪着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叫你离那小子远点?” 只见他额头的青筋跳跃了两下,眼神更沉鹜了,语声寒凉:“他等着你就得跟他走?” “我无理取闹?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跟你前夫偷偷见面了,今天还是我来刚好撞上了,要是我不来,还指不准会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转身要走,又被他给拽住了,还听见他怒质:“怎么还踢人的?” “贾小如!”他咬牙切齿,竟从后一把揽住我腰把我给提抱而起,打开车门将我扔进了后座,随之他欲上来压制住我。 周瑜没制服我,我也没制服得了他,因为在这制服与被制服的过程中—— 保安听完我们的身份关系,悻悻地丢下一句:要闹回家去闹。 等肩膀被拍时我再也忍不住转身低吼:“周公瑾,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周瑜站在离我几米之远外,上扬着眉毛一脸看好戏的姿态。眼前被我吼的人是老妈那居委会的干部,叫魏文军,老妈就是被他提拔成主任的。 周瑜走上来揽住我肩,敛去了脸上的坏笑,一本正经地打招呼:“你好,魏叔。” “老妈说没事。” 目送着魏文军往楼内走的身影,我若有所思。 我飘了眼他脸上的红痕,“想我再给你锦上添花就继续打呗。”决定以后指甲就得留长了,专门用来对付他。 “就你还君子动口不动手?刚是谁揍了人家一拳?” 我心疼个p! 可就是看不惯周瑜现在这副嚣张样,扬了扬下巴故意挑衅地跟他瞪视。 闻言我眉宇一蹙,“你想做什么?” 我默了下来,周瑜的眼底带着狠意,他不是在说笑。 49.敢不敢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站在离我几米之远外,上扬着眉毛一脸看好戏的姿态。眼前被我吼的人是老妈那居委会的干部,叫魏文军,老妈就是被他提拔成主任的。 魏文军被我吼了后只是愣了下就笑问:“怎么?小两口在吵架啊?” 周瑜走上来揽住我肩,敛去了脸上的坏笑,一本正经地打招呼:“你好,魏叔。” 魏文军点了点头示意后就转眸向我,“听你妈打电话说被车撞到脚扭了?严不严重?” “老妈说没事。” “我先上去看看,如果严重还是得上医院做个检查。” 目送着魏文军往楼内走的身影,我若有所思。 肩上紧了紧,周瑜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气:“咱还上楼打架么?” 我飘了眼他脸上的红痕,“想我再给你锦上添花就继续打呗。”决定以后指甲就得留长了,专门用来对付他。 他抹了下脸,低眸来看我的手,咬牙道:“贾小如,别以为你刚才占了上风,那是我本着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你要是再耀武扬威,信不信我把你的爪子给磨平了?” “就你还君子动口不动手?刚是谁揍了人家一拳?” 话出来见周瑜脸色一沉,就知道又说错话了。只见他眼睛慢慢眯起,透露出危险的光芒,上扬了语调质问:“合着你跟我闹这么一出,是心疼你那前夫被我揍了一拳,想替他出头?” 我心疼个P! 陈欢都指着鼻子要骂我是贱人了,我还替他出头?除非脑子被驴骑了。 可就是看不惯周瑜现在这副嚣张样,扬了扬下巴故意挑衅地跟他瞪视。 他被气得不轻:“好好好,贾小如有你的啊,还想一脚踏两船是不,我跟你说,门都没有!回头我就把那小子整得连家门都不认识。” 闻言我眉宇一蹙,“你想做什么?” “你管我作什么,总之从今天起,有我周瑜就没他陈欢!” 我默了下来,周瑜的眼底带着狠意,他不是在说笑。 原本以为事情到刚才已经结束,陈欢再不好也挨了他一拳头,而且我本不欲再与之有任何交集。哪里想到周瑜会因为我一句话又再动怒,而且……忽而心头一转,意识到并不是,是这个念头原本就在他心里了,只是被我激得提前说了出来。 50.上周瑜家 没了争闹的心情,盯着他严肃开口:“周公瑾你是公职人员,不可滥用私权做违法之事。” 明知话不中听会令他起反弹情绪,我还是必须要提醒。 事实上他确实起情绪了,眼底的狠意转成勃然大怒,扣在我肩上的掌倏然用力,“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烂人?周潇的事你说我假公济私,现在事关你前夫陈欢,你又说我滥用私权!” “我只是……” “你只是从来都不相信我!”他怒吼着打断我。 我跟他对刚:“你简直不可理喻。” “理?”周瑜嘲讽地看着我问:“你对我讲过理吗?当年分手,校园霸凌案,周潇的车祸案,再到你前夫陈欢,贾小如你扪心自问,你有对我讲过理吗?啊?” 咳咳—— 两声干咳打断了我们的争吵,同时扭转头,见魏文军与老妈不知何时站在公寓楼下,正看着我们。老妈看过来的眼神不用说,定然是不赞同的,有意打断我们的魏文军倒是微笑着调侃:“年轻人火气都很盛嘛,赶紧回屋去消消火。小如,我送你妈去医院做个检查。” 老妈嗔怪:“都说了不碍事,还非要去医院。” “扭伤也是伤,你这脚都肿成这样了还逞强?社区工作上的事还有很多等着你呢。” 老妈讪讪地没再反对。 “妈,我跟你们一起去医院。”我提出来一是出于对老妈的关心,二是想避开身边那头蛮牛,再跟他待一块能被气得七窍生烟。 可老妈却是一瞪眼:“谁要你跟啊?回家去把你俩那屁颠事给理顺了先,别杵在我面前添堵。这四周都是邻居,你俩在这大吵大闹的也不嫌害臊。” “……” 无语凝咽,居然还被自个老妈给嫌弃了。 老妈坐魏文军的车走了,留我跟周瑜两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最后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就要往楼里走,却被他喊住:“诶,咱妈的意思是叫我们去楼上还是回你公寓啊?” 我蓦的收脚,一琢磨老妈那意思,似乎是后者。 还在迟疑,听见周瑜又道:“决定不了?那不如去我那,保证咱俩就算是吵得天翻地覆都没人来管。就问你——敢不敢?” 明知是激将法,我还是迎头而上了:“谁怕谁?” 坐的是周瑜的车,行驶过程中谁也没说话。其实很快我就冷静了下来,各种分析都不应该受他激将的,但直到车停下来我都没有提出反悔。 敛转眸光看窗外,陌生而熟悉的街景快速与脑中场景比对,发现好像对不上。这里似乎不是周瑜原来那个家的区域,熟悉是因为前面路口我每天上班都会经过,此处离法院不远。 “在看什么?” 周瑜的询问拉回我注意,回眸见他右手搁在方向盘上,左手很随意地伸出车窗外,手指轻敲着车门。我问:“到了吗?” “不然呢?” 那怎么不下车?刚年转过就听见他故意挑衅地问:“贾小如,你不会怂了吧?” 我抿起唇角,平静而回:“用不着对我再用激将法,既然都坐了你车过来了,就没打算反悔。当然,你要是改变主意了不想带我上去,那就另当别论。” 喀的一声,他那边门被推开了,站在车外看着我,“下来吧。” 默声跟着他走进一座大厦,心中难掩讶异,这里应该是精品酒店公寓吧,他怎么会住在酒店里?进了电梯见他按了最高楼层,上升过程中他打破静默:“为什么肯跟我回来了?” “你不是说就算吵得天翻地覆都没人来管吗?” 他嗤笑出声,转眸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如果是这理由,那我可以向你保证,等会你即使喊破了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 不是我多心,觉得他那后一句话,语带深意。 抵达楼层电梯门打开时我微微一愣,居然这个楼层是被隔起来的,然后这个隔间里就只有一扇银黑色的门,无疑就是周瑜家了。 难怪他要说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见,怕是隔音做得特别好。 门是指纹锁,他先用拇指按过指纹后又按了几个键,侧转过身对我道:“把你指纹录了,以后你可以自己进门。” 我瞥了眼那录取指纹的孔,伸出右手拇指按上去时不禁问了句:“没密码的吗?” “1127。” 自问表情控制很好,却也掩不住动容。 录好指纹,他又再操作了一次输入密码,门应声而开。 1127,我的生日。 门内的天地更是出乎我意料,开阔的视界里不见有任何一堵墙,客厅、厨房、卧室都是以玻璃间隔,玻璃上贴了雅致的图案,似隐又透,大致能尽观整个布局。地板是纯木的,整个空间没有用到任何一块瓷砖,都是以原木和玻璃作基础。 乍看觉得简单,可又见其中的精致。 总之,我没见过这样的房屋装潢。 目测面积至少得要有三百平方,因为每一块区域都很宽敞,且卧室至少有三间。 我问的第一句话是:“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 没听见他回应,转过身见他依在吧台前,眸光清浅难辨,出口的话却有些冲:“你又想表达什么?”我暂时不想和他交战,选择避过这个问题往内走。 50.上周瑜家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客厅里流线式的沙发与电视背景有着鲜明的色彩映衬,不过我的目光落在了白瓷茶几上的透明玻璃花瓶和插在里面的一束百合鲜花上。 什么时候,周公瑾变成了一个有情调的人? 包括我所略看到的一些细节,嘴角不由抿起浅讽的弧度。 “花是周潇之前过来住时网上订的,一个月四束,每周定期送来。” 我回转身,撞上了然又嘲讽的眼,听见他问:“怎么样?还有抓到什么蛛丝马迹吗?”话落他自己环视了一圈,嘴角噙了抹笑向我走来,“都说女人的嗅觉最灵敏,打从你一进门起目光就像警犬似的四处飘,贾小如,你那点小心思真的是想瞒也瞒不住。” 无论是谁被形容成警犬都不乐意,我脸色不好地回:“你未免想太多了,不过是看你这里装潢风格别致,多瞧了几眼罢了。” “口是心非是你从小到大一直有的坏毛病。” 我咬牙,“过于自信也是你从小到大一直没改的毛病。” 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不觉得自信是什么坏事。”忽而眸光一深,话锋转过:“可能我这辈子所有的不自信,都在当初用在了你身上。” 对这种一语双关的话,我不想接茬。 转身想走开时腰间一紧,被他给直接扯进了怀中,强烈的男性气息蔓延而下,他的唇抵着我的耳朵问:“还要跟我吵吗?” 这情势之下会发生什么,我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但不想让他如愿,挑起眉问:“之前吵到哪了?讲你不可理喻?” 果然,那张俊脸瞬间拉了下来,眸光里多了火焰,“贾小如,你存心要跟我吵是吧?” “本来上你家不就是为了场地更方便吗?你也说了,在这里就算闹翻天也没人来管。” 他被气得不清:“好,要继续吵是吧,那就先来说说当年你跟我分手这事。” 我摇了摇头,“主题不是这,引起我们争吵的原因是——我不赞同你利用职权之便泄私愤,现今是网络时代,但凡被有心人利用炒起舆论,恐怕于你所在职位会有不小的影响。” 这还是说得轻的,公职人员徇私枉法的后果,相信周瑜比我更清楚。 所以这个问题不容含糊,之前车祸案是,之后关于陈欢的问题也是。 沟通,可以是平和的讨论,也可以是激烈的争吵,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一再被打断,确实需要一个合适的场合,这是我百般分析此行的表面原因。 看见周瑜双眸内逐渐酝酿起浓怒,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又是一场激战,但就在下一瞬那眸中的怒焰倏然消失了。 听见他冷声反问:“谁说我要利用自己职权去对付陈欢了?” 我心头一顿,狐疑地看着他。 他轻哼了声,转身走往厨房方向,视线穿透过玻璃,看见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口,走回来时神态已经变得很松散。往沙发背上随意而靠,拿啤酒罐的手轻敲了两下那铝壳,然后才道:“要搞他有的是办法,小宝就是电脑方面的行家,而且……” 明知他是故意顿停,还是随问了句:“而且什么?” “老二不是要回来了嘛,不给他找点事做岂不要来祸害我们。” 我微微一噎,周家老二,周亮。 周瑜对他那二哥的形容再正确不过,那就是一祸害。 但是——“你二哥不是学的设计吗?” 周瑜耸肩又摊手,“可不是,喏,这屋子不就是他的杰作。但是你不也发现了,除了这些别出心裁外,还多了不少妖娆的元素。拿他的原话是说——男性的刚硬必须得有女人的线条来匹配才叫完美,但我知他本意是故意祸害我来着。” 他说这室内设计是周亮的作品,我会有点相信,因为记忆中的周亮……一言难尽。 “你是不是在想一个做设计的就算回来了,能拿陈欢奈何?” 我看周瑜的神色里多了一股自傲,他们老周家一向是自家人吐槽、埋汰,但护犊子。周亮即便是祸害,也是祸害的别人。 “周亮难道对网络与电脑也有研究?” “不是研究,他有一整支团队在搞IT行业,当然这只算是他副业。” “……” 微蹙起眉头,本想说何必一定要如此针对陈欢,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以这男人的脾气,你越多劝他就认定你越在乎,然后只会变本加厉地折腾。 我几乎能预见不久的将来,陈欢可能会过得很不如意。 但那是后事了,只知道眼下我并不如意。就好比觉得事情谈完了两人一时沉默挺别扭的,便走吧,可那扇门却无从打开,因为没有门把。 外面是指纹密码锁,里面也不见有什么特殊装置,门与墙竟是融合为一体的。 周瑜漫不经心的语声突然在我身后:“你在瞧什么呢?” 我下意识地回转头,没防他离得如此近,直接唇划过了他的脸颊,两人的视线在近距离里交汇,空间静默。 正要抽身而退,但晚了,周瑜将我一个环转抵在了墙上,瞥了眼旁边的门,似笑非笑地问:“想走了?”我把下巴扬了下,“不走你这里还留饭?” 他失笑:“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改了吃货的本性?” 我说:“民以食为天。” “还能饿了你不成?”他扬起眉。 我转头看了眼他那一尘不染,地板都发着光的厨房,深表怀疑有没沾过烟火气。 心思被他看穿,“厨房没食材,叫外卖呗。不过——”他附耳过来,语声暧昧,“是不是先干点别的事呢?” “我觉得不合适。” 他嗤笑:“怎么不合适了?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干一点夫妻间的私密事再合适不过了。”说着身体又逼近了些,直接是紧贴在我身上,让我清晰感觉到他某处的变化。 不经大脑地脱口而道:“例假来了。” 明显感觉他身体一顿,以为终于避过此劫,却听见他说:“贾小如,你20号来的例假,现在才月初,你在唬谁呢?” 是吗,怎么他把日子记得比我还清楚? 周瑜直接唇印了下来,堵住了我再找烂借口的念。 他知我如我知他,当他故意激将我上他家来时就预测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男女之间,如果不是真的撕破了脸没了感情,那最后肯定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而我对之前误会他车祸案中假公济私一事,心里也感后悔,屡屡想与他和解都不欢而散。是故在明知他激将,仍然应承了来这里。 老实说,跟他吵架,心累。 当极致时,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纯粹快乐。尤其情到烈处,只想对方更紧密,恨不得融进彼此的身体里,恍惚间产生幻觉——身周的东西在扭曲、缩小,而身体每一寸乃至神经、毛孔都在无限放大,所以那极致的感觉也越加令人疯狂。 有几秒钟的时间里,我失去了意识,只听见耳边嘶哑的低吼。 周瑜喘息声在耳畔,汗湿了的额头埋在我脖颈里,粘腻,但不讨厌。受他重力压迫,两人身体间没丝毫缝隙,能感应到他心跳剧烈的程度,与我旗鼓相当。 平息下来周瑜在我耳边低笑了起来,我瞥他一眼,瞧他像只解馋了的狮子,眉眼里都是春风写意,嘴角上扬着勾人的弧度。 “发什么神经?” 他从我身上翻身下来,抽离时猛然有种空虚感,不过暖热的身体依旧紧贴在侧。对着我耳朵边吹气边说:“贾小如你知道吗?打从再遇你起,我就想着跟你在这张床上翻滚的滋味。” 能把无耻说得如此想当然的,怕也就他周公瑾了。 关键是我还顺着他的话问:“是跟你领证后?” “不是。”他否定了我,“第一次给你录笔录的时候。” “……禽兽!” “禽兽怎么了?我肖想自己老婆还不行啊?” 我懒洋洋地提醒他:“那时候我还不是你老婆。”陈欢就不提了,免得又刺激到他。 他不快地在我腰上掐了一把,使我痛的轻哼出声才罢休,然后语气笃定而带着一股蛮横:“迟早都会是的,我当初就对自己发过誓——你要么不让我再撞见,否则我一定把你重新搞到手,在所不惜。” 对他这种自大的口吻,我又想惹他了:“哪怕当第三者?” “贾小如!”他咬牙切齿。 忍住嘴角不上扬,假装一本正经地说:“作为一名法职人员,婚外情或包养情夫都于我名声有损,我是不可能从了你的。” “见鬼的情夫!你还打算包养男人?贾小如你想都别想!” 周瑜再次恼羞成怒,且一口咬在我敏感的脖颈处,虽然没下重力,可那微痒又疼的感觉,立即带起一阵酥麻…… 51.周瑜的“假公济私”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你是不是在想一个做设计的就算回来了,能拿陈欢奈何?” 我看周瑜的神色里多了一股自傲,他们老周家一向是自家人吐槽、埋汰,但护犊子。周亮即便是祸害,也是祸害的别人。 “周亮难道对网络与电脑也有研究?” “不是研究,他有一整支团队在搞IT行业,当然这只算是他副业。” “……” 微蹙起眉头,本想说何必一定要如此针对陈欢,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以这男人的脾气,你越多劝他就认定你越在乎,然后只会变本加厉地折腾。 我几乎能预见不久的将来,陈欢可能会过得很不如意。 但那是后事了,只知道眼下我并不如意。就好比觉得事情谈完了两人一时沉默挺别扭的,便走吧,可那扇门却无从打开,因为没有门把。 外面是指纹密码锁,里面也不见有什么特殊装置,门与墙竟是融合为一体的。 周瑜漫不经心的语声突然在我身后:“你在瞧什么呢?” 我下意识地回转头,没防他离得如此近,直接唇划过了他的脸颊,两人的视线在近距离里交汇,空间静默。 正要抽身而退,但晚了,周瑜将我一个环转抵在了墙上,瞥了眼旁边的门,似笑非笑地问:“想走了?”我把下巴扬了下,“不走你这里还留饭?” 他失笑:“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改了吃货的本性?” 我说:“民以食为天。” “还能饿了你不成?”他扬起眉。 我转头看了眼他那一尘不染,地板都发着光的厨房,深表怀疑有没沾过烟火气。 心思被他看穿,“厨房没食材,叫外卖呗。不过——”他附耳过来,语声暧昧,“是不是先干点别的事呢?” “我觉得不合适。” 他嗤笑:“怎么不合适了?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干一点夫妻间的私密事再合适不过了。”说着身体又逼近了些,直接是紧贴在我身上,让我清晰感觉到他某处的变化。 不经大脑地脱口而道:“例假来了。” 明显感觉他身体一顿,以为终于避过此劫,却听见他说:“贾小如,你20号来的例假,现在才月初,你在唬谁呢?” 是吗,怎么他把日子记得比我还清楚? 周瑜直接唇印了下来,堵住了我再找烂借口的念。 他知我如我知他,当他故意激将我上他家来时就预测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男女之间,如果不是真的撕破了脸没了感情,那最后肯定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而我对之前误会他车祸案中假公济私一事,心里也感后悔,屡屡想与他和解都不欢而散。是故在明知他激将,仍然应承了来这里。 老实说,跟他吵架,心累。 平息下来周瑜在我耳边低笑了起来,我瞥他一眼,瞧他像只解馋了的狮子,眉眼里都是春风写意,嘴角上扬着勾人的弧度。 “发什么神经?” 他对着我耳朵边吹气边说:“贾小如你知道吗?打从再遇你起,我就想……” 话说一半,也能让我了解意思,我顺着他的话问:“是跟你领证后?” “不是。”他否定了我,“第一次给你录笔录的时候。” “……禽兽!” “禽兽怎么了?我肖想自己老婆还不行啊?” 我懒洋洋地提醒他:“那时候我还不是你老婆。”陈欢就不提了,免得又刺激到他。 他不快地在我腰上掐了一把,使我痛的轻哼出声才罢休,然后语气笃定而带着一股蛮横:“迟早都会是的,我当初就对自己发过誓——你要么不让我再撞见,否则我一定把你重新搞到手,在所不惜。” 对他这种自大的口吻,我又想惹他了:“哪怕当第三者?” “贾小如!”他咬牙切齿。 忍住嘴角不上扬,假装一本正经地说:“作为一名法职人员,婚外情或包养情夫都于我名声有损,我是不可能从了你的。” “见鬼的情夫!你还打算包养男人?贾小如你想都别想!” 周瑜再次恼羞成怒,黑沉的眼珠里星光闪翼,“看见你出现在派出所的第一眼,震惊多过喜悦,尤其是得知那个男人是你丈夫时,我恨得想抽了那男人的筋骨,更想把你直接给绑回来。” 我怔住,没想到他会突然剖析再见我时的心情。 他说:当看见我像只高傲的孔雀昂着头走时,就知道我这段婚姻快要划上句号了。清高如我,怎可能容忍自己老公去女票女昌? 不过,接下来他说的才让我吃惊。 去苏荷酒吧扫毒是他知道我在那才去的,娱乐场所没有纯清水的,多少都有猫腻,打着这样一个名义杀进酒吧,目标只不过是我。 把我再次带进局子里,他当真“假公济私”地单独审讯我。可没料我的验毒报告会弄错,以致于当时他也误认为我碰那东西了,表面平静心中却极其震怒,以为我为了那样一个男人糟践自己。结果最后搞了个乌龙,还把我给送进了拘留所里。 他说到此处就停下来了,不过我却忍不住问了:“那么离婚呢?” “那是个巧合,我没想到会在民政局见到你。” “真不是你事先预谋?” “我上哪去预谋?你给我说那天要和人离婚了吗?” 理是这般,但听了他这一路的心路历程,总觉得未免巧了些。 在床上又腻歪了一阵,眼看周瑜眸色又逐渐变深,透着股坏念时我把他踢下了床。 撂给他一句话——不喂饱我什么都别想干。 他从地上一骨碌地爬起身,笑嘻嘻地说:力气挺大的啊。 我冲他低吼:滚! 周瑜被我吼出卧室去叫外卖了,我进了他浴室洗澡,很快冲洗完了出来发现浴室就毛巾,他的浴衣不在。只得擦干身子裹了毛巾出去,掠看四周,很快锁定了床边的衣柜,向那边走时心中冒出来一个念——假如那衣柜里有女人的衣物,我该作何反应? 都是成年人了,我之前都有陈欢,他在我之前有别的女人也属正常。 拉开衣柜,目光环扫而过,一门清的男装,从衬衫到外套,到线衫,都有规律地排列着。 有那么一瞬里心情是愉悦的,不管如何,谁也不想在自己的法定丈夫的家中发现别的女人的痕迹,可见周瑜在这方面还属细心。 但当我拉开底下抽屉时不禁侧目,一抽屉的女性内衣…… 如果不是他有收藏的怪癖,那就是他掩藏的不彻底。 身后气息袭近,腰被从后环抱住,周瑜在耳后轻询:“在找什么呢?”明显他也看见了抽屉内的性感蕾丝内衣裤,顿了顿解释:“是周潇落在这的。” 我笑了,如果他坦然一点说是前女友留下的,或许我也不会多言,但把这锅又让周潇背,我便觉得讽刺了:“周潇还睡的是你屋呢?” 身子被他扳转回来,“我不是搬去你那里了吗?这边就空在这,告诉她密码了便任由她住了,谁知道她住哪间房啊。”锁视着我的目光沉了沉,“你是不是又不信我了?行,现在就给你打电话问。” 他怒气沉沉转身要往外走,却又返回来拉我,“别等下又说我跟她串通,你看着我打电话。”目光又在我身上扫了下,伸手进衣柜里拿出一件他的灰色衬衫,“你先换上。” 穿他衬衫倒没什么,关键是,他就站在原地眸光不善地看着。 我也没忸怩,床都滚过了,身上哪里没被他见过?直接背转过身拉了毛巾,快速套上了他的衬衫。由于身高的差距,衬衫穿在我身上刚好能遮到腿,房子里开了中央恒温空调也不觉得冷。见我换完了,他倒是也不恼了,掀起眉啧啧了两声说:“又没什么料还遮什么遮?” 我故意从他脚上踩过,但穿着拖鞋报复效果不佳。 52.记忆与时光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听他接起了电话吩咐对方把东西搁在门外就行,看来确实是外卖到了。然后我看见他拿出一个类似遥控的装置对着门按下红纽,门在嘀声后应声而开。 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他这扇门居然如此高科技。 外卖很丰盛,都是龙鼎记的招牌菜。周瑜把筷子递给我时语气仍然闷闷:“吃货,等喂饱了你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满足我了?” 我只当没听见,接过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吃到中途抬头一看,对面男人的战斗力比我还要厉害,面前已经一堆的骨头了。 一番风卷残云,最后桌上就只剩一片狼藉,两个人实在都饿狠了。 俗话说饭瘫饭瘫,就是在吃饱了后身上的懒筋就都出来了,移步到沙发上坐下后就一点都不想动,管那桌上是否狼藉呢?反正这是他家,用不着我操心。 周瑜在身边挨着坐下,脚往茶几上一翘,姿态比我还惬意。 “看电影吗?” 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以为就是在电视里选电影,没料他捣鼓着手机,忽然从顶上缓缓落下一块超薄电子屏,而且有仪器从天花板里自动钻出,屏幕一亮全是各种影片选集。 不由挑眉,他这是不是都此类的高科技产品啊?过得还挺滋润啊。 选的是一部悬疑电影,黄渤演的《记忆大师》。这部电影印象中听同事提过,肖东还极力推荐了,但我并没走进电影院去看。那会还跟陈欢在一起呢,可陈欢不喜欢看电影,我一个人便也不会去了。 影片开始就是黄渤饰演的江丰和徐静蕾饰演的他的妻子婚姻破碎,江丰选择要消去这段记忆。我正处于婚姻之中,对这类新鲜的题材一下就被吸引了进去。 看到中途,不由转眸而过看向周瑜棱角分明的侧脸,假如记忆当真能够被抹去,那么我和他会否就变得不一样?过去、曾经,是否都能够重头再来过? “贾小如,如果给你这么一次机会可以消除过去的记忆,你会吗?” 周瑜忽然敛转黑眸看向我,眸中的幽光让我心头微颤了下。 他的疑问几乎与我心头所想不谋而合,是两人的默契达到了一定程度,还是,我和他都在遗憾曾经?我默了一瞬后不答反问:“你呢?同样的机会给你,你会作什么样的选择?” 他嘴角牵起很浅的弧度笑了笑,眸光却变深了,“我不要。” “为什么?消除记忆就能有段新的开始,这样不好吗?” 他目光回转至屏幕,眼神倨傲,“江丰犯的最大错误不是拿错了别人的记忆芯片,而是他选择走进那家记忆中心。我周瑜绝不会犯这种错误,而且,”他顿了顿,伸手将我揽进怀中后才说,“你觉得我可能忘记你吗? 我的视线没从他身上移开,沉默半响心里默默地说了句:我也不会。 理由不像周瑜这般自命不凡,只是觉得——时光很可怕,如果不是能经常在人前走一遭,恐怕时光的烙印会渐淡,直至褪去时便面目全非了,然后想再记起都难。 这是我们的生活常态。 再深的记忆,再刻骨的情感,都耗不过时间。它是一把无形的刀,会将你的过去削磨的平平短短,然后渐渐消失。 就像……假如我没有再遇周瑜,那么可能与陈欢相敬如宾地过着,也或者离婚了,又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新的婚姻,以及有新的家庭。将来会生一个孩子,我的生活可能就被孩子围绕,再不可能会去想过去的多少年,曾经把心落在某个人身上,忘记收回来。而曾经的那个人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也不过是一念之想,随风而过。 所以假如能像江丰那样选择,我的答案可能跟周瑜一样。因为时光就是一座庞大而无可抗拒的记忆中心,它需要回润,需要两个人一同去打磨。 电影的最后,江丰与妻子重归于好,缺失了的记忆并没影响他对她的爱。哪怕过去他们争吵、愤怒、分开,最终为了救对方而殊死搏斗。 当看到他们两人在车上笑着拥抱时,我的眼角莫名湿润了。 视线忽然被遮住,有手指抹过我的眼角,等视线清明了看见周瑜的指尖上擒了一滴水珠,他抬起眸来看我:“感动了?”我轻点了下头,却道:“不是感动,是感触。” “感触什么?” 我想了想,如果记忆操控了情感,那么,是活在了过去,还是活在了当下? 周瑜想了很久也没答的上来,却搂着我忽然问:还记得中考那年吗? 我先是一愣,这与我们刚才交流的有何关系? 然后笑了笑说:都过去多少年了,谁还记得。 他没作声。 53.匆匆那年之中考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别人的青春我不知道是怎样的,我的青春,只有一个名字——周瑜。 时间可以追忆到我们儿时,两家是同一个村的,还是邻居。 不过我小时候就知道与周瑜有区别,我家住平屋时他家住的是二层楼房,等我家盖了楼时他家已经在办厂了。虽然是邻居,但不太愿意和他玩,可也因为是邻居,避不开他。 三不五时他会踢开我家的门,笑眯眯地喊我妈阿姨,喊我爸叔叔,然后很自然就留下蹭饭了。他也没少干那些坏事,今天把谁家的玻璃给砸破了,明天把谁家田里的稻草给烧了,关键是他还总捎带上我。不过在我爸要揍我时,他倒是挡在前头。 他因为比我大两岁,所以小学要比我先毕业,四年级的时候我听到他说要去城里上初中时甭提有多开心。关键是这学校还要住宿,所以我真的是过了两年平静的小学生涯。到我升初中时没想爸妈托了周瑜他爸的关系,竟让我也去读那所城里的初中。 而这一年,周瑜初三,正值叛逆期。 当我亲眼看见周瑜出现在一群打群架的社会人士中时,别提有多震惊。 一拳头挥在他脸上,他倒下的一瞬也看见了我。当时我跑了,可脑中一直在盘旋着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带了点狠意与势在必得,像一头饿了很久的狮子。 初中与小学有了很大变化,身边的女生会偷偷喜欢班上的某个男生,会经常听到谁谁在一起的八卦。而关于初三男生周瑜的八卦更是经常传到我耳朵里来。 即便周瑜“不学好”,可他的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女孩们那种“男孩不坏女孩不爱”的泡沫幻想在泛滥,尤其这个男孩还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有一次同桌上完厕所回来给我说在厕所门口看见周瑜了,我没作声。打从上初中起与周瑜在学校碰见过几次,但两人都只是远远看了眼就走开了,谁都没和谁打招呼,像是陌生人。 但同桌又偷偷摸摸地凑到我耳边说,她看见周瑜在跟初三的一个女生亲嘴。 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是鬼使神差地找了借口也说去上厕所,然后在厕所门前当真看见周瑜了,还有那个被他揽在怀中的女孩。我注意到女孩的嘴唇又红又肿,想起同桌的话脸就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 周瑜一转头就看见了我,眸光明明灭灭间突然要迈步朝我走来,我如惊弓之鸟般吓得掉头就跑,一直跑到教室都还心跳如雷。这一天老师在讲台上说些什么,我都没听进耳去,脑中全是周瑜看我的样子以及女孩红肿的嘴唇。 傍晚放了学往宿舍走,到宿舍楼下就被周瑜给堵住了去路,与我一同回来的同学在被他凶了一眼后立即抛下我跑路了。 他质问: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我摇头说没有。 他又问:那为什么之前见到了我也不过来说话?今天白天看见了我还掉头就跑? 我埋着头不作声,心里想你之前看见了我不也没说话吗? 见我不语,他突然上来拉了我的手就走,我惊慌而问他去哪,头也没回地丢给我两字——吃饭。因为时间还早,食堂里的人不多,周瑜把我拉进食堂后就指了空位让我坐着等,他径自拿餐盘去打饭菜。 等后来陆陆续续的住校同学来时,目光都朝我们这一桌飘来,我感觉浑身不自在。 周瑜浑然不觉似的大口吃菜,还一个劲的给我夹。 自那天起周瑜又回到了我的生活中,每天傍晚都会在宿舍楼下等我一起去食堂吃饭,中午有时不见他人,有时也会在教室外面等。不知是否隔了两年的关系,他对我而言变得有些陌生,感觉像换了个人似的。之前的他很爱笑,现在却变得很酷,就是笑也是半牵了下嘴角的那种,个子倒是蹿出老高,都比我高了一个头了,跟他说话我都得仰起头。 还有可能也是因为时隔两年,我也没那么不待见他了。加上班里和宿舍里女生对我羡慕的眼神,虚荣心很膨胀,觉得有他走在身边挺光荣的。 有一天傍晚没见到他在宿舍楼下等,心里头觉得古怪也没多想,一直等到天黑才有人来说周瑜在楼下找我。匆匆下楼,女生宿舍门口颀长的身影正是他。 可当我走过去就发觉不对,灯光照着的那半边脸明显有淤青,嘴角也好像破了。 他看我出来就问我吃了没? 我一边审视地看他一边答吃过了,但他还是一把拉住我就走,却是往校外。 校门口有开着几家小饭馆,随便进了一家。等菜的时候我忍不住去飘他的脸,把他给看烦了嘟囔:“想看就看,不就是有些小伤嘛。” 我静了一下,小声问:“你又去和人打架了吗?” 他的眼睛陡然变亮,炯炯盯着我,“那天你有看见我是不是?” 知道他说得是哪天,我点了点头。 他凑过来朝我挤了挤眉笑嘻嘻地问:“有没有觉得我很帅?”我有种黑线从额头冒出来的感觉,看见他被人一拳头打倒在地的场景,还会觉得他帅? 他却不这么认为,还以炫耀的口吻对我说:“男人就该有血性,受点小伤不算什么。我跟你说贾小如,现在我都收了两个小弟了,走去外面别提有多威风了。” 我看了看他破了皮的嘴角,心里并不认同他这想法。因为这段时间又变得熟稔起来,所以没多想就说了出来:“一点都不威风,也一点都不帅。” 他眼睛一瞪:“为什么?” 我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支吾了半天只会说:“总之我不喜欢。” 周瑜一下不说话了,眯着眼睛盯我看,我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你要是没事我就回宿舍了。”丢下一句话就跑回了楼。 后来我再没见周瑜脸上有过伤,倒是见过他说的那两个小弟。也都是他们初三的男生,个子要比周瑜小一些,一个叫吴觅,一个叫钱小宝,经常会跟着周瑜出出进进。 有次周瑜带我在校门口的小饭馆里吃饭,钱小宝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看了我一眼就要去跟周瑜耳语说悄悄话,被他喝了一嗓子,让有话就直说。然后钱小宝就语速极快地道明了原委,大抵是吴觅与谁在干架,对方喊了五六个人来把他给堵了,钱小宝跑回来是喊周瑜的。 周瑜的第一反应是来看我,当时我听了后也觉可怕,但在他咬咬牙丢下一句“你先回宿舍”就起身要走时,我想也没想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回过头来时面露迟疑,钱小宝在旁边急得不行,说老大再不去觅子要被打成狗熊了。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一冲动提出:“我也去!” 周瑜扬了扬眉,眼睛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反手抓了我的手腕就走。 我们跑到那边时,吴觅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其中有个高年级的男生正揪着他的衣领在扇他嘴巴子。只听身边周瑜一声怒喝,人就像箭一样冲了上去。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周瑜与人厮打在一起的画面,上回那匆匆一眼不能算。 惊怕! 以我当时脑子发懵的状态,只有这两字能形容自己。 周瑜很能打,一拳头出去几乎就能打倒一个,他也有被打到的时候,不过都让他避开了脸,他们三个人把那高年级的五六个大男生打趴在地上了。 虽然仍感害怕,但这时候我也有种油生的自豪。 周瑜在一脚踹开其中一人后回过头来看我,眉毛掀扬,意气风发的样子确实又酷又帅。但见他忽然惊异地瞪大了眼,嘴巴张张合合像在喊着什么。 奇怪,离得不远,为什么我听不清楚? 有什么从我额头滑落,我伸手一抹,满手的血。这时痛觉神经才抵达大脑,缓缓回头,一个满脸阴戾的男孩手抓着一块板砖,而那板砖上的红,像是血。 倒下的那一瞬,看见的是周瑜惊恐的脸。 我的头上被缝了五针。 事情闹这么大,学校肯定通知了父母,爸妈赶来医院的时候我已经躺在病床上了。 听见走廊里父亲的咆哮声与母亲的哭声,父亲一向宠我如宝,我出了这事他定震怒不已。 隔了一会才听见周瑜的声音飘进来,他说话很低,加上我脑袋痛,实在听不清楚。但是那天后我都没再见到他来医院看我,反而是同学和老师都要来慰问。 吴觅和钱小宝也有来,冒充的是我们班的男生。 乘着老妈去外面泡水时,吴觅先跟我道了歉,说都是因为他才害得我被人砸了头。我问周瑜怎么不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看门外,才说是我爸妈不准他来。 原来是这样。 周瑜没法来,倒是把钱小宝给每天都派来送水果和食物,一次两次还没什么,接连一个星期都过来时老妈就觉得奇怪了,问这男生怎么跟我关系这般好。 理由周瑜早就给我想好了:钱小宝是老师安排来看望我的班级代表。 这也是为什么派钱小宝来的原因,他个子长得比较矮,像我的同学一些。老妈听后不疑有它,而且钱小宝也基本上送了东西就走,便没再追问。 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老妈就不会一直留在医院陪我了,她要回去上班,等下班了后才会过来。这消息被钱小宝一得知后,第二天老妈前脚刚走,周瑜后脚就大摇大摆地来了。 他一来便拉了我的手,眼中露出懊悔:“贾小如,是不是很痛啊?” 我诚实点头,那缝针的头几天都疼得我晚上睡不着觉。 “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该把你带去的。” 我默了下问:“早知道我的头会破,你还会去打架吗?” 周瑜的脸上出现痛色,好像那打破头的人是他似的,只听他咬着牙大声说:“老子从此退出江湖,再打我就是孙子!” 我在想——什么是江湖? 打那天起,来给我送吃送喝的就换成是他了,总归踩着点乘老妈去上班时就进来了,又算好时间在老妈来之前再走。我问他不要回去上课的吗?他吱吱唔唔地说暂时不用上。 后来被我逼问急了才道出事实,原来他因为我被打破头这事被学校记过了,庆幸的是他爸有给学校赞助费,所以并没怎样。他爸跟学校请了半个月的假,称让他在家面壁思过。 我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你爸还会给你请假?” 印象中他爸妈打从开厂起就很少见到了,果然见他嘿嘿两声笑说:“让我哥冒充我爸请的假。”我一时怔愣,还傻乎乎地问:“你哪个哥啊?” “当然是老大啊,贾小如你是不是脑袋被敲傻了呢?老二那熊样能装我爸吗?只能找老大帮忙呀。”周瑜用看白痴的目光看我。 我知道他们家老大周念要比他大十岁,据说已经出国留学去了。而他们家老二周亮只比周瑜大两岁,现在还在读高中。计划生育的年代,周亮与周瑜都属于超生被罚款了。 马前失蹄说得可能就是周瑜。 有天下午,周瑜正在我病床边听着MP3,还把一个耳麦塞给了我,老妈就这么走了进来。一下看见了我们这情形脸就拉了下来,扬声而斥:“你们在干什么?” 周瑜被吓得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刚摔在地上又一骨碌地跳了起来,被抓了现行后的他脸涨得通红:“阿姨,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我在心里叫糟,果然老妈听出了话音:“小瑜,是不是乘我去上班就偷偷跑来了?之前你跟我和你叔叔怎么保证来着的?” “妈……”我刚想开口就被老妈给呵斥住:“你给我闭嘴!” 周瑜立即不怂了,往我身前站了站说:“阿姨你别骂贾小如,是我自个硬要跑来的。我错了,之前答应您和叔叔放假之前都不能再找贾小如的。” 老妈脸沉如水,严厉地对他说:“那还杵在这作什么?” “我立刻就走。”周瑜把MP3的耳麦摘下来丢我身边,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僵硬地去拽耳线,不敢跟老妈的目光对视,心里很虚。 “给我老实交代,小瑜是哪天来的?” “大前天。” 我听到老妈的抽气声,心头惴惴不安以为要把我狠骂一顿。没料她在旁边椅子坐下后拿起周瑜丢下的那只MP3听了听,然后才倒:“这东西我暂时没收了,等到放假了再还你们。我也跟你说了,在校期间不准你和小瑜走一起。老周家也是的,只顾着赚钱做生意连孩子也不管,小瑜现在正是叛逆期,希望这次的事情能够让他悔改,把心思放学习上去。” 听着老妈数落周瑜,我自是不会傻乎乎地去接这个岔引火上身。 隔日是老爸来给我办的出院手续,头上的缝针已经拆线了,可那一簇却被剃掉了头发。老爸见我捂着头羞于见人,便在医院门口买了一顶鸭舌帽给我。 送我去学校的路上老爸见我一直闷闷不乐,就从裤兜里拿出两枚硬币,一枚是一块钱的,一枚是五毛钱的。无论我怎么猜都猜不中正确的硬币在他哪只手上,当他把两枚硬币都变没了时我已经惊奇无比,更惊奇的是他让我找找看自己的口袋,我手一伸进口袋就摸到硬币了。 抓着两枚硬币正反了看,然后眼睛发光地问老爸:这是什么戏法? 老爸摇头,他说:这不是戏法,是魔术。 那是我接触的第一个魔术,也是第一次听见“魔术”这个名词。 是到后来我才知道接我出院的那天,老爸辞去了工厂的工作,进了一个马戏团表演魔术,而老妈为此跟他吵了无数回,却始终都没有拉回他的心。 回到学校的日子,除了少了周瑜来找外没什么改变,他还当真实践诺言在假期之前都没来找我。就让钱小宝来送了顶酒红色的贝雷帽给我,比起老爸买的鸭舌帽要既暖和又漂亮,一个冬天我都戴着。 晃眼寒假,周瑜又出现了。 其实虽然村子里他家那楼房还在,但早就已经不住这边了,城里他们家早就买了房子,加上他外婆家也在城里。可今年冬天他却一个人跑了回来,头两天也就上我家门口晃了晃,第三天就直接登门了,说要和我一起做寒假作业。 老妈看他一个人住也没人料理觉得可怜,便留他在我家吃饭。 以前他就蹭饭蹭习惯了,一点也没把自个当外人,蹭了一天就天天来了。不过有他在的好处是我作业碰到不会的可以问他,别看他性子急躁,给我解题倒还算有耐心。 小年那天,周瑜的大哥和二哥也回村了,是来捉周瑜回城去过年的。 周念拎了不少东西上我家,说是感谢这么多天对周瑜的照顾,他的谈吐与态度在我眼里俨然已是沉稳如大人。反而是周瑜那二哥周亮,端着一张笑脸把我们家里里外外走了一遍,然后啧啧两声问:我说老三,就这么个破地方到底有什么吸引你来着? 他又飘了我一眼,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是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看周瑜突然红了脸,觉得越加莫名了。 后来周瑜跟着他哥走了,直到开学也没再见。 初一下半学期开始,起初我没察觉,是同桌问了句:周瑜是不是跟他们班的卫莱好了呀? 才忽然发现除了开学那天见过周瑜外,后面一直都没见到他人。 从同桌口中得知最近经常看见他与卫莱一块上食堂吃饭,我由于入春了不能再戴帽子,觉得头上伤疤处头发没长全难看每天都是让舍友给带饭回来吃的,是故没撞见过一次。 中午吃饭时我有意和舍友一起去食堂吃,刚买好饭坐下没多久就被同桌拉了拉衣袖,在旁小声提醒:“周瑜来了。” 我一抬眼,就见周瑜与身边几人边说边笑着走了进来。吴觅与钱小宝我自认识,但是周瑜身边靠得很近的那个女生……我好像也见过。 同桌说:她就是卫莱。 周瑜是被钱小宝推了推才向我这边看过来的,目光在我身上定了定,以为他会走过来,却在下一瞬他转开了头,就好像没看见我似的。 我莫名生出一种失落感。 那感觉就像是有块糖原本一直揣在自己兜里的,如今那块糖化掉了,一样的不舒服。 转回眸恰好对上同桌来不及掩饰的嘲讽的眼,蓦然而怔,同桌也尴尬了,讪讪地对我道:“谁让你以前跟周瑜在一起时一副自命清高的得意样,现在被别人抢了吧。” 我愕然,从没想过自己在同学眼中是这副样子的。 后来再去食堂我都是独自一人去的,也渐渐明白一件事——周瑜在疏远我。 自那天起我便不去食堂吃饭了,不是让舍友给我带就是买些泡面或者面包在宿舍里吃。倒是让我发现个奇怪的事,上学期我虽然学习成绩在班里还算不错,但是人缘并不太好,女生们与我都不亲近,可这学期与女同学都走近了,就连同桌后来也给我传了小纸条道歉了。 晃眼到期末,同学之间谈论最多的不是期末考试,而是初三的中考。再听到周瑜的名字被提起议论时我很平静,甚至还会参与话题。 一年的初中生涯早让我明白要融入这个集体,就得你与大家是一样的,没有特殊。 中考三天初一初二班级是放假的,前一天我收拾了东西正准备骑自行车回家,没想刚到楼下就看见周瑜在宿舍门口徘徊。 蹙了蹙眉,心说他可能是在等卫莱吧。 只当没看见背着书包往外走,在越过他时目不斜视,却听身后传来低唤:“贾小如。” 我顿了步回身,开口便觉生疏了:“有什么事吗?” 他的眼神沉了沉,飘了眼我背上的书包不答反问:“你是要回家吗?”我点了点头,“学校放假三天的。”他走上来,黑眸锁定着我,“能不能不回去啊。” 我刚要张口拒绝,却被他抢先了道:“我明天要中考了,考完就不在这学校了,你可不可以陪我留在学校复习?要不我没法定下心思做题。” 如果是别的要求我可能会拒绝,但这事关他中考,即便这学期两人关系疏远了还是犹豫了起来。我这一犹豫就被他当成是同意了,过来揽了我肩往校门走,顺手把我背上的书包给卸了下来搭在自己肩上。 侧转头,看见他嘴角上扬了弧度,眸光清亮。 不由纳闷,为嘛他就像这一学期的疏离都不存在似的,还有,我这时才想起,他要为中考冲刺复习不是应该找卫莱更合适吗? 由于初一与初二都放假了,晚上宿舍里没有人,与周瑜约好了去教室复习。 休假三天,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少,一进教室就埋头写作业。等我做了好长一段时间抬起头往旁边看了一眼,周瑜就坐在我邻桌,嘴里咬着笔杆正一脸思考着题。 难得见他如此专注认真的模样,仔细看他,好像头发长长了些,鬓角有点盖到耳朵,挺直地坐那好像也比以前高了点。 “贾小如,你再这么盯着我看,我就没心思再解题了。” 偷看被抓包很窘迫,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收回目光低头看作业本时注意力一时没法集中,心跳如雷。总算周瑜没有再来笑话我,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晚上九点会熄灯,我们八点半就离开了教室。走回到宿舍门口时,周瑜突然伸手揉了下我的头,指尖正摸在那伤疤处,“还疼吗?” 我摇头,当然不疼了,都过这么久了。 “明天我考试,给说点好听的呗。” 我想了下,“祝你中考顺利。”他闻言嗤笑出声:“这么官方?” 那得怎么说?脑中转了下,换了个接地气的:“周公瑾,考好点啊。” 他挑眉:“周公瑾?” 我忍俊不禁地抿唇而笑,三国有赤壁之战,苏轼写《念奴娇》赤壁怀古。 故意摇头摆脑地口念那诗句——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此周郎名叫周瑜,字公瑾。 看书时、课本上学到时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谁让他刚好与这千古风流人物名字一样。 周瑜,周公瑾。 我觉得这样调侃式地唤他,很好玩。 这是我当时的想法,后来……后来,变成了习惯。 周瑜中考三天,我当了三天陪考。 问他考得如何,他总是扬了眉很臭屁地反问我:不看看站你眼前的人是谁? 第三天下午最后一门物理考完,周瑜就解放了。我在宿舍楼下等着他,远远看见他与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走来,吴觅与钱小宝先看见了我,用肩膀顶了顶他。 周瑜转过眸来看见了我,身边的女生突然拉了他胳膊,踮起脚附耳过去与他说了句什么,只见他眉眼弯起,笑得和风细雨,春风荡漾。 一群人来到跟前时周瑜眼中的笑意还未散,钱小宝抢先问:“贾小如,我们去外面庆祝革命终于解放,一起啊?” 我看了眼周瑜,以及他身边的女生,摇了摇头:“不了,我还得回家的,你们去吧。” “啊?干啥回家啊,那多没意思。”钱小宝在惋惜。 笑了下没作声,顿过片刻,觉得挺没意思的,于是转身就往宿舍走了。 在我快走到台阶时忽然手被从后面给抓住,“为什么不一起去?”周瑜追上来问。 那蹙起的眉头昭示着它的主人心情不愉悦,我略一迟疑还是说:“要回家去的。” 他讪讪地收回了手,嘀咕了句:“扫兴。”回头又叮嘱:“那你回去时路上骑车小心。” 周瑜跟他一帮同学走了,我却并没回家。 休假三天都没回家,怎么可能明天要上课了还赶回去?很蹩脚的谎言,周瑜信了。 原本女生宿舍楼里还有初三生在,可今天一考完都走了空,整幢楼就剩了我一个人,连晚上食堂都没师傅在。我只得窝在宿舍里吃泡面,吃着吃着忽然就难受了,眼泪滚进了面里。 泡面失了原来的美味,我把它丢在了垃圾桶里。拿了书本想去教室,走到楼下看那黑钺钺的暗处就不敢走了,跺跺脚又退回了宿舍。 若不是骑车回家要五十分钟,我真想即刻就回去,总比一个人孤伶伶地呆在学校的好。 但好景不长,宿舍的电被大妈给拉掉了,骤然变暗时我从椅子里惊跳起来,一下子就伸手不见五指,脑中各种坏的念头都涌了出来。静谧里,连自己呼吸都能听得见,当我无意中撞上了什么,哐当一声响,尖叫出声,再也不敢一个人呆在宿舍里。 摸着黑下楼时脚都是软的,总感觉身后有人。等出了楼有路灯照射后我立即回头,黑暗总给人无限的想象,只觉宿舍楼像怪兽张开的巨口,使我拔腿就往外跑。 学校呆不下去了,校外至少还有路灯,两边的店铺也灯火照出来。 路过之前常光顾的那家饭馆,视线忍不住飘了进去,搜找了一圈并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又落寞地收回目光。一扭头竟在斜对面的一家餐厅看见了他们。 周瑜是侧坐在窗边的,在那一桌子人中最瞩目。 他的身边坐着女生,而他那修长的胳膊正搭在对方的椅背上,就像是把人家半抱在怀中似的。我知道那女生的名字,叫卫莱。 站在原地好长一会,也没人注意到我。低头想了想,抬脚朝那家餐厅走了进去。 看见我出现时,很多认识我的人都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周瑜,而周瑜则瞪大了眼睛从座位里站了出来,“你怎么没回家?” 我没看别人,只盯着他的眼睛提问:“周瑜,你能送我回家吗?” 当周瑜弃了一桌的同学陪我走出餐厅时,我回头瞥了一眼,卫莱正看着我们。 走回到校门口,周瑜让我去推车。 等我推着红色的自行车出来时看见他也推了辆蓝色的山地车,不等我发问他就自己先炫耀了:“怎么样?酷不酷?” “新买的吗?” “早就买了,是你没有发现。”他故意用委屈的语气说。 我怼回他:“是你没给我机会看到。” 一整个学期形同陌路,到中考才主动来跟我说话,还怪我没发现他买了新车。 他嘿嘿笑了两声,“生气啦?” 我径自骑上了车子先蹬了出去,他很快就追了上来有点忐忑地小声问:“真生气啦?” 谈不上生气,是心里头感到憋闷。 见我不作声,他又故意岔开话题:“咱是当真要骑回去?现在已经八点多了,到家都得九点了,你妈能给你开门不?” 我想了想,确实挺晚了,回去敲门是肯定会开,但老妈一定要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还回去。 “那怎么办?”自己也没了主意。 黑暗中听见他建议:“要不上我家去住一晚?” 他城里的新家?我想也没想就摇头。 “为啥啊?”他不解地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他讪讪地扭转头,两人默声骑了一段路后我突然一个刹车停住。他一时没察,骑出去十多米才发现我没跟上,回头一看也立刻踩了刹车,扬声问:“怎么了?” “还是回宿舍吧。” “啊?你不是说停电了吗?你不怕啊?” 我咬了咬牙:“去学校门口的小店买个手电筒吧。” 两人又往回骑,经过学校后门口的那条街道时忽然周瑜提出:“不如我们去网吧通宵吧。” 第一次走进网吧我的心情很激动,周瑜在开机器的时候我等在旁边,他好像跟网管很熟,很快就拿了两张卡过来。领着我熟门熟路地往里走,我不禁小声询问:“你来过啊?” “那还用说?” 周瑜带我进的是个包间,就两个独立的机位,我坐在了里面那张位置。 不是没接触过电脑,学校就有开电脑课,但是网吧还是第一次进来,应该我们这年龄不能进这场所吧。开了机器也不知道要干嘛,桌面上是各种游戏,我都没玩过。 周瑜在旁问我:“有QQ吗?” 我愣了愣,点头:“有。” “那加好友。” 看见他的网名我忍俊不禁——没事放放牛。 我的就叫“小如子”,却被他给笑了,说“小如子”像个太监名。他说要教我玩游戏,但我看他玩了两把觉得没意思,不想玩,就在QQ上与好友聊着天。 很少上网,好友栏里几乎是空的,当陌生头像在右下角跳跃时我疑惑地点开,一看注名是“没事放放牛”。转头看身边,见周瑜正也朝我看来还挤眉弄眼了两下。 ——在和谁聊天啊? ——和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 ——有我陪你一起上网了,你还和男的聊天? ——你难道不是男的? “诶,贾小如,不带你这样耍人的。”周瑜在旁嚷嚷了起来,然后又在对话框里啪啪啪打字:难道我就只是你朋友吗? 我有在耍他吗?确实就只跟他在聊天,如果不以朋友为称,那应该叫什么?邻居? 周瑜给我打了愤怒的表情,头像灰了下线了。 偷瞧他那边,发现他又去玩游戏了,脸色有些黑。 我不懂他生气的点,晚上泡面没怎么吃,这会儿闻着外面的泡面香味竟又觉饿了起来。在我频频向外看时,周瑜抬起头来转过身,“你要干嘛?” “我想出去买吃的。” 他蹙了眉,“你还没吃?为什么不早点说?”质问完就从椅子里起身,丢下两字“等着”跑了出去。我看那边游戏画面里有怪物在打他,迟疑了下伸手过去移动鼠标想跑开,结果也不知道怎的游戏画面就变黑白了,怔愣之后才反应过来他的人物死了。 周瑜是端着两碗泡面回来的,搁下时就气急败坏叫了出来:“我怎么死了?” 我心虚地假装探头去看,“什么死了?” 他瞪圆了眼问我:“有人动过我机器吗?” 老实摇头,看他如此气愤更不敢坦诚了。只见他踢了一脚桌子,懊恼之极地说:“老子白练一个月的级了。” 一怒之下……他也没干啥,就是一口气把泡面呼啦呼啦吃光了。 明明是去饭店吃过饭的人,怎么看着比我这个没吃的还要饿? 后来他也没心思再玩那游戏,开了小游戏陪我玩飞行棋,起初两人玩的还算兴奋,但渐渐都开始打起了哈欠。后面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转头发现他已经歪在椅子里睡着了,于是我也侧靠而过闭上了眼,依稀朦胧中感觉身体在移动,但太困了便没去管。 醒来是被网管叫起来的,通宵卡只到早上6点。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扭头就看见周瑜的脸近在咫尺,惊愣之后猛然坐起,发现自己原本是窝在椅子里睡的,而今却被移到了椅子后面的那张小沙发上躺着。 而周瑜,把两张椅子拼在一块,贴紧了睡在我身边。 第一次面对这人,我有心慌慌的感觉。 从沙发里翻身下地时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动作放到最轻,不敢发出一丝响声,等双脚站立于地时回眸,见他睫羽颤动了两下,好像要醒来…… 然后,我跑了。 ### 周瑜问我可还记得中考那年? 我真的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那一天的风是热的,吹得我满脸通红。 54.匆匆那年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其实是有预兆的。 在我初二的时候每个礼拜回家,总觉得家里的氛围有些不好,爸妈总是板着脸,我也不敢多话。周瑜上了重点高中,封闭式教育,一个月就能从学校出来一趟,那个周末我就会留宿在学校,跟家里打电话,老妈从不多问,总是很急地就挂了。 那个周末我通常很开心,因为和周瑜一块过。 他会带我去城区吃东西,将一条街上的店从街头吃到了街尾,然后转战小吃街。两相比较之下,小吃街成了我们的常据地。 另一个经常会去的地方就是书店,因为可以不光在那看书还有免费的位置坐,我通常都带了作业过去做,碰上不会的身边有现成的“老师”在。 周瑜让我也考他那所重点高中,为这目标他是不遗余力地督促我的功课。 然而在初三中考前夕,家里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 老爸和老妈离婚了。 那天并不是周末,是周三我刚放学回到宿舍,就接到老妈打来的电话让我回家一趟,语气严肃。我收拾了书包就骑车回家了,赶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推开家门就见老爸正坐在屋中抽烟,看见我回来笑着招呼:“小如,回来了啊。”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老爸的笑容看着有些勉强。 老妈从屋内走出来,脸是板着的,但还是对我吩咐:“去洗了手来吃晚饭。” 我洗好手回桌,刚吃了两口就发觉爸妈都没动筷,这氛围实在让我吃不下饭,很快划完碗里的饭也放下了筷子。 这时老妈开口了:“小如,今天叫你回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宣布。” 我一下心头就忐忑了起来,发现坐我对面的老爸也没了嘴角的笑容,而老妈是一脸严肃。 “什么事?”我小声问。 还是老妈开口:“我跟你爸协议离婚了。” 当时我的脑子一下就空白了,已经读到初三了,不至于懵懂到连离婚都不懂。 我看看老妈,再看看老爸,老妈的目光锁定着我,而老爸只埋了头不作声。 意思就是——他们要分开了吗? 老妈直截了当问我:“你想跟着你爸还是跟着我?” “我……”很无措,考试试卷上做过无数选择题,可这个选择题很陌生。 “你爸会离开这个家,如果你跟着他就会搬去和他一块住,跟着我就还是住家里。小如,你也大了,这事尊重你自己的选择。” 人生中要我做出重大决定的时候不多,更别提这种二选一的局面。 见我没了主张,他们也没逼着我立即给答案,老妈让我早点洗漱了睡,明早再说。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都睡不着,听着楼下没了动静时悄悄起来,蹑手蹑脚地下楼去打电话。 只嘟嘟响了两声对面就被接起了传来询问:“喂?找谁?” “我找周瑜。” 听见那边把话筒一搁就扬声喊:“周公子,有妹子找。” 过了一会周瑜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喂?” “是我。”我轻声开口。 “贾小如?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着?” 我支吾着不语。 周瑜不知我此刻纠结,还在那边调侃:“不会是想我想得睡不着了吧?” 我这时无心去留意他话隐,脑中犹豫不决要不要跟他说家里这事。他似乎也意识到我情绪不对,正经起来了问:“贾小如,你是不是真有事找我?” “周公瑾,”我顿了下,语声轻飘:“我爸妈要离婚了。” 那头静默,使我感觉涩然,羞愧、难堪,都有,急急想要挂电话:“不说了。” 周瑜急声而喊:“别挂!喂喂?贾小如?你还在听不?” “还在。” “贾小如,你现在在哪?学校?这事是你家里给你电话里说的吗?不行,你等我,我现在马上就赶过来。” 听着他着急的声音,忽然觉得心头的烦躁在褪去,打断了他的忙乱:“我在家里。” 应该他在电话那头愣了下,“啊?哦,你在家里啊。” “我妈问我打算跟着谁。” “这个事……”可能事关我,一时间他也没法替我拿定主意,有点为难他了。 突听有脚步声在下楼,我惊得不敢作声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心中祈祷周瑜千万不要打回来。转过身看见楼梯口走下来一个黑影,黑暗中传来询问:“小如?” 是老爸。 老爸把我叫到了前屋坐下,他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又塞了回去。 老爸说,他跟老妈其实早就感情不好了,拖了两年多实在拖不下去了,才决定协议离婚的;他又说,建议我跟着老妈,因为现在他跟着马戏团东奔西跑,居无定所,而我要读书,他也没多余的精力来照料我;他还说,并不是要推卸当父亲的责任,他会每个月给老妈寄赡养费,会供我读书到大学毕业。 听完他一番话,我只问:你和妈出什么事了? 感情不好总有原因的,不可能他们十几年夫妻突然就感情不好了。 老爸又把烟掏了出来,但是来问我:爸抽一根行吗? 我没反对。 等他把烟点着了猛吸一大口后,一直蹙紧了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些,缓缓道出了事情原委。 原来根源是从我还在读初一的时候起的。 还记得当初我被砸破脑袋住院,后来老爸接我出院时给我表演了个戏法,他说那不叫戏法,叫魔术。而他与老妈的感情就是因这魔术走入低谷的。 老爸从原来单位下岗后就受人介绍进了一个马戏团里工作,走上一条魔术师的路。这事老妈在最初就极力不赞同,但是老爸坚持要干这一行,也从而引发了以后的种种矛盾。 原因无外乎是最现实的东西:一是马戏团经常要跑外地演出,没有固定的工作场所;二是在大众的眼中不懂何为魔术,称呼为变戏法的是好听的,难听的说是骗子;三是所获得的报酬太少,与老爸之前稳定的工作不能比,因而家里生活变得拮据。 所谓贫穷夫妻百事哀可能就是这般吧,假如家中生活无忧,老爸没有下岗,那么他和老妈不可能会走到离婚这份上。我不在家时他们无数次争吵到后来渐渐连吵的激情都没了,老妈对老爸死了心,终于提出了离婚。 我问老爸后悔吗?他想了很久对我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席话,他说—— 若你问我对你妈这事后不后悔,我一定是后悔的,不该在工作重心转移的时候忽略了家里;若你问我对魔术师这份工作后不后悔,我的答案是不。魔术是件神奇的事,它有很强的信念感,当你相信它的时候就会发现有一种魔幻的力量带你到达另一个世界。 老爸在说起魔术时,眼睛在发光。 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随念动间不禁问出:这世上当真有魔法吗? 老爸闻言先笑了起来,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以温和而宠溺的语气向我提出邀请,说周末在游乐场有一场演出,让我也去观看他的表演。 周末我去了游乐场,和周瑜一起。 倒不是我喊的他,而是他自己找我来了。周三得知我这边家里出事后他就想偷跑出学校的,被我给阻止了,等到周末听我说要去游乐场,还拿手探了探我额头的温度,然后怀疑地问我是不是受刺激太深神智不清了? 我没理会他,虽然告诉了他老爸老妈离婚的事,但是细节不想说。 游乐场很大,人也很多,我并不知道看表演的位置在哪。还是周瑜领着我找到的,进去时台上正在表演叠凳子杂技,底下熙熙攘攘坐了十几人在看。 我坐下时先环看了舞台四周,并没发现老爸,也不知道他的节目排在第几个。 借口出去上厕所,我偷偷跑到了后台,却很快又绕了出来。 有看见老爸的身影,刚好听见他与人的对话,却是在祈求那可能是团长的人让他表演,因为他闺女来了。大约明白老爸为何收入不高的原因了,魔术表演不被观众喜欢,可能团长想把这个节目撤掉了。 回到座位上时周瑜正穷极无聊,问我怎么去了这么久,见我默声又来看我的脸色,然后没再追问,也收敛了态度陪着我认真看舞台上的表演。 当大型的道具推上台时我并没想太多,可看见老爸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时就立即精神一振,魔术表演要开始了。 周瑜看到一半时才在旁边抽气惊讶而喊:“那不是你爸吗?”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只轻嗯了声。 只见老爸用扶梯爬上了之前推上台的大木箱,那大木箱足有五米多高,有人要为老爸绑上安全带,但是他朝着我的方向深看了一眼,就摇头拒绝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心却莫名地疾跳起来。 然后,我亲眼目睹自己的老爸在那大木箱的侧壁上,飞檐走壁! 底下惊呼不断,甚至有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所有人都觉得眼前这一幕不可思议。我也没控制得住自己从椅子里站起,与别人不同的是心是揪紧的,每一秒都害怕老爸会从木箱侧壁掉下来,怎么可能在垂直面上横着走呢? 直到老爸安全抵达地面正常站起,我那屏住的呼吸才松开。 全场一片静寂中忽然爆出激烈的掌声——来自我。 之后掌声雷动。 55.匆匆那年2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如果说在看表演时我的心情是担忧与惊怕,那么这一刻就只剩崇拜。 以往的老爸温厚朴实,而站在舞台上的他,闪着光。被全场所有人都注目,最主要的是——他创造了魔幻般的奇迹。 享受着掌声的老爸脸上露了笑容,眼睛却往我这里看,有人顺着老爸的目光看过来。我扬起了下巴,脸上是骄傲的表情,因为刚才在台上让你们惊叹的人,是我的老爸。 从表演场地出来我仍旧激动,拉着周瑜的衣袖滔滔不绝地说:“你看到我爸在那木箱上走了吗?是横着走的,没有绑绳子,你说我爸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我爸真的有魔力?要不怎么能飞檐走壁呢?” 没得到回应,我转过眸,发现周瑜蹙着眉头不像我这般情绪亢奋。 他向我看过来,严肃地说:“贾小如,你爸这杂技表演太过危险了。” 不能说被泼了一盆凉水,但我原本的激动被压了下去,回想刚才那一幕,迟疑着说:“可能看着危险吧,应该老爸在台上是有把握的。” “不是看着危险,那是拿命在那赌。中间但凡有一丝差错,你爸就从上面摔下来了。回头还是劝劝你爸别做这种表演吧,哗众取宠不说还有生命危险。” 我一下就拉下脸来:“你说谁哗众取宠了?” 周瑜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给我解释:“我不是那意思,就是觉得你爸这行当太危险了。”我已经不乐意了,换谁自己老爸被如此说都不开心。 之后也没了在游乐场里继续玩的心思,一路疾走时周瑜几次与我说话都没理会,他也默了声生起了闷气。等出了游乐场周瑜拉长着脸拦住我:“你闹别扭要闹到什么时候?不就是口误说了句你爸嘛,我也给你道歉了。” 他这态度叫道歉?我瞪了他一眼,“你让开。” “不让,先把话说清楚。”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爸表演的叫魔术,不叫杂技。周公瑾你就算瞧不上,也不要说我爸哗众取宠。”说完就用力把他推开,找到车子骑了就走。 而骑出一段路发现,周瑜并没有追上来。 中考我失误了,成绩没达到重点高中的分数线,落至第二志愿进了一所普通高中。 原本暑假跟每年一样,但是今年我却过得特别不痛快。除了中考成绩不理想的失落外,还有爸妈分开后家里变得单薄的涩然。 老爸跟着马戏团去了外地做表演了,老妈白天要上班,所以家里就我一个。 听见屋外有人敲门时以为是邻居,打开门却见周瑜站在门外。自那次游乐场不欢而散后两个人都没理对方,周末他也没来找我,然后我中考失利难过的时候也没见着他,这时候乍然见到,心里头的委屈就涌了出来。 他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问:“干啥板着脸呢?” 我撇撇嘴,转身回屋,听见身后脚步跟了进来。 “你一个人在家啊。”他在没话找话,我闷闷地应了声就走进了厨房。随后跟进来的周瑜鼻子用力嗅了嗅,惊异而问:“你在烧什么吃啊,这么香?” “自己看。”丢给他三个字我就走进了灶膛添火。 周瑜揭开大锅盖,“泡面?” 等着他评价说没营养一类的话,结果却听他道:“我的最爱啊,你烧了几包呢?就一包?那不够啊,你家里还有没有?再下一包进去,打两个鸡蛋,加两根火腿肠,人间美味!” 见我坐在灶膛里不动,他直接自动手了,熟门熟路地翻出橱柜里的泡面和鸡蛋,家里没有火腿肠。一会功夫两碗泡面起锅了,一人一个鸡蛋。 安静的空间里,就听见两人“哧溜”的吸面声,热辣的汤汁滚过喉咙,出了一身的汗。 等放下碗时两人对视,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前的不愉快算是冰释前嫌了。 这时候我对感情还懵懂,真正意识到是在高一下班学期那年,周瑜高三。 周瑜因为这学期就要高考了,能出来的时间是少之又少,不过那天不是周末,他却来了我学校。是代表他们学校的篮球队来和我们学校的高三男生比赛的,据说是高考前的放松。 我站在看台上一眼就看见了他,不是因为他个子高,是在那一堆脸上长了青春痘的男生里,他最夺人眼球。同桌庄丽也认识他,之前他周末来找我时有跟庄丽介绍过——邻居家的孩子,被庄丽唤成是“邻家哥哥”。 比赛一开始,庄丽就推搡了我一下说:“你那邻家哥哥看着挺厉害的啊。” 夸的虽不是我,但觉得脸上倍感有光。 无疑周瑜很厉害,他是他们团队的核心,几乎球都是扔给他的,然后得分也是他最多,看台上的欢呼声越来越大。快要进入中场休息时,庄丽又来推我:“诶,你不给你邻家哥哥送瓶水过去啊。”来时有买水,但没想到这一遭,被庄丽提醒了看了看满头大汗的周瑜,有些跃跃欲试。 等哨声吹响时,我正准备拿了水跑下去,可脚刚迈出去就见前排跑出去一个纤细的身影,长发披肩,白色上衣青色短裙加长袜,她直接跑到了周瑜跟前把水递上,又用纸巾给他擦汗。 耳边是庄丽在问:“诶,小如子,那个女生是谁啊?怎么跟你家邻家哥哥这么亲密?” 她叫卫莱。 我在心里默默地答。 这天我没看完整场篮球,一个人提前退出了篮球馆,据说周瑜他们队获胜了,据说发奖牌时是一个长发女生给他挂上去的,据说…… 这些“据说”都是庄丽回来告诉我的,完了还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小如子,别难过。 心里在想——我有什么好难过的? 晚上周瑜打电话来质问:为什么比赛时没看见你啊? 我默了下,答:要写作业,没时间去看。 作业比我还重要吗? 他恼怒地甩下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这晚我失眠了,脑中一直在盘旋篮球场上的一幕幕。从周瑜意气风发地进球,到全场的欢呼,再到女生上前为他擦汗的场景。 天亮时阖眼,心里头有个声音在悄悄地说——你喜欢上他了。 隔了几天我晚自习刚回到宿舍,庄丽就告诉我说“邻家哥哥”打电话来了,心漏跳了一拍。脸上还绷住了假装不在意地走过去,目光却不禁飘了眼桌上的电话。 过了好久也没再听见电话铃响,心情很焦躁。 在我几度碰到桌子发出异声时庄丽忍不住开口了:小如子,你要是想给你家邻家哥哥回电话就利索点,干嘛老制造噪音呢。 我窘迫地回:谁要给他回电话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铃声大作,我一下就盯住了电话机。 庄丽笑嘻嘻地调侃:说曹操曹操就来了,这回你自己接喽。 我有点下不来面子,既想接又不想接,最后铃声响了七八声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心头不禁失落,但只隔了两三秒铃声又大作了,这次我接了。 “喂?贾如回来没?” 周瑜的语气听起来很冲,我轻答:“回来了。” “哈,贾小如。”他阴阳怪气地叫了声,然后质问:“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 随便找了个理由:“刚晚自习回来。” “明天我休息,你出来不啊?” “干嘛?” 他又恼了:“什么干嘛?难得我能休假一天,叫你出来还推脱。” “我哪推脱了?就是问你出去了有什么安排。” “当然是听我安排了,明天上午十点,我在你学校后门口等你,别忘了啊。” 我没想到第二天周瑜带我去了他的同学聚会。 在一个自助茶吧,以高考前的聚餐为名义,组织人是卫莱。 这是周瑜的同学圈,除了钱小宝和吴觅熟悉外,其余人我都不认识。而周瑜又是他们班上的风流人物,刚坐下他就被几个男生拉走了,剩我一人尴尬地坐在位置上喝奶茶。 奶茶喝见底时,听见身后有异动传来,下意识地回转头,不由愕然。 竟见周瑜肩膀上背着一把吉他,站在空处。 他的旁边是吴觅,正在调试着电子琴,而中间站的是卫莱,她手中握着话筒。 她说:为了高考,给大家献上一首《我们的爱》。 那时我没听过这首歌,只觉得卫莱站在周瑜和吴觅的中间特别耀眼,尤其是她回眸朝着周瑜而笑时,眉眼里都是春风写意。 一曲唱完,很多人都在吹口哨,高喊着“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我忽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很多余,为什么要跟来? 周瑜从卫莱手上夺过了话筒,双手抬起,“安静,听我说一句。” 等起哄声渐止时,他的目光忽然转向了我,霎时心脏突然不安分地剧跳,隐约感觉他接下来要说的与我有关。 “接下来我想安静地为一个人唱一首歌,歌名叫《第一次》。” 底下再次喧哗起哄:“是不是对卫莱唱的啊?” 还站在旁边的卫莱脸上飘了抹娇羞,却听周瑜开口否定:“不是卫莱。” 忽听我身后传来钱小宝的大嗓门:“我知道,是对贾小如唱的。”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一直红到耳根。 而这次,周瑜没否认。 吉它声起,温润的嗓音飘扬在茶吧里—— 第一次我说爱你的时候 呼吸难过心不停地颤抖 第一次我牵起你的双手 失去方向不知该往哪儿走 那是一起相爱的理由 那是一起厮守 …… 这天聚会,周瑜唱了很多首歌,从《江南》唱到《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从《六月的雨》唱到《那一夜》,最后我只记住了一首——《第一次》。 回去的路上原本两人并肩而走,突然周瑜就拉了我的手,发现他的手心与我一样也汗湿了。“刚才我唱得歌听到了吗?” 我嗯了一声。 “明白我意思吗?” 见我不作声他停下来转过身,另一手环住我肩膀使我面对着他,目光停驻在我脸上,“你说,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 我目光闪烁地避开他视线,点了点头。 忽而眼前一黑,脸颊被什么温软划过,等我反应过来时,周瑜已经眉飞色舞地嘴角噙着一抹坏笑,像只偷腥了的猫。当时我整个人都一下麻了,脸上发烫一直到回学校。 之后两人之间好像与以前没两样,见面不多,电话会经常通,我对他除了关于老爸的事,其他事都知无不言。但是感觉不同了,接到他电话时会很开心,如果时间长了没通电话也会忍不住给他打。庄丽调侃说,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高考前一天的晚上,周瑜来学校找我。 当时已经快九点了,我来到校门口就被他拉着走到离校门一段路的路灯下,似乎是酝酿了下才开口:“明天我就要高考了。” “那你还不在家多复习,跑来找我作什么?” 他蹙起眉,“干嘛?不喜欢我来?” “没有。” 他又笑了起来:“那就是喜欢我喽?” 听出他故意在中间漏了一字,倒没再害羞地红脸,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他突然把脸凑近过来,额头几乎要碰到我,语声很轻:“明天我要高考了,你不为我加一下油吗?”我没听懂他意思,觉得奇怪但还是顺遂了他说:“祝你高考顺利。” 他摇头:“太官方了,没有实际的行动。” “那要怎么做?” “亲我一下。” “……” ### 为什么会和周瑜结婚?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或许可以自欺欺人地说,是因为一时冲动。 但骗不过自己的心。 因为爱情。 07年的夏天,在周瑜高考前一天,他吻了我。 当时的情况原本是我被他逼着没办法,左右看了看没人,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下。刚要退开一步,没料他忽然揽住我腰,唇毫无预兆落了下来。 脑子在一瞬间变成了空白,只觉的周瑜一点一点蚕食进我的嘴唇,覆盖住生涩辗转,门牙有被他撞到,感觉心跳都不是自己的了,连呼吸也不会了。 后来依稀的印象只剩—— 甜蜜。 若爱纯粹,我愿意付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那春天的芬芳、夏天的炎热、秋天的落叶、以及,冬天的白雪,都可以为我作证。 56.周潇撒泼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一次退让,然后变本加厉。 周瑜通常把这行为贯彻到底—— 在我松口去他家后,当晚他就磨着我答应搬过去,呃,在床上。 这人可恶到利用那事来达成目的,每到关键时候就攻势变缓,一下一下折磨着我的神经。很难形容那感觉,难受的咬牙切齿,又想咬他一口,可身子被他翻折了面朝下,他是从背后侵袭的。腰身被他手臂紧紧箍住,怎么都挣不脱。 我气到恶狠狠地赌咒——周公瑾,我要是放过你这混蛋就不姓贾。 他嗤笑着将我的双手摁在头顶,抵着我的耳朵暧昧地说:“还有力气说话,就是做得不够,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还有,贾小如,你嫁给了我不是应该姓周了吗?” 混蛋! 隔日,周瑜请了半天假,专门盯着我回公寓收拾东西,然后“押送”到他房子里才心安理得地去上班。倒不是他多此一举,而是为了表达对我搬家的重视。 不然若让我一个人回去收拾东西,再一个人过来,怕是没这个门,我索性又躲回老妈那了,难不成他还能上老妈那边逮我不成? 主要还有个事,他这人的记性倒不差,一大早乘我没注意时把那一抽屉的女性内衣给用一个大袋子装起来了。出门时直接扔快递公司那边,填的单子收件人是周潇,而地址是酒店。 能把该澄清的澄清彻底,没半点暧昧不明,也算是安抚到我了。 可一个人呆在他房子里也冷清,我把他厨房浏览了遍就出门去了。 既然要住这边,至少得像个家的样子吧,烟火味是少不了的。厨房设备齐全,厨具也差不多都有,就是食材与佐料没有。都不知道之前这人是怎么过来的,难道顿顿喊外卖?还有他说周潇之前住这边,怕也就把那房子当酒店了。 超市逛了一圈,两手都提了满满一袋的东西出来,很沉。 刚走到大厦楼下就见周潇风一般地冲向我,不及防备向我挥来的掌,往后退开半步还是被她指尖刮到了脸颊。几乎是瞬间,被她指尖打到的位置疼了起来。 微眯起眼,眼前这个女人不再是那日我在火锅店里见到的优雅状,即便妆容依旧精致也掩不去她眉宇间的忧愁,而一个女人最不好看的时候应该就是生气发怒时。 只见她扬起手指着我鼻子怒斥:“一定是你!是你怂恿小瑜把秦越抓起来的,你这个恶毒心肠的女人,当初小瑜为了你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现在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又把他给迷惑住了。昨晚小瑜打电话过来,我就猜到你一定在他身边出主意。贾如,你以为在法院当律师就了不起是吗?还想害秦越坐牢?别做梦了!秦越家有的是钱,到时候那死了人的一家跪着求收回诉讼,到时看你还能起什么幺蛾子。” 打从进入这一行起,我就不是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人。 对着周潇这一通泼妇骂街似的伪逻辑发言,我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辩得她哑口无言且无地自容。不过,我没那兴致让行人看戏。于是放下其中一个袋子在地上,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直接把号拨出去了。 很快对面接起,周瑜的嗓音传来:“怎么啦?想我了?” 我说:“周公瑾,如果你现在有时间的话,麻烦回来把疯狗牵走。” 周潇反应迅速地听出端倪,也听见了我对她的讽骂,气怒交加地又冲了上来。仍然是想要挥我巴掌,但这次我有了防备,将右手上还提着的袋子朝她丢了过去,且往后疾退避开。 袋子里装的是酱油、酸醋一类的瓶瓶罐罐,甩在周潇身上后就砸在了地上,玻璃瓶罐摔裂而开,汁液四溅。 只听见周潇尖叫出声,她那条乳白色的羊毛长裙和白色皮靴上已经被溅得满是污点。 我既买了生抽又买了老抽,颜色深浅的都有,那条羊毛连衣裙应该是不大可能洗得干净了。当然,如果用一些“去污剂”之类的,还是有希望的。 “小如,需要帮忙吗?” 身后突然的征询让我讶异地转头,见肖东竟站在路边,身旁停着他的车子。本身法院就在这一带的附近,怕是他从外头办完事回法院时撞见了这一幕。 我不禁感觉有些汗颜,让他见笑了。 刚要开口,见肖东眸光一沉,疾步朝我掠来,而我的头皮一紧揪疼袭来。 是周潇从后面抓了我的头发! “放手!”肖东沉怒而喝的同时,周潇痛呼了声,我的头皮终于得到了解放。 只是刚才那一抓实在是疼得不行,连着倒抽了几口凉气。 肖东环住我的肩膀,低眸扫过我的脸,眼中更添怒意,“她打了你?” 不等我回应,周潇先扬声而斥:“你是谁啊来多管闲事?”但在下一瞬目光在我与肖东身上来回盘转,像是顿悟过来,“好好好,贾如,你背着小瑜在外面偷男人,现在竟敢把野男人给带到小瑜家来了,怎么有你这么贱……” “你敢再说一个字!”肖东冰寒地打断她,且语带威胁。 我从没见过肖东发怒,平时就是只笑面虎,永远让人觉得他很温和好说话。但与他相处久了也知道他在某些事上,一定会坚持原则。 这一刻,肖东的气场绝对是慎人的,以致于周潇眼神缩了缩,没敢继续羞辱我。 肖东显然是在旁听了大概经过,此时冷扬了语声道:“屏东路车祸案是由我负责的,肇事逃逸车主秦越是不是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将由法庭来审判,至于周小姐你,也属于在场目击者,事后不但是知情不报,还欲图以金钱贿赂我的当事人,即受害者,恐怕……”他有意停顿了下,加重语气:“周小姐可能也需要去局里喝个茶聊下天了。” “是谁这么狂妄的口气对我周家人说话呢?” 一道轻慢的语声冷不丁地从旁传来,我循声而望,周潇比我们都先反应过来:“亮子!”她踩着高跟皮鞋就往那处跑,对着路边站的男人语气委屈:“这对狗男女打了你姐我。” 我也认出男人是谁了,正是周瑜家的老二,周亮。 可谓是,恭候多时,但没料到会在这样的场合撞见。 周亮与周瑜长得并不太像,穿着打扮上也是截然不同的风格。纪梵希的耶稣款深蓝色卫衣,下穿黑色休闲牛仔裤,脚上的鞋子也同款耶稣图案的休闲皮鞋。 与印象中有出入的是,他在脸上戴了一副金边眼镜。 然而,并没为他添一丝斯文气,只是将那双幽古的黑眸藏在了眼镜背后,让人乍看不觉得这人危险,但细看,心头会咯一噔。因为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锋芒难掩。 此时,目光正落在我身上打量。 肖东自是不识他,测转过头用眼神询问我此人是谁。 周亮的唇角弯起,噙了一抹似笑非笑盯着我缓缓开口:“我老周家的人,可是不容任何人肆意欺负的。” 我对周亮的认知是——能避开则避开。 因为他不像周家老大那般沉稳如长,也不像周瑜那般随性,他是周家的异类。性格乖戾、脾气暴躁这些姑且不说,关键是行事肆意而张扬,全屏个人喜好。 刚才的一幕看在周亮眼中,怕是我和肖东联手欺负了他堂姐。 而周潇在听见周亮的话后脸上多了有恃无恐,昂起下巴对我说:“贾如,基本的法律常识我还是有的,我一个连方向盘都没碰过的人能有什么罪?你们这对……这对男女联合起来恐吓我,晚些我一定找律师告你们一个非法恐吓!”撂完话像是为了证明一般,回过头就对周亮道:“亮子,你帮姐找最好的律师。” 我看见周亮忽而失笑了起来,眸光微垂着浅声说:“堂姐,我刚刚才回国呢,上哪去给你找最好的律师?”不等周潇作出反应,他又微抬起眸看过来,“小如子,你这副表情是想装作不认识吗?” 微微一噎,默了半响才讪讪而唤:“二哥。” 这声“二哥”原本是跟着周瑜喊的,可等长大了后周瑜就“老二老二”的称呼周亮了,反而是我每次见到周亮还得唤一声“二哥”。 周亮轻嗤了声问:“听大嫂说你跟老三结婚了?” “亮子,你跟她多说什么,她跟这男的亲亲我我,还不知道背着小瑜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回头一定要让小瑜跟这女人离婚!”周潇愤愤地插话进来。 肖东怒意一沉,脚下迈出半步被我拉住。 这一举动落在周亮的眼底,镜片后的眸光一闪,多了危险的锋芒。以为下一刻他就要发作,没料他回转眸对着周潇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问:“堂姐,刚你是不是没听清我的话?” 周潇一愕,“哪句话?” 周亮轻慢着语调缓缓重述:“我老周家的人,不容任何人肆意欺负。” 周潇闻言一喜,“知道你护着姐。” 周亮失笑了摇头,却凉薄而言:“堂姐,你虽然姓周但可不是我家老头子和太后生的哦,算不上我周家的人。我刚说的周家人,是指她——” 没有扬手而指,只是浅淡地朝我瞥了一眼,意思却已到位。 周潇失怔在原地。 57.周亮的唯恐天下不乱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也不禁愣住,随即蹙起眉,这周亮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亮子,我是你堂姐,你帮着一个外人?” 周亮的笑容少了温度:“堂姐不过是大伯的女儿,可小如子是我家老三的媳妇,你说你俩谁是外人呢?” “可她与那男的……” “周潇!”周亮倏然绷下脸来,语声变得寒凉:“不要让我再多听到一个侮辱我老周家人的字,否则,你掂量着办。” 肖东来看我,眉毛掀扬起。 明白他对着形势急转直下的意外,事实上我也是一样的感受。 谁知道那周亮突然间怎么会帮我来着了? 周潇终于下不来台了,尖声而喊:“我要告诉叔叔婶婶。”然后跺跺脚扭身而走,到路边拦了一辆的士狼狈离开。 一场闹剧似乎是落幕了,不过我没放松警惕,周亮还在。 就在这时周瑜的车子呼啸而至,一个急刹车停下,他从车里疾走了出来。视线一掠而过,直接落定在我身上大步而来,到近处他伸手欲触碰我脸颊,被我给避开了。 他眸光沉了沉,周亮在后嘲笑:“老三,你真不咋的啊,把小如子丢给周潇那泼妇,还不是小兔子丢进老虎嘴边嘛。”说完又看了眼我身边的肖东,不怀好意地继续道:“亏得你家小如子有英勇骑士来捍卫,否则等到你来,怕是被那女人拆的骨头都不剩了。” ……周亮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周瑜没理会他,先转眸看向肖东道:“今天多谢了。” 肖东依旧神色不悦,没给他好脸色,“希望你能够处理好家务事。”话落便对我说了句“法院还有事我先走了”就转身而离。 并不怪他对周瑜出言不逊,换成是谁被人污蔑成……奸夫,怕都不会脸色好到哪去。 等肖东驱车离开后大厦前就只剩了我和周家两兄弟,周瑜看了眼碎了一地的东西,紧蹙了眉头说:“先上楼再说吧。” 我没理会他,弯了腰去挑拣袋子里还可用的佐料瓶罐。 只听头顶扬声:“不要了,回头再买。” 没好气地回他:“都是我辛辛苦苦从超市拎回来的。”没花他半分力气,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料他气恼地一脚踹向袋子,把我已经挑拣出来的给连袋子踢了老远。 我顿在原处足有五六秒的时间,才缓缓起身,眸光一寸寸变冷,一字一句:“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说了回头再买。”他面无表情地对我重复。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胶着对峙,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是周亮的两声“啧啧”打断了我们,他唯恐天下不乱地笑问:“你俩如果互生不满那就打一架呗,在这人来人往里的马路边大眼瞪小眼是什么个意思?” 周瑜讪讪地移开视线,不悦而问:“来了怎么也不预先打个电话的?” “可不能啊,否则怎么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周亮邪笑着调侃。 周瑜恼怒:“你给老子早点滚回去!” 周亮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碎瓶子,当着周瑜的面朝我灿烂而笑:“小如子,好久没见啊。”我咧了咧嘴,有种额头冒黑线的感觉,他这招呼打的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紧接着他环住我肩膀将我带着往大厦内走,边走还边道:“别理老三,醋坛子打翻了真是又酸又臭。不是我说,刚才你给周潇来那一下真够损的啊,瞧见她那脸色没?就好像酱油砸脸上似的,不过下次你可以尝试下,脸上开色盘一定挺精彩。” 我忍不住问:“她不是你堂姐吗?” 周亮嗤笑,“堂姐怎么的?又不是亲姐。早看不惯她那一副大小姐的架势,还常常到太后那边去煽风点火,亏得老三还愿意应付她,换成是我早把人轰走了。” 他说着话时貌似不经意地回了下头,然后毫不客气地嘲笑:“小如子,快瞧我家老三。” 我闻声回头,见周瑜正在弯腰捡之前被他踢掉的袋子。 他似乎也察觉到这处的目光了,但手上动作顿了顿,还是把地上能用的都捡进了袋子里。 来到电梯前周亮把我推进了里面,欲图作坏把周瑜关在外面,但我伸脚卡住了门。周瑜快步而进,故意撞开周亮占据了我身边的位置。 我本想眼观鼻鼻观心,但两个大男人竟然在电梯里幼稚地上演了一幕角逐战。 电梯空间本不小,被他俩你挤我我挤你的,留给我的空间就变得很狭小了。未免被波及,我已经是缩在了角落里,没料楼层抵达时电梯门开,也不知道谁撞到了我,把我给直接撞了出去。身后传来周瑜的惊呼:“贾小如!” 我跌跪在地上气得不清,怒然转身,却见周亮指着周瑜喊:“是老三撞你的。” 周瑜吼:“滚!” 我也忍不住吼了:“你们俩都给我闭嘴!” 终于耳根清静。 从地上爬起来去开门,进门后就直接进了房间。去洗手间照镜子,一条红痕很明显地从鼻梁处划向脸,足有五公分那么长。 当时周潇绝对是故意用长指甲来划我脸的,也当真是让我见识到伪淑女向泼妇的转变。 外边传来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周瑜进来了。 他依在洗手间门边,目光幽沉,“周潇会为今天付出代价的。” 我横了他一眼,“什么代价?扇回她一巴掌?脸上也留个痕迹?”说着不由自嘲而笑。 事后我才得知,周瑜把周潇给抓进了拘留所,关了整整十五天,以车祸肇事帮凶的名义。 此乃后话了。 周瑜眼下的不悦是——为什么肖东会来? 我面无表情地答:刚好路过。 他不信,哪有那么巧的事?顿了顿,又支吾着问是不是我让肖东陪着一块去超市了? 哈!我终于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了。 “周公瑾,你跟你那高贵的堂姐一样。” 他不明白我的意思,还蹙起眉问我:“怎么又提她来着?” 我失笑了摇头,“知道你堂姐刚才怎么说我的?她说我背着你在外面偷人,还把外头的野男人带到你家来了,一定要让你跟我离婚。周公瑾,你说你是不是跟她一个想法呢?” 他冷抽了一口气,第一反应是——“我没这么想你。”随即眼神一厉,语气中多了怒意:“她当真如此骂你?” 我冷嘲出声:“怎么?还不信?出去问问你家老二啊。” 周瑜还当真调头而走,出了房便扬声喊:“周亮?你给我出来!”过了片刻,应该是周亮从哪里走到了厅内,只听周瑜质问出声:“刚周潇骂贾小如很难听的话?” 周亮:“可能吧。” 周瑜:“你就冷眼旁观?” 周亮:“女人在那骂架关我什么事?” 我把门砰的一声给摔上了,懒得听他兄弟俩无意义地吵架。 门外居然还安静下来了,在我拿了手机坐下来时听见门上传来动静,外头应该是转动了两下门把,但没打得开门。 因为,我把门给反锁了。 过了一会,周瑜在门外开口:“贾小如,你把门打开。” 我当作耳旁风,拿了手机给肖东发消息——我要销假,明天来上班。 肖东很快给了回复,就一个字:行! 这时门锁再次转动,门被从外面推开,周瑜的手上拿着钥匙。 我撇撇嘴,这是他家,哪还有能挡得住他的门。 他走进来后随手把门也关了,刚要向我走来,却听周亮在外大声说:“我要倒时差,从现在起不要再来烦我,否则后果自负。” …… 这周家男人一个比一个局气! 等脚步声没了后,周瑜走到我跟前蹲下,表情别扭,“贾小如,算我刚才说错话了行吗?” 我冷笑出声:“你没说错话,那不就是你心里想的吗?” “我真没,”他矢口否认,“就是……就是看见你脸上有伤,地上又一片狼藉时,知道我来晚了。然后又看见他跟老二都在,主要还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老二,故意说什么他是保护你的骑士,我就是被老二给误导了才会说错话的。” 很是无言,有人像他这么赖的吗? 主要是他蹲在身前,比我矮了半个头,以往他那横劲的气势弱得几乎没了。又想,如果跟他纠结下去,这事情也没个着落,大半是最后两人又大吵翻脸。 外边还有他家老二周亮在,不喜欢吵架给别人看。 所以只是轻哼了声没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打了底,这人的醋劲实在是大。 周瑜也不浑,见我不追究立即岔开话题问我肚子饿不饿,饿的话就出去吃。这会才四点多,出去吃东西还太早,而且那许多买回来的瓶瓶罐罐以及食材难道不用啊。 不过他算是已经下班了?下午四点? 周瑜故意憋屈地回我:“你给我电话时口气那么差,我哪还能有心思继续在所里呆着,交代了底下要执行的任务就回来了。” 又是耍赖又是卖可怜的,也没谁了。 我的本意是推他去厨房把那些东西整理了,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放橱柜的放橱柜,但没料就那一推,他往后趔趄一屁股摔坐在地上了。 一时两人都错愕,大眼瞪小眼。 完了他还就赖坐在地上,控诉的口吻:“贾小如,你恼我还推我。” “谁知道你底盘这么不稳?” 他瞪眼,“还怪我底盘不稳?我为了跟你表达虔诚,脚都蹲麻了你不知道吗?” 我了解地点了下头,起身,“那你缓一缓,缓一缓。” 当然是没走得了,脚被他给拽住了,“拉我起来。” 念在他语气不错我弯下腰伸手,有看见周瑜眸光一闪,但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拽得摔了下去,且他另一只手极其灵敏地圈住了我的腰。 挣了挣没挣开他,微恼地低喝:“放开我。” “不放。” 哪里腿麻了?分明是耍诈! 58.一瓶红酒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他紧揽着我就坐在地板上,手指摩挲我的脸,“今天确实是我不好,刚站在浴室门口看你脸上这道痕时,心里头就特别憋闷。” 那道痕看着是有些狰狞,不去碰也就不觉得疼了。而且周家老二有句话说得没错,那周潇没从我手底下讨得了好。我不像她一样是泼妇,但多年浸淫职场除了练就了口才,还练就了识人。那一身衣服当是价值不菲,看周潇走路带风的样子定然以一身名牌服饰为傲,现今怕是那套衣服不能再穿了吧。 我拉下周瑜的手指,嗔怪:“别摸,你手不干净,容易感染。” “我手怎么就不干净了?” “你从地上捡东西,回来可有洗手?” 周瑜没话了。 我说:“放我起来。”他拱了过来,贴着我耳朵暧昧低语:“老婆,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干点别的事?”我想了想,答:“也好。” 周瑜眉开眼笑,眼神里透着光,然而下一秒痛呼出声,且龇牙咧嘴。 捏住他腰间的软肉再旋转一圈,我笑问:“还要干点别的事吗?” 他连声讨饶:“不干了,不干了。” 我收回手从他身上爬起来,边往门处走边云淡风轻地撂下话:“在这屋子里有第三个人的时期,你就别想那门子事了。” 等我走出卧室,听见里头传来咬牙切齿声:“我明天就让老二滚蛋。” 耸耸肩,嘴角微弯。 这虽不是我的初衷,但不持反对态度。一来以周家老二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在这屋里指不准能翻出什么幺蛾子呢;二来夫妻间多了一个人同在屋檐下,有时候说话都不方便。 就好比——周瑜脑子里想的那事。 总感觉客房里还多了个人在会十分别扭,也没法尽兴,索性不做。 最后决定不去外面吃,就着剩下的那些食材简单做一顿晚饭。周瑜是主动请缨由他来掌厨的,不过要让我给他打下手。 做菜到中途,周瑜让我拿酱油给他,当时我顿了一下,往锅里飘了一眼,他正在烧鸡块,大概是想做红烧鸡块。脑子灵机一动,转身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可乐递了过去。 “我说是给我拿酱油,你给我罐可乐作什么?” “酱油没了。” 他扭过头来,呆愣的表情:“啊?没买吗?”见我默然看着他,这才脑子开窍恍悟过来酱油被我砸碎在楼下了。颇为嫌弃地看了眼可乐,怀疑而问:“这东西能用来做菜吗?” 我轻哼:“孤陋寡闻,可乐鸡翅难道没听说过啊?” “我现在烧的是鸡块。” “那就可乐鸡块呀,异曲同工。” 当菜起锅时,成色看起来还不错,我拿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品尝。如果满分是五分的话,内心里给这盘菜打了至少4.8分。 然后等到菜全部上桌,周瑜喊我盛饭时,我眨巴了眼睛看他:“没米煮饭。” “……”他无言以对。 在超市逛时几次都经过粮油货架,我把橄榄油拿了,唯独略过了大米。是当真一点也没想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事,而且,就算我记起来了,我一个女人扛着一袋子米也不合适吧。 周瑜不知从哪翻出来一瓶红酒,说既然没煮饭那就喝点酒吧。 我没反对,在他动作娴熟地打开红酒瓶塞时问他这酒口感好吗?他低眸扫过酒瓶子上的英文,模棱两可地说:“应该不错吧。” 我挑了挑眉,怕是他自个也不清楚吧。 轻抿一口,涩然的味道先抵达舌尖,然后在嘴里回旋了一圈才有丝微甜冒出来,随即才觉浓郁的酒香在嘴里蔓延。 这是瓶好酒!年份至少得五年以上。 平时不乏有应酬或聚餐,白酒我不行,多半喝的是红酒。不敢说对之有研究,但品尝多了也稍微懂一些门道了。 而且我看了酒瓶上的英文字,翻译过来是,拉菲。 周瑜一共做了三个菜,除去可乐鸡块外还有一盘小炒肉,和一个番茄蛋汤。都是很家常的菜,难得家里厨具焕然一新的人还能做出有水准的菜来,我一般是不会嫌弃的。 倒是见他一杯红酒下肚脸就潮红了,打小他就不擅喝酒,一罐啤酒就能上脸的人,却通常还喜欢跟人拼酒,最后都得我来收拾烂摊子把他扶回去。 我说:不能喝就少喝一点。 他看了看我杯子,第二杯红酒又已经快见底了,摇了头:不行,我能喝。 差不多盘子里的菜消灭光,那一瓶红酒也都进了我俩的肚子。 周瑜打了个酒嗝,醉眼迷离。 这时客房门被从里面拉开,周亮晃了出来,仔细看发现他还闭着眼睛,一脸的困意。见他没一点磕绊地走进洗手间,我不由纳闷,那房间难道没厕所? 很快周亮出来了,眯着眼朝我们这边飘了一眼,正要一脚迈回他那房时忽然顿住。 然后犹如慢动作回放似的,他缓缓转过身来,用力嗅了嗅,本身眯着的眼逐渐睁开,焦距拉长至桌面,那视线忽然变成惊怒。 “你们喝的是什么?” 周亮是一个箭步蹿到桌前的,神态有些气急败坏。 我看周瑜在那边发傻,只得指指桌上的空瓶答:“红酒。” “哪来的?” 耸耸肩,“周公瑾拿出来的。” 周亮倒抽一口气,一把拽住了周瑜的领子把他半拉起来,“你小子哪里拿的红酒?” 周瑜对着他哥又打了个酒嗝,然后笑嘻嘻地说:“自然是从你的包里拿的了,你不是习惯上哪都带一瓶好酒的嘛,刚好借花献佛给我跟贾小如尝尝。” 我的鬓角有黑线落下,这人真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周亮之前那笃定江山的气势顿然破灭,对着他弟就吼:“你TMD知不知道那是从法国拉斐庄园出来的20年绝版拉菲珍品,老子都舍不得喝。要不是那个收藏者人在国内,我才不会跑回来呢,刚费尽心思得到正打算明天去做木架给封藏,你却给老子喝光了。” 周瑜被他吼得快耳鸣了,掏掏耳朵没好气地说:“谁知道那么宝贝的啊,你又没说。而且酒不就是拿来喝的吗?” “给你喝就是暴殄天物!” 我看周亮是真怒了,想提醒周瑜别火上浇油,说话收敛些。可没想那个喝了小半瓶红酒的男人竟然脾气更爆,一下把周亮给甩开了去,还扬着脖子大舌头地怒问:“谁暴殄天物了?那酒多少钱来着的,大不了老子赔给你!” 周亮怒极反笑:“赔?周老三我告诉你,以你现在领的那点工资根本就赔不起。” “要多少呢?”我开口打断了他们两兄弟的纷争。 周亮转眸过来,见我这个喝掉他宝贝红酒的“帮凶”也没好脸色,“你想代老三赔?” 我摇摇头,“不是。” 他瞪眼:“那你问什么问?” “就是问问,想了解下红酒的行情。”我顿了一顿,才再次开口:“可能是我以往品的红酒不算多,刚才这瓶酒喝着确实很容易上口,入嘴也是涩味里含有一丝甜,尤其那酒香很醇,当时还在想这酒怕得五年以上了。可听二哥刚说是20年的绝版珍品,可能还是我喝的红酒太少吧。” 说话之道在于——话不能说得太明,有心人自是一点即通,比如周亮。 而无心人,哪怕你说破嘴也是白搭,比如那眼神浑沌还窝里横的周瑜。 周亮眸光闪了闪后,就拿起那空酒瓶到鼻前闻了闻,又翻到过来把余下的酒液倒在掌心,用手指抹了一点伸进嘴里。 即便是以这种方式品酒,我也看出周亮是这方面的行家。 而此时他的眉宇一点点蹙起,眸光变得越来越锋利,抬眸向我看来的一瞬我心头难免一怵。明知这时候的周亮很危险,但还是迎视着那道目光没避开。 盯了我半响,他突然敛眸,有些不甘又有些嘲弄的语气:“就当是赏给你俩喝吧。” 酒瓶被他拿进房里去了,我以为紧接着会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但过了好一会也没见有动静传出来。松了一口气,移转视线,刚好撞见周瑜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得意。 察觉我的视线,居然还红着脸冲我傻乐。 我顿有一万只草泥马从头顶飞过的感觉,后悔刚才还代这混蛋出头跟那精明又世故的周亮杠上,结果他就是头大尾巴狼,扮猪吃老虎呢。 “行了,别装了。”我懒得跟他敷衍,直接问了:“什么时候酒量变好了?” 他明显一怔,随即又笑了,不过此时的笑容与刚才那傻乐的模样大有出入,眸中精光奕奕不说,嘴角的弧度可以说是戏谑,还对我口出赞言:“还是我老婆厉害,三言两语就道破了老二那瓶假酒的事,瞧见老二那憋闷的表情没,真是太爽了!让他总是一副老子最大的叼样,这回可马前失蹄了。” 我轻哼,他立即又道:“哦,你问我酒量啊,这么多年了,你说我能一直跟那会儿一样酒量浅嘛,早就练出来了,不然我还能出来混啊。不过不是我说,这红酒当真是不怎的,还不如啤酒一杯杯干了来得爽。” “你那叫牛饮,红酒给你喝就是浪费。” 他满不在乎地道:“浪费啥,不过是瓶假酒,我还嫌遭了咱两的胃呢。” 我默了一瞬,看着他说:“也谈不上什么假酒,十年以上应该有,市价估计得一两万。” 如果是二十年的话可能得在后面添个零,如果真是绝版的,恐怕是天价了。 59.我不同意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看了眼空酒瓶,摇了摇头说:“不值。就这破酒还卖一两万,也就老二那二愣子会上当,要我说还不如屯上两箱茅台实在呢。中国人那么崇洋媚外作什么,肯定得支持国酒啊。” 我不想提醒他,冰箱里的啤酒都是德国的。 总之周亮也撂话不追究了,当是赏给我俩喝的,所以也不去讲究那酒到底值多少钱。一顿晚饭吃得跌宕起伏的,都快干上架了,而且盘子空了酒也喝完了,自是该干嘛干嘛。 “你洗碗。”两人异口同声。 周瑜先抢白:“菜是我烧的,该你洗碗。” 我应对:“你做菜时我有给你打下手,没少干事。” 他视线环转一圈,落在我身后,“酒是我偷的,你也喝了大半瓶。” 耸耸肩,算他这个理由过关,转身收拾盘子与酒杯往厨房走,经过他身边时顿步,“酒是两个人一起喝的,但锅是我替你背的,赢二哥一个轮次的也是我。” 说完云淡风轻走过,想他怔愣的傻样嘴角就不禁上扬。 周公瑾,我还是赢你。 夜里周瑜那头饿狼依旧没放过我,迷迷糊糊中他已经开始了,恼恨地在他背上留下了我的指甲印记。事后他在我耳边低哄:“明儿就把老二撬走了,乖啊。” 早上是被电话吵醒的,眯开眼见窗外天才蒙亮,应该时间还早。身边的男人一点都没被手机铃声吵醒,主要是他那边的手机在闹。 我把他推醒了去接电话,只听对面说了两句他就挂机了。见他把手搁在眼睛上像是又要继续睡,却在下一刻手机又响了,这回他听完后紧蹙眉头起身了。 “所里有事,我得立刻过去。” 周瑜也知道我给吵醒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我做着交代。 等他出门才想起忘记和他说今天我销假要上班这事了。 在床上又磨蹭了一会才起来,梳洗完出来卧室,一室安静。没多想地往厨房走,昨天有特意买牛奶和吐丝,打算热一下当早饭。 却见厨房内有一颀长身影背站着,乍看会觉得像周瑜,还纳闷了下怎么他还没走?但等对方回转过身,才发现是周亮。 他们两兄弟长得不太像,可是背影却当真是像。 在他眉宇微蹙时我讪讪地唤了声:“二哥。”他这才舒展眉头,不过没搭理我又背转过身。我看见他手边的灶台上,昨天买的牛奶被打开了瓶盖,吐丝袋子也被拆开了。 克制住嘴角要抽搐的神经,回转过身兀自安慰——大不了去法院附近的早餐店吃。 但等我整理仪容,背上包要出门时,周亮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目光朝我这边瞥了一眼,冷不丁而问:“你去哪?” 虽然没有义务要向他汇报,但还是答了:“上班。” 他抬起手腕看了下表,扬起眉戏谑而问:“六点半?” “去的路上会去吃早点,可能要排队。” 周亮不管,向餐桌努了努嘴,“过来聊两句。” 我想了下,还是把背包挂回架子上走了过去。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一幕,我干坐在椅子里,周亮慢条斯理地吃着他自制的三明治,外加一杯牛奶,神态惬意,没有一丁点感到有个人在看他吃的不自在。 只见他在喝了一口牛奶后,手指轻敲了两下桌面,貌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和老三怎么复合的?”我心中微顿,早预知到周亮找我说话肯定与这话题脱不了干系,而且还是很周亮式的不迂回,至于答案——“遇上了就复合了。” 周亮评价:“那还挺草率的。” 我也同意,确实草率。 “私人奉劝,通常聚得快散得也快,差不多就行了。” 面对周亮的刻薄我没恼,反而嘴角露了微笑,这才是印象中那个毒舌而刻薄的周二哥。之前在周潇面前护犊般地替我说话,还让我觉得有些困惑,是多年不见这人改了性子? 我把目光落在桌面,轻声问:“要怎么才叫差不多?” “这个尺度当然是要你自己来拿捏了,老三那没出息的这辈子就跟只见过你一个女人似的,碰上你就没脑了。” 我抬起眸凝定那张冷峻的脸,“二哥,我和周公瑾领证结婚了。” 他挑挑眉,反问:“那又如何?两本册子而已,领的时候方便,换的时候也方便。” 心头沉了沉,懂周亮那个“换”字的意思,因为我与周瑜领证那天做过同样的一件事。想张口问为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起身,走到门边拿过包,开门后再回身,浅笑而礼貌的——“我不同意。” 来到楼下我抬头看了看天,天空晴朗,晨光暖融,如此美好的天气当不该错过。就好比,我与周瑜的婚姻不愿轻易说不,一样。 周亮反对的理由,无非是我是个二婚的,又与周瑜曾经有过不好的过去。 而他的态度大抵是代表周家人了。 开车到法院附近的早餐店,点了一碗豆腐汤和一根油条,一杯豆浆。坐下来边嚼着油条边分析,周亮应该是周家派来打头阵的,虽然这个人嘴巴毒,但不会有实质性的行为。原因是他那不按牌理出牌的性格,连他们周家人都难治,今天早上这番谈话算是他表达态度了。 不过也是给我打了个醒,前路漫漫,阻碍怕是会一重一重地来。 喝完最后一口豆腐汤我起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愁的。 回到法院去肖东那先销假,肖东飘了眼我的脸,那道红痕经过一夜淡了不少。他轻哼着问我事情解决了吗?知道他在问昨天那事,耸耸肩,表示没什么问题。 肖东递过来一叠文件,让我把它们录入文档。我翻了翻,是上回那起校园霸凌案,通常都是谁经手的后续工作也是谁负责到底。 回到座位上就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了,录文档到后面不由怔住,那霸凌同学的张家豪居然退学了?立即翻看后面,想查找关于李佑的信息,却发现资料上只写李家获得医疗赔偿便没再过多描述。 感觉有些不对,立即走进肖东办公室想找他查问。但见他正在打电话,他示意我等一下。 “当事人已经向我院提出申述,务求我院做最公证的裁决。当时车上的肇事司机和同行者在开庭那一日,都必须到法庭接受审讯,希望你们那边配合工作。” 听了几句我不禁蹙眉,肖东在和谁谈那起车祸案? 在他挂电话时我直接询问了,得到的回复是与龙门派出所的民警,不是周瑜。 我默了一瞬后开口:“你要把周潇也拉进来?” 肖东:“错,不是拉进来,而是她本身就在这起案件里。肇事逃逸的车辆上有她,视频中疑似醉酒呕吐,即便你看到她从副驾座位下车也不代表她没有嫌疑。” 无法反驳,肖东的分析确有可能。 “贾如,理性处理案件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你莫要因为私人情绪影响了判断。” “我知道了。”默然承应,可能因为周瑜的关系确实有失理性吧。 肖东岔开话题:“说吧,找我什么事?” 这才想起自己进来的目的,扬了扬手中的资料而问:“这个张家豪当真退学了吗?” “嗯,他从拘留所出来后就没再回去,他父亲给他直接办了休学手续。” “是转去别的中学读了吗?” 肖东嘴角牵起弧度,“这些就不是我们的调查范围了。” 我噎了噎,“那李佑呢?” “应该还在那所学校读书吧。”肖东模棱两可地回。 双手撑在桌案上,“我问的是他有没有得到张家的赔偿?” “医疗费肯定付了。” “那其它的呢?除去医疗费外的额外赔偿呢?” 肖东默。 我不由心中一沉,语气变得不好起来:“当初是你告诉我姓张的有钱,李佑如果不告张家豪能得到高额赔偿的。” “小如,你又情绪用事了。” 我怒拍桌子,“肖东!”气得身体都在微颤,“你没见过李佑,不知道他有多需要这笔赔偿金!”我亲眼看着那双愤怒的眼睛从挣扎慢慢变成妥协,当时我用那是对他最好的方式来劝慰他,可假如张家食言,那他所受的欺凌要往何处去控诉? 肖东依旧淡定地坐在椅子里,浅眸凝望我,“这个案子虽然提交到法院,但事后李佑撤销了申述转为私下和解,那便是他们之间的沟通了,我们即便是法院也无权干涉。这一点,以你所学的法律知识难道还不懂?” 我懂吗?我不懂。 只知道是自己亲手把李佑那孩子从台上推下去的,结果是,没有人扶,而我,安然自得。 忽然卸了全身的力气,慢慢垂眸至眼下,轻声低语:“肖东,你我都变了。你变得世故圆滑,法律条例滴水不漏,而我,变得现实功利。” 转过身,抬起的脚格外沉重。 待我走到门边时,肖东唤住我:“贾如。”我没回头,静默顿步。 他说:“我可以尝试联络张先生。” 60.意气之争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回座前我先去洗手间,用凉水泼了下脸,让自己头脑清醒些。再做录入工作时已经心不在焉,频频出错,删掉重改,一份案件录入耗到快下班时才做好。 也没再去找肖东,只是把做好的文档直接发到了他邮箱里,就下班离开了。 开车回到公寓楼下,推车门走出几步想起没锁车,返身回去锁时恍然环顾四下,自己竟下意识地又把车开回自己公寓这边了。 楼上家中不说空空如也吧,但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都被拿到周瑜那边了,而且也不好言而无信又跑回来住。只得重新坐回驾驶座,朝他公寓驱车而行。 十字路口红灯,我停了车等候,突觉车身一震,整个人都往前冲了一下。 惊愣回头,立即意识到有人追尾了。 下了车,看见是一辆白色CC顶在了我的车尾,从车里走下来的是个年轻女人。她朝车头看了看,竟是来责怪我:“怎么突然停车的啊?会不会开车呢?” 我没心情跟对方争辩,在马路中央的交警已经发觉这边发生了事故,正走过来。 为避免交通堵塞,两辆车都被责令移至路边,等到交警处理完天都已经黑了。该走保险该理赔,都被我推却到明天再说。 周瑜公寓门前,我边按指纹锁边想着他怎么没给我电话来着? 可等我打开门发现屋内一片漆黑,悄无声息,他还没回来?还有,周亮呢?难道走了? 给周瑜拨电话,语音提示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顿时,心情低落到谷底,一整天里没一件事是顺利的。 我在室内找了一圈,确定周亮不在屋内。而厨房里,早上被他打开的牛奶瓶与剩下的吐丝,还扔在灶台上。我一恼,把它们都扫进了垃圾桶。 一个人,端了碗白水挂面,吃得无味。 听见门外传来动静,目光流转间周瑜推门进来,他视线扫过来时脸色似乎有些阴沉。 问他怎么这么晚,他回说所里有事耽搁了。 走过来见我吃了一半的白汤面,蹙眉询问:“怎么到现在才吃?” “下班回来时被人给追尾了,交警处理事故耽搁了时间。” “上班?你不是休假吗?” 我这才想起这件事没和他说,“昨天我就跟肖东销假了。” 他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和他说的?周潇来闹事那会?” 不明白为什么肖东成了雷区了,一点就炸。但我还是要依实而言:“不是,是后面我给他发信息销的假。” “那为什么瞒着我?” 我耐着性子解释:“没有瞒着你,是忘记和你说了。” “忘了?”他语调扬起,眼神里有了不悦,神色中多了嘲讽:“怕是故意的吧。” “不想和你吵架。”撂下话就要起身,但被他拽住胳膊,幽沉而问:“让你住过来真有这么煎熬吗?连在这房子里多呆一分钟都不愿意?” 我深吸一口气,道出事实:“我销假是因为你二哥过来,如果你去上班了屋子就只剩我和他两人,会觉得很别扭,想想反正也没事不如销假上班了。” 本以为这样解释他总能理解点了,却听他冷笑了声,语气不善地说:“把锅丢给老二背了?他一大早就滚蛋了。就算他没走,你至于避他避得如此急吗?” 一而再再而三,我的耐心终于被磨尽。 “是,我就是要避开他!不喜欢和他单独相处在一个屋檐下,不行吗?”到后面,我也扬高了声。我是弟媳,他是二伯,两个人单独在一屋子里,合适吗?更何况周亮早上语带嘲讽地要我跟周瑜分开啊! 周瑜听我高声,也暴跳如雷地吼:“你避开的那个是我的家人,难道你要这辈子都不见我家里人吗?” 我倏然冷凝他反问:“你有让我见了吗?” 他把眉一横:“老二不是人?” 失笑着摇头,当真觉得他在说冷笑话,“周公瑾,你不会不懂我在问什么。我们领证结婚的事,怕是至今你都没告知你父母吧。可能你要说我妈提起时我也否决了酒席一事,但不代表可以容忍被你金屋藏娇,当我是什么?” “我当你是什么?这话你居然也问得出口,你除了是我老婆还能是什么?啊?” 周瑜双眸浓怒狂卷,点点星光变成燃烧的烈焰,抓在我胳膊上的掌也收紧了。 很吃疼,但咬牙忍着。 这是一场无意义的争吵,他不认为自己有错,我觉得心里委屈,吵多晚都没结果。 静默下来后,周瑜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由外清晰。现在外头已经很冷了,可他却还穿一件风衣,里头一件衬衫,仔细看,他连鼻子都冻红了。 拽住我胳膊的手掌渐渐松开了,他转过脸,过了半响低喃了句:“是我心情不好。” 很难得,他在跟我道歉。虽然别别扭扭的,不过我心里受用。 “吃了吗?”我转移话题,语气还有些生硬。 他瞥了眼桌上已经冷掉的面,“在外面吃过了,你这面也别吃了,喊外卖吧。” 本来就寡味,所以并没反对。 我把面碗收拾进厨房后出来,发现周瑜站在阳台上抽烟,背影看着有些萧索。 回思他进门起到刚才,似乎当真有事。我在犹豫要不要上前,两人刚争执了一场恐怕只会增添负面情绪,迟疑间周瑜回过身来了。 屋内的光线与幽暗的阳台形成了一个反差,落地玻璃移门像一道界线把我跟他隔开了。 当时一瞬的感觉使我很不舒服,没多犹豫就走过去拉开了移门,看清了他的脸后便心头一松,随而问:“外面不冷吗?” 他答:“还好。” 冷风扑面而来,使我打了个冷颤。 他眸光闪了闪,走上来环住我肩膀往里走,“进去吧。” 我闻见他身上浅淡的烟味,还有明显的凉意,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今天是怎么了?所里的事?”听他轻嗯了声便没下文,以为是不愿讲。 但没料走了两步却听他突然道:“李佑又进医院了。” 心头重重一顿,惊异地看向他。 他转过头,幽黑的眸中是我无法捉摸的东西,“还记得校园霸凌案里的受害者李佑吗?他今天凌晨从他家窗户摔了下来,因头部着地到目前都还处于昏迷中。” “怎么会这样?” 他嘴角弯了弯,眼中却没有笑意,“谁知道呢?是邻居发现的,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出来看人已经摔在那了。” “他家住几楼?” “应该庆幸吧。”周瑜忽然这么说,“庆幸他家环境不好,买不起城区的房子,自家盖的楼屋只有两层。否则这时候便也不用住院了。” 白天刚因为校园霸凌案与肖东起过争执,这时候听说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没法不去想是否与前事有关?可这话,我问不出口,也没资格问。 “可能李佑要辍学了。” 闻言我失怔而问:“为什么?” 周瑜浅嘲着道:“还能为什么,没钱呗。” “可是现在中学不是义务制教育,学费并不太高吗?” “学费是不高,但那些课外辅导班却价格惊人。”言外之意是李佑一而再再而三的缺课,必然跟不上学校的课程,却没有钱去外面上辅导班。 “贾小如,”周瑜忽然唤了我一声,“我不跟你迂回了,张家豪一家除了支付有限的医药费外,没有多补偿李佑一毛钱。而他的母亲被检查出来得了尿毒症,现在你明白他为什么宁可隐忍委屈,同意你提出的私下和解了吗?可是,结果呢?” 我哑口无言。 可能我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把那根稻草扔下去的人。 肖东说法律能约束人的行为,却无法管制人的品德。张家豪的父亲可以一面信誓旦旦说支付高额赔偿金,一面也可以言而无信。无论是法院还是周瑜的派出所,谁都拿他无奈何,不可能因为他私下没有给到承诺的钱就把人抓起来定罪的。 这个道理我懂,周瑜自然也懂。 所以他才会回来朝我撒气,怪我当时的巧舌如簧,怪他自己的不坚持。 茶几上手机在叫,周瑜走了过去,应该是外卖到了。 但他应声的第一句就知道不是外卖小哥打来的:“醒了?我马上过来。”放下电话他二话不说就往门口走,我连忙唤住他:“是不是李佑在医院醒过来了?” “嗯,我过去看一下,你先睡吧。” “我也一起去吧。” 默了一瞬,他拒绝了我:“你先别去了,等我看看情形再说。”顿了顿,“据他邻居说前两天就觉得这孩子不对劲,总坐在窗台上发呆,所以判断有可能是跳楼。” 周瑜开门走了,而我怔愣在原地久久都没回神。 他说,李佑可能是跳楼。 是要到怎样的绝境,让一个少年选择轻生? 61.再次见李佑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恍然间听到手机铃声在响,从卧室传来的,我走进去拿起看时呼吸一紧,是周瑜打来的!他是不是改变主意要和我一起去了?连忙按下通话:“喂?” “外卖在门外了,你开下门取吧。” 不等我应声那边就挂断了,空茫的嘟音听来很刺耳。 周瑜点的是我们常叫的那家店里的菜,以前吃时都觉得很美味,可今天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索然无味,不比之前的白水挂面好多少。 但我还是一口一口把外卖都吃光了,一直吃到撑。 然后把厨房里搁置的锅碗都一一刷洗干净,桌子擦干,地板拖好,去看手机上时间,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躺到床上时浑身乏力,却没有睡意。 辗转反侧了很久,还是忍不住拿了手机给周瑜发信息。 ——李佑怎样了?情况还好吗? 过了近半小时周瑜才回复——晚点再说。 看着那苍白的四个字,心里就像有只小虫子爬一般,越来越不舒服,越来越压不下去。 我深吸一口气,直接拨了他号码。 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周瑜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烦躁:“不是给你回信息晚点再说了吗?” “你在哪家医院?”我单刀直入。 对面静默了一瞬,“你要过来?” “嗯,我过来看看。”这时我已经从床上坐起,却听他道:“别来了,李佑情绪不好。” “周瑜,”我严肃了语气,坚定而道:“是哪家医院?” 周瑜:“第一人民医院住院楼902。” 于是深夜,准确地说应该是凌晨,我驾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 途经之前被追尾的十字路口,刚好又是红灯,把车窗落下来,凉风立即灌进了车厢内,使我慑缩发抖。看两旁马路边的树上挂了一些灯,轨迹就像是下着雪似的,忽然意识到圣诞节快到了,恍恍惚惚里我与周瑜领证结婚都快两个月了。 红灯转换绿灯,我继续行驶。 来到医院,抬头看眼前那座灯火通明的大楼,不是没有心生畏怯的。但深吸了两口凉气,让冷意灌到心底,坚定了迈入的步伐。 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犯错了后没勇气面对。 更何况,不认为在这件事上我有实质性的错误,真正的错是错估了人性。 我应该走这一趟,只有详谈之后才能看是否有什么弥补的方案,肖东那边我能说服他去找姓张的。甚至在来的路上都做好了再找张家豪的准备,问题的关键还是在这两个少年身上。 到了楼上,见走廊里只有值班的护士在走动,并没看见周瑜。 很快找到902病房,门是关着的,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向内看,里面就开了一盏昏黄的灯,依稀能辩还是三人病房。但由于光线不足,看不清李佑在哪张床上。 “你找谁?”身后突然传出的疑问把我吓了一跳,惊转回头,眸光凝了凝认出来人竟是李母!她的手上拎着红色热水壶,应该是去打水了。 也不知是否我多心,比起上次看见她时,此刻显得特别憔悴。 以为李牧会立即认出我来,也做好了被指责甚至斥骂的心理准备,却没想李母只是淡看了我一眼就越过去边推门边嘀咕了句:“大半夜的了还看什么啊,要睡觉了。” 说着她走了进去,且随手要掩门,在门被掩上的时候里头传出一个沙哑的嗓音:“妈,是周所回来了吗?”李母答:“不是。” 门在我面前被关上了,而我的目光再次穿透过玻璃小窗,但这次却有意向地停留在最里侧的那张床位上。 从我这视角看过去最明显的就是,一只打了石膏的右腿被悬吊在半空中。 是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摔折的吧。 李母说得没错,大半夜找李佑谈话不合适。 我可以等。 回转身便撞见周瑜的视线,他正从走廊那头走过来。 走到跟前他低问了句:“进去了没?”我摇了下头,难得他没有面露嘲讽,只面无表情地说:“和我一起进去吧。” “现在?”我下意识地惊疑。 “你人都来了不进去作什么?跟上吧。”他丢来一句就要推门而入,我急忙拽住他的胳膊,压低声说:“现在是半夜,可能会影响到别人休息吧。” 周瑜敛转回眸,忽而浅勾了嘴角:“贾小如,电话里你大声说要过来,以为你做好了准备,看来还是有你怂的时候。否则,你不至于连这间病房只有李佑一个病人也没发觉。” 我惊愕地微张了口。 被他反握了手往内而拉,脚下随步就进了门。 李母:“周所,你回来了啊。” 周瑜微点了下头,松开了我的手走向最里侧床位,等见他抬起手才发现他另一只手拎着外卖盒。而靠近门的两张床位,中间那张是空的,只被子拱起在那证明之前有躺人,另一张上和衣睡着一年轻姑娘,还穿着派出所的制服,显然是周瑜的同事。 周瑜说得没错,我人赶过来了,却心神不属。 李母接过周瑜手中的外卖盒就语带抱歉地道:“瞧这孩子,大半夜地还折腾人让周所去买吃的。”周瑜浅笑着应:“没事,小佑醒过来了是需要补充体力,医院食堂早下班了。” 我站在门边看着眼前和睦的一幕,心里想周瑜在李家母子心中一定是位好警察。 忽觉有道阴冷的眸光扫来,敛转视线就对上了李佑的目光。 与上回见时相似,他的头上包了白纱布,不过瘦得不成人样了。连眼窝都凹陷了下去,以至于这样幽沉地看过来时显得格外阴寒。 李母终于发现了我:“咦?是你?你到底找谁呀?” “她是来找我的。”周瑜代我回应。 李母尴尬了一瞬,连忙道:“不好意思啊,刚不知道你是来找周所的。” “妈,你该回你病房了。”李佑突然哑声开口。 我微微一愣,李母也住院了? 李母:“我没事,回去也就是躺着。周所在这边的,妈在这能有个照应。” 没料李佑突然大声:“我这不用你留,你能回你病房去吗?” 气氛一时凝固,还是周瑜打了圆场:“阿姨,时间很晚了,你就先回病房吧。今晚我反正不走,这边交给我和小林就行。” 李母又寒暄了两句,终于妥协了离开病房。 室内骤然安静,氛围也变得凝重起来,知道原因在于我。 “周所?”我循声而望,是女民警打破了沉寂。 她从床上一脸困顿地坐起来时,我认出就是那天替我抽血的女民警。她也看见了我,偷瞥了眼周瑜后讪讪地低唤了声:“嫂子。” 周瑜:“小林,你跟我出去一下。” 两人先后走出病房,在越过身边时周瑜深看了我一眼,那眸中的涵义,我解读为——好好说话。他可能不知道我坚持要来的目的,但给了我与李佑单独而处的空间,心中感激。 李佑表现的很沉闷,他自开口让他母亲离开后就垂了眸不作声,到这时也没再抬头看我一眼。如果是冰封的河池,总要敲开了才能知道水下的情况。 我缓步走了过去,没有选择坐进床边的椅子里,就靠窗而立。 “李佑,你心中有怨怒吗?” 男孩闻言一顿,随即咧了咧嘴,嘶哑着声说:“是我太过轻信别人,又能怪得了谁?” 那便是有的。怨张家豪对他霸凌,怒张家言而无信;怨我轻易引他选择撤诉,怨他自己不懂法律常识被张家摆了一道,怒自己忍气吞声也得不到该有的公平。 这许多情绪纠结于他,即便他早熟,但也无法承载。 这件事里张家不是什么都没做,他们付出了一定的赔偿金,使得李佑判断自己撤诉能够得到回报。只是没想到得到的回报与想象的差距较大,后续张家并没有再额外支付费用,加上李母的病,只能说那点医药费是杯水车薪了。 撇开道德问题外,从理性角度而言,张家偿付李佑的医药费已经算是合法;但从人性角度而言,后续营养费以及补偿金不该缺失。但即使有,应该也不足以支付李母手术的费用,当时没人告知我这件事,李佑却误认为牺牲自己尊严委曲求全能获得高额赔偿金来抵偿母亲的费用。错,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不知道周瑜跟他谈到哪种地步,如果这些情绪已然使这个少年绝望而产生轻生之念,那么就不是以温和的方式能够解决得了的。 62.现成的例子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咬了咬牙,一狠心直言不讳地问:“你是从楼上摔下去的还是自己跳下去的?” 我在询问时目光紧锁着李佑的脸,见他浑身震了一下,然后猛然惊惶地抬头,眼神闪烁着辩驳:“你胡说什么?我是不小心摔下去的。” “那为什么你这几天都坐在窗台上?” “我坐在窗台上是因为……”李佑短暂喘息了下,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是因为社会对我太不公,为什么明明你说只要我撤诉,张家豪就会赔偿很多钱给我们家,到最后却连医药费都只付一半?为什么我要生长在这样一个家庭?为什么我的爸爸与妈妈要离婚?为什么我受伤了爸爸对我不闻不问?为什么我妈要生那病来害我?” 听到后面我忍不住蹙紧了眉头,能理解他对张家的出尔反尔愤怒,可是他竟然在愤恨自己的家庭,甚至连他母亲生病都认为是害他。 他的思想甚至可以用偏激来形容,恐怕由来已久。 而造成他这情形的,不单单是张家豪霸凌一事,准确地说这只是导火线,真正使他产生偏激思想的来自于他的家庭。 单亲家庭。 我深感体悟。 “因为那些,所以你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他冷笑着道:“你是大律师,怎么能理解我的痛苦呢?我妈与我爸在一块时不是争吵就冷暴力,后来离婚了我妈就整天哭,然后又查出肾不好,为什么我的同学都开开心心的,唯独就我要承受这些?” “你觉得活着成了一种负担?”我轻声问他。 没想这次他断然承认:“对!我每天坐在窗台上想,跳下去这许多痛苦就能消失了,不用再听到我妈的哭声,不用再看到同学鄙夷的眼神,不用再去想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我垂下眸,淡淡开口:“那为什么不跳?” 空气倏然一凝,听见少年的抽气声,似乎他在惊愕。 我继续说:“二楼太矮,跳下去不过就是腿折了,你还要多受痛苦。如果真的不想活,你该找高一些的楼,就比如这九楼,你跳下去绝没有生还的可能;或者二楼也行,你索性头着地,头盖骨碎裂致死,抢救都来不及。” 余光中,床上的少年身体在剧烈颤动,而我敏感的耳朵也听见病房外有异动传来。 好一会,才听见李佑颤声而问:“连你也认为我这种人活着就是孬种,是社会的负累吗?” 我抬起眸,平视他空茫的眼睛,声调平缓,语气淡漠:“我的意见重要吗?难道这不是你的选择?或许你想,从楼上跳下去,你那心底的怨怒、恨意就得到昭彰,也不用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活着,这样你就彻底解放了。然后呢?” 李佑怔怔地看着我,茫然而问:“然后什么?” “你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社会舆论对你父母强烈谴责,周遭亲朋好友都指着你爸妈的鼻子骂,说把你生下来了却对你不负责,是他们把你给逼死的,然后晚年凄凉,膝下无子,沉痛丧子之痛会伴随他们一辈子,直至死亡。” 少年的脸本来就苍白如纸,这时候更加渗人,他嘴唇颤栗想说什么,却开不了口。 我代他说了:“你是不是想说,我凭什么这样说?又有什么资格来讨论你的人生?”转开视线,不让眸光中的黯淡露于呈白,听见自己低喃:“因为我与你一样是单亲家庭,经历了与你类似的环境,但有一点不同,就是你的父亲至少还活着,我的父亲却已经……没了。” 曾经有那么一瞬,我的脑中也闪过轻生的念头,不至于像李佑这样怨天尤人,但却同样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后来渐渐想通了,就觉得自己当时之念可笑。 “李佑,”我说,“你不能否认曾经你爸妈疼爱过你,是后来他们有了各自的归属才会影响到你生活的环境。那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们的错,不要真的到无法挽回的时候再来后悔,到那时你会发现——后悔莫及。” “可是我妈生了那病啊,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李佑喊出来后真正的像个孩子一样大哭。 我原本锐利的眼,凝了一缕温和,还有湿意。 傻孩子,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你远还没走到绝路呢。 知道这孩子发泄出来就没事了,我此行的目的也算是了了,虽然跟着翻开了旧创疼了下,但也还是值得的。 周瑜这时推门而入,我转眸去看,见他一脸动容地正望过来。 心中一动,他在外面偷听了。 他很快便走了过来,一直到我身边时与我比肩而站,对着还在痛哭的李佑说:“你先不用着急,医院目前已经在给你妈寻找可以匹配的肾了,至于钱的事总有办法的。” 李佑本身昏迷醒来不久,一番痛哭耗去了他的体力,很快就昏睡过去了。 周瑜拉我退出病房,让在外面留守的小林进去看护着。我被周瑜一直拉到安全通道里,抵在墙上,“你刚才真是冒险,有想过适得其反吗?万一李佑当真再走极端呢?” “如果他心魔不除,再怎么防范都无用。而且,你认为他当真要寻死?” 周瑜沉吟了下,“从行为上判断确实不像。” 李佑不是孩童,初中生已然有是非黑白的能力,他如果当真要轻生就不会只是从二楼跳下来了。可能是当时的一瞬冲动,可能是某个人无心的一句话,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而那个人,我猜多半是他的母亲。 虽然只与李母见过两面,但可以看出她是个絮叨的人,怕是在我们看不到的时候会常常与自己儿子诉苦、唠叨,却不曾察觉到李佑心理的变化。 “我没想到。”周瑜突然开口拉回我的思绪,他锁定了我的眼睛,“你会以自己为例去开解他。”我浅嘲而笑,故作无所谓的回:“有现成的例子在这,不用白不用。” 他伸手来抚我的脸,把额头抵住我,“贾小如,虽然我比较喜欢你笑的样子,但这时候不想笑就别笑了,在门外听见你提及你父亲时,哪怕你的语气再轻,我也能感受到你的痛。” 心头仿佛嵌了一根丝,在被慢慢细细地磨着。 不去注意不会觉得疼,等我的神经都凝到那处,就觉疼意在散开来。 但我不想在这样的场合剖析自己,于是转移了话题:“你说李母手术的费用有办法,是有什么打算?”这换肾可不像是骨折一类的伤情,只要生到这病就知道是天价,没个几十万是做不了手术的。 而周瑜的神色让我有所悟:“你不会又想代付吧?” “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先应一时之急了。” 我沉吟片刻,寻找着措辞:“周公瑾,无疑你很正直,在这起案子里甚至可以称作是热心。但你不觉得已经超出了你的职责范围了吗?” “我做的事哪里超出了职责范围?” 我盯着他的眼睛,索性很直白地问:“你赚的钱很多吗?” 他的眼神闪烁了下,“我可以问老大先借一点。” 那就是他目前的工资不足以支撑这样一台手术,反而还要借助于家人。 “是不是每一个类似于李佑的贫困家庭,你都要这样慷慨解囊,不惜问亲朋好友借钱?” 他皱起了眉,眼中明显多了不悦:“这只是特殊情况。” “你可有想过,李佑一家今后是否有能力还你这钱?”我当时并没多想,只将心中之念脱口而出。可没料周瑜脸色沉了下来,看我的眼神多了不满:“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功利?” 心头倏然而顿,我慢慢眯起了眼。 上回他说我利欲熏心,这回又说我功利,在他眼中我究竟是有多不堪? 与周瑜,迈过愤怒的界线,往往只需要一句话,由来已久。 前一刻里两人可以相安无事,下一秒钟就争得脸红脖子粗,而且我对他也由外压不住脾气。可能就是因为在乎吧,在乎了才会介意对方说什么,不相干的人来说关我何事呢。 在安全通道内,我冷了声道:“周公瑾,你如果还是一个人,那么请尽情挥霍你的任性,做任何事都是你的自由。但现在我们结婚了,在你做一件事之前是否要先考虑婚姻里另一半的想法?还是你觉得,有我没我,都一样?” “你胡说!”周瑜气急败坏地跺脚,“我没有你说的意思,之前代付医药费是想也没多少,只要控诉成功获得应得的赔偿金李家便能还我了。但后来因你劝退私下和解,而李家又没有得到合理的赔偿金,我认为这件事必须得由我来负责。” 他的意思是——代我赎罪? 相比他,我显得比较冷静,不过心头那无名火也是快要压不住了。 我说:“如果是我的责任,我不会逃避。但这件事我起到的只是调解作用,双方谈判全都在于他们自己。一我没有参与这场交流,二在双方达成私下和解后我们法院就完成了此次调解,且法院跟踪到张家偿付李佑医药费,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双方已经算是完成和解。至于后续我们无权再干涉。” 如果有错,也只在于我没有亲自跟踪,而是在事后交由肖东处理。但肖东肯定也有安排人做过后续跟踪调查,否则那些资料与信息也不会在他手中。 只能说被张家钻了空子。 周瑜凸瞪了眼质问:“那你为什么还坚持要过来?还以为你心中也内疚呢。” “我坚持来是因为你。” 这话我没半点虚的,假若不是周瑜对这件事如此在意,即便我从肖东那边获知李佑没得到张家豪的高额赔偿金,也不会来管这件事。 因为没有立场。 其实先不论张家做法是否不对,单就李佑的选择而言,往好听了说他是为了家庭忍气吞声,但中立点看,他不过是向现实低头,以自己为本去换取利益价值。 可能这样评判一个少年不太公平,但事实就是如此。 李佑可能还未成年,但李母是成人,有足够的判断力在这场价值交换中有几成风险。 只是因为他们处于弱势,所以会被同情。 这些分析在此场合下若说出来,怕眼前这人又要暴跳如雷地指着我鼻子说功利之类的话了。不像现在听我说过来是因为他,沉怒的眸光渐渐缓和下来。 63.你不累吗?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李佑家的环境确实令人同情,但可以从别的途径着手帮助。” “你有什么办法?” 他终于不再情绪激动,而我也能将路上想的解决方案说出来。 “现在社会上像李佑家庭情况的有很多,毕竟高额的医药费对于普通或者困难家庭而言都是无法承受的,所以现在有很多人会采取众筹的方式。” 周瑜面露微疑:“众筹?” 他显然不可能没听说过,只是在他的理念里从没想到过这个可能,所以他紧接着又问:“那要怎么操作?” “将具体事情经过以软文模式发布在各种平台上、朋友圈里,另外也可以在学校里发动号召。”这是目前比较常见的几种形态。 可周瑜沉吟了片刻后道:“李佑的自尊心很强,可能不太能接受这种形同乞讨的方式吧。” 我冷声驳斥:“是他的面子重要还是他母亲的命重要?而且众筹与乞讨是有区别的,前者是集众人之力应一时之难,将来再回报社会,后者则是不事劳动伸手讨要。” 周瑜说不过我,便烦躁起来:“你不是他,哪里能懂他的想法?换成是你怕也落不下这面子来。”我的眸光一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如果是我,但凡有方法能够让自己最亲的人活着,哪怕让我把尊严踩在脚底下跟人下跪,我都会去做。” 周瑜意识到什么,眸光闪了闪,上前一步想来拉我的手,不料我忽然把手背身在后,于是他的掌半顿在那,神色尴尬地解释:“贾小如,我没有那个意思。” 自嘲地笑了下,不予在这上面与他多争执,回到主题上来:“李佑的母亲需要这样一笔款额来救命,就我两次与他接触来看,他哪怕抵触最后也是会同意这么做的。” 贫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卑微心。 李佑可能就是会徒生出这种情绪的人,所以当周瑜去游说这件事后,我在窗外看见那孩子涨红了脸眼神惊愕,但最后周瑜出来却说他同意做众筹,只是不能让学校同学知道。 自卑让他觉得这样做,会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会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可出于对母亲的关心,他又不愿放弃尝试。 软文方面原本周瑜想揽过去找人做,在我浅笑着问他是不是不信我的文字功底后,他讪讪地否定,没有再坚持。但不过时隔三天,他就怒气忡忡地杀到了我办公室。 当时肖东正与我就一案例做着讨论,周瑜闯进来便是看见我和肖东的头凑在一起看着电脑屏幕,从他眼中看来尤为刺眼和暧昧。 是旁边的小玲提醒了我,才抬头发现周瑜站在门边恶狠狠地盯着我。 肖东是只老狐狸,看了周瑜的脸色后就选择明哲保身,交代了两句便走回办公室去了。我自不可能任由周瑜在工作区域闹,旁边还都是同事在张望呢。 只得硬着头皮跟了周瑜出去,找了个偏静的角落。 不等我开口周瑜已先质问出声:“你为什么把众筹软文发布在李佑的校园网上?如今他同学和老师全都知道了,还纷纷跑去了医院。” 其实在他突然出现时我就猜到所为何事,所以这时也表现得比较云淡风轻:“这不是好事?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量,能够更快筹出他母亲动手术的钱。” “是我之前没跟你讲清楚吗?李佑同意做众筹活动,但不同意让学校和同学知道。你为什么要违背他的意愿,将求助内容擅自发布出去?” “我只选择做对的事。” “所以你就可以不顾他人意愿了?贾小如,不是你认为对的事就一定是对的,你知不知道?我对李佑承诺过,当今天得知后的感觉就像……”他顿了顿,脸上神色无比嘲讽,“就像那天早晨接到所里电话说有人报案一孩子跳楼了,而那孩子的名字叫李佑时,那种被一棍子打在头上的感觉。” 嘴里涌出一丝苦涩,他在怪我!怪我没让他当初坚持正义,怪我让他对李佑言而无信。 我尽量平静了语气问:“李佑现在是什么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在他的老师和同学离开后就觉无地自容,闹着要出院,小林劝不住就打电话找我说明情况。” 然后他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跑来找我算账了? 这个男人,但凡遇到跟我有关的事,就失去了他本该有的理性判断力。说到底,不过是仗着我是他老婆,在我这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任性。 心里头打翻了五味杂瓶,混绞在一起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最后还是以浅淡的语气说:“我还在上班,有什么事等我下班再说吧。” 话落没有等他有所反应,就迈步而行。本以为他多少都会像以往一样胡搅蛮缠来拉我,没料待我走出十多步也没听见动静,等拐角处余光回望,他拿着手机贴在耳边与人通着话,眼睛却紧盯着我不放。 回到办公室玲儿就来八卦了,问我是不是家里有事啊,老公都找上单位来了。 被我轻描淡写地打发了去,却又被肖东叫进了他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似笑非笑地问我:“怎么?周瑜来找你算账了?”我把眼一瞪:“还不是因为你那边进度太慢?” 肖东失笑:“我这进度还慢?哦,对了,刚刚接到电话,人家钱已经打到了众筹账户内。” 我怔了一下,随即恼怒:“那你不早说!” “这不是看你跟你老公在沟通吗?我若过来,能方便?” 听出他在有意调侃,虽然我没提过周瑜对他的介意,但这只狐狸可奸猾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加上周瑜对他的敌意从最初的暗涌已经搬到明面上来了,肖东岂能不领会? 在肖东面前,没什么可脸皮薄的,我假装没听懂地嘀咕:“就不能发条短信过来的吗?” 得来肖东的嗤笑出声,不过很快他敛正了神色对我认真地说:“小如,不觉得你对他太过纵容了吗?”我没作声,心里头也在沉思,是这样吗? “就拿这次的事说,责根本就不在你,但可以无需理会,却为了他劳心劳力还不被理解、甚至误会,你不累吗?” 最后那句——“你不累吗?”是直击了我的灵魂。 与周瑜常常争吵,争吵的原因有意见不合,观念不同,还有误会与不信任,每次争吵过后都会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乏力的那种,是心累。 几乎算是,狼狈地落荒而逃。 肖东不光眼利,还会读人心。不想被他剖析,一针见血的话会使我无所遁形。 正值下班时,我胡乱收拾了东西就背着包走出了法院,心头盘算着是不是要再过去医院看看李佑的情况。却在走到停车场时,缓缓停了步。 我的车门旁依了个人,正是刚刚怒气冲冲跑来找我算账的周瑜,他居然还没走。 周瑜是侧靠在车门上的,脚边依稀丢了几个烟头,似乎若有所思着什么并没察觉我过来。身后传来小玲的唤声:“贾律师?怎么还不走?” 这时周瑜才闻声扭转头看过来,与他目光相撞了下,我回头应话:“就走了。” 小玲也看见周瑜了,笑嘻嘻地说:“本来还想找贾律师搭便车呢,看来是不行了。” 微默了下,我说:“无碍,一起走吧。” 于是,我领着小玲走近车子。周瑜闻声侧转头,原本脸上很直白地写着有话要说,在看见跟在我身后的小玲后又隐忍了下去。 不想在外人面前落了他面子,走过去我便垂眸做了简单介绍:“我同事,小玲。” 听见小玲在后打招呼:“你好,周所。” 周瑜就在我面前任性,在人前可是周所。立即展了笑颜与小玲寒暄,俨然一副忘了是何人怒闯我办公室的模样。主要是在听闻小玲要搭顺风车时,极其顺口地问我拿钥匙让他来开。 我没给,“你自己车呢?” 他说:“我没开车,是乘所里小江的顺风车过来的,小江先回去了。” 派出所与法院经常会有交集,看了四下也确实没见他自己的车子或者警车在。 把钥匙递过去时脑中闪过肖东刚才就我对周瑜态度的形容,他用的是“纵容”两字。为啥他要钥匙开车,我就乖乖递给他了?以他刚才那恶劣态度应该让他自行打车回去,充其量赏他后座坐坐便了。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我坐在副驾驶座里,周瑜鸠占鹊巢一般地主驾驶着我的汽车。 小玲是个热心活泼的姑娘,她对周瑜的好奇远远大过于我这个天天见面的人了,于是车厢里就听见她叽叽喳喳地问着周瑜话。比如说——周所与贾律师是啥时候结婚的呀?怎么没喝到你们喜酒呢?再比如说——周所是怎么追到贾律师的呀? 我算是瞧出来了,这丫头不止是热心,还八卦。 之前与陈欢准备办酒时有给要好的同事送过请帖,她也在列,所以怕是很诧异为何我要取消婚礼,又怀疑我与周瑜的关系。 64.我的软肋是你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按理身边开车的男人刚才那般动怒,这会儿该没心情理会一小姑娘才是。可他居然还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故作惊讶地问:“谁说是我追你们贾律师的呀?” 小玲眼睛一亮,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也不顾我这个当事人还在场,直接兴奋地从后座探出半个脑袋到前追问:“周所,不会是咱贾律师追的你吧?” “那是,想我当年玉树临风,英俊好看,把你们贾律师迷的不行,很早就偷偷暗恋我了。” 我的嘴角抽了抽,忍住动手的冲动。 小玲:“哇!暗恋?贾律师,你认识周所很久了吗?是不是那时候他很帅啊?” “帅个P。” 我刚接了一句,就被周瑜截断:“瞧你们家贾律师,还害羞了。承认我帅有这么难吗?不过话说回来啊小玲,什么叫那时候我很帅?难道现在我就长得不好看了吗?” 小玲抿唇而笑:“哪啊,周所现在别提多man多酷了,档案室的小丁都跟我提过很多次了,那会儿她还做梦幻想呢,结果还是被我们家贾律师给捷足先登了。” 我横了周瑜一眼,瞧见小玲这一顿夸把他给美的没边了,别说眼底满是笑意,就连眉毛都生动地在飞扬。不过下一秒,他那英俊又帅气的眉蹙紧了,而且还倒抽凉气面色惊变。 小玲在后座没留意,还在问:“周所,怎么了?” 这回我代他答:“没事,周所man着呢。” 此时,我的手正捏着他腰间的软肉旋转,而他为求表现,吭都不吭一声。 把小玲送到小区门口,发现周瑜在调转车头,不禁问:“你调头作什么?前面不是一直开吗?”他闷声答:“那是上你家的路,现在回的是咱家。” 这才想起,小玲顺的是去往我公寓的那条路,而周瑜家,并不顺路。 而且,周瑜家就在法院附近。 原路返回又经过法院门口,看见肖东才从楼里走出来,他也看见了我的车驶过来,于是站在路边微笑等着。由于昨天夜里下了场雨,路边的凹陷处积了水,在要经过肖东时周瑜故意将车轮从水滩滚过,溅起泥水。 只看到后视镜里,肖东狼狈懊恼的身影。 我很无语,而周瑜却得意地扬起了嘴角,笑得志得意满。 等到车子停在公寓大厦前时,我坐在座位上侧转过身凝看身边的男人。他似乎在极力想绷紧着脸,无奈眼底的笑意泄漏了,我也奇怪他为何前一刻里像只怒发冲冠的大公鸡,恨不得上来啄我一口;后一刻又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温和地送我同事,又恶意捉弄肖东。 “看什么呢你?有这么好看吗?”某人厚着脸皮发问。 我收回目光,沉吟了下开口:“是什么说服了你?” “啊?你在说什么?”他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恍悟:“你说我等你下班这事?不是你说下班后再说的嘛,那我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索性等一等了。” 他在给我装糊涂?不像。别人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但他周瑜到了我面前绝对是揣着糊涂要装明白的人。简单点说,就是他喜欢在我面前得瑟。 我索性直白一点问:“之前不是凶神恶煞找我来算账的吗?现在又怎么好了?” 周瑜愕然,摸了摸鼻子别转头讪讪地说:“我哪有凶神恶煞?就是……就是情绪一时过激,嗓门比较大而已。” “……”嗓门是有些大,可那是一时情绪过激吗? 我也不拆穿他,直接敲了敲手指,“说重点。” “也没什么重点,就是刚跟你吵完后小林来电话了,说众筹账户里被打入一笔五十万的巨款,李家母子都惊呆了。” 我失笑,原来如此。 周瑜伸手过来,试探地要拉我的手,被我躲开后可怜兮兮地喊了声:“贾小如。” 见我无动于衷只得低声说:“我不是故意要来指责你的,主要是得知校园网上发布众筹帖子,迫切想过来跟你证实这件事,当时语气可能比较重了一些。” “周公瑾,你在避重就轻。”我毫不客气地指出。 他冲到我办公室门口时的表情可不像是来求证的,而且就单单只是语气比较重? “好,是我错了。”周瑜一咬牙,直言不讳地认错,“是我不分青红皂白就跑来找你了,也不是说得知众筹有巨款打入就改了主意。首先你瞒着我做的这事,我仍然觉得你不对,不过后来我细思这笔巨款的出处,也让小林去查了,才明白过来你如此做的动机是什么。” 他转过眸凝看我,“贾小如,下次有什么决定,先和我商量一下好吗?” 此刻的周瑜,态度诚恳,眼神专一,再来拉我的手时没有躲开。 “你是用了什么方法让张家妥协的啊?那笔钱可不是小数目,之前张家就言而无信,现在肯把钱吐出来怕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到这时我也没必要藏着:“在想到以众筹方式为李母筹集医药费时,我就有了初步计划。但当时还不确定能否成功,便隐下不说了。虽然时下众筹已经成为社会上的一个普遍现象,但正因为它普遍,若单纯靠闲散的十块二十块筹捐,怕要凑齐李母的医药费不知得到什么时候?人可以等,病不能等,但凡医院找到合适的肾源肯定就会立即下发手术通知,所以很多时候方法是对的,但治标不治本,也没那个时间去等。” 周瑜听了我所言很动容,他绝然没有想到我考虑分析到这么具体。 然而我所罗列出来的,正是要面对的现实问题。不是提出一个方案就算解决问题的,是要去想这个方案能够实行的力度,以及得到的成效。 而就在那晚看过李佑后的隔日,肖东曾以法院的名义要求见张父一面,被拒绝了。 张父是名商人,商场上的尔虞我诈练就了他的圆滑世故。但是他的儿子张家豪却不至于如此,庆幸张家豪只是单纯从中学退学,还没被转移或者送到国外,所以我在他常去的网咖侯了一下午后终于等着了人。 再见这个男孩到与之沟通,比我想象中的要顺利。 那日在拘留所里见他还乖戾叛逆的模样,如今见来却发现似乎有点萎靡不振。他自也认出我是那日找过他谈话的律师,甚至连地点都没换,直接就进了网咖内开了角落的两台机器。 我很简单明了的告知张家豪——你的父亲没有守信,在李佑同意庭下和解后他只是支付了部分医药费,这本不过是个人品德的问题。但李佑的母亲身患重病,急需这笔补偿金来救命,你可以看着办? 张家豪扯了扯嘴角,嘲讽地回我:钱是我爸的,你该去找他。 我笑了笑,打人闯祸的是你。 看他面色一沉,又紧接着补了句:愧疚煎熬的也是你。 这时张家豪的脸色变白了。 我也不急着去催他表态,既然开了台机子就索性上一会网。目光扫过桌面的各种游戏图标,几乎没我认识的,脑中晃了个神,曾几何时,像身边男孩差不多的年龄时,我与周瑜窝在网吧里。 找了好一会才找到飞行棋的游戏,正要找位置入座,突听身边张家豪开口:“一盘游戏决胜负!”引我转眸向他时,他才继续说:“你输了从此再不在我眼前出现,你赢了我就回去找我爸把该给的钱给到李佑。” 听起来很草率,不过我眼皮都没眨地问:“什么游戏?” 他说:“你选。” 我手比了比自己桌面,“飞行棋。” 当周瑜听见我说是靠一盘飞行棋赢来的那五十万,整个人都目瞪口呆。 “你赢了?”他犹然不信地问。 还用说嘛,这是——“当然。” 他唏嘘而叹:“那张家豪也真的是有钱任性啊。” “不是跟你挺像的吗?”我随口怼了过去,立即得来他不乐意地反驳:“谁像谁啊?我哪里有钱任性了?”耸耸肩,懒得摆理论证。 见我不回应,他又来拉我,“诶,你说那张家豪当真就因为输了你一盘飞行棋,然后回去找他爸去了?可那姓张的商人之前那么奸猾,这次又怎会如此轻易就妥协?” 我浅笑着应:“张家豪虽然还只是个中学生,但也不是没有是非能力。他用一局游戏来定输赢,不过是为了过心中那个坎,至于他如何说服他父亲的,那就是他的事了。一家人,总有什么软肋是抓在对方手里的。” 下巴忽然被拨转,迎上周瑜的黑眸,听见他嘻笑着问:“你的软肋是什么呀?” 这人听话的点怎么总与人有差异,我刚表达的是这意思吗? 他也不追究答案,“换你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的软肋是什么呀。”结果见我不配合,他主动凑到了跟前盯着我的眼睛说:“我的软肋只有你。” 这时候换成是别的女孩子,可能会感动地亲上去,可我的反应是嗤笑出声。 周瑜极不满意地问我:“你笑什么啊?这是很严肃的问题。” 严肃吗?可能。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 65.男人长身体呢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无意跟他争执,挥开他的手指转头看窗外,“天都要黑了,还上不上去了?” 两人回到楼上时是周瑜先进的屋,他进门就把鞋一甩气冲冲地走进了浴室,还把门甩得砰响。我挑挑眉,这人的暴脾气跟风雨交加夜的雷电似的说来就来,就这还有脸说软肋是我? 在被肖东说过我对周瑜太纵容后,决定今晚改了这毛病。 乘着他在洗澡期间,我煮了馄饨,八只,一人份的。于是等到周瑜出来时,就看见我坐在桌前一边夹着馄饨吃一边悠闲地看电视。 他把头往这边探了眼,然后踢踏踢踏地自个进了厨房。 很快便出来了,扬声质问:“怎么锅里没有馄饨了?” 我头也没回,“盒子里不还有剩?” “那是生的。” 听他如此理直气壮,我也是笑了,回转眸戏谑地看他,“生的下进开水里不就熟了?” “为什么你就只给你自己煮?” “谁知道你要吃几只呀,自给自足才能丰衣足食。” 他腾腾腾走到跟前,看见我盘子里还只剩了三只馄饨了,二话不说端了盘子就走,连筷子都不用,直接上手拿了吃的。 我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心里明白这男人有时候是故意这样耍宝,想来逗我开心的。 等他把那三只馄饨解决了后,我轻敲了下桌面问:“馄饨是不是从我妈那边拿的?” “你怎么知道的?” 自个老妈做的馄饨馅还能吃不出来啊。老妈知道我不爱吃肥肉,连带的馅料里有肉的都不吃,所以总是以鸡蛋和香菇碎末代替和青菜一起拌馅料。 我是好奇——为啥老妈找了周瑜过去拿,而不给我电话? 空盘被搁在了面前,趾高气扬的嗓音在我头顶:“给爷再下点馄饨啊,三只哪够吃?” “很不巧,那三只是我的份,你把我的抢过去吃了,应该你来赔才是。” 周瑜瞪眼。 僵持了一会,最后他跺跺脚,“你这头懒猪!”丢下话重踩着地板自个去厨房下馄饨了。 我回眸瞄了他背影一眼,嘴角止不住上扬。 其实我挺喜欢以这个模式跟他相处的,故意拌嘴把他气的够呛,回头就又好了。不喜欢之前那种争吵,看着好像都是吵嘴,但前者带了打趣,后者所争吵的内容太过沉重,涉及到立场、原则和价值观。 “喏,你的三只加上赔给你的,可别说爷抢你的吃了不还。” 我被周瑜突然而至给吓了一跳,敛正心神看见眼前推过来的盘子里有六颗馄饨,再看他手上端了一大碗,里头的馄饨都冒出来了。是把余下的都给煮了? 这食量! 老妈那一盒子怎么着也得有三四十只馄饨吧。 好吧,男人长身体呢。 最后周瑜果然是吃撑了,靠在椅子里起不来,有气无力地对我说:“贾小如,咱妈做的馄饨好吃是好吃,可是怎么个都这么大的呢?” 我闻言不由笑了:“老妈嫌外面的馄饨馅料放得太少,是在欺客,然后又不卫生,自己包时肯定放足了料在里面了。” “好吧,我动不了了,今晚上的碗你给洗了吧。” 瞧他那怂样我也没再推脱,起身把碗筷收了进厨房。回来时却见他已经移步到沙发里,翘着个二郎腿在那像是睡着了。电视还开着,播的内容已经进入连续剧情,我没看剧的习惯,走过去正要关电视突然听见周瑜在身边低喃了句:“贾小如,对不起。” 我愣了愣,扭头回看他,以为他是在假寐,但等了片刻发现那闭上的长睫一眨都不眨,而他也没再有下文。真睡着了?这才不过七点多。 但仔细看能发现他的眼帘下有阴影,这几天他回来都不早,我也没去过问。 不过这人的心也是够大的,一天里情绪几度返转,我就去厨房洗个碗的功夫居然也能睡着了去。关了电视进房拿了毯子给他盖上,便洗澡去了。 冲水时脑中不禁冥思起张家豪输了游戏后,脸上明显释然的表情,他说那是他第一次玩飞行棋。我问他为什么不选个他擅长的游戏?答案是,看我的样子就不会玩游戏,挑他擅长的赢了我也没意思。我在达到目的后,自是不会当真在网吧陪个男孩继续玩游戏,告辞时却被张家豪喊住:能不能让我见李佑一面? 这个事还得找周瑜沟通,一来李佑信任他,二来他都说了有什么事先找他商量。 正在打算着,忽听门外在重拍,不用说屋子里就两个人,除了周瑜也不能是别人了。正想问他什么事,门却喀的一声开了,暗咒了声以为这男人又要耍坏心思了。 却听他在门处扬声说:“我出去一趟啊,刚小林打来电话说医院有点状况。” 眉宇一蹙,在他抬脚要走时询问出声:“发生什么事了?” 他似乎迟疑了下才据实而答:“张家豪跑去找李佑了。” “……” 好吧,正要跟他提这事,没料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还没来得及安排,张家豪就自己主动找上门去了。把周瑜喊住了等我,快速冲走泡沫起身时发现门是半掩着的,而他站在门外目光放肆地看过来。 我一恼,把门给砸上了。 有这种人的吗?还带偷看洗澡的!刚才他肯定也是故意开门进来的。 一边穿衣服一边恨恨地想:男人都是色胚子,不论场合、时间。 当我拉开门出去时某人挑着眉笑问:“关什么门啊,你身上还有哪里我没看过的?不过当初老二设计的这种玻璃挺不错的,似透非透,似朦胧又能见叠影,我在外头看觉得我家老婆的身材比例还真不错。” “周公瑾你给我滚!” 两人走至楼下,迎面而来一阵凉风,吹得我打了个寒颤。周瑜伸手过来环住我肩膀,把我搂进他的怀中,又用风衣把我包住,一直到汽车前才松开我。 等见他用钥匙开车才想起我的车钥匙还在他那里,不用说还是他开车了。 倒是想起了一事:“你车呢?” “被老二开走了。” 难怪他今天来法院找我算账都得坐所里的顺风车过来,而每天早上他要比我先上班,所以我都没发现这事。“那你早上怎么走的?” “打车啊。老二那混蛋跟我取车时说借用一下,哪知道他把车开上京去了,好像是为了那瓶红酒的事吧。人家嗜酒如命是为了喝,他却是个神经质的收藏家。” 我心里想,得亏红酒把周亮给绊住了,要不他留在这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过了片刻我才道:“明天你把我送到法院了,就开我车去上班吧。” 哪料他一口回绝:“才不要。这小车开得我束手束脚的,油门也不好拉。” 不由气结,我倒是体念他没车开要大冷天地去打车,结果好心没好报,他还嫌我车不好,这在市区开车你拉什么油门啊,当高速上开呢? 我们去到医院时小林等在了电梯口,看见我也跟来了,目光微闪了下。 说是张家豪一个人来的,一开始小林也没认出来,因为张家豪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他在这层楼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然后在902病房外徘徊。 小林觉得此人形迹可疑,便上前盘问。 当张家豪惊惶地抬起头来时,小林立即认了出来,并质问他来做什么。 在小林的想法里,张家豪是个仗着家里有钱的校园恶霸,打了李佑还不肯支付赔偿金,如今跑来医院肯定又是来找茬惹事的。所以当张家豪说想进去看看李佑时,她给一口拒绝了,并且呵斥他立刻离开。 张家豪当时假意走了,但等小林去洗手间时又绕了回来。 他进到病房与李佑第一次面碰面时,场面可想而知,首先李母第一个跳出来指着张家豪的鼻子大骂,李佑在床上也是情绪激动,若不是腿骨断了打着石膏可能也跳下床来要跟张家豪再打一架了。 小林赶回来时病房内正一团糟,但惹起风波的张家豪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张牙舞爪,站在那原地任由李母痛骂。他来来回回只一句话:可以让他和李佑单独说几句话吗? 小林去拉拽驱赶,但张家豪就跟脚下扎了钉子似的不肯挪动一分。小林的力气小,过来陪护也没带警棍,只得打电话给周瑜汇报情况。 等我们走至病房门口时,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看见张家豪站在病床前,而李佑也相对平静地垂着眸,李母并不在里面。 周瑜问我:“进去吗?” 我摇了摇头,“先不进,看看情况再说。” “可是,”小林在旁提出意见:“让他们两人单独在一块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李佑的情绪刚刚有点稳定,可别又被姓张的小混蛋给刺激了再作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我闻言蹙了下眉,对小林对张家豪的称呼有些不满。 张家豪确实曾校园霸凌犯下过错误,但总要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而不是一直用有色眼镜去看待。同样都不过是未成年的少年,不可能此刻就看一生的。 66.干嘛?你不服啊?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忽见李佑挣扎着从床上要坐起来,从外看像是情绪有起伏,而张家豪一个箭步上前并且伸出了手。只觉眼前一闪,周瑜动作极快地推门而入,我想拉也已经晚了。 等我随后跟进时,张家豪已经被周瑜制服了压在旁边的病床上,而李佑一脸惊愕。 听见小林在后怒喝:“这里是医院,容不得你在此撒野!” 张家豪涨红了脸急声解释:“我没有。” 周瑜沉寒地盯着他,“你刚才想干什么?”张家豪没做声,只扭转了头去看李佑。 我也在看李佑,从进门起就一直盯着他。 而这时候李佑在众人的目光下却低了头默然不语,并没有要对刚才的情形做解释或者是,控诉的意思。留意到张家豪的眸光一黯,原本在被周瑜压制下还有所挣扎,此时则完全卸了力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 “把他压出去。”听见周瑜吩咐后,小林立即上前,手上还拿了镣铐似乎要把人铐起来。我见状忍不住开口:“他并没犯罪,何至于要用到镣铐?” 小林一顿,扭头过来看了我一眼,又去看周瑜。 这时周瑜松了手劲,退开一步,“把他驱逐出病房就行了。” 这回张家豪没再反抗,被小林拽着走出了病房。 我想了想,跟着走了出去。 小林把张家豪一路拽到电梯口,把人往电梯门上一推后冷声呵斥:“放老实点,下次你再落我们所里可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她撂完话就回转身,撞上我的目光后顿了顿,没有如之前一般打招呼或喊我“嫂子”什么的,就是冷了脸地从我身旁越过。 对于周瑜同事的态度我不在意,在意的是眼前窝在电梯门边一动不动的少年。 “还好吗?”我问。 张家豪身体一顿,缓缓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有点落寞有点沮丧,还有点难堪,只听他讪讪地说了句:“是你啊。” 可能是因为一局游戏的缘故,我对这少年没了迂回的心思,直截了当开口询问:“刚才是怎么回事?你走过去打算作什么的?” 他目露惊疑:“你看见了吗?” 我摇头,“我没看见,当时门挡住了视角。但是我想听你说。” “我说了你就能信吗?刚那警察还不是一进去就把我当犯人一样给压制了。” 张家豪不太认得周瑜,但刚才那架势也能猜到是派出所的民警。 “你不说说看,又怎么知道别人会不会信呢?” 他闻言自嘲地牵了牵嘴角,“如果我说刚才是李佑故意误导你信吗?之前我就和你说要见李佑一面,可你迟迟不给我回复,我等不了自己过来了。刚其实我们也没说什么,几乎就是全程保持沉默在里头,虽然原先打他那事我做得是不怎么地道,后来又听你说他跳楼,我那心里头就一直很憋闷的慌,但真见着了他,就开不了口了。” 他这段话的意思我大约听明白了,原本他可能是想跟李佑说一句抱歉,可有时候男孩子就是嘴没那么巧吧,临到跟前那句“对不起”就说不出口了。 “刚李佑忽然起身说要上厕所,我看他腿悬挂在那要抽回去,想也没想就上前要去拦,但被你们看在眼里恐怕是又要去揍他吧。” “我相信。”没有任何犹豫地我开口肯定了他,“张家豪,就凭你会来医院,会走进那间病房,我就相信你。” 张家豪走了,他没有选择再回去请求李佑的原谅,在走进电梯前他告诉我明天他就要出国了,是他父亲给他安排的。这恐怕也是他为什么不能等我给他安排时间来见李佑的原因。 我目送着他走进电梯,并且看着那数字一层层向下,直到一楼。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主要是犯错后这个人是否知道自己错了。 无疑,张家豪知道自己错了。 回转身,见周瑜不知何时站在了那处,神色复杂。 “刚才的事……”他走过来时语气仍犹疑不定,欲言又止。 我没去想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张家豪的话,只问:“李佑那边什么情况?” “他没事,有小林在看着。” “你觉得他还需要人看着吗?”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 黑眸里有疑虑闪过,但还是道:“贾小如,你不要只听一面之词,毕竟张家豪……” “有过前科?”我打断了他,从他神色判断出是这意思,却不苟同他的想法:“不要因为一个人曾经干过什么,就去定义这个人。周公瑾,相信以你的判断力在事后能够分辨当时的情况,张家豪是背对着我们的,而李佑哪怕是余光都能看见我们站在门外吧。” 没有要去垢言李佑的意思,从进门起我的目光就没移开过李佑的脸,他漠然的神态里完全对外界无动于衷,而当张家豪转过头去看他时,他的眼睫颤动了下。 今天这事谈不上谁对谁错,不过是李佑仍然对张家豪有怨,即便张家已经将钱打入众筹账户内,但仍然难抵消李佑曾经受过校园暴力的心灵伤害。 假若谁给我说,张家豪诚恳道歉而李佑宽容原谅,我一定不信。因为他们都还不过是莽撞无处安放的青春年代,学不来成年人的圆滑世故。 回去的路上周瑜突然给我说,这事他就算管结束了,后头即便有什么问题也都让小林处理。我瞥他一眼,故意问:“怎么?不亲力亲为了?” 难得他不来怼我,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决定:“做到份内事就可,过多了反而不好。” “你可是龙门派出所的周大所长,如此亲民又负责,指不准要送面锦旗你呢。” “贾小如!”他嗔怪地喊我,“跟你说正经的,能不这么埋汰人吗?” 我点点头,敛了取笑的心思,“为什么突然改了想法?” “李佑那小子对我都设套,真当我是眼盲心也盲吗?哼!” 不觉好笑,原来他只是被个中学生摆了一道觉得不爽了,心有懊恼。 “他不过是利用了我们的视觉盲区,以及对张家豪的原有印象。不过也没什么好觉得不中意的,就当牺牲下你大所长的颜面,来抚慰一个少年受伤的心灵呗。” 周瑜横了我一眼,来怪我了:“你当时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声?” “你都勇猛如闪电一般冲了上去,哪里及得过你反应啊。” “那是。”他又沾沾自喜起来,“你老公我的反应可是贼快的,一转身发现你不在病房立即找了出来。倒是给我说说看呢,你是怎么收服张家豪那小子的啊?就一盘飞行棋?” 我挑起眉,“干嘛?你不服啊?” “对,我不服。你那飞行棋还是我教会玩的呢,凭啥你就以一盘飞行棋把个富家子弟收得服服帖帖,还就信任你。” 我故意歪着脑袋想了想,才道:“可能是我青出于蓝胜于蓝,水平要比师傅高了一大段,人家输得心服口服,对我崇拜的五体投地呢。” 周瑜咬牙:“回去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于是这晚,我被某个人拉着玩飞行棋,通宵! 幸而隔日是周六,我休假可以在家补眠,但是周瑜就没那么好了,拿了我的车钥匙吭哧吭哧上班去了。我一觉睡到中午,脑袋昏昏沉沉的,浑噩地想有多久没熬通宵了啊? 到底今时不比当年年少时,那会儿一晚上通宵,隔日照样神清气爽地去上课。 起床了还在连打哈欠,迷迷瞪瞪地去洗手间刷牙,好像听见屋外手机铃声在响,快速漱了口要出去,铃声却又停了。心想不管,既然不闹了就漱洗完再说。 可等我脸上刚涂了洗面奶满脸都是泡沫时,手机又响了。 本就没睡醒,走出去看见来电是周瑜,不由就来气了,直接按了红色拒听。可刚转过身,手机就又响了,怒得我一接通手机就对着里头吼:“周公瑾,你有完没完?” 默了一瞬,竟是肖东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小如,又跟你家那位闹呢?”我惊愕地拿下手机看屏幕,果然上面显示的是肖东的名字。 好吧,刚心火上扬看也没看就接了,想当然以为是周瑜。 悻悻而问:“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陈津想喊你一块吃火锅,我们在‘小龙坎’这边,你来不来?”说着他低笑了声,又道:“要是跟你家那位和好了的话,一起过来也行。” 如果不是昨夜大伤元气,这时我肯定会应下这约。陈津是肖东的女朋友,平常聚会有常碰面,一来二往的就也熟了,知道我最喜欢吃火锅。 但现在我根本就有气无力,精神萎靡不振。 “我不去了,你们自个吃吧。” “啧啧,怎么着,现在连‘小龙坎’都收买不了你那刁钻的嘴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应:“收买不了,你现在就是请我吃怀石料理,我也不去。行了,我有电话进来,下周再说。” 果断挂了电话,免得被肖东用美食诱惑了。 67.不平静的平安夜(上)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想起我还没洗掉泡沫的脸,哀嚎了声要跑回洗手间,可手机却又响了。 这次我看得仔细,是“周公瑾”三字在那明晃晃地闪,至于什么时候把他的名字给署上去的我没有印象,怕是他乘我睡着时偷偷弄的。 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一字一句地警告:“周公瑾,你最好有个理由说服我——现在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电话来骚扰我。” “媳妇,”周瑜在那头低唤了声,然后说:“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妈刚打电话给我让咱今晚回去。” 心里头仿佛有块重石砸了进来,我拿下手机翻看日历,果然今天是12月23日。 目光怔忡间,有叠影碎片在脑中闪过,轻应了声:“知道了。” “贾小如,等我下班回来和你一块回去。” “嗯。” 结束通话后,我走到沙发前坐进去,没再起身。 周瑜回来时我正独坐在沙发里发呆,听见门上传来动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他进门便扫了眼我,蹙起了眉问:“你脸上白乎乎的一块一块是什么?”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洗脸时被电话打断,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而脸上的洗面奶泡沫也已经干掉了。当着他的面我还是很淡定地起身,“一种韩国新款面膜。” 进到洗手间照镜子,确实惨不忍睹,白泡沫都沾在了脸上。我快速冲洗干净脸再看镜子,发现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一片,拿出化妆箱简单勾勒了几笔,又给脸颊抹了胭脂,这才看着气色还行。 回到老妈那,因为知道我们要回来,门是开着的。进门就见方桌上摆了鱼、肉等菜,却不见老妈踪影。我一边换着鞋一边扬唤了声:“妈?” 过了一会见老妈从那间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见我们没像以往一样热情,只语气平静地招呼:“回来了啊,去洗手准备吃晚饭吧。” 等一家人坐进方桌前开饭时,似乎谁都没有开口的兴致,就连平时话既多又喜欢哄老妈开心的周瑜也比较沉默,只闷头扒饭,菜都少夹。 我拿筷子挑着碗里的米粒,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居然这时候还没胃口,怕是饿狠了胃也憋屈地抗议了。突然老妈在对面发话了:“你在那小鸡挑米么?还不快吃,吃完我有事要说。” 周瑜看了看我,伸手过来把我的饭给倒进了他碗里,然后笑道:“贾小如下午吃了零食,怕是吃不下,还是我给代劳解决了吧。” 老妈轻哼了声,却也难得地没再啰嗦。 周瑜吃得快,呼啦呼啦扒两下就碗见底了,而老妈差不多时也放下了筷子。 “今天叫你们回来是有个事要和你俩说,原本明天这个日子在家里没人提,但你们今年结婚了,我想了想觉得你们该一起去给你爸扫一下墓了。” 心就像是被重拳砸中了般,钝钝地疼。 明天是12月24日,平安夜,老爸的忌日。 然而,在我们家里,自老爸那年离开后就从没过过忌日,只过生辰。可能老妈会一个人偷偷去扫墓,但没有一次叫上我。 那个墓园,我只在老爸那年离开后去过一次。 周瑜应下了,今晚就住老妈这边。 回了房间后我问他明天所里有事要忙不,他说也没什么可忙的,去了也就是所里坐着。等明早打电话过去招呼一声就行,本身他也可以调休的。 我没意见,洗过澡后就躺下了。但可能是睡到中午才起来,这会儿才九点不到,一点困意都没有。周瑜去外面洗澡,过了很久都没见进来,我走去拉开门缝,听不见外面有一丝动静。忽而隔壁的房门被打开,周瑜走入视线内,也看见卧房门口的我。 “你躲这偷听啥啊?” “我哪偷听了?我是要出来倒水喝。” 自个家里,我用得着偷听吗?要听也是光明正大地听。一边倒着水,一边闷闷地想。 再回房时见周瑜靠在床头在看手机,我走过去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句:“老妈跟你说什么了?”他放下手机,“还在想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才来问呢。” 我挑起眉,等着他下文。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交代我明早要什么时候起,该拿些什么东西,又要注意哪几点。” “我妈不去?”我有些惊异。 他点点头道:“看样子是的,好像意思是让咱俩自个过去。” 我默了声没再追问。 这夜,周瑜没有放肆,只是搂着我安份地睡觉。他心里头明白,这个夜晚我没有心情,也不适合。听着他在耳边呼吸均匀了,我才去拉开他缠在腰上的手。 情绪是焦躁的,还有些不安。我看了眼周瑜,见他睡得正熟便从床上起身,到客厅的橱柜翻找。忽然老妈的声音从后传来:“在找什么?” 我被吓了一跳,回转身见老妈站在老爸那间屋的门处,心头咯噔了下,这是一晚上没从里面出来,还是也像我一样睡不着又去跟老爸聊天了? “没找什么,记得之前好像我买回来一瓶咖啡的,不知道搁哪了?” 老妈皱起眉头不赞同地道:“大半夜的喝什么咖啡,还睡不睡觉了。” 我默了下,轻声说:“妈,我睡不着。” 老妈叹了口气,“咖啡在橱柜下面第二层。” 我翻出咖啡瓶找来杯子,泡了满满一杯。这咖啡是朋友从加拿大带回来的,味道很醇正,不过我更喜欢这飘散了一屋子的咖啡香味。 烦躁时,喝一杯咖啡,能够安抚情绪。 不过最近由于被某个人管着,很少碰它了。 “小如,妈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我端着咖啡的手顿了顿,“我没有,妈你别乱想。” “行了,我是你妈还能不知道你。当年我跟你爸分开了,你虽什么也没说,但是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你上到大学就更是一学期回来一趟了。” 我喝了一口咖啡,苦甜苦甜。 等嘴里的味散了才开口:“妈?你当年真的不爱老爸了吗?” 老妈闻言没立即回我,而是从我手中端走咖啡也喝了一口,然后才缓缓道:“你当是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我们那年代谈什么爱不爱的。一家人能凑到一块生活,有商有量,就是和和美美;如果意见分歧,常常吵架,凑不到一块过了,便只好结束了。” 所以当初,老妈和老爸离婚是因为生活与现实。 “我是想,虽说之前有让你跟小瑜去屋里跟你爸磕过头,也讲了你们结婚的事,但这新婚的头年,还是该去为你爸扫扫墓的。” 我沉吟片刻问了句:“你去吗?” “我就不去了。记住了,你爸的位置是在第二十九排十八号墓地。你把你爸那箱子也带去吧,那些都是他的惦念之物,不过可别落了什么,得给我一件不少地拿回来啊。” 又是一段沉寂的静默,除了我偶尔浅抿一口咖啡外,就只剩轻吟的呼吸。 不知不觉间咖啡见底了,目光掠转向身侧,发现老妈头歪在沙发里已经睡过去了。 很少这样隔着近距离的,肆无忌惮地看自己的母亲。老妈的衣服下摆上,有几条在沙发上坐久了后留下的横褶,与平日里烫得一丝不苟的样子有些格格不入。头发应该有染过色,一抹黑的发亮,深知老妈虽然是个严谨的人,但也不是食古不化。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妈始终都是一个人。哪怕她跟老爸在当年很早的时候离婚,哪怕她曾经有过第二春,但最终因为那场祸事没有了后续。 我想在老妈的心中,青春期的我是难以沟通的,而成年后的我也是任性的。就好比之前与陈欢离婚,没讲一句道理,没给一个解释,又快速与周瑜结婚一样。 没有喊醒她,从房中拿来毛毯盖上,又找出客厅空调的遥控开了热气。 没多久室内就变暖了,以前我总说老妈这客厅的空调就是摆设,买回来几乎没用过。等她明早起来发现了,肯定又心疼电。 当我漱完口回房,尽量放轻手脚,可刚一躺到床上那原本不动的人就凑了上来,将我的腰紧紧揽住且在脖子里嗅了嗅,然后低吟出声:“你又喝咖啡了。” ……这人真是狗鼻子,这都能被他闻见。 “你怎么醒了?”我顾左右而言他。 他说:“没老婆抱着能睡着吗?” “切,也没见你之前夜里不抱着我就难以入眠的。” 他低笑了声,把鼻子在我发上拱了拱,“贾小如,你在暗示我抱你吗?” 我乖觉地终止这话题,故意假装困意沉浓咕哝:“睡了,明早还要早起。” “哼,你喝了一杯咖啡还能睡得着?” 我说:“等着瞧。” 可能对别人而言,一杯咖啡是兴奋剂,能让人一晚上都精神奕奕。但对我而言是放松神经,使焦躁的情绪平复下来,所以闭眼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早上是被周瑜给推醒的,听见他说:“咱妈已经从咱房门口经过三趟了,脚步声特大那种。”我揉了揉眼,感觉很疲惫,全身筋骨都酸的那种,但是,我说:“那就起吧。” 其实时间还早,等我走出门看墙上的钟不过才六点刚过。 老妈面色平静地喊我们吃早饭,盛在碗里的是两个甜水煮鸡蛋,是旧时沿袭下来的老习惯了。周瑜和我默默吃完了,老妈问够不够,不够锅里还有。 我摇头称够了。 68.不平静的平安夜(中)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要拿的东西很多,都是老妈乘着空闲时叠的钱纸、元宝一类的。 我与周瑜出门时老妈送到了楼下,才把一直拎在手上的黑木箱递给我。 接过时,我的直观感受是——很沉。 周瑜也察觉到了,向我伸手过来:“我来提吧。”但不料被我避退而开,没有看他,只垂着头说:“没几步路就到车上了。”然后率先朝停车处而走。 汽车上路时,忍不住移转视线看窗外的后视镜,老妈还站在楼下,身影在慢慢变小,转弯出小区就看不见了。等车子开出去一段时间,我才想起要问周瑜:“你认识路吗?” 他瞥了我一眼,“不认识还能当你的司机?” 凤凰山,城西墓园。 车停在了外面不能开进去,两人下车提东西,周瑜有意没来提那只黑木箱,把其余的物件都给拎到了手上。一前一后走在小径里,我默数着到第二十九排顿转过步,看见前面某个位置也有人在拜祭,心想居然有人和我们一样会来这个冷冰冰的地方过节。 地上用石灰粉标写了号码,只需要挨个找过去找到十八号。 当渐渐靠近那数字时,我忽然心头一顿,那个跪坐在墓碑前的人所在位置好像是……十八号?此人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帽子遮盖了头脸,脸上还戴着黑色口罩与墨镜,直到走至跟前我也没认出来是谁。 有意细看了墓碑上的刻字,殷虹的父亲的名字雕刻在上,时隔多年再看仍然觉得刺目。 确定这是老爸的墓碑后我开口而询:“请问你是?” 对方似乎原本沉入了思绪没发现我们走近,这时身体震了震缓缓扭转过头来。墨镜与口罩将之遮得严严实实,只依稀从羽绒服的款式和着装分辨是个女的。 在她跪坐的腿前放了很大一束白色百合花,几乎将墓碑前都铺满了。 “请问你是?”我再次询问。 她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模糊说了句:“我是贾先生的朋友。”随后又道:“抱歉,我先走了。”弯腰拿起搁在百合花后的白色背包就往与我们进来相反的方向而走,脚步匆匆。 我凝着那白色的背影半刻,就在对方走到十几米远时忽然扬声而喊:“等一下。” 她顿住步回头,而我的视线回落于眼下,语调清冷:“你的东西落下了,请把它拿走。” 静默轮回,周瑜从后走上来碰了下我的手,压低声说:“贾小如,你别这样。” 我猛然转眸呵斥:“你给我闭嘴!” 黑眸瞳孔收缩,浮上了阴霾。 再转视线,凝定那方白色人影,一字一句:“请你把它拿走,卫莱!” 她重走回来,到跟前时摘下墨镜与口罩,露出背后发红的眼,泪痕似仍在。看我的眼神很凄楚:“贾如,我只是想拜祭一下贾老师,没有别的意思。” 我说:“我爸对花过敏,闻不来这些洋气的东西。” 她嘴角僵了僵,低头小声说:“抱歉,我不知道。”然后弯下腰去将那一大束的百合给重新抱了起来,但可能实在太大束了,有一些花枝掉在了地上。 我看得刺眼,冷声提醒:“地上还有,请把它们收拾干净。” 但卫莱此时抱了满怀的花,已经没手再去捡,一脸无措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周瑜,轻声唤:“阿瑜,你帮我拿一下好吗?” 脑中的一根弦在那一瞬间崩断,理智离我远去。 我弯下腰一把抓起地上残余的花枝用力朝前方丢去,刚巧砸在了卫莱脸上,她惊呼出声,手上一松,百合花散了一地。 “滚!这里不欢迎你,我爸也不想看到你!” “贾如你听我说……” 一脚飞踹,扬起的百合在空中乱舞,“卫莱,你TM听不懂人话吗?我叫你滚!”我嘶扬了声怒喝,垂在身侧的双手要紧握住拳才能控制了不颤栗。 最刺耳的是,身后周瑜在道:“卫莱,你先走吧。” 有人风中缭乱,抖缩着委屈转身,羞愤而跑。 而在那之后我只做一件事,执拗地把地上那散乱了的百合花一捧一捧地丢到路口的垃圾箱里,连一根都不放过。 等清理完后我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目光在地面搜掠,眼里容不得一点沙粒。 肩上一沉,周瑜在旁说:“贾小如,可以了,我们给爸烧香吧。” 我狠狠地瞪他,让眼底的浓怒尽显。但咬紧了嘴唇,最终没有说一个字,低了头凝往墓碑,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口中溢出轻唤:“爸。” 每次过老妈那边都会进屋给老爸上香,聊上一会天,可在这样的冬天对着这块冰冷的墓碑,我只喊了声就觉眼眶有泪意狂涌。 不愿承认是自己脆弱,而是来了不该来的人! 周瑜在旁也跪下了,把老妈准备的东西一样样从包里拿了出来,无外乎是一些纸钱和叠好的元宝之类的。他又拿了石灰粉在原地撒了一个圈,然后才把东西都移到圈内。 “你点火还是我点?”他拿了一盒火柴问我。 我直接从他手上取过来划亮火柴,麻木地往火堆里放纸钱,火焰熨烫了周边尺寸的空间,却难熨暖我冰凉的心。都明白人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烧这些东西不过是活人的慰藉,也可以说是一种仪式感。可还是年复一年地在做着这样一件事,无关是否有意义,只是为了拉近生死之间的距离。 可是隔着这块墓碑,我感受不到一丁点老爸的气息。它比起老妈屋子里的灵位还要没有温度,这也是我不愿意来墓地的原因。 这个地方,除了让生者痛外,还能有什么? 纸钱燃烧的时候火焰熊熊,可短暂之后就灭了只剩灰烬。被风吹过,受石灰粉圈的桎梏,没有灰屑被吹走,但那银白的灰在风中颤栗的情景,显得特别的凄凉。 我把木箱拉过来,轻拍了下箱盖笑道:“老爸,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妈和我都知道你心头惦念的就这些,于是今天给你带过来了。” 轻轻一摁,木箱盖被掀起。目光缓缓览过箱内,每一样物什都熟悉而陌生,这是我自从老爸离开后第一次打开这箱子。在这之前,碰都没碰一下。 老妈倒是经常会拿出来擦拭,不让上面落一点灰。 我伸出手,指尖未碰触被周瑜握住,抬起头,看进幽静的黑眸内。他说:“既然戒了,就不要再碰了。”对望似乎很久,但其实短暂,扯了下嘴角垂下眸,轻语:“戒了,不代表不会,也可以再拿起来,只是想或者不想。” 从他指间抽出手,径直而下拿起一副扑克牌。 脑中晃过那年老爸来学校看我,拿了一副扑克牌对我说:魔术最基本的操作就是纸牌,也是最难的。 我拆开纸盒,把牌拿出来在掌中摊开,一翻手快速抽出其中一张牌,翻转过来,是黑桃A。又抽一张,红心A。 把牌伸到周瑜面前,“你抽两张呢。” 他没有动,目光沉竣地盯着我。 我扬了讽笑,“不是对魔术一直都不信吗?不试试看又怎知你会不会着了我的道。” 顿了半响,他从我伸过去的一叠牌中随意抽出两张。 我示意他翻牌,一张梅花A与一张方片A,一黑一红,显目又工整。 看来即使多年不碰,技术仍然没有退步。 没有再继续耍牌,认真地把牌装进盒子后就放回原位。手指轻抚过白色的小球,红酒杯,黑色的布,每一件道具都曾在舞台上看见过老爸表演。 不过这些小表演吸引不了太多人,台下的观众他们不会来想你的这些演出是花了多少个日夜练就出来的技巧,他们要看新鲜的、刺激的。所以老爸即使最珍惜这些宝贝,但能够在舞台上用到的其实却不多,反而是后来教我练习时用得比较多。 为了赢得观众的喜欢,老爸在台上更多表演的是危险系数极高的大型舞台魔术,因为那出来的效果会令人震撼、惊呼、以及喝彩。 四年前的那个平安夜,游乐场里灯光璀璨、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笑,却唯独我,注定了悲恸。 69.不平静的平安夜(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目睹着老爸从高空摔下的一瞬,我的心跳几乎静止。 周遭的喧哗与惊呼都过不进我的耳,只惊瞪着大眼却什么都看不见。从麻木中回神才知道要往后台跑,可跑出两步就栽了一个大跟头,磕的我门牙都出血了。 等我走近后台处被工作人员挡了回去,只能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到老爸坐在那处的落寞背影,旁边是谁在咆哮,又是谁在指责,身后的观众又毫无顾忌地大声议论着这场意外。 这许许多多的声音,成为了一把最尖锐的刀,穿过我的身旁直指老爸。 这时候假如我不顾人群的非议,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挡,冲进去抱住老爸的肩膀安慰的话……是否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 “贾小如,别哭了。”耳边低沉的嗓音把我拉回了现实,才发现不知何时我被周瑜给搂进了怀中,头靠在他的胸口。想要去挣脱他的怀抱,但他抱得太紧,而我又全身无力。 他的手指来抹我脸上,才发觉有两行清泪在止不住地往外流。 “咱不去想过去的事了,好吗?爸如果在下面看着,肯定也不希望你难过。” 听着周瑜在耳边低劝,我突然悲不能已:“他没有在下面,他根本就看不到我了。”隔着生死的鸿沟,我与老爸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再有见面的机会。 他只活在过去,活在我的记忆中,今时今日跪在他的坟前,要叫我怎么不去回想过去? 周瑜将我抱的更紧了,把大衣包住了我,“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四年,时光飞逝,所有人都在平复着伤痛,从激动到平静。而我除了那天外,之后的每一天都是表现平静的,不痛哭流涕,不引以悲伤,可是周瑜有句话却说得很对。 我一直都活在父亲的阴影里。 从大悲到平静,不过是一场痛哭的过程。都说眼泪是最好的发泄方式,但并不是所有的痛都能用眼泪来代替。不过是宣泄了一时情绪,却抚不平那早已腐烂了的千疮百孔。 最后我抽噎着从周瑜怀中抬起头,目光凝着墓碑上的红字良久,才以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该回去了。” 周瑜以为我是对他说的,所以轻嗯了声。但其实,我是对老爸说的。 该回去了,这次来过后可能会隔上很久,也可能不再来了。 将黑木箱里的物件又一次地规整好,然后小心翼翼地阖上。正要起身时,见身边的人忽然头拜到地,发出轻细响声,一连三下,才见他直起腰,一脸诚挚地对着墓碑上父亲的照片说:“爸,我和小如结婚了。您放心,今后贾小如的幸福由我负责。” 我的嘴角半扬起,这话如果在平时听他说可能我会一笑而之,但当时当下,不远处垃圾桶里的百合花像根刺扎在心头时,只觉得很讽刺。 没有等他,拎起木箱就往山下走。 经过垃圾桶时,脚下踢踹,把落于地上的花骨朵踢得飞远。 山门口的守墓人从门卫室内探出头来看了我们一眼,又缩了回去。不怪对方人情冷漠,是见多了悲恸交加也就习惯了。 走至车边,我头也没回地伸手:“把钥匙给我。” 周瑜走近否定了我的要求:“还是我开车吧。” 我把木箱往车盖上重重一放,回转身,“车子是我的,把车钥匙给我!” 黑眸沉了沉,他从裤兜里摸出钥匙。 我一把夺过打开锁把木箱放进后座,就坐进驾驶位上。侧眸看了眼正在路边丢垃圾的身影,钥匙旋转启动车子,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呼啸而离。 开了足有十分钟,手机上才有短信进来—— 贾小如,你跟我置什么气? 我冷哼了一声,方向盘一打靠向路边,刹车停下。 然后拿起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你看我像在跟你发脾气吗? ——不发脾气干嘛把我一个人丢下? ——你周大所长还怕没人来接?或者,给那位过去一个电话,应该走得还不远。 ——贾小如,你在迁怒! 我盯着最后那两字,任由肚里的火不断上扬。 索性承认了——对,我就是迁怒!看到卫莱的第一秒起,我就恨不得打你一巴掌。 ——卫莱跟我何干? ——周公瑾,你TMD还来跟我装,不是你通知的她会出现在墓地? 这次手机长久没有动静,我却难以抚平心底的焦躁,再次启动车子调转车头往回开。只开出一段路,就看见颀长的身影正沿着马路边在走来。 他应该也看见了我的车子,隔着远距离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我踩了刹车,停在那处等着他走近。 等到他真的越来越近时,发现他脸上喜怒不见,幽深的黑眸都是垂落着的。一直走到我的车窗前,他敲了敲玻璃,等我落下玻璃窗,他微矮了身凝眸锁定我:“我不知道她今天会来这。”我一扬下巴,“你敢说你不知道她回来A市吗?” 他沉默,无疑是默认了。 我冷笑出声,歪着头斜看他,“你早就与她见过面。”语气是肯定的,卫莱回A市第一个找的人怎可能不是他周公瑾? “让我上车。”周瑜提出要求。 我说:“凭什么?” “上车后我再告诉你事情经过。” “哈!”讽刺地移转开视线,目光凝沉,“算了吧周公瑾,我还怕出车祸呢。” 一脚油门,车子擦着周瑜的身边掠过,蹿出去几十米远方向盘打转、调头,一气呵成。听见那轮胎磨地声,心想似乎我有开赛车漂移的潜质。 再经过周瑜身旁时,我目不斜视。 这回,没有再回头,一直把车开到了市区我找了一家咖啡店。 店员问我需要什么咖啡时,我犹豫了下,点了焦糖玛奇朵。咖啡被端上来后,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很烫,也很甜,甜之后是苦。 以前我几乎不喝焦糖玛奇朵,嫌它甜的腻,咖啡就得喝苦。 可今天我想尝甜。 很快一杯咖啡见底了,服务员殷勤地过来询问可要续杯,我想了想,“来一杯卡布奇诺。” 可等端上来的却是一杯白开水。 抬起头,竟见周瑜站在了桌边,那杯白开水正是他端上来的。 他能从凤凰山回来我不意外,现在嘀嘀打车多的就是,可他会在这里出现却让我惊异,他是怎么找到这的? 他在对面坐下后开口:“知道你心情不好时会想喝咖啡,让司机沿路找了几家咖啡店,在这一家门外找着了你的车。贾小如,我们谈谈。” “谈什么?卫莱?” “不是,”他摇头,“谈你心里的结。” 我默然垂眸,咧了唇角,“我心中没有结。” “你有!否则今天你不会如此反常,又发那么大脾气。” 我失笑:“说到底,你还是来给她说话的。周公瑾,我会反常,会动这么大的怒,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周瑜顿了顿,“当年那是意外。” “意外?”我缓缓抬起眸,“我爸在台上表演了无数次,他对每一个步骤每一道程序都了如指掌,甚至精确到每一秒钟,你给我说是意外?” 周瑜与我持不同意见:“你爸那表演本身危险系数就高,即便表演次数再多,计算再精确,但不排除仍然有极高的风险。这也是当初我不赞同你学魔术的原因。” “荒谬!”我怒喝出声,“你所谓的意外,分明是身为我爸助理的卫莱突然缺席,临阵换上不熟悉流程的人所造成的。周公瑾,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自己,这是意外吗?” 周瑜看我的眼神变得阴婺,他问:“所以这就是你绝然与我分手的理由吗?” 我心头重重一顿,就像是被一记重锤给狠砸而下,那一瞬间是觉得麻木,然后才有汩汩的钝痛从里头蔓延而开。 分手的理由……周公瑾,你为什么不想想当初那般绝望的时候,我能把你割舍? 这句话我没有问出来,手撑着桌面起身,大步往外走。 身后脚步紧随,却听店员扬声而唤:“不好意思,你们还没结账呢。” 同时我推开门走了出去,可不知是冷风灌进了脑中还是怎的,我竟记不起车子停在了何处。环顾四下茫然而寻,也找不到自己的车子。 余光里那人似要出来,咬咬牙,拔腿就往街道一侧跑。 一口气跑到十字路口,来来往往的汽车和红灯,都好像阻住了我的去路。我的目光从头顶灰蒙的天和云,兜回身边光秃的树桠,最后落在永远不会停歇的车水马龙。 原来,我早就迷路了。 以为结婚是出路,我义无反顾地又一次跳进周公瑾的这条长河,可是原本千疮百孔的伤疤一直没愈合,一旦碰触,那疼,就是撕心裂肺啊。 70.匆匆那年3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07年的夏天,周瑜高考前一天吻了我,落定了我们的爱情。 当时我还在心中祈愿——若爱纯粹,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以四季为证。 此后,一直想尽办法,在自己所拥有的空间里,对他倾尽所有。 只是,这空间,却不够成全他的自由。 终有一日,我们走到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剩陌路。 那年夏天周瑜把我烙印约定了后,他喜滋滋地离开A市去京城上大学了。三天两头给我宿舍打电话就不用说了,碰到节日他就跑回来找我,除了会带我出去外,我们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图书馆。 周瑜难得有一件事很执着,他要我考进与他同一所大学。 拿他的话来说是,已经很不能容忍我中考失利错失与他同一所高中了,绝不能再容忍我考上别的院校,还有可能离他很远,那会使他很挫败。 所以打从高二起,他就紧盯着我的学习。 普通高中的教学质量与他原来重点高中是有差距的,同样学习氛围很紧张,但是密度不够。但有周瑜的紧迫盯人,我感觉压力一下就变大了。他会给我寄很多考卷与资料,在规定的时间里要完成还得去网吧跟他视频汇报。 我的成绩从原本班里中等慢慢挤进了前十名,再进入前五名,自我感觉是良好了,但周瑜对我一点都不放松。整个暑假都会泡在我家,给我不断地做练习题。 老妈自从跟老爸离婚后,更多心思花在工作上,对周瑜这个邻居家的孩子也放心,觉着有他陪我复习功课省下她不少心事。 到了高三下半学期,教室的黑板上就会标注高考倒计时了。学习氛围一下就紧张起来,老师和同学都似乎愁眉苦脸,老师愁学生的成绩不理想,同学愁昨晚的作业还没做完。 我就算有周瑜在辅导,可是老师布置的作业繁多,往往做到午夜十二点,根本没时间再去额外做他给的题。几次下来被他发现了,在视频中很严厉地质问我。 本身学业的繁重,加上他的语气不善,我一下就恼了,关了电脑跑出了网吧回学校。 刚到宿舍就接到他的来电,口气依旧很冲地质问我为什么下视频,我对着话筒吼——再也不要你来管我了!于是,为期一周的冷战,他再没不打电话过来。 这一周头几天感觉很轻松,用不着每晚困得直打哈欠了还要再去做额外的试题,倒头而睡就能梦周公了。可过了三天后发现梦里的周公,变成了他。 扰人的连睡觉都不放过我,梦里都是一张张的白试卷,我考了多少分,错了多少道题。 熬到一周后,我开始觉得失落。 他当真不再管我了吗? 乘着中午宿舍没人的时候,我忍不住偷偷地给他手机打了电话。周瑜自进大学起就有了手机,以前就叮嘱过我要找他别打他宿舍电话,因为他经常会出去打篮球。 手机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心里闷闷地想:打你手机还不是一样不接? 正要挂电话时那边却忽然通了,不过传过来的声音是个女的:“喂?” 顿了下,轻声说:“我找周瑜。” “阿瑜在打篮球,手机放我这呢,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心底里无法言说的难受在冒出来。 一直到晚自习回来,因为肚子疼留在宿舍里的小丽给我说一晚上有五个来电是打给我的,还留了个电话号码,让我回来后打回去。 我看了眼纸条上的号码,立即认出是周瑜的手机号。 一瞬间的喜悦很快就被中午时的失落盖过去了,我揉掉了纸条转身去洗衣服。 洗到一半,听见小丽在喊:“贾如,接电话。” 我把手上的水在裤子上擦了擦,走回桌边接起电话,刚轻喂了声就听见周瑜在那边机关枪似地开口:“贾小如,不是让你同学转告你回来后打电话给我的吗?怎么没回我电话?别跟我说什么刚晚自习回来的借口,你们晚自习时间我都能倒背如流。” 他深知我脾性,直接把我的退路给堵了。只得实话实说:“不想打。” “干嘛?跟我闹气闹了一个多礼拜了,还没解气呢?中午的时候你不是还打电话给我来着,当时我在打篮球没接到,到晚上翻通话记录才看见的。” 我闷声说:“当时接你电话的是个女的。” “傻妞,吃醋呢?我手机是搁在外套里头的,打篮球时脱在了场地边,可能是哪个同学接的吧。你就为这不给我回电话?” 是为这,我承认。主要是电话里的女声表达出了一种,与周瑜很亲近的感觉。 她唤他阿瑜。 这样的称呼应该只有十分亲密的人,才会喊的吧。 这次风波算是以我的主动回电而结束,周瑜还是那脾性,讲话不迂回客气,我也不是受气包的性格,一个不痛快就跟他顶撞瞪眼。不过达成了一个默契,不再冷战。 临近高考,每一个人都像是绷紧了的橡皮筋,随时可能要崩断一般的感觉。 箭已在弦,只等发射。 老爸忽然来学校看我使我很意外,他跟老妈离婚后时间就变得很自由,常年跟着马戏团东奔西走去各个城市做演出。我都快有小半年没见过他了,不过发现他整个人都精神了,头发也特意做过造型,显得很英俊帅气。 知道我快高考了,老爸是来给我打气加油的。 他的手边有个黑木箱子,打开来都是些魔术道具。问我想看什么魔术,我想了想反问老爸:有没有什么魔术能够让我高考考得好的? 老爸笑着说:当然有,只要你学会了其中一样魔术,高考就一定能考得好。 于是我选择了两枚硬币。 那是个周末的下午,我跟老爸学了很久的手法与技巧,等到晚上我就拉着宿舍的小丽做试验了。当两枚硬币先后在小丽面前消失,又在小丽的头发里取出来时,她惊奇地睁大了眼问我怎么办到的?我抿唇而笑,这是秘密。 是我和老爸的秘密。 而老爸教给我高考考得好的魔术,并不是那两枚硬币,而是自信。 另外老爸还给了我一台新手机,说是当作我高考的鼓励,不过得等高考结束后才允许用。 老爸原本想要在高考那三日为我送考的,但是马戏团临时有节目要表演没法来了。老妈的单位必须加紧赶工,也没法抽出时间送我去考场。 我本已做好了单独赴考的准备,没料高考前一夜周瑜出现了。 在学校后门口看见他时我当真是惊愕之极,他粗鲁地来揉我的头发笑说:“瞧你这傻样,你高考我能不来盯着吗?”完了又咬牙威胁:“贾小如,你要是敢给我考砸试试?” 我笑得像个傻子似的一头埋进他的怀中。 一连三天,周瑜把我当成公主一样伺候,带我去吃外面好吃的,除了考完一门科目下来对题目答案外也不再督促我做题了,反而每天晚上催我早点睡觉。他的意思是该会的都会了,这时候不会的再补也来不及,而且他在之前给我压了几道题,居然还真有给他压中的。 第三天我走出考场看见校门外比别人高出大半头的周瑜,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这个人充当了我三天的家长呢。 填志愿周瑜强势参与了,他要我把第一、第二、第三志愿全填他学校,并且说假如我没考进那就复读重考。我磨破嘴皮才说动他,理由是如果我复读就得又要晚一年,到时他就大四要毕业了。他终于妥协,让我第一志愿是他的学校,其余志愿一律都填在北京。 当成绩公布时,我如愿以偿地考进了周瑜那所大学,法律系。 而他比我这个考中的人还要开心,喊了一大帮子人吃饭庆祝,自是又能见到他那群哥们了,还有,卫莱。 有心之后就能分辨出来,那次电话里的女声就是卫莱。 周瑜的酒量很浅,被钱小宝和吴觅灌下两瓶啤酒就脸红耳赤了,也开始说起了酒话。竟毫不避嫌地搂着我,炫耀一般地说:“慎重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周瑜的女朋友,名叫贾小如。” “哦——”钱小宝一众人吹起了口哨,并且起哄了喊:“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吧唧一口,脸颊被他热烫的唇印下,我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钱小宝不罢休:“老大,你这也太敷衍了吧,我们想看的是……亲嘴,是不是啊兄弟们?” 其余人附和:“亲嘴,亲嘴,亲嘴!” 看周瑜迷离的目光落到我的嘴上,我不淡定了,慌乱地推开他要起身,可这人一点都不害臊的,竟然捧住我的脸当众亲了下来。 等结束时,我已经没脸见人了。 71.匆匆那年4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兜里有什么在震动,我伸手一摸,发现是老爸给我的那台新手机有电话进来。上面跳跃的名字正显示的是老爸,是当初拿了新手机后我给输上去的,另外还有两个手机号,一个是老妈的,一个是周瑜的。 我推开周瑜到门外去接电话,老爸打过来询问我考试情况,我给报了好消息,他高兴地提出让我请同学一块去看游乐场看表演。我往门内看了眼,刚好撞上周瑜黑幽幽看过来的目光,他二话没说就起身走了过来,怕他胡乱说话赶紧挂了手机。 “你什么时候有手机了?我怎么不知道?”他一脸闷闷不乐意地问。 “高考前我爸给我买的,等高考结束后才允许用。” 他轻哼了声,“真是个乖乖女,怎么就没见你这么听我话呢。还不把号码给我?” 我把手机号报给他,看他在那笨拙地输着数字,索性抢过手机自己帮他输,嘴里问:“我爸让我请你们去游乐园看表演,去不去啊?” 他眉眼一转,对着里头的人喊:“明天有没有时间?” 钱小宝翻了个白眼:“干啥?都暑假了谁还没空的?” “那就跟老子去游乐场看表演去。”周瑜又吼。 吴觅跳了起来,眼睛发光:“是不是老大你请客啊?” 周瑜咧了嘴笑:“这还用说。” 立即口哨吹响,众人欢腾。而我无语地看着眼前笑得跟个傻帽似的人。 饭后一群人还闹着要去KTV,周瑜明明看着醉了却一口承应。那场所之前周瑜从没带我去过,但看钱小宝他们熟门熟路的样子,似乎来过不少趟了。 也不知谁一上来就点了首《第一次》,然后所有人都嬉笑着来看周瑜和我。 面对这种场面我的脸皮薄,幸而包厢内的光线昏暗,别人也看不清我犹如火烧般的红脸。身边厚脸皮的周瑜可不觉得臊,拿过话筒就开嗓唱了起来,还深情脉脉地看着我。 曲到尾声,我以为终于煎熬结束了,结果屏幕上又跳出来一首情歌对唱。 《有一点动心》。 钱小宝最积极,把另一只话筒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塞到了我手上,又把我推搡着出去站到周瑜身边,然后嘿嘿傻笑着跑开了。 周瑜直接上手过来搂住我的肩,却觉肩上骤沉,他将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了我身上。 一个没注意轮到我唱了,错了两句歌词才跟上,刚好是—— 该不该再继续该不该有回忆,让爱一步一步靠近。 周瑜唱—— 我对你有一点动心 却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 有那么一点点动心一点点迟疑 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 徐徐吟唱时心中不免想:我对身边这人岂止是一点点动心。 后面周瑜被拉去喝酒了,我也被拖着喝了杯啤酒,苦苦的,一点都不好喝。等到局散时都过十二点了,宿舍肯定是没法回了,我想打车回家,但周瑜几人喝得酩酊大醉,没法把他们给丢在KTV里。而且,卫莱与我一样是清醒的,我不愿把周瑜交给她。 吴觅是他们几个男的中算清醒的,他提议去附近宾馆住一晚。 一行七八个人去到宾馆,吴觅翻了大家的证件去开房间,最先拿到的卡就塞给了我。 若说周瑜一点知觉没也不是,否则凭我的力气肯定扶不住他。等把人扶进房间直接放倒在床上,看他满脸通红很难受的在呓语,我去洗手间绞毛巾打算给他擦把脸的,刚绞好就听见外面传来动静,等我跑出来一看,满头黑线。 周瑜吐了! 雪白的被子上一片脏污,整个房间都是一股酸臭味。气得我上去揪他,把人从床上给拖到了地上,“周公瑾你给我起来,去厕所洗干净。” 他眯了眯眼,“贾小如?” 总算还能认出人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地上拽起了送进厕所。然后我回身忍着恶心把被子卷起来给扔到了房间外面,又再打开窗户通风换气。 厕所里一点动静都没,我走进去一看,气到不行,周瑜竟然趴在马桶上睡觉。 我想到最坏的惩罚是——拿出手机来,对着他各个角度拍了好多张照片,还对着他的脸拍了个特写。 然后放了手机再去拖他的胳膊,他迷迷瞪瞪地被我拖醒,嘴里咕哝着问:“干嘛呢?” 还干嘛?我瞪了他一眼,边拖他边道:“你起来。” 总算他双眸虽迟钝,还听得懂人话,手在地上撑了一把起来了,就是脚步虚浮体重沉压在我身上。好不容易把人扶走到床边,要把他推回床上时没料被他给一同拽了下去,紧随而缠的手臂把我给圈在他的怀中。 我挣扎着要起来,还得去找找看有没别的被子呢。 但我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紧,一个天旋地转,我与周瑜的位置调了个,变成我在下他在上,且他沉重的身体都压在我身上。 “你干嘛啊?起开,好重!” 原本半闭着眼的周瑜这时睁开了眼,酡红的脸与迷离的眼神诠释了什么叫醉眼迷离。 他忽然对我露齿而笑:“贾小如,你真好看。” 未及反应,他的唇就印了下来。 与他不是没亲过,但是这个吻……和之前的不同,多了尝试和靠近。 在唇被挑开时,感觉,还有暗涌与挑逗。 他的嘴里有着酒味,身上是不同于女人香的气息。 当他气息变重时我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同时开始慌乱起来。极力躲开他的唇,“周公瑾,你起开。” 但周瑜像是没听见一般,我害怕,出声已经是哭腔:“周公瑾,你要干嘛?”他的唇贴在了我的耳朵上,急切的语声抵进耳膜。 懵懂里隐约明白又还糊涂,本能地要抗拒,但周瑜就像一团火,无处不在地将我灼烧。 事后我哭了,周瑜强搂着我在耳边低声道歉,可他越道歉我哭得就越厉害。 因为这个坏蛋分明是有预谋的! 他醉没醉我不知道,但在发生时他一定是清醒的,那双清澈的眸子骗不了人。也就我跟个傻子似的还来顾他,怕他趴马桶上睡觉会着凉,结果就是往他陷阱里跳。 我甚至怀疑这一晚都是他预谋好的,跟吴觅还有那钱小宝提前商量了,否则吴觅怎么会提议来宾馆。而他借着酒胆,就是想要来欺负我。 越这么想就越难过,哭得稀里哗啦。后来周瑜也不哄了,就负责拍我的背,等我终于停歇只剩抽噎时,他才无奈地道:“贾小如,你也太多眼泪了吧。女人真的是水做的。” 我又想哭了,他说我是女人,可我明明昨天之前还是女孩。 等情绪完全平复后我质问他:“周公瑾,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他目光闪烁,“怎么会呢?我就是……” “你就是什么?” “就是情不自禁。”他说着把我的头给强行压进怀中,然后贴着我的耳朵承诺:“贾小如,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时候我哪懂什么负责不负责,只知道今晚被周瑜给欺负去了,然后他连句喜欢我都没说。一恼怒抓起他的手就咬了下去,听见他吃疼地抽气,特别解恨。 松开口,看见他的手背上留了我的牙印。 周瑜竟也不恼,舔了舔伤处冲我嘿嘿笑了声:“解气了吗?” “没有。” “那你要怎样才能不气?” 我要怎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只闷闷地说:“我想回家。” “啊?现在?”周瑜看了看窗帘遮挡着的窗户,外面黑蒙蒙的一片,“这时候你回去……合适吗?”我也是信口说来,当真半夜三更回家,老妈发现了可能会打死我。 但我还能怎样?想想又觉得委屈,眼泪含在了眼眶里。 周瑜一见立即道:“别别,你别哭了,你要真想回家那我就送你回去。” “我妈如果知道了我们……肯定要打我的。” “不会的吧,阿姨看起来很和蔼啊。” 那是你没见过我妈厉害的时候,之前她跟老爸吵架,老爸都被说到无声沉默。 他见我不作声,又来问:“咋说啊?还回不回去?要回去的话我就跟吴觅去借车。” “自行车吗?” “切,这年代谁还骑自行车。” 我的注意渐渐被转移:“那是什么车?摩托车?你会骑?” 周瑜眉毛扬了扬,“不是骑的,是开的。吴觅他爸给他买了辆跑车,我给借来带你溜溜如何?”我惊愕地有点口吃了:“你说得是汽……汽车?” “是啊,我家老头就知道在外面做生意,没空理我来着。拿吴觅的车练熟手了,回头等我自个买车了一定让你当第一位乘客。” 光听听都觉得危险,连忙摇头说:“我不坐你车。”想了想觉得不对,“你也不许去借吴觅的车开,新闻里不是说酒后不能驾驶的嘛,而且开车是要驾照的,你那样子太危险了。” 额头上被他轻敲了下,“傻妞,没驾照我怎么可能开车?不知道我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拿到驾照了吗?拿的是我家老大的车练手的。” 我更惊讶了,他读高中就考驾照了?可那会我们出去都是骑的自行车啊。 72.匆匆那年5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估计我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他一眼看穿了后说:“骑自行车那不是为了陪你嘛,而且我才不在技术没到位时载你呢。” 意思就是现在技术到位了?想想也是,高中就学了驾照,他在大学里两年了,肯定经常有开车。不过今晚肯定不坐他车,不管他现在酒醒没醒,危险系数都高。 周瑜那双利眼一直在飘我,观察我的态度软了后就来磨:“贾小如,咱不回去了行不,明天哥带你去吃日本料理,下午看电影。” 我闷闷地回:“不去。” 他凑上来,嬉皮笑脸:“那你想去哪?还是咱们就窝在酒店里?” 听出他后半句暧昧的意思,我脸一红,恼怒地瞪他:“你想得美。” 他脸皮厚极了:“岂止想得美,我还身体力行了不是?” “你是混蛋。”我低骂,不过没了之前的恼意,却还有不甘:“你都没说喜欢我。” 周瑜表情滑稽:“这还用说吗?我不喜欢你能跟你在一块吗?好好好,我给你说,贾小如,我周瑜喜欢你,从初中起就喜欢你了。第一次亲你,我回去兴奋地一晚上没睡着觉。后面一直为你当和尚,好不容易等你高考完才抱到你。” 我怀疑地看着他:“你在大学里没交过别的女朋友?” “怎么可能?我心里就你一个,谁还能入得了我的眼?” “可是,”我迟疑了下,还是没隐瞒地说了出来,“上回我给你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是卫莱吧,她喊你阿瑜。” “打篮球那次?可能她接的吧,她是我们篮球队的助理。”他想到什么,朝我挤眉弄眼,“你是不是吃醋了啊?让我闻闻,嘿,还真酸。” 见我又要恼了,他连忙揽着我解释:“你要信我啊,吴觅那小子在追卫莱呢,你说我能跟兄弟抢女人吗?至于称呼,她喊吴觅也是阿觅,没什么特别的啊。我还觉得没你叫我周公瑾好听呢,也就我家贾小如能起这么有文化的名字。” 他那傲娇的样子是一贯的周公瑾模式,我虽习以为常,也被他的话哄开心了。 以至于当他再一次蠢蠢欲动时我的反对没有太强烈,尤其是他在耳边可怜兮兮地求着时,半推半就里只剩两人纠缠的喘息。 隔日,一众人都去游乐场看老爸表演了,周瑜请客。 我发现老爸现在的节目变多了,而且很受现场观众欢迎,甚至马戏团都打着“魔术大师”的旗号做宣传。钱小宝他们在见识过老爸“飞檐走壁”后,直接可以用震惊形容,满眼崇拜地来拉着我问:那魔术师当真是你爸吗?也太神了吧。 这时我骄傲得不行,台上那个满身光芒的男人是我爸也。 后来钱小宝闹着要我带他们去后台见老爸,我一口应下了,等走出几步发现周瑜没跟过来,回转头见他双手插兜还站在原处,一脸寡淡无趣状。 突然想起第一次带他来看老爸表演时,两人意见不一起了冲突。 似乎,他对老爸的魔术表演仍然不认同。 顿觉索然,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似的,带钱小宝几人过去找老爸时我也没了之前的兴奋。老爸被他们给围在了中间,听着奇奇怪怪的问题我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周瑜。 他正看向这边,与我视线对上就朝我招手。我立即小跑了过去,到跟前时他揽住我肩膀往外走,“我们先走吗?”我疑惑地问他。 “既然来了,去别处玩玩呀。” “那他们呢?” “管他们作什么,我们玩我们的。” 游乐场里有什么?旋转木马?小火车?NO,这些都是小case,周瑜钟爱的是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高刺激,比如,过山车、高空弹跳,还有蹦极。 前两个我被拖着一起玩了,脸煞白地下来了,等到蹦极时打死我都不肯跟周瑜上去了。他一脸惋惜地抬头看那高台,嘴里还呢喃:“本来还想和你一起试试呢。” 我坚决不受他动摇,等见他终于妥协要走时才发觉自己的双腿都是软的。 去京城学校报名前还有个插曲。 姜还是老的辣,说得可能就是老妈。 我以为跟周瑜的事瞒得很透彻,可当录取通知书发到家里,老妈就让我把周瑜叫到了家里。当时面对老妈,两人都心里惴惴不安。 老妈直接挑明了讲:你俩既然都读大学了,我就也不多管了。不过有一点必须有言在先——谈恋爱可以,不能跨越雷池!读书时就得守读书的本份,等到毕业了才允许你俩在一起,知道了吗? 我和周瑜面面相觑,心跳加速而慌乱,到底周瑜比我年长两岁要沉得住气,他立即嘿嘿笑了两声化解尴尬,然后拍着胸脯对老妈保证:阿姨您放心,贾小如在大学里的一切都我负责了,我们绝不会做您不允许的事。 此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是越来越大了,说个谎连草稿都不用打的。刚前几天那个天黑月高的晚上,还把我给欺负了去呢。 老妈狐疑的视线扫过来时,我心虚地垂眸,听见老妈轻哼了声说:最好是这样。 之后开学前期去学校报名老妈没有随同,等于是全权将我托付给了周瑜。而周瑜对这事得意极了,他说老妈认可了他,应了那句俗话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我没他脸皮厚,脸红到耳根了去踹他,什么丈母娘与女婿的,他想得忒多了吧。 去到新环境确实因为有周瑜而变得很轻松,几乎都不用我操心,全他在跑前跑后的。他的两个兄弟吴觅与钱小宝,吴觅是和我们同一所学校的,钱小宝是在这边的另一所学校,总之三个人还是形影不离。 用钱小宝的话说,周瑜是二十四孝男友,被我吃死了! 可事实上却相反,我被周瑜给吃得死死的。 这人拿捏了我所有的弱点,也拿捏了我的小脾气,知道什么时候点到即止。唯一能坚持的事就是老妈在我上京前的警告,有几次周瑜想诱哄我去他在外面跟吴觅他们一块租的房子,我坚决不肯去,因为知道这人的坏心思。 都说度过了昏天黑地的高中生涯,就迎来了春天。大学生活符合了我原先的一切想象,没有永远都做不完的习题与试卷,也不用每天到凌晨都没法睡觉,学业还算轻松,上课偶尔能跷课。最让我意外的是大学里有许多社团,其中居然有魔术社,我几乎没有犹豫就参加了。 因为老爸,我接触魔术;因为加入社团,我接触了表演。 然后,入社团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周瑜。从他以往的几次态度,总觉得他会反对。 却不可避免的,还是被他知道了。 那是一次几大社团共同组织的文艺会演,我们魔术社要出两到三个节目,我被选上了。本以为爱好打篮球又是大三的周瑜对文艺演出不感兴趣,可我还没上台就看见他了,跟吴觅站在一块很是显目,引得许多女生的目光频频望过去。 主持人报到了我的名字,只能硬着头皮从后台走出来,不敢去看他那边,但还是能感觉到强烈的目光射在我身上,并且疑似吴觅在吹口哨。 我表演的是一个手彩魔术,玩转小球在指间,但受周瑜那处的干扰,中间发生了点小失误,加上自己没有表演经验,听见底下哗然时整张脸都涨红了。 第一次表演魔术,以失败告终。 回到后台我很沮丧,社长来问我怎么回事,憋闷着不想说话。社长还在追问,却听门边一声无礼的唤声传来:“诶,没看见她不想理你吗?”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周瑜,他怎么来后台了? 社长被怼的有点下不来台:“你是谁啊?” “我是贾如的男朋友。”周瑜冷着声回。 这下社长回看了我一眼,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应了句“哦”就走开了。 周瑜踱步到跟前,语气不善:“为什么瞒着我入这什么鬼魔术社?” 我别开脸否认:“没要瞒着你,就是……” “就是什么?今儿要不是觅子拉我过来看这无趣的表演,我还一直不知道。” 看吧,你都说是无趣的表演了,我跟你说了能得到你的认可? 闷声不语时听见主持人激情昂扬的声音传来:“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压轴节目了,我们魔术社有幸请来一位魔术大师,据说这位大师走遍大江南北,无人不钦佩崇拜。你们将会看到魔术大师如何神奇的飞檐走壁!” 我愣了愣,对“飞檐走壁”的字眼尤为敏感。 73.匆匆那年6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走出后台,我惊愕地张大了嘴。 老爸怎么会出现在舞台上?! 没错,那个在台上已经开始表演大型魔术的人正是老爸,而表演的也正是老爸的拿手好戏——飞檐走壁。这时候我惊异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就连身边的周瑜也意外:“贾小如,你爸怎么会来咱们学校?” 他问我,我上哪去知道啊?开学前有跟老爸通电话,可这事老爸提都没跟我提过。 周瑜拉我走到台下观众席,这时我又愣了下,卫莱怎么也在台上?而且她的装束与老爸是搭配的,看起来就像是老爸的助理,这是怎么回事? 道具是从马戏团搬过来的,整个流程都按部就班,不出意外的赢得了底下阵阵惊呼。当舞台的灯亮起的一霎,我环顾四下,几乎每一张脸上都如我第一次看老爸这个魔术时的震撼表情,确实这个舞台效果会直击人的灵魂。 整台演出完满落幕,事后从老爸口中得知的几件事,够让我消化好一阵的。 首先老爸那马戏团的规模正在逐渐壮大,不再是当初老爸加入时单纯只能在游乐场走穴的那种,尤其是“魔术大师”的名号被宣传出去,如今老爸是整个马戏团的台柱。 这次被邀请来京要做好几场巡回表演,有在学校的,也有在大剧院的。我们学校是老爸指定来的,他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其次,卫莱竟然当真成为了老爸的助理。是暑假里我带他们去看过表演后,卫莱就对魔术很感兴趣,毛遂自荐想跟老爸学魔术,而京城高校里的演出就是她在走动联系的。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如果老爸的马戏团能够被社会广泛肯定,很可能会长期驻扎在京做各项演出,那样一来我就能常常见到老爸了。 这件事里最反对的人是周瑜,他不允许我学魔术。他认为老爸做表演的那些大型舞台魔术太过危险,一个不慎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并且,坚持要我退出魔术社团。 为此我跟他吵架、冷战,虽然后来他又来找我和好了,但问题始终都没解决。 只是两人同时避开了那话题,而我如果去社团或者去马戏团找老爸时都会瞒着他。 起初以为卫莱就是图新鲜,但几次接触后发现她当真有在认真跟老爸学魔术,而且私下里老爸还说她有练魔术的天赋。 每次看见吴觅来接她时我都会觉得羡慕,为什么人家吴觅能够支持卫莱,偏偏周瑜不支持我呢?我也想给老爸当助理,他却揉揉我的头发,指着舞台说:那里才适合你。 在老爸眼里,我天生就是个适合舞台的人,说我只要站在台上整个人就会发光。我当时觉得这是老爸的私心,父亲看女儿怎么看都觉得好。然后我回说怕自己没有魔术的天赋,因为自个能感觉得出来与卫莱的差距,她与老爸之间的配合已经越来越默契。 老爸说:天道酬勤,当你练的比别人多,花的时间比别人长时,自然而然就能将那些技巧与手法变成自己的本能。而魔术的真谛不在模仿,在于创造神奇。 可能深受老爸这些话的启发吧,学业之外我其余的时间都用来练习魔术,而且还开始寻思各种idea。不管什么表演都在于创新,经典可以延续,但必须有创新的东西才能吸住观众的眼球,否则周而复始只会被人说成是在吃老本。 同一个表演,第一次看来觉得震惊,第二次看来会感叹神奇,但看到十多次时就没了那新鲜感,观众就会渐渐没了兴趣。 所以我提议老爸的经典之作“飞檐走壁”不要太多呈露于台上,但是又不能让它被沦落。 有一次我想到一个很好的构思,怕在电话里跟老爸沟通不好,骑了自行车就往马戏团那边过去。远远看见马戏团租的场地门口有一对男女在争吵,我看着身影熟悉,等骑车近了发现是卫莱与周瑜。 我下意识地停下车来,隔了微远的距离。 知道吴觅喜欢卫莱后,又见他们经常在一块,之前对卫莱的那点膈应早就没了。她和周瑜是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的同学,可能是有什么事起争执了吧,我这时候过去会不会不方便?他们的交集应该跟吴觅有关吧。 正念转着,忽然见卫莱迈近了一把揪住周瑜胸前衣襟,唇吻了上去。 我坐在自行车上脚尖点地,没有动,脑子一片空白。 看着那边的两个人,像静止的一出戏。 而,周瑜没有推开她…… 卫莱伸手去搂他的脖子,用力深吻,过了好久,她渐渐退开,脸上两行泪痕。 从我的角度看,周瑜的眼神里没有一点吃惊和讶异,面容冷峻而无动于衷。 很刺目!不管周瑜此刻是什么反应,我都觉得刺目异常。曾经卫莱是我心头的一根刺,以为终于拔掉了,可是到今天才发现,这根刺一直都在。 卫莱在说着什么,我听不见。只看到周瑜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来,看见我时眼神缩了缩,下一瞬猛然睁大,面露惊愕。他拔腿就要朝我走来,但被卫莱双手死死拽住胳膊。 我再也呆不下去了,调转自行车的车头,脚上蹬了几下都没蹬得起来,都滑开了。 听见身后周瑜在大喊:“贾小如!” 我猛踩踏脚,歪歪扭扭地把车子给蹬了起来,可骑出去没多远,就一头撞在了树上,人仰车翻。我当场被摔懵了,也不觉得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瑜的脸出现在视线里,嘴巴张张合合说着什么,他又神情紧张地弯腰来扶我,等被扶坐起来事我才从惊懵中回过神来,听见他在急喊:“贾小如,你说句话啊,别吓我。” 我一转头就看见卫莱在不远处,泪盈盈地看着这处。 心怒上扬,用力去推周瑜,他早有提防,没有被我推得动。我一发狠张口就咬,这次不像上次那般咬一下就松口了,他不松开我的手臂我就使劲咬,直到嘴里有了腥甜味。 我缓缓退开,视线内的手背,牙印深入骨,血珠子在往外冒,破皮了。 头顶传来周瑜的声音:“贾小如,你要是还不解气就再咬几口,但你别跑了行不?” “周公瑾,你混蛋!” 他见我不咬了就来抱紧我,“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得那样。” “解释什么?我有眼睛会看。” “不是的贾小如……” 周瑜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阿瑜。” 我身体颤了一下,是卫莱。 听见周瑜冷扬了声恶言怒斥:“你滚开!” 卫莱:“阿瑜,我只跟你说最后一次,不要把我再推给吴觅,我从头至尾喜欢的人都是你。若不是你,我和他根本没可能。” 周瑜回转头时我不禁抬起眸,看见他眼中恶狠狠,语声冰寒:“我叫你跟觅子你就跟了?那我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卫莱又哭了,“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刚才我吻你时你不也没有……” “卫莱!”周瑜怒喝,“刚才我没推开你是在告诉你,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跟觅子要怎么闹,那是你们的事,别来搅和我跟贾小如。如果贾小如刚才撞树上有什么损伤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我的心神震了震,看见周瑜的眼底含了戾气,像及了记忆中曾经他与人去干架时的样子。 而卫莱似乎还没意识到,只幽幽而问:“你要怎么不放过我?阿瑜,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放过我。” 难堪、羞愤、伤心,诸般情绪在我心头翻涌,只想离这对男女远远的,不用再听他们的声音和话。“周公瑾你放开我,让我走。” 可周瑜就像没听见似的,紧箍着我腰的手丝毫没放松,冷沉的语调犹扬在耳后,但不是对我:“卫莱,我不是觅子,对你没有那颗怜香惜玉的心。只知道谁阻碍了我跟贾小如,谁就是跟我过不去,所以在我还能压得住脾气前,你最好滚出我的视线,否则别怪我无情。” 卫莱一脸震惊,泪光盈盈的双眼里尽是不信。 过了半响,她目光在我脸上扫略而过,嘴角牵起嘲讽的弧度,“我等着看你们的结局。” 卫莱走了。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我问。 周瑜:“你保证不跑我就松手。” “我不跑。” 他狐疑地看了我片刻,终于信了,松了禁锢的手臂来拉我起身。等两人都站直了后,他又锁住我的手腕不放,“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对她真的一点心思都没。” “那为什么她亲你时你不推开他?”面对他的强势,我直言不讳地质问。 他的答案是:“我刚不是已经说了,就是想让她知道我对她没有感觉。” “所以你就任她亲?周公瑾,是不是每一个爱慕你的女生来亲你,你都以这种方式‘回绝’啊?”不觉讽刺吗?我这辈子都没听过拒绝的方式是这种的。 “不是这样的。”他略有些着急,寻找着措辞试图说服我。 我讽笑了下,点点头,“当然不是这样了,因为卫莱在你心中与别人不一样。周公瑾,承认吧,你一直都知道她喜欢你是不是?当初你口口声声地骗我说什么她跟吴觅在一起,实际上是你把她给推给了吴觅是不是?” “是!”没料周瑜一口承认,丝毫不掩饰的,“最开始我没留意,后来知道了就有心避开她了。可她总来接近我,而觅子又暗恋她,我就把他俩给弄一块去了。” 74.匆匆那年7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这时我没反应过来他最后那句“弄一块去”的意思,是他紧接着说:“觅子本身就喜欢她到不行,得了人后自是百般呵护,谁知道今天发了什么疯两人在这门口吵了起来,还殃及池鱼地祸害老子我。” “你的意思是……吴觅跟她已经在一起了?” 我虽说得含蓄,但周瑜心思活泛立即领会:“你说做那事?这还用说吗?高三毕业前的事了。觅子可不是个含糊的人,逮着机会就上,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还以为过了两年多已经把人给制得服服帖帖了,谁知道还来给我惹一身腥。” 我冷哼,心说还不是你自个招来的。 他又来揽我,软磨硬施:“贾小如,别生我气了行不?我今天犯的最大的浑就是当时没把她推开,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以后?” 我一扬声他立即摇头,举起右手作发誓状:“向你保证,从此刻起再不跟她说一句话,看见她也绕道走。” 有用吗?就算他对人家没心思,哪还能阻止得了别人? 但他都说到这样了,我再揪着不放好像也过不去了,只是心里有了疙瘩。 周瑜看我脸色缓和下来,长吁了口气,“刚你的样子好吓人,拼命蹬着自行车,我怎么喊你都不停,回头还往树上冲,看得我都快吓死了。贾小如,以后不带你这样吓我的啊。” 那会儿我心绪波动激烈,只想着即刻离开,脑子都有点糊了。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怎么蹬着车子往树撞过去了,还撞得摔地上发懵,神智不清了一会。 我被周瑜拎回了学校,自行车也被没收了,说我的骑车水平安全系数太低。 周瑜心大,事情过去了就不当回事了,殊不知风波并没消没,反而像是埋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等待着时机爆发。 自那以后我不再常常跑去马戏团找老爸,是心里膈应吧,哪怕确定了周瑜对她没那心思,可她对周瑜觊觎已是昭然。换成谁得知有个姑娘一直在惦记着自己的男友,还很多年,心里都不会痛快到哪去。 可还是避不过,吴觅居然会来找我。 跟周瑜的两个兄弟,我与钱小宝聊天还多,吴觅为人比较沉默寡言,除了跟周瑜会闹外几乎不会主动跟我说话。所以认识多年了,也就停留在周瑜兄弟的关系上。 当时他候在我宿舍楼下,看见我出来便堵住了路提出单独聊两句。走到操场的一角,吴觅回转过身来开口:“贾如,今天我找你是想跟你谈一下卫莱。” 心头顿了顿,我转开视线别扭地道:“她跟我没关系。” “她是跟你没关系,但跟老大有关系。” “那你干嘛来找我。” 他笑了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老大这几天是不是都没找过你?” 心中一咯噔,自那天风波后已经快过两个月了,以为临近期末都在忙着备考,可吴觅这话意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吴觅见我没接话,索性摊开来说:“老大跟卫莱在一起。” “你胡说!”我几乎想都没想就大声否决。 但吴觅说:“我用不着骗你,事实上如今的处境我跟你一样。我也是直到昨天才得知的,想了一晚上才决定来找你,不信的话你可以给老大打电话。” 我摸了摸口袋,下楼时手机没带身上。 吴觅把他的手机递过来,但我没接。他讪讪地缩回了手,然后道:“我不知道老大有没跟你说过我们三的事,打从初中起,我就偷偷喜欢卫莱,而卫莱的眼里就只有老大,那会儿我们还不知道老大心里头惦记着你。卫莱那么漂亮,又是班里成绩最好的,我也就只敢偷偷地喜欢,甚至觉得她跟老大是天生一对。” 很想对他吼跟我说这些作什么,与我有半毛钱关系啊。 可这个人不是周瑜,是吴觅,我把话咽在了喉间。 吴觅顿了顿后又继续道:“后来瞧出来老大喜欢的人是你,我开始有了希望。再后来老大创造机会让我得偿所愿,以为从此卫莱就会死心塌地跟着我,可发现她的眼里依旧只有老大,无论我对她再怎么好都没用。上回她跟我提出分手,我不同意,她就把老大也叫去了,说再也不想忍受下去,一定要跟老大说清楚。” 听到此处,我忍不住插话:“她和你提分手是不是两个月前?” 吴觅看了我一眼,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是老大跟你说了吧。我一直觉着只要不同意,那她就还是我的人,可是,事实给了我一巴掌。” 沉默半响,我说:“我不相信。” “还觉得我在骗你?”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说我不相信周公瑾会和卫莱在一起。” 站在我的立场,面对的人如果是周瑜可能我会任性去闹,但面对的人是吴觅,我只会理性地去分析。周瑜至于这么多年不跟卫莱在一块,非要这两个月里冒出爱的泡沫? “吴觅,你给我实话实说了吧,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 原本以周瑜的张扬之势,别说宿舍里的姑娘们,就是班上的同学都知道我有一个大三的帅气男朋友。然后从这天开始,我的男朋友换了,变成了吴觅。 每天吴觅都来找我,陪我一起上食堂吃饭,送我去上课,晚自习也给我抢座位。 接连三天,周瑜得风声出现了。 当时我跟吴觅正在图书馆并排坐着看书,周瑜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上来也没顾忌图书馆内幽静的气氛,直接就一把抓住吴觅的衣领往外拖,嘴里发着狠地说:“你小子给我出来!”吴觅扯了扯嘴角,没有半点挣扎地任由他拖着走。 这边动静自是引起不少人侧目,甚至有人站起身往外探看。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我不想成为八卦的主角,可又忍不住不去管外头那两人的情况。咬咬牙,还是收拾了东西跟了出去。 一走出图书馆,就看到吴觅被周瑜给抵在墙上,脸上多了一片乌青,竟是已经动过手了。 听见这处动静,周瑜横看过来,厉眸中还有着沉怒。 我对他并不惧,走到近处直截了当问:“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你们背着老子都干下这种事了,还来问我发什么疯?” 我挑起眉,冷言而斥:“我们干下哪种事了?你说说。” 周瑜说不出来,但仍旧一脸怒意:“总之外边都在传老子被兄弟穿了小鞋,我成了笑柄。” “笑柄?”我的怒火也上来了,“那你这些天上哪去了?为什么要等别人传了才知道,而不是你自己来发现?” 他哑口无言。 吴觅突然轻笑了声,打断我们,“老大,你跟卫莱在一块了吗?” 周瑜怔了下,目光来回在我俩脸上盘旋,眼中若有所悟,一拳头砸在吴觅的肚子上,“好你个臭小子,居然联合贾小如来摆我一道。” 吴觅痛弯了腰,脸上却仍在笑,“除了你的贾小如,还有谁能让你这么着急?” “说吧,为什么故意给我设套?” 我冷哼不语,任由吴觅开口询问:“老大,应该我问你才是,你跟卫莱在搞什么?” 其实吴觅跟我一样,他同样不信周瑜会和卫莱在一起。哪怕心如明镜似的知道卫莱对周瑜不曾死心,但对他的老大有信心。 所以吴觅来找我,要我陪他演一出戏。 以周瑜对我的在乎当得知我跟吴觅走得极近后,肯定会主动出现。吴觅打的算盘是以我为筹码,让周瑜说出实话。 而我也想知道周瑜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加上我确实听见他跟卫莱处在一起很生气。之前跟我信誓旦旦的保证去哪了?我就不该轻易相信这坏蛋的话! 见周瑜面露讳莫如深的表情,我不觉来气:“不想说拉倒,以后谁都不要来找我。”转身便走,走出十多步被拉住了,周瑜急切的嗓音在后:“你先别恼啊,我就是在斟酌要怎么说。”还要斟酌?我一脚踩在他脚背上,恨恨地低吼:“那你慢慢斟酌,不打扰!” 他吃疼地抽气,“我说我说,是卫莱怀孕了。” “你说什么?”这句话是我跟吴觅异口同声问的,两个人都失怔。 周瑜讪讪地重复:“卫莱怀孕了。” 吴觅冲了上去,反手抓住周瑜的领口,“卫莱怀孕为什么找你?难道那孩子……” “停!”周瑜先喝止了吴觅的猜想,“孩子肯定不是我的,别给老子身上胡乱泼水,贾小如还在这呢。” 既然提到我,也忍不住问了:“那为什么她要找你?” “还不是跟那谁吵架了。” 吴觅脸色一白,之前的从容淡定早就消失了,慌乱地喃喃:“怀孕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周瑜没接他的话,静匿下来时我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卫莱还是大三在校生,怀孕了的话……要怎么办?用不了多久肚子就会大起来吧,那肯定藏不住了,如果给学校发现了会不会被处分啊?还有,到时候肯定风言风语要蔓延开来吧。 75.匆匆那年8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正念转间,听见周瑜突然道:“她决定要打掉。” 还在纠结的吴觅猛然抬头,“你说什么?” 周瑜横了他一眼,“这几天我陪她去了医院检查,确诊后她考虑了两天下了决定,昨天去医院约好了下周做手术。觅子,不是我要说你,你俩在一块就不能做点措施吗?” 吴觅张了张嘴,声音哑在喉间。 “反正这事也给你说了,卫莱那边你自己看着办吧。是男人就赶紧接手过去,免得还要老子来给你们操心,还被你小子背地里摆一道,我这是图啥呢。” 听着周瑜的数落,吴觅没有回嘴,跺跺脚丢下一句:“我去找她。”就撇下我们跑了。 等吴觅跑远后周瑜来拉我,“贾小如,这事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当时卫莱一脸煞白地跑来找我时我原本还不想理她,可她求我带她去医院。再一说是那事,我还能怎么办啊。” 我质疑了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吴觅?”顿了顿,迟疑地道:“孩子应该是吴觅的吧。” “这还用说?不是他的难道还是我的啊?”周瑜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话说出来了意识到不对,偷偷觑了我一眼,小声道:“你可别乱想啊。” 我冷哼出声,板着脸说:“我不乱想。人家的女朋友怀孕了,找的却是我男朋友,然后我男朋友还偷偷瞒着我带别人去医院检查,周公瑾,你给我说说这是个什么理?” 周瑜急了:“不是这样的,我有想给吴觅打电话,可卫莱拿到检查报告确定怀孕后就情绪不稳,说如果我敢告诉吴觅,她就从那楼梯上滚下去。后面我也是烦得不行,又无可奈何。” “那意思是如果不是今天吴觅跟我把你逼出来,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们了?” 周瑜别扭地回:“那是人家的私密事,我一个大男人能那么多嘴地到处去说吗?”见我脸色不善,他又立即改口:“不不,我正要找觅子的,后面仔细想过这事,毕竟是觅子搞大了人家肚子,于情于理都该他来负责解决。” 他也知道于情于理?我觉得他这人就是脑袋犯浑,也不看是什么事就揽自己身上。亏得吴觅跟他是兄弟,对他为人也信任,要换成别人,早就兄弟翻脸反目成仇了。 谁能不往坏处想?凭啥人家怀孕了找的不是自己男朋友,而是他? 总之我这心里的疙瘩是越加大了。 周瑜也知道自己不对,环着我肩膀好声说话:“贾小如,这事我给你道歉,别气我了好不好?”我扭过脸不想看他,来气。 他还要说什么,突然手机在口袋里响,掏出来一看眉宇蹙起。 我瞥了眼,来电显示是卫莱,没好气地道:“人家又找你了,还不接?” “不接了。”说着他直接给摁掉了。 可过了几秒钟就又打来了,周瑜再摁掉,那边再打,我气不过怒斥:“你要么关机,要么赶紧接了,别在我面前装。” 没料我的手机也响了,竟是吴觅打过来的。 一接通就听见吴觅在那头沉声说话:“让老大接她电话。” 周瑜眼神沉了沉,划过通话键,手机里卫莱的声音传出:“你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好了不给他说的吗?” 静默一瞬,周瑜平静开口:“卫莱,他有权知道。” “周瑜——”卫莱尖声而喊,“你说他有权?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 我重重一震,看见周瑜惊惶而抬的眼,耳朵里嗡鸣作响,脑子也霎那变成空白。 依稀听见周瑜惊怒的声音抵进耳膜:“卫莱,你TM胡说八道什么?”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忽然间变得很陌生,甚至感到畏惧。 可当我往后退开一步时,他立即震怒地拽住我,嘴巴张张合合说着什么我也听不清楚。 后来是他抢过我的手机拨转号码吼:“你们TMD在哪?” 我被周瑜强行拽着走,长手臂用力揽紧我的肩膀,“走,我们去当面对质。” 并不在操场或者学校的任何一个角落,走出了校门,周瑜拦了辆出租车把我推进了后座,他随后坐进来报了个地名。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我被他拉下了车茫然回看,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一脸无助。 来到的是一个酒店式的公寓,电梯一路往上到十楼,周瑜拽着我走到某扇门前直接抬脚去踢,嘴里喝着:“吴觅,开门!” 门从里面被打开,是吴觅开的门。 我被拉进去后听见门喀的一声关上,心头颤栗了下。 一眼就见卫莱穿着一条白色长裙背站在落地窗前,长发披肩在后,而地上凌乱。 显然在我们来之前,这里经历了一场风暴。 周瑜直截了当地扬声质问:“卫莱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卫莱的情绪倒不像在电话里那般激动,她头也不回地道:“就是字面意思。” 顿时周瑜怒火上扬:“老子碰都没碰过你,你那肚子里的种就变成我的了?啊?”说着他又怒看吴觅,“觅子,是不是连你也觉得老子动了你的女人?” 吴觅靠在门边,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讥讽。 这时卫莱回过头来,我目光一刺,只见她半边脸很红,有些微肿。 下意识地去看吴觅,是被他打的?这时才注意到吴觅似乎更狼狈,他的白衬衫上都是污渍,额头浏海下似有被指甲划过的血痕,头发也乱糟糟的。 周瑜眯起了眼,自是也看出来了,恼怒交加地道:“我说你俩闹能不带上我吗?” 吴觅突然轻笑出声,嘴角的弧度无边讽凉:“老大,上个月你有没有喝醉过酒?” 周瑜在寻思,我却记起了。 那天晚上周瑜跟他同学一块出去吃饭,到了晚上九点多了还打电话来叫我去KTV唱歌,我当时例假来了身子不舒服,就推了。等到了夜里十二点时,他打电话把我吵醒了,电话里他说着想我想得睡不着之类的醉话。 他那酒量,基本上几杯下肚就趴下的人,喝醉是常事。 只听吴觅垂眸又道:“老大你太粗心了,陪着卫莱去检查,居然没看单子上孕期多久。四周多,差不多刚好那几天吧。而一个多月前卫莱要跟我分手,我没再碰过她。” 周瑜慌了。一路过来周瑜一直都紧拽着我的手怕我跑,所以这时候他的手明显的颤栗有被我察觉到,他慌了,我知道。 所以现在吴觅是在论证——原本不可能的事成真了? 卫莱幽声说话:“阿瑜,原本我不想告诉你的。想只要你愿意陪着我,就让这孩子悄悄地离开吧,可你偏偏要把吴觅也拉进来,那就把所有相干的人都拽进来吧。” “不可能。”周瑜从齿缝中迸出三字,他摇着头,“我不可能会动你。” “你喝醉了!”卫莱抢白,目光幽然转向我,讽凉而言:“你把我当成了她,压着我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犹如慢动作般,周瑜缓缓转过眸来,眼神里没了以前的坚定,多了惊惶不安。 相反的,比起之前的情绪波动,这时候我反而很冷静。没有大声质问,也没有仓惶而吵,更没有当着谁的面哭,只是与他静静地对视,只是,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是多余的。 就像在看一幕戏,戏中有主角有配角,无疑周瑜是那个主角。 我不过是观众。 是不是现在戏要落幕了,而我这个观众也该退走了? “周公瑾,你松开我。” 周瑜眸光一震,像被震醒了一般,抓着我的手更紧了,“贾小如,这事还没弄清楚,你不能就此判我死刑。” “要怎么弄清楚?”吴觅突然开口,并且走了过来,与周瑜剑拔弩张地对峙。他问:“是不是要卫莱把孩子生下来做亲子鉴定,你才肯承认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老大,我一直拿你当兄弟,当哥们,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 “我……”周瑜难得失言。 我深吸了一口气,极尽所能地保持理智:“周公瑾,你先松开我吧。等你把这件事弄清楚了,解决了,再来找我谈好吗?现在,请让我先离开。” 掌中沙,抓握的再紧都会慢慢流失。周瑜再不愿松开我的手,仍然一丝丝地散开了力道。 在他的掌垂落而下时,我掌间的温度也骤然而失,感觉心头像有什么重重落下。 吴觅说:我送你下去。 我转过身,一步一步踏出周瑜的视线。 出了门忘记了方向,胡乱走到安全通道,就沿着楼梯一阶一阶地下。慢慢的,我越走越快,是觉得这静谧的楼道太过压抑。 十层楼,我不知道走了多少层台阶,等走出大楼时抬起头,有雨落在我脸上。 老天爷在这天似乎也是心情多变,早上明明出了太阳,下午就转阴了。刚才还没下雨,这时却下起了蒙蒙小雨,似乎在映照着我的心情。 76.匆匆那年9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没有拦车,想五分钟的路程走走也不过是十几分钟,可一直走一直走,天都黑了,却没找到回学校的路。这座繁华而庄严的城市,放眼是高楼,近看又是别院,周旁有撑着伞的路人,马路上是永远看不到头的汽车。 有雨滴进了我的衣领里,凉意一点点沁入皮肤。 忽然间我有泪夺眶而出,模糊的视线看不清路,不知道该往哪走。这座城市原本就是周瑜费尽心思让我来的,而现在没了他在身边,我就像迷途者完全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不知自己哭着走了多久,雨越下越大,我走到公交站台,一回身看见有个黑影跟在后面。 心漏跳了一拍,脚下不受控制地迈出一步。 但眯眸细看,心就又沉了下去。不是他! 黑影走近到路灯下,湿漉漉的头发虽然盖住了眼睛,但那一身装着认出来是吴觅。 “你怎么会在这?”我讷讷而问。 吴觅抹了一把脸,把浏海给掠开了反问:“你就没发现我一直跟在你后面?” “……”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哪里会注意身后还跟着人。但如果吴觅一直跟着我,岂不是也跟我在雨中从白天走到了天黑?难怪他身上都湿了。 说起来我和他真的是同病相怜,一个是自己的女朋友,一个是我的男朋友。 “欸。”吴觅叫了一声,指了我的口袋,“你手机在响。” 我低头,手机铃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静音,现在正在震动。拿出手机,“周公瑾”三个字赫然在目,我不接,但它一直不依不饶地响着。 长时间不接,震动终于自己中断了,一看上面已经有六个未接电话,全是周瑜打的。还有好多他发的短信,粗略扫过一眼,几乎都是让我接电话。 最近的一条是——贾小如,你在哪?不要吓我好吗?快接电话。 这时手机又震动起来,依然是他。 吴觅开口:“接吧,再不接老大要疯了。” 我的手指刚划过,手机屏幕就突然变黑了,没电自动关机了。牵了牵嘴角,天意吧。 可吴觅却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用我的打。” 我别转开头不理,但过了一会听见他在说话:“喂?老大,我跟着她呢。这里?你等等我看一下。”吴觅走到公交车牌下面,抬着头看了一会,给电话里报了站台名。 他要来吗?来了有什么用,问题能解决吗? 我茫然无所顾,找不到与周瑜这段感情的一点出路。 有出租车亮着绿灯开过来,扬手而招,车缓缓停下时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可在我关上车门时吴觅也坐进了前座。他回眸看了我一眼,低声说:“把你丢了老大会杀了我的。” 我没理会他,跟司机报了学校的地址。 之后安静地看着窗外,有听见吴觅在小声打电话。差不多开了半个小时才抵达学校后门,没想自己竟走偏了这么远的路。 刚摸口袋要掏零钱,吴觅已经付了车资。 我顿了下推开车门下车,却一眼看见周瑜站在校门口候着。 他同样也没打伞,一身湿漉地跑过来,脱下外套就罩在我头上把我拉到了屋檐下。听见身后吴觅说:“人我给你安全送回来了。”待我转过眸,只看见吴觅走进雨中的背影。 周瑜问我:“冷不冷?” 我摇了摇头。 接下来两人相对无言,与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形。不用想肯定是还没个着落,他也没法给我一个明确答复,我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我先回宿舍了。” 他迟疑了片刻没有阻拦:“嗯,回去赶紧冲个热水澡把衣服换了。” 我要把外套给他,他不肯要:“给你兜着头回去。” 不跟他犟,兜着他衣服朝宿舍跑,突听他在后面惴惴地唤:“贾小如。” 我顿了顿步,没听见他有下文就不再管,一口气冲到宿舍楼下,回转头,看见细雨蒙蒙里模糊的身影孤单而立在那。 到夜里我就知道自己可能着凉了,因为窝在被窝里一直簌簌发抖,果然天亮时头昏脑胀,鼻子也塞了。还想坚持着起来去上课,可刷完牙回来舍友丽丽就说我脸色好难看,伸手来一摸我额头就惊呼好烫。 让丽丽给我请假,我找了一片感冒药吞下后就又窝回床上。朦胧中好似听见电话铃声在响,可眼睛都睁不开就没去管,等到安宁了后我就又昏沉睡去。 后来是被舍友给推醒的,迷蒙着睁眼只看到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说着什么也听不清。被扶坐起来又站起了身,双脚绵软无力,一下就又跌进床里了。 我无意识地又趴回了床上,这时候只想躺着谁都不要来碰我。 好像听见丽丽在大声喊——不好了,贾如晕过去了。 心说我哪有那么严重晕过去,就是头沉的很,不想动而已,就让我躺着吧。 可过了一会又被拽了起来,迷迷糊糊间发觉自己在被谁给背着走。费力睁开眼,聚焦了好一会才认出身下背着我在大步走的人竟然是周瑜。 茫然抬眼,是在女生宿舍的走廊里,他一个男生怎么跑上来了? 楼下舍管大妈居然没有阻拦,还关切地询问:“是不是病得很厉害啊?赶紧送医院哦。” 我被周瑜塞进了一辆汽车的后座上躺下,他绕到了前面,车行驶了一段路我才反应过来车子是他在开,速度飞快。 抵达医院,他仍然把我背在肩上,一路横冲直撞。 在医生办公室门前被护士拦下,因为周瑜没有挂号,但护士一量我体温烧到40度还是放行了,让周瑜带我先进去看医生。无奈医生必须得凭号开单子配药,要病历卡写病情,周瑜只得把我搁下了转身再出去挂号。 待他再回来时跑得满头大汗,医生为我做了简单检查,开出单子让我去做血常规。 整个过程一直是周瑜在跑前跑后,交费、取药、排队,我除了被抽走一小管的血外就是呆坐在椅子里等候结果。最后医生开了一针退烧药,让回去吃药。 退烧药打完没多久我就全身冒汗,额头的温度也降了下来。满心以为没事了,没料到夜里温度回升,我直接烧糊涂了。 丽丽再次把周瑜给找来,连夜将我送到医院,这一回我是真的倒下了。 病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睡了醒,醒了睡,浑身都觉难受,就像是被人狠揍了一顿,无处着力的酸痛。等到老爸闻讯赶来时已经是三天后,我如同脱了一层皮。 老爸很心疼,问我怎么病得这么厉害也不告诉他。 瞥了眼站在一边的人,我摇摇头称就是流感,过程比较吓人。 心里清楚,这三天周瑜一刻都没离开过。 老爸让周瑜先回去了,说他也该拾掇拾掇自己了。等周瑜走后老爸便问我跟周瑜是不是闹矛盾了,原来我们的别扭逃不过老爸的眼睛。 具体事情我不能说,只能茫然而问:爸,我跟他合适吗? 老爸微笑着道:你跟小瑜还谈什么合适不合适,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虽然性子急了些但对你可是既有耐心又好,所以我也放心。 我没作声,既觉得心里不痛快又不想让老爸对周瑜留下坏印象。 别人的感情只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行了,单单纯纯地恋爱,为什么我的感情里会多出来一个人,而且我原本对周瑜的坚信不疑已经被瓦解了。 老爸应我所求,特意跟马戏团请了两天假在医院陪我到出院。 中途周瑜有换了衣裳回来,但被老爸给故意板着脸给遣走了。他走时的表情不能说是心虚,却也不敢违抗老爸的意思,给了我一个幽沉懊恼的眼神。 回到学校我让丽丽继续帮我请病假一周,反正期末了也不会教新内容,等丽丽回来了划一下考试重点。周瑜有打电话进来,我说等考完试再说,他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应下了。 然而我等一考完就买车票回A市了,在家待了一天周瑜才打电话来问,听见我人已经在A市时啪嗒一下就挂断了电话。 一整个寒假,我的手机再没有他的电话进来,他也没出现过。 连老妈都察觉不对劲,问我周瑜怎么没来找我?我胡乱找了理由推搪过去。 开学前我独自上京,坐在火车上怅然若失。 这个寒假,从冬天到春天,我学会了忧愁。 当我在宿舍安顿好走下楼时,看见颀长的身影依在宿舍外的墙上,熟悉又陌生。 他扭转头来,眸光清清冷冷地零落在我身上。 对视了片刻我有些不敢再看,低下头想掠过他快速走过。可就在我经过他身边时,横出来一只脚挡住了我去路,闲凉的语声冒了出来:“当不认识我了?” 我讪讪否认:“没有。” “那看见我了为什么不打招呼?” “你还不是也没吭声。” 他迈近一步,以气势压制我,“我不吭声你就打算不理我了是不是?”我退后一步,他又逼近,一直到把我给逼退到墙角背抵在墙上无路可退了。 “周公瑾,你想干什么?”我生出了恼意。 77.匆匆那年10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他伸手撑在我耳旁,将我锁困在他身前,气息吐在我脸上:“这么久都不理我,真的一点不想我吗?”我躲开视线,他的眸光实在太危险。 没忘记和他之间问题的根源,现在突然来找我,是要跟我谈那件事了吗? 其实我想当鸵鸟,不太愿面对那件事。怕谈开了,我跟周瑜就没了退路。可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不谈,你们难道就还有路可走?你能接受得了? 一咬牙,跟他摊牌:“你和卫莱怎么样了?” “要在这聊?” 虽然我提前来校,但宿舍楼下来来回回走过的人不少,就这么一会已经有不少人侧目看过来了。确实这里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点。 听见周瑜问:“吃饭了没?” 想说一会吃泡面,可下意识地还是摇头了。 手上一紧,他拽了我就往校门口走。 我问:“去哪?”他头也不回地丢来两字:“吃饭。” 初开春的京城还很冷,他带我走进了一家刷羊肉店,等一斤羊肉上桌后就开涮了。也是来了这后,被他带着常吃才喜欢上了涮羊肉,换做以前我肯定碰都不碰。 没等我再开口问,周瑜就主动先说了:“卫莱那事解决了。” 我心头一跳,抬起眸去看他。 “不问问我怎么解决的?”他倒是一筷子羊肉丢进锅里,涮得起劲。 只得顺着他的意询问:“怎么解决的?” 他把那筷子烫好的羊肉给夹在了我碗里,手指敲了敲桌面,“先吃了再说。” 我恨恼地咬唇,还卖什么关子呢? 等我吃完他烫好的羊肉才听见他道:“卫莱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我手上一顿,凝眸望过去。 “那晚上我虽然喝多了,但还不至于到神志不清连她跟你都分不清。而且她那检查单上的孕期是改过的,被查出来时其实已经有八周了。” 这我就想不透了:“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笑了笑,“说起来还是因为你。” 我更不明白了,怎么就因为我让他知道卫莱把孕检单修改了? “你淋雨生病住院那会儿,我快急坏了,完全没心思去管其他事。后来你爸来了后就把我给赶走了,我不想离你太远便逗留在医院里。刚好撞见一对男女去做人流手术,从他们对话里听到做那手术的最佳时间是6-8周,否则医生不会建议做。我一琢磨卫莱那事,她已经跟医生定下三天后做手术了,如果是按4周算30天都没到,医生怎么可能如此草率同意手术?” 对这方面毫无涉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只会问:“后来呢?” “后来我就去找卫莱了,她被我一诱导就说出了实话。”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瑜默了下,才道:“不管原因,如今她也真的流产了。” 我没反应过来,疑惑而问:“她还是坚持做手术了吗?” 却见他摇头,“不是,她跟觅子吵架时摔了,孩子没了。” 领会过来后不禁唏嘘。 怔默半响,周瑜说:“行了,该交代的我都给你交代了,还有什么要问的乘着现在问。” 我哪里知道还能问什么,筷子在碗里捣腾了半天的花生酱,最后小声问:“一整个寒假你为什么都不给我打电话?” “为什么就得我给你打?你是不知道我号码呢还是不会拨号?” 被他一顿抢白,我心里头很堵。这事是我错吗?凭啥他现在反而理直气壮了?可即使憋闷难受,也没有甩脸走人,只是放下了筷子不想再吃了。 “又生气了?”对面的人立即察言观色瞧出我情绪了,语锋一转软了下来:“好了不逗你了,寒假没给你电话是因为想把事情彻底解决了,但凡还拖着尾巴没处理好,你又跟自己过不去淋雨生病了,到时折腾的还是我。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你烧得满脸通红说胡话,当时可把我吓得不清。” 是……被他说到心坎里去了吧,那点憋闷慢慢消失了。 视线内又从对面伸来筷子,满满一筷子的羊肉给添进了我碗里,“想什么呢?在家过年是没给你吃还是怎的,怎么一个月没见瘦成这样?还不给我多吃点把肉长回来。” 之后我埋头苦吃,那一斤的羊肉大半进了我肚里,撑得我都快站不起来了。 走出老北京店时周瑜抓了我的手,没问他要去哪,只是跟着他走。 我和周瑜算是和好了,没有去想如果卫莱那事没解决的话两人会怎样,事情过了就不再去提。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卫莱或吴觅,因为以前周瑜还会带我去他朋友圈,现在都是单独跟我一块。 而老爸的马戏团名声越来越大,除去各地大型表演外,开始参加一些魔术比赛,老爸的事业可以说增增日上。 是后来才得知的,卫莱大三下半学期申请了半休学,正式成为了老爸的助理。 因为无法沟通,所以我不清楚卫莱在想什么。有问过周瑜,他只说现在对她的事不过问;问老爸,从老爸的反应判断,他似乎对我们之间曾发生过的事并不知情。 大一下半学期在风平浪静中度过,暑假回A市却获知一件事。 老妈打算再婚。 当时我听见老妈提出来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老妈说跟老爸也分开好几年了,而我又上了大学,又有周瑜照应着,不用她再来操心。所以想过一点自己的生活,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 可是老妈根本不知道,我内心里一直都在盼着她与老爸复合。 我天真的以为当初是因为老爸离职后从事马戏团的工作,工资不定、经济困顿,他们才离婚的;而今老爸也算是功成名就,收入稳定了,且能够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了。 那原来的矛盾便不再是矛盾,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爸妈就能重修旧好。 直到这时才发现,这只是我天真的幻想。 仔细看老妈,惊觉改变极大。原先眉眼里的愁绪不见了,头发乌黑做过发型,身上穿着多了色彩,显得很时髦。 跟周瑜恋爱后,就懂了女为悦己者容的道理。 所以老妈的改变不可能是因为我,也不是因为这个家,而是因为那个要与她再婚的男人。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可能之前老妈怕会影响我学习吧,从没在我面前提过。而我上大学后一直都在外地,自是没机会碰面,或者即使碰过面,也从不曾去想过这方面。 张了张口,看着老妈满面春风的脸,我把喉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回头就给周瑜打电话了,心中焦躁,没法在电话里说,约了在外面见。 到约定地点时周瑜已经在等了,他斜靠在一辆白色的丰田车上,看见我时吹了声口哨,“小妞,是不是找哥啊?” 我横他一眼,流里流气。 见他拉开了车门不由讶异,只听他道:“走,哥带你兜风去。” 我坐进车内后左看看右看看,不确定地问:“是你大哥的车吗?” “当然不是,我是能借别人车开的人吗?”他牛气哄哄地道。 懒得去戳破他,意思是这车是他的?是他家里给他买的吧。新鲜感过了心里烦扰的事就又冒了上来,在他面前也不用遮掩,轻叹了口气就把老妈可能要再婚的事说了出来。 他听后没立即发表意见,凝眉想了一会才道:“贾小如,我的想法是顺其自然。你爸妈当年离婚肯定也不是冲动之下决定的,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考量,我们不太好参与。” 他的话意我听出来了,是赞同老妈再婚的。 心里憋闷,有种他不站我边的别扭,所以语气不太好:“为啥就不能跟我爸再好呢?” 周瑜失笑:“你气啥呢?” “我没气,就是不希望我妈跟别人过。” “傻妞,你难道要你妈孤寡一生守着那个家?” 我咬咬牙,“她可以跟爸复婚。” “问题是他们两人愿不愿意!有好几年了,你爸跟你妈的交集除了你外,可还有其它?逢年过节可有在一起过?你爸呆在A市又有多长时间?” 一连几个问题把我问得哑口无言。 在爸妈离婚的头一年,家中氛围只能用低迷形容,我也不太愿意待家里,大多是住宿在学校。后面高中到大学,我其实留在家里的时间就寒暑假,印象中逢年过节老爸一次都没回来过。我们家过年可能是最清冷的,就我和老妈煮点饺子吃,早早睡觉了。 周瑜说了句对我而言很重的话,他说,你不可能绑着你妈一辈子。 我不觉得自己有在绑着老妈,可是会忍不住想,假如不同意老妈复婚,她当真因为我而放弃了,那是否就是绑她一辈子? 周瑜看我如此纠结,提议不如告诉我父亲,看看老爸是什么反应。 我听了他的给老爸打了电话,等我说了后,老爸那头沉默了还一会,才回过来—— 哦。 就一个单字。 那一刻我以为自己读懂了老爸的沉默,也读懂了老爸那个字。 他对老妈还有感情,对这个家还有留恋。 78.匆匆那年11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所以乘着节假日在家期间,多次给老爸与老妈创造机会,安排他们见面。等到第三次“偶遇”过后,老妈找我谈话了。我的性子很多时候像老妈,不拖泥带水直截了当问:“小如,你是不是不赞成我与别人结婚?” 我慌了一下,随即强自镇定地回说:“不是。”却又忍不住道:“老爸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们就不能……再试一试吗?” 老妈深看着我半响,点点头,“知道了。” 之后老妈没再跟我提再婚的事,更没有把别人介绍给我认识。而老爸似乎也做了调整,他把工作重心更多的转移回A市,马戏团那边也不再场场都到,因为有他的名声在那,魔术表演者都会慕名而来。老爸甚至有计划打算开课教学,把魔术的概念传播出去。 在我看来,老爸与老妈的关系是渐入佳境,没准哪天他们就会向我宣布要复婚了。 直到那一天,我的幻想破灭。 那是一场宣传了很久的重要汇演,放在圣诞节前一天的平安夜,作为新年的贺礼。老爸作为压轴表演成名作“飞檐走壁”。这个节目虽然老爸表演了无数次,但我知道在背后又添加了不少元素,也加入了不少新的道具。而道具都是老爸自己制作的。 老爸预先给了我两张大剧院的票,虽然周瑜不太喜欢魔术,但我还是叫他了。他在电话里也应下了,可我在大剧院外等到表演开始都没见他人来。 打他电话又打不通,不想错过表演,我就给周瑜发了条短信先进去了。 期间有些心神不宁,周瑜很少会放我鸽子,不免想他当真对老爸的表演如此抵制? 又发了几条短信都没得到回复,心里头觉得不痛快了。不来就不能预先给个电话吗?这样算什么?心情受影响,看台上的节目也觉索然无趣,直到主持人宣布老爸要上场时我才专注了精神,认真观看。 但老爸一上场我觉他状态似乎不对,别人瞧不出,我是他女儿怎可能不了解。再环转舞台,发现那名助理不是卫莱,是个陌生面孔。 我虽不从事这行业,但却了解一台魔术表演并不全靠魔术师本人,它需要精湛的道具以及极有默契的助理的配合。心里纳闷老爸什么时候换了助理,从某方面而言必须得承认卫莱对魔术有天赋,每一个点都能抓得极准,与老爸的配合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现在换了一张新面孔,明显看出来此人的生疏。有几次细节上都差了点,被经验丰富的老爸给掩盖过去了,到最精彩的部分了。按照以往,老爸不系安全带,人会横走在六米高台的侧面,为了增加特效,老爸的衣服上会有蓝色夜光闪烁,对观众造成强烈的视觉冲突。 当老爸站上高台时,莫名的,我的眼皮开始跳起来。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甚至在老爸身体横过来逐渐下走时我的呼吸都屏住了,却在下一瞬,一道蓝光乍现划过,砰的一声钝响。 全场死一般的静寂! 不知是谁先惊呼出声,震醒了所有人。之后轰乱、聒噪、嘘声,我慢反应地从椅子里出来往后台狂奔。不敢相信,刚才老爸从那高台上摔下来了! 后台已经乱了套。 无论我怎么解释,维持现场秩序的保安都不肯放行。我只能穿过人群朝里面搜找老爸的身影,总算看见在一昏暗的角落里,老爸背坐在那,旁边有医护人员在做着检查。 这场演出是对外交流汇演,底下有媒体和领导,发生这么一出演出事故影响十分大。媒体更是不放过这样的机会来探查情况,从负责人口中获知老爸摔下来并没大碍,只是扭伤了脚,稍后会去医院做一套全身检查。 有人问是什么造成这次演出事故的?是魔术师本身的技术不行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负责人却没给出明确答复,只模棱两可地搪塞过去。 觑到一个空隙,乘人不注意我猫腰钻了进去,但很快就被发现了。当时与老爸只隔了几米远的距离,他有闻声回过头来,目光与我对视了一瞬,却在下一刻落寞地垂了下去。 等我被驱逐出后台时,有人唤住了我,转过头一看是那陌生面孔的男助理。 他说:贾老师让我出来跟你说一声,他没事,你先回去吧。 我急切地上前揪住他询问: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爸会从上面摔下来? 他眼神黯了黯,愧疚地道:是我没配合好贾老师,也不知道卫莱怎么没来,临时换的我上场。我之前就只看过贾老师表演,从没正式操作过,刚刚不小心拉错了绳子。幸好底下安全垫子厚,贾老师只是扭伤了脚,并无大碍。 意外的根源在此,我却无话可说。 敛转眸光再看向那处,负责人站在老爸的跟前说着什么,神情激动,而老爸沉埋着头始终不发一语。 爬得越高,摔得就越疼。 可能这一跤摔下来老爸只是扭伤,但是心理上的承重怕是会加剧。 我环看四下,周边的那一张张脸上没有惋惜、安慰与同情,都把这件事当成一个热闹在看,他们好奇、嘲讽,觉得可以成为茶余饭后的一个聊点。 又看了眼老爸萎缩的背影,我转身走出了剧院。 拿出手机再拨周瑜的号码,这回通了。只响了两声那边就被接了起来,周瑜的嗓音传过来:“贾小如对不起,我这边有点事赶不过去你那边。” 我问:“周公瑾,你能找到卫莱吗?” 他似有一怔,“怎么了?” “我想见她。” “发生什么事了?贾小如?你的状态有点不对。”周瑜很敏觉,他立即从我的语气和行为察觉到了不对劲。我不想在电话里跟他解释刚刚发生的事,只道:“晚点再告诉你,现在你先帮我找到卫莱。”我的念头里是,别人找不到卫莱,他周瑜一定能找到。 但听周瑜顿了顿后,清撩的语声悠远传来:“卫莱在我这。” 我的心脏倏然而紧,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她和觅子现在在我旁边。你打车到澎湖路的天语雅阁,等你过来了我跟你说,到了给我电话。” 我摁断了电话,指甲抠进掌心。抬头看了看夜空,一片阴霾。 卫莱,你可知道,你粉碎了一个魔术师的尊严。如果这是你对我的报复,那么请冲我来。 坐在出租车上满脑都是老爸落寞沉痛的背影,想着便觉眼眶湿润。老爸其实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再达顶峰,然后功成身退,专心当一位魔术老师,教一些学生做魔术表演。 他有跟我暗示过,老妈希望能过平稳的生活。 所以他其实是想重新和老妈在一起的,而老妈即使之前有过再婚的念头,但也在尝试着和老爸重新走在一起。 我认为一切都在好的方向发展,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明天的新闻与报纸不知道会怎么评价这个演出事故,必然会对老爸造成很沉重的打击。 赶到澎湖路时我没给周瑜打电话,直接走进了那家店,目光搜掠而过,并没找到人。有服务员来询问,我想了想,低头去按周瑜号码。 手机铃声从近旁的一个包间里传了出来,那门没关,只半掩着,手指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靠站在门边的周瑜进入我的视线里,他眉宇紧蹙着,神色不太好。 似乎里头有传出轻泣声,不用说肯定是卫莱了。 我忽然心生厌恶,为什么一次次的都要来找周瑜?这个人是我的男朋友啊。 正要推门而入,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这边动静立即引来周瑜的扭头,他看见了我。在我接起电话时,周瑜在向我走来。 却在下一瞬,握在手中的手机从我的指尖滑落。 手机是否有摔烂我并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机械地转过身,然后拔腿就跑。夺门而出时被从后面给拽住,看见周瑜的嘴巴张张合合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嘴里一遍遍要求:“你放手。” 他执拗地不肯放,张手来抱我,将我紧搂在怀中,唇贴着我的耳朵说话,依稀有语声抵进耳膜:“贾小如,你不要每次问都不问撒腿就跑行不?这事我给你解释。” 我仰起头,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周公瑾,我求求你,放开我好不好?我……”后面的话因为浑身在颤抖而说不出来。 他的黑眸有疑虑闪过,但坚决不肯松手,他说:“不行,放你走了又要像上次一样跟我闹。这回我们把事情一次性解决,我和卫莱没有什么,这次是她出事了……” “你闭嘴!我不要听你们的事,我爸出事了,他出车祸了!” 最后那句我是歇斯底里地嘶吼出来的。 周瑜僵住了,面露惊愕。 后面他将我塞进了车子后座,在车上反复问我车祸发生在哪。 刚刚电话里是个陌生的声音在询问,问我可认识那部手机的机主,因为机主出了车祸倒在马路上,而机主最后没拨出去的手机号是我的。 浑沌中拼命想,终于记起了那打电话的人报的地址,是在和平路。 其实不用刻意寻找,因为120救护车呼啸声刺耳在响。周瑜一停车,我就冲下了车,却觉腿一软往前而栽,周瑜连忙跑过来扶起我。 拨开围聚的人群,我看见了老爸。 满头满脸是血的他被医护人员给抬到了担架上,正要往救护车上送,而他身下空出来的位置有好大一滩血,还滚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平安果。 今天是平安夜…… 79.匆匆那年12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摇摇欲坠,若不是周瑜扶着我,可能当场就晕过去了。 我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是周瑜上前去跟警方和医护人员交涉,然后我们随同着一起上了救护车。狭窄的车厢内,我目睹着各种仪器用到了老爸身上,可是老爸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睁过眼。没到医院,医生就宣布了,伤者已经死亡。 眼睛一翻,我失去了意识。 其实晕厥时间不长,很快醒来时我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瑜在门外打电话。 我掀开被子刚下地他就看见了,立即挂断电话跑进来,“你醒了?”我揪着他的手臂,“我爸在哪?”黑眸黯淡,满是忧色:“你刚醒来……” “那是我爸!”我哭喊出声,“他在哪?” 周瑜带我去的是一间停尸房。 进门就见老妈趴伏在那,她身上的人,头已经被白布遮盖。老妈的身体在颤栗着,痛而难抑的哭声从嗓子里细细而尖锐地传出。 走至跟前,我轻唤:“妈。” 老妈的身体震了震,从趴伏里抬起头来,她的双眼发红,眼底是掩不去的悲恸。 我无从安慰,因为自己都没法控制情绪。 一伸手,白布被我拉了下来,露出老爸苍白的脸。 原先脸上的血有被擦拭掉了,留了几道血口子,刺目到发疼。这几年老爸注重形象的很,出门都衣冠齐整,偶有几根白头发也专门去染黑了。 如今却…… 一垂眸,滚烫的热泪滑落而下。 是老妈的一句“哭吧”,让我终于嚎啕大哭,哭到抽噎了气仍然停不下来。 原来眼泪,根本宣泄不了心中的悲恸,而沉淀下来,却在心间形成了一片汪海。 办后事,买墓地,都是我跟老妈两个人完成的,没有周瑜。 那日,我对周瑜深深一鞠躬:请你离开。 不是迁怒,是我没有再多的心力来管顾其它,只想安安静静地送老爸走。 头七的那些天,我窝在家里哪也没去。 因为觉得老妈的情绪不对,她把原来的卧室设成了供放老爸灵牌的屋。几乎没日没夜的待在里面,连东西都不太出来吃。 我害怕,怕老爸走了,老妈也随着去。所以我得在家守着她。 等到头七过了老妈才从那房里出来,整个人比原先憔悴消瘦了许多。在发现我整日都不出门后,她冷静地对我说:小如,你爸走了,咱们的日子还得过。 我去找周瑜了,本来可以打电话的,但他的手机关机了。 他家我自然认识,有带我去过好几次。开门的是周瑜的二哥周亮,他扫了我一眼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找周瑜。他丢给我一句:老三不在。 这时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口中浅声询问:“是谁来了?” 周亮耸耸肩,让开了门边的位置走了进去。 我看见了周瑜的母亲。 原本是邻居,自是不可能不认识他妈妈,只是印象中见到的机会不多,几次过来也都只是撞见周亮或者周念。应该是与他父亲在外忙着做生意,极少会在家。 我唤了声“阿姨”,她礼貌而微笑着请我进了门。 室内确实没见到周瑜,我便心生离意,但周妈妈让阿姨给我泡了茶,我只得坐下。 周妈妈对我说话时的语气很温和:“小如,你家的事我听说了,原本我和老周要过去的,但实在是抽不开身。”她叹了口气,眼神里多了感慨:“记得小瑜小时候常往你家跑,老贾和你妈都没把他当外人,没想转眼就物是人非了。” 我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只能手指绞在一起沉默不语。 又听见周妈妈道:“要是家里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阿姨开口。” 我快速抬头瞥了她一眼,不太明白她意思。 老爸走了,家里就剩了我跟老妈两人,除了孤单沉痛外,并没其余的困难需要帮忙。 这时周亮从房里走了出来,冷不丁地丢来一句:“有话就跟人家直说,何必转弯抹角?” 周妈妈轻淬:“这孩子。” 转而凝眸看过来,不知是否我的错觉,那双温和的眸子里多了凉意。 “小如,阿姨也跟你实话实说,小瑜现在被他爸押去国外了,暂时不会回国。” 我木木地问:“为什么?” “他在家吵着要和你结婚。” 结婚?我对这个词感到很陌生,茫然地睁大了眼。 后来离开了他家,脑中盘旋的都是周妈妈的话。她说,周瑜连大学都没毕业呢,我也还在读,谈婚论嫁为之过早;她又说,我家中的事,令人很是惋惜。 周妈妈是个含蓄的人。 这是我后来想明白后得出的结论。 我回了学校,期末了,又得准备考试。北京的这个冬天,格外寒冷,一天天熬着直到考完试回A市,都没见周瑜出现过。 寒假里发生一件大事,我们的房子要拆迁了。其实拆迁计划早在两年前就开启了,家里尺寸都被测量过,安置公寓都建好了,只等着人搬过去就行。 我和老妈借了辆三轮车,一趟一趟把东西搬进新屋,那是一个三室一厅的屋子。我和老妈各一间,还有一间老妈设成供放老爸灵位的。 终于赶在年前安顿好,老妈也转职去了居委会,不用跑太远上班了。 那天是小年夜,我走路回到老家。看见一排老房子被铲车推倒,其中有我家的,还有周家的。眼前闪过一幕幕曾经的画面,却在尘土喧嚣中渐渐散去。 是不是,老房子没了后,我与周瑜最后的联系也都消失了? 年在沉静中度过,在家待到正月半才去学校。 初春的北京依旧很冷,我穿着长长的棉袄遮住头脸,还觉得那风刮得让人簌簌发抖。 怀里抱着书从晚自习回来,走到宿舍楼下时随意瞥了一眼,黑暗里好似有个人影。我刚走进宿舍门,就听见一声轻唤:“贾小如。” 浑身一僵,缓缓回转过身。 那道人影从暗处走到路灯下,清俊的脸露了出来。 他走过来,目光紧锁于我脸上,“你还好吗?” 三个月又零五天,他回来了,问我还好吗。 我答:还好。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我别转开视线,轻道:“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先进去了。” 手上一紧,他伸手抓握住了我,“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你有做错什么吗? 我想了想,出口问的却是:“这段时间你去哪了?” 明显感觉握着我的掌轻颤了下,只听他回:“我被我爸押去国外了,想给你打电话,可手机被没收了,还让我家老大看着我。后来时间久了想总归是要回来的,电话里也说不清,等当面再给你说。” 沉顿半响,我轻吐了一个字:“哦。” “为什么你的反应这么平静?” 平静吗?那我应该是什么反应?抱着他失声痛哭,将这段时间累积的痛苦和绝望向他倾诉?可是周公瑾,你不觉得三个月又零五天的分开,你我都生分了吗? 内心里的读白他看不透,我也不想倾吐出来。 最后只淡漠地道:“时间不早了,晚上挺冷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把手从他掌中抽出,越过他往宿舍走。 能感觉到身后视线一直紧凝在我背上,直到我走进宿舍隔断了。口袋里手机在震动,拿出来看是他的短信——贾小如,你是不是在怪我? 我打了一行字又删去,再打再删,最后只回了两字——没有。 隔日醒来鼻子有点塞,怕是昨晚在风中挨冻了,找了两片药吞下就跟丽丽一起下楼去上课。但走出宿舍,看见周瑜又站在那处。 丽丽朝我挤眉弄眼,贴着耳朵问:“要我替你点名不?” 我想了下,冲她笑说:“你帮我请假吧。” 丽丽做了个了然的表情,撇下我独自去上课了。 我走向周瑜,主动开口问:“去哪坐坐或者走一下?” “你想喝东西吗?” 我点了头,出了学校后门走进一家咖啡店。服务员来介绍时周瑜说只要一壶茶,但我点了一杯蓝山咖啡。他的眼中闪过不赞同,等服务员拿了单子走后他说咖啡不好。 我笑笑,难得喝一次不要紧的。 他没再反对。 咖啡送上来,我先浅抿了一口,苦苦的,味道一般。 等我放下杯子时抬头,发现周瑜在看我。 目光相对里两人都没开口,只是沉静地望着对方。最后是周瑜先打破沉寂:“干嘛不说话?”我双手捧着杯子,大拇指的指甲抠进了肉里,面上却很平静。 心里头酝酿了很久的东西,当真要说出口时,仍然很艰涩,但终究还是磨不过去。 我垂了眸,轻声说:“周公瑾,我们分手吧。” 余光中对面的身形似乎震了震,不敢置信的询问传来:“你说什么?” 我重复:“周公瑾,我们分手吧。” “贾小如,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抬起眸,凝定那双惊惶不安的眼睛,语气坚定:“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是很认真的跟你说这件事。我有想过我们之间是否还有出路,可是平安夜那晚假如不是卫莱去找你,假如不是临时换了助理,那么这个悲剧就不会发生。” 周瑜的眼神缩了缩,里头浮现浓浓的沉痛,“你是在怪我吗?” 我点头承认:“怪吧。”更怪自己,假如当时我没有去找你,而是陪着老爸在剧院,之后再一起走,车祸就可能不会发生。 “可是,”他艰涩地说,“那是意外啊。贾小如,你不能这样就判了我死刑,卫莱找我是因为……” 我截断他的话:“你不用告诉我为什么她会去找你,我也不想知道了。因为她的缺席而临时换了助理,而那助理不熟悉操作,我爸在表演的时候从高台上摔了下来。” 从他惊异的神色里,可以获知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我苦涩地笑了下后继续:“周公瑾你明白吗?我没法和你再继续走下去了。三个多月了,只要我一闭上眼就是老爸横躺在血液里的场景,噩梦缠绕不说,更多的是痛苦与绝望。” 还有,你的家庭接受不了我,即使你不曾道出过你的苦处。 觉得该说的都说了,一口喝光那杯咖啡后起身,手被拽住。低下眸,这是我第一次见周瑜惨白了一张脸,眼神中露出无助与祈求,“贾小如——” 很久以后,肖东问我:既然那么爱,为什么不坚持一下呢?没准…… 没准熬过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说:迈不过去心里那道坎。 而且我怕,磨着、熬着,会把心底最后那点爱也给磨光了。 以周瑜的脾性,自是没那么容易放弃,即使我表现得再决绝,他依旧来找我。 终于还是撕破脸了。 那天下午我被他强行拖到他租在校外的公寓里,一进门就扣住我的肩膀将我抵在墙上,他失却了一贯的冷静,语无伦次地说:“贾小如,你是我的,从小我就喜欢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质问出声:“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他面露痛苦,语气带了咬牙切齿的狠意:“一辈子都不放。” 垂了眸,微酸的湿意侵进了眼眶。 周公瑾,你可知道,一辈子真的太长了。 我的沉默使他越加慌乱,手指抬起我下巴就俯吻而来。不像以往的急切,就是很轻很轻的,唇贴在一起。房间昏暗,我看见他的眼中闪过微光,不知是他眼里的泪,还是他的眸色。 闭上眼,麻木地任他抱着。这个怀抱曾经有多依恋,这一刻就有多悲哀,我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甚至有清冷的气息钻进皮肤来,使我全身发颤。 当他移转唇往脖颈时,我轻声说:“周公瑾你知道吗?老爸临死前最后一个要拨出的电话是给我的,他的身边滚着一颗平安果,从今往后,每一年的平安夜我都将无从安眠了,也可能再也吃不下苹果。” 他顿住,从我身前退开两步,眸光沉痛。 我说:算了吧,好吗? 他又一把将我抱住,强势而决绝,“不好!贾小如,我周瑜跟你没完。” 我的眼泪一下就掉出来了,扯着他的衣襟哭吼:“你是不是要逼死我才罢休?” 他浑身一震,紧抱的手一点点松开了,我用力推开他,转过身开门要走,却被他从后面强搂住。然后,他的脸埋进了我脖颈里,如同绝望的兽,声音里强忍着抽泣的紧绷,连气息都带着颤音:“贾小如——” 温热的液体流淌进我的脖后。 这次我没有再挣扎也没去推他,就任由他抱着,然后,泪流满面。 他渐渐安静下来,只是身体间或有轻微的抽搐。 低下头,拉开他锁在身前的手,轻道:“我走了,你以后,保重。” 指尖滑落,温度缺失,我走出了那道门。 从那以后,再没见过周瑜。 后来有一次无意中碰见钱小宝,说周瑜毕业前申请了实习,离开了学校。 是啊,他大四了,每一个学期阶段,我们的缘份都只有两年。 而这一次,我们丢失了爱情。 80.荷包蛋的味道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不知道走过了第几个十字路口,只知道走了很长很长的路,脑中一幕幕回忆过往,一直回想到最后与周瑜的分手。无从分辨,当时谁比谁更痛,他一心想与我结婚来保护我,不惜与家里争吵抗争,但等他回来后却换来我的一句分手。 而我,三个月又零五天,足够我想透很多事。 没法从父亲离开的那个晚上走出来,没法原谅他,加上周妈妈的那番话,我就像走进了死胡同,找不到一点出路。 可能也是当时太年轻吧,沉重的打击一下就将我的心智击垮了。换成现在,我或许会处理的比较从容。但心底有个声音却冷不丁地道:面对周公瑾,你从容不了。 我静默片刻,不得不承认。 随着社会历练的增长,我对任何人和任何事都能从容应对,唯独对他。 所以在陈欢嫖娼被抓时撞见他,感到无地自容。 而在他提出要和我结婚时,全然失去了一贯的沉着冷静,连多考虑一秒都不曾。因为我怕深思过后就没了那份勇气,没了与他磕到底的决心。 拿着那本红本子时,我脑中只出现两个字——终于。 四年前他就想与我结婚,四年后还能保持初念,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义无反顾。 但义无反顾的前提是,我和他安安稳稳的,哪怕拌嘴、吵架、生气,但没有别人。 而这个别人,唯独不能是,卫莱。 她是一根刺,扎进我心窝里永远都拔不出来的刺,不用去触碰,只要想及就会痛。 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似乎离开了城区,前面有个公交站台,我打算过去看一下地点。刚回转过身,目光不禁沉顿。 数十米外,颀长的身影伫立在那。 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这么一段话—— 我至今仍觉珍贵的感觉, 是一个人赌气走了长长的路,累得走不动时回过头,发觉你一直跟在我身后。 那是我被世界捧在手心的时刻。 像做了一场噩梦,梦里我们争吵、伤害、互相抛弃。 梦醒后闻见阳光里荷包蛋的味道。 当时看到这段话时脑中就想起了他,想假如他一直留在原地等着我候着我,是不是最终能磨平我心头的那根刺,我终究还是会原谅? 可是,我们互相抛弃了四年。 梦醒后即使有荷包蛋的味道,那也应该冷了吧。 周瑜走过来,低了眸问:“还走吗?” 我挑起眉,“还走你还跟着?” 他讪讪地移开视线,口中却道:“不跟着能行吗?怕你一生气又跑远了,我追也追不到。” 有公交车开过来,也没看是开往哪的,我就抬脚走了上去。但是翻遍全身上下的口袋也没翻到硬币,身后伸出的长手往那孔里塞了两个硬币。 车上就坐了三两个人,我走到后面坐进了靠窗位置,他在身旁落座。 是真的走累了吧,坐下来就觉双腿酸痛。听见他在旁低声道:“贾小如,我们以后不吵架,有什么事都心平气和地说行不?” 我淡笑了下,没有回应。 头靠在车窗上慢慢困顿地阖了眼,朦胧中感觉头被揽了过去,闻见熟悉的气息,我安静地睡去。做了一个梦,梦里没有争吵、伤害,周瑜一大早起来给我做了早饭来叫我,我睡意正浓不想起来,他就在身边一直烦,后来我一恼之下把他给踢下了床。 他从地板上爬起来,气呼呼地质问:媳妇,你怎么有暴力倾向的? 我懒洋洋的横了他一眼,语气傲娇地说:我的暴力倾向只对你。 被他拖着去漱洗完后来到客厅,餐桌上摆着一个白底紫边花的盘子,里面是两个煎的金黄圆润的荷包蛋,还冒着热气。 莫名的欣喜,正要低头去吃时耳边有噪音将我从梦境中拉回现实。 迷迷蒙蒙里听见有声音在头顶说话:“我老婆睡着了,能让我们晚一点下车吗?” “对不起,我们已经下班了。” 默了一瞬,不快的语声飘来:“那你等一下,我叫醒她。” 只被轻推了一下,我就睁开了眼,昏暗里清明幽深的眸在我的正上方。 “醒了吗?我们到站了。”他问。 从他腿上坐起身,筋骨酸痛,脖子也好像扭到了一根筋。走下公交车后环顾了四下,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公交停车场,就停了三辆与我们所乘类似的小型公交车。 零零落落的,显得很清冷。 走出停车场时周瑜就告诉我这里叫不到车了,而公交车最后一班是七点半,正是我们坐的那一班。就是说现在要回去只有两条路,一是靠两条腿走回去,二是找找看有没有去城区的车子搭顺风车。 前者无疑不太可能,依照周瑜的说法是这辆公交车晃晃悠悠开了足有一个半小时,走路的话怎么也得走上三五个小时。 沿路一打听,前面是一个叫“洛阳”的小镇。当然此洛阳非彼洛阳了,不过八九点,镇上就昏昏暗暗的,只偶有几家店还亮着灯。 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要上城的车。周瑜提议找家店吃饭,我没反对。 走进一家农家菜馆,老板殷情地招呼我们,听见周瑜在点菜时我心头一动,插嘴进去:“来两个荷包蛋。”老板和他都愣了一下,怕是没有人上饭店吃饭会点荷包蛋吧。 等煎蛋上桌,我就拿了筷子兀自吃起来。 周瑜忍不住问:“怎么想吃荷包蛋了?” 随便给了个理由:“肚子饿了,它最快。”刚煎出来的蛋外皮是脆的,里头的蛋黄又嫩,戳破了汁就流出来了,一股子的蛋香味。 很快两个荷包蛋下了肚,我满足地拿纸巾擦了擦嘴,梦里没吃到的在现实中实现了。 老板可能无聊,上完菜后就出来跟我们唠嗑,听着周瑜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对方搭话,气氛倒还算融洽。结账时,老板拿了两个苹果出来,说今天是平安夜,专门赠送的。 我凝了那红润的苹果一眼,扭头走出了店。 周瑜很快追了上来,余光中看见他双手是空的。他没有提苹果的事,只说今晚应该是没车回城了,就在镇上住一晚吧。我不置可否,跟着他走进了宾馆,前台问我们要身份证登记。 我的证件都在皮夹里,今儿出门就没带包,不用说证件肯定不在身上。 周瑜从内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跟前台交涉只登记一张,把他的派出所证件都拿出来了,总算那小姑娘点头同意了。 房间是大床房,设施比较简陋,但该有的都有。 我先进了浴室冲澡,等吹干头发才走出来,闻见室内有淡淡的烟味,转眸便见周瑜站在窗边正抽着烟,窗户是开着的。 “你去洗吧。”我走到床头边拿遥控开了电视。 但见周瑜没动,估摸着是想把烟抽掉吧。果然,在我掀开被子躺进去时他走往浴室,却在门边停下回眸,“你不会乘我洗澡时偷跑吧?” 我先是一愣,再而失笑,“这里黑灯瞎火的,我能跑哪去?” 而且,当我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那般幼稚,还玩偷跑这一招? 他点点头:“记住你说的。”这才走进了浴室,却没把门关上,很快水声传来。 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从志在必得到患得患失,他对我没了自信。 周瑜很快就洗完澡出来了,头发上还在滴着水,眸光扫略过来看见我还在时有释然闪过。浴巾搭在了他上半身,遮不去太多春光。可能因为职业的关系,他一直没有疏于锻炼,所以那明显的腹肌特别有男人味。 在他走到床边时,我目不斜视地嘀咕了句:“头发也不吹干的。” 身形顿了下,还是在床沿坐下,只见他拿浴巾胡乱擦了擦后就把浴巾丢开了,然后头发变成了鸡窝头,有点滑稽。 他推了推我,“过去点呗。” 明明另一边那么大的空位在的,偏要从我这边上来。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说:“你把头发吹干了再上床。”他倒也不磨蹭,起身就走进了浴室,可很快又出来了,手上拿着吹风机。给插在床头的插口里后,他把吹风机塞给我,“帮我吹。” 当周瑜坐在床沿,我半跪在身后给他吹头发时,心里边想——基本上这个人在大多数时候就是无赖。他的头发很软,手指穿插而过一点都不扎人。 印象中我好像没有给他吹过头发,他倒是有帮我吹过。 81.面对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听见他传来抽气声,“贾小如,你故意要烫我的吧。” 我手上微顿,刚晃了下神不小心烫着他的头皮了,索性关了吹风机,“行了。” 他也不拿去浴室,随手搁在床头柜上就来搂我,蹙了蹙眉低斥:“放手,今天不方便。”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今晚我怎么可能对你不规矩?” 心头一刺,没有去深想那话意。 电视里在放一台综艺节目,欢笑炎炎,却隔着屏幕难以传达。 “贾小如,你别露出这样的眼神了。” 转过眸,对上周瑜的视线,“我什么眼神?” “空洞,没有一点温度。”他低沉了声评价,又紧了紧揽在我腰上的手臂,轻道:“知道吗?平日里你把自己武装的滴水不漏,像个女战士,跟我对着干都不怕。但是今天的你却没有一点生气,我跟着你走了好长的一路,看你麻木而无措的表情实在很心疼。” 我沉默着,把头一点点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一会才模糊地说了句:“不是每一年都这样的。” 他缺席的那几年,平安夜我会特意让自己很忙,忙到筋疲力尽回家倒头就睡。 但今年不同,老妈是故意的吧。 果然听见周瑜在旁道:“其实前几天妈就找过我,跟我聊了很多,我们都认为是时候把你从爸的阴影里拉出来了。贾小如,那不是你的错,是一场意外,这么多年你一直把责任背负在自己身上,会太沉,让我帮你分担一点好吗?” 扯了扯嘴角,阖上了眼。 老妈以为我找回了周瑜,就有勇气揭开那个伤疤,不彻底晾一晾,又怎能痊愈呢? 或许,也该成全老妈的自由了吧。 “你睡了吗?”听见周瑜很小声地问,我没有回应,让呼吸尽量均匀。 静默片刻,觉得额头温热传来,想了下才恍然,是他的唇印在上面。原本这个房间很清冷,但他的怀抱却很暖,满满的熟悉的气息侵进我每一寸肌肤,就像,他从未离开过我。 周公瑾这个男人,可以很无赖,可以很暴躁,也可以,温柔蚀骨。 这个既哀且痛的夜晚,因为他在,我终于安然入睡了。 不过噩梦并没放过我。 荒籍的马路,原本静寂无声,突然传出汽车轮子与地面打磨的尖锐吱嘎声,然后有什么飞到了高空,又再重重砸下。那怦然而响就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心头,整个神经都麻木无知觉。 看见,路灯下鲜红的血液慢慢流淌,一颗平安果滚到了视线里。 呼吸顿止,感觉有只无形的手在掐着我的脖子,满目都是红,红色的血液,红色的苹果。 “贾小如……”遥远的声音不知从哪飘来,我就像站在井底最深处,怎么爬都爬不上那井口。窒息的感觉越加剧烈,我开始身体抽搐,这时脸颊上依稀有些微疼,那个声音又钻进耳膜:“贾小如,我是周公瑾,你醒过来。” 扼制的力量倏然消失,有新鲜空气钻了进来,我大口大口的呼吸,缓缓睁开了眼。 周瑜焦急的面容在近旁,眼神闪动的幽光疑似心疼:“你做噩梦了。” 是啊,我又做噩梦了。自老爸离开后,每年的这几天都会做噩梦,梦得最多的就是血苹果,它已经是我挥不去的梦魇了。 他搅来了毛巾给我擦汗,后背与额头全是冷汗,但擦拭过了也觉得粘腻难受。 他提议:“要不你再冲个热水澡吧。” “没有衣服换。” 他把他的衬衫塞给了我,“先穿。” 我看了眼他的灰色衬衫,没有忸怩,又钻进了浴室。洗完出来感觉好很多了,他的衬衫刚好能盖到我的腿,拉开浴室门,见他就靠在门边墙上候着。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他脸上有紧张一闪而过。 沉默着从他身边走过,等过片刻发现他没跟过来,回身而望,浴室内轻微的动静传出,去上厕所了?又过了会,我起身走到浴室门外,竟见周瑜在洗手池里搓洗着我的衣服。 平日里他在家可是个标准的大爷,换下来的衣服随手一扔,即便是我放洗衣机里洗好了,也不会去晾一下的。难得见他有这么“贤惠”的一面。 “一会放窗外吹吹,早上你就能穿了。” 这是我见周瑜难得面露微窘,脸皮泛红的样子。而这刻的时光是静谧的,温和的。 再躺回被窝里,我直接钻进了他的怀中,很快找到舒适的位置,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再次阖眼。这回一觉到天亮,没有噩梦再侵扰。 醒来身边的人还正酣睡着,呼吸绵长而均匀,长长的睫羽阖盖了那双乌黑的眸子,下巴处微微冒出来的胡渣似乎添了些成熟男人的气息。 轻手轻脚下地,漱洗过后去收衣服,摸着还有些湿意,不由苦笑。 大冬天的晚上哪那么容易就能吹干呢,我把衣服收回来搁在了空调底下,暖风吹了没多久就都干了。刚换好衣服,就听身后传来动静,一回头撞见幽黑的眸子。 等周瑜梳理完毕两人就下楼退房了,随意在镇上吃了点东西周瑜就去找车,如果找不到我们就还得走回到公交车站去。只等了一会周瑜便回来了,说有辆面包车愿意载我们。 当时我没多想,跟着他坐上了白色面包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说是要带货上城。 沿路就听周瑜跟司机在那闲聊,车厢里倒也不尴尬。开了好长一会时间,我看还没到城区,不由暗自嘀咕,这洛阳镇离城区还真够远的啊。 然而几分钟后,车子停了下来。 我往车窗外看了看,有点莫名,怎么在这停下了? 周瑜拉开车门先走下了车,等我下车后他跟司机打了招呼,司机就自行开车走了。 “来这作什么?是你有公务要办?” 当前是一个看守所,我第一直觉便是想是不是有什么案子需要他来这边处理。但见他握住我的手,眸光幽深地凝定我,“贾小如,有些事总要面对。” 起初我是茫然的,但当一簇星火在心底冒起来时,我倏然变脸。 转身就要走,却被周瑜紧紧拽住,我头也不回:“周公瑾,你给我放手。”他不放,手指缠绕地更紧,“以前我看不见,当昨晚看见了我便无法容忍。无法容忍你将自己逼成这样,不彻底痛一次,你那心上的伤永远好不了。” “连我妈都不来管我,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这时候我就像预知到危险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刺,不管是谁都会毫不犹豫地刺过去。 而周瑜却比我更强硬:“凭我是你法定意义上的老公!” “哈?老公?周公瑾,在我最绝望的那段时间你在哪?是你先将我弃之不顾的,这四年不是你说抹平就能抹平的,你没资格来管我。” “我也恨自己!若不是当初我想得太过简单,冲动行事,怎会在后来把你丢了。这四年有多懊悔我不想说,也不想抹平,只想看着你好好的,不让人那么心疼。” 看见他的黑眸里有泪光闪过时,我立刻低头,吸了吸鼻子,眼中也有了泪意。 之后被他牵着手一路走进了看守所,由他交涉,再一路往内,到了一间房内,有两名狱警在职守。其中一人让我们稍等一下就进去了,过了有一会才听见里头动静传来。 我抬起眸,看着狱警押着一名犯人走入视线。 那人看见我们仔细辨认了下,仍一脸茫然,他并不认识我们。 而我,在这人走入视线的一瞬,思维就顿停住了。 噩梦如魇,倾巢而出,压得我喘不过气。 这个人,就是当年那个肇事逃逸的司机!没隔多久就被抓获了,他的家人还曾上过我家要求私了,一条人命,一个家庭的破碎,怎么私了? 法院开庭时我坐在最后一排,目睹着这个人被宣判时的绝望。心里的想法是——还不够,你不过是坐几年牢就可以出去了,可我却置身地狱。 “你们是……”男人提出疑问。 周瑜看了我一眼,见我无意作答便代我开口,只是语气冷沉:“我们是当年被你车祸肇事的死者家属。” 男人脸色一变,目光惊疑闪烁。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讽凉的笑来,“徐飞,别来无恙。” 他怔怔地朝我看过来,“你是……那个人的女儿?为什么你们要来探我?” 抽回被周瑜握着的冰凉的手,我缓步走到铁栏前,盯着对方的眼睛,“你口中的那个人,是一位伟大的魔术师,他有名有姓。为什么来探视你,当然是,”顿了顿,寒光尽敛于眼底,“看你活得像不像人。” 男人浑身一震,目光开始躲闪起来,“你们走,我不要你们来探视。” 我忽然拍掌于桌,把他吓得惊惶看过来,以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一字一句:“你这个社会渣子,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眼见视线里的人面部抽搐,身体颤抖,以为会在下一瞬爆发,却没料突然将头重重磕在台板上,一下比一下重。 听见呜咽的声音从他嘴里溢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眯起眸,冷眼旁观着。 82.安全感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等他抬起头来时,额头竟已磕破了,眼泪鼻涕弄了一脸很狼狈。他说:“我当时真没瞧见有人,是突然冲出来的,刹车也来不及踩就撞上去了。我一下子就懵了,看着那人一动不动很害怕,我就……” “你就逃了是吗?”他说不下去的我替他接,“你连人有没有死都不确定就先逃了,可有想过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只要你当时下车打一个电话,就能救回一条命?” “我后来也很懊悔,终日躲着。有想对你家作补偿的,可你们不同意。” “补偿?”我的指甲抠进了掌心,如果不是这铁栏隔着,怕会控制不住打上去,“拿什么补偿?钱?那是我爸的命,他被你撞死了,再多的钱也换不回我爸,这不是补偿,是对我爸的侮辱。徐飞你听着,你是杀人凶手,你的手上染着我爸的血,即便你走出了这里,也抹灭不了你杀人犯的烙印。” 我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了徐飞的神经,他手抓头发一脸惊惶:“不,我不是杀人犯。” 余光里狱警要走过来,周瑜先一步扶住我肩膀轻道:“贾小如,可以了。” 狱警通知探视时间到了,要将徐飞押去里面。 我阴冷地盯着,曾有多痛,就有多恨。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里面那个杀人犯早已被我杀了无数次。然而就在狱警押着他走至门边时,他突然情绪激动地冲了回来,扒着铁栏对我喊:“我不是杀人犯,我真的有心忏悔的,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为四年前的那个晚上悔恨。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狱警过来抓他,他不肯松手,一遍遍地对我喊他不是杀人犯。后来狱警拿出警棍抽他,把他抽倒在地上抽搐痉挛,从始至终他有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我。 后来狱警把人拖了进去,周瑜默声拉着我走出看守所。 目眺远方空茫,我问:来这一趟于我有何帮助?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回:你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早知我会在徐飞出现的那一刻就竖起浑身的刺。 意料之外是,我的反应要比他预想的从容而理智。 他甚至做好我可能因为再见徐飞,情绪崩溃的心理准备。 我怅然失笑,当初都不曾,何至于到今天还情绪奔溃。 徐飞的道歉与悔恨不会让我生出一丝怜悯之意,判他七年太轻了,他在里头已经熬过去了四年,还剩三年就可以出来了,或者三年都不用。 可是老爸呢?永远埋在了那土下,连梦里都不曾来过。 我所有做的噩梦,老爸都不曾出现。 周瑜伸手环住我的肩膀,“我们去下一站。” 下一站?我挑起眉,“去哪?” 他讳莫如深地避开话题:“先找车回城里再说。” 我心头掠转,大约知道是什么意思了,眸光逐渐变沉。 看守所不远处有个公交站台,是往城区开的。足等了一刻钟,才见一辆绿色的公交车缓缓悠悠开过来。等回到城区时已近傍晚,随意找了一站下车拦了辆出租车,在周瑜欲开口前我先报了地址,他侧目来看我。 我侧转头看向了窗外,眸光幽浅不明。 最终他没驳我意,只是将我的手抓握在掌间,指尖摩挲了掌心。 很快到了公寓楼下,我的公寓。 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他那,这边空置着不至于落了一室的灰,但今晚要住下来怎么也得打扫。我指挥周瑜拖地,自己拿了抹布擦拭,一小时后卫生工作基本搞定。 然后是要解决肚子了,两个方案:一是现在下楼去附近超市买菜,吃得晚一点;二是直接叫外卖,简单又方便。 但周瑜忽然兴致来了,想要下楼逛超市。 圣诞节的夜晚是缤纷热闹的,我们走去超市的路上沿途都是成对成对的年轻人,有的姑娘手上捧着花满脸灿烂笑容,我暗暗失笑,他们是把所有的节日都当成情人节过了吗? “贾小如。”周瑜忽然开口,语气轻轻浅浅的,“为什么要逃避?” 脚下一顿,轻默流转,反问回去:“我逃避什么了?” “从看守所出来时我们说好的去下一站。” 我失笑:“周公瑾,谁和你说好了?即使去那看守所,你也是未经我同意就擅自决定了。妥协是因为既然已经到门外了,便进去看看那人四年牢狱过得如何。结果很不如人意,牢狱生涯并没让他崩溃、颓废、丧失神智,相反的他在里面安然度日,只需数着出狱的日子。” 周瑜沉吟了下,“我带你过去并非想你原谅或者宽恕徐飞,只是让你直面这件事。他是那场意外的起因,只有挖出了这块烂疮,伤口才有可能痊愈。” 我嘴角扯起了弧度,眼神讽凉地看着前方,幽声说:“周公瑾,你当真不知道什么才是我心里的那块烂疮吗?” 周瑜沉默,直到买好菜走出超市都没再开口。 两人并肩静走了一路,快到公寓楼下时有辆自行车风驰如电般掠过,周瑜拉了我手肘一下,险险避过。对方急急刹车,回过头来是张年轻的脸,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有没撞到你们?”周瑜略有些不快地回:“在小区里怎么骑这么快?” 少年弱弱地解释:“我和我女朋友约了八点,要迟到了。” 我看少年脸上神色很着急,便拉了周瑜一下,“算了。” 周瑜也没再追究,等对方骑着车子渐远时他问:“还记得那时候我常骑车带你吗?” 我微仰视角,眼中多了暖意:“记得。你后来还买了辆特骚包的车呢?” “哪骚包了?那叫酷。” 抿了下嘴角,不予置评。 等到晚餐能开动时已经快九点了,周瑜蒸了条鱼,又炒了个大盘虾,余下的蔬菜与汤都是我做的。这个晚上,并没有再延续之前的话题。 倒是躺下时周瑜搂着我问:“为什么今天回来这边?” 我想了想,“顺口报了这边地址。” 周瑜不满:“还没把我那当成是你家?” 我故意气他:“这边我可住了两年多了,你那才几天,能比吗?” 他来捧我的脸,抵着我的额头说:“之后的每一天你都要住我那。” 实际上是这边屋子比较能给我安全感,在别人眼中这是个缤纷的节日,在我这需要安全感。假如不是他在,我可能还会喝一杯浓浓的咖啡。 忘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迷恋上咖啡的苦味的,可能是与他分手的时候点的第一杯咖啡,也可能是后来许多个夜晚难眠时我都要泡一杯咖啡的缘故。 周瑜问我这房子是租的么,我没好气地回他不租还能买啊。才工作两年,我怎可能有那经济实力买一套房子,现在房价涨得都没边了,一套小户型的都要上百万。 于是他就得意了,搂着我痞痞地说:“没事,你有你老公我呢。这就是有男人和没有的区别,哪里要女人养家糊口的呢,等房租到期了就把这边退了,安安心心地住哥那啊。” 我直接不理会他,心里想的是才不要呢。哪天跟他闹了,我不得有个去处的啊,总不能跑老妈那吧。想起老妈,琢磨着找个时间回去一趟。 后面两人不说话,便意识朦胧了,依稀听见耳边传来轻叹:“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 临近年底,法院不算太忙。来的都是些经济纠纷案或者是离婚案件,在肖东的带领下大家有条不紊地处理着。 这日听见单位同事在讨论一起离婚案,是夫妻双方在财产分割以及孩子的抚养权上有分歧。我由于被分配到的都是经济纠纷案,所以并不了解其中详细情形。 听着他们各执一词,基本上分成两派,有说女方是弱势,理应获得婚后财产的一半分割,且孩子抚养权归女方;但也有人说男方一没出轨、二没赌博、三家境优越,从孩子角度考虑该让孩子跟男方。 玲玲跟人一番唇枪舌战后败下阵来,气呼呼地来问我:“贾律师,你说是女方该得孩子抚养权还是男方?” 我当时正在做一份PTT,一边打着字一边问她:“你支持哪一方啊?” “我当然支持的是我们女同胞啊。” “那我也支持女方。” 玲玲得到了肯定,立即就有了底气,扬声对那边的同事喊:“听见没?贾律师也赞同女方得孩子抚养权。我就说那卫莱作为孩子的母亲,自然是最疼孩子的,凭什么孩子不给她?” 我缓缓抬头,盯着玲玲的侧脸问:“你说谁?” 玲玲没反应过来:“啊?什么谁?” “你刚说女方叫什么?” “哦,叫卫莱啊。” “护卫的卫?莱茵河的莱?” 玲玲讶异:“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我倏然起身,直接闯进了肖东办公室。 肖东正在电脑前看着什么资料,见我冲进来挑了眉问:“你这风风火火的是要干什么?” 我双手拍在他桌上,“那起离婚案为什么不和我说?” “哪起?年末接的不是经济纠纷案就是离婚案,我啊正觉无聊呢,而且你负责的区域不是经济案嘛,最烦离婚那些琐事,怎么忽然感兴趣了?” 我咬咬牙,这头老狐狸,他明知故问! 83.离婚案开幕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卫莱的离婚案。” 果然见肖东脸上神色寡淡,语气也索然:“是这起啊,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争抢孩子的抚养权。” 我手握成拳,“把这起案子的资料给我看。” 肖东眼皮未抬,拿话搪塞我:“把你手上案子处理完了再说。” “肖东,你知道的,我会没心思继续工作。” 可肖东反而道:“没心思工作就扣工资,再不然休假,放心,我这肯定能给你批假。” 不禁挫败,他是铁了心不让我碰这起离婚案。我只得退而求其次:“至少告诉我,是谁提出的离婚诉讼。”肖东凉讽而笑,不过回答了我:“是男方提出的,要求女方如果要孩子就净身出户,如果女方放弃孩子抚养权就分割部分财产。” 我蹙了蹙眉,忽略女方是卫莱这件事,就事论事:“离婚时分割婚后财产不是理所当然吗?何以能提出净身出户的这类诉求?” “因为,”肖东顿了顿,面露兴味与嘲讽,“夫妻双方做过财产公证。” 我没那善心去同情谁,尤其这个人还是卫莱。 刚才是听见她的名字直接脑中充血跑来了,这时候冷静下来便能冷眼看待。临出门时,我问了肖东:“男方叫什么名字?” 吴觅。 四年前我与周瑜分手,便屏蔽了一切与他有关的讯息。而事实上,在那座大城市里,没了周瑜,他身边的人都会离我很远。所以吴觅与卫莱结婚的事,我是一点都不知情。 之后工作时,旁边玲玲还在时不时与人讨论那起离婚案,想要不去听,可控制不住耳朵会竖起。等到下班时获知了不少讯息:他们结婚四年,孩子三周岁多几个月,离婚原因是感情不合,来法院出面的并不是男方本人,是请的一名知名律师。 吴觅家有钱我是知道的,他提的两个条件还挺狠的,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当初卫莱会同意跟他财产公证?而以吴觅当年对她的爱恋程度理不当会提出如此要求。 肖东来叫我下班时,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 收拾了东西与他一道往外走,也不知肖东怎么忽然加快速度,一个闪身挡在我面前,我没反应过来,一头撞在了他背上。捂着被撞疼的鼻子咕哝问:“你干啥挡我路啊。” “我有份资料在办公室,你帮我回去拿一下吧,就在桌上。” 这人,总是丢三落四忘东西。虽然心头数落还是转身回走,反正也就上楼走一趟而已。 按了电梯走进里面,回身刚要按下楼层,目光骤然而顿。 电梯门到时间自动关上,在关合的过程里,我的视线一动未动。 站在密合的空间,我深吸了一口气,按下楼层。尽量平复心绪走去肖东办公室,把他桌上的一叠文件袋都给捧在怀中,然后下楼,走到门处时见肖东独身站于台阶下。 听见我的脚步声,肖东回转过头,眉毛一抬没好气地说:“小如,我让你拿一份资料,你也用不着把我桌上的所有文件都捧下来吧。” 我走过去把话丢给他:“谁知道你要哪份资料,你又没说清楚。” 到他跟前直接将抱着的一摞文件塞了过去,他无奈地接过,耸耸肩往停车场走。走出几步发现我没跟上,又回过头来,“你在那等什么啊?还不取车回家?” 我默了下,说:“刚才我有看见。” 肖东眸光明明灭灭,开口是语气寡淡:“看见就看见了吧。” 我走过去,“你怎么把她打发了?” 肖东眼露嘲讽:“法院又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有诉求先找律师提出申述。” 我没作声。 回去的路上心思盘转了很久,刚才站在法院门外的人是卫莱,不管肖东是以什么方式把她打发了,我有预感——她终究要与我再次碰面。 肖东的举动能够理解,当年的事他知道一些,所以直接把这起离婚案给瞒下了,也在看见卫莱出现时把我支走,他就是不想我再去理这些烂事。 我与周瑜是前后脚进门的,刚脱下外套便听见门声响了。周瑜也是一愣:“你怎么也刚回来?”我看了眼墙上的钟,比平时要晚了半小时,“单位有点事耽搁了。” 看他脱了羽绒服就要往沙发上躺,被我佯踹了一脚吩咐:“先去洗澡。” 他给我嬉皮笑脸:“干啥,想你老公洗得香喷喷的好下手是不?” 我丢他一句:“嗯,一会蒸了。” 周瑜龇牙咧嘴地走进了浴室。 我把两人的外套拿了去挂起来,刚挂好就听见他衣兜里手机在响,掏了左右两边口袋,发现是在内袋中。上面跳跃的名字是“小宝”,无疑钱小宝了。 原本不想擅自接他电话,等那边停了,一会他洗澡出来让回过去便是。可这钱小宝也是毅力,可以停了再响,誓要打到这边接为止。 我叹了口气,划过通话键。 钱小宝的大嗓门立即在那边聒噪响起:“诶老大,你快过来吧,觅子在我这撒酒疯呢。” 我默了一瞬,开口:“我是贾如,周瑜在浴室洗澡,晚点我让他给你回电话。” 钱小宝尴尬地干咳了声:“是你啊,那你记得告诉老大,让他尽快上我这……诶诶诶,觅子那不能砸,砸了我家老头子要跟我急的。” 听这情景应该是手机被放下,钱小宝去救什么东西了。 我没挂电话,听着那边的动静不小,钱小宝无奈地在喊叫,但似乎阻止不了吴觅发泄的心。周瑜擦着头发走出来时,我晃了晃他的手机,“钱小宝找你。” 他怔了一下,边走过来边问我:“有跟你说什么事吗?” 我说:“他说吴觅喝醉了,让你赶快过去。” 他接过手机时电话依旧没挂断,那边发生的动静能隐约传过来,看着周瑜的眉宇渐渐蹙起,眼中多了愁色。 那一声重响连我站在旁边都听见了,周瑜紧张而询:“小宝,出什么事了?” 但钱小宝顾及不来手机,似乎那边有情况搞不定了。 周瑜面色变了变,放下手机就跑去卧室穿衣服,很快出来时对我道:“我过去看一下,晚饭你先吃,别等我了。” 我把外套又递给了他,嘱咐了句:“开我的车过去,路上注意安全。” 他轻应了声,接过我的钥匙就出门了。 站在安静的屋内,我重新审视那起离婚案。似乎肖东想错了,他以为杜绝我接触就可让我避开这件事,事实上根本避不开,因为这里面有一个周瑜。 无论是吴觅还是卫莱,他们都会来找周瑜。 之前我不想去盘那些事,现在念转间就明白了,怕是卫莱回A市第一个找的人就是周瑜,定是向他诉说离婚之苦。而今他们夫妻在年末上演大战,处在夹缝里的我焉能有安宁? 周瑜回来已经过凌晨了,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屋外有动静,然后他进来到床边,一身的寒气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得出来。 迷蒙着睁眼,我咕哝而问:“几点了?” 周瑜:“吵醒你了?有快两点了,我去冲个澡去去寒意再回来。” 他钻进了浴室,我忍着困意起身倒了杯水喝,墙上的时钟已经过凌晨两点了。走回房间时刚好周瑜出来,“很晚了,快睡吧。”我说。 然而躺下后两人都没睡意,周瑜来搂我,“贾小如,跟你说件事。” 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我轻应:“嗯。” “觅子跟卫莱离婚了。” 默了一会,我问了句:“然后呢?” “他们现在要为孩子抚养权闹上法庭,可能会到你们法院起诉吧。” 已经起诉立案了,我在心里默默说了句。 他很惆怅:“当初是我把他俩给凑到一块的,就连结婚也是我一手安排的,如今却闹到这般田地,是不是我也得负一定责任?” 莫名心里不舒服,我有意问:“一边是兄弟,一边是她,你站哪一方?” 他横在我腰间的掌微微一动,黑眸凝向我,“你想说什么?” 我浅淡而笑。 周瑜急了:“他们都是老同学跟朋友,我只是感慨他们的婚姻怎会如此脆弱。贾小如,之前我就想跟你谈她,你一直避而不谈,今晚我就都给你说了。卫莱确实十二月初就回来了,她来找我说跟觅子离婚的事,要我帮她得到孩子的抚养权,我当时就严正拒绝了,不想理会这事。据说觅子那边很强硬,要孩子就没钱,要钱就没孩子。” “两相选其一,很公道啊。这世上本就没有鱼与熊掌兼得之理。” 周瑜没来反驳我,沉默了一会才道:“刚才我过去看见觅子哭了,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那小子抹眼泪,他反反复复地问我为什么卫莱从来都不爱他。能看得出来,他对卫莱仍旧有情,可能提出那样的苛刻条件也是想卫莱回头吧。” 忽觉索然,别人的婚姻与爱情为什么我们俩要在这夜半来讨论,尤其是其中一方还间接害死了我父亲。他们爱也好,恨也好,即使闹上了天去,又与我何干? 最好是这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我抱着我的周瑜过偶尔吵吵嘴的小日子,他们过他们鸡飞狗跳的生活去,井水不犯河水。 但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就是,你不想要什么,就来什么。 84.如意算盘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隔日卫莱就又来法院了,似乎听了肖东的建议还带着一名律师。 案件不是由我负责,但在过道里我与卫莱有过照面。她看见我时眼神惊异,似乎并不知我是在法院工作的,转而面色仓惶地低了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我淡淡地牵了下嘴角,走进了办公室。 然,之后工作进度很慢,直到玲玲回来,我抬起了头。 不用我开口,玲玲先主动过来跟我道说了:“贾律师,我跟你说啊,今天那离婚案的女方来了,是我接待的。她的谈吐啊气质啊都很好,人也长得漂亮,也不知道那男方心里咋想的,这样的老婆居然还能不要。” 玲玲本就是站女方这边的,加上平日里言情看多了。我就忽略了她的话,直接询问:“女方来我们法院提了什么诉求?” “还不是为了争取孩子抚养权,作为孩子的母亲,不想与自己儿子分开是人之常情。且从亲情与道义上来讲,孩子没法缺失母爱的。” “如此简单?没有提出别的诉求吗?” 玲玲想了想,摇头说:“没有了,她过来的目的很纯粹,就是想要孩子的抚养权,且提出男方必须支付孩子成年以前的赡养费。” 我手上一顿,原来关键在这。 在吴觅一方提出苛刻条件后,她打算退而求其次,将重心放在赡养费上面了吗? 说白了其实还是为钱。 今天肖东有事外出不在法院,下班时我赶了份报告晚了些,离开法院时已经是最后一个。刚走进停车场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唤:“贾如。” 我心中一紧,缓缓回身。 忽然觉得肖东失算了,既然这起案件交到我们法院来公审,就算他再怎么杜绝也不可能杜绝得了我与某些人的碰面。 比如,卫莱。 对着卫莱我连扯动嘴角微笑一下都不屑,眼神在瞬间就变冷酷了。她与那天在墓地时一般,仍然穿了一身白色长裙打底,外套一件米色羊毛大衣。 “我们可以聊聊吗?”她对我如是要求。 聊什么?你的婚姻?跟我没半点关系。 我直接拒绝:“没什么可聊的。”转身便要走向停车处,但听她追上来,语气急切:“贾如,我们聊聊,不会耽误你太久时间的。” 抬起手腕看了眼表,面无表情地道:“五分钟,就在这说。” 卫莱:“你是法院的律师是吗?能告诉我能得到孩子抚养权的胜算大吗?” “我们法院不会对外做任何不确定的答复,孩子的抚养问题本身是你们夫妻双方协商的,协商不成才交由我们法院判决,会从经济条件、生活环境、身体状况等多方面考虑。” 卫莱听我说完脸色就变成了惨白,然后闭紧了唇不再吭声。 我自是没道理在这看她发呆,既然“五分钟”时间都不用那便走人。在我启动车子时余光中的那道身影还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可等我把车开出来她突然跑到了车头前。 一脚刹车,被惯性带得人往前冲。 卫莱见我停了车,绕过车头跑到车窗边,待我蹙着眉摇下车窗后她一脸忐忑不安地问:“贾如,你能不能让阿瑜去劝一下吴觅?” 我透过车窗冷冷地抬头盯着她,许是被我看得别扭,她避开视线低声说:“吴觅现在铁了心要夺走孩子,只有阿瑜能劝得动他了。我找过阿瑜帮忙,但他……” “五分钟时间到了,”我截断了她,“麻烦你让开。” 卫莱怔了一下,又不肯就此放弃:“你听我说完再走好不好?除了这件事,我其实还想和你聊聊贾老师的事,贾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 她没有发现我眼中的冷意加深了,在她提及我父亲的时候。 我移转目光向前方,开口时语气冷冽:“卫莱,这世上谁都有资格,唯独你没资格喊我爸是贾老师。你可以尽管站在车边不走,试试我会不会一脚油门踩下去。” 卫莱退开了。 我驱车离开法院,心头一片萧冷。 回到公寓时已经天又黑了,这两天感觉挺累的,工作压力是不太大,主要心累。 以为回到家中起码会有热饭菜等着我,可进门就一片漆黑,冷冷清清,明显周瑜也还没回来。开了灯后,我翻出手机,并没有任何未接来电与短信。 迟疑了下,拨号过去,响了有十几声才被接起,周瑜声音穿透过来时明显周旁哄闹:“喂?贾小如?今晚我要晚点回来,觅子这边有点事,你别等我了。” 又是为了吴觅! 原本心里就存了气,再听到手机里传来的聒噪,和周瑜一声招呼都不打的行为,我顿然间就恼了:“吴觅又有什么事?喝酒撒酒疯了?你是陪酒的还是专门替人擦屁股的?” 可我一通质问并没得到周瑜的回复,他的手机似乎被人抢走了,紧接着听见钱小宝的大嗓门传来:“老大,今晚我们陪觅子不醉无归,天涯何处无芳草,哪还找不到女人啊。” 我气得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什么乌烟瘴气! 挂断电话后我想想气不过,给周瑜发了条信息:十点之前不回来就不用回来了。 但转身看了看他这屋子那高科技的门,连反锁都不能。 昨晚煮的泡面吃的,今晚又没兴致做饭,还是煮泡面。吃到一半时觉得很没意思,空空荡荡的房子就我一个人独坐在内,周瑜忙公事我或还能体谅,但忙的是那档子烂事。 把余下的面都给倒了,洗完澡出来看了眼手机,上面依旧没讯息也没来电。 不做无意义的事,我在临睡前给周瑜又发了一条短信:明天我会搬回自己公寓。 同样的夜半,某人悄悄地回来了。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我就醒了,他蹑手蹑脚地来了趟床边,又悄步走开去了浴室。 周瑜再回来时已一身暖意,他悄声在我身边躺下,又悄悄地把手掌爬到了我的腰上,等了一会发觉我没“醒”,这才肆无忌惮地贴上来将我紧紧搂住。 他睡觉时喜欢搂着我已经成习惯了,我装睡着,一直都没有睁开眼。 或许是他的怀抱总归是暖融的,而那有力的心跳规律地跳跃着,我还是朦胧睡去了。 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伸手一摸,是凉的,明显人走了一会。 拿过手机翻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回信。 嘴角牵起一抹讽凉的弧度,连我会搬走都不在意了吗? 捏了捏眉心,有点头疼啊。一段婚姻的破碎通常都是从男人晚归开始的,我得想想有什么招把他的魂给招回来才行。 然而就在我边想着招边拉开门走出卧室时,突然见有道身影从眼前晃过,眨了下眼,以为是幻觉,却见那人到桌前放下盘子后回头吩咐:“漱洗了没?要是还没就快去,洗完出来吃早饭。”我没作声退回了卧室,心情起伏不定,意外他居然还在家里。 等我漱洗好再走出去时,周瑜已经坐在桌前等着了。 默声走过去,发现桌上盘中竟不是以为的荷包蛋,而是已经切成小块的牛排,旁边还配了些蔬果。我不由挑眉,他一大早的脑子抽了什么疯,怎么会煎牛排当早饭? “尝尝看,我煎的是七分熟。” 牛肉一入嘴我就吃出了红酒味,如果不是他在煎的时候淋了红酒,就是用红酒把牛排泡过。当红酒遇见牛肉,可能是老天安排的奇遇,契合得让人赞叹。 不得不说,他这牛排煎的火候不错。 随口问了句:“怎么想到大早上要煎牛排的?” 周瑜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早饭要吃好,人老外早上吃得都是面包、吐丝、熏肉,身体才强壮。你要觉得好吃,以后我天天给你煎。或者你喜欢吃虾,咱们回头去买一些阿根廷大红虾回来,我给你牛排与虾换着档吃,偶尔荷包蛋清清口。” 我看着他不语。 即使他面上神色从容不迫,也瞒不过我的眼睛。以往我们的早晨模式是谁早起谁做早餐,若来不及就各自在外头买了解决,并不强求双方一定得坐下来吃。现在他在那规划着今后我每天早餐的食谱,不是他在异想天开的说大话,就是——他慌了。 所以原本该一早上班没影的人还坐在桌旁跟我谈着早饭论,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他看见了我昨晚给他发的短信,怕我当真一怒之下搬东西走人呢? 周瑜被我看得不自在了:“怎么不吃了?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低下头叉起余下的牛肉送进嘴里,确实美味不可辜负,别的事吃完了再说。 等我吃完那块牛排,开始吃搭配的圣女果时,听见周瑜在旁问:“你一会是不是去上班了?车子今天还有别的用处吗?” 我抬起头:“你要用车?” “嗯,你要是不用车就我开车送你到法院,然后你下班时我再来接你。” 念头一转就明白他用意了,我不禁笑了,脸上含了微讽,“周公瑾,你这样治标不治本。” 明显那双眸子闪了一下,随即假装听不懂地询问:“你在说什么呀?” 我看着他,不答反问:“今天所里有什么非你去解决不可的事吗?” 他摇摇头,“最近所里都是闲杂事,不过问你拿车是可能要走乡下访,去社区宣传一些年前安全防护知识。” “这活动必须你到场?” “也不是,可以安排下面的人做。” 我点点头:“那行,你腾出半天时间来,我也给单位请半天假。” “要干嘛?”看出了他的惴惴,我故意说:“搬家。” 他一听脸色立即跨了,急急来抓我桌上的手说话:“贾小如,别啊。昨晚是我犯浑,前一条短信没看见,后面那条看见时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所以你一大早的煎牛排,其实是在候着我是吗?怕我乘你上班时偷偷搬走,连车也找了借口开走?” 周瑜的表情显然是如此认为的,也如此盘算的。 我见状失笑:“放心,当初搬过来时是你亲自动的手,要搬走自然也得你来。而且,就算没了车,打通电话喊个朋友来帮忙,这个人缘我还是有的。” 他眉毛一皱,“找肖东?” 我冷怼了回去:“我不是只有肖东一个朋友。” 他讪讪地转开了视线,摸出手机。 听他交代完所里的事后,我也给玲玲打了个电话,让她代我请半天假。是故意不当着他面打给肖东的,免得他听见了又小心眼。 桌上的空盘也不急着收,我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便进入正题:“说吧,你打算管他们的事管到什么时候?离完婚?法庭审判结果出来?还是后续纠缠更长时间?” 周瑜面露为难:“不是我想管这档子事,可觅子是我兄弟,我不能置他于不顾。” “那卫莱呢?” 他僵了一僵,有点别扭:“她确实也有找过我,想我帮她劝觅子把孩子抚养权给她。可现在孩子这事觅子父母的态度很强硬,我昨儿才得知提出诉讼的其实是他父母。” 我挑起眉,原来事件背后还有这一层。 不过这与我要跟他谈的事无关,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问:“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之前校园霸凌案跟车祸案,他哪一次不是霸气凌人,火爆脾气都不知道朝我发了多少回。这次不过就是吴觅撒酒疯,他都搞不定。 周瑜自是不承认:“我哪有啊,反正……反正今晚不管谁找我,我都不出去了。” 我摇头,“刚我说什么来着了,治标不治本。你今天晚上不出去,明天呢,后天呢?然后,今天找的不是喝醉的借口,是别的事,比如跟谁打架受伤了,你去还是不去?” “这……应该要过去看一下的吧。”周瑜察言观色着在看我。 但我此时脸上不见喜怒,他无从辩驳,只得小声询问:“打个电话了解下情况可以吗?” “周公瑾,你不需要把姿态放得如此的低。” 某人闻言立即面露委屈:“媳妇都说要搬走了,我能不把姿态放低吗?” 深知这人是无赖,能利用一切对他有利的条件,我也不上他的当,继续道:“其实就是一道选择题,兄弟、朋友、老婆,你选哪一个?”我姑且将卫莱定义为他的朋友。 周瑜睁大了眼,一脸想当然:“那还用说,当然是选老婆啊。你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我再浑也不可能为了别人而不要你啊。” 虽然他的答案入我心,但我认为这不过是他的本能应答。只能说在他心里,三者的地位我是排在第一的,可现在我要他做的是一个割舍,可能会痛,但总有结束的时候。 我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肩背靠进椅子里,“周公瑾,卫莱找过我。” 知道道出这个事实他定会大惊失色,果然,他原本还算镇定的神色倏然变了,眼神紧迫地盯着我问:“她找你做什么?你们……吵了吗?” 失笑了下,“我是随时会与人吵架的脾性吗?” “可那天你看见她……” “那天是因为,”我顿了一秒,“老爸的居所不容她来侵扰。” 事关老爸,我才会失去理智。平日里,我还是个挺理智的人,当然,面对眼前这无赖,我的理智有时也会消失。 周瑜问:“她是什么时候找你的?在哪找的你?”似乎又觉不对,想不通地自言自语:“不对啊,她一没有你电话,二不知道我这地址,她还能在哪找到你?” “法院。”我淡淡丢出两字。 他惊惶抬头,“她去法院了?什么时候?” “昨天。既然吴觅那方会去法院提出诉讼,她作为当事人自然也会找律师来法院了。她看见了我,然后在法院的停车场等着我下班。” “难怪你昨晚会对我生这么大气。”他倒是脑子转得快,立即get到点了。 我也不否认,本身卫莱的出现就对我心情造成了波动。 周瑜又问:“她找你说了什么吗?” “让我传话给你,帮她劝吴觅把孩子抚养权给她。” “这事我都给她说了我管不着也没功夫管,怎么还来找你了?”他脱口而出的话让我心中一动,他其实并没在帮卫莱? 周瑜见我不语又来追问:“她还跟你说别的没有?” 我轻哼了声,“原谅我没那么多时间去应付她。” 周瑜察觉到我的态度变化,从椅子里起身到我跟前半蹲而下,与我平视了才开口:“贾小如,她一直想找机会给你解释当年那件事,如果你不想听她说,那么听我说好吗?” 不等我开口,他已经强行拉住了我的手又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头最在意的人是她,在四年前那场车祸之后,她就成了你心头的那根刺,拔不得,因为扎得实在太深了。可是我们不尝试一次,谁知道会不会就痊愈了呢?” 这时周瑜眼神诚挚,语气真切,他没有再说别人离婚的事,他想要拔掉我心头的刺。 有那么一瞬我动摇了,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听听又如何?是非黑白总有定论的。 就在我打算一咬牙就点头了的时候,门上突然传来动静,我们两人同时下意识地扭转回头,看见周亮背着包潇洒走进来。 他似乎没想到我们会在家,脚下一顿了便阴阳怪气地嚷了起来:“这是什么节奏?求婚?跪地求饶?老三,如果是,你这也太没出息了吧。” 我有种无力感,对周亮的突然冒出,也对刚刚拿起的决定被中断。 85.兄弟相处模式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本就心思活络,又对我察言观色透彻,定然看出了我刚才的松动。这下被他二哥打断了,顿时恼羞成怒喝问:“你怎么又来了?” 可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是他家那难缠的老二周亮。 只见周亮甩下背包在地上,恍若无人地穿走客厅到沙发里坐下,还把腿往茶几上一翘,吊儿郎当地道:“老子想来就来,你还能怎么的?” 周瑜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跟他家老二向来说没两句就要暴脾气的,一个箭步冲过去质问:“你不是说借了老子的车用几天,然后就滚回美国了吗?” “你也说是借车了,当然得还回来给你啊。”周亮慢条斯理地怼了回来。 周瑜:“难道不会托运吗?老子托运费给得起。” 周亮哼了声:“你当我愿意回来呢,还不是老大施加压力逼着我待这。” “关老大什么事?” “他明天的飞机抵京。” 我心中一惊,周念要回国了? 周瑜同样也很吃惊:“你说老大要过来?他一个人还是跟嫂子?咱家老头子和太后呢?他们也一道回国吗?” “老头子和太后周游列国呢,现在啊不知道在哪快活呢。” “那老大怎么无缘无故回国?” “说是北京那边有个项目,必须要他回来谈,就乘着这个机会过来光顾你了。” 听着周亮的幸灾乐祸,周瑜眉宇蹙了又展开了,转过眸来看我,“贾小如,咱们搬家吧。” “……” 他倒是现在想起我那搬家的提议了,之前坚决反对,听见他家老大明天要回到国内了,立即就同意搬我那去了。这是有多惧怕他家老大呢? 记得那天为向我证明,还特意跟他老大连线视频,还见到了他的嫂子呢。那会他跟周念说话时,也没见有多惧,怎么这会儿就变成老鼠见到猫,直接想跑路了。 我没表态,周亮缓缓悠悠地丢来一句:“老大驾临,你试试看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不。” 周瑜嘴角一咧:“谁说我要跑了?你跟老大都跑来住这了,我总得把地方腾出来给你们啊,难不成让你们住酒店?我倒是不介意,酒店怎么着客房服务都方便,环境设施也不差,怎么样,现在给你订酒店房间如何?” 心中微动,他其实是在打以退为进? 但周亮没那么好糊弄,皮笑肉不笑地回:“都是一家人,何必分彼此。这间屋子我设计的时候特意多元化,一共有三个房间加上一个书房的,房间绝对够。所以住什么酒店啊,那多见外。” 周瑜被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扭头就要走,被周亮不紧不慢地问:“去哪啊?” 他顿步想到什么回走过来,到我身边拉了我的手,对着空气扬声喊了句:“上班!”然后便拉我走向大门,出门时听见周亮也故意扬声:“就你们这上班态度该被辞退,这都几点了才晓得要去上班。” 周瑜一听这话得意了,扭头对着门内吼:“老子请假了。” 然后,把门给重摔而上,发出砰然巨响,震得我耳朵都发麻。 乘电梯下楼时我问周瑜:“你跟你家老二怎么一撞上就要吵?” 结果他回我:“我们那不叫吵,是日常互怼,从小怼到大,彼此看彼此不顺眼。” 得!他们兄弟相处模式。 换个问题:“那你至于那么怕你家老大吗?” 这回他踌躇了下才道:“我不是怕老大,是老大那人太阴。不像老二什么都摆在脸上,跟你直来直往。老大心思太深了,快赶上我家老头那道行了,不过他的克星是我嫂子韩静雪,只要嫂子跟着一块过来,那基本没太大问题。” “那还搬回我那去不?” “当然不啊。”周瑜眉毛掀扬,“你别老惦记着回你那行不,等把他们这些瘟神送走了自然这边就安宁了。你得记住,我这才是你的家。” 耸耸肩,不予回应。 出来公寓了周瑜没撒开我的手,反而拽得紧紧的,扭头过来问:“反正上午都请假了,一起出去吃个饭?”我想想将近有一个月没跟他一块在外面吃饭了,便点头同意了。 可走到停车场就听见他手机在响,似乎是部下在某社区做安全防护宣传时出了什么问题,看那纠结的眉毛我就知道这顿饭是又落空了。所以等他挂断电话直接开口了:“行了,今天不宜谈事,你忙你的去吧,我也回单位了。” 转身便往车子走,他在后面喊:“那也带我一程啊。” “你自己不有车了?” “我没问老二要钥匙啊。” 拉开车门坐进去,丢给他一句:“自己上去问他拿。”踩下油门,车子从他身边划过。 周瑜有没有上楼再问周亮要钥匙我不知道,只知道我临时决定又回去上班,竟然让我又撞上不想见的人。这回不是卫莱,而是吴觅。 当时我刚停好车过来往法院内走,迎面而来几人踩着台阶向下。我第一眼还没认出吴觅来,一是他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又戴着一副墨镜;二是我也就匆匆扫过一眼便埋头往楼梯上走。是在与那几人错身而过了,听见其中有人疑唤出声:“贾如?” 我怔了下,停住步子回头,看见中间瘦高的男人摘下墨镜,露出清俊的面容。 吴觅不是卫莱,我可以对卫莱冷面以对,但是对吴觅不至于。 他原本应该已经要走了,见到我后与身边人低声说了两句,那几人便走了,而他走上台阶到我跟前。“有点事要像你求教,方便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下吗?” 话说到如此,我自是不可能拒绝,点头而道:“跟我走吧。” 在办公区域找个单独的空间还是有的,吴觅随我进内后没急着开口,而是低着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眼来向我看过来。 问的第一句话让我感到意外:“卫莱是不是找过你?” 默了片刻坦言承认:“有碰见过两次。” “那你已经知道当年那事了吧。”吴觅淡淡的语气里含着微讽,使我不禁蹙起了眉。 这已经是第三个人来我面前提及当年,似乎都在暗示着我其中有隐情。卫莱的我不想听,周瑜那边早上几乎就要讲了被周亮打断,现在吴觅又提起。 说不好奇是假的,但并不太关切,无非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事,与我无关。再大的隐情,也没有比我父亲的命来得重要。 所以我没有主动去提问,只当默认了等着吴觅下文。 但听他转移了话题:“还记得那年我找你时候的事吗?” “你是指……”我不太明白他说有事找我求教,却在这回忆过往的是什么原因,是看见了我就想起当年了? 他说:“就是卫莱第一次怀孕前,她跟我闹分手,我便来找你。后来得知她怀孕我心急得不得了,可她又因为赌气而骗我说孩子是老大的,当时我还真的犯浑信了。觉得自己爱错了人也信错了人,后来是被老大一棒子敲醒的,我跑去医院查,果然查到她故意改了体检单上的孕期。孩子确定是我的,可我们那时太年轻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了才来后悔。” 听了个不算短的故事,当年那个寒假我体味到的是孤独,那么他们纷纷扰扰,感受的却是绝望。吴觅说,卫莱不想生下那个孩子,但他却坚决不同意,他希望卫莱先申请退学一年,剩下的学业等生完孩子回来后再继续,可卫莱不肯未婚先孕,更不愿就那样把孩子生下来。 于是两人没有停止过争吵,终于有一次卫莱情绪过激摔了一跤,当时下面就流血了。吴觅吓坏了,打电话叫了周瑜一起把人送到医院,医生告诉他必须立即做清宫手术。 他心如刀割地看着卫莱被推进手术室里,躺在上面的卫莱眼神一片死寂。等到人被护士扶着走出来时,吴觅说当时卫莱的样子就像一张纸,随时被风一吹就倒的那种。 护士交代了术后注意事项就走开了,吴觅把钥匙给了周瑜让他开车,他则把卫莱横抱而起,整个过程中卫莱一句话都没说。 后面每日吴觅就像是在给卫莱做月子一样伺候的,各种小心翼翼,但到了第三天晚上卫莱突然在床上蜷曲了翻滚,喊着肚子疼。吴觅慌慌张张地又给周瑜打了电话,还是他开车送他们去医院,结果一检查说是清宫没干净,还需要再清一次。 这次卫莱再走出来时人就像快岔过气似的,走路都蹒跚,额头上还有疼出的冷汗。 医生让休息一个礼拜后再去复查,而等一个礼拜过后做过各项检查,医生却告诉他们说子宫腹壁受损,可能以后受孕会比较麻烦。 当时两人听了心情虽沉重但也没往深了想,只确定不用再遭罪就觉谢天谢地了。 吴觅说到此处就顿停下来,我隐隐觉得他话中有话,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及这段往事。迟疑了下,尝试询问:“是不是后来又发生什么事的?” 86.那年背后的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吴觅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点之前问了我一句:“介意我抽烟不?” 我看他眉宇间愁绪难展,心事重重,没有拒绝:“只能一根。” 他浅笑了下,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再吐纳而出,我微微退让开些,但室内还会有烟味飘散。见我如此反应,吴觅问:“老大在家难道不抽烟?” 我摇了摇头,“他不抽。” “看来他为了你还当真是洁身自好。”忽而他凝着我看,口中冒了一句:“如果我也能娶一个像你一样的老婆该有多好,我也一定愿意为她戒烟。” 我皱起了眉,这个赞美令我很不舒服。 “你曾经娶过卫莱,为什么不能为她改变?” 吴觅闻言讽笑:“为她?她从没爱过我,我做的任何事都没有意义。” 都已经到婚姻破裂了,感情有裂痕不用多想,我讪讪地转移话题:“你刚说有事要求教我,说说是什么事吧。” 可他却像没听见我的话似的,径自又道:“后来就要追溯到四年前冬天的那个平安夜了。” 我的呼吸一紧,心也漏跳了一拍,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 吴觅盯着我,“我知道你心中恨她,恨她平安夜那晚缺席了你父亲的表演,导致你父亲从台上摔下来。但是你不知道那一天她经历了什么,其实之前就有预兆,她自流产后月经一直不正常,有时腹痛难忍,前几天她实在疼得不行去医院检查了,刚好24号取的报告。报告上说,她得了子宫肌瘤。” 我不禁一震,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卫莱得了子宫肌瘤?可她不是生下孩子了吗?还是后来割除了肌瘤再孕的? “你可以想象当时她得知自己患上这个病后的心情,而她在发生任何事的时候永远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我,而是老大。老大在获知详情后也慌了,老实说,当年的我们太年轻,不懂子宫肌瘤到底是什么类型的病,看见一个瘤字都往癌症上面想了。” 所以当时无论是周瑜还是吴觅,都没了主张。卫莱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在他们面前只剩了眼泪,就在他们踌躇难决时,我赶去找周瑜,又因一个死亡电话而撂下就跑。 周瑜因为我再没有心思去管他们两人,吴觅只得独自带了卫莱去医院,他抱着她说不管是否恶性肿瘤他都会守着她。卫莱害怕癌症做化疗,害怕头发会掉,害怕变得很丑很丑,听见心爱的女人哭着说这些,吴觅哪里能忍得住眼泪,哭着发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爱她,如果不信,他可以立刻娶她。 等医院给他们详细讲述病情后,两人才得知这并不是个要人命的病,只要配合医生,最多是动手术切割,然后调养身体。 当下吴觅就决定给卫莱安排手术,跑前跑后定下病房。这次手术当然不是上回流产时能比的,医生做了一系列各项检查,对比数据,研究方案,安排出来手术时间。 这一回没有周瑜的参与,全程只有他们两人。卫莱的无助与害怕,只有吴觅知道,她开始学会了依赖他,所以这场手术之后吴觅觉得很开心,他以为他终于走进了卫莱的心。 周瑜建议他乘热打铁,不如早日结婚。娶卫莱当老婆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一合计觉得可行,立即就回去跟家里说了,原本家里都还起中立态度,可没过几天突然坚决反对起来。 原因是他们特地让人打听过卫莱的家庭以及身体状况,都很不满意。 卫莱家境贫寒,父母离异,而身体状况只要稍微一查就查出了之前得子宫肌瘤的事。吴觅家里再宠他,也坚决不同意他娶一个子宫不健康的女人。 后来是周瑜给他出主意让生米煮成熟饭,有了孩子后他家里再不同意也不可能说不要这孙子。于是吴觅便如此行,可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卫莱的肚子都没有动静,再过两月还没动静时去医院查问,结果得知卫莱的子宫在接连手术创伤后很难再怀孕。 医生说也不是没有怀孕的可能,可以尝试做试管婴儿。 花钱吴觅愿意,但是没想到做试管婴儿时母体会很疼,那疼熬着忍一忍也就罢了,却不是能够百分百的成功。一共做到第三次,才终于着床成功的,当时卫莱甚至哭着求他再也不做了,他既心疼又后悔,为什么当初自己那么随意地让她怀孕,要让她今天来受这苦。 成功怀孕后的卫莱好日子并没有来,初期得卧床养胎,一个月一过就开始孕吐反应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到后来胃上发炎开始吐血丝。 到两个月胎儿稳定了,吴觅开始带卫莱回家正式谈判。他父母得知后如周瑜所料的,又惊又怒,但又不可能当真不要孙子,只得退而求其次同意他们结婚,可提出条件必须得在婚前做财产公证。当时他们一心结婚,让财产公证就财产公证了,安心领上证才是第一要事。 领证之后吴觅很开心,他终于如愿娶了卫莱,至于婚礼可等卫莱生下孩子后再补办。 可能越难得到的越来之不易,卫莱的孕吐反应持续长达五个月之多,后面吐得都有血了。连带着她的肠胃炎都犯了,可因为怀孕期间不能用药无法治疗,就这样一路拖到八个月的时候又差一点流产,不得不剖生早产。 生下的是儿子,对卫莱而言是最大的福音,至少在吴家她站稳了。 孩子早期都是在保温箱里养护的,而这一路怀孕的艰辛让卫莱对孩子产生恐惧,她并不太愿意去看孩子。相反吴觅却十分疼爱儿子,跑前跑后一天要看无数趟。 刚生产完的孕妇心理其实很脆弱,在看到吴觅眼里心里只有儿子没有自己后,卫莱很难受,也对孩子越加排斥。以致于后来婆婆抢着要带孩子时,她就直接撒手不管。 吴觅将这些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后,没有提及他们为什么会离婚,只来问我:“贾如,你是律师,从你专业的角度来看,我和她谁更适合抚养这个孩子?” “孩子是你们夫妻双方的共同产物,没有谁比谁更合适一说。孩子成长的最好环境是父爱与母爱环绕下,家庭和睦。若非要从中做一选择的话,孩子与母亲之间的感应要比与父亲多一些,来自于婴幼时期母体的孕育情感。所以一般情况下,法院会将未成年孩子判给母亲。” 吴觅听后又问:“你说的是一般情况,那特殊情况呢?” “法官会视双方环境而作判断。” “就是也有判给父亲的先例?” 我答:“这当然有,世事无绝对。” 他低了眸若有所思了一阵,抬起头来时目光灼灼而视我:“你能当我的律师代表吗?” 微感意外,“你不是请了知名律师了吗?” 他摇了摇头:“那是我父亲请的,我想请你。”他顿了下,下一句却是:“请你输掉这场官司。” 心头一震,我眯了眯眼,疑问出声:“为什么?” 他的眼中变成荒芜:“我用婚姻绑了她四年,现在要解除了,难道连她唯一仅剩的也剥夺吗?她要来跟我争抚养权,可事实上我从未想过要和她争。” 一直以为吴觅给我讲这许多前因后果,为的是告诉我他更合适成为孩子的监护人。现在却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禁对他冷眼,语声也变寒:“吴觅,孩子不是你用来成全爱情的工具,如果卫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那么就以你此刻的言行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居于你所述的考虑,我想我们法院会重新审视这起案件,或许孩子的爷爷奶奶才是他最好的港湾。” 看着吴觅惊愕的表情,我又继续:“至于你所说的请我当律师代表,很抱歉,此案不归我管。即便由我管,我也只会依照法律程序来辩护,而不会如你所说的故意输掉官司。” 说完我起身而走向门处,等拉开了门后才转过身来对他说:“抱歉,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你若无事,请尽快离开吧。” 我走出了门,却没走出两步听见吴觅从后追上来大声喊:“贾如,你当你跟老大能长久吗?”等我回转头,面色严寒地看他时,他说:“今天的你们就是当初的我和卫莱,终有一日你会知道,婚姻不止两个人,会有很多人来拉开你跟老大之间的鸿沟,最终分崩离析。” 若说刚才我只是微怒了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他交谈,这一刻我心底多了沉怒。 “吴觅,有一件事你可能忘了。我与你不同,你说卫莱从未爱过你,但是周公瑾,也就是你的老大,他是爱我的。所以不容你操心,我们不会像你跟卫莱一样的。” 吴觅的脸色白了又白,阴沉地瞪着我问:“那么你呢?你爱老大吗?” 天知道!我懒得再和他说,调转身而走。 可下一秒吴觅的话使我全身僵住,他不是对我说的,而是——“老大,你听见了吗?你信誓旦旦地以为她也爱你,可她有对你说过爱吗?我早说过的,是我们一厢情愿。” 我缓缓转身,看见吴觅握着手机贴在耳边。 “你很无聊。”我说,面无表情,眼神极冷。 87.狗性子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吴觅把手机移开,看着我笑,“老大刚才跟你说了同样的话。” 他见我不应,又低敛了眸道:“是,我确实很无聊。在你刚刚张扬的批判我时,我就想让老大听听你怎么说他的,刺激他也刺激你,可你们连反应都一样。不得不承认,你们两人是绝配!但是贾如,我没有在微言恐吓你,老大的家庭比我家都还复杂,你们即使现在领证结婚了,难保将来不受影响。如果可以,尽可能的过二人世界吧。” 这是我对你们的忠告! 吴觅留下这句话就走了,身影落寞萧索。 他的警告正是我现状要面临的,明天周家老大就要来了,从小到大他在我眼中就是大人,是周瑜的家长。连无法无天的周瑜都忌惮的人,我又怎可能不担心呢? 周念怎么着也是明天来,今天下班了回去还得面对周亮那尊大佛呢,我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是故到了下班点我也还在磨蹭着,玲玲喊我下班,借口上午晚过来落了一些事没做完要加班,于是办公室的同事走得七七八八就剩我一人了。 我有想过问玲玲把那起离婚案的资料拿过来看一下,但最终还是罢了念头。即使知道了当年的隐情,也改变不了我对卫莱的看法,因为整件事里我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至少,他们还有精力在这打官司,为爱情牺牲;而我只能在晦暗里,缅怀已故的亡父。 “怎么还不走?”肖东的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抬起头,见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侧,目光扫过我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面是我无聊打下的搜索——如何与男方家人相处? 肖东好笑地问我:“这你还搜索百度?找到答案了吗?” 我苦笑着摇头,“胡乱打的。”鼠标点击右上角的叉叉,把页面给关掉了。搜索打出来,各种答案都有,但是没有一种适合我。 想想也是,谁的婚姻能够被复制呢?谁又会有一个周公瑾这样的老公呢?所以从别人身上找到的不是雷同,也不是经验,只是问题所在。 肖东问:“还不下班?我可不记得有交了什么重要案件给你,让你不得不加班啊。” 我心不在焉地敷衍:“一会就回了,你先走吧。” 但肖东过来帮我把电脑给关机了,手指扣了两下桌面说:“走了。” 无奈地耸肩,只得收拾了东西起身。 肖东边走边问:“你老公的家人要回国了?” 我摇头:“不是要回国,而是已经回国了。” 他挑了下眉,“那不是正好,你们领证好几个月了,也是时候跟他家人见面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这有什么让你可烦躁的?还是他家里反对你们?” “也不是。”我淡声否定,“你就别胡乱猜了,说了刚才我就是随便打了搜索下的,算是学习一下婆媳之道不行吗?” 虽然大多数事我都没瞒过肖东,但涉及私人情感,不想过多的带入到工作里。 而肖东听完我的话直接嗤笑出声:“你恐怕是第一个在百度上学习婆媳之道的人。” 停车场里分道扬镳后我就往公寓方向开,等到了公寓楼下停下时,没急着先上楼,而是给周瑜发了条信息问他下班没?过了五分钟他才回我,说是局里招他过去开会了,要晚点才回来。言辞间好像忘了家里还有周亮在这件事。 没道理已经在楼下了还不上去,我咬咬牙,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菜然后拎着上了楼。 开门的一瞬香味扑鼻而来,紧随而至的是优雅的钢琴曲在室内盘旋。 我关好门闻声而寻,但在屋内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周亮,却见厨房的灶台上搁放了一盘铁板大虾,而煤气灶上搁着一只砂锅,我闻见的香味正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不见身后有人,伸手掀开了锅盖,然后蓦然而愕。 那砂锅里装的竟是佛跳墙。 这绝对不可能是周瑜的手笔!周瑜充其量能熬个鸡汤就不错了,佛跳墙这种繁杂工序的菜不能指望他,当然,指望我就更难了。 我看旁边还有一个高压蒸锅,凑近嗅了嗅,判断里面应该是清蒸鱼。 就在这时,门上传来动静,不知是谁回来了。我转身回走去察看,没走两步,就见周亮出现在厨房门口,手上还拿了一瓶海鲜酱油。 他看见我面露意外,摘下塞在耳朵里的耳机,盯着我问:“你们不是搬走了吗?” 我莫名其妙:“我们什么时候搬了?” “上午老三不是喊着你搬家来着的。”他理所当然地回我。 闻言我哭笑不得:“他那只是说说而已,我们根本连东西都没拿。” “意思是,你们不搬了?” 我的心里有十万头草泥马跑过,嘴里认定:“不搬。” 周亮:“哦,那太遗憾了。”只是脸上没半点惋惜,反而讳莫如深地说:“明天老大来有好戏看了。” 听周亮的意思,厨房的这些美味是他做来犒劳自己的。我自是不会不识趣地也要去吃,有想过叫外卖,但还是翻出了面条打算煮一碗将就着吃算了。 锅里添了水等着煮开时,我开始拆面的袋子,听见身后周亮走进来。他在我身后晃了一晃,“泡面?你就给老三吃这些?也够寒蝉的,难怪看着那小子整天面如菜色。” 我手上顿了顿,忽略他这扰人的声音,继续把调料袋子拆开,正要往碗里倒,又听见周亮开口了:“你不会是就这么调料用开水拌拌就吃了吧?那里头有多少不卫生的添加剂啊。” “我每次泡面都这么泡的。”头也不抬地回应。 “赶紧把它扔了,算了,我的汤牺牲点给你一些煮面。” 这下我抬起头来了,他还熬了汤?在哪?只见他转身到厨台另一侧,那里居然搁着一台电煲锅,还插着电呢。“把你那白开水给我去倒了。”他如是吩咐着。 我立即拿了另一个容器把开水装过,锅给空出来,然后……由周亮操作。 以为至多是煲的鸡汤一类,没想他煲了只老鸭,看汤的浓白度应该有不少时间了。当汤倒进煮面的锅里时我看他一脸的心疼,不过开了火,便见他眉色舒展了,并且主动接过掌厨勺,一面烧汤一面开始处理面条。 他用我刚烧开的开水先把面条给淋了一次,然后再下水过,捞起来后又用纯净水给淋一次,如此反复操作到第三回,他开始往老鸭高汤里头下面了。 周瑜进门时,就是看见这副还算和谐的画面—— 我和周亮一人捧着个大碗,碗里头是吃到一半的面条,而周亮正高谈阔论他的高汤是怎么吊出味来的,煮面条又为什么要有那几道工序。 周瑜的突然回来只打断了一下周亮的激情,朝门边飘了一眼就又继续讲说了。我也看了一眼周瑜,看他一脸惊愕的傻帽样暗暗好笑,不过很快回眸又盯着周亮认真听讲。 周瑜自是不肯被忽略,脱下外套就嚷开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探讨厨艺?” 周亮停下,一脸的被打断了的不快,对我丢下一句:“回头再给你细说佛跳墙的做法。”便转身走进了厨房。 周瑜扭着头看他家老二身影消失了才来问我:“你咋和老二这么的……”他寻找措辞:“和睦?”我听了没好气:“难道你还希望我跟他吵架呢?” “老二那狗性子,吵架是正常的。” “……” 我看他们两兄弟都是狗性子,周瑜是二哈,周亮是傲娇的柯基。 傲娇者只需你摸准了点,那便能顺毛。而厨艺似乎是周亮引以为傲的,他在吃的上面讲究到吹毛求疵地步,做东西的每一步都必须精确到位。所以当我开口询问他为什么煮面要那样煮时,敲中了他最care的点,然后就有了周瑜进门看见的这幅和谐画面了。 手上一空,我还剩了一半的面条被周瑜夺走,他嘀咕着说:“我还不信他煮面能有多好吃,还不就那样水煮煮的。” 然而等他尝了一口后不说话了,呼啦呼啦只管吃,一点没意识到这碗面是我的。 最后连汤带水都给他吃光了,还意犹未尽地看向厨房口中问:“面条还有没有?” 我有踹他一脚的冲动,刚为了配合他家老二那解说欲,我就没吃上几口面,汤也就喝了两口,他倒是好,连碗端,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无回。 88.谁家男孩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后来我问周瑜他家老二的厨艺怎么会这么好,他哼着鼻子懒洋洋地说老二这人生活讲究,吃的、穿的到住的,都必须得按照他最舒服的来。那什么是最舒服的?吃肯定是要吃好,这个“好”字并不在于食物的价位,而是美味。 据说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他尝遍了世界各地的美食,却觉得大部分美食都虚有其表,言过其实。然后他便开始自己做了,以他那精致的过法自是不可能将就,于是精益求精,对每一样他感兴趣的菜都研究到极致。 也不知周瑜动了什么心思,居然得周亮允许,把他那佛跳墙给端出来了,一会又从里头端出来一条清蒸石斑鱼,而周亮始终没从厨房里走出来。 若不是菜太美味,我真的想去看看周亮是不是被周瑜给敲晕在里头了。 清蒸鱼的味道自不用说,鲜美嫩滑,且上面淋了海鲜酱油汁,把味道全都吊出来了。主要是那佛跳墙,以前我也就在饭店里吃过正宗的,周亮做的堪比五星级大厨的手艺。 据说佛跳墙的工序非常繁琐,食材也繁多,但最后出来的成品却只有小小的一锅。别看这一点,怕是周亮做了一天了有。 在锅快见底时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厚道,人家厨师都没尝一口呢,我们却快全吃光了。于是踢了周瑜一脚:“你不叫你家老二出来吃吗?” 他眉色未动地回我:“不用,他在研究他的老鸭煲呢。我刚给他鸭汤提意见了,这会儿他没功夫管别的事。” ……他还能提出意见来?合着就是用这手法把周亮给拖在厨房里的。 正念转间,突听周亮一路喊着跑出来,“老三,你过来尝尝看呢。”只见他手上还端着一个小碗,一脸焦虑地来到桌前,看也没看桌上被我们吃得见底的锅,碗搁到了周瑜面前。 发现里头盛了一小碗的汤,但比起之前煮面用的似乎没那么白了,也不知道他在里头又加了什么食材进去。周瑜尝了一口,眉头皱得有点做作,像是在嘴里回味了一番,啧啧而评:“还是有一股子鸭肉的腥味在里面,虽然你放了菌菇掩盖,可鸭味太浓郁了。” 周亮闻言自己也喝了一口,脸便垮了下下来,一声不吭地回走进了厨房再没出来。 我有些看不过去,小声说:“你也太滑了,用这馊主意整他。老鸭煲能没有鸭肉味道吗?” 但见周瑜不厚道地笑了起来,“谁让他吹毛求疵呢,不丢个难题给他这一晚上咱能安宁吗?”事实上,这晚睡觉也没怎么安宁,厨房里时不时传出油烟机的声音,又有锅砸地上的哐当声,还有碗摔碎的破裂声。 总之我没睡好,而始作俑者倒是倒头就睡,跟没事人似的。 隔日一早起来我刚梳洗完出门,就被周亮给吓了一跳,只见他双眼发青地站在我门前,手里端了一只碗,“来喝汤。” 我仔细看了又看,他手里端的碗内清可见底,这还能是汤吗? 咬了牙当小白鼠,接过碗想一口气喝下,但只喝了一口就觉淡淡的鲜味在舌尖蔓延而开,咦?不是老鸭汤啊,清清爽爽还挺好喝的。 周亮问:“好喝吗?” 我诚实点头:“好喝,是什么做的?” “白菜。”他丢给我两字就转身走了,这回不是走进厨房,而是回他那屋了。 耸耸肩,白菜煮汤有这么鲜美吗?我去厨房溜达了一圈,竟是没再找到那锅老鸭煲了,是不是折腾了一夜终于放弃了,改而煮了个别的汤算数? 我没多想,收拾一下东西就先去上班了。 今天法院很清冷,办公室里同事们手上的活也都忙得差不多,闲聊着再过几天小年时的聚会。听玲玲说吴觅的那起离婚案将会在年后才开庭,似乎年前便没有什么大案子需要庭审了。中午准备去吃饭,刚与玲玲一起走出法院,就有一小男孩突然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哭喊——妈妈! 顿时一同走出来的同事都朝我侧目,玲玲更是惊愕地瞪着我:“贾律师,不是吧,你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了?” 事实我比她还要吃惊,这是哪里来的小孩?怎么认错人了? 环看四下不见有貌似孩子母亲的人,我无奈地弯腰蹲下拉开些男孩询问:“是你妈妈不见了吗?”男孩脸上两行泪哭得很伤心,他双手抱着我的手臂边抽噎边讲:“妈妈,你不要小核桃了吗?小核桃做错了什么,妈妈告诉我我一定改。” 这时同事们围聚过来,纷纷询问哪里来的孩子,怎么孩子会叫我妈妈,甚至有人说我是不是偷偷生了个儿子。玲玲最奇葩,她颤着手指指着孩子说他不会是那离婚案的小孩。 我有翻白眼的冲动,吴觅与卫莱的离婚案中,他们的孩子不过三岁,这孩子看着都有七八岁了。而且要是我儿子,我岂不是二十岁就要生娃了? 二十岁!心头忽然咯噔了下,上一次卫莱怀孕是什么时候? 不怪我胡思乱想,而是我实在想不出这小孩怎么与我牵扯上关系的。 难道真的是认错人了吗? “出什么事了?”肖东从外面回来,看见我们围聚在这边询问出声。 不用我答,玲玲先扬声而道:“有个小孩哭喊着咱们贾律师为妈妈,但是贾律师好像不认识。”肖东挑了挑眉,走过来时男孩还往我怀里缩了缩,一脸害怕的样子。 “有四周找过谁丢了孩子吗?” “还没来得及找呢。” 肖东冷斥:“那还不快去找。”于是围观的人都散去,就剩了紧拽着我不放的小男孩。 肖东好笑地看着我们:“还不知道你这么得小孩缘的,居然一来就是个这么大的儿子。”我觉得头都大了,几度欲撒开胳膊但都被男孩扒住了不放,只得放弃了道:“别幸灾乐祸了,先想想办法解决眼前这问题吧。” “先带进去吧。” 叫了鸡翅桶的外卖。 男孩在有吃的后终于肯撒开我的手了,专心致志地啃着鸡翅,一脸满足。 我正循疑间,肖东在旁开口:“这还用想?谁家孩子还能真的认错妈的,自然是你认识的人呗。”愣了愣,他话是有道理,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他啊。” “你不认识他,不代表不认识他家人。想想会是谁给你玩这样的恶作剧。”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哪个同学或朋友会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而且还故意跑到法院门口来捉弄我的。 突然静谧的空间里有单音铃声响起,我循声而望,发现男孩拉起了袖子露出腕间智能手表来。我和肖东对视了一眼,然后男孩当着我们的面接通了手表电话,开口便是:“妈妈,我在吃鸡翅呢。” 若不是这男孩一身的行头看着不俗,我真的要怀疑是不是讹诈了。 手表里传出的女声很模糊:“臭小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来啊?我跟你爸还在外面等着呢。”男孩答:“急什么,等我把小婶买的鸡翅吃完啊。” 等一下,他刚说什么?小婶?是指我吗? “周靖赫!”女人佯怒的低喝声,使我额头冒出黑线,我知道这孩子是谁了。 肖东说得没错,这世上没有认错娘的孩子,而会出现在我身边的姓周的又是这么大小孩的,我只想到一个人。 在我提议把鸡翅桶给带上后,男孩终于同意离开。走出法院门,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拉开了门,一左一右走下男女。男孩来拉我的手,一点不陌生地给我介绍:“小婶,那是我妈跟我爸。” 男人环着女人的肩膀走到跟前,目光在我脸上停驻了两秒后开口:“小如。” 我当真是受宠若惊,周家老大回国第一个见的人居然是我,还给我这么大的“见面礼”。眼前这对男女正是周家老大周念,和他的妻子韩静雪,不用说拉着我手的男孩是他们的儿子。 韩静雪不像周念那般深沉,满脸温和笑容地对我道:“小如,刚才是我们家周靖赫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介意的吧。” 我僵硬而笑着回:“不介意。大哥跟大嫂怎么会跑来我这?” “还不是小核桃,也就是周靖赫闹着想见他小婶,我跟阿念商量要不就先来你这找你了。小如,你下午上班忙吗?要是不忙就帮我们照看一下小核桃,我和阿念这么多年没回来A市了,想到处去逛逛。” 我想要拒绝:“为什么不把孩子一块带上呢?” 哪料母子俩异口同声:“不要。” 男孩先控诉:“我才不要跟她一起逛街,那是对我的虐待。” 韩静雪瞪眼:“谁还想带你了?你就是一拖油瓶外加电灯泡。” 男孩做了个鬼脸,在周念低眸看过来时缩到了我的身后。周念抬起眼看我,“小如,晚上一块吃个饭吧,到时让老三通知你地址。” 周念讲话有种领导对下属的那种气场,让人不得不承应。 当我领着小核桃又回到法院时,肖东都忍不住问了:“怎么把人又带回来了?” 我的回答是,一言难尽。 89.与周念的博弈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不过一整个下午办公室里因为多了个小人而变得特别热闹,小核桃嘴很甜,跟谁都容易混得熟,很快他面前的桌上堆了一堆的零食。 关键是当玲玲发现小核桃英文很厉害时,居然让他帮忙翻译一些英文资料。不过她很快酿成苦果了,一杯咖啡被小核桃着着实实地扑在了她的资料上,办公室里就听见她仓惶的尖叫声,最后孩子还是推到了我这里。 我看那张小脸半扬嘴角,眸中闪过狡黠,就知道这小子怕是个混世魔王。 第一时间给他在电脑上放了部电影看,总算把他给打发了没来找我的茬。 时间熬到快下班时都没见周念与韩静雪来找孩子,周瑜那边我已经提前给发了条短信说他家老大的儿子在我这,他也没回信。 倒是下班时忽然接到老妈的来电,我微感讶异。 等听完老妈的电话我很无力,原来周念与韩静雪下午哪也没去,居然跑我家去拜访老妈了。听老妈的口吻似乎对周念的态度很满意,也没有去介意他们下午上门而不是上午。 挂了电话后见小核桃在电脑前倒腾着什么,走过去一看连死了的心都有了,他竟然把我的电脑给弄蓝屏了,我那里头可是有不少资料的。 这时手机又响,是周瑜打来的,一接起就听见他问我可以下班了不。我看了眼电脑屏幕,没好气地说:“原本是可以的,现在不行了。” 赶在下班前找来技术人员修电脑,但修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把电脑恢复。技术人员无奈地摇头,说可能这台电脑要废了。我听见自己心里在滴血,懊悔万分不该图省事放电影给那熊孩子看的。 这时突听熊孩子兴奋地喊:“小叔。” 我回头一看,果然见周瑜正在走进来,他进门往孩子头上轻拍了下便走向我,“怎么样?电脑修好了吗?”我摇摇头,已无力说话。 “有重要的东西?晚点我让小宝过来看一下吧。” 也只能寄望钱小宝能帮忙修复,否则明天起我得没日没夜加班,许多重要资料都要重新录入。出来法院门周瑜提出坐他的车,免得一人开一辆了,反正明天是周末。 我们上车后周瑜就开始数落他侄子,然而小核桃不惧他,一句对一句,两人好不热闹。 车开了十几分钟后停下来,周瑜下车便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他侄子朝前走。我看这边既不是商业区,也不是美食区,不过走没五分钟就看见韩静雪在一家古朴的店铺门前探头张望,看见我们后立即笑眯眯地走过来。 “你们怎么才到啊?阿念都把菜点好了也上来了,就等你们三。” 周瑜应声:“这不是路上堵车嘛。” 韩静雪又来看我,“小如,小核桃在你那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我本想说没,但周瑜先告状了:“怎么没添麻烦?把人家同事的资料翻了咖啡,把贾小如的电脑也给弄崩盘了,里头不少重要文件资料都没有了。” 韩静雪一听立即轻斥自己儿子:“周靖赫,我是怎么交代你的?” “妈妈,我错了。” 看见男孩乖觉地道歉,我微感意外,刚才路上跟周瑜可是嘴上没吃亏啊,怎么到韩静雪面前就变这么乖巧懂事了? “都站门口作什么?还不进去。” 室内传来周念的语声,我们侧转过身,见周念不知何时站在了门边,许是见老婆不回去出来找了。我低眸扫了眼小核桃,只见他低眉顺眼的,原来是由来于此啊。 随门而入,我的眼神逐渐变成惊艳。 这地方看着门头普通,里面却内藏乾坤。整体风格是中国风,灯盏都是灯笼模式,还在室内设计了小桥流水以及木船。每一张桌子都搭了帐幕,可掀起来也可四个角拉下隔成独立的空间。周念引我们走至的是里面最大的一个帐幕,挑起幕帘,周亮已经坐在了桌子背后。 “坐吧。”周念以主人之姿招呼我们。 满满一桌的菜,无论是从摆盘到食材都很精致。等我们入座后周亮就吊儿郎当地开口:“开瓶红酒呗。”但被周念否决了:“老三和我都要开车,要喝你自己喝。” 周亮不快:“一个人喝有什么劲。”但目光随飘到我这,眼神一亮,“你喝不?” “喝。”这声喝不是我说的,而是韩静雪,“给我跟小如开一瓶,我们三个人喝。” 周念蹙眉,“你凑什么热闹?” 韩静雪抿唇而笑:“就是看今天热闹,兴致高才喝上一杯呀。你们两个司机喝茶就行,我们反正不用开车,这么精致的一桌菜没酒怎么行?” 周亮屁颠屁颠跑出去拿红酒了,回来时除了手上拿了瓶红酒外还要了一醒酒壶。 等酒杯满上后周念端起面前的茶杯开口:“今晚就是自家人聚会,都是自己人也别客气了,这就开席吧。” 我听这话不禁内心失笑,相信周念在家中一定不是这样说话的,他们三兄弟即使不常聚集,肯定有他们的相处模式,而不是现在这副“客气而礼遇”的口吻。 大家拿酒杯在玻璃圆台上敲了敲,各自抿了一口酒茶后放下杯子。 仍然是周念开口说话:“刚好有个项目要与北京那边的工程师谈,又撞着年底,多半是会在这边过年。不过也不一定,这事等到时候再看。” 说着便转眸朝我看过来:“小如,这次回来的有点匆忙,也没给你带什么见面礼。” 我刚要客气两句,就见韩静雪从包里拿出一个方盒朝我推了过来,韩静雪笑着道:“临时去买的,你看看喜欢不,等下次我和阿念再回来时给你带好一点的。” 我没动,周瑜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嘴里嘟囔着问:“是什么呀?” 只见他拆开了包装,掀开盒盖,里头是一条钥匙形状的玫瑰金项链。 看着好像不起眼,但我虽然不怎么戴首饰,还是有点眼力的,那是今年正红的tiffany的钥匙项链。见周瑜要把项链拿起来,我摁住他的手,微笑着对韩静雪说:“大嫂,你们回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有收你礼的道理。” 韩静雪似没听出我的拒意,亲切地拉过我的手说:“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就当大嫂给你的小礼物。今天下午周靖赫这臭小子还在你那闯祸来着呢,而且你看,我也戴了一条。”她从衣领里拉出自己的项链,果然吊坠也是钥匙。 我迟疑,周瑜却代我直接收下了,笑嘻嘻地说:“大嫂,还是你眼光好啊,原本我还想给贾小如买来着,被你给捷足先登了。” 韩静雪轻哼:“就你这马大哈能想到这?” 周瑜也不顶嘴,笑着解开项链扣直接给我戴上了。还欣赏地看了看,夸赞了句:“好看。” 韩静雪故意问:“是项链好看还是人好看。” 周瑜:“当然是我媳妇美了,项链衬托的更美。” 我懒得理他的耍嘴皮子,朝周念和韩静雪道谢:“谢谢大哥与大嫂。” 周念不予置否,只讳莫如深地点了下头。 “二叔,你为啥苦着个脸啊。”小核桃的疑问吸引我们注意,果然见周亮在那边面色惨淡,周念蹙了眉问:“怎么了?” 周亮:“这酒品质太差。” 韩静雪噗哧而笑了说:“阿亮,这里的酒怎么能与你那些珍藏比呢。” “可那老板说这也是他多年珍藏。” 周瑜插嘴:“有得喝就喝,哪来那么多讲究。” “你给老子闭嘴!”周亮不耐烦地呵斥。 周瑜哼了声,“自己事多还不允许别人说来着了?” “周老三!”周亮扬声。 眼看两人又要上演斗嘴模式,周念轻描淡写地问了句:“你俩能消停点吃饭么?” 一句话就将快要燃起的火苗浇灭了,可见他们这大哥的威力。 之后桌上气氛融洽,基本上都周瑜跟周亮在说,周念偶尔插上一句,韩静雪则边给儿子夹菜边附和着他们说话。似乎没有人察觉我的默然,就连周瑜也处于跟兄嫂难得碰面的兴奋中,不是我不想融入,而是他们的话题我发现插不进嘴去。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交流的不是家里的趣事,就是周念生意上的趣闻。 而这些我因为没有参与,无从加入他们的话题。 中途我去洗手间透气,洗手时看镜中的自己,心情难免有些抑郁。待我回到帐幕中,发现就周念一人独坐于那,心头微沉了下落座,假装不经意地问了声:“他们去哪了?” 周念面容温和,语气却浅淡:“阿雪带孩子去外面小船上玩了。” 我想问的是周瑜,他不在我心里总感到别扭。 而周念在顿了顿后又道:“小瑜我让他去帮阿雪买点东西去了,一会就回来。”这时他转眸向我,“小如,下午我跟阿雪有去你家拜访你母亲。” 这事得母亲报备我已知道,还以为他们有意不提及。闻言我立刻点头:“大哥,我已经知道了,我妈在傍晚的时候有给我电话。” “主要是你跟老三这事办得实在太仓促了,老三的性子就是这样,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一直有想让他到公司去磨磨性子,这次回来也是打算和他谈这事的。” 我听得一愣,周念是何意?迟疑了下开口而询:“他现在不是派出所的所长吗,怎么还能再去公司上班?” “那是他胡闹。家里是做生意的,他是终归要吃这碗饭的人。” 周念的意思是周瑜会辞掉派出所的工作去从商?虽然周瑜在这份职位上没有太大的实权,但是他正义、善良、热心,无疑是适合干这一行的。 我没法想象周瑜在商场上跟人尔虞我诈的情景,可以肯定他一定没有现在过得快乐。 90.相干的人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刚想尝试提议,却被周念先一步发问:“如果老三跟我回美国,你可有想好怎么做?” 我心头一震,他说什么?周瑜去美国? 一直觉得周念的眸光温善,可这时却发现就像一把看起来凸的锥子,实际上却仍旧能凿穿人心。使我心跳惶惶不安跳跃,感觉下一秒就有可能失去。 我以退为进:“周公瑾会与我商量的。” 周瑜是我与周念交谈的唯一筹码,而我坐在这里承受对面这个气场强硬的男人的前提,也是周瑜。不过周念又岂是如此轻易就被我打发的:“老三的意见基本上可作忽略,我大致给你们想过,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先辞去现在的工作随老三一起去美国,到那边再作其它安排;假如你觉得事业不可放,那就暂时与老三分开两地吧。” 我的心头被重锤狠狠击中!目光惊愣地看着眼前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打的是这主意吗? 早知周家人对我跟周瑜婚姻的态度,但我没想过周念会如此直白地把心思剖析在台面上。一共两项选择,看似很从容地任由我选,其实但凡我有原则都只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不是个附和男人而生的女人,事业不说成功至少稳定,朋友圈都在A市,家人也在,怎可能选择辞退工作跟着周瑜去美国? 周念起身,轻留一句:“你好好想想。”就越过我身边,走了出去。 脚步到外边时听见周亮的声音传来:“老大,拿你那套商场的对付一个小姑娘,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啊?”周念默了一瞬,淡声流转:“这点压力都受不住,怎么当周家人。” 他们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所以隔着一顶帐幕没有丝毫的避讳。 然后,脚步声才逐渐走远,空间静默只剩下我一人。 我环视桌面,一整桌的菜除了韩静雪的儿子小核桃吃了点外,其实大多数盘子都没怎么动。那瓶红酒开了也不过是倒了三杯,如今孤独地立在最中间。 所以,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场晚宴不过是周念的意在沛公罢了。 别人的态度我不在意,我在意的是周瑜的想法。 等过片刻都不见有人回来,脑子里冒出个奇葩想法——不会全都走了,等着我买单吧? 转念想也该是我跟周瑜做东的,难道周念带着老婆孩子难得回来,还要他来付钱请客吃饭?我翻了下自己的包,现金不多,一会若周瑜那边不够付账的话至多刷卡了。 我起身正要掀起帐幕,有只手从外先我一步掀起了,是周瑜。他看见就我一人感到很意外:“咦?他们人呢?” 耸耸肩表示不知。 周瑜掏出手机打电话:“喂?老大,你们去哪了?怎么回事?我立刻过来。” 我听着像是出了什么事,等他放下电话立即询问:“怎么了?” “小核桃突然肚痛难忍,他们送孩子去医院检查了。” 那这顿饭肯定也不用吃了,待要去结账时,服务员说已经结过了。我上车后问周瑜,他说被周念喊出去买韩静雪要喝的茶,并没买过单。 看来还当真是被我之前胡乱想中了,周念或者是韩静雪中的谁提前将单给买了。 周瑜见我不语,满不在乎地道:“就别纠结账单了,老大出门在外出手买单习惯了。”他是以一个弟弟的口吻在看待他兄长吃饭买单这件事,觉得理所当然。但从我的角度而言,不该如此,迟疑了下道:“周公瑾,你哥跟嫂子难得回国一趟,咱们作为东道主,还是要找机会请他们吃一顿的。” “行吧,你做决定就行。” 看周瑜无所谓的态度,我并没作声,心头沉沉难静,却不是与他讲述的时机。 到了医院后又打了电话才知道楼层,在上楼时并没有想太多,当走近等候区时看见韩静雪在来回走动,周家两兄弟则都坐在椅子上,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看见我们出现,韩静雪一下子就扑过来拉住我问:“小如,你下午给小核桃吃什么了?” 我有点发懵,“就是买了一些炸鸡。” “还有没有别的?你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 “阿雪。”周念上前来环住韩静雪的肩膀,“先听医生检查后怎么说,别急。” 韩静雪回头而斥:“我怎么能不急?刚才小核桃过来就腹泻不止了,还呕吐,整个脸都变得惨白的。”她本来性子很温静,这时因为着急面带愁容,眉宇紧蹙。 周念不作声,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朝我这边扫过,像微敛的古井潭水。 看似无喜怒在其中,但却令我心头一凛,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禁微微握住。 就在这时医生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拉开了,一名护士探头出来喊:“谁是周靖赫的家属?”周念与韩静雪异口同声应:“我是。” “你们进来先。” 随着护士叫唤两人走进了办公室内,门又在我们面前被关上。 忽觉有道视线射在我身上,敛转眸光,对上周亮阴沉的视线,他说:“你不至于蠢到对个孩子下手吧?”周瑜闻言立即怒了:“老二,你胡说八道什么?这跟贾小如有什么关系?” 周亮冷哼:“一下午小核桃是在她那的,不跟她有关难道还跟你有关?老大与大嫂嘴上没说,心里怕是早翻天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回头小核桃要查出来有个什么,相干的人等着承受老大怒火吧。” 他口中“相干的人”无疑是在指我。 我倒是忘了周家人的通性——护犊!对周亮而言,当初因不喜欢周潇,所以会看在周瑜的面上护犊地来帮我;但此情此景,小核桃肯定是他们周家人,哪怕只是叔叔,周亮也立即护犊子把枪口对准了我这个外人。 见我一沉默,周瑜便扬高了声:“现在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老二你少给我把这顶帽子扣在我家贾小如的头上。除去下午吃东西外,晚上大嫂可没少给小核桃吃菜,谁知道是哪个食物出了问题?再说了,就一定是吃坏肚子吗?” “不要吵,请安静。”有名小护士闻声过来,对着我们呵斥。 周亮却不理会,脸色不善地冲着周瑜嚷:“这么大声作什么?是或不是你说了算吗?老三,你再怎么护着她也没用,总之今晚上谁都别想好过了。” “如果当真是我的问题,”我忍不住开口表态:“我会负责。” 话刚落,医生办公室的门又开了,周念抱着孩子从里头走出来,韩静雪跟在后面抹眼泪。周瑜一个箭步走上前询问:“小核桃怎么样了?” “急性肠胃炎。” “那是不是……”不等周瑜问完,周念就抱着孩子越过,韩静雪紧跟在后。 我拉了下周瑜,也跟着他们而走。一看是要去排队交费,推了下人,周瑜立即领会地跑上前说:“我来排队就行了,你们带着孩子在旁边坐一会。” 我看小核桃趴在他爸爸的肩膀上闭了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无力睁眼,全然没了之前刚见到他时的精力。老实说,我心里头其实挺内疚的,下午除了给他买了炸鸡外,就没怎么去管顾,他在同事那边应该拿了不少零食吃,很可能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办的是入院手续,在我准备跟着他们往入院区走时,周念突然回过头来对我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不需要那么多人。” 这个逐客令下得很直接,我连想反驳都难。周瑜试图为我说话:“老大,其实这事不能怪贾小如。”但被周念轻松地挡开了:“没人怪她,事已至此时间也不早了,没必要全都杵在跟前,该回去的就回去吧。” 如此周瑜也不得再说什么,只能讪讪地闭嘴又来看我,“要不贾小如你先回去?” 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放在脸上,我点了下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离开的时候我走出几步顿下回头,看见他们已经走进了电梯,门渐渐阖上,隔断了我与他们的对视,也将我摒弃于外。 回去的路上有接到周瑜的电话,他应该是找了个机会躲到旁边去给我打的。 “贾小如,你别介意啊,老大跟大嫂都比较疼小核桃,他们并没恶意的。” 他们是没恶意,只是没有接受我。 心里默默念转而过,嘴上却仍然理智而道:“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在医院你在旁边多照应着点,多帮着跑几趟。” “知道,这还用你交代啊。你不生气就好,晚上可能我会晚回来,你就先睡不用等我了。” 事实如周瑜所料,一整晚都没有人回来过,也没有电话打进来。 第一次,觉得这座房子冷清的可怕。 说来讽刺,原本还担心周念一家三人住在这里房子会变挤,现在也不用担心了。一直到天亮了才接到周瑜的来电,声音比较疲惫:“贾小如,我所里还有事就不回来了啊。” 我关切而问:“你一夜都没睡吗?小核桃如何了?” “没有,快天亮时靠在椅子里眯了两小时。小核桃挂了水后就不再发作了,现在正睡着。” 如释负重,只要孩子没事了就好。 91.魔法的世界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末不用上班,我在犹豫要不要去医院看望。周瑜不在,其实我不太想去,去了也不会得到好脸色,尤其是没周瑜在旁为我说话,我很难参与到周家人中间。 一直磨蹭到快中午时,决定还是去一趟医院。 无论如何,这都是我应该做到位的礼数,至于讨不讨人喜非我能控制的。 特意去精品超市挑了些新鲜的水果,拎着到医院时才想起不知道在哪个病房。我发信息问周瑜,他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没有回,只得去住院楼打听。 是单人病房,我从关闭的门窗向内探看,发现就小核桃一人独自睡在床上,却不见其余人。心觉讶异,怎么把孩子一个人放这,没人在边上照料的呢? 我推门而入,走到里面才发现靠在床头打瞌睡的韩静雪,那个位置刚好是门边的视角盲区。刚小心翼翼地放下水果,就听见背后传来动静,发现居然是小核桃醒了。 小核桃睁着乌溜的眼睛正在看我,待我转身就见他竖起手指到嘴边,示意我小声,然后又指了指身边的韩静雪,意思他妈妈在睡觉,别吵到她。 我抿起嘴角而笑,拿起地上的苹果打着哑语问他想不想吃,他摇了摇头,一脸嫌弃。 房内有独立的卫生间,我去把苹果洗干净后翻出包里的多功能工具,折出了水果刀开始削苹果。倒不是有意卖弄,就想逗孩子开心,水果刀在我掌间犹如行云流水般地旋转,看得小核桃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等苹果皮落至床头柜上时,不止没有断片,而且盘成了一朵花。 就着手上将苹果削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拿了其中一块递给小核桃。他没接,只好奇地看着我手中的刀,我也不勉强,把苹果放到了旁边的盘中后有意将工具一转,停下时刀变成了钥匙,且不留一点刀的痕迹。 其实这就是个小道具,以前我自己研究了做的,一直都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而一双练过魔术的手,手指的灵活度一直保持,削削苹果皮这种小事都不能算是技术了。 看小核桃惊奇的眼神我想了下,从衣兜里摸出两个硬币来。把硬币分别放在两个手中,让小核桃猜我哪只手有硬币,他指左手,我摊开左手是空的,两枚硬币在我的右手掌中;他如果指右手,硬币便到了左手,然后手掌一翻,两枚硬币消失了,最后是在小核桃的枕头底下拿出来两枚硬币。 这个硬币魔术既简单又经典,而且还能与孩子互动。表演完,小核桃兴奋的不行,抢过我手中的硬币仔细察看,那就是两枚普通的硬币。 我凑到他的耳边悄声说:“小婶是有魔法的,谁拥有了这两个硬币也会有魔法哦,我把它送给你要不要?”小核桃点头如蒜,很宝贝的把硬币藏在了枕头底下,又觉不放心,把硬币翻出来握在指间了小拳头塞在被窝中。 “等你好了,小婶再给你表演魔术好不好?” “好。” “那你可要快快好起来,要多吃苹果哦,苹果可以让我们有魔法。” 这回小核桃点头了,而且还主动要去拿盘中的苹果,我用牙签给他叉住了吃。 一抬眼就撞进韩静雪清明的目光里,她保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不动,但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且在看着我们。视线交汇后她便坐直起了身,小核桃扭头一看,立即惊喜地喊:“妈妈,你快来猜猜我哪只手上有硬币。”他把两手握着拳头伸出了被子高举起来,一脸跃跃欲试。 韩静雪也配合他,猜了其中一只手,小核桃摊开来是空的,那理所当然是另一只手了,可摊开那只手心里还是空的。我看见韩静雪眼中讶异一闪而过,小核桃得意地从被窝里拿出来两枚硬币,我也不禁抿唇而笑。 这孩子倒是聪慧,虽然手法是错误的,却学会了不让观众猜透。 魔术是门高深的艺术,在于创新的同时还不能把老本行的基础给丢了,然后这些基础的东西除了手法纯熟外就是让看得人每一次都有意外。 “小核桃不喜欢吃苹果。” 韩静雪忽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我先是一愣,随即尴尬油生,讪讪解释:“抱歉,我不知道。”但见韩静雪摇了摇头,嘴角溢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我的意思是这小子很难搞,以前各种办法哄他都没成功,几曾像今天这样乖乖地自个吃的。” 我有些琢磨不定韩静雪的态度,只得微笑以对不发表意见。 沉默了片刻,是小核桃打破了僵局:“妈妈,我肚子还饿,想吃东西。” 韩静雪闻言立即起身,“别急啊,妈妈这就去给你买。” 我心中一动,开口拦住她:“还是我去买吧,大嫂你在这陪着小核桃。” “也好。” 出去时我特意去护士台询问了下,急性盲肠炎恢复期间能吃什么,得了确切答复后我才下楼。医院的附近有很多饭店,但是我跑到第三家才请厨师帮我做了一碗清粥。 这粥有讲究的,里头放了五谷,煮到稀烂,并且加了嫩青菜碎末。 但等我拎着粥回到楼上时,看见病房内周念和周亮都已经在了,而且韩静雪正在喂着小核桃吃东西。是周亮眼尖看见了我,似笑非笑地问:“哟,这是来送饭还是怎的?” 众人闻声看过来,目光从我的脸上滑落到手上,是韩静雪打破了沉寂:“不好意思啊小如,阿念从外边带了乌鸡粥回来,小核桃饿得慌就先给他吃了。” 我笑了笑,“没事。” 尴尬自不用说,而化解这尴尬的没想却是小核桃:“小婶,你买了什么吃的啊?” 我把粥拎过去,但一掀开盖子就听见周亮不满地评价:“青菜粥?一点营养都没有,而且小核桃从来都不吃青菜。” 果然见小核桃听到是青菜粥时小脸就垮了,不过还是问我:“小婶,吃这个青菜粥能加什么技能点吗?” 忍俊不禁,这孩子还惦记着之前我说吃苹果能有魔法,想了一下我道:“这青菜粥可不简单哦,它是用青菜最嫩的部位切碎了,再加入能量元素。如果吃下去啊……” “吃下去会怎样?”小核桃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挑了下眉,没去管顾周旁的视线,只笑着对孩子说:“吃下去当然就能量无穷了,不但你的病会好得很快,而且还会……” “是不是还会有魔法?”我话没说完就被小核桃抢白了,他的眼睛放光,“小婶,我要像你一样有魔法。你还有没有别的魔法表演给我看啊?” 好奇,永远是孩子的天性。他不会满足于魔法单单只是两枚硬币,他想要更多新奇的东西,就像当初我看父亲表演第一个魔术时,一样的心情。 我笑:“等你病好后,小婶给你表演。” 小核桃主动提出要求喝我买来的菜粥,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护士刚好来查房,看见桌上摆的食物后提出尽量让孩子吃蔬菜,不要吃油腻的食物,免得肠胃受不住。然后又特意询问我,青菜叶子是用的嫩叶吗?原因是之前我去询问菜谱时,正是这位护士指点的,她关照我青菜叶子如果老的话纤维太高,肉类尽量清煮,粥里面可以加入五谷,这样粥的营养比较足够了。 等护士离开后,我不想让尴尬继续,便主动提出离开。 却没想周念随走出了病房,面对他我心里发怵。他们三兄弟,周瑜自不用说,两人即使闹起来了我也能跟他磨着;周亮虽然性格乖张难搞,但只要摸顺了他的脾气,其实也还好;唯独周念,这个比我大了十几岁的男人,让我心里没底。 默走到电梯前,听见周念终于开口:“贾如,你考虑好了吗?” 心头一沉,我问:“考虑什么?” “昨天我提出的老三跟我去美国的事,你怎么打算?”周念没有给我半点打马虎逃避的机会,而这事原本我是想与周瑜商量的,可昨晚没找到机会。 我有一个身为律师的素养,既然对方下棋过河逼到门前,也只得抬头迎战。 深吸一口气,回过身对上周念的视线,轻声而应:“大哥,这件事我没有考虑。” 他眸光平静无绪地看着我问:“你的意思是打算暂时和老三分开?” 我摇了摇头,“我说的没考虑,一是昨晚心里惦记着这边医院的事,没心思考虑其它;二是周公瑾去不去美国的事得他自个拿主意,等他拿定了主意自然会来与我说。” 周念:“我记得有说过,老三的意见可以忽略不计。这些年也放任他够久了,一家人全在美国,就他一个呆在A市,过年他就三十岁了,是时候该收收心干点正事了。” 周念的话令我感到不快,明知这时候动气是大忌,但事关周瑜还是忍不住:“大哥,你也说周公瑾快年过三十了,为什么他的意见要忽略不计呢?是否该由他自己决定去留。而他现在是派出所的所长,每天早出晚归做的是一份公职人员该做的工作,为什么从您口中出来就不是正事了?” 周念眉色未动,目光清凛看着我,喜怒难辨。 92.心头隐患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就在我被凝滞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时,他突然眸光一转,轻喝出声:“老三,还躲什么躲?出来吧。”我愣愣转身,看见周瑜一脸尴尬地从安全通道里走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周念淡扫而过,丢下一句:“你自己解决。”就转身回走向病房。 依稀觉得有什么事在瞒着我,疑惑地看向周瑜,“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瑜挠了挠头,吱吱唔唔地说:“我没去上班。” 意思是……他一直都在医院?他走过来拉了我的手,低声说:“我们下楼去吃东西,边吃边说。”被他拽着走出医院,找了一家永和豆浆店坐下。 周瑜跑去收银台点了东西后回座,有点小忐忑地看了我一眼说:“贾小如,我给你说了你可别生气啊。”我不给他确切答复,只道:“视情况而定。” 周瑜顿了顿,露出苦哈哈的表情。 “昨晚你回去了我差点跟老大吵起来。” “……”他开口的一句话就让我愣了下,“怎么回事?” “还不是老大说昨晚在吃饭的时候给你提了什么分开的事,我当时一听直接就炸了,他居然背着我欲图离间我们。” 我感到很意外,不曾想周念会主动跟周瑜提及这件事。 “后来怎么说的?” “后来当然也没真吵得起来,老大那人你知道的,城府深的没边,加上大嫂在这,他都不屑跟我吵。然后我被他教育了一通,并且压着今天必须配合。” 我蹙起眉,心情有些烦躁:“周公瑾,你把话说明白点,别绕圈子。” “没绕圈子,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老大有意不让我跟你碰面,而他跟老二也先退避,把空间留给你跟大嫂。主要是为了看你如何处理小核桃的事,然后老大旧事重提看你的态度,全程我不得出面。” “不是,”我感到疑惑的是——“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医院?” “以你的性子不可能置小核桃不顾,肯定会过来探望的。” 心里不舒服。被人试探、算计的感觉,就像是心头被打了一记闷拳,尤其是其中还有周瑜的参与,但略过这不舒服,我想知道结果。 “究竟,你大哥说要带你去美国这件事是真是假?” 周瑜失笑了声,正要说什么,刚好服务员把点的单端上了桌。两碗面,两只大鸡腿,还有两碗豆浆跟两根油条,我看向周瑜,点这么多吃得完吗? 等服务员走后,他没去管顾桌上吃的,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贾小如,拜托你用脑子想想啊,我又不是小孩,是他老大说带走就能带走的?” 我看着他不语,心里头没他那么乐观。 要一个人妥协,不一定是用强硬的手段,可以是任何一种能够打动他的方式,或者是,抓住这个人的软肋。 周瑜曾笑着说他的软肋是我,如果周念够狠,就一定会拿我做文章。 就像当年的周瑜,同样也不是小孩子了,可却被他父亲给押着去了国外,势必动用的不是武力。至于是什么,我没有问过也无从得知。 “诶,你在想什么啊?不会真生我气了吧?老大就是想试试你跟我之间有没有默契,我给他说你不可能选择放弃我的,他还让我走着瞧。现在我可以把这句话甩他脸上去了,贾小如,刚你跟老大杠上时的表情真够酷的。” 周瑜一脸沾沾自喜,完全没有察觉我心中的顾虑。 既然把事情提到了话上头,我也不遮掩直接询问:“你哥那提议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我刚不是给你说了嘛,当然不去美国啊。” 手指敲了两下桌面,盯着他的眼睛,“我不是指去不去美国,而是你对你现在这份职业的意向。”黑眸湛然,不见有迟疑,他说:“现在挺好的啊,忙起来会昏天黑地,但闲下来空余时间还挺多的。贾小如,你不会嫌弃我工资低吧?” 我横了他一眼,“你工资高低跟我有毛线关系,几时用过你一分钱了?你大哥的意思好像是想你去经商做生意。” 周瑜抬头呈45度角看天花板,我不明其意,正想问他干嘛,他敛转回眸看向我说:“刚我慎重反思过了,咱结婚这么久了居然忘记这么大的事,我的工资卡一直都没交给你呢。就说你怎么老对我发脾气,原来原因在这里。” 我瞪着他,跟他说正事,他一直给我在这歪理。谁问他要工资卡来着了? 他见我脸色不好,倒也知道收敛了来说话:“你也说了是我大哥的意思了,那就不是我的想法。家里头有老大接收老头子的生意就行了,看见老二没,比我还过得潇洒,这里晃晃那边走走,美其名曰还是个搞设计的。所以老大那想法你听听就罢了,不作数的。” 听他既然如此说,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不管周念作何打算,只要周瑜坚定自己的主意就行。从未想过要自己的男人能赚多少多少钱,工作稳定,有上进心就行。 周瑜的性子是毛躁了点,上进心也谈不上,但从几次与他在职场的碰触中可以发现,他在自己的领域很认真也很正直。有时候可能理念冲突,与他总难避免产生摩擦与碰撞,之前觉得价值观起冲突,但此刻我觉得只要有耐心跟他耗着,总有磨平棱角的时候。 就怕,就怕周念不给我这个机会。 周念成了我心头的一个隐患,一日不离,总觉惶惶不安。但似乎周念没有要走的意思,在小核桃出院后就住进了周瑜那,他倒是只待一晚就去北京了,说是那边有项目要运作。 在周念走后,整个屋子就热闹了。周亮跟周瑜上演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动真格,小核桃在旁助阵呐喊,对此阵仗韩静雪表现得很镇定,捧杯茶自顾自地看韩剧,完全雷打不动。饮食全靠外卖,家中外卖盒子都快堆成山了。小核桃还缠着我要学魔法,想随便变个魔术敷衍,可这小子贼精,根本糊弄不过去。 三天下来,我有些心力交瘁。并不是不喜欢小核桃和韩静雪,也不是讨厌周亮,而是说不出来的一种烦躁感,这种烦躁感多半来自生活节奏被打乱后的情绪波动。 私下跟周瑜商量是不是先搬我那去住两天,这边就让给他兄嫂,可他说不好。说老二周亮倒无所谓,但现在他大嫂跟小核桃住这,我们作为主人如果避开了肯定让韩静雪有想法。 如果哄不好这对母子,就意味着去惹他家老大周念。 从他的语气可以听出来他对周念有忌惮,不见得畏惧,但是在周瑜表现轻松的表象下,其实也有所担忧。而且他的话在理,出于人情世故,我们如果避走对客人确实很没礼貌。 于是我罢了这个念。 其实只要有周瑜在,即使闹翻了天也都他在折腾,没我太多什么事,可保不准他要加班的时候。这天刚准备下班接到他打来的电话,说是某小区发生了一起火灾,他必须到场维持秩序。为了公事,我焉能说什么,回去的路上经过超市,特意进去转了一圈,出来时手上拎了两袋菜,想着晚上不如做馅料包馄饨吃吧。 回到公寓,进门就听见小核桃的声音:“奶奶,你仔细看好了,我要变魔法了哦。” 心头一顿的同时,目光随望过去,只见韩静雪拿了IPAD在给小核桃视频连接,而屏幕上隐约可见的头像似乎正是周妈妈。 我的步履不由迟缓下来,当初周妈妈温和的笑容与话语至今都还停留在我脑中。与周瑜结婚至今,始终都没有再与周妈妈正面接触,连电话都不曾有过。 远离了生活之外,我可以骗自己说无所谓,但这一刻我明白,没办法无所谓。 小核桃表演的是我教他的硬币魔术,手法虽然无技巧可言,但也有模有样,而且有韩静雪在旁边配合。周妈妈鼓励地击掌后询问小核桃是怎么学会这魔法的,小核桃特自豪地回:“是我小婶教的。” 当时我觉得空间骤然安静,只剩心跳砰然在动。 静默轮回里,周妈妈平静的嗓音浅扬而起:“谁是你小婶?” 小核桃困顿难答,转头去看韩静雪想她帮忙回,余光却瞥见了站在门边的我。心顿然而沉,在小核桃一脸惊喜地开口之前我很懊悔为什么没有提前进厨房,避开这一尴尬时刻。 “小婶,你快来,我奶奶问起你呢。” 事已至此,我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忽略周亮闻声出来时戏谑的目光,当年他目睹了我与周妈妈相处的全过程,怕是最清楚这里头的纠葛了。 93.家中琐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走到茶几处,我站在小核桃的身后与视频中的人目光相对了一瞬,开口招呼:“周妈妈,你好。”屏幕里的女人一如四年前那般年轻、美丽,岁月似乎并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将原本的长发剪短成短发,而且烫了个很时髦的头。 但如果仔细分辨,能看出那眉眼里的疏离。 她温和开口:“原来是小如啊,小核桃说是你教他那些魔术的?” 我点头轻应:“是的。” “小核桃还小,有时候不懂事会来烦着你,你别理会就是。” 言外之意是让我不要教孩子魔术?我没有作声。 周妈妈顿了一下后又问:“你跟小瑜是又遇上和好了吗?” 周亮插嘴进来:“妈,他们不是和好,是领证结婚了。” 空间静默。 我说不上来周妈妈眼神有什么变化,只是感觉有道寒意穿透屏幕掠向我。再开口语气仍然浅和:“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跟老头子?” 韩静雪若有似无地飘了一眼周亮,笑着打圆场:“妈,你跟爸这几个月一直在外面周游世界呢,老三就是想通知你也找不着你们的人啊。” 周妈妈闻言笑了笑,“可能是吧。” 之后没再继续这话题,闲话问了些韩静雪回国后的情况,又问他们是否回美国过年,韩静雪答是要看周念那边的进展情况。 从言辞与态度间可以看出,周妈妈与韩静雪这对婆媳之间相处融洽。 而我站在原处留着觉得多余,避开又没礼貌,只等周妈妈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说困了要去睡觉了,视频才中断。 小核桃不满地嚷嚷:“奶奶都没让我看爷爷。” 韩静雪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奶奶那边跟我们这有时差,爷爷肯定还在睡觉呢,晚点再跟爷爷奶奶视频好不?”小核桃这才不追究,点头同意。 我默然退开去了厨房间,一边洗着菜叶一边晃神。这世上有一种刀叫绵柔之刀,它表面看似无害,实际上刺在身上会疼,而它最大的功能是忽略。 被忽略的滋味,极不舒服。 身后传来一声钝响,拉回我的注意,回转头见周亮靠在门边正往内探头,视线接触到我手上洗的菜叶后讽嘲了道:“郁结攻心了?就你那点道行都不够我家太后看的啊。” 实在不想理他,背转过身继续洗菜,等我洗完菜叶回身去拿砧板时发现周亮还站在门边,眸光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你买这许多菜作什么?”他问。 “剁了。” 他挑起眉:“剁青菜来发泄?” 我有翻白眼的冲动,至于这么无聊嘛?“做馅料包馄饨。” “你会?” 我直接掠过这问题不理会,开始在砧板上剁菜叶。 周亮自不会有那耐心全程关注,看了一阵就觉无聊地走开了。我剁完菜叶又开始剁肉沫,心神一恍惚,手指上传来剧疼,不小心切到手了。 血不是一下子冒出来的,是随着口子的绽裂一点点涌了出来,我急忙去水龙头下冲。 这时韩静雪在厨房门口探头进来:“小如,需要帮忙吗?” 未等我回应,她就眼尖地发现我手指受伤了,连忙走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切到手了?” “没事,冲一下水就行了。” 但似乎那一刀切得有点深,只要手指一挪开水龙头血就会冒出来。 “老二,你来一下。”韩静雪扬声而唤。 周亮不耐烦的声音从厅里传来:“干嘛?” 我想阻止韩静雪,但已经来不及了:“小如切到手指了,你找找看有没有医药箱。” 小核桃闻声第一个好奇地跑过来,看见我手指上的血后眨了眨眼,竟突然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这一变故把我跟韩静雪都吓到了,韩静雪惊喊着去扶小核桃,却见孩子眼神迷离、脸色苍白,有晕厥的迹象,我心中一动,脱口而问:“他不会晕血吧?” 韩静雪一碰到儿子出事就没了主意,慌乱地摇头:“不知道,以前从没有过这情形。就是偶尔医院检查验小血时他都哭闹不止,我们给遮住了眼睛的。” 周亮闻声过来,一看里面情形也面色变了,二话没说跑过来抱起了孩子往外冲,甩下一句:“去医院。” 是我开车送去医院的,韩静雪在后座抱着迷迷瞪瞪出冷汗的小核桃一个劲的抹眼泪,懊悔自己怎么从没留意过孩子这方面。周亮也很烦躁,又不好数落自己嫂子,只得来责怨我:“你怎么回事呢?剁个菜也能把手指切了的?一个女人,都不学点厨艺的吗?” 我心头存气,但不想发作,这时候先给孩子看病最重要。 医院儿科门诊永远都是排不完的队伍,我跑去跟护士台说明了情况,总算护士酌情将我们的号放到了最近的一位。很快语音播报周靖赫的名字,我们带着小核桃进了医生办公室。 一番问询情况后,医生责备家长怎么如此不当心,孩子晕血就该避忌开的。又说如此情形对于孩子而言十分危险,立即开了葡萄糖静脉注射,并且安排至病房平躺了吸氧。 等终于安定下来后才觉手指揪心的疼,低头而看,伤口处血已经凝固住了,但因没有处理而看起来很狰狞。我退出病房了翻找手机,发现出来匆忙手机也忘拿了,也不知道周瑜回去了看不见人会不会打电话。 听见病房里韩静雪在跟周亮商量要不晚上就住这了,可随时观察小核桃有没反复。言辞间表示等小核桃好了后要做个彻底而全面的身体检查,周亮出来时撞见了我,嘀咕了句就擦身而过。虽讲得很小声,我却听得清楚,他说:怎么撞上你就没好事的呢。 讽凉而笑,还真的是,就这几天的功夫孩子已经进出医院二趟了。 是我跟她们八字对冲呢,还是该就是我来负这个责? 小核桃在吸氧以后就恢复神智了,只是看见我时露了怯意,目光不敢再往我手指乱飘了。 韩静雪见状提议让我先回去,说只要她跟周亮在医院就行了。我没坚持,确实也没必要都留在医院陪护,走出急诊病区时我只是随意的一瞥,却蓦然而愣。 竟然看见卫莱了。 她排在等候挂号的队伍里,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并没有看见我。前面的人挂完号走了她也不知,还是身后的人提醒了一句才回神过来,立即紧随队伍向前迈近两步。 不过是无意义的邂逅,我没有必要走过去。 转身,大步而离。 开车回到家中,推门时见灯敞亮着,原本心头还一喜,却发现一室冷清,是我们离开的时候匆忙没有来得及关灯,就连厨房的砧板上还留了血迹没有擦去。 心头沉了沉,周瑜还没回来? 从卧室找出手机翻了翻,上面没有一通未接电话,也没有短信。 有一种疼是你不去注意不觉得,等你感受了就抓心挠肺地疼。我现在手指就是这种感觉,食指外侧的刀口有两公分那么长,当时是直接横切上去的,在医院时原本可以消毒处理下,但心里存了事也没想起来。 翻找家里的橱柜,也不知道周瑜有没有备用医药箱的。最后在鞋柜的最底层找到了,里头东西还算齐备,当碘酒擦上去的一瞬,我疼到倒吸凉气,躺在沙发里捂着手指踢脚都化解不了那揪心的疼。只得咬牙忍受着那阵疼过去了再去拿纱布包,包着包着忽然鼻中有了酸意。 我用另一只手翻找周瑜的号码拨过去,等了有半分钟那头才被接起,却听见手机里很聒噪,而周瑜还在跟身边的人说话。过了片刻他才在那头询问:“喂?贾小如?找我什么事?” 我默了一下,“你还在忙吗?” “是啊,一个化工厂爆炸了,很棘手,还没查到爆炸源头,已经发生过二次爆炸了,我们有两名消防同事都牺牲了。” 心头抽了下,不禁紧张起来:“那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我只是维持现场秩序。”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贾小如,当时我是看着那两名消防同事进去的,只听见一声轰然而响,火光冲天,他们没有再出来。” 他还想再说什么,身边有人在唤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僵坐了好一会,我突然感到害怕起来。他离危险竟是这么近,假若那二次爆炸的时候他刚好也进去帮忙了呢?是不是这会我连跟他讲电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一次审视,周瑜这份工作是不是真的不那么合适。 94.指伤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独自一人在家本没有心情弄吃的,但想周瑜半夜回来可能会饿,还是去厨房把馅料给弄好了又包了几十个馄饨储藏在冰箱里。 夜里辗转反侧都睡不着,一听到外头传来动静就立即起了身。周瑜看见我从卧室出来惊异而问:“你怎么还没睡?”我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遍,才暗松了口气回说听见声音醒了。 一边替他把羽绒外套给拿去挂起来,一边探问化工厂那边的情况。 他说火已经全部被扑灭了,工厂留守职工也都被疏散走了,明天还有后续事宜要去处理。 我看他浑身疲乏,催促他先去洗个热水澡。自己则去厨房拿了馄饨出来煮,但等我煮好馄饨端出去时竟见他歪倒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走近到他身边,看他头发都还湿漉漉的,睡衣微敞露了半片胸膛。 大冬天的即便是开了暖气,睡在客厅也不合适。伸手去推他,没料用了受伤的那只手,手指顿生撕裂痛感,我倒吸着凉气甩手。 周瑜也没睡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我立即将手藏到了身后对他道:“给你煮了馄饨,吃点再睡?”他没察觉我的异样,目光落到茶几上的盘子后,强撑着坐起身开始吃了起来。 看样子他是真的饿狠了,呼啦呼啦吃的很香。 乘着他吃馄饨时我拿来吹风机给他吹头发,手指伤了有时候真的很不方便,抓握吹风机会疼,理他头发时又把纱布给弄湿了。 但这些周瑜因为背对着都没发现,就是吃完了馄饨回房去睡觉也都没留意到我被白纱包扎的手指。我把盘子放进水槽后,直接将湿了的纱布给解开了,发现那道口子又裂开了,血隐隐在渗出,而且伤口周围似乎是感染了,红肿的厉害。 想到又要用碘酒消毒,心头就惶然。 去卧室门口看了眼,周瑜已经累得一动不动地倒在床上睡着了。我把医药箱又拿了出来,用棉签蘸了碘酒几度犹豫都下不来手,最后一咬牙闭了眼睛不管不顾地涂上去。 疼自不必说,哪怕有过一次经验,可碘酒撒上去的那一瞬的疼还是揪心裂肺。一下没忍住,眼泪冲了出来,这辈子因为怕疼哭只有是小时候吧。 忍过一阵后觉得有些不对,好像有液体在顺着手指而流,睁眼一看,发现自己的食指正在汩汩流血,血珠都滴到了地板上了。怔忡了两秒,立即抓了纱布摁住伤口,但好像这回又血流不止了,纱布一块块染红了再换。 “你在干什么?”周瑜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把我给吓了一跳。 等我惊转回身时,他的视线穿透而过,看见了茶几上染红了的纱布,眸光一沉,快步走了过来。到跟前,他瞪着我还被纱布包着的手指,“怎么回事?” 刚刚是因为疼而控制不住眼泪涌出眼眶,这时候却因为鼻子一酸没忍住。 周瑜慌了,一个箭步绕到我跟前,抓起我的手就扯开了纱布,“什么时候伤的?怎么不和我说?该死的,怎么会流这么多血?不会是伤到血管了吧。” 他来拉我,“走,咱们去医院。” 我不肯,拽着他的胳膊摇头:“从医院回来还没多久的。” “你去看过医生了?医生怎么说的?怎么没给你把伤口止血好?” 迟疑了下,还是道出了事实:“去医院不是看我手指的伤,是小核桃看见血后晕血了。” 周瑜显然没料到还有这桩事,回头看了眼客房,满脸疑惑地回望过来:“到底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啊?” 我给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听后的反应是愠怒而问:“他们就没一个人管你的手伤了?”沉默以对,在那种情形下我哪可能去跟个孩子抢关注,而且毕竟他们不是周瑜。 “不行,你这手指还是必须得去医院包扎,让医生检查下是不是伤到血管了,否则怎么一个刀口能流这许多血的。”周瑜强势做了决定。 再回到医院我都感到无力了,最近与这特别有缘是吗?一天里要跑上两趟的。 周瑜让我在旁边等着,他去给我挂号。夜间人很少,很快就轮到他了,挂完号我们正要往里走,迎面走来一熟悉身影,当看清是周亮时我身边人影一闪,周瑜竟冲了上去。 周亮不防备,被周瑜一把推到了墙上。 “老三,你又发什么疯?” 周瑜不见到人还能压住脾气,一见他家老二就压不住了:“我发疯?你TMD是个男人不?家里女人小孩都出事了,你就管了小的不管别人了?” 周亮反应迅速地来看我,讽凉了声开口:“原来又是为了你。” 周瑜:“你还好意思怪贾小如?她手指都快断了!” 别说周亮惊住了,就连我也是一愣,周瑜这说得未免有点太夸张了吧。但听他恨恨地道:“老二我告诉你,我老婆的手指如果有个什么不好的,这笔帐我一定算在你头上。” 话落就回转身过来拉起我就走,留下一脸错愕的周亮在原地。 等走出一段路我拉了拉周瑜衣袖,“你干嘛要骗他啊?” 他哼了声,“故意的,谁叫他不管你来着。” 我也是无语,这时候去骗周亮有什么意义?他还能因为这内疚啊? 医生那边看了我的手指后,说确实伤到血管了,不过也没别的法子,只能止血治疗。开了单子后周瑜跑去付账拿药,回头医生还是拿了碘酒说要消毒了才能上药。 我见着那东西都怕了,擦上去的时候咬紧了牙关才没让抽气声出来,可疼是真的疼,指尖火辣辣的烧灼感能疼出眼泪来。 背上多了一只手掌,是周瑜的,他在轻抚着我的背。 我抬起头,看见他的视线凝在我的手指上,眼神露着心疼。心头慰暖,不至于矫情地说有他的关心就不觉得疼了,但有个人是真的心疼自己的,而这个人又是周瑜时,至少抚平了我这晚起伏不定的心绪。 医生为我上完药再包扎好后,交代不能碰水,一天换三次药,头两天极有可能会感染,要注意清洁卫生。意思就是——碘酒消毒不能少。 周瑜听得特别仔细,什么时候要换药,换哪种药都问清楚了。回头走出医生办公室时,他蹙着眉头说:“早上和晚上的药都我来换,中午的话你在单位找同事帮一下忙。”想了想又觉得不好,“贾小如,要不你请几天假吧,等伤好了再去。” 我横他一眼,“你真当我是断手指啊,哪有手上切了道口子就请假的。” “但是你刚也听医生说了手指不能碰,你去单位总有磕碰什么的,万一再裂了血管呢?” “没那么容易再裂吧。” 正边走边说着话,看见周亮站在急诊楼的门前,正朝这处张望着。看见我们出来又立即假装无意地扭过了头,周瑜嗤笑了声,环着我的肩继续往外走。 经过周亮身边时他还故意侧了下身,避免与之擦肩。待我们走下台阶时,周亮在后忍不住开口了:“诶,老三,那个……小如的手指怎么样了?” 余光中看到周瑜的嘴角弯起了,却重哼出声了说:“血管断裂,血流不止,很可能这根手指就残了。”我一头黑线冒出,一道血口居然能被他说得这么严重,关键是周亮还信了! 只听脚步挨近,周亮走至台阶下,眸光惊异地看着我被包扎好的手,“怎会这么严重?” 周瑜冷笑:“怎会如此严重?这问题我也想问你呢,当时你是在场的,难道就没看见贾小如手指血流不止?小核桃晕血这事确实不能马虎,可这责任该是贾小如背的吗?她伤了手指还送你们来医院,却从头至尾没人过问她的伤。要不是晚上我看她怎么不进房睡出来找,看见她一个人在含着眼泪用纱布裹着满是血的手指,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多事。” 我在旁边听着暗暗吃惊,刚才跟他讲述事情经过时并没提及周亮对我的态度,可他却都推断出来了。总以为他没那么细致,却发现他其实很敏锐,有些东西不说不代表他看不出来。 周亮的神色变了几变,目光闪烁地转开视线,却在周瑜拉我要走时忽然开口:“是不是看看有没有办法弥补?”周亮的语气里还有别扭,却是真的在想办法:“如果这边医院看不好,可以去美国治疗,我认识两个骨科和外科的医学博士,如果过去治的话我立即联络他们。” 周瑜的回应是——“消停一些吧,美国的月亮不见得比中国圆。” 周亮脸色变得铁青,气得胸口起伏,但怒瞪了半响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掉转身怒走。 95.避不开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回去的路上我问周瑜这样瞒骗好吗,但凡周亮有心只需要去医生那一问,就能知道实际情况。可周瑜却说:“让他问去呗。我哪句话骗他来着了?你的手指是不是血管裂了血流不止?如果不是我出来发现,以你那种折腾法你这手指迟早得残。” “……”我竟无言以对。 这样一来一回折腾,到家都快凌晨五点了。我看周瑜的眉眼间有着明显的疲意,今天白天他其实还有事要忙,现在躺下怕是也不能睡太久。 几乎沾床他就睡着了,却不忘把我受伤的手给摁在外侧,防止我动到伤口。 我往他怀中靠了靠也闭上了眼,睡得迷糊时好像听见有语声钻进耳里,实在太困没睁得开眼,胡乱应了那声音什么话就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醒来时周瑜已经不在身边了,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时间,竟已经是中午了。 惊坐而起,怎么睡这么沉?翻开通讯录找肖东的电话打过去,却听那头肖东惊讶而问:“你家周瑜早上不是已经给你请过假了吗?怎么,要销假来上班?” 默了一瞬,我说:“今天就不过来了。” 肖东笑了声,不置可否地道:“小如,近来你请的假有点多哦。” 顶头上司都如此发话了,我只得回应:“那我下午过来。” 本来以为家中就我一人,所以穿着睡衣就走出了卧室,却没料看见周亮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听见这边动静转头看了过来。 我立即退回了房间,换好衣服并且梳洗完再出来时周亮已经坐在餐桌边,他说:“过来喝汤吧。”挑了下眉,我走到桌前看见电砂锅内盛着浓稠的猪肝汤,里头似乎还飘着鸡肉沫。 知道他的手艺,这么搭配自有他的一番道理。 正要伸手去舀汤,但手指碰到碗就看见白色纱布包裹,想及昨夜医生的嘱咐,还是缩回桌下。打算就用右手单手去舀,没料碗被周亮挪走,他目不斜视地拿了勺子舀起一大碗猪肝与鸡肉沫推到了我的面前。 “谢谢。”我道了声谢就埋头喝汤。 不得不佩服周亮的厨艺,鸡肉味道冲淡了猪肝的腥味,汤汁又有鸡汤的鲜。虽然猪肝可能因为熬的太久而有些老,不过不影响口感。 “没买到鹅肝,就先用猪肝熬汤了,下午我再出去找找食材看,晚上做鹅肝清汤。” 我手上顿了顿,咀嚼掉口中的食物抬头,“这个汤就很好喝了。” 鹅肝哪有那么容易就买到的,基本上都被酒店给预定走了。 周亮的视线扫过我的左手,迟疑而问:“你的手指真的会残废吗?” 从他的表现看,似乎他对这事很在意。我不想拆了周瑜的台,模棱两可地回道:“医生说要过段时间才能看出来。” 周亮默了半响,低语了句:“过年这段时间我下厨,你就别动手了。” 这算是……变了方式的道歉吗? 午后走出门去上班时,我觉得周亮这个人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本想开车的,但看了眼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指,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掌控方向盘时总有不注意的时候,假如磕碰到再裂了伤口会很麻烦。 打了个的士,五分钟就到了。 先去肖东那边报了个道,他眼尖立即发现我手指上包着纱布,询问怎么了。听我说是在剁菜时切伤了手指,一下就笑了:“不是我说啊贾如,你是不是该去报个厨艺班学学了,切菜都能切到自己手的?今早上你家周瑜就是为这给你请假的吧。” “我厨艺怎么了?基本上不复杂的菜都能做,当时就是没留神切到而已。” 肖东闷笑出声,毫不客气地嘲讽:“就吹吧你,也只有你家周瑜会因为手指被切到这么点小事而如此紧张。行了,本来还打算让你把近期的案件整理一份资料给我呢,你这手指怕是连键盘都敲不了,你拿这份陈氏有限公司的经济纠纷案资料先去看吧,年后应该就开庭了,我安排的负责人是你。” 我接过文件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 陈氏的案子其实并不复杂,就是与另一家公司本身有合作往来,但那家公司一直拖欠他们的货款长达三年,于是陈氏一怒之下申述法院,走法律途径来索要这笔货款。 基本上只要相关经济往来证明齐全,这个案子我是有把握打赢的。 庆幸伤的是左手,不至于连握笔都不能。我拿了笔在资料上作批注,回头要去陈氏跟进的重要点,正埋汰工作中听见玲玲从外头回来了,在原地蹦跳喊着好冷。 再有一周就过年了,南方的天气确实阴冷无比。 玲玲看见我立即走了过来,咋咋呼呼地问:“贾律师,你上午怎么没来啊?” “家里有点事,请了半天假。” 玲玲看了眼我桌面上的文件,“看陈氏的资料呢?你倒好,这案子给拖到年后处理了,这个年可以轻松过了。哪像我们二组的,那起离婚案给提到年前开庭了,这不大冷的天我还得出去审查具体情况。” 心漏跳了一拍,我不动声色地问:“哪起离婚案?” “还能哪起啊,就是之前男女双方争抢孩子抚养权的那起了。现在男方不愿意等到年后,必须得在年前开庭审出一个结果来,这不,上午男方父母还来咱法院了,提供了一些资料,我又跟着一块去了解细节了。” 我顿了一下,“是吴觅与卫莱的那个案子吗?” “咦?贾律师,你还记得男女双方名字啊。” 讪讪而笑:“听你提多了,就记住了。” 玲玲叹了声气,“我估摸着这案子女方得输,一来男方有钱,经济稳定,二来今天男方父母提供的证据可能对女方很不利。” “提供了什么证据?” “一段他们家中的监控录像,视频里呈现的母亲对孩子似乎并不亲腻,都是保姆在带小孩,而母亲在旁边什么都不管。我真没想到这位妈妈是这样的人,看她那般想要孩子还以为很爱自己的儿子呢。” 想起之前吴觅给我说的关于他跟卫莱的事。这个孩子是做试管婴儿怀上的,当初卫莱很是受了许多苦才好不容易将这孩子生下来,可因为产后抑郁对孩子很疏远。这可能就是玲玲所说的视频监控里呈现情况的原因。 玲玲对卫莱的改观我不予置评,婚姻背后的事总有不能为外道的东西。 等玲玲走开后蓦然想起昨晚在医院看见卫莱的事,没有妄自揣测她看什么病,幸灾乐祸也不至于,但和她中间横隔着老爸,要让我对她改观可能很难。 所以肖东是对的,这个案子我能避多远是多远。 只是我想避,却避不开。 尤其是当开庭时间确定在下周一上午后,无可避免的先后看见了卫莱与吴觅过来法院。 中间还有个小插曲,周瑜见我不肯请假,又不放心我自己换药,于是中午专程赶过来陪我一同吃饭,顺带着换药和纱布。 这天午后,我们往法院回走,周瑜边走边说着他这两天忙的那化工厂的事。据说是有人违规操作导致化学气体泄漏,从而导致爆炸,已经有相关部门参与进来调查。 他仍然比较遗憾那两位牺牲的武警战士,都属于他管制下片区的,他打算找机会去战士家中慰问亲属。我默默听着,正想问他什么时候去,目光随转间看见路边停靠的出租车里走下一女子,眉宇下意识地一蹙,话顿在喉间。 周瑜也看见了,脚下缓了步子。 而女子转身要往法院走,侧了头就看见了我们。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卫莱。 上一次三个人同时碰面,是在我父亲的坟头,我像个疯子一般歇斯底里地把她赶走了。而今,站在法院门外,我理智清醒,心思沉静地看着卫莱走过来。 “阿瑜,我拜托你的事有跟贾如提吗?” 静默中听见卫莱如是问周瑜,我侧转过眸看身边的男人,他面色不像刚才那般轻松,眉眼间多了疏离和清冷。对卫莱的提问只淡淡回了句:“没提,你们的事别扯上她。” “可是我真的找不到人帮我了,吴觅那边突然把案子提到年前开庭,打得我措手不及,原来那律师对这案子一点把握都没有。” “卫莱。”周瑜冷沉了语声打断她,“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觅子会任由他父母来主导这场官司?”卫莱眼神一黯,低下头轻声回:“还能为什么,他不过是……不爱我了。” 我的脑中闪过那日见吴觅的情景,不爱了吗?那眼中难掩的疼痛又是为了谁? 卫莱又道:“我已经失去了这段婚姻,不能再失去孩子了。” 96.婚姻破碎的借口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刚要说什么,眸光一划顿停住,路边缓缓停靠过来一辆黑色奔驰车。我看到卫莱也扭头过去看了,却面色大变。心有所悟,果然见车门被推开最先走下来的人是吴觅,紧随而后车门下来一对中年男女,怕是吴觅的父母了。 今天是周五,周六周日两日法院不对外办公,即使年底要总结也只针对内部加班。而下周一上午就开庭了,所以双方都赶在今天来法院作最后准备。 我们三就站在醒目处,吴觅自是不可能看不见。目光落至这处就先沉了沉,视线最终还是定格在卫莱的身上。不过吴母见到这处后立即拉长了脸,语气不善地开口:“有人看来比我们都还急着来法院呢。”吴父只冷扫了眼便沉声而道:“我们进去。” 但在二人往法院内走时,吴觅突然说:“爸妈你们先进去,我一会进来。” 这下吴母更不中意了,回头就对吴觅喝问:“你留在外面干什么?对那个女人还不死心吗?我可是丑话给你说在前头,谁要是想来抢我孙子,门都没有!” “妈。”吴觅蹙紧了眉头,脸色很难看地道:“我只是跟周瑜和……和贾律师说两句话。” 吴母又朝我们看了一眼,显然是认识周瑜的,语气稍微收敛了些:“你们要讲话等把事情处理了再说也不迟,跟肖检察官约好了下午一点面谈的。” “行了,咱们先进去吧,让阿觅跟他朋友处一会。”吴父终于开口。 具体吴觅家是什么情况我并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父母经商的,家中很富裕。而吴父的气场很强,一说话吴母便不多言了,两人先一步走进了法院。 吴觅走过来,越过了卫莱到我们跟前,他问周瑜:“老大你怎么也在这边?” “过来找贾小如的,她弄伤了手。” 吴觅闻言低眸扫了眼我的手指,嗤笑出声:“老大,你会不会太大惊小怪了点?” 周瑜怼了回去:“谁大惊小怪了?你是没看到她当时血流不止的伤口,跟断了似的。” 有些无语,我这伤到他嘴里是越来越夸张了。 吴觅比较了解他,不客气地嘲讽:“但凡贾如身上有个缺失,哪次你不是跟天塌了似的。” “别尽顾着埋汰我,你还不是一样。”周瑜的一句话把气氛拉回到凝滞,我看见吴觅的神色顿时变冷下来。周瑜肯定是故意的,打从吴觅出现的一刻起,卫莱就像座雕像似的杵在那一动不动,也不抬眼,径自埋着头,而吴觅很明显在有意忽略她。 依旧是周瑜打破沉寂:“既然你们都在了,就面对面地说清楚吧。” 吴觅嘴角扯了自嘲的弧度,语气里多了苍凉:“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星期一法庭上见吧。” 卫莱浑身一震,惊抬起头看向吴觅背对的身影,眼神中露出哀戚,“阿觅,你真这么恨我吗?”吴觅没有回转身,目光从我们身上抽离了聚焦在无名处,“我不恨你。” “那你为什么连一丝余地都不肯留给我?难道除了走上法庭,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别的选择了?”卫莱脚下无意识地走近一步,目光盈盈似有泪要落下。 而吴觅却突然抬步而走,擦过她的肩膀时只留下一句—— 当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你所有的选择。 看着吴觅挺直了肩背往法院里一步步走时,我忽生出伤感了。他的那句话里包含了多少无奈与遗憾,言外之意,他跟卫莱之间辜负了时光,再难回头了。 就在吴觅要踏进法院门的一瞬,卫莱才好似如梦初醒,步履慌乱地追了上去。 确实,她如果想要赢这场官司,唯一的筹码只有是吴觅。 我看周瑜神色沉郁,忍不住询问:“你对他们这事怎么看?” 他朝我挑起眉,眼神疑惑:“你怎么愿意管了?不是一直都很排斥卫莱吗?” “一码归一码,我会公私分明的。这起案子在我们法院开庭,难免会有碰面的时候,倒是她刚才提到拜托你的事,怎么跟我有关了?” 周瑜默了下,没隐瞒:“她想找你帮她打这场官司。之前她不知道你在法院,是不是有撞见过你,然后就给我打电话想找你帮忙,我给拒了。” “为什么拒绝?” 周瑜看了我一眼,讪讪而道:“贾小如你别给我下套,如果我应下了,你还能不跟我闹来着?”我皮笑肉不笑地冲他说:“我跟你闹什么?谁应的当然谁管到底,跟我没半毛钱关系。”周瑜故意做作地抖了抖,“你还是别这么笑了,慎人。” 佯踹过去一脚,被他敏捷地躲开,“不跟你耍嘴皮子了,晚点来接你下班,我先走了。” 这几天都他接送我上下班的,他乐此不疲,我也就懒得开车了。 目送他车子开走后我才返身回法院,刚走进办公区就听见有争吵声,循望过去似乎是从会议室那边传来的。玲玲一见我进门就过来拉着我悄语:“贾律师,火星撞地球啦,居然男女双方都在同一时间来咱们法院。听见会议室那里头的声音没,男方母亲正冲着女方在发飙呢,看样子这是个强势的婆婆啊。” “谁在里面做工作?”我问。 “这阵仗还能是谁,肯定是咱们的头肖检察官才能镇得住场啊。” 肖东怎么把吴觅一家跟卫莱都叫到一块去了?这不是把矛盾给更加激化了吗? 原本只听见吴觅的母亲在大声怒斥,卫莱即使有回应也因语声较小而听不清,突然一声沉吼传出:“够了!”来自吴觅。 我心头凛了凛,看到办公室里的同事都抬起了头看向会议室。 “你们从家里吵到外面,马上就要开庭了,还没吵够吗?” 吴母大怒:“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当初就让你不要娶她,你偏要娶,现在闹到上法庭你当我跟你爸脸上有光啊。” 突闻一声惊呼,随即兵乓声响。我再也坐不住,起身就往会议室那边跑,刚到门前就见门从里面拉开,吴觅像头被惊怒了的蛮牛冲了出来,并且重重地摔了门。 他冲出门的一瞬看见了我,嘎然止步,竟在下一瞬拽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很不巧的,他抓的是我那只受伤的手,几乎在被他粗鲁地抓握一瞬,就觉指尖抽疼。可挣了几下也没挣开他的蛮力,身后是吴母的叫唤:“你去哪?” 吴觅头也不回地大步而行,将他母亲的喊声置之脑后。 后面我也不去挣了,免得这人一身怒火控不住,反而弄伤了我。一路小跑着跟他走出了法院,又沿着马路疾走了好一会,他这才松开了劲道缓下步来。 我乘机抽出自己的手,低眸扫了眼,好像纱布上又隐有血迹了,灼灼发疼着,恐怕养了两天的伤口又被弄裂了。 “你心里一定在想为什么我要拉你出来。”听见吴觅在身边笃定地说。 我横了他一眼,撇撇嘴没作声。 “贾如,有时候我真觉得喘不过气来,想要找个人倾诉。” 然后我就是那倾诉对象?这样合适吗?“为什么不找周公瑾或者钱小宝?” 他摇了摇头,“他们是兄弟,懂不来那些。而且有些事我对着老大开不了口,就像之前跟你说她的事,和老大或者小宝讲都不合适。” 我在心里腹诽,凭啥认为跟我说合适? “刚刚你在门外应该都听见了吧,你所听到的只是我婚姻的一部分。每日无休无眠的争吵、埋怨,那样的环境能把人逼疯。” “吴觅,”我轻唤了他一声,“既然你早已意识到问题,为什么不分开过?父母归父母,你们过你们单纯的夫妻生活。” 婆媳问题自古就难解,站在中立的角度我不去评价任何一方,只是问这个男人,明知道问题所在为什么不找有效方法解决?何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却见吴觅咧了嘴角苦涩地道:“你以为我不想吗?中间夹杂了孩子就很难。你跟老大现在还没孩子,等有了就知道一言难尽了。” 从他父母的行为来看,一定强势参与了这个孙子的教养。但是我不认为孩子是婚姻破碎的借口,这样的问题可能发生在很多家庭里,也没见别人因此而离婚甚至闹上法庭。 97.离婚不是冲动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你和她究竟为什么离婚?”我直截了当了问。 吴觅的脸上出现怔忡,“可能,我和她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场错误的开始吧。” 周瑜曾说过,他们会结婚是他在里头掺合了,所以如今闹到离婚他觉得他也有责任。再往前追溯,吴觅会去追卫莱,到两个人在一起,也都是周瑜一手安排的。否则,暗恋可能永远都只是暗恋,最终不了了之。 只不过那时候谁能知道将来会怎样呢,没了吴觅的追求,卫莱可能会一门心思地把心扑在周瑜身上吧。而我跟周瑜即使消除了身边的障碍,最终也还是迷失了方向,各自放开各自的手。所以,芸芸众生里,上天自有安排,这是我们都逃不开的命运。 吴觅终究没有说他为什么要和卫莱离婚,可能是不爱了,可能是心死了,也可能是爱得太深,却没有了退路。他的手机一直在衣兜里震动,是我让他接的。 结果他一接起就听见周瑜的大嗓门在那边:“觅子,你把我老婆拐哪去了?” 我这才发现刚才被拽出来时手机搁在桌上没有拿,而这会都不知道走离法院多远了。 吴觅瞥了我一眼,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你老婆在我这的?” “靠,我在法院不安排眼线的啊,众目睽睽之下你拉着我老婆往外跑是什么意思?” 我的额头感觉有黑线冒出来,他还在我身边安排了眼线? 听见周瑜跳脚,吴觅反而心情放松了,还故意调侃:“老大,我要是把你家贾如真拐跑了你咋办?”周瑜冷笑一声,阴恻恻地威胁:“你等着扒皮!” 吴觅闷笑出声,却在下一瞬忽然敛了笑意:“老大,如果……” 如果什么?他说了两字却顿住了,听见周瑜也在那头问:“如果什么?” “算了,没事。回头我就把人送回去了,你安心了吧。” 挂了周瑜的电话后好像又有人打进来,但看吴觅直接关机了。 他侧转过头来看我,就在我感觉莫名时他说:“如果卫莱有老大对你在意的一半在意我们的婚姻,我和她就不会走到今天这般没有转圜的余地。” 在与周瑜刚领证那会,我可能听见这样的话会自嘲而笑。时至今日,心中认可了周瑜对我的在意,甚至可以坦然承认自己对他终归是没有放下。 如果放下了,就也没后续领证结婚什么事了。 对于吴觅的婚姻我不作评判,自己这头都还乱着呢。不过对吴觅觉得应该给予忠告:“夫妻情感再如何都不要波及孩子,希望你能够理智处理这起离婚。” 吴觅静默半响后来问我:“你觉得孩子跟着我合适还是跟着她好?” “不要问我,应该问你自己,你才是孩子的父亲。” 他讪讪而道:“这不是征求下你的意见嘛,你可是法院的律师,不该提供一些专业建议?” “抱歉,你们的离婚案不归我负责。” 吴觅瞪眼,最后气得撂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跟老大怎么都一个德性的。” 看吴觅暴走的身影,心里想他这意思是周瑜也撂担子不管了? 他走出一段路又停下回头,恶狠狠地瞪我:“还不走?我可是答应了老大把你人送回去的,要有个什么闪失他要扒我的皮。” 我耸耸肩,快步跟了上去。 等回走到法院门口时,看路边停的奔驰车已经不在了,看样子他父母先离开了。 正要往法院内走,听见身后吴觅喊:“诶,贾如。” 回过头,见他站在原地手插在裤兜里,眉目垂落里神色索然,他说:“离婚其实是我做得最理智的一件事,我终于放过她,也放过了自己。” 一直到下班,我的脑中都在盘转着吴觅临走前的那句话。 离婚,不是冲动,而是放手。 吴觅是想说这意思吗?过去他爱卫莱爱得义无反顾,而今天他选择了放手。是真如他所说的,当发现时间是贼的时候,它早已偷光了所有的选择? 周瑜来接我下班,免不得问起吴觅把我拐出去这事,听完我最后转述的吴觅的话后,他嗤之以鼻:“觅子就是脑袋发昏,要是我啊……” 他看看我,“算了,不说了。” 我挑起眉看着他:“要是你怎么着?” “打死都不跟你离。” 我失笑,是他周瑜的风格,不过谁让我就喜欢他这调调呢。 有时候男人的思维与女人不同,他们以为放手了就是对彼此的成全,但其实很多时候女人更希望这个男人死缠烂打一些,脸皮厚一点。当然,前提是两人之间还有感情。 周末两天,无风无浪中度过,除了周念从北京回来了,屋子里又多了一个人,而且气场不容忽视。但周瑜刚好所里没什么事,也休假了两天。 周一周瑜送我去上班的路上问我会去旁听不,我想了想回说案子不是我负责的,应该不会,他便也没再多问。可等到了单位,一进办公区肖东就找了我,让我一会开庭当旁审团。 之前都是尽力让我避开这起离婚案的,不解他何故又让我参与了。 我坐在旁审团的位置里,看着吴觅与卫莱先后走进来,然后各自就坐两边,全程没有目光交汇。没有意外的,吴觅那边胜诉了,孩子判给了男方。 这起离婚案终于落下帷幕。 卫莱败诉后先一步走出了法庭,戴上墨镜匆匆而离。反观吴觅这边,吴家二老在跟赢下官司的律师道谢着,而吴觅漠然了脸站在那处,并不关心他们所说的。 玲玲在我身边叹息,说至少女方能得钱,也不是最坏的结果。 我倒是忘了当初吴家提出申诉时的条件了,让卫莱如果想要孩子就一分钱都没有,如果想要钱就放弃孩子。以吴觅的性格,必然会兑现承诺。 只是不知道在卫莱的心中,是如何来衡量金钱与孩子的。 中午周瑜来找我吃饭时,没要他问我就把庭审结果给他说了,他沉默了一会才道:“结果早就料到了,我是怕觅子将来后悔。” “你认为吴觅心里头还存有惦念?” 周瑜:“岂止惦念,那小子就是嘴硬,他要真能放下就不会那阵子天天醉成一滩烂泥了。喝醉之后满嘴胡话里全是喊的卫莱的名字,就他这样也好意思口口声声说放过人家。” 我不赞同他的观点:“即使仍有爱,也不代表两个人还能过下去。婚姻里除了爱情,有太多别的因素存在了。” 但周瑜却也不认同我:“两个人结婚关别人什么事?那些都不过是借口,要我说只要心里头还惦记着对方就绝对不能放,放了要再找回来可就难了。” 不想跟他争,这人有时候就是一根筋。 换药时,周瑜拿着我的手指仔细端详了一阵,蹙着眉说:“怎么口子还没愈合的?晚点去医院再看看呢,都快一个星期了。” 我没敢说前两天被吴觅抓过手,伤口又裂开过出血了,回头我自己重新包扎了下。 等到下班时周瑜直接开车去医院的,挂了个号前面有十几个人在等,我们也坐进等候区。是我先瞧见的卫莱,她手上拿着病历卡心事重重地走进等候区就在前排坐下了,并没有留意到后排的我跟周瑜。 当时周瑜正在埋着头摆弄手机,我在考虑要不要提醒他。 踌躇片刻还是用手肘推了一下他,待他疑惑地抬起头时我轻语了句:“看前面。” 他听了我的目光扫向前面,找了一会才发现卫莱,眉宇微微蹙起。 这时语音播报里传来卫莱的名字,我看了眼墙上的显示器,她看的是妇科。 不用说周瑜也看到了,眼神里添了一丝忧虑。当初卫莱得过子宫肌瘤,因此而子宫受损难以怀孕,也有了后来做试管婴儿的后续事情。再追溯往前,可能与那次她在读期间怀孕又流产多少有关系,她跟吴觅在婚后的矛盾恐怕这也是个不小的因素。 而今两次都看见她独自来医院,又看的是妇科门诊,难免会想是不是又旧病复发了。 广播里护士在叫我的号,我看了眼周瑜,他还愣坐在椅子里若有所思。护士又叫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起身,“到我们了?”我点了点头。 医生检查过我的手指后问起是不是又碰伤过,我矢口否认,医生也没点穿,只边开药边道:“伤口有轻微感染的迹象,如果避免不了会碰到,建议你绑个夹板固定住。给你们换一种外伤药涂涂看,三天以后再来复查。” 周瑜拿了药方去付钱了,我留在医生办公室里消毒。 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他回来,我心绪流转间跟医生告辞了出来,收费窗口与取药处都不见他人。是在一个过道里看见他和卫莱的,两人隔了些距离站着,周瑜侧背对我这处看不见他的脸,卫莱的手上拽着检查单子,表情落寞。 只犹豫了一秒,我就迈步过去。 脚步声打断了他们,周瑜转身过来见是我时眼中明显一惊,快步走向我询问:“你怎么出来了?伤口有消毒上药吗?”我指了指他手中的袋子,“药在你这呢。” 他神色一僵,向我道歉:“对不起。” “我先走了。”卫莱突然出声,引转我们的注意。 周瑜没作声,只眸光复杂地看着她转身走出我们的视线。我直言询问:“她来看什么病?” “回去的路上跟你说。” 98.太后归来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回程时,周瑜告诉我,卫莱又怀孕了。 吃惊之余几乎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谁的?” 周瑜转眸瞥了我一眼,“还能是谁的?当然是觅子的了。”见我沉吟不作声,他不乐意了:“诶,贾小如,你不会又胡思乱想吧?” 我横眼看他,没好气地道:“你紧张什么?我只是在想她都跟吴觅闹到离婚上法庭了,怎么还可能怀孕?而且她之前不是子宫受损很难再怀孕了吗?”顿了一顿,问出疑惑:“她有说怀孕多久没?” 周瑜:“好像说是五周。” 那就是才一个多月?上回夜里我在医院碰见她,怕也是来检查的。忽然想起当年,卫莱把孕期单子上的日期给改了的事,还有,我狐疑地看向周瑜,“是不是你……” 话还没问完就被他急着打断:“跟我没关系,我可不知道这事。” 我轻哼出声,姑且不去评价卫莱孕期的真实性,一个多月前不正是他陪着吴觅夜夜买醉那阵子?保不准真又是他出的什么馊主意。果然过了一会他主动承认了:“其实真不关我的事,就那会看觅子没出息地喝到酩酊大醉,把他给揍了一顿痛骂了几句。可能……可能我说者无意,他听者有心了。” 挑起眉看他心虚的脸,“你骂吴觅什么了?” “就骂他是孬种,连老婆都搞不定。” 我有磨牙的冲动,肯定当时他骂的话不止这些,男人凑在一块还能不说些荤话的,估计给吴觅什么心理暗示了,回头借着酒劲又去找卫莱了。 但他们的问题并不是在一块睡个觉就能解决的,清醒后怕只会更撕破脸。 我都不想理身边这男人,人家的家务事他总在里头掺合是怎么回事?现在又酿出个果子来是要怎样?问周瑜会把这事告诉吴觅吗,他说卫莱求他别说,想独自生养这个孩子。 一路沉思到家,我心底大致有了判断。 虽然卫莱仍有在为早上的官司做努力,但明显不像最初那般激进了,可能她在上周晚上去医院时就获知自己可能又怀孕了。所以即使输了官司,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聊以安慰。而这件事她肯定不愿被吴觅知道,因为但凡知晓了怕是吴家又要上演夺孙的节奏。 最后上楼时我语重心长地对周瑜道:“少掺合别人的事吧,好与不好自有他们自个在承担着,我们终究不过是外人。”他轻应了声:“嗯,这事我不再管了。” 事实上也没多余的心思去管,进门就被一记重雷砸中。 周念宣布他们家太后和老爷子要回国过年。 周瑜惊异地走过去询问怎么这么突然,事先都没说的,他们又什么时候回来,并没注意到还站在门边的我、已经全身僵硬。 看着三兄弟凑在一块讨论他们爸妈回来后的安排事宜,我只觉手脚冰凉,抬不动步子。 周亮虽难缠,至少还能相处;周念城府深,至少有韩静雪在中间周旋;可是,周家二老……让我心生畏惧。那天周妈妈得知我与周瑜结婚后的反应,我都读在眼里,而这事并没有给周瑜提过,一如当年我见过周妈妈的事,也没有告诉过他。 没法不去想,他们突然决定回国过年这事是因为我跟周瑜领证结婚。 我换了鞋子走进了厨房,厨台上有备好的食材,应该不是韩静雪弄的就是周亮弄的。连着这几日,居然家里都没有再喊外卖,下班回来基本上就有现成的晚饭吃了。 说关系融洽还不至于,但至少避以前改善了不少。 深知既然和这个男人结婚了,势必要面对他的家人,而且要想法子融入进去。只是理念是一回事,实际操作起来却有许多未知的困难。 有吴觅跟卫莱铁生生的前车之鉴在那,我乐观不起来。 晚上洗漱完躺到床上,周瑜拿了药箱来给我换药,不免说起了这事。 “贾小如,咱家老头子和老太可能明后天就要回国了,我跟老大他们商量着是不是找人把老房子收拾收拾,还是咱俩就真的先搬去你那,把这边咱们的房间空出来。你觉得呢?” 我想也没想就答了:“先住我那吧。” 周瑜一顿,眯起眼看我,口气讪讪:“就这么急着要住回你那啊。” 心中定了定,面上故作无所谓的态度:“不是你这边住不下这么多人嘛,让你爸妈回来了住老房子也不太好吧。这么久没住人了,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扫干净的。” 却听他说:“谁让老头子跟太后住了?要住也是把老二给撵过去啊。” 我看他似乎真有如此打算,连忙不动声色地道:“这样不太好吧,而且就算你二哥不在这住了,屋子里也还是挤了些。上我那也方便,只要带些换洗衣物就好了。” 周瑜把我的手指包扎好,一头往床里栽下,咕哝着说:“早知道当初让买别墅时就同意了,来再多人都够住,不用像现在这样还得挪窝的。” 我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横眉佯怒:“干什么?住我那亏待了你啊,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在那边住了一个多月的,是饿着了还是冻着了?不行我一个人回我妈那边住。” “别啊。”周瑜立刻爬起身来说好话,“都听你的,就上你那住一阵子,等年一过他们就都回美国去了,咱们就可恢复清静啦。” 住房的事算是尘埃落定,我心头稍安了些。 第二天中午我抽了个空打车去自己公寓想要把卫生搞一下,刚到楼下就接到周瑜的电话问我在哪,我给他说了后让我在楼底下等,他马上就到。 以为他是怕我再碰到手指伤要过来帮忙,结果他车子开到楼下就让我上车,说他爸妈下午一点的飞机抵达A市,这会已经快十二点了,必须赶着去机场接人。 心头沉了沉,昨晚说是明后天回来,我自动算成至少得明天到,哪想今天中午就来了。 上车了才后知后觉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上班我都是穿的工作装,这装束去接人是不是不太好。周瑜好笑地来看我,还有心情打趣:“怎么,丑媳妇要见公婆了没信心?放心吧,我老婆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现在回去换也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跟周瑜往机场而去。 赶到机场时才十二点半,还有半小时的时间飞机才到。但见周念跟周亮也都到了,韩静雪带了孩子在家里没过来,就是这阵仗也能瞧出来他们三兄弟对那二老的重视。 别看周瑜嘴上总没规没矩地喊他父母老头子和太后,可其实正是亲腻了才会那么喊。他是家中的末子,不说含着金汤勺出生吧,家里头最宠的人其实就是他。 周念是老大,担起了接手他父母生意的责任;周亮是老二,性格即使乖戾,也还是乖乖跟着一块去了美国开创事业;唯独周瑜,放任了他留在国内,没有约束他的自由。 光就看这表面,在周爸爸与周妈妈的心中,周瑜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他们三兄弟就站那边聊边等,我感到口渴跟周瑜说了声去买水喝。走了一圈除了超市也没什么热饮店,只有一家星巴克,于是走了进去。 闻着咖啡香味我没忍住买了一杯,还发了条短信问周瑜要不要给他们三带喝的。周瑜没回,估计是没注意兜里的手机动静。可等我回走到等候区,却不见他们人了。 我捧着咖啡站在原地,茫然四顾,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拿起手机,发现上头有周瑜的未接电话。连忙回拨过去,响了两声那头就接通了:“喂?贾小如你去哪了啊?我家老头子和老太已经出来了啊,我们在取行李这边,你能找得到不?要是找不到就先去我车那边等。” “我找一下看看。”挂了电话我就去问工作人员行李区在哪,给我指了路,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咖啡,我大喝了一口给扔进了垃圾桶。 在远处走着时就看见周瑜的身影了,目光掠转他身边背站的两人,大抵便是他的父母。就他一个人闲站在那,周念与周亮都左右两手拎了行李箱在往推车上放。 我脚下微顿了之后加快速度走过去,来到近处先唤了声:“周公瑾。” 三人同时回头,周瑜先走来环住我的肩膀,冲着二老灿烂而笑:“这是我给你们娶的媳妇,贾小如还记得不?咱家老屋隔壁的。” 两道视线同时掠向了我,打量、审视,自不必说,主要是沉默让我浑身都不自在。感觉周瑜推了推我,眸转间看他暗示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开口:“爸,妈,你们好。” 99.不动声色地表演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爸爸我没交涉过,面容看着有些威严。周妈妈一如那天在视频里一般,面上带了笑容对我温和开口:“是小如啊,刚才是上哪了,怎么出来没见着你?” 我略有些忐忑地答:“去买水喝了,刚好那边有点挤,回来得有点晚了。” 其实我刚有特意看了下时间,不知道是周瑜记错了班机时间还是提前抵达了,买完咖啡回来时才十二点五十分,不然我也就不会在那个时间点跑去买茶喝了。 周妈妈看出了我的局促,和气地劝慰:“不要紧,反正有他们三个帮我们拎行李就够了。” 我礼貌地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周瑜适时地插嘴进来:“好啦,别站在这行李区说话了,回去路上有的是时间聊。” 周爸爸跟周妈妈对视了一眼,笑了下没再多说。 等一干人走到机场外面停车处,问题来了,一共开了两辆车来的,让二老坐哪辆车?我内心里不太愿意跟他爸妈在一块,可这话当然不能说,连一点表情都不能有。 听见周瑜在那嬉笑着道:“太后大人,你这么久没见我了,难道就不想我啊?我的车宽敞得很,坐上五个你都够坐。” 周妈妈被他的甜嘴给哄笑了,转头对他爸道:“那不如你坐阿念他们的车,我就跟小瑜的车走了,反正也就一会功夫的路。” 明显周妈妈的话在他们家地位极高,周爸爸二话没说就走向了周念跟周亮那边的车。那台车是周念过来后跟租车公司租的,方便他进出。 当周妈妈走向周瑜的越野车时,周瑜朝我挤眉弄眼了两下快步追了上去。我微默着随走,他的意思我大概能摸清,有意把他妈叫了上我们的车坐,就是为了给我跟他妈相处的机会。 殊不知我这心里头苦兮兮的,还不能表露。 周妈妈坐在了后座,出于礼貌我都不该再坐到副驾驶位里,随坐进后座时我想了想,没有刻意跟她拉开距离,还稍微往她那边贴近了些。 无论如何,我都得迈出这一步的。 车子缓缓启动,周瑜在前面从后视镜里飘了眼后面,便主动圆场打开话题:“太后,你跟老头子这趟周游世界玩的如何啊?” 周妈妈佯怒着低斥:“没大没小的,那是你爸,什么老头子啊。”话落又语锋一转:“别提这趟旅行,要不是你爸硬要拉着我去逛,我早就想回来了。累得半死不说,还吃不好,那些老外的食物啊哪有我们中国的精致。” 周瑜闷笑出声:“你还真是太后命,就得在家里让人伺候着才行。人周游世界看的是名胜风光,你是跑去吃的。不是我说,就是老美的东西能吃吗?你们还觉得好呢。回头让贾小如带你去吃咱A市的美食,让你领略感受下家乡的温暖。” 原本我也就在旁边听着,可被周瑜点到名了不得不应声:“妈,你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我说,我跟周公瑾带你和爸一起去。” 周妈妈淡笑着看了我一眼,话是对周瑜说的:“得了吧你,这边A市的美食还用你来介绍?我看你是懒得下厨,不想给我跟你爸做饭吧,所以想诱导我们去外头吃。” 周瑜嘿嘿傻乐:“被你发现了。” 周妈妈突然转头过来问我:“小如,你会做菜吗?” 我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心虚地答:“会一点。” “那今儿晚上就尝尝你的手艺了。” 下意识地去看周瑜,我的厨艺……一言难尽,手指头上的伤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接收到我的讯息有意怪叫了喊:“别啊太后,我饭店都给你订好了。而且贾小如前几天把手指给切破了,这不还缠着纱布呢。” 周妈妈闻言目光落向我的手指,见果真缠着纱布时责了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的?” 我喏喏地回:“切菜时晃了神了,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 “谁说的?”周瑜在前面否决了我,“她那手指切的不巧,把血管给割断了,所以伤口很难愈合。”我看见周妈妈抿起了唇角,眼中笑意变得寡淡,“那就算了,改天有机会了再尝你手艺吧。也别去什么饭店吃了,一会路上买些菜,让阿亮做,再不济还有小雪在呢。” 周瑜看他母亲坚持要在家里吃,也不驳她意了,顺应而道:“行吧,你是太后你说了算。” 不过这次周妈妈没有因为儿子的奉承话而再展露笑颜,眉目里一直都是淡淡的神色,但也转移了话题,提及这趟既然回国过年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走亲访友怕是免不得。 她跟周瑜谈到的亲戚与朋友我都不认识,也插不进话,只得默然而坐在旁听着。 总算在经过大卖场的时候周瑜问他妈现在要不要顺路进去买些菜,还是把行李弄回去了再过来,周妈妈嫌来回折腾麻烦,决定这会下车去买菜。 周瑜去停车,我陪着周妈妈先走进了大卖场。 主动去推了推车过来,便听见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和小瑜是怎么重遇上的?” 我顿了一顿,知道要面临的终归还是来了。 可是我跟周瑜重遇的场面,委实不太能具体说出来。 只得含糊其辞地回道:“是一次偶然的机会。” 周妈妈笑了笑,与我并肩往卖场里面走,还没走到食品区就听见她突然说了句:“前两天我有让阿念去打听了下。” 心中一个咯噔,她是在意指已经让周念调查过我? “小如,不是我要来说什么,小瑜这孩子性子毛躁脾气又急,有时候还一根筋拗到底,但怎么样……”她顿了顿,似乎寻找着合适的话:“也不至于落价到找个二婚的一块过。” 脑中轰然而炸,“二婚”两字像把刀一般刺进了我的心里。 最主要的,我无法否认,确确实实在周瑜之前我与别的男人领证结婚只等办酒了。而且听周妈妈的话意,显然已经知晓我跟周瑜是在什么场合再遇的。 这事不难查,甚至周念都不用找什么私家侦探,只要去周边打听一下,大致就能了解了。 当初周妈妈就暗示了不同意我跟周瑜在一块,原因是我的家庭。父母早年离异,后又父亲亡故,她或许同情,但不希望自己儿子与我继续走下去。而今,在我的黑历史上又增添了一笔:有一个女票女昌被抓了的前夫,而我是二婚。 周瑜的电话恰好这时打进来,我对周妈妈低语了句“抱歉”才接起电话,周瑜在那头问:“你们在哪呢?我停好车了。” 默了一下,才轻声回:“在蔬菜区。” “等着。”周瑜撂下两字便挂了电话。 我看周妈妈已经走到一旁在挑拣蔬菜,连忙推车走上去,觉得有必要在周瑜来之前说点什么,鼓足了勇气开口:“妈,我跟他结婚不为别的,只想好好的过日子。请你给我机会,让我做给你看。” 周妈妈放下手上的西兰花,回转眸来看我,很实际地询问:“你要怎么做?” 我被问得噎住,这话说出来是想表态,具体到要怎么做却也不好说。周妈妈见我不答,眸光扫了眼我还缠着纱布的手指,淡笑着道:“我这当妈的要求得不多,就希望儿子孝顺,娶的媳妇回来能够家庭不那么复杂,人贤惠就行了。” 我默然,她提出的两条,我似乎都做不到。 其实我对见周家二老畏惧,并不是畏惧他们本身,而是深知周妈妈对我有成见,如今看来这成见怕是极深。 正气氛凝滞时,周瑜跑了过来,往推车里一看是空的还调侃我们:“你俩这速度也太墨迹了吧,转了这么久什么都没选上。” 周妈妈在儿子来后便脸上多了舒心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也不再寡淡:“都我们选了,要你有何用?等吃吗?” 周瑜嚷嚷:“嘿,我的功用不止是吃好吧,一会不得我帮你们拎菜拎姓李啊,这才是我们男人干的事。”周妈妈被逗乐了,扬手去点了下他的脑门,笑骂:“你这小子就会贫嘴。” 多了周瑜在,气氛已经圆融回来了。他负责跟他妈逗闹,不时还把我扯进话题中,引我也开口说话。如果不是之前跟周妈妈那简短的不愉快对话,可能会觉得周妈妈对我已经改变了看法,也改变了态度。 事实上,不过是我和她在周瑜面前都不动声色地表演。 100.逃不开的魔咒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卖场里买好菜结账时有两大袋的东西,都被周瑜给拎走了,他去取车,让我们就在卖场门口的马路边等。我在心里叹气,又避不可免地要与周妈妈单独相处了。 不过令我意外的是,站在路边等候时周妈妈没有开口说话,就单纯静站着等周瑜开车来。我站在一旁有点尴尬,不知是要打破沉默,还是就让这尴尬继续下去。 总算周瑜车停得不远,不到五分钟就见他的车缓缓行驶而来,我刚暗松了口气却听见周妈妈低问了句:“你母亲可好?” 心头一凛,立即神经紧张起来,“我妈现在独住,平日在小区的居委会工作。” 周瑜的车子开到了身边停下,周妈妈直接结束了交谈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此处卖场离公寓很近了,一会功夫就到了楼下,由于有两个行李箱在车上,光靠周瑜一个人肯定没法兼顾,故而我提出由我拎那两袋子的菜。 但周瑜不放心我的指伤,坚决不同意我来拎袋子,他直接拨了周亮的电话,让下来帮忙拎东西。周瑜心粗,并没察觉到他母亲态度的变化,我却时刻在留意。整个过程中周妈妈都没参与意见,只是站在一边冷眼而看。直到周亮吊儿郎当地走下楼,周妈妈才蹙起眉头低斥:“好好走路不会吗?” 周亮咧了咧嘴,也不顶嘴,走过来懒洋洋地一手拎一个行李箱就往楼里走了。 电梯空间本不小,但挤了四个人再外加搁两个大行李箱的话就有点小了,周瑜跟周亮两个男人站在门口,刚好,周妈妈只剩我身边的位置可站。 我尽量把自己缩到角落里,想要让出更大空间给周妈妈。电梯正在上升途中,突然顿停了下来,并且还晃了晃。本身众人都惊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头顶的灯又莫名闪烁忽暗忽明起来,还发出嘶嘶的声音。周妈妈往后侧倒而来时,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人是扶住了,但我的左手被垫在了她身体与电梯壁之间。 周瑜和周亮都发现了这边变故,连忙回身过来,“太后,你有没有事?” 周妈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无力地发不出声音来。周瑜脸色大变,催促周亮:“你快找找太后身上有没有药。”他则用指甲去掐他母亲的人中,我看着惊疑而问:“妈这是怎么了?”周瑜回我:“我妈有密闭恐惧症,心脏会不舒服。” 这边周亮翻遍周妈妈的口袋都无果,情绪极度烦躁对我低喝:“先别问了,快打开行李箱找找看里面有没有药,你找一个我找另一个。” 我提醒他们:“是不是先打电话让人修电梯?” 周瑜闻言立即摸出手机,但在电梯里头没信号,我先一步按了墙上的紧急电话按钮。很快那头传来人声询问,周瑜先对着扩音器吼出声:“电梯坏了,快来人把它打开。” “先生你先不要紧张,告诉我们楼层,你们停留在了几楼?” 周瑜怒不可竭,根本听不进去对方的话,“你们物业是怎么办事的?”我拉了下他胳膊,这时候生气与发怒都解决不了问题,关键是要先把这电梯打开,理智地告诉了对方我们在一号楼,具体楼层不清楚,因为显示楼层的屏幕已经不亮了。 对方紧张地应下立即就派人过来,让我们不要慌张。 另一边周亮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他打不开周妈妈的行李箱,那上面设置了密码。问他母亲密码是多少,可周妈妈现在根本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哪里还开得了口。 可能在这时唯一理智清醒的就是我了,深吸一口气让他们兄弟二人想想平时周妈妈都会使用什么密码,比如手机密码是多少,或者谁的生日。两人面面相觑,显然并不知道自己母亲的习惯,只得一个人一个人的生日试过去,最后试到一个是他们父亲的生日密码,一个是周瑜的生日密码,这才打开了两个箱子。 可是把箱子都兜底翻了,也没找到有任何药物。恐怕不是在周爸爸身上,就是搁在周念车上的那两个行李箱里了。 这时电梯外终于传来了动静,有人在询问里边是不是有人。周瑜两兄弟因为着急周妈妈的情况,都控制不住脾气地边踢着电梯门边对外面吼:“快把它弄开。” 我去拉周瑜,还被他无意间挥开,撞在了侧壁上。他发现后眼神缩了缩,既眼睛发红又感到抱歉地跟我说:“对不起,贾小如。”深知他此时是太过紧张自己母亲了,也没去与他计较,只冷静地提醒:“最好让外面的人先去顶楼找你大哥或者你爸,让他们把药找到了送下来,还有救护车也叫上,以防万一。” 周瑜和周亮对视一眼,理智终于也回来了,立即沉令外头的人去顶楼找周念,并且告知电梯里有人晕厥过去,需要用药治疗。 怕是物业人员也吓得不清,连连应声就让人走安全通道上顶楼去了。也命令人先去找工具来撬门,决定暂且不排查何处出了故障先救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妈妈的情况越来越不理想,原本还萎靡地睁着眼,这时候已是闭上了。周瑜跟周亮再怎么着急都没用,也试图徒手掰门,无奈这公寓里的电梯门牢固到令人愤恨。我一咬牙,把两人都推开些,口中下令:“你们别都挤在这里,尽量让出空间来让她呼吸。”说完就双手交握于周妈妈的胸口,默数按压次数到30的时候,俯下身去捏住她的鼻子对她嘴里吹两口气,然后再按压。 当年父亲车祸身亡,我在颓靡之时疯狂看如何急救的方式,后来又怕老妈想不开,甚至去医院跟护士学过一段时日。即使隔了这么多年,这些东西还深刻地印在脑子里。 学的初衷本是怕老妈想不开,没想到第一次学以致用竟然用在周瑜母亲身上。 周念与周爸爸都闻讯赶来了,与物业人员合力之下把电梯门给撬开了。周爸爸第一个冲进来,惊喊了两声周妈妈的名字就要俯身去抱起人来,被周念给阻拦:“爸,我来。” 我刚退开到旁,就听见周爸爸惊恐的声音:“怎么会出血?” 心头一震,刚刚给周妈妈做人工呼吸时还好的啊。但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周妈妈的胸口,她穿的是黑色羽绒外套,里面搭配了米白色的羊毛裙子,刚才我帮她解开了外套的拉链。 周瑜最先将目光转向我,然后是周亮,我因为被挡住了视线不知道具体情况而不知所措,脑中询疑着难道刚才按压时又出了别的意外,那周妈妈岂不是……被我害得情况更严重了? 懊悔万分,早知道就不多事地去帮忙了,自个又不是专业医生,凭啥在这种时候抢着对人实施急救。 周爸爸见没人应他,神情震怒地逼问:“是不是还有伤到哪了?这时候你们还敢隐瞒!” 却听周瑜道:“爸,那不是妈身上的血。”他的视线早已落在了我的手上,这时我才留意,那缠绕手指的纱布不知何时被血全染红了,而指尖麻木,我感觉不到痛意。 周亮也帮着解释:“是贾如手上的血,刚才她帮妈做人工复苏了,才沾到了妈的衣服上。” 周爸爸闻言只扫了眼我,没有多问便催促周念立即抱周妈妈下楼去医院。途中还塞了一颗药到周妈妈嘴里,估摸着是治疗心脏的。 他们全都上了周念的车,就我跟周瑜两人一辆。 开车时周瑜来拉我的手,却又小心避开了食指,“伤口什么时候裂开的?” 我说:“没注意。” 可能是电梯出故障那会,周妈妈垂倒时我的手下意识地去垫了那一下,当时就觉猛的一疼,但后面电梯里乱成一团糟,我根本没心思再去注意。 周瑜叹气:“人家是一波三折,你这手指是一波多折,怎么就好不起来了呢?” 我看了眼染血的纱布,“也是不凑巧吧,只要你妈没事就行,我这折腾一点至多再包扎一下,过上一阵便愈合了。”看他眉宇不展,我转移话题:“你妈怎么会有幽闭恐惧症的呢?” 周瑜摇头:“不太清楚,好像跟生我有关系,具体我也没怎么问,我家老头子也避讳了不愿提。平时我们都注意的,基本上没人敢去惹我妈,要是不顺着点老头子会跟我们急。” 我心中一动,当年他被他父亲压出国时他已经成年,按理怎么样也不会如此容易乖乖就范,是否周妈妈这病才是他不敢违背的关键? 这话我自不会在这时候问,当车子驶入医院时顿感无力,这阵子与医院真的是频繁“结缘”,似乎是逃不开这里的魔咒了。 101.伶牙利嘴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本想要先给我去包扎手指,但我坚持先去看看他母亲那边的情况。然后一等各项检查就是几个小时,终于等到医生说情况稳定之后周瑜才拉着我去底下挂号重新治疗伤口。 居然又是碰见的上次那医生,他看到我们又来而且手指又鲜血淋漓时,当下就板了脸训斥:“你们是怎么回事?我一再交代要注意,却还是一次次地把刀口弄裂,是不是不要这手指了?”我默了一瞬,解释说是意外,但医生对病人十分严谨,目光严厉地看着我道:“手指是你自己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裂开,这道口子今后即使愈合了也肯定会留疤了。”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跟周瑜都灰溜溜的,心说怎么碰上这么一个较真的医生。 周瑜口袋里的手机在响,是周亮打过来的,给他说周妈妈检查无碍后坚持要回去,不愿意待在医院。他挂完电话时我看出来挺烦躁的,问他是不是现在回去,只见他抹了把脸说:“不回去还能怎的,总不能撂担子不理吧。” 忽然间觉得其实周瑜并没有自己想象的不成熟,他有作为一个男人的担当,而在家人与我之间力求着做到平衡。但是有时候现实与理想是有差距的,他并不知道在这背后我与周妈妈可能很难磨合得起来,里头隔的不是生疏,而是很难跨越的理念。 从周妈妈的角度,周瑜是她捧在掌心的宝贝小儿子,不见得一定要门当户对,至少娶的媳妇背景简简单单,不那么复杂吧。我处理过不少离婚案,其中不乏这类例子,婆媳难以相处,儿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终矛盾激化到闹上法庭。 “怎么不说话的?”突听耳边传来周瑜的疑问,这才晃神过来。我坐直了身道:“有点担心你妈。”他咧了嘴角而笑:“放心吧,太后身体好着呢,今天只是意外。贾小如,其实你跟太后多相处了就知道她人挺和蔼的,今儿看你不怎么敢开口,一点都不像你平时伶牙利嘴的样子啊,你可是贾大律师呢。” 他也看出端倪了?我不动声色地回:“我什么时候伶牙利嘴了?” “怼我的时候。” “……” 车停到公寓楼下时,他来握我的手,“刚才电梯里幸亏有你在,我跟老二都慌得没主意了,是你理智地对我们发号司令。对了,你以前专门学过急救吗?” 我轻应:“嗯,有阵子对这些感兴趣,就特意去学了。” 他默了下,追问了句:“是你爸没了之后吗?” 我的心头一紧,与他对视的眸光慌乱地转开,没想过只简单的一个行为就被他看透了。 头上被他的掌轻抚而过,耳边是他的语声:“贾小如,当我看见你给太后做人工呼吸的时候,我就蓦然感到心疼。你没有理由专门去学这些的,但你却将那些动作娴熟的记在脑中,就好像演练了无数遍一般。那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是不是你一直很懊悔内疚?” 眼前面对的这个男人是我的丈夫,我选择坦诚:“嗯,我很懊悔。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脑中会想,假如我爸在被车撞出去后,有个人能够对他施展急救,是否就能等到救护车?后来我妈把自己关在老爸的那个房间,一度我害怕她会走极端,几乎是战战兢兢地守在家里,我从网上查了很多关于急救的资料,但那些不够,纸上谈兵永远都不如实际操作来得有效。所以在后来确定了我妈度过那艰难时期后,我就专门去医院实习了两个月。” 我顿了顿,将头枕在他的掌上,目光放空了地轻声说:“至少给自己,一个可以卸下那沉重包袱的借口,否则我怕一个人走不下去。” 周瑜蓦然靠近过来,将我的头摁进他的怀中,听见他有力的心脏跳跃,头顶震动了的语声多了我看不见的情绪:“贾小如,对不起。是我没有在你身边,让你一个人走了这么长的路。”这一天里的心绪不平、苦涩、难言,在他的怀中得到了中和,慢慢的淡去。 一起走进楼时,周瑜把我的手握在掌中,是伤到手指的左手,他蹙紧了眉仔细端详,很是发愁地道:“你这手,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用绳子绑起来,老是裂开,谁手指割伤像你这样近半个月都没好的?” “我会注意的。” “你要是能注意至于去医院包了又包?” 对他的埋汰我选择忽略,谁会想到事情一个接着一个来呢,有时候你不去碰麻烦,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 周瑜见我不作声也没再继续数落,迎面走来一穿制服的安保人员,诚惶诚恐地跟他打招呼:“周先生是吧,今天下午电梯发生故障给您和家人造成不便,我们十分抱歉。不知您的母亲可有什么事不?”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周瑜的脸就拉了下来:“你们负责人呢?叫你们负责人来和我说话。” 那人立即道:“我就是这边公寓的物业经理负责人,我姓杜。” 周瑜冷笑了声开始发飙:“杜经理是吧,是我每年没交物业费呢还是少交了,电梯定期维护都不能保证做到吗?” 杜经理脸色变了变,急忙应道:“是是,是我们工作疏忽了。电梯维护其实有在做,刚好这个月的维护工人回家去过年了,所以想就拖到来年开春了做。一般情况下电梯不大会出现故障的……” 我听着不禁蹙起了眉头,这个杜经理虽然言辞间是在道歉,可对今天的事却隐约要推卸责任。只听周瑜沉声而斥:“一般不会出现故障?你们是这么忽悠业主的吗?拿业主的生命开玩笑是你们润德物业所为?支付高额的物业费,却得不到等价的服务,杜经理,恐怕这事没完!我是龙门派出所的所长,明天会介入调查此事,希望你们把相关检测资料都准备好。” 我看见杜经理的额头冒出了冷汗,神情很是狼狈,开口已经带了颤音:“周…周所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有话好好说。您母亲因为电梯故障出的事,这个我们肯定会负责到底的,相关医疗费您尽管开给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周瑜皮笑肉不笑地打断:“杜经理,你是在贿赂我吗?” 这句话把那杜经理给吓得浑身一颤,一脸惊愕地看着周瑜再不敢说一个字。 周瑜哼了一声,语调清冷地缓缓而道:“明天早上九点,办公室见。” 话落便拉着我走进了楼,到电梯前时我回头看了眼,见杜经理灰头土脸地往远了离开。他可能没想到这回撞上的是个惹不起的人,不是嘴上应付两句就能过关的。 几次案件我都与周瑜有过交手,知道他在本职工作中非常认真,为人也很正直。如果那杜经理真有心想贿赂的话,我只能说他碰到钢板了,连带着整个物业公司都要倒霉。 再乘电梯难免后怕,上升时的失重里我的心跳不禁加速,手上也无意识地拽紧了周瑜,他察觉到我的紧张后便搂住我肩膀,让我靠在他身上。等电梯停下时,惴惴的心才放松下来。 周念比我们的车先到,看见我们进来询问怎么这么晚。周瑜称在楼下撞见了物业耽搁了,把大致事情一说后,周亮第一个跳脚:“凭是什么啊?一个小小的物业还想不负责?用钱砸?咱家太后是钱能砸得起的吗?” 周念难得也不淡定地开口:“那家物业公司是叫什么?相关手续齐全不齐全?” 周瑜冷沉了声:“放心吧,明天我就会以公事名义正式介入调查这家物业公司。” 就在这时,突然从房里传出周妈妈的声音:“你们一个个都干嘛呢?火气这么大的。我这不是没什么事吗,都大惊小怪的不行。” 周亮怪叫着顶了回去:“你那还叫没事?人都厥过去了,可没把我跟老三吓死,要不是老三他媳妇给你实施急救,都不敢想后果如何。” 突然被点到我愣了下,没想到周亮会帮我说好话。只见周妈妈朝我这处瞥了一眼,却仍执拗地道:“总之我没事,也没你们形容的那么夸张,当时我还有神智在,只是因为呼吸不过来而全身无力,睁不动眼而已。” 周爸爸从后跟了出来,嘴里嘟嚷:“还敢说没事,依我看就该去医院开个病房,让医生可以随时观察情况。” 周妈妈:“才不要住医院呢,四面白墙,一股子味,待那人都要废了的。” 一番人被周妈妈给数落得都闭了嘴,表情悻悻,而在她往这边走来时,原本在教小核桃读英语故事的韩静雪立即跑过来扶住了人,脸上笑着说:“妈,他们三和爸不都是紧张你嘛,你可是咱家的掌门人,断不能有半点马虎的。依我看呢,回头咱们隔几天再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确定你身体是好的大家也都安心,妈你说是不?” 周妈妈被韩静雪扶着坐进沙发后,面色松缓了道:“还是小雪会说话啊,那就过两天再去检查一次吧。”韩静雪噗哧而笑:“哪是我会说话,是我们紧张你的心思都一样。对了妈,咱们A市过年有什么习俗不?” 听见韩静雪很巧妙的转移话题,不禁佩服她的情商和机智。 102.媳妇与娘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显然周妈妈对这话题很感兴趣,面露感慨了说:“唉,都离开A市好多年了,我记得过年除了放鞭炮烟火外,应该在小年夜的时候一家人做团子、馒头。” 韩静雪不是A市人,当初她跟周念应该是在学校的时候认识的,后来结婚了就随周念一同出国了。故而听见周妈妈说的过年习俗很是好奇:“团子是怎么做的啊?要不我们也来做吧,难得回老家这边来过年,总要有点年味呀,刚好让小核桃也能参与参与。” 小核桃闻言立即兴奋地拉着周妈妈道:“奶奶,咱们做那团子吧,还有馒头。” 对孙子的要求本不会否决,但周妈妈摊摊手说:“你们说得是容易的,以前做团子都得那种土砖造的灶头,做好了团子放蒸笼里搁在那种大铁锅上蒸的。现在上哪去找这设备啊,我跟你们爸都不知道多少年没碰过了。” 周妈妈说的那种,我的印象中有。之前家里老房子没拆的时候,每到过年老妈就会张罗着做团子了,老爸专门负责揉面,我负责烧火。还记得那会周瑜也跑来钻我们家灶膛,抢着要烧火,等到把团子蒸熟了还有一项工作,就是点红,说是可以沾年气。 一伙人面面相觑,连周爸爸也是耸耸肩表示操作不起来。 周念不想见自己老婆跟孩子失望,斟酌了后提议:“其实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现在农家乐挺多的,农户应该有的还保留着土灶,我们可以去那边做。顺带着也可以出去散散心。” 但韩静雪却仍觉失望:“那就失去过年习俗的意味了吧。” 我心中一动,眼神刚流转间就被周瑜瞧见,他竟问了出来:“贾小如,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于是,一下子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我脸上。 当律师这么久了,面对众人瞩目的场合也经历过不少,但此刻这么多道视线令我感到赧然。我迟疑着开口:“如果做的不多的话,其实可以在家里试着用蒸汽锅。” 周瑜眼睛一亮,“对啊,我们用蒸汽锅不就实现了那原理吗?哪还需要跑外面去找什么土灶。老大,你那主意出得太没创意了,谁大过年的跑农家乐啊。” 女人是畅想派,男人就是行动派。一合计,当下就决定买最大的蒸汽锅,然后相关食材也决定明天去大卖场里买。 晚饭是周亮跟韩静雪合力整出来的,围坐到桌前刚好一桌子人了,桌上讨论的都是明天要买什么,韩静雪甚至还拿了个本子出来记,说是怕男人毛毛躁躁去了买错。 周妈妈是提意见最多的人,她担心蒸汽锅做不出那效果来,让把锅买回来了先试验一下。但周爸爸却觉得既然打算做了,那就该买的都买了,省得跑那么多趟。两人争着争着竟翻了脸,周爸爸拍桌子低吼说就不能有一回让他说了算么?周妈妈拉下脸来,冷目盯着周爸爸也不语,顿时桌上气氛凝固。 我以为这时候周家三兄弟都会去调解,但他们三人都只闷头吃饭,当作没看见。再去看韩静雪,连她也没有去劝周妈妈,而是一门心思地伺候小核桃吃饭。 周爸爸环顾一圈,把身前的碗往中间一推,气急败坏地边走边道:“不吃了。” 看着快步而走消没在门背后的身影,我忽然明白周瑜那暴脾气像谁了,是随他爸啊。 等周爸爸离桌后,周妈妈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然后道:“就按你们爸说的办吧。” 周亮最先忍不住嗤笑出声:“不是我说啊太后大人,你刚那冷硬的气场哪去了?回头就跟老头子妥协了。” 周妈妈轻哼了下,“你少唯恐天下不乱,这么多年咱家里当家作主的一直都是你们爸。” 我看身边的周瑜,乃至周家三兄弟,都露了古怪的表情,意思是——才怪! 吃过饭男人们还在讨论激烈,我跟韩静雪把碗筷拿进厨房去洗时,韩静雪问我:“今晚怎么安排?你跟老三是在这边挤挤还是……” 之前就有商量住宿问题,韩静雪是知道我们安排的,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我笑了下说:“一会我们就去那边公寓,爸妈就住我们房间。” “嗯,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把碗留了给我,你和老三早点走吧,夜里开车得注意的。” 我看了下手表,确实将近十点了,不过仍然坚持把碗洗完再走,也不差这会功夫。 突听外面传来一声碎响,我和韩静雪都吓了一跳,是什么被摔了? 闻声而出,却发现场面似乎不太对劲。 周瑜齐身站在那,周念跟周亮一个坐在餐桌旁边的椅子里,一个坐进了沙发,都保持着沉默。关键是周妈妈冷看着周瑜,一脸的不快。 韩静雪先走了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试图打圆场。 但见周妈妈目光扫向我后突然起身,语气愠怒:“是嫌弃我们人多碍着了你俩的私人空间,以至于这般急匆匆地搬走?” 周瑜:“妈,你胡说什么呢?我哪有说嫌弃了?这边不是房间不够吗?” “房间不够?你们三兄弟就不能住一屋?” 听到此处我已经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估摸着刚才周瑜提出了我俩会暂时搬去我那,然后就把他母亲给惹怒了。她认为我们这一行为是有意嫌弃,是对他们二老的不尊重。 而在这时周亮最先忍不住发声:“不是吧太后大人,你要我跟老三和老大睡一屋?我们可不是小孩子了,那张床怎么可能睡得下我们三人?” 却被周妈妈一瞪眼驳了回去:“睡不下就谁有意见睡地铺。” 周亮不说话了,给了我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周瑜杵在那仍犟着,许是仗着周妈妈对他的宠溺,说话便比较直:“老大跟我都娶媳妇了,就老二是条光棍,他睡地铺我没意见,可我和老大想抱着媳妇睡啊。” 周念闻言尴尬地干咳了两声,韩静雪也没脸见人一般扭身走回了厨房继续洗碗。 周妈妈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挑眉盯着周瑜道:“娶媳妇怎么了?娶了媳妇就不是我儿子了?就忘了我这当娘的了?” 可能之前接触少,觉得周妈妈无论是处事还是说话都很含蓄,点到即止让对方领略那个意就行了;现在才发现那是对外人,在家里头她很强势,说一不二,旁人的意见都不纳取。 也许是早年她随周爸爸在外奔波做生意,奠定了女强人的心性。而我误以为的那点含蓄,也正是她浸淫商场多年的圆融。 我在考虑这时候要不要插入他们母子间的争论,心里头很明亮,说到底周妈妈不是真的在反对我们搬出去住这件事,而是她不喜欢我。也因此她便认定周瑜此刻的倔强,都是因为我,不过事实也如此,是我想要回去自己公寓那边,至少让我喘口气吧。 周瑜还想再辩,但周爸爸突然从房内走出来,眉眼中多了沉怒:“吵什么吵?今晚谁都不允许走!不管你们是打地铺还是睡沙发,都给我留下来。”话落时走去环住周妈妈的肩膀,语气仍含怒意:“走,我们回房。” 韩静雪闻声从厨房探头出来,张望了两眼悄声对我说:“还没见过爸发这么大火呢。” 我苦笑,今晚看来再怎样都得留下来了。 二老进房后我见周瑜还僵站在那,走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侧眸看过来,眼底似还有着恼意。我冲他摇了摇头,轻声说:“就住下吧。” “老二打地铺。”周念起身,果断说出了决定。 周亮错愕,等见周念快走到客房门边时才反应过来地嚷嚷:“凭啥啊?” 周念回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凭我是你的老大,我说了算。” 周亮抓狂,韩静雪却乐得笑了起来,还幸灾乐祸地道:“老二啊,今晚就委屈你了。”平时她都唤周亮名字的,这时故意加重了“老二”两字。 一会周念从房里走了出来,“阿雪,你进来一下,给我重新弄一床被子,不习惯和除了你外的别人同一个被窝。” “老大!”周瑜不满地开口,听出来被他大哥给嫌弃了。然后挺幼稚地转身过来拉住我的手也道:“贾小如,你也给我再去找一床被子,长这么大我都没跟老大同睡过。” 想来也是,他与周念差了十岁,年龄层次不同。他五六岁的时候,周念都读初高中了也住宿在校了。与周亮怕是要更亲近一些,毕竟他们就差了两岁。 原本周亮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的,这时候突然跳了起来,故意做作地摸了摸自己手臂然后道:“行了行了,你们两对夫妻就别在这肉麻了,我这个单身狗睡沙发总行了吧。” 最后周亮从周念房中抱了一床被子出来,把他原来那间房让给了我跟周瑜,而周念与韩静雪依旧是原来房间。一场房间之争落下了帷幕。 但即使躺到了床上,我也一时难眠。周瑜抱了我说:“你别多想,回头我再去哄哄太后就行了,她没恶意,单纯就是不想一家人分开了过年。” 我不置可否,默了片刻后才问:“你觉得你爸妈对我印象如何?” “应该不错的吧,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你,小时候太后还抱过你的。就是后来他们忙得不见影了,我这个当儿子的都难得见到他们一面。” 周瑜说的周妈妈抱过小时候的我这件事,我是一点都不记得了。但觉他这次判断力有误,可能正是家人的缘故,让他做不到理性地去审读,也看不出端倪来吧。 103.又起事端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没有表述自己的观点,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问他明天是不是真要去查物业。他回我说当然要查,之前是没遇着事不会上心,现在既然让他碰上了,焉有放过之理。查出来没问题最好,入住在这里也安心,查出来有问题那就大洗礼了。 我担心的是他管辖区域为龙门区,而这边是在龙门区之外的,他跨越过来查算不算越职?还有物业公司的管理应该属于行政管理,隶属房管局,他的岗位适合介入吗? 第二天周瑜是与我一同出门的,各自上班。到中午的时候没见他来找我吃饭,微感意外。看了眼手指上的纱布,心说他今天估计在忙没时间过来了。饭后我独自在茶水间换药,被肖东撞上,他挑着眉问我今儿周瑜怎么没过来,并且主动接手过去帮我换药。 我模棱两可回说周瑜有事要忙,家里头的事不适合拿到公众场合来说。肖东也不多问,只是帮我边换着药边说我这手指伤恐怕是要创造最慢痊愈的记录了。 他眼睛利,一看我手指裂口的伤是又崩裂过,只是用调侃的方式来叙述这件事。 明天便是小年夜,法院这边再上两天班就春节公休了。大致上除非紧要的案例要处理外,大多数都放到年后去做了,所以其实基本上也都没什么事做。快下班时我给周瑜发了条短信过去,过了好一会他才打过来,电话里说他一会就到法院门口。 下班收拾东西走出大楼,看见周瑜的车子已经停在路边了。我一上车就询问他今天去查物业的情况,他眸中精光闪翼而道:“这个年,怕是他们要过不好了。” 我挑了下眉,“当真查出有问题?” “哼,再磨平的帐都经不起调查,这家物业公司劣迹斑斑,今天一上午我都在忙这事,也走访了不少业主询问情况,结果得知电梯出故障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明显物业公司上下管理层脱节,却还恶意隐瞒业主,相关部门都已经介入调查。” 物业这一块确实存在很大的漏洞在里面,经常有小区业主与物业产生矛盾的例子被报道出来。本身服务性行业以服务业主为宗旨,而业主付出相应的费用作为代管理费,这是一项很合理的输出输入,但中间却隐藏了不少猫腻在里面。 待我们驱车来到公寓楼下时,发现门口围堵了不少车子,我们的车也开不进去了。 下车去询问情况,得知的是物业那边电脑系统出故障,导致车辆录入信息遗失,从而门口的横杠不会自动识别车辆开启了。主要是门卫还遗失了遥控,于是将业主车辆全都阻拦在了外面。周瑜冷笑了声道:“这次看来是可以兜底了。” 我们把车停到了附近的停车场,走路过来进了公寓。来到楼上,电梯门刚一开就迎面而来一股热气,随即看见整个屋里都白雾茫茫的,隐约有人影在蹿动。 周瑜最先反应过来了扬声而问:“这是在干嘛?” “老三?”白雾中传出韩静雪的声音,“你媳妇回来没?回来了快来帮忙。” 后来才知道今早上我跟周瑜出门上班后,周念与周亮载着周妈妈就去买蒸汽锅了,中午的时候居然带回来两只大锅。他们一点也没被楼下物业的事所扰,一整个下午专心在家研究蒸汽锅的用法,说是已经做出来一屉菜肉包子了。 韩静雪本来要拉我去一块揉面团做团子,但被周瑜给拦住了称我的手指不便。刚好周妈妈走过来听见,“手不方便就在旁边坐着等吧。”随后语锋一转:“小瑜,你赶紧去洗手,还有几个面团发好了等着去揉软的。” 周瑜被使唤走了,韩静雪也回去继续忙了,门处就剩了我一人。讪讪地走进房,一脚迈进才想起主卧让给二老睡了,现在我们睡周亮原来那间。 刚退出房就听身后扬喝:“让让,让让啊。” 我立即贴站在墙角,看着周亮双手捧了好大一个蒸汽锅往客厅里走。只略一迟疑,我跟了过去,发现周亮其实只是端了两层汽锅,当一掀开盖子,热气就直往外涌。 热气散得差不多时,也露出了里面蒸的东西,我不禁傻眼。 这是什么?海鲜?不是说揉面蒸团子馒头的吗,怎么蒸出一笼海鲜?三只大螃蟹,一只大龙虾,还有皮皮虾、生蚝一类的东西,将里头铺得满满当当的。 周亮拿肩膀顶了顶我,小声问:“要不要来一个尝尝?这可是新鲜出炉的。” 我犹豫,“手指有伤,不太好吃海鲜吧。”虽然看见拿锅里的美食,我已经吞咽了几下口水。周亮撺掇我:“就吃一个没什么的。” 没受住引诱,我剥了一只皮皮虾吃。 周亮等我吃完了问:“味道如何?” 我老实点头:“不错,既嫩又鲜。” 他笑了:“现在这海鲜有你一份了,我再去把小核桃抓来骗他吃。” 我一头雾水,骗小核桃吃是什么梗? 只听周亮回头道:“海鲜是我偷摸着买的,也是乘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摸着蒸的。” 我的额头冒出黑线。 没过多久小核桃来找我,气呼呼地告状:“小婶,小叔他偷吃。” 我好笑地拉了他的手问:“告诉小婶是怎么回事,你小叔偷吃什么了?” 小核桃:“二叔说好了螃蟹留给我吃的,可我去上了厕所来螃蟹就少了一只,这个秘密就我跟二叔还有小叔知道,没人会发现我们藏海鲜的地方。” 他们还把海鲜给藏起来了? 我揉了揉小核桃的头发,劝哄了道:“小叔如果偷吃了你的螃蟹,那一定是他不对,回头小婶骂他好不好?你现在要不要守护住另外两只螃蟹呢?可别等下又少一只哦。” 小核桃立即紧张起来,但却拽紧了我的手,“小婶,你跟我一起出去,我怕小叔又来偷吃,只有你能制住他。” 我的额头有黑线冒出,这小子哪学来的这话?“谁告诉你说小婶能制住你小叔的?” 小核桃头也不回地丢来一句:“偷听到我爸爸跟我妈妈说的。” 周念?他居然这么认为? 跟着小核桃走,发现那笼海鲜居然被搬到书房里去了,而且,少了一大半。 满满一笼,就只剩了两只螃蟹和一些虾,那两个男人也真是能吃,还这么不地道地偷吃。 海鲜冷了就会腥,我看螃蟹身上还冒着热气,让小核桃赶紧吃掉。这孩子倒也贴心,拉着我的手说一人一只,叫我陪他一起吃。 我抿唇而笑,拿起一只螃蟹掰了腿给他,发现他还不太会吃,教他要在蟹脚头上咬开,然后把肉从里面挤出来吃。等掰完半边蟹腿时,听见小核桃笑眯眯地说:“好吃,妈妈还骗我说不好吃,总不给我吃。” 手上一顿,“你妈妈不允许你吃螃蟹吗?” 小核桃:“是啊,说吃了身上会痒,一定是在骗我的。小婶,我给你说个秘密啊,其实二叔没说螃蟹要给我吃,是我偷看到他跟小叔把好吃的藏这里的。” “……”我发觉自己可能被一个毛孩给套路了。 手指上的纱布提醒着我前车之鉴还在,对这孩子我不敢马虎,他可是他们周家的宝贝,立即起身想去找周瑜。小核桃在身后唤我:“小婶,你去哪啊?” 我安抚地道:“你在这边等我一下,小婶去找个工具给你剔蟹肉。” 在厨房门口找到了周瑜的身影,但似乎并不方便。周妈妈正在指挥着他用布包住蒸汽锅上层的柄,这是又要出笼了。 是周妈妈转身先发现了我,直接扬声对我喊:“要出锅了,门边的都让开。” 我立即退后一步,很快就见周瑜端着蒸汽锅出来了,正要上前却被周妈妈叫住:“小如,你进来帮忙收拾下。”被亲自点到名,我没办法不应。 只得回身走进厨房,发现厨台上可谓一片狼藉,锅碗瓢盆乱堆不说,还都是水,应该是那蒸汽锅拿下来时滴漏的。除了煤气炉,还添了一个加柴火的炉子,周妈妈正指挥着周爸爸看紧炉火。我进到里面,都觉得原本挺大的厨房变得很挤了。 把碗盆收起来放到水池内,再用抹布去擦拭台面上的水,擦拭过程中就是绞干抹布比较麻烦,我左手食指不能碰水,只能贴着掌心用力挤压。 突听身后传来周妈妈的声音:“怎么厨台还没清理干净?一会馒头要下笼了啊。” 我连忙应声:“马上就好。” 也不管会不会弄湿纱布了,立即三下五除二地把抹布清洗干净,然后再去擦拭厨台。 突听外面韩静雪惊慌的语声传来:“妈,你快来看看小核桃身上这是什么?” 我心下一个咯噔,直觉不好,闻声跟着走了出去。 看见周妈妈掀开小核桃的衣服,露出来的背上一片通红,还有一个个小点点出来,而小核桃嘴里一直喊着痒,试图伸手去挠。被韩静雪扣住了手,口中急问:“妈,你看出来这是怎么了吗?出的是红疹吗?” 周妈妈眉宇紧促了道:“不像,起红疹不是这样的,这挺像阿念小时候过敏起的疹子。” “过敏?”韩静雪重复时,我的心头一跳。 再听周妈妈担忧而道:“阿念小时候是吃虾与海鲜过敏,小核桃不会也是过敏体质吧?” 韩静雪脸一白,“我听阿念提过小时候吃海鲜过敏的事,所以从来就没买过海鲜,也没让小核桃吃过啊。” 就在这时,小核桃突然扭头来看我,语带哭音:“小婶。” 104.一些背后的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次应该又逃不掉责任了,那只螃蟹是我亲手掰腿给他吃的,而且还教他怎么个吃法。现在看见孩子因此过敏,背上起疹发红,我也很内疚过意不去。 是自己思考不周,对小核桃也是真心喜爱,所以被他求着就没往别处去想。 突然周瑜从身后走过来询问:“出什么事了?” 韩静雪:“小核桃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过敏了,妈说可能吃了海鲜,因为你们大哥以前吃海鲜就会过敏,可是我们家里哪里来的海鲜啊。” 两声干咳传来,周亮摸了摸鼻子走过来:“今天出去时我偷着买了些海鲜,刚蒸了一锅,这小子闹着要吃,我没敢给。” 我刚一有所动就被周瑜握住了手,他的手指在我掌心摩挲,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周瑜开口:“是我给他吃螃蟹了。” 韩静雪错愕,周妈妈惊怒:“你们两人怎么这么糊涂的啊,以前家里什么时候给你们买过海鲜吃了?就是怕海鲜过敏了,这东西还不容易好,反反复复,痒的时候孩子都要哭。” 周亮讪讪而道:“我又不会过敏,哪知道这小子吃了会啊,而且是他自己嘴馋。” “你还怪小核桃了?臭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周妈妈气得扬手欲打,周亮先一步跑开了,而且还喊:“老太太,有这气的功夫都可以把人送医院检查了。” 一语点醒梦中人!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要带小核桃去医院,但被周念阻住,说不用去这么多人,难得小年夜大家开心,只要他跟韩静雪两人过去就行了。 周念讲话还是有信服力的,周妈妈虽然紧张小核桃,但可能是过来人没有坚持要去,只是冷声让周瑜跟着一块过去照应。 周瑜没有推辞,简单收拾了下就陪着周念夫妇带了孩子去医院了。 他们走后屋子里就剩二老与周亮,还有我,顿时变得冷清起来。周妈妈又数落了几句周亮,显然之前忙做团子馒头的兴致已经没有了。 周爸爸把她劝进了房,厅内就剩我跟周亮在那大眼瞪小眼。 只见周亮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指着我的手道:“诶,你那要不要换纱布啊?好像都湿了。” 我低头看了眼,确实刚才在厨房里帮忙时弄湿的。“等下把厨房收拾完了再换吧。” 回身进厨房,蒸汽锅已经都卸下来了,而柴火炉上还在炖着什么,我打开看了下,是一锅鸡汤。再看底下的火就快灭了,赶紧趴跪着往里面加了几根小木柴,终于火又旺了起来。 突听门边传来周亮的语声:“其实是你给那小子吃的螃蟹吧?” 我手上一顿,抬起头看过去,周亮一脸了然的神色。 没有再遮掩,直接承认了:“是我弄给他吃的。” “你难道不知道小孩子不适合吃螃蟹吗?很多小孩都会有过敏症状。” 我摇了摇头,确实不知这些。 “亏得老三机警,帮你先认了,要不被太后知道了,这事就难办了。” 周亮的语气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实事求是。所以我并不介意他道破事实,难得有人跟我如此直白地谈到这些,我不禁询问:“是我真的很差劲吗?” 周亮眸光闪了闪,脸上浮了懒散的笑,“怎么说呢,倒不是你这人怎样,你跟老三那点事家里头早就知道,没人来管就意味着默许了。只是后来你家里头的事挺多的,一而再的起风波,然后老三那时候还回来闹着要跟你结婚,说你爸的死跟他有责任,他要对你负责。那会太后就开始反对了,但老三一根筋不懂迂回,恨不得为了跟你结婚要跟家里断绝来往,太后被他气到差点泛了心脏病。” 这些都是我从不知道的内幕,现在从周亮嘴里说出来,感觉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周瑜在背后为我做了这么多事,只是当年我们都走在一条岔路上,即使知道了,我依然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放手。 “后来呢?”我喃喃而问。 “后来?老三看见太后当真被气倒了,哪还敢放肆,尤其是听医生说太后心脏不好,不宜激动过度,他就嫣了。被太后责令出了国,让我爸押着走的。再后来,估摸着你们就分手了,他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没出过一步房门,是我跟老大把他的门给撬开了进去的,原来他躲在里头喝酒,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如此发疯了有一阵子吧,才开始好起来的。” 周亮说到此处沉目向我看来,“贾小如,老实跟你说,原本这趟我回国就是想搅黄你俩的,即使结婚领证了,也不过是换个本本的事。我是想,凭啥啊我们家这老三,连着两次都栽在你手里,是你貌美如花还是怎么的,后来想他一门子扎在A市就是为了守着你。但凡你们要再有点什么事,这回老三铁定废了。” 我突然心生惶恐,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周亮的话如一记重锤砸在了我心上。 其实自从再见卫莱起我就常常有不好的预感,再接着他们周家人一个接一个的回国,心中的惶恐就越来越多,总觉得有人要在我跟周瑜之间横插一刀,生生将我们分开。 即使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断我们,但我仍然没有自信。 等周亮走开后,我摸出手机来想给周瑜打电话,转念想了下还是发了条短信过去询问:看过医生了吗?孩子怎么样了? 周瑜很快回过来了:还没轮到我们的,刚楼下车子堵门费了点时间。 这才想起物业那边的事,走至阳台看了看,果然见门卫处车子已经排了一条长龙,把整个路面都给堵住了。那他们恐怕赶不及回来吃晚饭了,之前做的一笼笼团子与馒头都要冷了。 手上手机震动,是周瑜又发了条短信:贾小如,小核桃在路上偷偷给我说了,螃蟹是你给他吃的。放心,他跟我保证绝对不说出去,你别犯傻跟我家太后坦白了啊。 心生暖意,他这时还惦念着我。 收了手机我眺望远方灯火,也许是我多愁善感了吧,我和周瑜已经结婚了,向前迈出了最大的一步,凭什么后面的小步就迈不过去呢?假如有坎,只要两人齐心协力,终能迈过去。 周瑜回来已经八点多了,是他背着小核桃走进门的,小核桃趴在他背上已经睡着了。 周妈妈和周爸爸闻声出来,连忙询问看医生结果,周念简单说了经过。医生看后确诊为是食物过敏,具体是否海鲜过敏还有待考证,需要检查过敏源,但因孩子还小,不宜抽大血检测。所以医生就开了些药膏和内服药,让一天三次涂抹在出红疹处,还有一种是止痒药水,涂抹之后立即就不痒了。 周妈妈心疼地把孩子抱下周瑜的肩膀,嘴里叨念:“真是遭罪啊,都怪你两个坏叔叔。” 周亮皮厚,不怕骂:“这不是也没什么事嘛,倒是我们什么时候开饭啊,都快饿昏了。” 周爸爸瞪眼:“你就知道吃!那一笼海鲜还不够你吃饱的?” 周亮耸肩,“哪里吃了一笼,后头有事不是放凉了嘛,就不好吃了。爸,你不会是怪我们吃独食没想着你吧。” “去你的,臭小子!”周爸爸佯踢过去一腿。 周瑜突然凑到我身边,对我耳语:“其实我们家老头最爱吃海鲜,有几次偷偷带我跟老二出去吃过,没敢让太后知道。” 韩静雪接手过小核桃称把人抱进房了先睡,等晚点睡醒了再弄吃的给他。 周妈妈点点头,转身朝我这边看了眼便扬声问:“谁去把厨房的鸡汤热一热,再热一些团子和馒头,今晚上就这么凑活着吃吧,本来还想把余下的馅料包点馄饨的,现在也晚了。” 虽然周妈妈没指明了谁,但话是朝着我这处说的,我若是连这点眼色都看不懂那也是白混这几年法院了。连忙主动开口:“我去热吧,鸡汤本来就一直炖在炉子上的,现在就可以拿出来喝。” 周瑜反应迅速地说:“我去端。” 周妈妈蹙了蹙眉,没有说什么。 于是我跟周瑜一同走进了厨房,等视线不再聚焦于我们身上后蓦的手被周瑜拉起,他端详了下就轻斥出声:“怎么回事?纱布都脏成这样,还浸了水。” 我抽了抽手没抽得出来,嘴上应:“没事,就收拾了下厨房,一会把纱布换了就行了。” “你倒是自己注意啊,三天两头都要遭罪一回。” 他的语气不是很好,我听在耳朵里觉得有点刺耳,但还是耐心地给他解释:“你们去了医院,妈跟爸也没心情再弄了,烂摊子丢在这,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话出口我就后悔了,“烂摊子”这形容的不恰当。果然周瑜眼神一闪,点问了出来:“什么烂摊子非得你来做?要是没人弄,不会等我回来吗?” 我不说话了。 105.矛盾加剧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假如在这家里什么事都要等着他回来干,那我可能更没有立脚之地。 这道理周瑜想不到,因为他不知道他母亲对我有着很深的成见,他也不知道我跟他家人相处时心情总处于忐忑中。 他见我不语,当成是认可了他的话,拽了我的手便往外走:“先跟我去换药。” 我拉住他,“晚点再换,先把该做的事做了。” 他回头,眸中有了恼意:“我说先换药,你是不是还想再跑医院去?一趟趟的,还没去够吗?”这时候我那点耐心被磨尽,脸冷了下来:“你当我想一趟趟的去医院吗?我自个的手伤到了流血不止,疼得是我自己,是不是谁紧张就能代我疼啊?” 周瑜:“是,我是不能代你疼,可是我心疼不行吗?看你指伤好了再裂,裂了再好,我心里头憋闷,也没处可怪,只能时刻盯紧了你不让你再有损伤!但我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守着你,我不在的时候你总得自己留心一点。” 知道他是好意,是在乎我,压下了心火闷闷地说:“我也不想这样,还不是……” “还不是因为我?”周妈妈的声音突然从厨房门边传来,把我给惊了一跳。 周瑜也惊转回身,“太后,你怎么过来了?” 周妈妈抿起唇角,眸光在我身上划过,然后缓步走进来道:“不过来又怎能知道其实你俩心里都在责怪我呢?她的指伤之前是为了救我被压到,让她收拾厨房的人也是我,所以这事该怪我,不是吗?” 我连忙回应:“妈,不是这样的,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 周妈妈失笑了下,冲我摇头说:“小如,你这声妈,我受不起。” 我的心头震了震,失声在喉间。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愿再维持和平的表象,将那不喜尽览于眼底,也直接挑明了她的态度。 “太后,你在说什么呢?小如是我老婆,当然要喊你一声妈了,不过你要是不介意她唤你太后,我肯定也不介意。我跟贾小如说点私话,你听了半句话头就不中意了,我这不是想让贾小如先把脏了的纱布换掉嘛。” 周妈妈倒也没恼,至少明面上没有,只是看了眼我垂在身侧的手,然后淡淡地道:“既然手伤这么紧要,那就早点去处理了。外头这么多人都在饿着肚子等你们呢,算了,这边还是我来就行了,你们忙你们的去。” 我被周瑜拉出了厨房,进到房内后他让我等着,他出去拿药箱了。 一会他又进来,帮我解下脏污的纱布后仔细看了看伤口处,这次没裂开,只是被水泡了有点发白。碘酒涂上去依旧揪心的疼,不过可能疼得次数多了,忍耐力也就变强了,只觉火辣辣地痛过就变麻了。换药过程里两人都没开口说话,本身就起了争执,加上他母亲突然出现,至少我没有心情再开口。 等换好药了周瑜才憋闷地道:“你也别往心里去,太后只是听岔了我们说话,所以才不高兴了。回头事情就过去了,也就没什么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事情怕是过不去。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拿过来一看发现是老妈打来的,惊觉自己这阵子将老妈都忽略了,这都已经小年夜了也还没回家一趟。 连忙按了接听,轻唤出声:“妈。” “唉,小如,你跟小瑜明天什么时候回来啊?应该都已经放假了吧。” 明天……是除夕了,每年除夕家里就我跟老妈两人,冷冷清清。 今年,可能还是一样。 略一迟疑,我应下:“明天我早上过来,帮着你一块包馄饨大扫除。” 老妈在电话那头调侃:“就你还帮我包馄饨?别给我捣乱就行了,早上过来的话那我给你们烧糖鸡蛋吃。” 本想说周瑜不过去,但转念还是略下了,这会说了老妈肯定追问原因。若是知道周家二老都回国了,心里头铁定不中意了。 我应声后又说了几句话便挂断了,周瑜本就在旁边,即使听不见老妈的声音也能从我的对答里听出端倪来,他来问我:“明天早上是要回你妈那边一趟吗?” “嗯,明天是除夕,肯定要回去的。” “那我早上去买点补品什么的带过去,咱妈有什么喜好不?” 我看着他,“你也过去?” 他一愣,“当然要过去啊,哪有过节女婿不上门的?贾小如,你不会因为刚才吵了两句嘴就打算把我抛下一个人回去吧,这事不中的啊。” 大约知道他没明白我的心思,本来这时候应该跟他说清楚的,可我内心里希望明天他能与我一同过。所以我默然以对,没有去点破。 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周妈妈与老妈对上了。老妈指责他们周家人怎么一点都不按规矩来,自己闺女跟他们家儿子领证结婚了这么久,亲家都不上门来的。而周妈妈却冷笑着对老妈说,这个媳妇他们周家可不认,何来亲家之说? 老妈闻言气急,拉了我就走,让我立即去跟周瑜离婚。我不同意,她就骂我,骂着骂着自个却哭了,说养这么大的闺女却来受别人家的气。 醒来发觉脸上微凉,伸手一抹,一片湿意。 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男人,我悄然起身,时间还早,不过才凌晨五点。 有点口渴,披了外衣悄声出去想倒水喝,客厅里只亮了一盏壁灯。怕吵到周亮,有意避开了沙发的位置,贴着墙走到厨房门口时隐约见里头昏暗里有个身影在,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怕贸然进入会吓到对方。 但过了一会就发觉不对劲,那身影好像是半蹲在厨台前的,就算要拿什么东西也不用一直在那。我想也没想地走进去压低声发问:“需要帮忙吗?” 黑暗静默里传来询疑:“阿雪?” 我听声音辨别出这人是周爸爸,连忙回道:“爸,是我,小如。” 不再犹豫摁亮厨房内的灯,明晃光线里看见周爸爸是单膝跪在地上的,双手扒住了厨台。惊了下立即快步上前扶人,也没去在意他在看见我后脸上露出的不快。 就着我的搀扶他站了起来,却抽出胳膊嘀咕:“谁要你来扶了?我只是想拿酸醋。” 佐料确实是放在那边柜子里的,不过拿醋也用不着单膝跪地吧。 我没去点破,弯腰把醋从柜子里拿了出来放在厨台上。想了想,又弯腰把酱油瓶、辣酱瓶都拿了出来。周爸爸见状瞪眼:“你这是干嘛?” 我垂了眸回说:“醒来肚子饿了,想弄点吃的,可能要用到这些佐料。” 周爸爸默了片刻,起步往外走。 “爸,你的腿是不是关节炎犯了?”我的忽然开口,让周爸爸驻足下来,眼中闪过懊恼:“谁得关节炎了?”我假装没听见,只浅声说:“关节炎犯时,往往疼到站都站不直,我妈也得过,后来常去看一名中医,又用药酒擦,现在已经好了。” 周爸爸狐疑而问:“那中医当真如此厉害?” 我微笑着说:“厉害不厉害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应该得让中医看过之后才能判断。总之我妈现在阴天下雨都不会犯关节炎了。” 周爸爸别扭地“哦”了声,蹒跚着步子走了出去。 我没有再上去搀扶,一是本身周爸爸对我就有着成见,表达关切只会被认为是在讨好;二是这关节炎的疼不像别的,是疼起来就无止无尽的那种,周爸爸怕是也不希望被人察觉。 会有些感慨,再强硬的人也敌不过年龄的厚重,人至中年往后,身体就渐渐不如当初了。老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老爸走之后吧。 我坚定了今天要回去陪老妈过除夕的决心。 早上等周瑜起床我们就出门了,当时就韩静雪起给小核桃做早餐,问起我们这么早上哪,周瑜回说是上我娘家那边一趟。韩静雪了悟地点头,便又钻进厨房去了。 我有看见韩静雪在厨房里熬粥,应该不光是为小核桃熬的,否则要不了一大锅。她可能就是周妈妈心目中标准的媳妇典范,贤惠、顾家,又温柔,最主要的肯定家底简单。 不像我这么复杂,性子又不够软,连厨艺也是不太行。这样想来,我确实不太能讨婆婆喜欢。有人说世上最难融合的就是婆媳关系,她们之间隔着一层不能被穿透的膜,说是媳妇永远在婆婆眼中是抢了自己儿子的,另一个女人。 106.本质意义上的区别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跑的是精品超市,拎了好几个礼盒出来,我知道都价值不菲。不过也没觉得有什么,他确实该给老妈买点东西尽尽孝,小时候他可俨然是家中的另一个成员,吃喝都在我家。现在成了女婿又是过年,买点贵的补品给老妈也无可厚非。 以为这就直奔老妈那边了,没料他又开车往别处,到了某地让我在车上等,他自己下去了。过了一会他回来时手上多了两个袋子,我问他是什么,他说:“买点燕窝。商场里卖的都是经过后期加工,多了不少添加剂,这是专门让朋友去香港时带的。” 我不禁一愣,狐疑地看他:“你什么时候让人带的啊?” “有一阵子了,听他们说女人吃燕窝很好,我早就让带了,一直没过来拿。乘着这次机会拿过来了,一袋给你,一袋给你妈吃。要是吃得好,回头我再让别人带。” 身边也有人在吃,还给我推荐过。但我一来不会弄,二来也觉得吃这东西太过奢侈。估计周瑜提的那两袋要不少钱,跟他谈钱太见外,我在心里觉得暖意。 来到老妈这时才九点,老妈在家里等着我们呢。她一大早就去把青菜买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剁菜做馅料。见周瑜拎了这么多东西,嘴里埋怨回家来还买什么东西,脸上却笑开了花。 其实老妈在老爸走后就变得不再那么性格强硬了,有些事可能看开了吧,渐渐的就不会太去纠结。我扒着厨房门问她要不要帮忙剁菜,周瑜在身后轻哼了告状:“妈,你别理她。就她还剁菜呢,剁手指还差不多,你看她上回心血来潮想吃馄饨剁菜时划下的刀口,都一个多月了也没好全。” 老妈不知道这事,一听见就紧张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剁个菜还能把手指给弄伤了?去医院看没?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血管断了,不能再碰到伤口。她倒好,动不动就再弄伤一回,都去医院几回了。” 我满头黑线,周瑜这是把昨晚上的气都化成苦水跟老妈吐槽我了啊。 老妈看了看我包着纱布的手指,嗔怪地道:“这孩子,做事就是粗心。所以我就不让她下厨,每次做点菜都能出幺蛾子。以后想吃馄饨打电话给我,没时间回来拿我就给你送去,多远点路啊,跑一趟能要你多久呢。” 心中一顿,老妈是借着这话头埋怨我太久没回来了。 我说:“那我三天两头跑回来蹭吃你可别嫌我烦。” “你尽管回来,只要提前打个电话,我好备菜。” 周瑜笑了:“那我可有福了,不用吃贾小如那黑暗料理了。” 我回转头挑眉,“怎么就黑暗料理了?你吃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还把菜都吃光吗?” 他故意抬头望天,吊儿郎当地回我:“我怕说了有这顿就没下顿了。” 我气恼地去拧他腰间软肉,他冲我龇牙咧嘴。 吃饭时除了馄饨,老妈还买了不少熟菜,又蒸了一条鲈鱼,满满当当一桌子菜了。 老妈拿出来一瓶黄酒,笑着说:“今天是除夕,咱们就小酌上一杯。” 周瑜连忙道:“妈,我要开车的,不喝酒。” 老妈一愣,“回来了还要上哪?” 周瑜来看我,默了下我开口:“老妈,你别找他喝酒,他是一杯就倒的人。我陪你喝。” 话头就此带过,老妈没多想,拿了杯子给倒上两杯,一杯给我一杯给她自己。 桌上气氛用不着我操心,有周瑜在,总能跟老妈找到点共同话题的。不过饭到中途,被他电话给打断了,他拿了手机看了眼,就笑着跟老妈说出去接个电话。 我看得分明,是他家老大周念的来电,怕是那边在找他了。 过了一会周瑜便回来了,也没提什么,继续跟老妈侃侃而谈。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次回来看老妈的心情似乎特别好,笑容也多了不少,眉宇间都洋溢着喜悦。 饭后老妈拿了瓜子出来让我们嗑,还有橘子开心果一类的果盘,寻常家中过年都是这些。 我发现周瑜在心神不宁,假装没留意地去厨房陪老妈说话,老妈朝厨房外看了一眼,见周瑜没过来后压低声询问:“过年他家里怎么说?” 我想了想道:“他大哥跟二哥在这边的,估计一会他得回去。” 老妈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小瑜不肯喝酒呢。” 我笑着去搂老妈的肩膀,“有我在家陪你呢,难不成你嫌弃我啊。” “去去,这么大了还来跟我撒娇,羞不羞的。” 我厚着脸皮说:“有什么好羞的,你是我妈,一辈子都是。” 老妈点我的额头,眼中多了慈爱:“你呀。” 午后老妈便出门去购置晚上的东西了,周瑜来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垂了眸说:“你有事就回去吧,今晚我留在这。” 空间静默了两秒,才听见周瑜问:“你不跟我回去?” 我抬起眸正视他,“周公瑾,今天是除夕,年前直到昨天小年夜我都是在你家过的,我妈就一个人,总要让我在家留着陪一下吧。” “可是,家里头都准备好了晚上的东西,太后跟老头也在催促我们早点回去啊。” 我问他:“你以前怎么过年的?是一个人吗?” 他愣了愣,没想到我突然有这一问,眼神闪了闪答:“一般我会飞去美国那边跟他们一块过,就去年我没过去,和朋友一起过了。” 这时候我没瞧出来他眸中闪烁的是什么,只是笑了笑说:“你看,你也是过年的时候会去找家人与朋友,但我老妈就只有我这个女儿,你让我跟你回去,她一个人独坐在屋子里,是要多凄凉孤独?” 周瑜看着我,目光渐渐变沉了,“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好了回来后便不走?” 我也不否认:“是,我早就这么打算的。” “为什么不和我提前说?” “提前说了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过来了?”我反问他。 看见那双黑眸里一痛,他开口时已经语气不好了:“贾小如,你要是想回来我会说一声不吗?你口口声声说你妈一个人过除夕如何如何,可有把我当成这家里的男人,尊重一下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你会把你爸妈丢下在那边留下来陪我妈过这个除夕吗?”我幽声而问。 他沉默了,我也忍不住讽凉而笑,转开了视线轻声说出心里话:“周公瑾,这几天为了应付你爸妈你的家人,我真的很累,就让我今晚陪着我妈安安静静地过这个除夕好吗?你要留下来,我与老妈都绝对欢迎,但请不要告诉我妈说你爸妈回国了这件事。你要回去,我也能理解,毕竟你那边一大家子人都在等着你。” 周瑜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不及眼底,“贾小如,你好像善解人意地给了我两个选择,但我有得选吗?但凡我今天离开了这,恐怕你那心里又留疙瘩,哪天就会翻出来把我批得一无是处。你总是这样,心就像块石头一样,无论我怎么捂都捂不暖,好不容易软化了些,又会蓦然间变硬。” 有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刺猬,平常会把刺给小心地藏起来,一旦察觉到有危险的时候就会竖起浑身的刺,为求自保,也不让那些伤人的尖刀刺进皮肉。 这时周瑜就把我全身的刺都激起来,因为他说中了我不愿承认的心思。 没错,我给他的选择看似双选题,其实在我心里就是单选题,他肯留下来我会欣喜若狂,抱着这段时间从周亮那获知到他过往为我所做的事,笑到梦里去;可他如果离开,那些事未必会就此抹去,但当时觉得有多暖意,这时候就觉得有多凉意。 我一定会留疙瘩在心底,也极可能如他所说的哪一天吵架或者翻脸时,拿出来细数他曾经的“罪行”。其实周瑜了解我,甚至比我自己都透彻,我在他那边就是透明的。 可是他不该说我的心像石头,几曾不是为他软化,为他放低姿态去迎合他的家人? 我眯了眯眼,语声一片冷沉:“周公瑾,谁的心在一开始都不是石头做的,它会变硬是因为生活的磨练,更准确地说是逼迫。是现实让它没有选择。” 顿了顿,又道:“可能有一件事你早已明白,只是装作不知。我和你于家庭意义的区别在于,你来这边,我妈拿你当女婿,当半个儿子;而我在你那边,你的家人拿我当外人,当介入者。这是我们本质意义上的区别。神经绷得太紧,也需要松缓的时候,我真的做不到永远以低姿态去迎合别人,即便是你父母。”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很复杂,怕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直白地点出这件事,也无法否定。 107.老妈的幸福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不用说除夕这天也不可能是什么公事找他,只可能是他家里人。他不想接,任由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好一阵,眉宇间都是烦躁。 铃声终于停下了,以为对面打电话的是放弃了。可只过半分钟,他的手机铃声就又响了起来,我淡淡瞥了眼他口袋,“接吧,万一有事呢。” 周瑜拿出手机摁了接听键,语气极差地问:“干什么一直打我电话?” 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就一沉,急声追问:“怎么回事?”可能是他一激动,手指划到了免提键,于是手机里的声音传了出来,是周念沉怒的嗓音:“妈跟爸特意赶回国过年,又是住在你这,你这个主人大清早就不见踪迹了,缺席了午饭,连这顿年夜饭也准备缺席吗?你置爸妈于何地?妈被电梯故障惊吓到晕厥这事你有往心里去吗?她的心脏一直有问题,只是拦着我们不让告诉你,你当年为了一个女人把她气到犯心脏病,今天是打算再为那个女人把妈气到死吗?” 我浑身一震,周念最后那句话有多重,即使是我都感到震撼,更何况是周瑜? 我看见他的脸色一寸寸泛白,但紧咬着牙关不吭一声,握着手机的指节紧到发白。他刚才说我的心一块石头那么硬,可这一刻我便心软了。 刚要张口,却听周念在手机那头沉喝:“老三,你是要为了那女人跟家里断绝往来吗?” 我心头倏然而沉,压不住的心火直往头顶而冲,什么理智什么道理都没有了,只想拔出剑来护卫我的男人。沉冷的语声从我嘴里吐出:“周念,我尊称你一声大哥,是看在周公瑾的面上。但请你对你弟弟也可以尊重一点,我跟他清清白白的领证结婚了,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你的弟媳,而不是你口中‘那个女人’。无论是你,还是周妈妈,或者你们周家任何人,都请不要用家人情谊来对我们这段婚姻施加压力。” 周念在那头默了一瞬,再开口语调已经没了刚才的激动,只有平静冷沉:“贾如,我知道你是名律师,有着一张名嘴,但是家庭伦理不是法庭,不是你那些理论的东西可以来辩驳的。一个男人,如果连最基本的孝道都没了,连自己妈犯病了都可以不管不顾,那周家基本上也可以将这人除名了。” 身边的周瑜在听见周念如此说后,明显身体晃了晃。 这时手机里传出周亮那吊儿郎当的调调:“老大,你用得着如此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吗?她都比你小了十二岁呢,老三打小上她们家蹭吃蹭喝,人家有说过什么吗?” “阿亮,你给我闭嘴。”是周妈妈在呵斥。 我顿然明白,那边跟这一样也是按了免提,就是说我刚才那番话对面的人全都听见了。 也无所谓,听见就听见吧。假如你心心念念想要迎合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把你放在眼里,甚至只想把你弹走,那么我说与不说,都无意义。 突然沉默良久的周瑜开口了:“我会回去。但是我在这里慎重对你们说,贾小如是我的老婆,不管你们否定还是不喜欢,她也都是我娶回家的媳妇。孝,我会尽,但是情,我也不会舍,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 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抬起眸看向我,“贾小如,咱们不吵架了好吗?今天我先回去,明早我再过来给咱妈拜年,行吗?” 我怔怔看着他,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他伸手轻抚了下我的脸,笑容牵强,“今天是除夕,别这么不开心。把刚才那些事忘了,手机把电充满了啊,夜里十二点我肯定要给你打电话的。” 我很是心疼,让他夹在我跟他家人中间左右为难。即使明知家人对我不喜,却还要装作不知情,试图平衡双方关系,却是吃力不讨好。 周瑜最后揉了揉我的头发,转身拉开门走了。 蓦然间我感到眼中有泪意,用力忍住才没让那泪滑落眼眶。不过就是……想跟从少年时期就喜欢上的人平淡的过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周瑜前脚走,老妈后脚就进来了,脸色有些不好。 我立即敛去情绪,强装笑意而问:“出去买什么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老妈低头把手上的东西拎了拎给我看,“一会给你爸折点元宝,等晚饭时好烧给他带走。” 自从老爸离开后,每年的除夕夜我们都会在家里祭拜,就当他与我们仍然在一起过年。 我接过老妈手中的袋子,听见她有意无意地问了句:“他走了?” “嗯,明天初一再过来。” 老妈没说什么,拉了椅子坐下来,和我一块叠起钱纸来。安静的氛围里,我想起之前一直想跟老妈提的事,酝酿了下便开口:“老妈,近来居委会的事多不多?” “年底事多,平时还是挺空的。” “你也是到昨天才休假的吗?”我又问。 “是啊,昨天是小年夜,要上业主家慰问,忙到老晚才回来。不过,忙这些也不觉得累,跟人说说话挺好的,现在咱们街坊邻居看见我都很客气。” 听老妈的感慨,我也很欣慰。比起之前在工厂里干活时,现在的这份工作轻松了许多,最主要的是老妈做得开心,否则她一个人在家里没人说话,我也不能常回来。 看着气氛不错,我装作随意地问:“魏叔叔这人怎样?” 老妈手上一顿,抬起头来,“怎么忽然问起他?” 我说:“他不是你们居委会的领导嘛,上回你的腿扭伤了,看他对你挺关照的,应该是个不错的领导吧?” 老妈明显拘谨了起来,“魏经理这人确实为人不错,我们底下的人在他手底下做事都没什么负担。而且他主持社区活动时都很尽责,不会全都丢给我们干。” 我笑了下,觉得可以入主题了:“他家也是在咱们小区的吗?” “不是的,他是住大名城那边,每天汽车过来。” “那他家里头有些什么人啊?” 老妈愣了愣,“怎么问起人家家里的事了?” 我也抬起头来,直视着老妈的眼睛,“我是想,你现在是自由身,如果有个人合适的话,不妨考虑一块过日子。” 老妈浑身震了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怎会有这种念头?” 伸手过去握住老妈的手,摩挲而过,能感觉到她的指尖有着被岁月磨砺的老茧,曾经她为这个家操碎了心。我感慨而道:“老妈,爸走了四年了,若算上之前你们离婚的年数,你已经单身过了十多年了。是我一直把你绑着,以前我不懂事脑子也转不过弯来,总觉得你和爸就该在一起,后来渐渐长大明白了一些,却始终不愿对你放手,直到我自己也成了家,体会到其中的滋味后,才陡然明白——老伴老伴,人在老了后是要有个伴的。” 老妈怔然看着我,唇微微颤抖,明显情绪激动了起来。 我又道:“记得当年你也曾有过此念,但被我给阻断了,我在想通后一直觉得很懊悔,却又张不了这个口来和你说这些。正好乘着今天除夕就咱娘俩,给你提了这事,现在能告诉我魏叔叔家里是什么情况了吗?我话可先说前头,那人必须得我把关啊。” 老妈有些别扭地转开眼,却矢口否认:“谁给你说我跟魏文军那什么了?我们就是领导与下属的关系。” 我耸耸肩,无所谓地道:“跟你打听魏叔叔,也不一定就非他,只是想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你。既然不是魏文军,那回头我给你留意留意。” 老妈急了,“留意什么?你少给我添乱,我的事自个心里有数。” 我噗哧而笑,推了推老妈的手难得以撒娇的口吻道:“老妈——你就给我说说魏叔叔家里是什么情况吧,你女儿我呀可是律师,生了一双火眼金睛,上回你扭伤腿他那么着急又把你送医院去检查,我就已经瞧出端倪来了,只是忍着不问而已。” 老妈见被我说破了有点尴尬,但也没再遮掩,“魏文军家里是离了婚的,孩子要比你小上一岁好像,在税务局里工作,之前离婚是判给了他前妻,也有个靠十年左右了吧。” “家境条件呢?有房没房啊?” 老妈皱眉:“你这孩子,调查户口还是家底呢?他有房没房跟有钱没钱,我哪管那么多。” 我却不这么认为:“话不是这么说的,虽然你不指望他有多富裕,但最起码的基本条件应该要的吧,难不成还要来投靠你不成?还有他那应该是个儿子对不,儿子结婚要新房要不少钱,之后他自个怎么安排,这些不都得考虑?” “这也不至于,他都能当我领导了,赚的钱肯定比我多得多。至于房子,大名城的那套房应该是他的吧,而且听说他儿子去年结婚了,肯定也不是住他那。具体我没多问,哎呀,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在这查人家底。” 看老妈被我说得不好意思了,我也见好就收,只嘱咐了道:“我也就给你提个醒,具体的还得你自个看。要真条件不太好,只要人好就行,然后子女别反对,那我也是肯定支持的。” 老妈琢磨了一阵,点头回道:“我心里晓得的。好了,不说这事了,一会要请你爸回来呢,赶紧多叠一些元宝出来。” 我笑笑,便没再继续这话题。 108.除夕夜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后面老妈去准备一会祭拜要用到的菜,不外乎红烧鱼、红烧肉那些,还有一点小酒。 差不多五点左右就全备好了,老妈把老爸的遗像给抱了出来搁在桌上,然后点香。 磕头时我叩拜到底,暗暗默言:老爸,又是一年过去了,你回来和我们一起过除夕吧。 等我起身时老妈也跪了下去,却目视着照片低声说话:“老贾,过年了,我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鲫鱼,小心着点鱼刺啊。红烧肉你挑着瘦弱吃,肥肉吃多了容易长膘。你在那边可还过得好?今年我给你多烧点纸钱,你也别太省,要是不够就托梦给我。” 这些话我听了四年,这是第五年了,每年大致意思都差不多,只不过第一年的那个除夕,我们是在泪目中说的。 我给老爸又磕了几回头,老妈就负责斟酒。 三轮过去,祭拜仪式也就结束了。我帮老妈收拾完,就抱着折叠好的纸钱元宝下楼,老妈用石灰粉在地上画了个圆,点火由我来。 其实每年弄这些,不过是涂个心理安慰而已,感觉好像除夕夜老爸依然还在。 之前几年,在这时候总感凄凉,今年我和老妈的心态都要平和了许多。至少我看着那火苗逐渐将纸烧成灰烬,心中很平静。 老妈上楼去拿扫帚了,她是居委会的,小区卫生都由她在监督,那肯定得从自身做起。 我直起了身等老妈下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疑惑:“贾如?” 犹疑转身,竟见吴觅站在不远处,看见真是我也是一脸讶异。他看了看地上的纸灰,疑惑而问:“你跑这来烧纸钱作什么?” 我微默了下道:“我家在楼上。” 吴觅惊异,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看过来的眼神变得复杂。 不太明白那眼神的意思,倒是讶异他怎么会来这边。这里是普通小区,也没什么商场一类的场所,难道是有亲戚在这边? 却听吴觅突然问了句:“知道去年除夕夜老大在哪过的吗?” 我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他的话题怎么突然扯到周瑜身上了。白天跟周瑜起争执的时候,他给我说前几年去美国跟家人一块过,去年是留在国内和朋友一起过,那他的朋友里钱小宝与吴觅最铁,肯定他们有在一起吧。 于是我问:“是不是和你,还有钱小宝在一起吃年夜饭了?” 吴觅低眸笑了起来,“果然老大没告诉过你。” 我蹙了眉,不解地看着他。 可吴觅却不急着要说了,从身上摸了支烟出来,也没来问我直接就点上了。 离开庭那天有几天了,虽然没从他身上看到狼狈和落魄,但整个人都显得很消沉。这是再见吴觅起,就给我的感觉。 因为,爱情、婚姻、家庭,他都是失败者。 吴觅抽了两口烟后才缓缓开口:“去年除夕,我们一伙人聚在一块喝酒,老大喝醉了在说着什么,那会儿我们都当他在说胡话。那天就我因为要早点回去没有喝酒,所以席散时老大坐了我的车,但他一上车就扯了我的衣领让我开来这里。” 我心中一惊,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吴觅并没察觉到我的情绪,应该说,他沉浸在过往回忆中:“那晚,我把车停在了小区外面。老大直接就往这里走,我自是不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边,于是跟了一起进来了。”他伸手指了不远处的花台,“喏,老大直奔了这里就坐在那里,抬着头看这幢楼。我跟老大当兄弟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他有亲戚或朋友住这边,所以问他在看什么。” 吴觅在这处顿停了下来,我却忍不住问:“他回你了吗?” “回了,他说:我看见她了。我问他看见谁了,他却不作声了。那晚夜风很凉,我们两人就在这楼下吹着冷风度过了午夜。” 我被触动了心。 从没想过周瑜在去年除夕的时候,就在楼下。犹记得去年的冬天特别冷,除夕时得有零下10度,我跟老妈连烧纸钱都没下来,在家里拿了一只大铁锅烧的。 所以周瑜其实很早就遇见过我了,只是我没有发觉? 听见吴觅又道:“后来我送老大回去,他在下车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醉话。” “他说了什么?”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我的鼻子猛然一酸,眼眶中有了湿意。 吴觅笑了笑,“在今天之前我都只当老大去年那晚是在发疯,说得也是醉话,现在才明白,他是来陪你过节的,他看见的那个人也是你,笑得比春风更美的人,还是你。” 老妈在这时下楼来,看见吴觅怔了怔来问我:“小悦,是你朋友吗?” 我点了下头,应该算是。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然后再是近期,我们的交集不算少,因为周瑜。 吴觅温和地打招呼:“阿姨,你好,我叫吴觅。不打扰你们了,我这就先回了。” 老妈闻言立即道:“这么急吗?还想请你上楼吃饭呢。” 吴觅笑着说:“不了,家里也做了年夜饭的。” “那小悦你送一下,等年初了再过来玩啊。” 我点头应了,吴觅也没推辞。两人并肩往外走,沉默了一阵我随问了句:“那今晚你怎么会过来?”他说:“没处去。” 这话听着莫名凄凉,转过眸看他,“你家里不办年夜饭吗?还有你儿子呢?” “我爸妈带着小轩去泰国旅游散心了。” “那你为什么不一起去?” 吴觅:“没意思,也没心情。” 他倒是坦白,那就是说今晚他一个人在A市。我问为什么不跟去年一样找钱小宝他们一块过节呢,却听他说钱小宝找女朋友了,约了晚上一块看电影呢,至于其他人,他跟他们也玩不到一块。 我没再多问,目送着他开车离开。 回走时我不免想,似乎比较起来,吴觅比我还要不如意,至少我有老妈一块过除夕,他却只能开着车来去年待过的地方发呆,还因碰见了我只得离开。 这晚上,他又能去哪呢? 回去帮老妈打扫完后我们就上楼了,老妈把早就备好的菜端上桌,又开了电视等春节晚会。今晚的气氛不错,我们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讨论两句。 突听门铃声响,我讶异地回头,这时候会是谁来?除夕这晚,基本上没人会上门来串门的。心头一跳,不会是周瑜回来了? 老妈喝了点小酒,有些微醺了,便叫我去开门。 当我拉开门时看见站在门外的吴觅不由愣住,他怎么又回来了? 吴觅脸上的表情有点别扭,他踢了下脚边的一个大箱子说:“刚才经过一家烟火炮竹店,买了一箱给你这边送过来。” 我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有所了悟,他是真的没地方去。 “你吃了吗?”我问。 他有点心虚地垂了眸,“吃过了。” 老妈已经闻声走了过来,听见这话笑道:“吃过了也没事,进来坐坐也行。” 吴觅看看老妈又来看我,忐忑而问:“可以吗?” 我直接让开了门口,找了拖鞋出来给他,“进来吧,我去给你添副碗筷。” 等我拿了碗筷出来时看见吴觅已经坐下了,微微有些拘谨,怕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不过老妈不愧是居委会的,三两句话后就让吴觅放松下来,渐渐就有了话题。 老妈得知吴觅是周瑜兄弟后,态度就更加热切了,频频给他夹菜。 我坐在旁边笑看着,觉得今晚这个除夕有点怪,屋子里多了个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处去的人,但却热闹了许多。而且我还从吴觅身上获知了去年除夕里的周瑜,所以,吴觅挺好的。 年夜饭吃到近九点才结束,吴觅问我去不去楼下放烟花?我看了下窗外,一晚上外面的烟火就没停过。老妈也在旁催促:“下去吧,闷在家里干嘛?” 于是吴觅抱着那大箱子到楼下,我问老妈要了两根香,看见周旁都有人在带着孩童放烟火。当吴觅把一个超大的烟火给摆出来时,立即引来孩童,兴奋地询问这有多少响。听见吴觅说100响时,都惊呼出声。 点着导火线,砰响声中有火光一飞冲天,在最高处散开成花。 都说烟花易冷,不过在那最高处的美丽确实印刻在人们的心底。 这晚我看着吴觅像个小孩似的,给围绕在他身边的孩童发着烟火,然后还给他们一一点着了,又再笑闹着。口袋里有手机在震动,我摸出来,是周瑜打来的。 没有犹豫地接听了,他的嗓音从那头传来:“在干嘛呢?” 我说:“放烟火。” “买烟火了?你敢放?” “谁不敢放了?” 他在那头低笑,我也忍不住扯了嘴角。感觉好似之前的不开心、矛盾、争执都没发生过,我和他如常地打着电话,讲点小事。 109.大年初一(1)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吴觅突然在那边喊:“贾如,把箱子里的烟花棒丢过来。” 周瑜耳朵尖,“谁在你那边?怎么听着像是觅子的声音?” “是吴觅,他买了一箱子的烟火过来,现在正在楼下放呢。” 周瑜嗓音提高:“烟火是他买的?怎么他突然会跑你那去?不对,他怎么知道你家地址的,你给他说的?” 我觉得好笑:“你一下子问这么多,到底要我回答哪一个?” “一个个答。” 我不答反问:“去年除夕你来我家楼下了?” 那头沉默了一瞬,“是觅子那大嘴巴说的?”意思就是承认了。 我轻唤:“周公瑾。” “嗯?” “明早你什么时候来?能不能早点?” 听见他在那边说:“我都恨不得现在飞过来呢,本来是该我干的事,居然被觅子那臭小子给抢走了。真是没道理,你是我媳妇,他跑你那干什么啊?等回头我一定削他。” 我忍不住牵扬起嘴角,终于听他说话不再那么压抑了,这才是他的真实性格。 他是真的在意,不是嘴上说说的。不过他也不会当真生气,至多是将吴觅拉去打一场拳而已,然后吴觅龇牙咧嘴地负伤而走。 “贾小如。”忽听他在对面唤了我一声,我轻应:“嗯。” “我真的……” 刚好吴觅那边点燃炮竹,周瑜的声音被震耳欲聋的炮竹声盖了过去。这才惊觉原来时间已过十二点了,这个除夕,我们捧着电话,拥抱绚烂的烟花,鞭炮轰鸣中度过。 等到炮竹声结束时我的耳朵都嗡嗡的,看了下手机,发现周瑜那边已经断了。 孩童们被大人都唤了回去,一场繁闹终于散去,吴觅朝我走过来:“我也该走了。” 我点了点头,吴觅说:“贾如,今晚谢谢你。” 耸了下肩,他的道谢我接受,毕竟这晚他在我这蹭了个除夕。 等吴觅走了后我环看四下,不由苦笑,这满地的狼藉看来明早我得起来帮老妈一块打扫啊,不然怎么弄呢?回到楼上时老妈倒在沙发里看电视看睡着了,电视中的春节晚会也到了尾声,正在合唱《难忘今宵》。 我把电视关了,再推醒老妈让去房里睡。快速梳洗后也躺到床上,拿了手机给周瑜发短信:你刚才说什么了,没有听清。 等了一会不见他回复,怕是那边还有活动,困倦袭来,一阖眼就睡过去了。 早上醒来都过八点了,听了听外边无动静,我懒懒地起身走出去,不见老妈在屋内。不过厨房里捂了白粥在那,桌上也有备菜。我喝了一碗粥才下楼,在楼下遇见老妈居委会的董阿姨,笑着打了声招呼。 却听董阿姨问:“小如,你妈大清早地上哪拜年呢,怎么没带你一块过去?” 我微微一怔,“没听我妈说要上谁家拜年。” “咦,早上六点半左右,我在早锻炼时就看你妈出门了啊。” 我心思一转,连忙笑道:“瞧我这记性,都睡糊涂了。我妈给我提过,她大早上要去我小姨家一趟,嫌我懒就不喊我了。” 董阿姨又寒暄了两句便走了,我心里却打了个鼓。 老妈不会乘着我没起来去魏文军那了吧?其实跟我说又没事,昨儿我都把态度表明了的,甚至让魏文军今天上家里来都举双手欢迎。 楼下昨天烟花炮竹留下的残迹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老妈这大年初一都是过得忙碌啊。 我在附近走了一圈后就回楼上了,去房里找了手机,发现周瑜依旧没回短信。想了想给他拨号过去打算问他什么时候来,却听见语音提示他竟然关机了。 是忘记充电了吗? 忽然心头有什么晃过,感觉有些憋闷。 屋外传来门铃声响,我走出去开门,微愣,“魏叔叔,你怎么来了?” 门外站得是魏文军,他两手都拎了礼盒。我朝他身后看了看,并不见老妈,而魏文军也在问:“小悦,你妈在家吗?” 我微默了下,“我妈没在,她早上出去了。” “今天是要去谁家拜年吗?” 我只得以应付董阿姨的理由来回道:“可能去我小姨家了。” “哦,那我等等她。” 把魏文军让进屋后,我给泡了一杯茶,然后去打老妈的手机。但响了几声那边就按掉了,以为会回电话过来,等了一会也不见手机铃响。 我再打,竟然关机了,不觉愕然。 不好把魏文军一个人冷置在客厅,我打算出去寒暄一会,刚迈出步忽然顿住,心底冒出一个诡异的念头。周瑜的手机关机了,老妈一大早出门,打她电话按掉然后关机,这两件事不会是……有联系的吧。 今天是大年初一,往年都是在家里过的,明天初二才会上小姨家拜年。 老妈大早上六点半会去哪? 我拨了小姨家的号码,等放下手机时心头阵阵发冷。 疾走而出,本不该在这时去麻烦别人,但事关老妈,我不能有半点马虎。立刻对魏文军询问:“魏叔叔,你可知我妈寻常有什么去处?” 魏文军微微一愣,不明白我为何有此问,但看我神色不对便不由紧张起来:“小悦,是不是你妈出了什么事了?” 我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我刚给我小姨打过电话了,她没有过去。我爸那边亲戚在我爸没后,基本上不怎么往来。” 老爸是独子,他的亲戚也就是一些堂兄弟,自从老爸走了后便都疏远了。 魏文军顿了顿,眸光幽沉而问:“你妈会去你爸坟上吗?” 去老爸的墓地?我下意识地摇头:“不会,我们昨天下午才祭拜过老爸的。” 魏文军有点慌,快步走向门,“我去周围找找。” 看着他出了门我心里头也很慌,紧随着拿了钥匙和手机就下楼了。恼恨自己昨儿回来没开车,今天大年初一上哪去找的士打。走出小区一大段路才终于看到有出租车,拦了上车后就直接报了周瑜家的地址。 不是我杞人忧天,也不是我多想,是我觉得今儿太不寻常了。 来到公寓,坐电梯上楼时左右眼皮都在跳,等“叮”声而响时我的心头重重一跳。用指纹摁开锁,推门而入,却发现室内空无一人。 我连鞋都没有换,几乎是慌走在每一间房,在确定地看见他们的行李箱都还在后才稍稍松了口气。刚才那一刻,我甚至生出他们全都在一夜之间离开的错念。 又打了周瑜的电话,依旧是关机中。 这时候我已然意识到他们在避着我了,以周瑜的脾性会是又被要挟了什么吗?周妈妈的病情?我很难去猜测。主要是我没有周亮或者周念之一的号码,无从去联络到他们其中一个。 而老妈那边也处于失联中,我不知道是否该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但女人的第六感在提醒着我事情不简单。 找遍了屋子,最后我在周念房间找到了小核桃的病历卡。在封页上除了小核桃的名字外,还有一串手机号,尝试着打过去,接通时韩静雪的嗓音从那头传来:“喂?请问你是哪位?” 我深吸了一口气,轻唤:“大嫂,我是贾如。” 那边韩静雪很讶异:“小如,你怎么会打我电话的啊?我跟阿念带着小核桃在外面玩呢。” “周公瑾的手机打不通,能告诉我他去哪了吗?” “老三?我问问阿念看啊。”韩静雪的语气不像在糊弄我,好似真的不知情。 过了一会,手机里却传来周念的嗓音:“你找老三什么事?” 没忘记昨天在电话中翻过脸这回事,我也省了称呼直截了当询问:“周公瑾在哪?” “与你无关。” “周念!”我沉喝出声,“他是我的丈夫,他的行踪当然与我有关。” 周念在那头语声沉冷而道:“很快就不是了。” 心头重重一顿,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这时韩静雪模糊的声音依稀传过来,“阿念,发生什么事了?干嘛对小如这样说话啊。” “你带小核桃去玩碰碰车。” 周念将韩静雪打发了才对着话筒里的我说:“贾如,本身我也不至于太过反对你跟老三,可是你不该故意挑拨老三和我妈之间的关系,又闹得我们周家家无宁日。” 换成是以前的我,一定被周念的这句话给打败了。但现在的我,是打赢过几十场官司的律师,是游走在法院见过无数生活百态的准检察官。肖东已经在年前给我提过,今年下半年我应该就能晋升为检察官了。 所以,周念打不倒我。 110.大年初一(2)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握着手机笑了笑说:“周念,你把这么大一顶帽子冠在我的头上,很抱歉,我受不起。首先,我从没挑拨或者是离间周公瑾与你母亲的关系,若发生任何矛盾也是他们自身理念产生了冲突,哪怕是关于我;其次,请问你说得所谓的家无宁日指什么?你儿子的两次去医院?你母亲因密闭空间幽闭症而晕厥?需要我为你分析下这三次去医院的原因与经过吗?” 听见周念沉默,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得意的,只是冷了声音平静论述:“第一次,小核桃看见我的指伤晕血;第二次,电梯突然出故障,你母亲因密闭空间幽闭症而失去知觉,我为她急救争取送医的时间;第三次,我承认确实要担责任,是我没多想就给小核桃吃了螃蟹,导致他过敏起红疹。所以,你所谓的闹得你们周家家无宁日,我只愿承担一条责任。” 周念讽刺而问:“你是把自己当成在法庭上辩护吗?” “抱歉,如果是在法庭上,我的语气会更加强硬,用的措辞会更加尖锐,所以到您这处,我是尽量修饰了词汇,务求让您可以听得明白。” 既然迎合达不到任何效果,委曲求全换来的是曲解,那么我又何必再怂下去? 本身曲意迎合,也不是我的性格。 深知周念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我也没做打算自己这番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能够让他改变了对我的成见。但是我没有料到的是周念语带深意地道:“行了,你在我这算是过关了。老三在我家老房子那边,你妈也去了。”话落他就挂断了电话。 我没心思去分析他前一句话的意思,因为后一句话直接将我震住了。 周念说老妈在他们家老房子那边?跟周瑜在一块?强烈的不好的预感纷涌而来,我夺门而出冲进电梯。来到楼下拦了出租车,但在司机问我地址时我却茫然了。 周瑜在城区的老家我只去过一次,大概地段知道,但具体地址真的记不起来。只能让司机往那边区域开,不行到了那里我自己下来找。 等我找到周瑜老家时已经临近中午,在过去这种房叫私房,在现在这房就叫别墅。黑金铁门紧紧关闭着,我没推动,也没找到门铃按钮,只得用力拍门。 拍了好一阵才听见里头传来动静,从门缝中往内看,心头微震,当真是周瑜。 只见他紧蹙着眉头朝这边走进,门从里面被拉开,看见我时他一脸震惊,脱口而问:“你怎么来了?”我冷眼看着他,忽觉心头莫名的痛楚,将他往旁边一推,径自走了进去。 待我快走到内门口时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贾小如,你等一等。” 但我已经伸手去推门,被遮挡的视线豁然开朗,我看见了老妈的身影,而周家二老也坐在其中厅内沙发里。 他们均都闻声扭转头来,老妈看见我时身体颤了颤,立即起身朝我走来,问了与周瑜同样一句话:“小如,你怎么来了?” 我淡淡地扫过一眼那边的两人,然后才将目光回落在老妈脸上:“妈,大年初一不是不上人家拜年的嘛,你怎么过来这了?” 老妈的脸色明显不好,听我问了后就抓了我的手臂道:“走吧,咱们回去。” 周瑜过来急唤了声:“妈。” 老妈看了他一眼,没有应,只拉着我往外走。 这时候我没有倔强,顺着老妈的意,但周瑜追着出来,“妈,你让我跟贾小如解释一下行吗?”老妈顿步,“没什么好解释的,你们家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了。” “可是,他们不代表我啊。” “周公瑾!”我突然转眸呵斥出声,逼视着他的眼睛,“我和我妈现在要回家。” 耳边老妈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拉着我的手臂往大马路上走。这一次,周瑜站在原处没有再追上来,脸上是否落寞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拉着我手的老妈身体一直在颤抖。 上了出租车后,我开口而问:“妈,你没事吧。” 她只道:“回去再说。” 于是我闭了嘴,一路沉默到家。 老妈一进门就走进了老爸那间屋,并在里面唤我:“小如,你进来。” 我推门而入,再将门轻轻阖上。 老妈正在给老爸上香,等插进香炉后她回转过身,指了地上的蒲团对我道:“你跪下。” 我眼神缩了缩,听了她的话跪在了蒲团上。 只听老妈用沉冷的语声对我道:“小如,我要你在你父亲的灵位前发誓,你跟周瑜立刻就去离婚!”我的身体晃了晃,抬眸仰看她,“为什么?” “人家家里根本就瞧不上你,也瞧不上咱们家,凭啥作践一定要到那家里去?” 我的嘴里在泛苦,一直不敢让老妈知道周家二老回国这事,却还是在这大年初一他们碰了头。不用说老妈在那边肯定听到不少不中听的话,否则不会这般气愤。 但我就算心里头再怨周瑜,也不至于就此盲从了。 “妈,我嫁的是他,不是他的家里人。他们反对是他们的事,我跟周公瑾好好的过日子就行了,怎么也谈不到离婚这份上吧。” 老妈顿时孑然大怒:“你这说得什么话?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吗?你们难道能跟他家里人老死不相往来吗?凭什么我闺女被人家嫌弃还要凑笑脸上去?又凭什么你妈我要被人家说三道四嫌弃是个寡妇?” 我浑身一震,“你说什么?他们骂你是……” “对!他们没有直接说,把小瑜支开了就摊开了跟我讲这些,这样的人家从骨子里都瞧不起你,你还要和他家的人好吗?” 那一刻我很愤怒,羞辱我可以,但是为什么还要来羞辱我妈? 然后便是心头钝痛不已,如果不是因为我,老妈又何至于受这些气? “文慧,你在里面吗?”突然门外传来魏文军的声音,打断了室内的僵窒的气氛。 老妈顿了顿,迟疑了下,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应该是我们进来时没把外面的大门给关上,而魏文军之前帮我在找老妈,估计到了中午又绕回来察看,听见这里边的动静就进来了。 隐约听见外面传来语声,是魏文军在小声说:“大过年的,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跟自己女儿还有什么过不去的。”老妈语气仍然不好:“不要理她,让她在里头自个想清楚。” 我想不清楚。 身世背景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为什么要来横隔在我跟周瑜的婚姻之中? 我跪在老爸的灵位前默然流泪,原本大年初一我还期待着周瑜过来,把昨天除夕得知的那些事细细跟他说来,哪里想到这个初一非但不平静,还掀起了巨浪。 现在老妈铁了心要我跟周瑜离婚,即使现在老妈软化了不少,但骨子里是强硬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更别提像今天这样,被曾经的邻居用言语来羞辱了。 泪落而下,滴在蒲团上,啪嗒啪嗒很快把蒲团弄湿了一片。 慢慢弯了腰,匍匐到地上,从嘴里溢出痛苦的嘶鸣:“老爸,我该怎么办?” 是啊,我该怎么办?在今天之前,我只需周旋在周瑜那边的关系里,一开始与周亮博弈,算是我赢了;再后来与周念斗,没赢也没输;然后便是周家二老回来,我却节节败退。 我所有的口才在婆媳关系里根本无济于事,周妈妈不会来跟我讲那些证据啊道理的,她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我是学法律的,总习惯把是是非非分得很清楚,认定了每一件事都有原因可循,殊不知一个人要对另一个人不喜欢或者是厌恶,其实不一定非要有什么理由。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玩笑话,都可能是源头。 当一个人觉得对方触及了底线,那便将你列入不喜欢的范围内,无论你怎么努力,也再无可能走进她的心中。 周妈妈便是如此。 这可能跟她守旧的观念有关,在她看来,老爸与老妈早年离婚就意味了这个家庭复杂,而离婚这件事可油生出许多暗涌里头的猜测与妄念。即使后来老爸因车祸去了,周妈妈也依旧用她“圆融”的讲话技巧,劝退了我。 当时,她还给我留有一线余地。 而今,她连这一线余地都不肯再留给我了。 下了狠心势必要将我跟周瑜分开,哪怕我们已经结婚,哪怕我们相爱。 流泪是一时情绪难以克制,我自是做不到一直泪流不止。从地上起身时抹了一把泪痕,端正了身形继续跪着。既然老妈让跪就跪吧,我理该受着这些。 但没过多久,屋外就传来噪杂声,我仔细听了听,听出除了老妈声音外的另一个熟悉嗓音时,脸色白了白。 是周瑜来了! 他不该来的,至少不该在这时候来。 111.大年初一(3)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能猜到他追来这边可能要说些什么,但是那于老妈的心理无补,于我同样也无补。 老妈似乎在冷着声赶他,但他却不肯,坚持要见我一面。 只听见老妈冷喝:“你要见小如作什么?你们家的人还没有把她欺负够吗?是以为小如她爸没了,就把我也不放在眼里了?你给我出去,从今往后我们家再也不欢迎你。” 周瑜倔强而回:“妈,没告诉您我爸妈回来,我确实有错。但是我对贾小如的心是真的,你不能把我跟我爸妈混为一谈,而且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来欺负她的。” “任何人?”老妈冷笑,“你能管得了你母亲吗?” “他们等这个年过了就回美国去了,不会一直留在这的。” “是啊,你们家有钱都移民美国了呢,怎么可能瞧得上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呢?我劝你也别留在这穷乡僻壤了,赶紧和小如离婚了也奔去美国吧,我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我心头钝痛,老死不相往来……老妈原本对周瑜很喜欢的,今天是该有多恨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听见魏文军在旁边也劝:“文慧,有话好好说,别跟小孩子置气,这事最好也问问小如的意见。”老妈怒扬了声:“她是我女儿,自然是由我来管,我说离婚就必须给我离了。” 周瑜沉声而道:“我不离婚。” “那就法庭上见。”老妈冲口而出。 我闭了闭眼,感到头痛欲裂,好好的年和好好的家,闹成这样是为了什么? “贾小如,我知道你在里面。”突听周瑜扬了声而喊,陡然睁开了眼侧头看着门,耳朵不由细听起来。 “今天这事是我的错,当我获知我妈私下里约你妈今早在老房子谈话时,我不该关机了不让你知道的。但我是害怕你会瞎想,也怕如果谈得不好伤害到你,可是我没有想到会让咱妈受如此大的委屈,我在这里代我爸妈跟你们慎重道歉。” 我忍不住移到门边,拉开一条门缝,刚好看见周瑜弯下腰呈九十度垂直地鞠躬。 “妈,对不起,是我的错。” 我看不见老妈,只知道周瑜如此卑微而诚挚地道歉后,老妈没有再骂。原本已经干涸了的泪腺,蓦然间又湿润了,有泪涌出来。 从地上起身,想要走出去,却听老妈语气沉重地说:“小瑜你跟我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周瑜望了眼我这边的门,不确定他有没看见门缝中的我,转身跟着老妈而走了。脚步声听着是往门外去的,我拉开门,看见魏文军还站在厅内,他刚要张口被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闭了嘴,一脸无奈地看着我。 我放轻了脚步到门边,仔细听了听,没听见门外有动静。走出门竟不见老妈与周瑜身影,他们是下楼去了?略一迟疑我悄步下楼,时刻警惕着耳听楼下动静,一直走到最底层时我才依稀听见了声音,原来老妈把人叫到楼底下来了。 不管出于何心态,我都想听听老妈和周瑜会说些什么。 来到近处,我屏息而待,竖起了耳朵去听。他们应该就站在楼道拐过去的位置,在我来之前不知道已经谈了什么,只听周瑜在轻问:“妈你是在指什么?我没明白。” 老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却是问:“知道我为什么要小如跟你离婚吗?” 心头一顿,不禁蹙起眉头,老妈是铁了心要我跟周瑜离婚啊。 周瑜说:“妈,我知道我有错,没有处理好你们和我爸妈之间的关系,但我会想办法的。”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老妈的语气……我说不上来,有点看透了的意味。 而周瑜这时候也不可能说出什么具体的方案来,于是一下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才听见老妈幽声开口:“小瑜,我就直问了,当年的事你知情吗?” “什么事?” “你小姨跟小如爸的事。” 我的心头漏跳了一拍,惊惶而想:老妈在说什么? 这一刻静默令我感到特别的惶惶不安,不知道下一瞬又会有什么事被吐露出来。 老妈:“你妈把你支开后讲了排斥小如的真实原因,我觉得有必要要问一下你,了解你这边的情况。你爸妈要比我跟小如她爸年长十多岁,那个年代也不像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时兴什么自由恋爱,都是通过介绍的。你妈跟你爸生下你家老大后,觉得小如她爸为人不错,就想把你小姨介绍给他。哦,那会我跟小如他爸还不认识。” 从老妈的口中,讲述了一个久远年代里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老爸,那时候当然还没有我,老妈也还没认识老爸。那会儿爷爷奶奶也都还健在,老爸是家中的独子,虽然家境贫寒但也长得仪表堂堂。 周妈妈瞧着老爸也算年轻有为,就把她的妹妹介绍给了老爸,本是打算姐妹同当邻居,也可有个照应。老爸是个本份人,既然有人介绍就认认真真地谈,谈了有一年之久,家里头爷爷觉得该给老爸办喜事了,便上了周妈妈家提亲。 两家本就已经心里有数了,这便一拍即合。 可就在两家准备着婚事期间,出事了。周妈妈的妹妹在跟着老爸上城购置婚礼物品时走散了,老爸回来喊了不少人上城去找,但找遍各个地方都没找到人。 这下周妈妈家肯定不干了,是老爸把人带上城给弄丢的,这个责任自当老爸来担。 这里头具体情况老妈也没细说,估计她因为不在场也不知情。只说后来周妈妈的妹妹找回来了,但人却变得疯疯癫癫,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而且也不认识老爸了。 这门婚事正式宣告破灭,从此周妈妈就对老爸家恨上了,即使邻居,也都过门不入,见面如见仇人。后面她跟周爸爸开始外出做生意,一年难得回来个一两次,于是这事就渐渐淡了下来。奶奶托了人给老爸再找门亲事,这回就说媒说上了老妈家。 老妈嫁给老爸时,离那件事已经隔了五年多,是故村子里也没人再去闲话,老妈又不喜与人多攀谈,于是一直都不知道这事。 直到昨天,周妈妈才道出事情经过来。这才知道我们贾家与他们周家还有着这层怨恨在里面。 我不胜唏嘘,难怪周妈妈会对我如此排斥,原来所谓背景身世只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夹杂着上一代的恩怨。 那个年代的人与事我想象不来,没有经历过,不过应该是自闭固守的年代。婚姻包办是常见的事,人的理念上也都很固守,无论错在不在与老爸,周妈妈一家肯定是把老爸给怨恨上一辈子了。现在回想老爸没了后我去周家,周妈妈说得那些话,怕是背后藏着另一层深意。 故事讲完后,老妈又再问周瑜:“这件事你知情吗?” 我没听见周瑜回答,心说他那会都还没出生呢,应该也不会知道吧。 却又听见老妈再问:“那你最早时接近小如,有没有带了目的?” 愣了愣,老妈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她这么问,是周瑜刚才点头承认知道这事了吗? 我仍然听不见周瑜的回应,心中不自觉地慌乱起来,因为老妈那话我很不安。 “你憋在我面前一声不吭,是被我说中了对吗?”老妈的声音里多了愤怒,“我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把那些事灌输给你们的,居然让你一个小孩子就来骗人,这就是你们周家人的教养和习性吗?” “妈,不是你想得那样。”周瑜终于开口,可声音里却多了苦涩。 老妈怒喝:“不要再叫我妈,我受不起,我们家小如也高攀不上你们周家,也不用等别的时候了,现在你就回去拿了户口本,我带小如一起去民政局办离婚。” 周瑜执拗而道:“我不跟贾小如离婚,今天民政局也关门的。” 一句话把老妈给噎住了,气得跺脚而走。 我没防备老妈会突然回身上楼来,直接与我撞了个正着,老妈惊喊出声:“小如,你怎么在这?”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周瑜一个箭步进入了视线内,我与他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第一次觉得那里头的光泽,不那么纯粹。 我说得第一句话是:“你们刚才所说的,我都听见了。” 在那两双眼睛都露出震惊时,我又道:“妈,我想跟周公瑾谈谈。” 老妈粗了嗓子喝:“谈什么,你跟我上去。” 我咧开嘴笑,“老妈,我今年27岁,哦不,过了年我是28岁了,不是8岁也不是18岁,我不想当个糊涂人。无论如何我都是当事人,你至少让我知道是非黑白。” 老妈看我的眼神变得很复杂,有担忧与紧张,有无奈与妥协,最终她叹了口气:“妈年纪大了,也没精力来管这档子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了她就擦着我的身上楼去了,我听着那步履沉重一阶一阶而上,直到听不见时才正视周瑜的眼睛说:“出去走走。” 他点了头,于是我们并肩走在小区的路上。 112.周公瑾,我们离婚吧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说:“接下来就我问你答吧。关于你小姨的事是不是你打小就知道?” 周瑜:“是的。” 我又问:“那你那会儿天天上我们家不可能是因为喜欢我吧?” 问出来我就失笑了,那时候都还只是两个小毛孩呢,哪里懂什么喜欢。见他不语我又紧接着问得直白一点:“你每天上门来蹭饭,是故意来接近我们家的吗?” 周瑜似乎咬了下牙答:“是。” 我扯了扯嘴角,眼底多了凉意,“让我来猜猜看事情原委。你在听见关于你小姨的事后,便记恨上我们家了,但是那会你年龄小也不能有所作为,于是把我当成了目标,干啥坏事都捎带上了我。又故意在我爸面前假装替我遮挡,以此来赢取我爸妈的信任。后来因为你上初中了,与我暂时隔离,你也没心思再想这些,直到我在初中又撞见了你,你那小心思的念头就又起了,所以就又找上了我。” 在说到这里我故意顿了顿,去看他反应,却见他低着头不言不语,心头便越加发凉。 我继续说:“那次打架,怕是故意带我去的吧。想借此来吓我,也想让我吃些苦头,事实上我真被人砸了一板砖头破了,这时候你是不是感到很快意?觉得终于为你的小姨出了气,让害你小姨的男人的女儿受了伤。” 留意到周瑜嘴动了动,却仍没出声来,意思是默认了? 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心底某处开始有了钝痛。我眯眸远眺,声音放空了:“我一直以为你讨厌魔术是因为我老爸表演的节目太过危险,实际上你真正讨厌的是我老爸这个人对吗?从而也讨厌我。从最开始的有目的接近,到后来慢慢让我丢了心在你身上,是你在为你小姨向我老爸讨回公道。我爸就我这一个女儿,你将我作为目标,步步为谋,是否,除了爱情,就连婚姻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 手上一紧,周瑜抓握住了我的手臂,力道沉重让我感觉到疼。 他到这时才抬起眸来,黑眸幽深地令我看不透。 “贾小如,你的推断大部分都是错的。我获知小姨的事不是从我爸妈口中,而是有一次去外婆家玩看见被关在房中的小姨,当时她正在发疯砸东西。我早知小姨精神有问题,那天我却突然好奇凑过去听,听见她在里面砸完东西后就一直喃念一个人的名字,就是你的父亲。后来外婆告诉了我事情经过,我那会小,也辨不来是非,下意识就认定了你们家的人坏。” 在他顿停时我没有开口,知道他还有下文。 果然,他又道:“起初,我确实把你当成目标,有意接近你。心里的打算是故意带你出去干坏事,想让你爸揍你,后来又改变了主意,揍你还不如让你对我信任,不过后来我去城里上学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初中时再撞见你,我正处于叛逆期,自是不想就此放过你,所以又找上了你还带你一起去打架。” 在这时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承认,当时的我很坏。其实在大飞向你跑去时我的余光有看见,就是想看你受惊吓的样子,于是大飞的一板砖砸向了你脑袋。我看着你倒在地上,第一次感觉到心很慌,然后愤怒充盈了我的脑子,将那大飞打得浑身都是伤。抱着你去医院的路上我连手都在颤抖,我在害怕。” “怕我受伤会牵连到你?还是怕我被那一板砖拍死了呢?”我讽刺而问。 周瑜摇头,就像没看见我脸上的讽意,径自而道:“都不是。老实说我在那时候自己也闹不明白是为什么,只想在医院陪着你,后来你爸去了,我没法再去,一个人在家里心头慌慌的,又跑回了老家去找你。那个寒假是我最迷茫的时候,我常常会看着你发呆,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像最初那样讨厌你了,看见你笑的时候还会觉得很美。 后来我开始有意疏远你,那会卫莱就常来接近我,便借机以她为挡箭牌。在学校里远远看见你时,忍着没再来找你,就这样过了一学期到中考,我浑身都觉得不是劲,哪哪都不好。一冲动就跑去找你了,以中考为由把你留了下来,那三天我过得既开心又烦恼。开心是止不住心底的乐,烦恼是想不通为什么你在我这里好像变了味,不再觉得讨厌,反而变成喜欢了。” 周瑜转眸来看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问你,可还记得中考那年吗?你或许不知道,中考那年,正是我对你情绪转变的一年。” 我笑了笑,嘴角的讽凉满溢而出,“你是想说,那年中考,你对我从厌恶变成了喜欢?” 他眉宇蹙了起来,凝看着我,“你不信?” 我当然不信。 不过我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轻声道:“周公瑾,你知道吗?当一切事情溯本归源是带着目的的,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得不纯粹。”其中包括喜欢、与爱,包括爱情、与婚姻。 周瑜眼神震了震,“贾小如,你不能把一切都抹杀了。我第一次向你表白时的心是纯粹的,我在后来的每一次跟你在一起时……” “那你可有原谅过我父亲?”我打断了他,看见他沉默我又说:“周公瑾,你不能一面暗恨着我的父亲,一面又来跟我说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你觉得这样的情感纯粹吗?还是你想说,在我父亲没了以后你便打定主意一心对我了,所以你跑回家去闹着要跟我结婚?” 他惊愕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想冲他笑,可是发觉连扯一下嘴角都变得困难,“我当然知道,因为那年我去了你家,是你妈告诉我的。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没错,我在很早的时候就跟你妈见过面了,这一次已经是第二次。不过结局都一样,你妈占据上风,而我一败涂地。” 周瑜一把抓握住我的手:“所以那年你才会跟我提分手?你跟我分手的真正原因不是不原谅我,而是因为我妈?” “有区别吗?”我微仰起头问他。 “当然有区别,如果你早点告诉我,就不会绕这么多弯子,可能我就……” “可能你就早一点来找我?可能去年的除夕你就不会只在楼下守着,而是上楼来?”我看见他的眼神收缩了缩后,就低下了头,幽声而轻道:“周公瑾,你知道吗?我跟你提分手真正的原因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怕两个人继续在一起,只会把那点情念都磨尽。这是我当时的想法,可到四年后的今天,我才明白一件事。” “你明白了什么?” 可以遗忘的东西,都不是重要的。 就像中考的那个夏天,高考时树下的吻,大学里的吵闹,都记忆模糊了。 而不可以遗忘的,即使努力想要遗弃,也依旧在那,不如顺从了心意,让它永垂不朽吧。 或许总有一天我会明白,一直求不得、扒不去的腐烂的外壳,不过是场闹剧而已。 当局者迷。 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来,看进那双熟悉而幽深的眼里。 “周公瑾,我们离婚吧。” 我不同意! 周瑜摔下这句话,几乎是狼狈地跑走的。我看着那逐渐消失在小区门口的身影,心中一片黯然,那句话终究还是说出去了。 老妈吼着我在老爸的灵位前跪下,要我当着老爸的面发誓跟他们周家脱离关系,跟周瑜离婚,我昂着脖子跟老妈顶撞;听见他过来了,生怕老妈又去逼他,所以违背了老妈的意思从爸的房间出来悄悄跟下了楼,想着关键时候可以帮说两句。 可最后,我却自己说出口了“离婚”二字。 仰起头看向天空,很多年前因着他的名字我唤了他周公瑾,内心里将自己当成了小乔,以为周公瑾会像爱小乔一样爱我。也一直坚信,周瑜爱我。 这话我甚至对吴觅都信誓旦旦地说过。 可现实却给了我最实在的一巴掌,爱,只不过是我的假想。如果真的仔细去回溯,周瑜几曾对我说过爱?他做了所有貌似喜欢我的行为,却从未提及爱。 与陈欢离婚的那天,周瑜向我提出结婚,我当时想过去于爱情失败了一次,那么这次就赌上婚姻吧。可是我却不知道,过去的二十年周瑜都没彻底爱上我,婚姻又能改变什么? 当天晚上,我又收到了一条周瑜的短信——贾小如,我不同意离婚。 几乎能够想到他在发这条短信时,手指一定很用力,脸上神色坚定。 我没有回复,把手机往桌上一丢就去看电视了,但电视里在放什么都没看进去。 113.贾小如,对不起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大年初二,我窝在床上睡到中午才起来。 原本这天老妈会叫我去小姨那边拜年,但因着昨天的事谁都没有心情,故而老妈才没叫我的吧。起身了梳洗,看见镜中的自己脸色晦暗,眼睛发红,不过一夜无眠整个精神状态就变得如此糟糕。 扯了扯嘴角,直接拿凉水扑了下脸,冻得脸都发白。 走出卧室见老妈正在端菜上桌,看见我出来皱了皱眉问:“怎么睡到现在才起来?” 我悻悻地回了一字:“困。” 虽然有鸡汤、有鱼、有虾,但吃在嘴里仍觉寡然无味。老妈和我似乎都没心情开口,饭桌上只听见筷子碰撞碗盘的声音。 等到我放下碗时老妈突然问:“什么时候去民政局办离婚?” 我默了一瞬,轻答:“等初七正式上班了。” “跟他说清楚了?”老妈见我点头就叹了口气,“既然说清楚那就叫他不要再过来了,等那天你们去民政局办了吧,早了早放下。” 我怔了怔,“他今天来过?” 老妈朝门边努了努嘴说:“喏,这会儿人还在门外呢,一大早就过来了。” 我扭转头,看着紧闭的门,心头发酸。 老妈叹气:“不是我硬要拆散你们,别人家都可以慢慢相处,但他们家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接受你。只庆幸你们还没孩子,要有了那才真叫遭罪呢。” 心头一顿,孩子……是啊,我跟周瑜至今都没有孩子,平时也没做什么措施,但一直都没有动静。如果有孩子,于周家可能不会有改变,但于我跟周瑜,我真的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老妈起身收拾碗筷时浅声道:“既然已经说清楚了也决定了,那就劝了人家不要再来了,免得再浪费彼此的感情。” “嗯,我去说。”我从椅子里起身,刚走两步,又听见老妈在身后道:“小如,小瑜这孩子是看着长大的,不至于坏到哪里去,只是受了家里的影响罢了。你跟他好好说,怎么样也算是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我闭了闭眼,将眼中的湿意逼了回去,应声:“我晓得的。” 开门而出,看见周瑜就坐在楼梯上,听见这边动静抬起头来。 竟与我一样,脸色晦暗,双眼发红。 “贾小如。”他轻声唤我的名字,语气里有着委屈和难过。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目视前方,“周公瑾,昨晚上我们已经谈完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吗?我老妈说,咱们应该好聚好散。” “怎么好聚好散?打从再遇你之后,我从来没设想过有一天我们会散。贾小如,我不同意离婚,哪怕你当真要与我法庭上见,我也撑着一口气等到那时候。如果说四年前是因为我妈你才向我提分手,那么四年后的今天我不会再重蹈覆辙。他们年后就走了,到时就只剩我们两人过日子,我们可以好好的……” 我打断了他:“如果我现在恨你呢?觉得我们还能好好的吗?周公瑾你明不明白,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你是抱着报复的目的接近我,也对我老爸存着怨恨。无论怎样,你小姨的事已经成了你我心中的一根刺,我们无法再像从前一样了。” 周瑜默默听完我的话后,情绪很平静,“是刺,那就拔出来。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在今后做给你看,你再慢慢原谅我。” 我感到无力,现在跟他说话就像是一记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凹进去了,却不着力。 “如果,”我咬咬牙,狠了心问:“我原谅不了呢?昨晚我是没有去往后延伸,因为但凡只要将你的怨恨与我父亲的死联系在一起,我就细思极恐,甚至可能会发疯。” 余光中的身影开始轻轻颤栗,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明知他不可能是这种人,他有多正直我是亲眼目睹见证了的,老爸的魔术会出意外以及后来的车祸跟他搭不上半分边,但这时候我依旧冷了声道:“你的小姨最坏了也就是疯了,至少还健在,但我爸呢?他死了,埋在了黄土下面,从此生死两茫茫,我连梦里都见不到。哪怕是我们贾家欠了你母亲一家,也应该把债还清了吧。” 周瑜突然把头埋进了膝盖,肩膀颤栗着抖动,压抑而克制的泣声隐约传出。 我的泪夺眶而出,如果说我一夜煎熬,刺种了满心,他何尝不在煎熬? 抬手抹掉眼泪,轻嗅了下鼻子把该说的话说完:“所以,周公瑾,我们早已经无路可走,再继续下去只会彼此怨恨。请保留我对爱情的信念好吗,至少,那过去的二十年,我是真真切切地喜欢过一个叫周公瑾的人,不管他怀揣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我,他也都是我盖在铜雀楼里的美人儿。初七之前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初七那天,你带好结婚证与户口本,我们在民政局门口见。” 我从台阶上直起身,低头凝视着眼前这个脆弱的男人。他一向强硬,甚至有时有点大男子主义,却在这时把脆弱呈露于我眼下。 荒凉地环看四下,只觉周遭的氛围里弥漫了一种走投无路的哀戚。 在看见他逐渐安静下来,身体只间或抽搐时,我迈开了步子往门内走,却在要将门掩上时听见暗哑的嗓音飘忽而来:“贾小如,我答应你。” 我顿了顿,心底惊动跳痛,心脏被一根丝细细地抽动。 但最终我只应了一字:“嗯。” 关上了门,从此便将他隔绝在外了。 自初二起周瑜没再来,也没有给我电话或者短信,之前日日盈满他的气息,而今我窝在老妈这里只觉空气里淡得让人呼吸压抑。初六晚上我便跟老妈提出回去公寓,老妈没有反对,只提醒我: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再悔改。 我提前叫了嘀嘀,走到小区门口时车子已经在等了,报上地址便往城区而驶。 “到了。”司机提醒了我才回神过来,连忙推门下车,身后司机在请求:“麻烦帮我给个好评。”我没有应,径自往公寓内走。 这当下无论干哪行都得有个服务评价,与利益挂钩。付款会自动扣钱,服务却要手动评分,我在等电梯时帮那司机全部点了五分。 心里盘算着明天还得去那边的停车场把我的车给开走,免得占了车位,上班也不方便。 当我开门走进公寓的一瞬,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脸色变了变想到什么伸手就去摁亮了灯。从黑暗到极亮,眼睛微刺,等视线清晰时怀疑是自己脑子产生了幻觉。 竟见那处沙发里,周瑜横躺,茶几上放满了啤酒罐子,一片狼藉。 我走过去,发现他短短几天竟剧烈消瘦,面上苍白而无血色,纵然沉闭着眼的他像是睡过去了,眉宇间的皱褶却比以往更深了。 扫过狼藉的茶几,看见除了啤酒灌外还有泡面,而手机是落在地上的。我弯腰捡起,手机没电关机了,再转眸去看他,眼帘下的阴影刺痛了我的眼。 他是在以这样颓废的消沉来惩罚自己吗? 他们家的人呢?周家二老怎容许他独自一人在这?周念呢,不是口口声声要管到底的?再不济还有周亮,周家人不都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吗?为什么还任他留在我这边? 指甲刺进了掌心,疼痛让我恢复理智,将他的手机要去放到茶几上时突然手臂上一紧,被他给抓住了。心头惊跳,以为他醒来或者就没睡,却见他闭着眼,嘴里含糊地说了句—— “贾小如,对不起。” 躺在床上时我依旧心绪难平,没有想过还会与周瑜只隔着一扇门而同处一室。 以为初二那天便是我们离婚前最后的交集了,哪里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公寓里,而且状似这些天都是在这的。刚才他没醒,只是醉梦中说胡话,我给他抱了一床被子盖上,然后才回房洗漱了躺下。 依旧做不到对他无视啊。 转念想,又怎可能无视呢?在年前的每一天,我满心都是他,想得全是要如何能够与他家人和睦相处,退让隐忍、费尽心思,即便不尽如人意,但至少我在为此作着努力。再往前点,他家人回来前,我和他虽然结婚仓促,婚后也因理念与价值观有过分歧与争吵,但都不会影响到我跟他的婚姻,在回念过往青葱岁月时我清楚明白,也坦然承认会与他走入婚姻,是因为爱情。 我对他从喜欢到爱,不是一朝一夕间促成的,也不是岁月可数的。是细碎的点滴,一点点扎在一起,凝聚成了满腔的爱念。 别人羡慕那种从大学到社会,看着男孩从青涩变得成熟稳重,女孩从素颜坦诚变得精致漂亮,最终一起携手走过各个春夏秋冬的爱情与婚姻。而我却见证了屋外那个人从儿时到少年,到青年以至现在成熟的所有模样,说句自负的话,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我都能猜出他的意思来,这是长久相处之后的默契。 114.心痛与心碎的滋味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原本这些天夜间我都睡得很不踏实,常常会半夜醒来,本想回到这里一个人安静的独处就能有所好转,可这晚,我辗转反侧都没睡得着。 同时耳朵敏感之极,外边一丁点动静都会传进来。 他有半夜起来过,脚步紧急往洗手间而去,然后呕吐声一下一下传过来。我的心头发紧,克制住想要出去查探的念头,直等到听见踉跄的脚步声走在客厅,辨别出来似乎又去冰箱拿了啤酒,然后回到了客厅沙发里。 隔着一扇门,他不知道我在屋子里,我知道他在客厅,这便是我跟他的距离,跨越不过。 天亮后我躺到八点才起身,给肖东发了一条短信请半天假,头一天上班法院也没事太紧要的事,肖东立即就回短信批准了。 就在卧房的浴室里漱洗,等完毕后走至门边微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无意外的,周瑜还躺在沙发里,茶几上明显又多了几灌新的啤酒罐。 在我抬步时沙发里的人陡然坐起,我被吓了一跳,他没睡着?! 周瑜一脸怀疑地看着我,目光中还有浑浊,口里喃喃而道:“我又做梦了吗?” 默看着他,如果是梦总要被戳醒的,我轻声开口:“周公瑾,今天是初七了,我已经请好假了。” 周瑜酒都没怎么醒,自然是不能开车了,他把钥匙给了我由我来开。 往民政局的路不陌生,弯弯绕绕过着街道口。今天可能都是第一天上班,所以路上很堵,一个红绿灯口已经等了有半小时了。想及民政局门口不可能有车位,我开始提前寻找附近的停车场,最后把车停在离了有一站多路的位置。 转眸去看打从上车后就没出过声的周瑜,他静坐在椅子里,目光直视前方却像是没发觉车已经停下了。我出声提醒:“下车吧。” 他愣了愣,茫然来看我,瞳孔聚焦后才恍然过来,紧随而至的是沉痛。 我没再去看,转身推开车门走下了车,就在车边等着他。 待周瑜走过来时我把车钥匙递了过去,他低眸去看,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最后默然接过了钥匙。两人并肩而走,似乎谁也没有打算打破此时喧嚣中的宁静,就默默地走着,一直走到民政局门口时我下意识地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牌子,那底下有贴了提示单——结婚请上五楼,离婚二楼。 忽觉腕间一紧,周瑜抓住了我的手,回转过身,看见他径自埋着头也不看我,更不说话。 我有点明白,他是在跟自己做最后的较劲,哪怕晚踏进那门一步也都是好的。不想催促,但是这样耗着没有意义,我钝钝地看着他指骨发白的手,轻唤他的名字:“周公瑾。” 他震了震,握在腕间的力缓缓松开,手指一点点收回。 我体味到了他内心的绝望。 或许将来的某一天我总会发现,以为的情求不得,扒去各种不堪的外表,不过是一场闹剧。当局外人都明明白白看到爱情存在的时候,往往当局者迷。 而这时候,原谅我没有这么高深的道行,因为我是当局者。 最后他流连不去的指尖,是被我拉开的,那一刻,连我自己都觉得残忍。 “我们进去吧。” 再次拿到红本的时候,我从没觉得红色是这般刺目,几乎是立即就塞进了包里,但不可避免地看见周瑜将红本一直都抓在手上,直到走出门也没放进大衣口袋。 黑色的大衣原本他穿来很笔挺,如今却显得有些大了。 他忽然顿步我也没防备,直接就撞在了他的背上,摸着鼻子抬头时他转过身来,眸光幽柔而问:“我可以再牵你的手吗?” 我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说:“想最后再牵你的手一次,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鼻子一酸,眼眶里就多了湿意。 为他那句——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跟他自这刻分开起,朋友难当,恋人不再可能,只会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不作声我就当你默认了。”他径直而道,并抓了我的手。 没有挣扎,任由他抓了去慢慢向着停车场而走。 心里想其实该就在这里分道扬镳的,他是警察,自然懂酒驾的危害,他的车子停在那里也不一定非得我去开。但这些念头就在心里滚过而已,我没有说出来。 “贾小如。”周瑜唤了我一声,“你一直都没有给我机会表述完整,现在婚已经离了,我心里的一些想法不管你想不想听,我都想说说。” “首先不管你信不信,我爱你。以前觉得男人说爱太矫情,我对你的那点心思早八百年前你就该知道了,也用不着我多此一举地来说。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爱是要说出口的,爱你如果不告诉你,就跟没爱没区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太确定。可能是我高考的那个晚上我在树下吻了你,可能是中考的那三天你跟我朝夕相处里,我发现了自己心态的转变。从别扭地不想承认和不愿被你知道,到忍不住靠近你,到第一次对你表白,你说感情不纯粹,可我没觉得其中对你有一点不纯粹。” “再后来,我细数过与你父亲有过的接触,用手指头都掰得过来。说怨恨并不恰当,小姨给我造成的心理影响远还没到仇恨的地步,只能说我不喜欢你的父亲。由于交集太少,即使不喜欢也不会刻意,只是在你满怀兴奋带我去看你父亲魔术表演时表现得没那么感兴趣。” “关于魔术表演,我本没资格去评价,可由于中间夹了一个你,不得不接触到,而且一度你受你父亲影响还学了魔术。所以那段时间我确实对你父亲很排斥,以致于平安夜那晚你找我去看表演,内心里就不怎么想过去,正好撞上觅子跟卫莱出事来找我。当时我想不到后面会发生的事,却在今后的无数个日夜懊悔——那个晚上为什么我没有去剧院找你。” “那个晚上我站在你身后看着你哭,除了内疚心疼外,还有害怕。心里头慌到不行,生怕你将你父亲的死全都算在我头上,跑回家就冲动地提出要跟你结婚。那会儿只想着娶你护你一辈子,但适得其反,最后竟是你向我提出了分手,那天我尝到了心痛的滋味。从那之后到我们结婚,以为最大的痛莫过于此了,可当你对我说离婚时,我才发现心痛不过尔尔,心碎才是真正的切肤之痛。” 周瑜的这番话是递进式的,没有刻意去渲染浓郁的情感,只是说了一个我不知道的、他的心路历程。他坦诚了对老爸的排斥,也道出了背后夹藏的情绪。 说不震惊是假的,甚至我的双手都发麻,被他抓握的手指也僵直着。 顿下步子,我们已经走至了停车场。 “你找人帮你把车开回去吧。”我突然开口提议。 他偏转过头来看我,“你怎么走?” “我出去拦车或者手机上叫车就行了,上午我有请假,并不赶时间。” 他默了一瞬,“不能再一起吃个饭吗?” 下意识地想到是散伙饭,那吃起来会是满嘴都是沙的感觉吧。我摇了摇头,“不吃了。” 周瑜没有再强求,只低了头视线落在仍然拽着我的掌上,顿了片刻才慢慢松开,我的手自由垂落于身侧。听见他说:“那你先走吧。” “周公瑾,你喝过酒不宜开车。” 他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酒驾的,就在这边等人来。” 点头,轻道了句:“那我走了。” 转身时,双眼模糊成一片。 大约是走到腿弯酸痛才恍然想起自己并没有拦车,不知道走过了多少个路口,时间却是已经过了下午的上班点。我翻找包中手机,正想要给肖东电话,心念翻转间我缓缓回过身,目光沉定在那熟悉的身影上。 周瑜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就如那次我生气一个人走了很久,一回身看见了他。 我蹲了下来,一下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如果学法律成为律师让我武装起来,性格从柔软变得强硬,但是在周瑜面前我根本就不堪一击。他一个行为、一句话,都能让我情绪崩溃。 身边多了一双脚,头顶传来周瑜的嗓音:“贾小如。”语气沉痛而无助。 我没有把满是泪痕的脸抬起来,只嗡着鼻子祈求:“周公瑾,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算了?”他轻询。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就是想确定你坐上了车,可是我看着你一直走一直走,害怕你像上一回那样走得太远回不来。”他也蹲了下来,而且双臂将我环住,“每一次你难过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走路,我不放心,总要跟着的。贾小如,咱们是离婚了,但不是老死不相往来,我不可能放任你独自走在路上不管的。” “我现在就坐车。”抬起脸的同时快速用衣袖擦了擦脸,猛然起身往路边冲,快速拦下一辆出租车就钻了进去,却忍不住回眸看车窗外,只见周瑜还蹲在原处,目光幽灼地看着这边,距离逐渐拉远。 我的手伸进包中,死死抠住那个硬本子,泪却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终于离婚了,从此与他再没有法律上的任何关系,会在今后形同陌路吗?如果会,那么回头过往的这么多年,回忆起来都会感到疼痛吧。 115.戒不掉的习惯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又恢复到一个人的机械化模式,每天准点七点起床,漱洗过后吃一成不变的早餐,七点半左右出门,开上二十分钟左右的车,在八点之前到法院。 就像一台机器,输入了指令模式,不需要多思考,按着本子来过日子就行了。 肖东最先察觉了我的异常,不过也是上班一阵了,他乘着午间吃饭时约了我说有事谈。 “最近状态怎么这么差?” 我捧着水杯微默了一下,“没有吧。” 并不打算告诉他我离婚的事,毕竟这不是什么喜事,没必要四处宣扬。 肖东抿了口茶,毒舌评价:“脸色苍白,眼睛浮肿,还有黑眼圈,头发毛躁,小如,你是不是婆媳压力太大了呢?” 心头一痛,我连婆媳关系都解除了,何来婆媳压力? “法院又不是商场柜台,也不需要什么形象分吧。”我表面不动声色地怼了回去。 肖东耸耸肩,“确实,不过你这副糟糕的样子怕你家周瑜总有一天要嫌弃。” 当真是哪处疼,他就往哪处戳。 我低了头默声不语,等菜上来后就岔开了话题。但就在隔天后,肖东突然把我叫到办公室,进去的第一句便是问:“你跟周瑜出问题了?” 微愣了下,蹙起眉不置可否地回问过去:“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他们那边有个案子送过来审查,以往不都是你老公来的嘛,这回来的是别人,我随口问了句周所呢,那人竟告诉我周瑜在办离职手续。” 离职?!我惊愕地睁大了眼,他为什么要离职? 肖东凝了我一瞬,“看样子你也不知情,离职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和你商量呢?是不是你俩最近又吵架了?来,说说吧,到底又为了什么吵?” 我忽然感觉自己像泄了气的皮球,在熟悉的人跟前再也伪装不起来,埋下头低声道:“我们离婚了。” 肖东:“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深吸一口气,我一字一句地道:“我跟周瑜已经离婚了。” 肖东愕然,“什么时候的事?” “年后。” 只回应了两字,肖东就立即想到了:“初七你请假的那天?” 我只得点了点头。 却闻肖东一声冷笑,“贾如,你是把婚姻当成儿戏吗?结婚与离婚闹着玩儿呢。” 心头犹如被针扎一般难受,不怪肖东说完难听,而是我这结婚与离婚实在太过频繁了。 肖东朝我挥了挥手,“先出去吧,看着你这样子都闹心。下班后你给我留下,晚点再来仔细审你。”我出了办公室回到座位,捏了捏眉心就撑着头在那发呆。 这便是离婚的后遗症了。 之前与陈欢离婚,情绪不但没有太大波动还很理智,除了最初撞上了周瑜是因为陈欢女票女昌时有点难堪外,后面处理离婚我都很冷静。 不像这次,整个人都变得不好。 经常整夜整夜的睁眼到天亮,被窝里从躺下到起身都是凉的,脚也没有热起来过。我是体寒的体质,之前的这些时间身边有个火炉在,他又喜欢搂紧了我睡,这些情况都不会发生。现在即使我将暖空调开上一夜,都起不到效果。 我试图从这样的泥沼中挣脱出来,但可能没法在一朝一夕间做到。其实责任在于我自己,是我纵容自己再次靠近他,靠近爱情。 只有在比较之后才明白,与陈欢不过是完成一场结婚的程序,所以当这程序终止时没有太多遗憾。与周瑜不同,我跟他几乎耗了快小半辈子了,人生里从孩童到少年,再到成年的青葱岁月与青春年华都给了他,与他除了爱情,还有戒不掉的习惯。 对于我来说,空掉的不是每天晚上的另半边床,而是,原本还能把持住不去回思过往,如今却一腔热血抛出去的心。 还有就是落差。之前与他在价值观和理念上起争执时,即使累却会激起我的斗志,会在心中想着这个人生性毛躁,我总有胜他的一日;后来他的家人接二连三的出现,我也能见招拆招,直到他父母回来才开始感到心累。但就算是心累,也比心里空空的好。 突然间空下来,做任何事情都没有了目标。上班捧着案例,下班开着车在城市里乱晃,不想太早回去,因为走进空寂的家中会想起过往与他的点滴。 每一处都有曾经生活过的痕迹,但是自从初七那天,这个人已经淡出了我的生命。 当天下班时肖东截住了我,对正打算逃走的我撂下一句——逃得了和尚逃不了的庙,你看着办。我只得跟着他走进法院楼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是以前经常点外卖的那家。 肖东问我是不是还是摩卡,我摇摇头,说来杯果汁。 他挑了下眉,“周瑜的习惯?” 我默声。 可恶的是,肖东故意点了两杯咖啡和一杯橙汁,然后嘴角含笑着道:“你不喝,我就受罪些一个人喝两杯吧。” 他知道我对咖啡没有免疫力,闻着那咖啡香就觉得味蕾在蹿动。但还是端起橙汁到面前,肖东耸肩,没继续在这问题上纠结。 “下午我给周瑜打过一通电话。”肖东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我给说愣了。 怔怔看着他问:“你找他说什么?” 肖东:“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是我该管的事不会多说。主要征询他离职的这件事,似乎他是被上级调职,至于调去哪还不确定,多数是晋升。而你跟他的事也提了点,现在来说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赶在年后,人家民政局第一天上班就跑去离婚了?” 我踌躇再三才缓缓开口:“肖东,这里头的事有些我并不想说,离了总是有原因的。” “跟他家人有关?”肖东一针见血。 别扭地移开视线看向窗外,坦诚点头:“可以这么说。” “行,既然你不想说,具体原因我也不来问你。只问你一句——你放得下他吗?” 我自嘲地牵了牵嘴角,“婚都离了,还谈什么放得下放不下。” “他可不这么想哦,电话里他甚至还警告我呢。” 惊了一下,“他警告你什么?” 肖东笑了起来,“警告我不许对你下手,离你有多远是多远。” “……” 这确实是周瑜会干的事,但现在他以什么立场来对肖东做警告? 听见肖东也如是说:“我当时就问他了,他是以什么立场来对我做这警告,你的第二任前夫?他气得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以肖东这毒嘴,心脏不是够强大的话,绝对有本事能把人逼疯。 肖东又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问题多半出在他那边,他家里人是一部分原因,但肯定不是最主要的。以你的性子,不是没有退路了怕很难对他放手。不过我听他的话意似乎对你还没放弃,就看你是真的打定主意结束这段关系了,还只是就这么闹闹,把结婚与离婚当成游戏一般。” 我没好气地回:“谁会拿离婚当游戏?” “那可不一定的。”他有意拿眼神来飘我,然后便笑了。话不在言多,意思到就行了。 默了片刻后我理智而道:“既然真的分开了,那自是下了狠心也下了决定的。” “意思就是你打定主意喽?那劝你最好开始新的一段恋情,否则一来你没法真的放下,二来他估计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怔了一怔,垂眸幽声道:“我们都已经离婚了,他怎么还可能不放弃?而且这阵子我都没再见过他。”肖东的眸光闪了下,“听你的口气还很遗憾?” “没有。”被他说得有点恼火了,“你不要胡乱曲解我的想法。” 肖东却笑着道:“是否曲解,你心里自有数。我的建议给在你这了,如果采纳或者考虑,不妨先考虑下我。” 我先还没反应过来,等过了一会才想到什么,愕然抬头,“你刚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打定了主意跟他结束,开始一段新恋情是最好的切断两个人关系的方式。我跟你认识也不算短的时间了,又在一起共事,共同语言相对来说要多一点。至少理念上我们不会有太大的碰撞与摩擦,也可以商量的来。另外,我的家庭很简单,我爸妈是退休教师,现在两人想得挺开到,炒炒股票一年旅游两趟,他们现在只催着我抱孙子……” “等一等。”我慌乱地拦住他,“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忽然跟我说这些?肖东,你在发什么疯?”他是在故意作弄我的吧,心里这么念转着却仍惴惴不安。 因为肖东刚才还神色轻松,语带笑意,这会却敛了情绪凝看着我,他说:“忘了告诉你,我跟她在年前就已经分手了。原因也给你坦白了,她家里想让我放弃法院的工作,跟她一块合开一个培训机构,我对这一块一来不熟悉,二来不感兴趣,谈不拢就分开了。成年人谈感情比较干脆,合则一起,不合则散,没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怔忡地看着他,从不知道感情可以这般理智,条条行行都能算这么清楚的。 犹记得以前有过几次和他们一块吃饭,那女孩既大方又美丽,而且识大体。居然一朝过后,已经跟肖东分开了。这是不是就叫世事难料? 肖东见我不语,把面前那杯没喝过的咖啡推到了我面前,语气不说劝哄吧,却是常见的游说原被告时的口吻:“小如,你我年龄相差三岁,在法院共事,知根知底。以前你身边有人我绝然不会向你提这些,正是你现在单身了,如果你不想为过去所困扰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我。当然,我不会急着要你立刻给我答案,你可以考虑清楚了。” 不等我作出反应,他在桌上点了两下说:“就像这杯咖啡,你了解它的味道,在适当的时候喝上一杯不会成为负担,反而能够解压。相反的,你刻意地克制自己的食欲不喝它,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在给自己增压。” 最后我喝了那杯摩卡。 116.周瑜抱着的念头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离开咖啡店时肖东问要不一起吃饭,我摇了摇头,他也不勉强,只关照了两句让我不用太给自己压力,便回走到法院这边各自开车而离了。 肖东的提议和态度完全在我意料之外,直观地说是震惊的。与肖东认识了有五年了,从学校到社会,是他带着我入了这行。说相知不为过,包括关于周瑜的一些事我都有给他提过,所以他是清楚我跟周瑜这么多年纠葛的人。 从不曾想过他会跟我提……以婚姻为目的的恋爱,而且语气平静又从容。可能是我习惯了他那笃定的样子,所以觉得即使谈及这些,他也理智冷静,不包含任何私人情感。 这一点是让我在事后松口气的,假若肖东突然冒出来跟我表白之类的,不但会令我吃惊了,恐怕今后法院工作时都会觉得尴尬。 车开进公寓区我随意往路边而瞥,却看见那辆熟悉的越野车停在那。心头微顿,因着肖东的提醒,这会没那么情绪波动。把车停进自己车位后下来时,已经有个黑影等在我进公寓楼的必经之处。 无需去臆测,我一眼就认出了是周瑜。 脚下步履放缓,慢慢走至跟前时停了下来,听见周瑜的嗓音从黑暗中穿透而来:“贾小如?”我微默了下开口:“你怎么来了?” “哦,刚好经过这边,便过来看看你。” 我蹙了蹙眉,他的语气……怎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而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做回应。 于是沉默。 他很快就打破沉寂而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下班啊?留在法院加班了吗?” “不是,我跟人有约了。” 顿然间空气好似凝结了一度,但听见他仍假装随意地追问了句:“跟谁约呢?” “朋友。” “我认识吗?” 我笑了笑,黑暗中他未必就能看见我眼中的绝然,轻吐两字:“肖东。” “你说什么?跟肖东?怎么会和他约?他不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嘛,是晚上还拉你谈公事吧,真是的,才刚开年就要加班,有多紧要的事啊。” “周公瑾,”我唤住他的方寸大乱,“肖东和他女朋友在年前分手了,今天他正式跟我提出交往的提议,以结婚为前提。所以今后我和他可能会经常在下班后约了一起吃饭,你不要再来这边等我了,不太方便。” 残忍的话当说出口后,就觉得没那么困难了。 在见他之前我都没打算当真答应肖东的提议,可在看见他出现后陡然明白肖东是对的。即使离婚,也隔不断周瑜对我的占有欲,要想断得彻底,那便必须狠心。 然而,静默中只听见急促的喘息声时,我以为的动怒与质问并没有来,只听见他语气平静而询:“是吗?你觉得他合适你吗?你俩如果要在一起,应该也没我什么事了吧。” 他倒是难得在我的事上冷静,尤其还是涉及肖东的。既然他能有如此清晰的思路,为何当初还总对肖东黑脸排斥? 不过眼下我也不可能去问他,只浅声说:“那是以前,或许是时候未到吧。若要论合适与否,我想可能没有人比肖东更合适我了,我们有共同的理念与价值观,同在一个法院工作,性格上也不会有太大出入,不会为了某个案子或者事例的理念不同而发生争吵,也不会有家庭的困扰。对的人,需要在对的时间,才有可能交汇。我跟肖东,大约就是如此了。” 周瑜向我走近了一步,熟悉的气息立即扑面而来,在我惊异抬头时看清了他在路灯下的侧影。消瘦,是我的第一直观感受,整个轮廓都显得更深了,眼神炯炯凝着我。 “你的意思是——跟我不是对的人,所以我们最终还是错过了?” 我想点头,但在他如此威慑的眼神逼视下,这个头要点下去很艰难。 他又逼近过来,脚尖都碰到了我,呼吸也撞在了我脸上。 “贾小如,你说你们不会因为理念不同而发生争吵,那不过是因为你们手持法律的剑站在同一阵线。我和你会起争执,各自为战,这才是生活相互摩擦出来的火花。你又说不会有家庭的困扰,怕是言之过早了吧。你有见过他的家人吗?光听他一面之词凭什么认定他的家人就好相处?除去他之外,那个家庭里的每一个人于你而言都是陌生人。” 我无语凝咽。 从没发觉他的口才如此之好,尤其是还会条理清晰的对我逐字逐句分析,再揉碎了打破。 感觉像是在一朝之间变成熟了似的,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我眯了眯眼后便道:“我们暂且还没到那个层面,所以不需要考虑得太久远。” “既然你说是以结婚为前提,这些你务必是要提前考虑的。” 忽而失笑,我仰看着他问:“周公瑾,你是怕我在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婚姻后再重蹈覆辙吗?所以来提醒我注意这些。前一次我没来得及感受家庭关系就结束了婚姻,后一次是体会透彻了再来结束,如果不久后的将来我走进第三段婚姻,那么必然得要感谢你。” 看见他眸光沉了沉,竟直接揭开了我的意图:“贾小如,你不用故意激怒我,我只不过是在跟你理智分析。确实我在我们的婚姻里做得不够好,但是我敢对天发誓对你是纯粹的。” “纯粹?周公瑾,你知道吗?一旦一段感情的开始不是纯粹的,那么之后延伸出来的关系都像被刻了印章一样。最简单的例子,你母亲对我的成见并非因我,真正的原因源起于我老爸,等于是老爸的过去在我身上刻了章,所以你母亲无论怎样都不会接受我。你还能说我们的婚姻是纯粹的吗?” “所以我同意和你离婚。”他脱口而道,双手扣在了我的肩膀上,目光沉沉盯着我:“你说我跟你结婚不纯粹,那么我便应了你,把过往那些都割断了我们重新来过。我重新追求你,直接跳过懵懂到喜欢的过程,重新来爱你,这一次我要我们的感情一定是纯粹的。” 我怔然在原地,他同意离婚是抱着这个念头的?一咬牙,有句话脱口而出:“因为你的小姨,我在你的阴影下活了小半生,就不能放过我吗?” 话出口的一霎,他定定地看着我,空间安宁里脸上慢慢浮起一丝惨痛。他深吸一口气,出来的语声似有模糊的颤意:“你认定以前的一切是活在我的阴影下?” 我张了张口,没出得来声。 肩膀上的力道松开了,他双手垂在了身侧,颓然地后退了一步。在我感觉身前气流骤然清冷的同时,听见他仓促地说:“今天太晚了,等下次我再和你细谈。” 他直接转身而走,又再走了一段路后才想起什么,回走向车子。 越野车很快开离了公寓楼下。 我站在原处心头一片空茫,和他一定要这样互相伤害吗? 从肖东那获知周瑜的态度时我就心里很发慌,再看到他等在楼下,那股情绪蓦然就涌了出来。我在害怕,害怕自己熬不过去这道坎,害怕对着周瑜再一次心软,因为他总是能够跨越我的底线,也害怕,又堕入轮回。 我将婚姻比作轮回其实不恰当,周家人对我的不喜是源起于上一代的恩怨。但于我而言,那就像是一场大风暴,将我席卷至暴风中心,无处可逃,肆意横虐。 转身走进公寓楼内,在迈入电梯时好像感觉有异样,但没反应过来,等来到楼上去掏包里的钥匙时忽然想到刚才是不是我包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一看,发现上面有一个周瑜的未接来电,时间正是刚刚。 我的心头顿了顿,将手机又塞回了包里开门入内。 不该再有任何牵扯的,我们已经离婚了,而且刚刚我又说了那样伤他的话,再有回应只会是周而复始,到最后跟他真的要从曾经最亲密的关系变成最憎恨的人。 不想那样。 刚才那句话我确实说重了,也不够公平。在我未得知他小姨这件事前,除了他家人的困扰外,我深切地爱着他,也一直坚信两个人的在一起是因为爱情,其中不乏心动与喜悦,又怎么能说在他的阴影下活了小半生呢? 但做了决定,心里头却没来由的空落落,还有慌乱。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想他刚才那样走了后,又为什么要打我的电话?是想要再挽留,还是说服我同意他的“重新”? 心神难属,连煮面都忘记开火,等了很久也不见水开。察觉后开了火又忘记关火,水煮到快干了才想起自己的面条还没下进去。 深夜朦胧中似听到耳边有异动,模糊起身,发现是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来电依旧还是周瑜,时间却指向了深夜两点。 我划过屏幕,接通时还没想好要用什么语气来应对,却听见那边传来的不是他的嗓音。 “贾如?”是周亮。 我蹙了下眉,轻应了声:“我是,有什么事吗?” 跟周瑜离婚的事想必他家里人应该都知道了,周亮怎么会来找我? 只听周亮低笑了声,语气中含了他惯有的讽意:“现在对老三这么绝情的呢,人出车祸都躺医院里也不愿来一趟?可怜老三昏迷了还在念你的名字。” 我心头一震,出车祸! “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出车祸了?” “现在知道紧张了?老三撞得满头是血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这时候我对周亮的讽言自动过滤,对着手机就低吼:“在哪家医院?病房号!” 等周亮报了医院名字和病房号后,我挂了电话就往外冲,门一拉开一股寒意侵进皮肤,又再回转身裹了长外套便出门了。 117.周瑜的小伎俩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午夜两点,我开车在夜深人静的马路上飞驰。 是理智强令自己冷静,才没让手脚都麻木,否则我连车都开不成。 原本十五分钟的路程我只花了八分钟就赶到了,疾跑进医院询问方位又再跑上楼,等看见周亮从一扇门内走出来时才发觉自己心头惴惴狂跳。 周亮看见了我,眸光闪了下还抬起手表看了眼,嘴角扯了讽刺的弧度:“速度够快的啊。” “他怎么样?” “车子都撞变形了,你说能怎样?” 我一下脑子就麻木了,像一针麻醉针刺进了身体,从头麻到脚。周亮的嘴巴仍在动,可声音却犹如被屏障了一般,传不到我的耳朵里来。 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终于能动了,一步一步朝着那扇门走近。 与周亮擦肩而过时,似听见空远的声音划过耳膜:“总要见上……一面。” 钝钝地想:中间那两个模糊的字是“最后”吗? 我手颤到站在急诊病房门前,却不敢去推那扇门,脑中反反复复都是那个念——噩梦再次上演了。四年多前的平安夜,一场车祸夺走了我生命中最崇敬的人,四年后的今天,是又要再夺走我最爱的人吗? 门开了,是身后伸过来的手推的。 我茫然转身,看见周亮站在那,眼神里似有担忧。他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说什么?”他的瞳孔缩了缩,一手扶住我的肩膀,“贾如,刚才是我故意说严重了,你别怕,老三没太大事的。” 我点点头,又再转过了身,却没真的把他的话听进耳里去。双脚抖得根本无法移动,那道门就像是无底黑洞,一旦踏入我将置身永劫不复之地。 耳边传出周亮的一声低咒,然后是扬声而喊:“老三,你再不起来怕是你媳妇要晕过去了。”随即我听见门内一阵躁动,有道人影闪到了面前,我怔住。 从上到下满头满脸至满身,都被包成了白色,如果不是身高在那以及那双纱布背后的眼睛,我可能认不出来是谁。是要受了多严重的伤才至于包成这样?但是为什么他还能如此灵活地下地走来门边? “贾小如,这不是我的主意,是老二在恶整我。” 是周瑜的声音,脑回路到这时渐渐清晰起来,不再像刚才那般浑沌了。 听见周亮在后开骂:“臭小子,老子是在帮你。要不你每天跟条死鱼似的,少了女人跟少了魂似的。”周瑜也吼:“谁要你这么帮来着了?你不知道贾小如对车祸尤为敏感吗?” 周亮愤愤,恨铁不成钢:“你就跟老子嘴倔吧,怎么不见你跟她犯倔呢?到她那儿就怂得像个儿子似的,连出了车祸还畏畏缩缩不敢告诉她。” 我忍无可忍:“都给我闭嘴!” 一下子全都安静下来,两双眼睛惊异地看着我。一个一个来审,先转头问周亮:“你什么时候知道他出车祸的?” 周亮:“七八点的时候。” “他身上的纱布怎么回事?真的有伤到这么严重?” 周亮摸了摸鼻子,目光闪烁:“我让护士给他打了一针安定,乘他睡着了时缠的。” 我再问:“你为什么会用他手机给我打电话?” “他整日跟魂丢了似的,这趟是他命大,下趟怕就不是这么简单了,总得把他魂找回来。” 我回眸狠盯向门内包得跟木乃伊似的周瑜,转身就走。 等我走出了十几步他才好像反应过来,在后惊唤:“贾小如,你别走。” 在走到电梯前被他给拉住了,“贾小如,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跟你哥合起伙来骗我?” 因为他脸上被缠满了纱布的关系,我无法看见他的表情,但明显那拽着我的手颤了颤。 我深吸了口气,对他呵斥:“你放手。” 他不肯,反而拽得更紧了,“这时候我不会放的,你听我讲完了再来断我的罪。” 低头凝眉扫了眼他那紧到指骨都泛白了的掌,无奈而道:“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大半夜的实在不想跟他在人医院走廊里折腾,最终还是跟着他走回了那间病房。 进门却看见周亮翘着腿躺那,周瑜怒:“老二你给我滚出去!” 周亮坐起身来,“哟,这么快就和好回来了?还是我的办法最有效吧。得,给你们腾地方,免得嫌我碍事。”他走到门边时停住,眸光扫过我们拽在一起的手,“不过提醒你俩一声,这是医院,动静小一点,否则怕会带坏风气。” 就在周亮走出门的一霎,周瑜抬脚把门给踹上了,嘴里还骂了一字:“滚!” 门外周亮闷笑出声,然后脚步声渐离。 周瑜把我拽到床边坐下,才缓缓松了力再缩回了手,却像是无所适从地不知道该放哪,最后搁在了他的膝盖上,有些像小学生上课时的端坐。 “之前我给你打过一个电话你没接。”周瑜开口便是这句。 心一抽紧,“是那时候发生意外的吗?” 他轻应了声,描述具体过程:“当时是为了让一辆电瓶车,我打偏了方向盘撞到围护栏上去了,由于是紧急刹车控制不了车速,最后车子是撞在一根路灯上才停止的。我有短瞬的晕眩,下意识的反应是给你拨号。后来我想那可能是人的本能反应,在离死亡最近的时候想要听见你的声音,但我没打通。” 我在心里默声而答:不是没打通,是因为进到电梯没信号了。 “你能先帮我把这些纱布解下来吗?”听见他突然对我如是要求,我不得不转过头去看向他,沉静了两秒怼回去:“谁弄上去的谁自个解。” 他却否认:“真不是我弄的,一会我再给你解释。你先帮我一下,要不裹得难受。” 我是又好气又好笑,怎么有这么无赖的人的?但还是板着脸帮他将那缠了全身的纱布给拆解下来了,也亏得他们有这耐心弄的,地上那么一大摊的纱布怕是用掉了好几卷吧。 不过随着周瑜身上露出来的越多,一些肉眼可见的伤也露出来了,就像手上有擦伤,右耳也擦破了皮,最严重的是额头。那里贴了块医用纱布,还缠绕了一圈,但见纱布里隐约有血渗出来。怕这才是他真正的伤。 纱布解完了,周瑜又出幺蛾子了,跟我提要求:“能不能让我去倒口水喝?” 我直接冷笑出声:“要不要让你顺便上个厕所呢?” 他竟还当真点头,“确实被老二缠了那没法如厕,只能瘪着尿。” 我起身就作势要走,被他给拉了回来,“别啊,最多我不尿了总可以了吧。” 这人分明是想多拖延时间,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还有耐心坐在这里听他说话的。 他见避不过只得继续阐述经过:“我当时的情况说坏不是最坏,说好也不好,晕眩中人就迷瞪了,再后面便出现耳鸣与眼花多种症状。是等救护车来后把我抬动了才有些知觉的,听见有人在耳边问我有没有家人可联络,我报了老二的名字。那时候我想的是,如果自己就这么没了也算是真的对你放手吧,就不要让你知道了,何必再让你承受一次死别的痛苦呢?” 我的心尖在颤抖,握紧了拳才克制住呼吸不变成异常。 这个话题太沉重,我不想去接。 从四年前起我就明白一件事——生离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死别。 是那种你即使想要弥补,也没有了机会的悔恨。 我不愿去深思周瑜话中潜藏的可能性,连一丁点思绪都不愿去碰触,没有人会面对着一个还活着的人去冥想死后的可能。 “老二赶来医院签了字,我才被送进急诊室抢救的。一番系统检查后,断我多处软组织骨头有损伤,头部有脑震荡,让我留院观察几天。于是老二便来出馊主意了,让我把自己弄得看起来严重一些,然后再把你叫来吓一吓,然后就……” 他在说到这时闪烁其词,我也大致猜到了。 依旧不接他的话茬,提出几个疑问:“所以周亮说得给你打了安定剂是假的了?” “也不能算假,我的头部因为剧烈撞击一直间断性出现耳鸣眼花症状,医生便开了一剂安定让我睡一夜过来看具体情况。” “那打了吗?”我冷不丁地问了句。 他不敢看我了,小声说:“没打。” 我挑了眉问:“你现在是把这些全都推到你们家老二身上去了?” “没有推,我说得是事实。”他有点着急了起来,“这不是出了车祸后也很后怕嘛,就差一点我便再也见不着你了,这种失去的感觉跟那天同意和你离婚是不同的,是心脏疾速压缩地抽疼感。我想了很多,如果真像老二说的那样,当时车速再快一点,或者我没反应过来把人撞了,自己再把命赔出去了,那这事迟早都要传到你耳朵里去,到时你怎么办?” 我刚要张口就被他阻截住:“贾小如,你不要跟我嘴硬说不关你的事。你的性子我最清楚了,把所有的事都往心里头憋,当年你父亲给你造成的阴影至今都还没痊愈,如果我……”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突然怒喝出声。 118.是有区别的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要极尽所能的克制了才忍住不甩一巴掌过去! “周公瑾你就是个无赖!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现在试图用车祸再来绑住我,现在我就告诉你,门都没有!是,我活在我父亲的阴影中对车祸有着无边的恐惧,刚才站在门外那会我从头到脚都是麻的,别人不知道,你周公瑾难道还不知道吗?那是我心里的烂疮,好不了。你却不但伙同周亮故意将伤情扩大,再一口一句你如果死了如何如何。” 我深吸了一口气,以此来平复越来越控制不住的情绪,等压下去后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天我就把话给你放在这:如果你死了,我就当你的未亡人,这一辈子都活在你的阴影下,永劫不复。” 周瑜震了震,眼神里的痛流露了出来,“贾小如,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车祸来逼我,不就是要我这句话吗?是,我们刚离婚,我对你还没做到能够不闻不问,也没办法听见你出车祸了就当是看个闲人的新闻一样淡定,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现在我统统都给你,假如今天你当真因为这场车祸而死,那我从此就独身守着你一辈子。这样够不够?” 一下子情绪再也克制不住了,只想把满腔的痛与恼都倒出来。可话出口又觉后悔,车祸于我而言就像是灭顶之灾,当年父亲躺在血泊中的影像至今回忆起来都觉得痛到不能自已,我怎么能说出诅咒他出车祸而死的话呢? 没想到他突然暴跳了起来,对着我低吼:“不够!我不要你当我的未亡人,我也不想死!与死神擦肩而过时我害怕到不行,事后庆幸自己还活着,还能活着见你。贾小如我告诉你,这辈子我只要你当我的老婆,其它任何角色都不要你来当。” 我惨然而笑,“已经当过了,现在我是你的前妻。” 他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是惨痛的表情,眼神却疑惑:“为什么我们就不能重头来过呢?” 我坐在病床上仰看他,幽声而问:“要怎么重头再来?把时光倒回去吗?那要倒到我爸那个年代,不曾认识你小姨的。否则,即使我们回到从前又能改变得了什么,你对我不怀揣目的接近?那样你也就不会来喜欢我了。周公瑾,这是一个死循环你明白吗?现在的重头来过,不过是欲盖弥彰或者掩耳盗铃,事实在那,抹不去也消不掉。” 就算当真在一起了,也总会在某一次的争吵或者矛盾起来时,过去的那些被再一次激发。更何况,他家人里除了周亮对我还算不错外,其余的人都是反对的。尤其是他的母亲,那不是单纯的成见,而是埋藏了几十年的暗恨。 不是避开了,问题就不存在了。 我已经义无反顾过一次了,却以失败、伤痕累累而告终。 原谅我再没有义无反顾的勇气了。 再起身时周瑜没来拦我,只眼神缩了缩就垂下了眸,我看了看他额头上的伤轻声提醒:“伤口应该裂开了,找医生或护士帮你重新包扎一下吧,莫要学了我。” 我手指上的伤口早已经愈合了,只留了一道疤痕在那,短时间内应该消不掉。想起那段时间总是再三把伤口弄裂,还以为好不了了,事实证明,无论什么伤口总有愈合的时候,而无论什么伤痕也终究会留疤。 在我走至门边时,他在身后突然道:“时光我没办法倒流,既然过去的抹不掉,为什么不向前看呢?你现在不肯原谅我,那就等我做给你看。” 轻拉开门,缓缓说:“我做不到。” 在医院楼下撞见从外面回来的周亮,他挑了眉问:“怎么走了?这就算完事了?” 我顿步,低了下眸再抬起,轻问:“二哥,我跟周公瑾离婚这事你知情吗?” 周亮不惊讶的表情告诉了我答案,只听他道:“能不知道嘛,他打从大年初二起就没回去过,我家太后命我打了多少通电话也不肯回去,气得老太和老头都回老家那边住了。而初七那天他又突然冒了出来,并且还把我们都叫到老家,直接将你们的离婚证给丢在了桌上,说那天跟你离婚了,如了所有人的愿。当时老太很吃惊,还过去拿起离婚证要察看,却被那臭小子一掌拍开,然后问老太满意了没有。” 我默然听着这些经过,是周瑜能干出来的事,他如果没回去闹就也不是他了。 他这人本身性子就毛躁,又耿直,对着我和家里人都不会藏什么心眼,所以周亮所说的这状况是必然会发生的结果。 不用我问,周亮就主动说开了:“知道我家老太当时什么反应吗?那脸啊黑的,啧啧,我可是第一次见呢。老头子在那骂,但老三梗着脖子就顶了上去问,凭什么他们那一代的恩怨要牵扯到这一代来,问你有什么不好,让他们的眼里容不下。” 我蹙了蹙眉没有作声,周瑜这是为我跟家里人都闹翻了? 周亮说,当时周爸爸差点就上去挥周瑜耳光了,被他跟周念给拦下了。但是周瑜却对着他们颓然而问:凭什么不喜欢我?我又有何错之有?即使在他们认为伤了小姨的我的父亲,也已经埋在尘土之下,何至于要我来承担过往恩怨? 最后他抛下一句——“你们毁了我的幸福”就转身而离了,从那天起没再回去过老家,也没回去过他的公寓。无论谁给他打电话都不接,周念还去过派出所堵人,知道了他每天都住在派出所附近的宾馆里。 没过两天,周念便偕同周家二老,以及妻儿一起回美国了。 我问周亮怎么没走,他没好气地道:“你当我乐意呢,还不是我家老太跟老头下了令,让我留在国内看着老三。” 他能这么听话?我很怀疑。不过也没心思去管周亮,只道:“我回去了。” “就这么回了?把老三丢在这?” “他自有他的去处,与我没关系了。而且有你在照应,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周亮错愕,“你俩还没和好?” 我扯了扯嘴角,“二哥,我们是离婚,不是吵架。” 但周亮却讪讪而道:“你俩从小到大不都是今天吵,明天便和好了吗?这次至于么,离婚也不过是个证件而已,跟结婚办个证没什么区别。” 我摇了摇头,低声说:“是有区别的。” 开车回到公寓时天已经蒙亮了,折腾了一夜感觉特别累,拿着手机给肖东打字请假,输到一半才想起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于是直接走进卧室,倒头而睡。 一觉睡到下午才醒来,感觉头有点沉,鼻子也是塞的,多半是夜里出去着了凉。 翻遍家中各处也没找到感冒药,这才想起之前搬去周瑜那边时把备用的药都一块拿过去了,这趟回来后哪可能想到这些,自是家中没有备药了。 早上回来就直接睡了,水壶里的水都是冷的,得去厨房烧。 原本我一直都喝纯净水的,但自从周瑜进到生活中后就不允许我再使用那机器,说反复回烧都是死水,要喝炉子上只烧了一开的活水才健康。 我这边还有饮水机,到他那边就没有了,要喝水就得去厨房烧,而且喝的水必须是经过净水器过滤的。我这边没那么多讲究,直接用水壶装了自来水就开了炉火烧。 烧水时不要走开,也是周瑜多次申明的。 因为经常有时会忘记厨房在烧水,然后水在被烧开后就会溢出来扑灭火,会十分危险。 细究起来,其实生活里我过得比较粗糙,而周瑜却过得比较精细;但在性格上是他比较毛躁,我却比较能够沉得住气。 前些时候我还能克制着不去想,但在昨晚之后,明白一件事:克制起不到效果,唯一途径只能是顺其自然。只有当想起曾经没有任何顾虑了,才有可能真正放下。 就像今年开始,我在试着放下当年老爸的离;而此刻,我在试着放下与周瑜的离。 119.两条线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喝了一杯稍热的开水后,人要舒服了许多,但还是决定下楼去药店买些药回来备用。 拿了钥匙与手机下楼,走进药店就有店员来询问我需要什么药,我问了成人感冒药的区域就自行去选购了。差不多把该补的药都拿齐了后,就准备去收银台,忽听见身后有个女孩很小声地唤我:“姐姐,能帮一下忙吗?” 回转过身,看见一个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的小丫头站在几米开外处,目光正锁着我,只是眼神里有着胆怯。微挑了下眉,既没表现得太热情,也不至于冷淡,只问:“什么事?” 小姑娘把手中的盒子比了比,“能帮我看看这个使用方法吗?” 我的视线扫过她手中的长盒,没有看出来是什么,于是走了过去。从她手上接过时就看见上面的“孕”字,顿然而悟,难怪这姑娘不去问店员呢,原来是难为情。 我大概看了下盒子上的使用说明,给她小声解释:“你看这里,如果测出来是一条线就代表没有,如果测出来是两条线就代表可能有了。” 却听她道:“其实我已经买了两个了,一个是两条线,一个是一条线的,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有没有。”不禁愣了愣,合着这丫头自个懂的啊,那还跑来问我?我又没这方面的经验。 再开口多了敷衍之心:“那你再买个测一下,有时候可能不准吧。” 她突然像是得到了认可般笑了,“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谢谢你,姐姐。” 我微微怔忡,下意识地问了句:“你今年多大了?” 顿时她的笑容僵了僵,别扭地避开我的目光说:“二十了。” 不说阅人无数,但看透个小丫头还是能的,很明显她在撒谎,不过我也没必要去揭穿她。把那盒子还给了她,便想去结账,却被她给拉住,“姐姐,如果……如果有了后,做那个人流会痛吗?”年轻的脸上有着忐忑与不安,眼神殷切地看着我。 关于怀孕我曾涉及过的层面,只有卫莱那边。而她的事又是我最不想要去关注的,所以眼前这个女孩来问我,怕是找错人了,我提供不了这方面的“经验”给她。 正要开口婉拒她的提问,却听她兀自焦虑而道:“听人说那无痛人流其实也很痛,我好害怕,原本我都不知道可能有了,是闺蜜问我怎么一直没买卫生巾才发现自己有两个月没来例假了,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该找那个让你怀孕的人一起承担这件事,而不是独自一人在这害怕。以后莫要做伤害自己的事,一时行乐,极有可能后悔终生,女孩务必得有自我防范意识。” 我是本着一名律师的职责,对懵懂的女孩给以劝解与警告。偷尝禁果时是一时之欢,但落下的隐患却有可能让她抱憾终生。身边就已经有这样的例子了,即便我不喜欢卫莱,但她从过去到现在的遭遇确实让人唏嘘。 小姑娘被我说得一愣一愣的,抓着盒子就往收银台去了,竟是不敢再看我。 我笑了笑,还太嫩,没经历过社会的洗礼呢。正也要抬步过去,突的脑中晃神而过,我浑身一震,努力去想上一次例假来是什么时候?竟翻遍脑中各处都记不起来上个月几号来的。上个月便是年前,那会儿我在忙着应付周念一家三口,法院这边则牵扯着那起离婚案。 细思过后,我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走向刚才女孩过来的位置,目光扫略而过找到了同样粉红色的盒子。结账时女孩已经不在了,收银员扫描到那盒子时抬眸看了我一眼。 我自不可能像个小女孩似的脸皮薄,眉色未动不说,反而直视过去。 收银员讪讪地收了目光,报了价目给我。 结完帐我走出药店,一直回走到公寓楼内才发觉自己后脊发凉,背上也出了一身的冷汗。 走进洗手间时还有彷徨,等到出来时心里头就空了。 扔在洗手间垃圾桶里的那根验孕棒上,是两条线…… 我坐进沙发里把头靠在椅背,钝钝地想——这不是讽刺吗?处在婚姻关系里时孩子没有来,这婚姻关系结束了,却来了。 离婚时我甚至还庆幸,至少跟周瑜没有孩子,没那许多牵连,也没后来的顾虑。 可是现在,要怎么弄? 我揉了揉眉心,老天爷真的给我开了一个大玩笑,也可以说命运太会捉弄人。越不想与那人有牵扯,可牵扯偏偏就越往你身边钻。 缓缓起身,目光又缓缓落于肚腹处,这里头现在有着一个小生命。 该,何去何从? 生活还在继续,不会因为发生了某个变化而停止。但是会对我造成影响,工作时没法集中注意,听见同事谈到孩子时会忍不住倾耳去细听,就连肖东请大家喝咖啡我也推辞了自己的那份。肖东眸含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低头避开了。 但过了两天,肖东还是找了个机会来问我要答案了。 空间静默中我坐在肖东的对面,他见我迟迟没有开口便不由笑问:“是还没想好吗?要不要再给你时间考虑?不过小如,这件事真的有这么难吗?为什么不先尝试下跟我相处呢?当然,我说得相处不是咱们现在这般领导与下级或者同事关系的这种,而是恋人那般的。咱们可以省掉相识、相知那些步骤,不妨先从看一场电影开始?” 肖东的说话技巧自不用说,他是循循善诱式的,不会让人感觉到逼迫,却其实在往他的目标靠近。当你点头同意了第一步,那便是走进了他画好的圈子,之后也必然被他说服。 但是,我终于抬起眸正视他时对他摇了摇头:“肖东,我做不到。” 他微怔了下,明白我是出口拒绝了,“能告诉我原因吗?” 直接原因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公布,但是心里头的一点想法是可以说的:“那天回去后我有认真考虑过的,确实你的提议于现在的我可能会有帮助,但是我仔细想过后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因为同在职场可能是比较熟悉对方,可一旦与家庭关系扯在一起,恐怕很难理智。而我们又是身处法院,容不得有半点私人情绪的职位。” 肖东觉得好笑:“你是对我的专业水平质疑吗?认为我会因为与你发展成恋人或夫妻关系后徇私?”我没否认,凝着他的眼睛问:“只要是人,就必有情感,你能保证在今后永远都能保持理智,不被工作、家庭等私人情绪所影响吗?” 这回肖东没有急着回应我,眸中露出深思,他有在考虑我的问题。 隔了片刻他才道:“今后的事我现在没法给你保证,如果担保发誓了也是对今后不负责,我只能说尽可能的不将感情与家庭带到工作中去。” 我轻摇了下头,“肖东,这些谁都不能保证的。我认为咱们之间还是保持现在这样的同事与朋友关系最好,否则日后有摩擦便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反而引发矛盾。甚至再往后想,若我们处得不好要分开,那是不是连带着工作也受影响,每天面对着不尴尬吗?” 肖东默沉着看我,嘴角的弧度一直都在那,瞧不出他的喜怒,却让我感觉到那气场的逼人。不过我没有避开那视线,于他需要坦然,在他骤然而笑时我噎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松了。 共事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被我说服了。 只见他故作挫败的撑着头道:“唉,第一次跟人表白居然就被拒了,而且都还没在一起呢,你就拿分开后的例子来怼我,贾如,也是败给你了。” 我讪然而笑:“这不是跟你学的,对事不对人。” 他佯怒地瞪眼:“我有教你这些吗?而且还是用在我身上!” “没教,是我悟性高。” “得了吧你,还敢在我面前得瑟。”肖东吐槽,对我貌似很嫌弃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出去吧,看见你都闹心。” 我失笑着起身。 明白肖东是在借着嘻闹而化解尴尬,被我拒绝了他多少都会感到没面子和挫败的。其实讲心里话,我在他提议的那天撞见周瑜后,就真有此念的,否则不会给周瑜提起。 主要是别人没那个威力能震慑住周瑜,但凡我胡乱说个人到他那边都不是什么事,分分钟就把人给灭了,好比我的第一任名义上的前夫陈欢。那次被他教训之后,我便再没见过陈欢了,当然我也不是怀念过往啊。 而对肖东,周瑜打从再遇我后就有着敌意,这是动物本能地对危机意识的防范。他觉得肖东与我的关系不简单,哪怕明知我对肖东没什么,他都还一直防着。 所以那晚在我把肖东的提议提出来时,周瑜隐忍的情绪克制不住了,也因此可能导致了后面的车祸。我仔细分析过,这里头我有赌气的成份,也有想要彻底了断的心念。 肖东说得没错,只有重新开始了,才可能把过去放下。而这个重新开始,不可能是跟周瑜,我跟他没有重头来过的资格。 而这念在我查出有孕后就消了,如果说之前我或许还能因着肖东对我的情谊而下此决定,但在这之后我不能了。这里头不再只是单单涉及到我跟他,还会牵扯出许多其它的因素。 就好比肖东给我提议,是出于两个原因:一是我跟他共事,不会产生公事上的摩擦与矛盾,彼此也信任熟悉;二是他父母目前退休教师,想要尽快抱孙子。 前者我跟他确实能沟通,但后者,显然是不可能了。另外有了孩子与没孩子是两回事,肖东再大度也不可能不介意我生的是别人的孩子。 120.两种选择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忽而心念一顿,惊觉自己从最初获知时的震撼,到烦躁,到此刻,从头至尾考虑的都是把孩子生下来后会产生的影响与效应,从未考虑过……不生。 还有我盘念的最多的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周瑜? 于情于理,我都不该瞒他;于法律意义,我也不能瞒他。迟早都得告诉他,哪怕我真的不想生,那他作为另一半也该有权知道。 我是学法律的,在许多事件上都有着自身该有的法律意识,作一些小动作有违我的性格。 能预想到告诉周瑜后会产生的后遗症,恐怕他会更加执拗,也更加难以放下。而这些都是归类给我的烦恼,我怎能再去把肖东拖下水呢? 当晚我回去在网上查了查,第一次产检大概是在怀孕8周到12周之间,也就是两个多月时。我打算在这之前告诉周瑜,期间还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缓冲。 另外既然决定生下来,那必然也得告诉老妈,之前结婚的事瞒着她,这事我不可能再瞒着她,也瞒不过去的。总不能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了抱回去吧,那老妈不得被吓晕过去呢。 我又查了不少孕期该注意的事,以及后期产检需要做的准备。当看到说辐射会影响到孩子时不由惊了,那我每天与电脑手机接触,岂不是很难办? 隔天我主动去找了肖东,他见我进门挑了眉戏谑而道:“不会是回去之后念及我的好而后悔了吧,我可是很有原则的人,没那么随便的。” 他自是知道我不会转身后悔了就跑回来找他,所以在这故意打趣调动气氛。 我直奔主题:“最近手头有什么案件吗?” 肖东:“怎么?打算把全副心思都扑在工作上,借此来化解痛苦?” “没有,就想跟你确定如果案件不多的话,那我暂时调离到档案部行吗?” 肖东眸光一闪,讶异而问:“怎么突然有此念?之前我不是给你提过你下半年都可能要晋升为检察官的事了吗?只要你再成功经手几个案件,这晋升基本是没有问题的。” 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学法律从事法院工作,最大的目标就是能够成为检察官。而今我如果放弃了现在的职位去档案部,那这个目标就可能遥遥无期了。 肖东是个察言观色的主,一看我这边犹豫就开口了:“你怕是没想好吧,再仔细想想再来跟我商量。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提出要去档案部,那边可是工作乏味又枯燥的。” “让我再想想。”我避开了他的问题。 回到办公区后我沉念了很久,一边是事业,一边是个人私事,孰轻孰重很难去衡量,放弃哪一方都会让我感到遗憾。 下班前我又去办公室找肖东,他当时正在打电话,我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等他打完电话不等他询,我就先问了:“我能申请要个助理吗?就是如果有案子我尽力去办,但是相关资料的搜集和整理由助理来完成。” 肖东先不置可否,只目光审视地看着我,直到将我看得不自在时才开口而询:“小如,你不觉得在向我提出这些要求前,应该先把原因报备一下吗?” 我略一沉吟,还是没太想道出真实原因,只模棱两可地道:“就是我最近可能不太方便用电脑,所以想找个助理来帮我做这些杂务。” 却没料肖东眸光一沉,视线从我的脸上扫过时眼睛缓缓眯起,冷不丁地问:“你怀孕了?” “……”我一下子无语凝噎,他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怀孕了?还是我哪句话说漏嘴了? 肖东盯着我,“这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都已经这样了,我再不承认就变成是欺骗了,只得无奈而道:“是,我怀孕了。你爸妈想你结婚了赶紧抱孙子,我恐怕是不能办到了。关于工作上,这事我确实也不该瞒你,如果你觉得怀孕后我便没资格再霸占晋升名额,那我就退下来调离到档案部吧。” 现在有很多用人单位都不希望找未婚姑娘,就是怕工作着突然结婚怀孕了,要给批产假,还得额外支付薪资。甚至不厚道的单位会在员工怀孕后劝退,这些都是社会形态。 虽然法院不可能如此操作,但怀孕一事既然涉及到工作了,就不能再瞒。 肖东看我的眼神难得变得很严肃,我心里打着鼓,想那检察官的事多半是黄了,也罢,免得我瞻前顾后,总要有舍弃的。 隔了片刻却听肖东道:“这事我会安排,晚些让小周来办公室一趟,我把她调度给你吧。” 我惊愣住,“你同意了?” “这又不是什么特别难办的事,需要这么惊异吗?而且后期你那边也得有人暂时接手,把小周培养起来可以赞代你的职。至于检察官的推荐肯定还是有效的,主要看你这半年经手的案件。”肖东深知我心中所忧,所以先给了我一剂定心丸吃。 然后才语锋一转了道:“谈完公事,我们来谈谈私事。听你目前的意思,是想把这孩子生下来对吗?给他说了没?” 我摇了摇头:“暂时还没说。” 肖东挑眉,继而皮笑肉不笑地道:“贾如,你不会是想一个人把这帐独自吞了吧,做个单身妈妈?还是另有别的打算?” “我没这么想过,这事肯定是要跟他说的。” “那说说,具体你是怎么打算的?”肖东指了面前的座椅,示意我坐下了说。 可具体的打算我目前也还没理好,让我怎么说? 肖东看我默声不语,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让我抬头看他,然后问:“你会因为孩子跟他复婚吗?”我直觉摇头,离婚并非冲动的产物,是我跟他之间打成了死结,即使有了孩子,也不代表这个死结就能解开。 “那你打算单身带娃?你认为周瑜会同意吗?” 肖东的问题一针见血,我几乎能想象得到周瑜获知事情后的反应,他一定会更执拗地不愿放手了。听见肖东唤了我一声:“小如,来,我们分析下现在的形势。你怀孕了,准备告诉他是肯定的,但你可有想过之后的问题?比如,这孩子归谁?” 我怔了怔,孩子归谁? 肖东一看我的表情就笑了,“你连这些都没考虑?枉你还是法律人士,最基本的法律意识去哪了?贾如啊贾如,你一碰到周瑜的事脑子就成了糨糊。孩子是你们婚内有的,自然带有法律效益,说句不好听的,在你把孩子生下来后他是有权跟你争抚养权的。他家里头的人会容许他们周家的种流落在外,让你当单身妈妈带着,或者让你带了一起嫁到别人家去?” 这番话没把我说懵,却是让我心头震撼之极,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居然连这些东西都没有去细细思量过。 肖东恨铁不成钢地道:“年前那吴觅的离婚案可就是最好的例子,咱们不去评论这案例中谁对谁错,是不是因为孩子的纠纷而闹上法庭?回头周瑜要跟你也这么闹呢?” “他不会跟我闹到这步田地的。”我下意识地否认。 但肖东却直言指出:“他不闹?那可是承继了他骨血的,尤其如果是个男孩,怕到时候跟你抢都来不及。即便他不闹,你能保证他家里人能不争?他应该是个孝子吧。” 我能担保周瑜本人不可能会因为孩子而跟我闹上法庭,但没法担保他家人,从周念到周家二老,尤其是周妈妈,以她对周瑜的宠爱和对我的厌恶,怕是很大概率会像吴觅的父母那般不惜动用一切力量来与我争抢这孩子。 “那我应该怎么办?”我颓然而问,感觉有些心力交瘁。 不过是验出怀孕了,却衍生出来这许多问题。从生活习惯上到工作上的调度,再到与人之间的沟通,现在却还要去想孩子生下来后的抚养权。 常听人说生儿不易,而今我才真正体会到其中“不易”两字的由来。 肖东讳莫如深地看着我道:“有两个方案供你选择——第一种,你就此跟他摊牌,做好找最好的律师打官司的准备,当然前提是你想要这个孩子的抚养权。” 跟周瑜对薄公堂,反目成仇?我想都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以为离婚是我和他最差的可能了,现在因为肚中的孩子却要来思考这种可能。 “那第二种呢?”我希翼着有别的方式能够转圜。 却听肖东道:“一瞒到底,立即找人结婚嫁了。目前才不过怀孕几周而已,筹备婚礼一个月足矣,如此一来他对你死心了就不会再来纠缠,二来孩子也能在正常环境下诞生,无需考虑单亲家庭问题,至于到那时,谁还能来调查你不成?” 不禁愕然,他的意思是要我永远都别告诉周瑜?甚至从此跟他断了所有联系,老死不相往来!我和他真的要到如此决裂吗? 121.抚养权问题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肖东看出我的犹豫,忽而探身过来凝定我的眼睛,“贾如,你这时候必须当机立断有所决定,左右徘徊或者左顾右盼于你只会不利,时间拖长了你就算瞒也瞒不住。” “可就算我有这想法,也不可能立即找到谁愿意和我结婚。而且,对方能够接受我肚子里还怀着别人孩子吗?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得到的事。” 肖东的眸光里多了一抹沉定,他说:“你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又何必再去另找他人。” 我惊愕地看着他,肖东他是在说自己?难道他在听见我说怀了周瑜的孩子后依旧想要跟我一起?“可是你的父母不是想要抱孙子吗?” 他笑:“现成的孙子不是已经有了吗?省得我在婚后还要考虑生育问题。” “但是……”我脑中翻找着词,试图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可最后却只磕磕巴巴地说:“但是你不介意吗?”看见肖东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说:“要是介意能跟你提这建议吗?小如,你是我从学校到社会一手带出来的,除了是我学妹,也是徒弟,现在你陷进了泥潭不可自拔,我这个当学长的能不伸手来拉你一把吗?” 这时候肖东眼中含了温情,让我想起当初他毕业时来找我,说让我安心读书,把法律条例钻研透彻些,等他闯出了明堂就来带我。两年后毕业之际,他兑现诺言来找我,也是用如此温情的目光看着我说:贾如,我来罩你了。 于是我跟他走进了法院,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变成一名干练而有经验的律师,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是无数次的经验积累以及肖东的耐心指导。 他教会了我许多跟人沟通的技巧,教会了我该强硬时强硬该柔软时又该柔软,他也教会了我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和人情世故。 那一瞬,我几乎要溺进那双温情的眸子里点头同意了,可脑中骤然闪过周瑜的脸,顿时心头像被一根钩子给钩住了一般,挠心挠肺的疼。 那个人是周瑜,是我从小就喜欢了的人,我怎么能那样对他? 我可以把世故、圆滑、功利,用在任何人身上,也不能用在他身上啊。而且我今天隐瞒了他孩子的事,跟他隐瞒他小姨的事有什么区别? “肖东,我不能。”沉定思绪之后,我道出了决定。 肖东眉宇蹙起,眼中全是疑惑:“明明你已经要接受了,是什么又让你改变了主意?你说出来,我可以给你再分析利害。” 我摇了摇头,坚定了语气而道:“这件事我不能隐瞒周瑜。” …… 离开法院时我独自一人,把车从停车场驶出来时忍不住往法院里看了眼,刚刚肖东让我先下班,说他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 这是我第二次拒绝他了,而他的反应与第一次不同。前一次他还调侃和自我解嘲,这次却在转瞬间敛了所有情绪,连眼底的温情都散去了,只沉沉盯着我看足有一分钟之久,最终只淡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无论是出于律师敏锐的直觉还是女人的第六感,我都选择立即离开办公室。 肖东的态度,让我有些忐忑。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还没来得及找上周瑜前,周瑜先找上了我。 那天是晚上,我正在烧着水,听见门铃急响了去开门,门一拉开就看见周瑜头发凌乱,额头还缠着纱布,带着满身的痛意在狠按门铃,见我开门,眼神恶狠狠地看过来,冲口便是一句:“你怀孕了?” 我倏然僵住,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的这件事?难道是肖东?关于怀孕,我只告诉过肖东一人,连老妈那边都还没心力去商量。 可是周瑜在往门内逼近一步后却又恶狠狠地质问:“你跟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你说谁?” “还能有谁?自然是你那法院的学长肖东!是不是上回你给我提说与他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时,你们就已经在一起了?还是你跟我闹离婚,实际上是因为他?” 我心头沉了沉,果真是肖东说的,可他到底跟周瑜说了些什么,听这意思难道……难道周瑜在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肖东的? 周瑜见我不作声,一把抓握住了我的肩膀,脸上却露出颓然的消沉:“贾小如,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不但不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还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将我认定你也爱我入骨的自负与尊严踩在了脚底下。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若不是被他抓着肩膀没法挥手,否则我真有可能给他一巴掌。 扬了下巴怒瞪他:“周公瑾,在你心中难道我是个会婚内出轨的人吗?我现在怀孕10周,你自己算是什么时候怀上的。但假如你还存有那一分念头,那么请你现在、立刻给我滚!” 周瑜还在与我相互瞪视着,但那黑眸里逐渐多了疑惑,“你是说……” 被我一声喝断:“给我想清楚了再来说话!” 不想听到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关于孩子的垢言,一个字都不行!那不光是在侮辱我,也在侮辱我肚子里的孩子。 周瑜瞳孔缩了缩,有被我的气场震慑到,眼神里多了畏缩,就连抠着我肩膀的手也松了力道。他不是个浑人,只是碰上我的事就没脑子想了,直接脑袋短路的, 我也不想面对他,直接把他往门外一推,砰的一声将门给摔在了他脸上。在门内还听到了“咚”的一下,不过没听见他呼痛也没抗议。 两人隔了一扇门,顿然间安静了下来。 厨房传来“嗤嗤”声,惊觉自己之前在烧着水。跑进去火已经被扑灭了,闻着一股怪味,连忙将窗户全部都打开了散味。听见身后传来动静,转过身竟见周瑜开门进来了,这才想起他是有这边屋子的钥匙的,而我之后也没想到要换锁,那他之前敲的是哪门子的门? 估计他也刚好与我想到一块去了,扭捏不安地站在厨房间门口对我道:“我刚气糊涂了,都忘记自己有钥匙。刚才我在门外想清楚了,我是上了那肖东的当了。” “哦?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向我炫耀你怀孕了,现在正在与他筹办婚礼,还让我到时去参加。我见鬼了才有可能参加你跟别人的婚礼。”他嘴里发着狠咒然后来看我,眼神中还有着忐忑,“贾小如,我现在不敢笃定你非我莫属了,我承认听见肖东的说辞时我是慌了,还慌急了,人还在病床上就跳了起来,老二追在后面问我干嘛去,我脑子里想的只有五个字——找贾小如去。” 我冷笑:“找我干什么?算账吗?” 他狠敲开门时可是恶狠狠的态度,一副要跟我算账的架势。 他快速瞥了我一眼,小声回我:“哪敢啊。” 我走过去,对他轻喝:“让开。” 他别扭地侧过身让开道,我从他跟前越过,听见他脚步紧随。原本就打算要和他讲的,现在既然已经被肖东捅破了,那择日不如撞日,直接今晚就跟他摊牌了。 在沙发里先坐下来后指了旁边单人沙发位道:“坐吧,谈点事。” 待周瑜依言坐下后,我就开门见山问:“现在你知道了这件事后,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法自然是我们复婚了。”周瑜想也没想就答了,口气理所当然。 我看着他不语,脸色清冷。 他这才意识到我的态度不对,想到什么眼神骤然而沉:“难道你还有别的想法?还是,其实是你让肖东……”被我眼睛一瞪,他后半句话给缩了回去。 “周公瑾,不要用你的猪脑袋来妄自悱恻别人的思想。我现在要和你谈的是孩子的问题,不是你跟我之间的事。” 周瑜插话进来:“可孩子不也是我跟你之间的事吗?” “不算完全是,我要谈的单单只是孩子的抚养权问题。” “抚养权?”周瑜蹙眉,眼中露出不解,“你的意思是……” “我希望拥有孩子的抚养权。”不想跟他绕弯子,也不想用一个律师的心眼去给他布局套话,对他周瑜,我只想简单粗暴的直接。所以我在他惊异的目光里又重申了一遍:“关于孩子,我希望我能拥有抚养权,你和你的家人都请放弃。当然从法律意义上而言,你仍是孩子的父亲,赡养费是你务必得出的,而你也拥有探视权。就暂定每周来看孩子一次吧,如遇特殊情况再酌情商量。” 周瑜的脸色变得灰败而难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依旧打算与我分开,甚至连得知怀孕了也不肯给我机会?你将抚养权的事聊得这般干脆,是将我当成你经手的案子了吗?是否我今天不同意,你还会向法院诉讼,与我在法庭上见?” 我平视着他,语调冷静:“这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问题,事先想好总比后面出现纷争要来得强。我是律师,自是从法律层面上来跟你协商这件事,最好不要诉讼法院,我在那边工作,会对我的事业有影响。” 天知道我要有多绷紧,才能对着他说出这番话来。 122.冠你的姓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怔怔地看着我,良久都没说话,等到开口时却说:“你又变成那时候的你了。” 我微蹙起眉头,他在说什么? “我刚撞见你时,你总是这样板着一张脸,眼底只有沉沉的冷意,对任何人与任何事都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包括对我。所以我说你世故,说你功利,因为你变得都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贾小如了。后来慢慢的你的眼中有了暖意,在强硬的背后也有了柔软,你会为了李佑暗中找姓张的小子,会为了我彻夜不眠去翻找监控视频。越到后来我越欣慰,认为我终于捂暖了你的心,哪知道从暖到冷,原来只要一步。” 此时的心境是不可言喻的,他确实道出了我这一路的心路历程。 跟他最初虽然在冲动之下领了结婚证,但心是冷的,只有隐约的小火苗在蹿动。因为时隔四年之久,他的一切我是既熟悉又陌生,而心里梗着那根刺在,没法敞开了心扉对他。 后来在生活的碰撞里有摩擦也有温情,渐渐就找回了从前的感觉,心也开始变得柔软起来。哪怕我跟他常常争吵,也从事件里看出他最初令我欣赏的正直与正义感。 不认同他的价值观与欣赏他的为人,两者并不冲突。 就好比他对李佑尤为热心的态度,我会告诫他热心得有个度,但内心却认可他的行为。 肖东说他跟我最合适,我们有着相同的价值观与理念,性格也相近,工作又不会产生摩擦。当时觉得挺有道理的,但这时去想觉得并不然。 那样的生活太过枯燥,一尘不变。两个人之间需要有摩擦才能碰撞出火花来的,哪怕偶尔争吵个几句,只要不伤大雅,都是婚姻生活里的调味剂。 如果这一路就我跟周瑜两人,那么我有信念可以磨平他的浮躁,他也能焐热我的心。但是不可能啊,没有一段婚姻是只有两个人的,身边那许多的关系从亲人到朋友,都是婚姻带给对方的连锁反应。 我们沉默了很久,彼此坐在沙发里都沉思着。当我抬起头来时,看见周瑜仍然垂着眸一脸落寞的样子,他额头上的纱布隐隐透出红来。 蹙了蹙眉,是伤口裂了吗?想及自己当初的指伤,总是好了又裂反反复复地折腾,不会他这伤也像了我吧。 “贾小如,你第一次产检是什么时候?”周瑜忽然开口。 我怔了怔,还是回应了道:“就这两天。” 这时才见他抬起头来,黑眸内一片湛然,眼神却坚定:“我不同意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心头一凛,我微微眯起了眼,他想了这么久就是想着要跟我争抢这孩子? 但他下一句却又是:“我也不会来跟你抢。” 这我就不懂了,他到底什么意思? 周瑜说:“关于宝宝今后的一切,大到他的每一个人生规划,小到你每一次产检,我都要参与。宝宝是你我共同结晶,是在我们婚内拥有的,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法律效应,这些我都是有权参与的。” 我看着他,咬牙而道:“我不会因为孩子而跟你复婚的。” 他如果打的是这个念头,那我就先将这苗子扼杀在摇篮里。 可他却说:“我没有要和你复婚,只是告诉你孩子的抚养一事我会全程参与,就先从你第一次产检开始吧,到时我请假了过来陪你去。” 有点摸不着他的路数,我紧蹙着眉头看了他一会,“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这事不能就这么糊涂地和稀泥过去,我必须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说:“我已经把打算给你说了,以后每次你产检我都会陪你一起去。” 我摇了头道:“我不是指这些,宝宝出生要办准生证、取名字,生下来后要上户口,这些事看着还挺远,但其实很近。怀胎十月只是笼统的说法,差不多40周的时候孩子就足月了,我不想等到后面再来跟你闹这些,所以还是提前把该谈的都谈了。” 这次周瑜竟然很干脆,只问我:“孩子出生你会让他冠你的姓氏吗?” 这我倒没多考虑,只想着抚养权的问题了。念转间便摇头了,应该不会的,与周瑜是正常手续领的证,我生下的宝宝自然是随父姓。老妈那边就算有意见,我也能说服。 于是我道:“不会,冠你的姓。” 不知道是否我的错觉,周瑜好似松了口气。我倒也没介意,男人在意这些都是正常反应。 然后听见他道:“那就行了,孩子随我姓,户口挂在你的名下,至于孩子的名字我们商量一下想想再定,还有什么事你觉得心里不定的都一并给我说了。” 他是派出所的所长,关于户口方面的知识性比我意识都还要强,当初领证后他就去把我户口跟他迁到了一块了。然后这次离婚了,谁也没心思去想到这些,便一直拖到现在。 既然把孩子的户口问题提上案了,我沉吟了下道:“明天去医院做产检,等产检完了上你们派出所把我户口给先迁出来,以后孩子上户口也容易。另外,既然你决定不跟我争抢孩子的抚养权,那就把协议起草下签了,免得日后你或者你家人再与我有争执。” 这属于律师的自我觉悟,一切以法律效应为基点,免得日后再起争端。也不想当真有一天因为孩子的事跟他闹到法院去,这太难看,也会把那点情谊全都磨灭了。 周瑜沉默了片刻后才点头:“行,明天我来接你。关于协议,让我来写,回头你过目。” 愣了愣,我是律师,协议不是应该由我来起草的吗?可既然他如此爽快地同意了,我没理由再去因为这而跟他烦。 似乎谈到这里该谈的都谈完了,比我想象中的要顺利许多。除了最开始他急冲冲地跑来兴师问罪状外,后面他都表现得理智且能沟通。似乎自从离婚后,他这个人要比以前成熟了许多,其实谁不是呢,经历一事便多了人生阅历,哪能一直停留在原地。 我看差不多了就起身,对仍坐在沙发里的人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你稍微早一点过来,可能医院会需要排队。还有,户口本别忘记带了。” 上回办离婚手续后,是他把户口本收起来的,应该在他家。 他自也听出了我的逐客令,表情讪讪地起身,走了两步又回转头来,“都这么晚了,就不能让我在沙发上将就一晚的吗?” 墙上的钟已经直指晚上十一点了,窗外黑乎乎的很暗,但我对他摇头:“不行。” 他仍想鼓动我:“之前我也睡在这沙发的,不会影响你。” 我说:“此一时彼一时,不行。” 之前他睡沙发消沉是在我们离婚前,没有谁在离婚后还同住一屋檐下的。我清楚他,给他一片屋檐能把你瓦都揭了,给他一块布就能开染坊的,这次我心软退让了,那他便得寸进尺,今后会要求更多。 最后周瑜在我盯视下落寞地离开了,我本想提醒一句让他回医院去把头上重新包扎下,想了想还是算了。既然划开了界线,那就不要太多牵扯了。 隔日一早周瑜就来了,当时我正睡眼朦胧地走出卧室,就听见门声响他走了进来。 他看见我后口气自然地问了句:“起了?赶紧漱洗下我们就出门,我在过来前已经先挂了个号,等下过去应该就不用排队了。还有,早饭不能吃,等你检查完了我们再在外面买。” 我不禁讶异,他怎么知道产检前不能吃早饭的? 等到出发去的路上听见他说昨晚上回去了也没睡,捧了笔记本在床上看了一宿,把一些要注意的东西全都打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我下意识地看了眼他的风衣口袋,有那么一瞬想要把他手机拿出来察看是否属实,然后他又记录了哪些内容?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要把功课做这么仔细。 第一次产检,其实我的心情是忐忑的。 周瑜挂号挂的早,等我们到时前面就只剩一位孕妇在等候了。是周瑜拿着号先去询问医生办公室门前的护士的,过了一会他就来叫我了,那名护士带我们先来到另一个科室,跟里头的医生说我们要建卡。 这我有在网上查过,怀孕到12周的时候就要建《孕产妇保健手册》,属于产检的档案,说是以后每一次产检都要用到。填了相关项目后医生让我们拿着保健手册去产检医生那边,刚好也轮到我了,周瑜被拦在门外不能进,只得我一个人推门而入。 却不由一怔。 医生办公室里除了一张办公桌外还有两张小床,上面各躺了两名孕妇,肚子上接了某仪器在监测着什么。我一眼看见其中一张床上大腹便便而躺的人,竟是卫莱。 她也看见我了,眼中同样露出惊疑。 123.心中的度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下午除了拿报告就是做心电图和一个筛查,报告拿到后去给医生看,基本上没有大的问题,胎儿也一切正常。医生又问了一些家族病历史一类的问题,便是嘱咐我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下次产检时间是什么时候。 我本是无意中的回眸,转过头看见周瑜拿着手机在旁飞快打字,竟是在快速记录医生嘱咐要注意的事项,还有产检时间。只瞥过去一眼,就看到手机上已经打了满满一屏幕的字。 离开时听见周瑜又跟医生确认了一遍下次产检时间和要做的项目,所以临走时医生说了句:“小伙子有心了啊。”周瑜笑得“憨厚”:“媳妇怀孕,自当要留心些。” “……”我已无语。 出门他跟变脸似的笑容敛去,一本正经对我解释:“我觉得没必要让医生知道咱们现在的真实关系。”我哼了一声:“是没必要。”但也没必要刻意营造两人恩爱的氛围。 周瑜开车把我送回到公寓楼下,没再要求上楼,只是坐在车内目送着我走进公寓。 现在的他,学会了把一些意图展露,一些又很好的隐藏起来。忽然觉得他似乎在测量着我心中的度,如果我的度浅他就跨进一点,如果我的度深他就退后一些。 他这算是——以退为进? 隔日去上班,本是想找肖东算账的,但等到中午也没见他来。问起小周才得知肖东昨天就被委派去北京学习了,要到下午才回。我咬了咬牙,暗恨在心,等他回来再算账。 一直等到快下班前才见肖东风尘仆仆的回来,我跟着他屁股就进了办公室。 肖东见我进门还故作讶异地问:“怎么?我两天没在有什么特殊的案子吗?”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回道:“特殊的案子倒是没有,就是有点疑难杂症地等着你回来解决呢。”他挑了一下眉,“哦?那看来事情有点棘手的,你先给我泡杯咖啡来,不要加糖。” 我也没推辞,转身去茶水间给他磨了一杯黑咖啡。端进去时外边办公区的同事已经在收拾东西下班,小周还跟我打了声招呼,我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见肖东把外套给脱了搭在了椅子上,就穿了衬衫打底坐在那,一副恭候大驾的架势。 我把咖啡放下后坐进他对面的椅子里,反倒不急着谈了,看着他抿了一口咖啡后皱眉而问:“你这是放了多少咖啡豆?” “你不是喜欢喝苦的嘛,多加一把给你提提神,少了不够浓的。” 肖东的嘴角抽了抽,认命地又喝了一口,还是眉宇难以纾解,看来是真的苦。 “好了,有什么要问的就直问吧。” 听他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扭捏直截了当而问:“是你跟周瑜说了我怀孕的事?” 他耸耸肩,坦言承认:“显而易见。” 我也知道他不会否认,只是——“这不是应该我来通知他的嘛,从你嘴里去说,你还故意诱导他那孩子可能是你的,肖东,我不知道你在干嘛了。” 肖东笑问:“他去找你兴师问罪了?结果如何?有没有打起来?” 我瞪眼,“你当我跟他是三岁小孩吗?还打架!” “他可不就像三岁的孩子?听我电话里一说完,就对着我发狠了威胁说让我等着。我倒是等着他呢,还把我家地址给他发过去了,就等他来找我算账来着,结果就没了音讯。等我开车到你楼下,刚好看到他气呼呼地冲上楼,连我都没瞧见。” “……”肖东形容的是周瑜会干的事,前天晚上他来时可不就是一脸恶狠狠。 不过我讶异的是:“那晚你也在楼下?” “当然,点了一把火,总得看看这把火烧的程度如何,看是继续加柴呢还是帮忙救火。” 这头老狐狸!他是等在那验收成果的吧。 我闷声而问:“那你看出来是什么程度了?” “程度可分一二三等,你们的程度在二等。想不想听听我的分析?” 不禁气结,他都在那说了,还故意卖关子!咬牙而道:“你就快说吧。” 肖东抿唇而笑,“第一等呢,他上楼半小时内与你发生大争执,动静会比较大;第二等,产生争执,但两个人还算理智,能够坐下来谈;第三等,人上去后就不下来了。” 我被噎了下,原来他说的三等是这三等。 肖东扫了眼我的表情,浅声又道:“据我观察,你们是属于第二等,你还没糊涂到把人留宿下来。我是等见他下楼走了后才离开的,既然是我点的火,肯定也得负责灭是不。” 默看他半响,肖东的意思我有点懂了,他是故意催化这件事的,借此来看我跟周瑜的反应。不认为肖东单纯是为了帮我,他是只狐狸,自有他的打算在里头。 我想了想,跟他也没什么好周转的,直接问了:“你是因为被我拒绝而不甘心吗?” 肖东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像及了他在算计人的时候。他说:“不甘心倒也不至于,总得让我看看输给的这个人值不值吧。” “你跟周瑜不是同一种人,没有可比性。”我如是说。 但见肖东摇头,“我说得不是他,而是你。” 我不禁愕然。 “周瑜从来就不是我的对手,在我这,对手只有你。从你在校时就看上了你对法律专业的那股韧劲,所以在日后引你入门,悉心教导,一手栽培。我要的不是一个助手,而是一个能与我比肩而战的人。这就像是一场博弈,你先落子,我后来居上,行到中途你有转折,我乘机杀进重围,可就在我要攻破城池时又被你挡在了门外。” 一直认为肖东是个心思很活络的人,他有原则与底线,但是那个宽度没人知道。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肖东的心思不止活络,而且还不可思议,怎么也想不到他将我当作是对手。 我怔愣了回神,只能叹道:“你这脑回路当真是与众不同。” 惹来肖东的大笑,“这个评价我还是第一回听见,还是从你口中说的。” 我横了他一眼,这笔帐有点算不下去了,“以后你少掺合我跟他的事。”搁下一句话后就转身准备离开,却听他在身后道:“掺不掺合都那样,我是看透了,你那心就不够稳。” 转回身,手撑在桌面上俯看着桌子对面的他,“什么意思?” 他靠在椅子里,一副讳莫如深状,“自己领悟去,什么都要我来点透,那就没意思了。” 从肖东办公室出来,办公区已经空空如也,同事们全都下班了。收拾东西时还在想肖东那句话的意思,忽听外边有人在询:“贾律师还在吗?” 我立即应声,“我在,谁找我?” 认出是门口的保安,只听他道:“外面有个人找你。” 这时候会有谁来找我?肖东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一起走吧。” 于是两人一同并肩走出办公楼,天色昏黑里看见周瑜徘徊走在法院门外,听见这边动静就转头看了过来。隔得远,天又有点暗了,看不太清他神色,只觉有道目光定定落在我身上。 身边肖东一声嗤笑,低喃了句:“现在知道有危机意识了?” 我有点头疼,换做以前,把肖东与周瑜放在一块我只会觉得周瑜更难缠,但现在,发现肖东阴起人来可是挖坑模式的,一肚子的腹黑只是以前没用到过我身上而已。 若要真论心机的话,我怕周瑜不是肖东的对手,他太过耿直了。 但我是不是不该再去烦这门子事?那个人现在不是我丈夫,而是我前夫啊。一路走出时心思翻转了无数,在要往停车场去时周瑜便走了过来,他看也没看肖东,只低头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晚下班?” “当然是我们有事要商讨了。”肖东在旁代我答,而且似笑非笑着又问:“恕我冒昧,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看见周瑜转眸而看向肖东时,我抢在前先问了:“找我什么事?” 本也是官面一问,却没想周瑜回道:“是有点关于法律上的事想跟你了解,关于年前化工厂爆炸案的。” 我心中一顿,是为公事? 听见肖东这只老狐狸顺水推舟了又道:“既然是为公事,那就不如一块吃饭吧,我做东,等会细说下事情经过。” 我以为周瑜会发作,却见他眉色都未动地道:“也行,多个人多个建议,一起来吧。” 124.两个男人的战争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三个人三辆车,若约好地点各自开过去似乎不太好,我想提议就在法院附近找个地方,但周瑜先做了决定:“去贾小如家附近的店吧,一来那边熟悉,二来吃完了她回去也方便,免得太晚还要开车回去。” 肖东看了眼我,耸耸肩没有异议:“那就走吧。” 三个人先后开车而行,我是最慢离开法院的,但等我抵达公寓楼下时发现我却不是最后一个,就肖东停好了车朝我走来。等了两分钟,才见周瑜的车缓缓驶入视线内。 心中纳闷,什么时候他开车这么稳了? 我公寓附近的店不太多,就近找了一家火锅店,入座时问题来了。位置是四人座,双对双,两个男人都很“绅士”地站在桌边等着我先入座。可当我坐下后,发觉他们却不入座,先听见周瑜在旁开口:“贾小如,往里面坐坐。” 肖东笑了声道:“周所,你跟小如离婚了,总还是要避避嫌的。” 周瑜:“肖检察官,即使离婚了我也是贾小如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我的额头有黑线落下,他俩这是干嘛?为个位置杠上了?干咳两声指着对面道:“那边不是有两个位置,何必来跟我争?” 他们对视了一眼,竟都同意了。 等位置问题解决后就步入了正题,周瑜将大致情形说了一遍。 大概是那家化工厂操作不当导致爆炸,有两名消防队员在进去扑火时又发生二次爆炸,消防武警队员因此而牺牲。当时但凡在场者都深感沉痛,只因临近年末相关事宜都延放到年后再来处理,而其中最紧要的是对武警队员家庭的补偿金。 按理这笔钱应该是这家化工厂的老板拿出来的,可老板不但不肯拿钱出来,还死咬着不承认是他工厂操作不当引起的爆炸,而是有人从外墙丢了明火进来。称既然责不在他,那么死了人也与他无关,而且在消防队员来后他有提醒过那化工气体很危险的。 周瑜讲述完后就看着我问:“你帮我分析下这情况,那化工厂的老板是否有责任要对死者家属作出该有的赔偿和抚恤?” 我没急着回应他,而是看向肖东:“你怎么看?” 肖东挑了下眉:“想听我意见?” 这不是废话吗?不然他来干什么,干坐着吃火锅? 肖东瞧出我神色里的意思,浅笑着再开口:“这事么就看你们警方收集到多少证据了,比如那化工厂里的监控视频,对内部人员口供的采集,以及那老板所言是否属实。他究竟有没有警告过你们化工气体危险,有引发二次爆炸的可能性。” 周瑜蹙眉,不赞同地道:“难道他警告过了,我们警方就任由那火势蔓延?那要消防警察何用?要我们这些派出所的民警又何用?” 肖东不为所动:“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如果监控视频保存完善,在发生爆炸前并没有任何厂外之人丢过明火进来,那么爆炸原因就只会出在他工厂里,他自当有负这个责任承担一切赔偿费用;相反明火当真是从外丢入,那么这起爆炸案你们如何能把帐全算到他头上呢。” 我是认可肖东的分析的,故而点了下头也道:“确实如此,他化工厂能够开在那,自是贴有危险警告,如若是外人丢明火入内,那直接责任人便不是这老板了。还有,当晚值班员工的口供很重要,他们是判定这家工厂有没有操作违规的关键。” 周瑜脸色很沉,“你们的意思是,假如这家工厂并没有操作违规,而事故是由外围因素所致,那么那两名武警战士的补偿金就得不到了?” 我说:“不是得不到,而是很少,因为厂长不担主要责任。” “凭什么不担主要责任?化工厂是他开的,发生事故也是在他厂里,怎么就人死了反而像是白死了?这样未免也太让人寒心了吧。”周瑜的正直又起来了,他在涉及到道义方面时,往往会偏执一念,可很多事不是道义能够讲得通的,这个世界有法律在制衡。 肖东冷冷一笑了道:“凭什么?凭得当然就是法律了。周所,我听你这话意是已经查出这起爆炸事故的源头了,是不是监控存档里已经找到了那个丢明火之人?” 周瑜沉默。 我心中沉了沉,看样子是被肖东给猜中了。记得当初周瑜在处理完事故回来时就很萧索,他很为那牺牲的两名消防战士感到沉痛,不止一次提及要去他们家中慰问,想必已经去过了。 我放和了声音道:“说出来吧,究竟谁是火苗源头?既然要解决问题,就把情况都讲清楚了,否则怕是很难为那两名武警家属争取到权益。” 周瑜沉吟了下开口:“监控中录到墙外有两男孩靠近过化工厂,他们在玩耍摔炮,由于视角问题没法拍到他们有否正面丢掷明火到厂内,但两人靠近的时间点与爆炸是吻合的。这两男孩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是两兄弟,大的十岁,小的七岁,家境很一般,父亲还因工伤残在家休养。” 听到此处我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未等我说话肖东就讽凉了声而问:“所以你认为这一家人如果要赔偿的话,根本没那个经济实力?然后把脑子动上了化工厂老板?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你这属于,”他顿了一下,轻吐两字:“讹诈!” 我倏然而惊,肖东这话讲得太重了,周瑜的出发点与动机都谈不上讹诈。 明显看见周瑜眼神里闪过沉怒,以为他会不顾场合爆发,却在转瞬间压下了怒火,反而冷沉而道:“肖检察官言重了,我身为警察还不至于知法犯法,如今一来即使监控拍到两孩子在围墙外玩摔炮,但也不能就肯定爆炸源起一定就是这两孩子所致;二来,化工厂厂长不过是一面之词,他说是明火所致就一定是?又有哪个厂长会声称自己工厂不规范,员工操作不当呢?你们律师论事喜欢用法律说话,而我们警察则喜欢用证据说话。” 我对周瑜几乎可以用“刮目相看”来形容,他不但没有因为肖东的故意挑衅而暴跳如雷,居然还能如此沉着从容地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气场不输于肖东。 就连肖东的眼神里都有了诧异,不过他见得多了,很快就敛去了情绪,只对周瑜道:“我拭目以待。”然而下一句却是:“周所,其实今天你真正想找的人是我吧。” 周瑜神色一凛,眯了眯眼却也笑了,“还是肖检察官眼睛利,见人对事都有独到眼光。这起案子已经移交到你们法院来审办了吧。” 我愕然,怎么形势急转了?而且周瑜说这化工厂案已经到了法院,我怎么不知道? 肖东说:“前两天我去北京学习了,也是刚刚从领导那得知这起案子的,瞧瞧,我这消息都还没你周所灵通呢。不过,不是听说周所正在办离职手续吗?怎么还在管这事?” “身为一天警察,自当尽好职责的本份,手续没办完前我就依旧还是龙门派出所的所长。化工厂隶属我的治安范围内,事情又是经我手的,我怎可能撒手不管?我暂时申请晚些再调职了。不过肖检查官,既然案件势必会到你手上来审查,那后面可能我们的交集会比较多,会经常有一些证物呈过去,到时还得麻烦你。” 肖东:“各尽其职而已,无需这么客气。” 周瑜却摇头,“我不是跟你客气,而是把话先说在前头,免得日后产生摩擦。” 肖东也不谦让,直截了当而道:“各为其职,即使有摩擦都是因工作,就如你说的,我们法院一切以法律为准,你拿得出证据,自然也就按照程序来审查,依法办事。” 我嗅出了剑拔弩张的味道。 干咳了两声有意岔开话题:“你们吃饱了吗?” 其实桌上的菜还基本没动,从坐下来起都没顾得上吃,一直在讨论事情了,就我稍微动了几下筷子。心底暗暗生悔,不该把他俩扯到一块来,明知不对盘,碰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可当时念头滚的是不想与周瑜太多单独相处,肖东又确实对法律顾问比我更有经验,还有一个想法是——周瑜在以退为进,我便以进为退,借肖东来逼退他。 显然,效果不大。 反而让我觉得周瑜在面对肖东时,斗志更昂扬了。 一顿火锅,吃得意兴阑珊。动身走时肖东去买单,却听服务员说单已经买过了,讶异地转眸看向周瑜,他什么时候去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肖东耸耸肩,没多说什么。 125.放得下与放不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与我并肩而走,毕竟是初春,夜风吹来仍感凉意。微微打了个颤,被他察觉到了看过来,蹙眉问:“怎么不多穿点衣服?这时候你如果着凉了连药都不能吃。” 肖东在前面回头,不客气地问:“周所你这是关心小如呢还是怕小如生病了影响胎儿?” 周瑜笑应:“这就不劳你肖检察官费心了。” 我满头黑线,加快脚步往公寓楼走,听见周瑜在后跟肖东说了句:“就到这吧,不用送了。”然后脚步声快速走近,回过头看见他已来到跟前,而肖东还站在路灯下。 不禁蹙眉而问:“你跟过来干嘛?” 周瑜答:“回家。” 我顿了顿,觉得有必要和他再重申一遍:“周公瑾,我们离婚了,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不要这般胡搅蛮缠?”他表情悻悻:“我知道咱们离婚了,你不需要跟我一提再提,总之我不会干扰你生活。”这还不干扰?与我同站在一部电梯内,彼此熟悉的气息离得这般近,光是这样就已经是干扰了。 抵达楼层时我先一步迈出电梯,然后站在外面对里面的他面无表情地道:“你可以回去了。”即便是送我上来,那也就到这里了。 可他不但没下去,还走了出来,越过我走向对门,竟当着我的面掏出钥匙来。 等那门被打开后他才回过头来冲我咧嘴:“贾小如,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邻居了。” “……” 周瑜说他把对门屋子给租下来了,方便他可以就近照顾我跟宝宝。我哪里会想到他说不错过宝宝的成长,竟然会以这方式来实现。 当我房子的门第四次被推开时,我已经忍无可忍,看见人影晃过就吼:“你到底还要借什么东西,要不要把房子里的东西全都搬给你啊。” 但这回来得不是周瑜,而是老妈。 待我看清楚时已经来不及了,而老妈挑起眉问:“谁问你借东西来着?邻居?那也是正常的,干嘛这副板着脸的态度。” 如果老妈知道对门住的人是周瑜的话,绝对不会再说这是正常的。 一直都说要回去跟老妈商量怀孕的事,可一直都拖着,拖到今天老妈亲自上门了。我拉了老妈坐下来,直截了当道出事实:“妈,我怀孕了。” “啊?”老妈愕然,“真的假的?” 我苦笑:“这还能有假的吗?” 老妈的目光落向我肚子,又问了句:“是小瑜的?” 我既无语又无力,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总不至于我跟周瑜离婚,转身就和别的男人好了还怀孕了吧。 老妈看了我神色后叹气:“你跟他初七那天离了没?” 我垂眸而答:“离了。” “他之后没有再找你吗?” 怎么可能?现在人都还住在对门那户呢。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而老妈以为我不作声便是默认了,不禁感慨:“是不是妈把你逼太紧了,你和他原本可以……”我截断老妈的话:“妈,我和他没有结果的。当他小姨那件事横亘在我们之间,他的家庭便与我划开了一道界线,无论我怎么做,都不可能入得了他父母的眼。” 老妈怔然看着我,良久才道:“难为你分析得如此透彻,当初我在得知后也是如此想的。小如你要知道,为人儿媳本就不易,若再加上那些陈年过往的恩怨,他们周家会一辈子薄待你的。我的女儿再不好也是我心头的一块肉,岂容别人来低看与亏待。” “妈,你说得我都明白,所以我并不怪你。” “可现在你怀孕了要怎么弄?这孩子你是打算生下来还是不要?又准备什么时候告诉小瑜?”老妈是个实在人,所言都是最实际的问题,只是不知周瑜已经知晓了。 我沉吟了下,说出自己的打算:“妈,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老妈微微一惊:“你可想好了?生下这孩子你就得当单亲妈妈了,离过婚与有小孩的女人是两样的,到时你如果再婚怕是不易。还有,将来孩子长大了可能还会被嘲笑没有爸爸。” 原本我都听着,但听到尾处不由失笑:“老妈,你是看连续剧看多了吧,现如今单亲家庭多的是,哪里还会有人来歧视嘲笑的。再说了,孩子也不是没有爸爸,他依然姓周。” 老妈怔住:“为什么还姓周?你跟小瑜都离婚了,孩子生下来怎么也该姓贾啊。” “妈,你女儿是律师,你就不能稍微学点法律常识吗?孩子是我跟周瑜的婚内产物,我和他即便离婚了,在没有特殊情况的前提下,宝宝都该冠以父姓的。” 老妈不服气:“凭什么啊?他们家那般嫌弃你,凭什么咱生的娃儿还得姓他家的姓。” 听这话头老妈是也赞成我把孩子生下来了?其实她提的再婚,我在短时间内不会考虑,也没那份心思去多想。就算以后我真的再婚的话,若对方连我离婚与有小孩都接受不了,还何必凑活了一起过呢? 念这么转着,脑中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周瑜,偏偏这时门边有异动传来。 暗恨自己为什么总记不住要去买把新锁来换,我抢在老妈起身前先一步去开门,果然见他站在外边,手上拿着盐罐和糖罐对我道:“佐料都先还给你,要不要尝尝我烧的红烧排骨?” 我伸手接过佐料就摇头想拒绝,却还是被老妈眼尖地发现了:“小瑜?你怎么会在这里?”周瑜的视线探向门内,看见老妈后眸光定了定开口:“妈,你过来贾小如这了啊。” 这一声“妈”喊得极其自然,但老妈却敛了脸上的惊异而道:“你跟小瑜都离婚了,就不用喊我‘妈’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唤我阿姨吧。” 周瑜不置可否,微垂了视线没作声。 老妈看看他又再看看我,眼中若有所悟,转身时丢来一句:“先进来说话吧。” 心知避不过,只得让开了门前位置,任由周瑜登堂入室。 三人在桌边落座,老妈以长辈的口吻问周瑜:“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小如怀孕的事了?” 周瑜也不含糊地点头:“是的。” “那你怎么说?” 周瑜看了我一眼,“依照我的意思是求小如再给我一次机会,但她不同意,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宝宝的每一个成长我都要参与。所以我搬到小瑜的对门住下,但凡她有个什么需求只要开门喊一声,我立即就能过来,否则她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老妈浅笑了下道:“想得倒是周到,但这不是一个前夫该做的事。”在周瑜沉眸看过去时老妈又说:“不如跟你坦白了讲吧,小如现在还年轻,人长得也不丑,还有份机关单位的工作,我这已经有好几个有位青年托人来说媒了。即便是将来真有了孩子也不难再找人,小瑜你这样黏着小如怕是不太好。” 老妈一番话对周瑜丝毫没有客气的,可见当初还存了气,只是不好对着周瑜发作而已。 周瑜沉默了片刻才涩然开口:“阿姨,我懂你意思了,今后我会注意。” 老妈却不打算就此而过:“孩子出生后跟谁姓?”周瑜来看我,这事我们已经讨论过的,我开口而唤:“妈,回头我在跟你细说吧。” “干什么?你们离婚了,今后小瑜你肯定也会另娶,到时生儿育女定然都随你姓。现在小如的孩子不如就我做主了姓贾吧,也算为我们老贾家添点香火。” 周瑜脸上神色并无太多变化,只安静地听着,然后应:“阿姨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晚些我跟贾小如两人再商量一下这事。”话落他便起了身,“阿姨,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慢聊。”视线划过我时定了定,轻声叮嘱:“你早些睡,睡眠对孕妇很重要。” 我垂着眸没作声,等见他拉门离开后老妈才嘀咕:“到底作了什么孽,弄得我像是棒打鸳鸯的坏人了。”我却暗暗想,周瑜现在当真脾性难测啊。 老妈这晚肯定留我这宿了,在我给她铺床时她忽然问我:“小如,你给我句实话,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小瑜?” 我的手上一顿,没有回头,继续套被套,口中应道:“放得下与放不下又有什么区别呢?事实上我跟他已经离婚分开了。” “但是……”老妈有所迟疑,“但是你们这样还有牵扯,于你将来不利的。” “妈,两个生活了很久的人,要切断所有联系并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办到的。” 老妈否决我的话:“你跟他也不过结婚了才几月,半年不到而已,哪有那么难的?” “但我认识他有二十几年了。” 这回老妈无言以对了。 认识一个人二十几年,占据了从儿时到少年再到成年的青春岁月,可以说我所有过往回忆都与他有关。这样的人,要我如何谈放下? 126.换锁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感觉跟周瑜目前的状况是—— 想要试图规避,但老天爷总不让我如愿,时不时地磨一些事出来。比如,这突然到来的孩子;比如,他那边离不开法院公审的案子。 所以有时候谈放下不易,我觉得就连跟这个人完全区隔开来都难啊。 老妈晚上特意跑来是找我商量事的,结果撞上我怀孕这事,想着把自己的事给搁心里了,但还是被我盘问了出来。原来她跟魏文军已经确定了要在一起,打算找个日子两人就去领证了,不打算办酒,领了证就属合法夫妻可以一块过日子了。 老妈会去魏文军家住,那这边的房子就空出来了,她意思是过户给我算作我的房子,免得我至今都没一处房产,还是租着房子在住。可现下听我说怀孕了,她便打算这事往后拖一拖再说,怎么也得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后安定了。 房子的事可以暂且先不谈,可我怀孕与她的事不冲突,并且我不同意老妈跟魏文军领证却不办酒。怎么着也都是一件喜事,哪能如此草率领了证就算了? 老妈听了我的意思后嘴动了动,缩回了到嘴边的话。 我眸光恻然,即使没说出来也能猜到大概意思,无非就是指我跟周瑜也是只领证没办酒,最后还分开了。可她忘了当初对这事十分在意的,还为此与我拌过嘴呢,可见她心里其实很在意形式,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跟魏文军提。 聊着聊着便困了,在入睡前我问了一个很早以前就想问的问题—— 妈,魏文军是当初的那个人吗? 老妈没有回应,隔了很久以为她睡过去了,我的意识也有点模糊,却听见黑暗中老妈轻道:都过去很多年的事了,谁还记得呢。 隔日回想起这句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犹记得老妈第一次跟我提再婚时还在读书,如果那个人就是魏文军的话,那真的是守了老妈很多年。老妈为了我舍弃了很多,我不能再绑着她。 可傍晚时下班回到家,竟见老妈已经在厨房里做饭。 “妈,你怎么又来了?” 老妈横来一眼,“说得什么话,还不允许你老娘上你这啊?” “不是,你上我这一趟又不近,还得转车,折腾不折腾的?要吃什么我自个会做的。” 却得来自个老妈的奚落:“就你那厨艺?省省吧,切个菜都能把手指切了,还那么久都没好。我给你冰箱备了菜了,然后再包些馄饨储备着,够你吃两三天的,今后我就隔上两天过来一趟,既然想要留这孩子,营养就必须得跟上。你那些泡面都给我已经扔掉了,没营养的食物坚决不能碰。” 我哀嚎出声,跑去垃圾桶挽救我的美食,可垃圾桶是空的,老妈凉凉而道:“被我直接丢楼下垃圾桶去了。” “那里头还有自助火锅啊。” 老妈头也不回:“没瞧见。” 我满头黑线。 下班时特意上锁店买了把新锁,只是在安装的时候出了点问题。老妈看我捣鼓了很久都没弄好,探头过来一看便道:“这锁咱自己装不了,要叫换锁师傅来的。” “为什么?” “好像里头锁芯有什么机关在的吧,家里那把锁就是换的这种,师傅十几分钟就换好。你去买锁的地方难道老板没跟你说?” 有说,但是我嫌把人家带过来麻烦,又觉得不过是把锁替换下也没什么难度,就只买了锁回来。事实证明,术业有专攻,不是吃这行饭的切莫觉得容易。 正想去翻查锁店老板的电话号码,这时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周瑜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转过头与我抬起的目光对视了一瞬,视线下滑,眸中闪过了悟。 我有些悻悻,本想不声不响把锁换了,下次他再用那把钥匙开门开不了就明白我把锁换掉的意图为何。结果被他给直接撞上了,他还走过来询问:“需要帮忙吗?” 老妈见我闷在那,直接替我应答了:“小如要换锁,弄半天也没弄好。” “给我看看。” 结果老妈口中所说的必须得换锁师傅来安装的锁,被周瑜只花了五分钟就给按上了,他还很“仔细”地为我试验了开关功能,这才将钥匙交到我手上。 在我讪讪接过时听见他道:“记得把门铃的电池给按上。” “……”我这门铃有装,可一直没有按电池,所以门铃等同虚设。 老妈在和我吃晚饭时接了一个电话,挂断后就跟我说可能这几天她没空过来了,让我自个喊外卖或者拿冰箱里的鸡肉熬锅粥吃。我以为是魏文军那边有事,结果却听她说是有个做美容店的朋友要回老家一趟,找她帮忙看几天店。 我不禁想,老妈什么时候有开美容店的朋友了?再去细看老妈,似乎皮肤确实要比以前紧致了不少,脸上也红润,女为悦己者容,莫非是因为魏文军而爱美了? 吃过晚饭老妈便要走,我说开车送她,她推辞了说我现在身子不方便,应尽量减少外出,尤其是晚上。还真是巧了,老妈开门出去时刚好电梯门开,竟见周瑜像是从外边回来。 他看了看我们这边,“阿姨要走了?我送你回去吧。” 老妈迟疑了下回道:“也好,这样小如你就不用担心了。” 于是老妈跟周瑜一同下了楼,我怎么想这事都觉怎么蹊跷,按理以老妈的脾气肯定会拒绝周瑜的主动才是,怎么一下就答应了呢? 虽说跟周瑜一时间扯不断联系,但我希望是能避免尽量避免。 来到阳台上向楼底下看,没过多久就见周瑜的车子缓缓驶出公寓停车区。心神晃念而过,怕是老妈有话要跟他说吧。 安静地坐在客厅里,当电梯门开时声音格外清晰,我立时竖起了耳朵。 听见那脚步从电梯内出来后似往我这边门走了两步,然后顿住了,就在我以为下一刻会响起敲门声,可那脚步突然抽离了门边,朝着对门而走。 几时我的耳力变得如此之好,居然连那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都能听见,直到闷闷的一声“砰”响,我才反应过来,周瑜进屋将门关上了。 我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来,在通讯录里翻查,“周公瑾”的名字排列在最下面,指尖定了定又往上拉,点进了老妈的手机号内。 “小如?我已经到家了。”老妈接通电话便先报了平安。 我犹疑了下,还是询问出声:“妈,你跟他有说什么没?” “能说什么?自然是说你们离婚了还这样关系紧密不好,小如,既然你这屋也是租的,为什么不搬别处去呢?搬个离你上班地儿近的也好啊,省得你开车了。日后你肚子大了,还真的不太方便开车的,你不得提前考虑这些吗?” 我默了一会答:“知道了,回头我会考虑的。” 挂断电话后苦笑,老妈说得容易,法院附近的住宅区都是高档公寓,房子有钱都买不到,租房更不易了。而且周瑜的公寓就在那边,搬过去了岂不是更方便他? 不过老妈考虑的事确实在理,现在我还能每天开车上下班,等后面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会比较麻烦吧。提前请产假也不现实,怎么都得到快生的时候才能休假。 心里搁了事,工作时总会走神。虽然肖东应了我所求,让小周做我的助理,档案整理和资料搜索都由小周来做,我只需审阅这步了,但看着看着就心思晃到了别处。 身边桌子传来两声敲击,一抬头见肖东正站在边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上班时开小差呢?”我眨了下眼,“有事?” 他肃了神色环视四下,扬声而道:“开会。” 令我吃惊的是,此次会议竟是围绕周瑜所提的那起化工厂爆炸案例而展开的。一面是警方提供的证物与证词,一面是化工厂老板的申述,同事们也是各执一方。有人认为消防队员为救火赶赴生死一线,如今牺牲了,就该化工厂全权负责并赔偿;也有人认为目前尚无证据能够确认化工厂爆炸是由化工厂本身操作不当引起的,更像是有不明明火丢掷其中,从而导致了这一连串的事,从某方面而言,化工厂也是受害者,不应该对消防队员的死负主要责任。 这些内容在那晚吃火锅时其实都已经有讨论过了,而今肖东公开来开会讨论,表明这起案子已经正式立案。 当肖东点名到我时我只蹙了下眉,就知道这头老狐狸会故意让我来发表意见。 “贾如,你怎么看这起案子?” 我扫过一眼投影在墙的相关资料后缓缓道:“化工厂有责是逃不了的,无非就是主要责任与次要责任的问题。我主张的是化工厂该对两位消防队员的牺牲负全部责任,赔偿相应的金额于死者家属。” 肖东挑眉:“目前警方并无证据指证这起爆炸案是由化工厂所导致的。” 我摇了摇头道:“这与有没有证据无关。化工厂本身就是生产的危险化学品,其存在爆炸的危险系数相信大家都不容置疑的,如果单凭化工厂一面之词说有外人丢掷不明火苗而导致了爆炸,那是不是可以认定这家工厂所生产的化学品本就是个爆炸源?那为何周边地带还会有居民居住?就算有,难道不该做好防护措施隔开与民众的联系吗?” 说到这我环视了一圈已经静默下来深思的同事们,透过现象看本质,我们看待事物总习惯浮于表面而不去深究底下的东西。 127.法律之外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停顿了半刻后我再次对上肖东的视线:“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消防队员在明知前方火焰疯长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冲进去救火?他们有否考虑过还会发生二次爆炸,是让他们就此等着吗?有句俗话相信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听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些武警战士们就是如此,他们总冲在危险救灾的最前线,哪怕牺牲在所不惜,如此的例子我不想多举了。” 我蓦然垂眸,轻声却语气沉重地道:“如果这样的人牺牲后得不到该有的尊重,那么今后也不会有人愿意为这个社会奉献了,只会寒了人心。” 信念这东西,是会受人影响的。 换作以前我可能会与同事们的想法一样,理性地从法律角度来看待事件。但是自从周瑜将理念传达给我后,很难不受他的影响去审视和衡量事态。 最后肖东宣布会议结束,点名让我留下。 等同事们都走出会议室后,肖东才问:“你何时变得如此感性了?” “感性吗?我不觉得。” 肖东笑了笑,“你把道义放到了法律面前,就会有失公正了。” “可是所谓的公正难道是建立在两条甘愿为社会奉献的生命上吗?” 肖东失笑:“贾如,说你感性还不承认。直白点来说:消防队员冲入火坑救火是使命感驱使,当一名好警察需要正义感,而法律则是凌驾在所有之上的。法律面前没有道义与正义,它只有公平公正,说白了,法律是一部没有感情的机器,用来约束和规范社会与人。” 肖东说这只是一次内部会议讨论,希望我下一次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我想说法律不外乎人情,但话到嘴边却换成是:“找个机会走访下死者家属吧,这也是我们法院应尽的义务,同时也听听民众的声音。” 肖东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走出了会议室。 没想到隔日一早肖东就带了我离开法院,直奔消防队员家中。去的第一家消防队员叫王善喜,年龄22岁还没结婚,父母都健在。 王善喜的父母一听说我们是法院的就很紧张地把我们让进了屋,又泡了茶,才畏畏缩缩地坐下来。两人本该也就四五十岁,可头发却一半白了,眉宇间都是忧愁。 一张年轻的黑白照就挂在屋子的正中间,可以说照片里的男孩相貌堂堂。 肖东问了一些问题,基本都是王善喜的父亲在答,母亲就在旁边抹眼泪。离开时整个室内的气氛很低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只有切身体会了才能明白。 紧接着我们又去了第二家,另一名牺牲掉的消防队员叫杜骁,年龄27岁,去年刚结的婚。门是一大肚孕妇开的,正是杜骁的妻子。听我们说是法院来的,对方的防范意识要比之前的老人家要强,请我们出示了证件才让开了门。 屋内除了她还有两位老人,一个是看着年纪稍大一些的中年妇女,一个是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我走进去就心中沉了沉,大腹便便的孕妇与两位孤寡老人,日子要怎么过? 肖东仍然是例行公事地问了那些问题,都是杜骁的妻子在答。另外两位一个是杜骁的母亲,一个是杜骁的奶奶,而他父亲早年也是当兵的,也在一次救灾中去世了。 相比之下,这一家人的情绪都比较平静。在杜骁妻子回答我们问题时,两位长者只是坐在旁边听着,谁也没哭。她们的神态里有哀痛,不过不言于表。 忽然门上有人敲门,是杜母起身去开的,听见杜母站在门边道:“周所你怎么又拎这么多东西过来?”我目光环转,就看见周瑜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进门看到我们时也是一怔,不过很快恢复了镇定。 杜母向他介绍:“这两位是法院过来的,问一下小骁的事。” 从杜家人与周瑜熟稔的态度来看,这应该不是他第一次上门慰问了。杜骁的妻子起身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嘴里客气地说:“周所你有心了。” 周瑜看了我一眼才回道:“也没,刚好我爱人也怀孕了,才知道孕妇应该补什么营养。” 听见如此说我才去留意他手上拎的东西,发现除了一箱进口猕猴桃外,还有两罐孕妇奶粉,和一些其它的补钙补品。 杜母在旁接了话头:“谁当了周所的爱人真是有福了。” 我感到很不自在,从椅子里起身,“调查就差不多到这里了,以后如果有需要再过来。” 余光里肖东在旁唇间微弯,却也随我起了身跟杜家告辞。在我们要离开时,听见周瑜也不留了,于是三人先后从杜家出来,到了楼下时周瑜才问:“你们怎么也过来这边了?” “我们法院拿到案子后,自然是要例行走访的。”肖东很官方地回应了他。 周瑜也眉色不动,只淡了声再问:“那走访过后有得出什么结论没?” 肖东讳莫如深地笑了下说:“我们走访是按形式来,大致了解情况之后便走司法程序排期开庭公审了。至于结论,自然是通过警方所给证据和申述人的证词在法庭上审判出来的。” 要从肖东的口中套出什么话来基本上不可能,可以说是讲话滴水不漏。 周瑜直接看向我,“你呢,有什么看法吗?” 我刚要张口说话就被肖东截断:“周所,贾如是我们法院的一名合格律师,不久之后将会是一名新检察官,她自然会秉承法律的公正、公开性,在案子开庭前怕是也不好回答你太多私人问题。” 明显看到周瑜眼中闪过怒意,却仍克制了下来,再开口语气却变得清冷:“肖检察官,法律公正的背后还有着人性,你口中例行走访的两户人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罪犯,而是失去了儿子与丈夫的家属,老人白发苍苍,妻子即将分娩,你当他们图钱?呵……” 周瑜以一声讽笑结束了话题,径自走向他的车子。 看着他的车渐渐开远,我心里边有些烦闷,从头至尾我都没说上什么话。 回程路上我见肖东面无表情,不见喜怒,忍不住询问:“你仍然认为这起案子该公事公办地走司法程序吗?”没料肖东转眸过来,眼中含着沉肃低喝:“贾如!我们是司法部门,如果每一桩案子都讲人情还要法律有什么用?” 我心中沉了沉,他说得并没有错,但是…… “你要记住,我们手中掌的是法,判的是罪与刑,中间不容有丝毫差错。同样的问题无论是你还是他周瑜来问我,我的答案都是一样。” 静默了一阵才轻应:“我知道了。” 可当车停到法院停车场时,肖东又转过身来对我道:“不过你在昨天的会议上所提出的可能性未尝不能立议于法庭,现在我需要了解化工厂所生产的原料是属于几等危险级别,适合不适合在居民区域从事生产。如果当真是一个明火就能点爆的气体,那就不单是审查赔偿的事了,可能得对这家化工厂重点盘审。” 我心头一喜,这意味着有转机了?连忙道:“我这就让小周打电话去问。” 化工厂的质检报告尤为应该严谨,如果是在这层掉了链子,那后边牵扯的事和人就多了。 事后肖东也曾问过我,是否觉得他很不近人情?我想了想,回答他的是:别人的人情搁在脸上,他的人情放在心里。 记得当初李佑那件事,在张家并没按照口头承诺地支付相应赔偿时,也是肖东联系了姓张的。否则后来张家豪未必能那么顺利地通过众筹帮助李佑。 这就是肖东让我信服的点,他本可以八面玲珑地纵横在职场,却选择了这份于外人眼中不近人情的工作,在坚持原则的同时也并不是当真不讲情面。 这起案子随着调查面变广后暂时被压下了,必须相关资料与证据都列出来后才会开庭。原本我该去盯年前那起经济案的,但没料周瑜先找上了门。 128.老妈起纠纷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来敲门时我正在厨房间忙着,开门看见是他微感意外,自那日在杜骁家楼下别后两人就没怎么交集,即使就住在门对门。好像他最近都比较晚归,有几次八点多了才听见他从外面回来。 晃神间只见周瑜探头进来看了眼厨房,“你在烧什么?焦了。” 我心中一咯噔,丢下他就往厨房里跑,锅上还在煎着牛排……跑进去已经来不及,那块牛排贴着锅的半边已经烧焦了。听见周瑜在后提醒:“先把火关了吧。” 等我关了炉火周瑜又道:“跟我走一趟吧,妈那边出了点事。” 我心头一惊,忽略他对老妈的称呼,连忙询问:“出什么事了?” “路上边走边说,妈现在在派出所。” 闻见此事后当周瑜提出坐他车过去时,我也顾不了那些纠结,二话没说便跟着他上了车。路上他告诉我说老妈现在人被请去派出所,是因为前几天帮人家看店,店老板回来后发现店里东西少了,就把老妈给列为了嫌疑人。 我蹙起眉头询问:“那家店是不是美容店?” 周瑜看了我一眼,“你知道这事?” 点了点头,前两天老妈接电话时是当着我面说的,还给我说这几天就不过来我这边了,要帮她这个美容店的朋友看店,结果看店看出问题来了,少了东西她还成了嫌疑人? 等周瑜把车停下时才发现并不是在龙门派出所,而是家这边附近街道的派出所。不禁疑惑既然不是在他那边,他怎么知道老妈出事的? 心思刚转过就像是被他洞察了般,他解了安全带下车就对我解释了:“是这边的同事认出你妈是我丈母娘,给我打电话的,我知道后就立即过去找你了。” 走进派出所就见有人认出周瑜上前来打招呼,对话间很熟稔,可见平时他的人缘极佳。有个叫小虎的民警过来带我们进了里间的审讯室,进门就见老妈在那处正跟一年轻妇人争吵着,那妇人看起来有三十来岁的样子。 老妈一转眸就看见了我和周瑜,立即扬声而喊:“好了,我女儿是律师,我女婿是派出所的所长,让他们来评评理看,我有没有可能会偷你店里东西。” 年轻妇人似是惊了下,扭转头过来时目光缩了缩,却随后又道:“余姐,话不是这么说的,就算你的女儿是律师,你的女婿是派出所的所长,也不代表了你能从这事里面摘出去。我那一套养生仪器要万把块的,现在是在你们看店期间少的,我报警,警方自然是要传讯你们来问话,所以余姐你跟我吵也没用。” “我没有要跟你吵,一直都在给你讲道理。” 老妈的争辩显然苍白无力,跟那老板娘的口才没法比。我正要走上前去出头,却被周瑜拉了一下,他先走过去了。 “具体情况都盘问清楚了吗?”周瑜问的是在旁记录口供的民警。 那民警应该也认识他,把笔录本递给了他,快速扫视而过后他就抬头盯向那美容店老板娘:“你店里没监控?”对方噎了噎,只得承认:“是的,我们做的养生项目不方便安装监控。” “那你如何确定那台仪器是在你离店后少的?” “我在离开前有盘查过货,回来头再盘查就少了一台仪器了。” 周瑜:“意思就是你单方面怀疑有人偷了你的仪器,但又没证据?” 美容店老板娘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我手里是没证据,所以才报警找你们警察查啊。” 周瑜不再与她对话,看向叫民警的小虎道:“你来处理吧,我们先去外面。”说着就走过来环住我肩膀,朝门外走去。 派出所是他的地盘,即便不是在龙门派出所,以他的人脉也能说得上话。即使我是律师,这种时候也知晓先静观其变。于是跟他走出审讯室后便在门外的等候区坐下,静了数秒听见他问:“累吗?”我怔了怔,没反应过来这问从何起,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却听他过了片刻又道:“你已经怀孕有三个多月了,再过一周就又要产检了,平时应当注意了不能太累。今晚情况特殊也没办法,一会等妈出来了问下具体情况再定。” 转过眸去看他,视线交汇里黑眸湛然凝着我,平声提醒:“你今天称呼用错了。” 他的眸光闪了下,讪讪地移开视线,“习惯了,以后我会注意。” 接下来气氛变得凝固,谁也没开口,值班民警也没来打扰我们。一直等到审讯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小虎民警先走了出来,老妈是走在最后面的。 我起身迎上去,忽见美容店老板娘回转过身似笑非笑地对老妈道:“余姐,今儿才知道你女儿女婿都这么厉害呢。”这话明显带了嘲讽,老妈是个要面子的人,脸色立即变得很难看。我走过去扶住老妈的胳膊,眸转向老板娘时眼中多了冷意:“有时候做人要留分余地,今儿别人拿你当朋友帮了你,若你不放心中,它日再求人帮忙怕是难了。” 老板娘面色变了变,再笑已是牵强,口中却仍在狡辩:“没事,打开门做生意,来者便是客,处久了便都是朋友。我跟余姐不就是这么结交的嘛,所以倒没那么多顾虑。” 言外之意就是,她多的是朋友,不怕没人在日后帮忙。 老妈沉不住气了:“小程你怎么这么说话的?” 我摁了摁老妈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轻抿了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老板娘道:“姓程是吧,我不知道你们做生意的人是怎么想的,朋友与顾客原来就只在一线之间,想用对方了就是朋友,没用了便是顾客?也是,生意人的眼里怕只要进门的脸上都写了钱,谈何朋友呢。” 身边传来“噗哧”一声笑,我敛转过眸,是那叫小虎的民警,对上我的视线又立即正经起来。反倒是周瑜,面色沉静无动于衷,眸色间也无意外。 而美容店老板娘的神色就精彩了,青一阵红一阵,眼中几度闪过怒意却张口说不出话来,显然是被我气得不轻。最后愤然扭头而走,快步出了派出所的门。 虽然口舌上我占了上风,但老妈也是气得不轻。碍于在派出所内,我先不询问到底什么情况了,只听小虎跟周瑜讲说暂时在他们派出所立案,基于店内没摄像头的情况也是例行公事盘查下有嫌疑的人物,具体得查室外路面监控才能作判断。 我默然听了一会,大致上了解到在那美容店老板娘回老家的期间一共有两个人曾帮她看店,一个自然就是老妈,一个是在她店里做美甲生意的合伙人。所以初步判定嫌疑人便是她们二人,据美容店老板娘说偷仪器的人是她顾客的几率不高,因为仪器是放在楼梯下面的小仓库里的,门上还上了锁,而今那把锁的螺丝松动甚至脱落了。 小虎又道,起初不清楚什么仪器能那么贵,结果老板娘把在用的仪器搬出来一看,居然就水壶那么大小,说是能够治疗肩颈、头痛、经络淤堵等很多项目。 等到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快十点了,我跟老妈提议今晚不如上我那,可她却不肯,坚持说要回家里住。看见是坐的周瑜的车,只抬头看了眼周瑜,没有说什么就钻了进去。 往回看时周瑜安慰老妈:“阿姨,你别太担心,这边派出所的几个人都跟我很熟,会特别留意这个偷窃案的。回头等监控录像找出来,一查就知道究竟是谁把东西偷走的了。” 老妈闷坐在那不作声,昏暗里脸色很沉。 等到抵达小区楼下时我也一同下了车,决定今晚就留宿在这边了,至于明天上班的话起早一些打个车或者公交车也行。 周瑜听后略一沉吟后道:“那明早我开车过来接你,等到了给你电话。”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去法院。” 他不置可否,只转眸又对老妈道:“阿姨,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 老妈眸光复杂地看了他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129.老妈的改变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等回到楼上,老妈就来捉我的手说话:“小如,你说说看怎么能有这种人呢,我帮她看店是出于好心,不拿她一分钱,纯粹以为她将我当成朋友又信任我,所以连着去了三天,还给她招呼顾客,结果东西少了居然将我也怀疑上了。” 无论是老妈的神态还是言谈里都有着委屈,她想获得我的肯定,和支持。以前老妈可从不会表达出这种情绪来,我不动声色地出言安慰:“这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刚好让你遇上了这事,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老妈沮丧而问:“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真这么浅吗?我去她那做脸时,她跟我可亲切了,还一直说和我最投缘了,性格最耿直,我们还一块吃火锅来着,哪里知道一出事就变脸了。” 我失笑了下,跟老妈理性分析:“妈,你试着从她角度去想,她把店给你跟她合伙人轮流看的,现在她店里东西少了,第一个怀疑的怎能不是你们?只有你们有这个时间和机会拿啊。”老妈一听立即就炸了:“难道你也认为我拿了人家的仪器?你去屋里翻,看能翻出东西来不?我就这一处地方,你说能把东西藏到哪里去?” 额头直冒黑线,“妈,我哪里有说你拿人家仪器了?只是给你分析一下事情而已,让你放宽心,是非黑白自有派出所去定论,不是你拿的怎么样她也讹不到你头上。” 理都说成这样了,可老妈仍觉气不顺:“凭什么我出于好心,把她当朋友了去帮忙,结果却反而被牵连进去,要让我这大晚上的被带到派出所去?别人知道了还不都当我是贼?” 我心头一顿,忽然想起了一事,为什么魏文军至今都没出现? 跟自个老妈没什么好遮掩的,我直接询问:“魏叔叔呢?” 老妈脸色一变,眉眼严肃地看着我说:“这事你可不许告诉他,不然你妈我的脸都不知道往哪搁了。”我怔了怔,觉得不对:“你又没拿人家东西,为什么不敢让魏叔叔知道这事?如果你们马上要领证在一起的话,不是应该坦诚相对吗?而且你受了委屈,怎不让他知道?” 却听老妈回道:“你当我们跟你们年轻人一样谈恋爱呢,还坦诚相对?如果被他知道我牵扯进偷窃案里,我跟他的事多半就会黄了。” 我蹙起眉头,“怎么会呢?魏叔叔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小如,你妈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饭都多,见得事多了去了。” “可是魏叔叔跟你这么多年了,他一定是了解你的为人才会愿意守着你的。你这样瞒着他,万一被他知道了反而不好,且那美容店就在附近,哪里能包得住事情。” 老妈听了我的顿时嫣了,眉宇间多了愁意。 我不由叹气,看这情形老妈对魏文军是真的上心了,也唯有如此她才会在意对方的态度,甚至在意自己的样子而走进美容店。 “给他打电话吧,把事情跟他说说,听听他的意见也行啊。放心,你女儿我是无条件站你这边的,就在你边上给你壮胆。退一万步说,如果他因为这事而对你有看法,不也是提前了解对方的真实性情,免得日后再起争端?” 老妈对我嗔怪:“我啊说不过你这张名嘴。” 她从兜里摸出手机来又迟疑:“现在打会不会太晚了?不太好吧。” 我抢过她的手机,边翻找魏文军的电话边道:“老妈你要是怕呢,就我来打也行,反正咱娘俩谁跟谁啊。”结果老妈还当真不阻止我,任由我把魏文军的号码给打进自己手机再拨转,心头好笑,合着老妈是在算计我,打着想让我来出面的心思呢? 拨通了号只响了三四下就被接了起来,魏文军醇厚的嗓音从那边传来:“喂,我是魏文军,请问你找哪位?” 我牵了下唇角,轻唤了声:“魏叔叔,我是小如。” 魏文军应该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小如?怎么这么晚给我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我直截了当而道:“魏叔叔,不是我有事,是我妈这边出了点问题。”有意停顿一下看对方的态度,没有意外地他立即紧张而询:“文慧怎么了?” “也没特别的事,就是刚从派出所回来。”我刚一说老妈就来揪我的衣服,用眼神示意我怎么讲话这么直白的。 我不理她,又径自而道:“老妈之前帮美容店老板娘看店的事你知情吗?” 魏文军惊疑而问:“你妈去美容店看店?什么时候啊?” 意思是连老妈去美容店做脸的事他都不知情了,我看了眼老妈,她微微露出尴尬的神色。 也不多废话,简单扼要的把事情跟魏文军讲了,难得看老妈在旁忐忑的眼神不觉暗暗好笑,魏文军的态度是默了片刻询问:“现在我方便过去吗?”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开口拒绝:“有点晚了,你明天过来也行。” 魏文军同意:“嗯,你现在是在家里吗?你妈在你旁边吗?” 我这开的免提,老妈一听立即对我摆手,只得无奈地回道:“并不在。” 魏文军:“那你多开导开导她,你妈这人性子耿直,肯定受不了这气。回头明天我再和她说一说,事情自有警方在查,让她不用太担心。” 我不禁笑了:“谢谢魏叔叔能理解。” 挂断电话后看向一脸怔忡的老妈,调侃了问:“怎么样?这通电话打了安心了吗?” 老妈难得赧然,别扭地移开目光说:“他的为人我是放心的,就是……就是这种闹矛盾的事说出去我都感到脸红。” 我凑过去,“老妈,你不觉得你现在变美了吗?瞧你这皮肤嫩的,若撇开今晚这件事不谈,那家美容店至少让你有了大变化,而且你穿衣服都变得时髦了呢。” “有吗?”老妈虽然这么狐疑地问着,可眼底却已多了欣然。 天下女人没有不爱美的,即便是老妈,也希望自己老来能够再青春一回。 第二天一大早魏文军就登门了,有了昨天的打底,老妈也不再避讳地跟他讲述了事情经过。我看着气氛不错就出了门,还在楼梯上就收到周瑜的短信——我已经在楼下了。 心头恻然,不是让他不用来的吗? 走至楼下果然见他那辆大黑车已经停在那了,他从驾驶位钻出头来,“上车吧。” 我蹙了蹙眉没有动,只默看着他。 看过来的黑眸闪过若有所悟,周瑜淡声道:“先上车再说吧。” 我还是坐上了他的车子,等车开出小区时想要开口却被他先一步讲了:“知道你心里肯定又在想我是不是借机要接近你,或者是离婚了还走这么近一类的念头,首先这次你妈的事比较特殊,我也是昨夜跟小虎细商了很久打算今早给你说说;其次你现在不方便坐公交,早高峰的公交车是战场,权看谁能挤得过谁;又考虑到这边打车也不方便,不如我开车跑一趟来得省事的多。” 话都被他说了,理由也被他先抢白了,我无言以对。 怎么没发现他以前口才有这么好的? 他见我不作声,也不让气氛冷着,又径自而道:“昨晚我跟小虎分析过了,你妈这事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她是出于朋友情谊帮忙看店;嫌疑比较大的可能是她那合伙人,两人在经济往来上有出入,就在前一天那合伙人还撤资把东西搬走了。” 我听得一愕,里头还有这许多事? “那为什么昨晚她那合伙人没被叫去派出所盘问?”反而把老妈给叫去了,既然是对质,不是应该把三方都叫齐了吗? 周瑜道:“怎么可能不叫,但她合伙人声称人去了外地学习,一时间也不可能去抓人。这两天小虎会盯紧这事,务必让那合伙人回来配合调查。” 关于警务方面的事,他比我要在行。 静默了片刻,忽听周瑜问:“妈是不是有了中意的人?” “啊?”我愕然转眸,他怎么会如此问?印象中从没跟他提过关于魏文军的事。忽略他那称呼,问出心头疑惑:“你怎么会这么想?” 周瑜了然而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咱妈变化很大,不说别的,整个人气色上都变了,穿衣打扮也与以前不同,既然会跟美容店的老板娘打交道,那肯定是她那边的顾客了。” 原来这些不止我留意,他也都留意到了。觉得也没什么可瞒的,于是点头承认:“确实我妈有了中意的人,可能就在最近会再婚。” “哦?那是喜事。”周瑜挑了下眉,脸上多了笑意,“定了日子没?” “还没的,这事随我妈自个决定。” 周瑜想了想说:“等定了告诉我。” 我没回应,意识流转间喃喃自语:“其实我妈在很多年前或许就有变化了,但却被我亲手扼杀了,当年是我要将她跟老爸重新拉在一起,于是她放弃了她原本已到来的缘份,老爸也回来了这座城市,却没料换来的是一座殇城。” 130.周瑜调职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手上蓦的一紧,周瑜拉住我的手,“贾小如,你不要钻牛角尖,这些事跟你没有关系。别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背,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怪,那就怪我好了。” 我划转过眸,怔然看着他半响,才缓缓问:“周公瑾,我不能再用自己绑着老妈了,你明白我意思吗?”周瑜一脚刹车,将车缓靠在路边后才转过头来凝定我,“我明白。因为早年你父母离婚,其实你很缺乏安全感,一直心心念念想你爸跟你妈复合,你小心谨慎地在两边套话、暗示,让你爸终于愿意安定地留在A市,以为即将雨过天晴,那阵子你不说我都觉得你快乐得像天上的小鸟,可命运太过强大。它蛮横地劈断了你的幸福,也劈断了我的,硬生生地把你心里的那点念想给磨灭了,从此在你心里留下一道永难愈合的伤疤。”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他都知道? 周瑜伸手来抚我的发,眼中呈露疼痛,“表面看来你将你父亲的死归罪于我,也归罪于卫莱的缺席,实际上你心里头最怨恨的是你自己。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看见你一个人落寞地走在街头,茫然的像个孩子,每一次我都得咬紧了牙关才不走向你。我与你再在一起后发现你将自己裹上了厚厚一层的茧,不让人随意捅破,却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伤感的眼神。还记得我以前说你一直活在你父亲的阴影里吗?” 我茫然点头,怎么会不记得?他不止说过一次,而且都是争吵的时候。 他说:“其实所谓的阴影不单指你父亲的死,还有事件本身。你将自己陷在自责的深海里,将你母亲的痛、父亲的死全都背在自己身上,我曾试图掀开这层外衣,可是失败了。现在你愿意自动走出来最好不过了,你可知道,妈一直都担心你。上回我送她回家,她一路上跟我说了很多,我回去也想了很久。”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下意识地便问他。 “她说你像你爸,心里头能装事,表面看着云淡风轻,实际上全都往自个心里压。今儿怀孕这事假如不是肖东给我漏了馅,恐怕你也会藏很久吧,不过我知道你的性子,至少在生之前会通知我的,不过那样的话我就错过了宝宝的成长。” 我听着不禁蹙起眉来,怎么说着说着到我身上了?而且——“孩子还在肚子里呢,你怎么就能错过他成长了?” “怎么不是?第一次胎动,第一次听见心跳,第一次做彩超能看见他的样子,这些不都是他的成长吗?包括每次产检下来的数据变化,都意味着宝宝在一点点长大,贾小如,我不想错过,你也别让我错过好吗?” 此时的周瑜言辞恳切,眼神真挚,我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但车内的气氛是不对的!我拉下他揉在我发上的手,目光移转开轻声道:“每次产检前我都会和你说,但是请你与我保持距离。” 他缩回了手讪讪而道:“我还不算保持距离?打从那天妈跟我提了后,都没有再过去找你,哪怕就是一门之隔。” 周瑜将我送到法院后就开车走了,我往里边走边想大概老妈跟他说得不止这些,至于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的也不准备深究,因为但若深究了怕跟他牵扯就越深。 老妈的事后面有魏文军在处理了,打电话过去问情况,说警方那边一直没给答复。老妈比较急,让我找周瑜问问看,我应着却没找他,直接开车去那边派出所亲自问。 走进派出所就有人问我要办什么事,本以为将目的说了就能放行,但那人只让我在外面等着,他要进去问一声。两次来派出所的待遇可谓差别很大啊。 过了好一会才见小虎与那人一同出来,看见我便先唤了声“嫂子”。 我也不去刻意纠正他的称呼,直截了当询问老妈的案子目前是什么进展了。小虎说监控录像都查过了,可那美容院缩在角落里,路面监控拍不到那个角度,只能大致查附近的监控有没有谁抱着一台仪器或者拎着个可疑背包走的人,然后让老板娘来确认。 目前为止,暂无任何发现。 我想了下,询问出声:“有拍到过我妈和那老板娘的合伙人经过那片地带吗?” “合伙人有拍到过,你妈就没有,可能进出的方向不同,角度就有偏差了。合伙人出入都只带一个小包,并无可疑物被带走过。” 所以嫌疑就全都到老妈身上了?抬头间见小虎欲言又止,我立即道:“你有话可直说。” 小虎说:“你母亲跟美容店老板娘不知道后面是否有再争吵过,目前老板娘的态度很强硬,大有没人来担这责任就要起诉发律师函的意思。” 起诉?要把老妈告上法庭? 我心中孑然而怒,干了这么些年律师,动嘴辩过不知多少起案子了,如今居然自己老妈被人家污蔑了还要告,这股无名火当真是压都压不下去。 冷冷的笑了下,对小虎道:“你让她去告,直接发律师函过来。” 小虎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他也就是表述了下当事人的意思,随即岔开话题了问:“周所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对了,他现在是不是已经调职到和平街派出所了?” 我很是一愣,调职到和平街?不就是我公寓的那条街? 之前是听肖东说周瑜在办离职手续,后来因为化工厂的案子又听周瑜讲暂时还会留在龙门派出所,可现在小虎又问我他是不是已经到了和平街派出所,我真的一下子懵了。 但眼前还得先糊过去,模棱两可地回应小虎:“暂时还没安定吧。” 听见小虎叹了口气又道:“也不知道周所咋想的,好好的区公安副局不当,跑去和平街派出所跟王所调职了。” 我一听更觉惊疑了:“你意思是他原本能晋升为公安副局了?” “可不是?周所去年手上可是办了好几件大事,局里边早就想提升他上去了,哪知道铁板钉钉的事他给拒了,虽然说去和平街仍然是当所长,可那边人脉没龙门熟,过去了交接都得弄上一阵吧。” 从派出所出来我心事很重,想要翻出电话来立即给周瑜打过去,可是我要问什么。 问他为什么好好的晋升副局不干,偏要跑到和平街派出所继续当所长?如果他回说是为了我……该怎么回应?最后还是压下了打电话的念,但在半小时后我把车开到了和平街。 特意停得离派出所有些距离,而且是在马路对面。我自己也不明白是来求证什么,但心里总像是被吊着一根弦般难受。和平街是条街道,龙门则是一个区域,相比之下这边派出所的规模肯定要比龙门小,周瑜若调职来这边哪怕还是当所长,怕也等同于降了一级。 肖东应是见我迟迟不归,打了电话过来询问情况,我正与他说着突见前面派出所里走出来两人,第一眼先认出了周瑜。 今天他穿的是制服,深蓝色穿在他身上还挺英姿飒爽的。走在他身侧的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吴觅,原来停在门口的那辆X6是吴觅开来的。 两人在门口说了几句吴觅就上车了,而周瑜则转身走进了派出所内。 到此已经证实了小虎说的话,他当真是调职到这边派出所来了。 吴觅的车子迎面开过来。我以为他不会留意,却没料在经过时突然侧头看过来,两人目光直接撞上了,他愣神的瞬间车子已经开了过去。 可下一秒就听见车后在刹车,我回头一看,还真是他停了车子。而且就张扬地往马路中间一停,然后调头,我看得额头直冒黑线。 很快他将车开到我旁边,隔着车窗问我:“你躲在这里作什么?监视老大?” “……”虽无语但我也答不上来为什么把车停在这里,只得岔开话题:“你来找他是有什么事吗?”吴觅闻言面色立即淡了下来,“后续一些户籍问题过来处理。” 迁户口?他跟卫莱离婚后这些手续可能也都没办全吧。说起来我的也一直都没去办。 他忽然笑了起来:“你不会也是来弄户籍的吧,然后发现老大在这边就不敢进去了?” 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周瑜舍弃龙门派出所所长的位置,跑来这边派出所不会是怕我把户口迁走吧? 这个想法虽然离谱,但我觉得是周瑜能干的事。 131.习惯总可以改过来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吴觅见我不作声,也没兴致再追问,只寡淡地说:“你俩就穷折腾吧,看你们要折腾到什么时候。贾如,不是我要帮老大说话,而是这年头像老大这样的痴情种实在不多。大年夜那晚你当真以为是我脸皮厚要跑你们家去蹭饭吃,我是在走的路上撞见了老大,他硬生生压着我把他买的那箱子烟花给送你们家去了。至于他有没有躲在一旁偷看我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让我别告诉你,我却见不得他这般小媳妇似的做法。” 吴觅倒了一通苦水后就开车走了,留我一人怔愣在原处。 这个年过得是痛的,以致于我一直都没有去回思那段时间。也从没想过吴觅去而复返里头的蹊跷,更不会去想原来那些烟花是周瑜买了送过来的。 如果除夕夜十二点时的电话是他就躲在旁边打的呢? 那天应该称之为去年了,前年的除夕夜他与吴觅就坐在我的楼下,而去年的除夕夜他打着电话给我可能在身边…… 假如不是命运太强大,第二天大年初一我定然欢欢喜喜地迎他进门,也会再一次坚定信念为了他去迎合他的家人。而不是那样撕碎了尊严和情感,任由心头的血汩汩而流。 我把车从派出所门口开走了,没有打周瑜的电话,也没有走进那门。 想当作一切事都没有发生过,但再见周瑜时心头总抑制不住波动。是刚好我下班开车回到公寓楼下,看见他的车也正在往车位上停。 我停下等了片刻,等他停好车后才开过去,再倒车回自己车位。下车时看见周瑜站在公寓楼下,不用说是在等我了。 走过去时我就低了头避开他的视线,他并不知晓我此时的心思,只低问了句:“今天怎么下班晚了?是加班了吗?”我应了声,确实在外晃了大半天,回到法院肖东就把任务压给我了,那起经济案要提上议程了,我跟小周核对了许久资料,忙完已经过了下班点。 电梯里周瑜问我:“今天你去小虎那边了?” 心头漏跳了一拍,本不该心虚的,可没来由地就慌了。 “他给你电话说什么了?” 听见他道:“是我给他打的电话,问一下你妈的事,他给我说起今天下午你有去过那边了解情况。你应该大致了解情况了,一会我们坐下来讨论下这事。” 事关老妈,我想听听他的看法,所以没有反对地点了下头。 周瑜问:“去你那边还是我这边?” 我想了下,“你那边吧。” 他没意见,抵达楼层就拿了钥匙出来开门。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他新公寓的门,房子布局与我那边不太一样,走进门就是一个很大的厅,一排落地窗很是明亮。有三个房间,其中开着门的应该是卧室,看着面积要比我那边大。 一转眸就对上周瑜的视线,我有些赧然这样肆意打量他这边屋子。 他指了沙发示意我先坐,然后走进了厨房。见他进去好一会也没出来,我也不好过去催,与他离婚了总觉得在同一片屋檐下的氛围别扭。 正在胡想间看见他端着两只杯子从厨房走出来,杯子搁放到茶几上时发现里面是热牛奶。微微怔愣了抬头,他手上捧着另一只杯子里应该也是牛奶,只听他道:“你现在也不宜喝茶,所以给你热了一杯牛奶。”他顿了顿,又道:“现在你咖啡应该没有在喝了吧?” 我有点无奈,喝咖啡这事他一直很纠结,即使到这时还放不下。摇了摇头回道:“自从得知怀孕后,很多饮食我都注意了,没有再喝过咖啡了。” “回头我把孕妇该注意的事发给你,你有时间就多看看。” 我默了一下后问:“你特意去网上查的?” 他笑了笑,朝着茶几努了努嘴说:“下面有本书,我去书店买来看的。” 我退开身子朝茶几底下看,果然见底层有一本,书名是——《跟老婆一起怀孕》。 底下还有一行字:写给准爸爸的孕期指导书。 我觉得这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立即转移视角询问:“你问小虎情况,他怎么给你说的?”周瑜先在沙发里坐下,与我隔了一人的距离,然后才道:“能调看到的监控录像角度有限,目前对咱妈比较不利,因为……” 我先打断了他:“你能不能换个称呼?习惯总可以改过来的。” 实在是每次听他不避讳地称呼老妈为“咱妈”觉得不自在,离婚了不是应该有离婚的样子嘛,一次两次得过且过,只会把这关系扯的越来越扑溯迷离。 周瑜默看了我一会,再开口时眸光垂落:“目前对你妈比较不利,因为监控探头并不正对着美容店门口,而是安装在往东方向,而你妈回小区是往西方向,刚好在摄像的盲区,所以无法论证你妈离开时是否手持东西。” “那现在要怎么办?据说那老板娘要提出诉讼?可还有别的其它证据能被采用?” 周瑜斟酌了下道:“办法不是没有,就是费工夫一点,可以察看你妈小区门口的监控,但是从美容店到小区有一段路,照样可以说你妈在这期间把东西藏在了哪。而且你妈离开美容店后也不是立即就回家的,所以这个证据怕是会有些苍白。” 我的眼神一沉,“证据苍白不苍白,到了法庭上是由法官说了算,就让那程美华来告吧,我还不信辩不过她请的律师。”程美华是那美容店老板娘的名字。 周瑜提醒:“你是当事人的家属,不适合参与这场诉讼的。” 那就找肖东!这话我没说出口,不过心里是如此想的。肖东比我更在行打此类官司,相信案子到他手上能赢的几率在90%以上。 周瑜见我不作声了,又低声而道:“其实我一直将重点嫌疑对象放在程美华的合伙人身上,也交代小虎密切关注此人动向。” “不是说监控录像拍摄到的画面里,她在离开时都没有手上拿东西吗?” 周瑜抿起唇角:“一个当贼的最笨的办法是把赃物捧在手里,而最聪明的作法是掩人耳目。”我不理解:“她要怎么做才能掩人耳目?” “最简单也最直接。”周瑜顿了顿,目露精光看着我,“她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撤资离开美容店?据程美华供词所言,此人之前是与她合租一家店铺,在她店里占据一小片面积作为美甲所用,承担程美华一半房租钱。按理两人生意互补不该产生特别的矛盾才是,所以问题应该就出在这高额房租上,她要另找店铺重新做无可厚非,可有部分押金以及两个月的房租都压在程美华手上。” 听他说到这我大概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暗中扣押下那台养生仪器,以防与程美华谈撤租时被扣那两个月的房租钱以及押金。但如果是她的话,她要怎么把仪器拿出去呢?还是说其实仪器并没有出店,一直都还在,只是被她藏起来?” 周瑜摇头:“不,仪器肯定出去了,否则不可能找不到。至于出去的方式……”我看见他微微眯了下眼,眸光熠熠,“她在程美华回来的当天晚上就谈了房租的事,然后第二天就将所有柜子搬走了。” 我的眼睛一亮,“柜子?” 周瑜笑了起来:“没错,能够掩人耳目不被人发觉带走仪器的唯一方式就是借助工具。她在帮程美华看店期间把仪器藏在她的展示柜里,本是以备后患的念头,并不见得一定会拿走,但在程美华回来的当天两人因房租问题而产生争执,所以第二天她立即来把东西全都搬走了,并索要走余下一个月房租与押金的钱。” “可这不过是我们的猜测,就算是真的也无凭无据啊。” “所以我让小虎那边盯紧了此人,只能看她后面会不会有别的动作了。” 不禁无力,分析了这么多,哪怕很大可能接近事实真相,但仍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老妈的清白。但周瑜提出的观点也未尝没用,上到法庭这些都是力据点,肖东自有办法将对方驳斥得无话可说。 老妈的事情讨论得差不多了,我有心想走,刚起身就见周瑜也从沙发里站了出来,丢下一句:“你等一下。”他就快步走进了厨房,我心说他不会是要留我在这边吃晚饭吧。 结果过了片刻他手上拎了一只保温壶出来,“熬了点鸡汤给你带过去喝。” 我惊异地看着那只保温壶,不禁疑惑出声:“你何时熬的鸡汤?”之前他回来时是有进厨房热牛奶给我喝,可那会到现在至多也就半个多小时吧,能这么短时间熬出一锅鸡汤来? 132.坑了谁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的质疑都写在脸上,周瑜自是能看明白。 他说:“鸡汤是早上起来专门去菜场买了活鸡回来熬的,一直用电锅炉给温在那。刚我回来后又热了下,你回去就能喝了。” 不管我愿不愿意,他都把那保温壶给塞在了我的怀中然后缩手,我只能抱住了往门外走。走到门边时转身想说什么,没料他跟得这么紧,与他撞在了仪器,保温壶差点从手中脱落,被他给接住了。 我从他房子出来走到自己屋门前时就听见身后门阖上了,说不清心里的那点波动是什么,就是周瑜现在的态度很令我困扰。他没有太过刻意地来接近我,即使就住在对门,也只有在碰到了时才会打招呼说上几句话,但会在有意无意间对我表达关切。 比如刚才进他家给我热的一杯牛奶,比如我现在手上拎的保温壶。 比如,那本躺在茶几底层的书。 他其实在我不知道的背后做了很多事,随着时间一点点浮出表面来,没有刻意。就像今天遇上吴觅是偶然,并不是刻意要说出除夕夜买烟花的人是周瑜。 正因为如此,我心头的涟漪才会被掀起,又无处安放。 保温壶里除了鸡汤外还有两只鸡腿和几块鸡肉,外带还有两颗鸡蛋。他是觉得我不会再做晚饭,所以直接给足了量? 二次产检的隔夜,周瑜给我发了条短信提醒。也不知是怀孕后人特别容易犯困还是怎的,隔日我一觉醒来都已经过九点了,去到外面察看手机,周瑜已经打过来两个电话,还发了条短信问我还没醒吗?我赶紧漱洗了下,也顾不上打理头发了,就匆匆抓了包出门。 门一拉开就见周瑜靠墙等在外面,看见我出来立即站直了身问:“起晚了吗?” 我点了点头。 “没事,我已经让人先排号了,这会我们过去应该不用排队等。” 来到医院,我被那长长的挂号队伍给吓了一跳,今天不是周末人都有这么多吗?幸而周瑜有让人提前来排号,否则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周瑜在拨电话,应该是让排号的人过来,可看他蹙起眉头一再拨号码,似乎没打通。 我不由提议:“如果你朋友有事的话,就还是先排队吧。” 他不置可否,环顾四下搜找,目光忽的一顿,“你在这等我。” 看他径直往某个方向而走,顺看过去,发现吴觅从拐弯处走来。原来他是让吴觅过来先排队的,但看吴觅神色好似不太对,脸色很阴沉。 周瑜刚走到跟前,就见两人揪在了一起,我心中惊了下连忙快步走过去。 到近处听见吴觅对着周瑜吼:“你存心瞒着我!” 周瑜也冷声而喝:“我要存心瞒你,今天你就不会在这里。” “可是她肚子那么大了你都不说?” “为什么要我说?跟我又有何干?她怀没怀孕不是应该你最先知道的吗?为什么你成了最后知道的那个人?觅子,你有想过这其中的原因没?” 听到这里我大致也明白了,周瑜让吴觅来帮忙排队挂号是带了深意的,上次我来产检时有撞上过卫莱,如果按时间推算的话大概也是这两天会来产检。就看他俩会碰上的几率了,显然吴觅是真碰见卫莱了,不知道看见大腹便便的卫莱是什么心情。 只见吴觅眼圈发了红,神情一下从愤怒变成了哀漠。 周瑜原本还抓着他的衣襟将他抵在墙上,此时见状也松了手,从吴觅手中抽过挂号单后凉声道:“有些事我不方便明说,但你离婚后除了消沉混日子外还干过什么?不想将来再面临一次法庭见的事,就早点把事情处理好。” 撂下了话后他没再理会吴觅,径自走过来环住我的肩膀朝妇产科而走。 我看了眼周瑜,见他面色清冷便没有主动开口去问。等到了地跟护士询问了号,得知前面还有三个人在排队后,找了椅子坐下,周瑜才低声道歉:“对不起,刚才有没有吓到你?” 摇了摇头,什么场面没见过,至于他跟吴觅扭打两下就能吓到我嘛。 他又给我解释:“也不是刻意要让他知道,就是身边的人早上都有事要忙,就数他最空,离婚这么久了也没见他干什么事,整天不是窝家里打游戏就是瞎晃。而且我也不是神仙,算不准刚好今天卫莱也会来产检,就算来医院又这么大,也不一定刚好撞在一个点上。” “你想说什么?”我打断他问。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说:“不是怕你误会嘛,以为我又要管他们那档子事。” 我默了一下后道:“不管是刻意还是无意,你在心底是还想拉吴觅一把的,这一点你没法否认吧。”见他默声承认后,我又道:“另一方面你其实是看卫莱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来产检,没人照应,动了恻影之心吧。” “这个真没。”周瑜立即出声,“我是……” 那边护士台叫号叫到了我,把他的争辩也拦在了嘴里。只得让我先进去医生那产检,而他作为男士必须在门口止步。 第二次产检没第一次那么繁琐了,医生问了几个问题就量下血压,看一切正常开了单子让我去做其它检查项目。 我走出门时还是见周瑜侯在外边,直接拿过单子去付费。 等他付完费过来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是怕之后陪你过来产检再遇上她,还不如让该管事的人来管。” 我愣是迟钝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接之前没说完的话。 横了他一眼,“你这算是坑了吴觅呢还是坑了她?” 他想了想,还一本正经地回答:“都坑了吧。管他呢,反正觅子那小子整天要死不活的看着就想揍他一顿,不如给他找点事做做。” 估计也就他周瑜坑了别人还能如此冠冕堂皇地找理由,吴觅听了怕不得气到吐血。 其实打从自己身边的事一团乱后,卫莱的那些事就感觉离我好远,已经没了那闲工夫去想,相对的我在上一次产检见到卫莱时就察觉到了,情绪不会再有波动。 正如此刻,无论周瑜是否有心要让吴觅撞见卫莱身怀六甲的样子,我都觉得心绪没太大起伏。对周瑜淡声道:“先去做检查吧。” 今天要做的是唐氏筛查,结果当天不能出来,得等上两天再来取化验单。 周瑜说回头他过来取就行了,不用我再跑一趟,到时给医生看一下,没有问题自是最好。 等检查全部做完都快十二点了,我因为早饭没吃已经饿得饥肠辘辘,暗念下次来产检看来得带上干粮才行。 医院门口,吴觅一脸颓废地侯在那。 周瑜脚下微顿时我开口:“不如我自个打车回法院吧。”明显吴觅找他有事。 但他没有应允:“不行,你目前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可不能有半点马虎。”经过吴觅身边时,吴觅颓然唤了声:“老大。” 只听周瑜轻哼:“有事上车再说。” 吴觅回头看看自己的车子,二话没说就跟着我们上了周瑜的车。 在车上吴觅也不避讳我直接问:“老大,我该怎么办?她肚子那么大了,是不是快生了啊?”周瑜没好气地道:“这事你来问我?我这还没经历到那阶段呢,你可是一个孩子的爹了,快生时肚子有多大你不应该最清楚?” 吴觅讪讪而道:“我算着和她最后一次在一起的时间,到今天应该有八个月了吧。我记得生小轩时她肚子没这么大的。老大,这事你该早告诉我的。” “早告诉你能干嘛?你就不离婚了?” 周瑜一句话怼回去,吴觅就闭嘴了。 “更何况我也是在你们离婚后才知道她怀孕的事,觅子,我给句实话你,这回你跟她的事我不想掺合,也掺合不来。你俩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别拉上我就行了,今天贾小如也在这,可以立个证。” 突然被点到名我还惊了下,下意识回转视线,刚好与吴觅看过来的目光撞上。 吴觅冲我咧嘴而笑,嘴里却故意道:“也是,你现在跟我也差不多,都是离了婚的光杆司令,谁也别指望着谁更好。” 周瑜在专心开车,没法瞧见我们两人的眼神互动,只在听见吴觅如此说后口气不善起来:“谁跟你差不多了?你整日像团烂泥似的,老子可还有人生目标。” “人生目标?说来听听呢。” 周瑜:“碍不着你什么事。” 从医院到法院这一路,两人在车内一直互怼,我也假装听不见任由他们去。等抵达法院门口车停下时竟见警车鸣动,门前停了好几辆。 我蹙起眉头,是有什么大案子移交到法院来审判了吗? 133.不思进取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下车便看见警车内坐着的正是龙门派出所的民警小林,她也看见了我,视线移转到随后也下车来的周瑜身上,立即小跑过来:“周所。” 周瑜点了下头问:“怎么这么大阵仗来法院?” 小林茫然:“我不清楚啊,今天过来这边是那起化工厂爆炸事件要重新议审了。” “有新眉目了?” 小林看了我一眼,道:“这里不太方便说话。” 我不禁乐了,他们警察办案搜找证据,最后那证据不都是呈到法院来,还能有我“不方便”听的事?不想跟个小丫头计较,对周瑜交代了句:“我先进去了。”就转身往法院大楼里走,依稀听见身后周瑜在让吴觅自个打车走。 无论有什么重要案子,先填饱肚子是首要。走进大楼就先用手机点了份外卖,发现今天虽然还只是午时,工作区同事们却都在埋头干事,空间里有闻到一股泡面的味道。 显然中午没人出去吃饭,都是在单位加班随意吃了吃。 小周看见我回来便把事情跟我讲了,发现是我想错了,并不是化工厂的案子有了什么特别发变化,外头阵仗那么大是因为上头有领导来院里考核。 肖东跟大领导上楼去开会从上午十点到现在十二点半了都没出来,领导过来考察,同事们怎敢放松午休呢,只得呆在这把手边没完工的事处理了。 这时桌上电话铃声响了,小周接的,放下电话时就一脸同情地看着我:“贾律师,头让你现在也上去,你自求多福。” 好吧,看来我的午饭又得挪后了,让小周帮我注意着点外卖,我就上楼去了。 推开楼上会议室的门,众人目光都划向我,里头除了肖东外就只有院长是认识的,其它几位都没见过。院长先笑着开口:“来,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们院里的名嘴贾律师。” 我走进门内,微笑而道:“领导好。” 肖东指了他身边位置让我入座,随后他才开口:“去年有几起经济纠纷案都是由贾律师经手的,还有一起醉驾逃逸肇事案,贾律师亲自翻查监控找寻证据,最后确定嫌疑人结案。” 我心中打了个鼓,这几位不会是来考察我有没当检察官资格的吧,否则肖东和院长不会这般刻意地介绍我。来人基本都在四十岁以上,眉眼间刻着沉稳和深度,其中一人目光扫向我时带着威严,他说:“你去年的成效大家都有目共睹,现在我想听听你对重新审议的化工厂爆炸案的看法。” 肖东转眸看向我,眼神中含着鼓励。 我略一沉吟便镇定而道:“化工厂爆炸案之前我们有做过一次详细的分析了,我的观点是多层面寻找证据,让事件还原。外来明火只是导致爆炸的一种可能,其中不乏存在着是否操作不当,或者原料配备以及机器是否出现问题。而事件的核心是两名为救火牺牲的消防队员,他们冲在危险的第一线,图的不是别的,是能够保证周边居民的安全。像他们这样的武警战士还有很多,每一次有灾难发生都是他们挡在我们前面,所以,希望案件能够水落石出,也希望捐躯的生命不被轻待。” 之后我又被问了几个问题,再就是肖东对他们作去年的工作汇报。 会议结束已经快两点了,我饿得有点胃痛。等送走领导转身就想回办公区吃东西,却被肖东又喊住:“贾如,院长要跟你谈话,你先去找院长一趟。” 我心头一顿,想来是为升职检察官一事,只得无奈地点头。正往里走,突见周瑜从某个办公室走出来,不由讶异,他怎么还没走? 周瑜的视线扫过我脸,他停下来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肖东就在身后,我想摇头否认,却被他又问:“你午饭吃了吗?” 不提午饭还好,一提及就觉浑身乏力,以前饿上一顿也不觉什么,可现在怕是因为怀孕的关系,饿了不吃胃就会不舒服。 肖东也走了过来,侧转眸来问我:“你还没吃饭?” 一声冷笑从周瑜嘴里溢出,他冷冷地道:“肖检察官,苛待部下连饭都不让吃,难道是你这领导的作风?” 肖东向他看过去,语气中也多了冷意:“我管理自己部下自有一套章程,还轮不到周所来插手吧。”周瑜抿起唇角,整个脸部线条都变得很冷:“你管理你的,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但是请不要折腾一个已经怀孕四个多月的孕妇。” 两个男人竟然就在法院的走廊里对峙起来,我夹站在中间,很是无语。 实在气氛太过凝滞,我只得开口打破沉寂:“能不能让我先找点吃的?实在饿得胃疼。” 周瑜立即对我关切:“怎么会胃疼?要不要紧,需要去医院检查下吗?” 肖东也缓了口气而道:“院长那边我打声招呼就行了,你赶紧去吃饭,不过胃疼最好是去医院看一下的好。” 没理会他们,直接越过而走,到了办公区便找小周。外卖点的是汉堡,不过小周见冷了就放微波炉里给我温着了,用狼吞虎咽形容差不多,没几口我就把一个汉堡给吃下去了。 但因为吃得太快,噎在了喉咙口,身边有人递来水我看也没看就接过喝了。 “还饿吗?要不要再叫一个?”听见是周瑜在问才反应过来递水的是他。 虽然肚子填了食物进去比起刚才好多了,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饿久了,总还感觉没吃饱。迟疑了下点头:“再叫个鸡腿外卖吧。” 忽听身后倒抽凉气,回转身发现小周惊愕地看着我,而她身边的肖东只是挑了下眉。 小周:“贾律师,你的胃口这么好啊?”她的目光狐疑地落在我肚子上。 我离婚与怀孕一事在单位就肖东一人知道,不过四个多月的肚子有些显怀了,穿着制服根本就藏不住,所以小周会怀疑也正常。 我坦然而道:“嗯,怀孕后胃口是要比以前好。” 小周睁大眼睛惊呼出声:“怀孕?” 这一声喊直接把同事们都喊得抬起了头,纷纷目光落向了我。 肖东轻斥小周:“大惊小怪作什么?”并且环视一圈,众人又都低下头工作。肖东又看向周瑜,露齿而笑了问:“周所怎么这么闲地晃到我们法院来了?” “原本是没这么闲,哪知道你们法院为个案子迟迟不能定夺呢,总有事没事地找我们过来商讨。”周瑜不冷不淡地怼了回去。 我很头疼,这两人现在一碰上面就互怼,在哪都能交战的。 总算等外卖来了周瑜就有事离开了,肖东也因领导驾临的事要去忙,交战暂时结束。 院长找我无非也是谈的检察官一事,说肖东极力向他推荐我,而我的能力也有目共睹。可话落又语锋一转,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说但是我这怀孕比较麻烦,后面还要放产假,言外之意这事于我检察官晋升有影响。 之前就有想过,倒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现在听院长提出来我回应也比较从容:“能够当一名检察官是我从事这个行业最初的奋斗目标,无论是当下还是以后我都会为这个目标努力,怀孕只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并不影响我对这份职业的热爱,所以假如院长您觉得我这时候的状态不适合当检察官的话,不妨再对我多考察一段时间。” 院长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只让我先离开容他再想想。 走出院长办公室我心里大概已经有了底,这次晋升怕是泡汤了,不过心中也没太大落差。在未怀孕时我可能会觉得事业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甚至当肚子里这条小生命突然冒出来时我还有过迟疑,可随着一天天过去,这条小生命就成了我不可割舍的了。 不知道是我的价值观在改变还是受某人影响颇深,待人处事都没有以前那么功利,学会了权衡轻重,必要时舍弃。 肖东来盘问我院长说了什么,我也没隐瞒,他听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这是在自毁前程。”我不禁笑了,“自毁前程也太夸张了吧,不过就是暂时没法晋升而已。再说了,当个小律师也没啥不好的,安稳度日呗。” 肖东眯眼,将我看了半响才扼腕道出四字:“不思进取。” 下班时我都还在想肖东说那“不思进取”时的神色,其中有着失望吧。 134.赌气时的模样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法院门口周瑜的车子已经停在那了,不得不说,自从他调职后,真的很闲。 我也不跟他多废话,直接就坐进了车内。因为但凡我提出异议,他总有理由回应我,不过等回到公寓楼下,两人一起往里走时我开口了:“周公瑾,我们是不是该保持点距离?” 他脚下一顿,幽眸敛转而过,“是谁又在你面上说了什么?” “不是肖东。”我直接断了他的猜疑,“这个问题我一再和你提过的,你说要参与宝宝的成长,我无权反对,也同意你每次产检都一起去,但是其余时候是否我们应该像个离婚的样子?” 周瑜垂眸,过了一会才开口:“什么样才算是离婚的样子?” 我一下被他给问噎住了。 他又道:“离婚的样子不过是你对照了别人的情形而论定的,但我们不是别人,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也有我们要面对的问题,为什么要去参照别人呢?我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担心你上下班开车不方便,已经尽可能地避免接近你了。你总要有不能开车的时候,也不可能太早就休产假,难不成你挺着个大肚子还要自己开车?” 我被他说得是一句话都回不了。 离婚后的样子确实没有一个定性的规定,我只是从经手过的离婚案里得到所谓的“经验”,认为离婚了就该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但事实上我跟周瑜先就不可能不往来,不说工作上有时候会产生交集,生活中因为有了这个小baby而生的交集更多,再说了,我跟他离婚并不是因为谁出轨、不爱等这些憎恨的理由,是因为心头的刺拔不掉。 往好了举例,有人离婚后还能做朋友的,并不算少。 还有就是开车的这个问题,我之前就有考虑过了,所以在这时被他怼的无话可回。 心头一懊恼,胡乱抓了个点回应:“那就算你开车接我不是什么吧,能不能不要再有给我熬鸡汤的这种行为?” 周瑜抬起黑眸,眸中隐含了笑意:“谁说前两天那鸡汤是为你熬的?我突然想喝鸡汤了专门去菜场上买的活鸡,准备下班回来喝的。谁料与你约谈你妈那件事,想你回去了肯定也不会再做饭,这才给你顺便带一壶过去。哦对了,我那保温壶你还没还我呢。” 我气到不行,快步进了电梯就想把他关在外面,可他不紧不慢地赶在电梯门关之前闪身进来。两人各站一个角落谁也没说话,等电梯门开后我先一步夺门而出,开门进去连鞋也没换就跑进了厨房,把他那只保温壶拿上了出去。 他还正站在对门口用钥匙开门,我口气不善地吆喝了声:“诶,你的保温壶。” 周瑜回转过身来,看了看我手上再视线回落于我脸,神色不变地走过来接了保温壶,却道了句:“贾小如,你现在的脾气挺像小时候跟我赌气时的模样。” 砰!我当着周瑜的面把门给重砸上了。 谁跟他赌气来着?还小时候!一听他提小时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有那样坏的人呢,抱着目的故意来接近我,都哪门子的恩怨要他来强出头。 正腹诽吐槽着,往房内走的脚步猛然顿住,我现在是什么心态? 原本那事是我心头的一根刺,别说拔不得,就连触碰都疼。可这会儿居然能够主动去想,会对周瑜痛骂埋怨,什么时候起变了心态? 一下子就不平静了,在锅里煮着面时也心不在焉,等面撩上来时已经烂成几段。煎荷包蛋又给煎糊了,最后只能把黄挑出来吃了。 填饱肚子后我就坐在客厅里呆,心思回念过往这段日子,再想起年初时还会觉得钝痛不已,脑中隐隐闪过那些人的脸和一些事,最后想得迷糊了闭上眼就睡过去了。 夜里是被冻醒的,只觉浑身寒犹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中,本以为是在做梦,只是将身子尽可能地缩起来,可仍挡不住那寒意。 昏昏沉沉中睁眼,一室漆黑,沉顿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是在客厅的沙上,竟然在这睡了半夜,而且空调也没开,难怪会觉得这么凉。 起身时感觉鼻子有点塞了,心中暗悠,这时候我可不能感冒。怀孕后不能胡乱吃药是常识,连忙去厨房间烧水,想要煮红糖姜茶来去去寒。但家里红糖有,翻遍冰箱上下都没找到生姜,想起自己多日不开火,就算做饭也都是简便为主,有动过念找对门去借,反正他之前也问我这边借这借那的,可念头只滚过就被我掐灭了。 最后就红糖煮了点水喝下,祈祷第二天不要感冒。 可老天爷似乎并没听见我的祈祷,再醒来时不但鼻子更塞了,头还昏昏沉沉的。 幸而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我一边嗅着鼻子一边漱口,没过一会鼻水就直往外流。抱着杯子喝了两大杯的开水,肚子被灌得鼓鼓的,症状却不见好转,熬到中午的时候明显状态不行了。我不敢吃药,穿上外出的衣服准备去医院问问医生这情况要怎么办,大人生病的病菌会不会影响到宝宝? 心中已经是懊悔万分了,干嘛要去胡乱想那些事,都过去了不是吗,是是非非再去纠结又有何意义?到底还是……放不下。 而那个放不下的人,就在我刚乘电梯到楼下时便撞上了。 他正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派出所的制服,看见我从电梯里走出来便目光盯上了。我不想理会他,打算直接从他身边越过,可就在擦肩而过时胳膊被他从旁拽住,眸光在我脸上审视了两秒询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很差吗?刚照镜子时并不觉得。 不管是昨儿因为保温壶的事对他还存了气,还是夜里翻腾思绪是因为他,我没给他好脸色看,冷哼了声道:“不关你的事。” 抽了抽胳膊,没从他抓握的掌中抽出来。 周瑜蹙了下眉头,也不介意我的态度,径直询问:“是不是感冒了?走,我带你上医院。” 这时候被风一吹鼻水就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被他看出来也不奇怪了。可我就是懊恼一副什么事都他做主的架势,被他拉着走了两步就顿住步子,恼声而道:“我自个会上医院去看,用不着你送。” 他回头来看我,眼神中露出无奈,缓了语气近乎劝哄的口吻:“贾小如,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别任性了好吗?咱们一块去医院检查下,让医生给你配一点对宝宝无碍的感冒药,尽可能地控制住别让自己烧。” 他态度一软我便作不起来,而且他说得能听进耳朵里去,如果真严重到烧的话怕对宝宝不好。于是我低头闷了声,任由他拽着走向他的车。 路上他问我可有吃东西,我点点头说熬了一锅白粥喝了点,没说的是那白粥喝来寡淡无味,吃没几口就吃不下了。现在肚子也是空空的,但人不舒服,一点胃口都没。 去医生那把情况一说,让我做个血常规验下有否感染病毒。这时候自是不敢怠慢,医生说什么便是什么,等化验单列出来给医生看,证实不是病毒性感冒后稍微安心了些。 医生给配了一些中成药,并且关照了药的用量,尽可能的多喝水,并且让我过两天再来复查一次。周瑜也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只保温杯,要让我直接在医院就先把药吃了。中成药是冲剂的那种,泡进杯中后很快便融化开了,我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微苦中带了甜。 等我把药喝光后,周瑜又转身走向开水间,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瓶矿泉水。他让我拿一下保温杯,我看见里面盛了半杯的开水,他打开矿泉水后就倒了些进到杯子里,随后对我道:“一会你上车后就多喝水,等回去了再煮些红糖姜茶驱寒。” 生病后脑子浑沌,不经大脑地就直言了:“昨儿半夜起来本想要煮的,可是生姜没有了。” 静了一瞬,周瑜质问:“为什么不找我拿?” 我别扭地转开脸,嘀咕一句:“不想找。” 于是他也没作声,一路沉默到车边时我盯了眼他的后脑勺,恼怒不知从何起,拉开后车座的门就进去了。周瑜没说什么,只在坐进车时云淡风轻地往后飘了眼,也不知道那目光有没飘到我身上就回头了。 我把屁股挪到他的椅背后面,人在往内塌坐,如此他就是看头顶上方的观后镜也看不着我了。一低眸,现自己还捧着那黑色的保温杯。这杯子一看就不是女用的,而且杯盖上有些磨损了,不像是新买的,怕是他放车上方便喝水用的吧。 忽然觉得这杯子外面炙热无比,跟他再亲密的事都做过,刚才我喝药用了他的杯子也不至于太过矫情,就是心里头有个声音经常在提醒:这是不对的。 135.最近的距离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可能是刚喝过药的关系吧,加上后座偶有颠簸,没过几分钟我竟打起瞌睡来。极力想让自己清醒,就算要睡也等到家再睡,可那瞌睡虫跟我不肯合作,一晃神就歪了头睡过去了。 迷糊中感觉身上有了暖意,熟悉的气息将我萦绕,但眼皮太沉便继续昏睡。 这一觉睡得很沉,恍惚中醒来时眼前一片昏黑,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不知身在何处。等坐起身来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车上,刚才能够躺下是因为在后车座。虽然周瑜的车子足够宽敞,但要把腿伸直也不可能,蜷曲得太久感觉腿脚都麻木地没知觉了。 车内开着暖风,一点都不觉得冷,但我的身上还盖了一条毯子。 不觉纳闷,他人呢?这毯子是从哪里拿来的啊? 推了下车门,现车门是锁着的。 隔着窗往外看,黑压压地看了好一会才辨认出来这是在公寓楼下,那显然毯子是他上楼去拿的了。这会儿不见他人影,不会是把我一个人丢车上睡觉他自个上楼去了吧。 正念转中看见有道身影走来,行色匆匆,近了便认清是周瑜了。 他来到车边第一个动作便是弯腰来看后座,与我隔着窗的视线撞上后愣了一下,随后走到前面用钥匙开了车门进来,“醒了?” 我问他:“你去哪了?”出来声音竟现嗓子已经哑了。 他蹙了下眉,把手上的袋子递过来,“想你睡醒了肯定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在这?” 他说:“这里面空调开着暖和,上去了暖气还得打一会。倒春寒要一阵的,这些天你就别为了省电不开空调了。” 我低着头不作声,心说他倒是还记得我之前总说他浪费电的事。 他买回来的外卖还是粥,不过里头有鸡肉片,粥汤是用鸡汁熬的。喝了两口,嘴巴里的寡淡终于有了味道,而且那米粒已经熬成了粘稠状,入口就滑进了喉咙。 不知不觉一碗就见底了,我看了眼袋子,里头还有一碗是原封没动的。 “想喝就都喝了吧,粥不扛饱的。” “你不喝?” 周瑜摇头,“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是附近一家粥记里的,我特意打电话过去让把米粒熬久一些,等做好了刚才过去拿的。两碗粥本来一碗是给你现在吃,一碗留着晚些你饿了热一下再吃,既然没吃饱就再喝是了,大不了我再跑去买一趟。” 我想了想,终归觉得当着他的面喝下两大碗的粥实在是不雅,于是道:“算了,不喝了。这会儿其实肚子已经饱了,再喝肯定撑,到时胃难受。” 周瑜也不勉强,把袋子的口给扎上后来收我的空碗,等走去垃圾桶扔了后才回走过来站在车窗边道:“上楼吧。”到了楼上他把药和粥都递给了我,并嘱咐道:“晚些你要再喝一次药,开水可先不喝,等下我熬好了姜茶给你电话,你过来拿一下。” 交代完他就转身开门进去了,留我一人傻傻地拎了满手东西站在门廊处。 回到屋内,想起之前他的交代,咬了咬牙去翻出遥控把空调给开了。刚在他车上睡着出了一身汗,背上很感粘腻,拿了衣服就进浴室洗澡去了。 足足泡了半小时,鼻子也通了,身上暖暖的才起身。 出去拿了电话一看,现周瑜已经打过一个电话进来。我正想短信给他说不过去拿姜茶了,却听门上传来敲门声,开门果然见是周瑜。 他的手中直接端了一只汤锅,不等我招呼便自行进了屋,边走还边问:“我刚打你电话没听见吗?”盯着他的背影闷声答:“刚才在洗澡。” 他点了点头,“你再把这一锅姜茶喝了。” 那一锅?他疯掉了吧。 可周瑜不那么认为,很殷情地去厨房拿了大杯子出来,倒了满满一杯后才回头看向我,“愣着作什么,赶紧过来乘热喝才有效果。” 不想跟他争,我走过去硬着头皮端了杯子就喝,但那一杯子实在太多了,喝到一半就喝不下去。还有也不知道他在里头放了多少生姜,辣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周瑜看我不喝还问:“怎么了?很难喝吗?” “太辣了。”我实话实说。 他有点迟疑地端起我放下的杯子,我想拦也来不及了,他倒是不怕被我传染了直接咕嘟喝了一口。然后见他眉毛都皱了起来,不用说其中的滋味他已经尝到了。 放下杯子时亏他还能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第一次煮姜茶,难免有失分寸,下次就知道放多少的量了。” “第一次?周公瑾,你放了多少生姜在里面?” 听我扬高声,他的眼神缩了缩,“也没多少,就是把家里的五六块姜都放进去了,我怕你不喜欢吃姜,煮好后还特意把姜片给捞出来了。” 我气得去推他,“你给我立刻出去。” 把人一路推出到门外,还听见他在嘴里分辨:“这你不能怪我,之前我从没煮过姜茶,刚听你说要喝我就想着立即给你煮好了送过来,就是稍微量放多了一些,这样对你更好吧。” 我把门用力甩上,终于把这瘟神给隔在了门外,然后听见他在外面喊:“我还穿着你屋里的拖鞋呢。”气顺不过来,直接对外面吼:“鞋子我不要了。” 这下终于安静了。 我往回走到桌边,端了他那锅姜汤就往厨房走打算倒掉,可倒到一半却住了手。 再不济也是他一片好意,我用得着动这么大的火,还把姜茶都倒了吗? 把锅放回了炉灶上,又加了些水重新熬煮。一边等火一边心里盘思着最近的情绪怎么波动起伏会这么大,我那引以为傲地雷打不动的镇定上哪了? 不过细数过往,好像对着周瑜我的从容与冷静向来都不太能把持。 但最近的情绪确实也与前阵子不同,并不焦躁,就是蓦然间心火会上扬,压都压不住。 更年期不至于吧,我连三十都没到呢,那会是什么原因?等把姜茶煮开后我就捧了笔记本电脑上网查,得出的结论是——怀孕使人易怒,情绪容易波动。 找到了答案也心安了,只要不是心里那个猜测就行。 喝了太多茶的后遗症便是一趟趟地往洗手间跑,跑到第三趟时我开始在心中责骂某人。到消停了睡着已经很晚了,可即便如此,半夜还是被热醒了,口干舌燥的。 只得起来去烧水喝,一时不查水壶没提住,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将我吓了一大跳。幸好里面余下的水都是凉的,不至于烫到脚,就是弄得地上一大摊水,我正准备去阳台拿拖把时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贾小如?出什么事了?” 蹙起眉头,大半夜的他怎么还没睡?不见我回应,他的声音越急了:“贾小如,是不是有事啊,你应我一声呢。” 我无奈地准备去开门,没料脚下有水一滑,身体控制不了平衡向后倒,我本能地张手想要抓住什么,被我拽到了沙扶手缓了下滑倒的身形,但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顺带着把茶几上的杯子都扑摔在地,出不小的动静。 这时门外的周瑜听见里面的异动,语声急了:“贾小如,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进来了啊。”没反应过来他进来的意思,就听见门锁转动,下一瞬看见他的人已经冲了进来。 我惊鹜地瞪着他。 而周瑜一见我摔在地上,脸色顿时白,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急问:“是不是摔了?能不能站得起来?”说着就来揽我的腰,要将我从地上抱起来。 在被他横抱而起的一瞬,我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怎么会有我门的钥匙?” 如果不是我失忆了的话,记得那门锁我换了的,还是他给帮着安装上的。总不至于他当着我的面就能把钥匙给复制了吧,我都有冲动去找找看备用钥匙是不是还齐全。 周瑜明显身体一僵,眼神躲闪了不来对我的视线,将我抱到沙上放下了转身就想走,被我拽住了他的衣角执拗追问:“周公瑾,你给我老实交代。” 他见躲不过去,只得小声吐实:“刚你在我车上睡着的时候,我拿了你的钥匙去打了一把备用。我没别的心思,就是怕你后面肚子越来越大时有个什么不便,就像今天这样突然摔了,我能够及时赶过来,不然你如果出个什么事,我得毁到肠子都青了。” 我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觉得无语,这世上能把偷拿钥匙去打一把的行为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还是为了我好的人,也就他周公瑾无二了。 而且他干这事,还不带一点心虚的。怕就是去给我买粥喝的路上“顺便”把我钥匙给打了一把,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把我钥匙还到我包里。 恐怕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天干的这事,当天就被拆穿了吧。 他见我脸色阴晴不定,语气忐忑地又道:“贾小如,你相信我真没别的意思,纯粹是因为担心你。今儿我回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眼皮直跳的,总觉得有事要生。我都没敢回房睡,就躺在客厅沙里的,听见你这边传出动静立即跑过来了,就这样还让你摔跤了。好像说怀孕后摔跤是大忌,我们不如立即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原本倒没什么,被他这么一说也不由急了起来,可别真的摔这一跤把宝宝摔出什么问题来。“那还不快走?”对他低喝了句就立即想从沙上下来,却被他给拦住,“别,你别下来走,我抱你下楼。” 就这样抱着?怎么着我也有百来斤重,他就算力气再大也不能把我从楼上一直抱到底下停车场啊。而且我摔那么一跤有缓冲,就是屁股摔得有点痛而已。 周瑜见我目光狐疑,大男子主义被激了起来,撩起袖子而道:“放心,我准能抱得动你,再不济也不至于半路把你给丢地上了。” 说着就当真伸手到我腿弯要来抱我了,被我喊住:“别,与其抱不如背吧。” 他愣了愣,“你肯让我背?” 我气不动他,作势要自行下地,他连忙背朝我蹲下口中喊:“我背我背,你上来。” 凝了凝他那宽厚的背,我默声将手放了上去。 贴在他背上被他背起的时候,我忽然回想过往,似乎这是第一次。即便是从小到大的这么多年,与他懵懂相恋时,有过一同骑车,一同上网的经历,却没有被他背过。 记得不知哪本书上看过,当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的时候,是两个人心脏靠得最近的距离。 电梯内,周瑜在聒噪地询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如果肚子疼一定要说知道吗?”我一着恼用手去捂住他的嘴,“你闭嘴行不行?” 他不作声了。 掌心灼热,是他唇的温度。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我把手缩了回来,却有点感觉无处安放,最后还是扒住了他的肩膀。 136.田螺姑娘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之后一直到楼下停车场两人都没开口,来到车边时周瑜才低道:“我先放你下来了。”顺着他的背我往下滑,双脚立地了他才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 上车后我已经冷静下来,在等周瑜把车开上路了才开口索要:“你不打算把钥匙交出来吗?”他倒是直白,摇了头说:“不打算。”紧接着又道:“原本你换锁我就不赞成,有你屋子的钥匙并不会妨碍到你什么,只是为了在必要之时能够及时给予帮助。” 我说:“像今天这种情形不可能天天都发生。”而且我没说的是,要不是他在外面急吼吼地喊,我根本就不会摔跤。 周瑜自有他的反驳言论:“是不可能天天发生,我还巴望着不要发生呢,可一旦有点什么事呢?而且你后面肚子大了肯定更不方便,咱们要往长远了看。” 我不禁气结,现在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拽着钥匙就是不肯拿出来是吧。 “等着,明天我就把锁再换了。” 周瑜看了眼我,琢磨着为我好的口吻:“贾小如,就不折腾了好吗?你想啊,锁你不会装,回头还得我来帮忙,然后我再找个机会藏一把钥匙去复制了,你那锁又白折腾了。” 心知他是故意拿话来怼我,反倒不恼了,我耸了耸肩而道:“这次不用你帮忙,我会喊了卖锁的过来一步到位。哦对了,我不打算买这种容易被复制钥匙的锁了,直接买你那边房子类似的指纹锁,既安全又可靠。” 看见周瑜的嘴角抽了抽,再开口声音已经憋闷:“那锁很贵的。” “贵倒无所谓,主要是能防得住贼就行了。” “贾小如,我不是贼。” “周公瑾,我有说你吗?” 周瑜沉默。这一战,我以微弱优势取胜。 大半夜的上医院只有挂急诊科,医生听闻我摔过一跤后倒也不慌,只让我在床上躺下来,用仪器贴在我肚子上听了一会儿胎心,又询问我可有感觉肚子疼痛。得到我否定答案后初步判定无大碍,让我密切关注两天,如果见红了必须立即来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医生说了没事,心中就也定了不少。 一来一回折腾得马上快天亮了,车停回到公寓楼下时周瑜突然道:“贾小如,咱不浪费钱了好不?一把指纹锁顶得上十来灌奶粉钱呢,回头你生了这些都是必要开支。” 我愣了愣,本来都把锁的事给忘了,哪想他还在纠结。 没好气地道:“你是孩子的父亲,奶粉钱肯定算你头上,节约不到我这边。” 这回周瑜瘪了,与我一同上楼时都垂头丧气的。我也不理会他,上楼后就径自开门进了屋,不过下意识地飘了眼门锁,心中疑问:当真要再换锁吗? 客厅地上还狼藉着,我心有余悸地绕开了水渍回到房间,躺下了想等睡醒起来再清理吧。 摔跤后遗症是醒来后觉得胳膊肘与屁股都很酸痛,屁股是因为坐在了地上的缘故,但胳膊肘酸痛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怀疑是当时去拽沙发一下拉伤了筋,当时不觉得,事后就起反应了,以致于刷牙漱口都有点抬不起右手来。 梳洗完走出卧室,边往厨房走边念转着早饭吃什么,目光扫过客厅并没察觉到异样。厨房里的灶台上搁着一盒牛奶,还有两片吐丝以及三片方腿肉放在盘中。 我倒走回到厨房门口看客厅,原本沙发旁边的一滩水渍这时已经没了。 如果不是我这屋子有“田螺姑娘”冒出来的话,那就是有人又登堂入室了,还自行给我安排了早餐。他倒是破罐子破摔,既然偷复制钥匙被我抓包了,索性就利用起这个便利是吧。 将吐丝烤了下,简单做了个三明治再搭配牛奶,还算丰富。 过了一晚虽然感冒没那么快好,但精神状态回来了,也有胃口吃东西了。我琢磨着这门锁到底要不要再换,不换的话等同于默许了这人肆意进屋,可换了的话像今天这种搭配好的早餐就没有了,而且不得不承认他那歪理也有几分道理。 手不自禁地摸上自己的肚腹,已经微微鼓起来了。现在才四个多月,后面五个月、六个月……眨眼就到,肚子越大行动就越不方便,我不得不为后面考虑了。 原本可以让老妈来这边陪我住,但老妈那纠缠了事还没解决,又在准备与魏文军结婚,即使有心也无力兼顾到我。这是我第一次尝到作为一名单身妈妈的辛酸。 喝着牛奶无奈地想,确实得有个人在身边啊,只是这个人可以是周瑜吗? 晃过此念去拿手机,应该该老妈拨个电话过去问问她那边情况了,程美华若当真有心起诉,那我得找肖东细谈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没这个必要。 可拨号过去老妈迟迟都没接,也不知道是忘家里了还是按了静音听不见。 今天是周末,老妈居委会应该也是休假的。我想了想,翻找通话记录里魏文军的手机号,还是那晚帮老妈坦白美容店的事时拨过的,没保存,幸而这几天电话也不多,往下拉了拉就找到了。拨过去很快被接起来了,魏文军质询的声音传来时周边似乎有聒噪声,我唤了声:“魏叔叔,我妈有和你在一起吗?” 魏文军:“小如?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你妈跟程美华在美容店里吵了起来,我怎么劝都劝不开。” “怎么会吵起来的?” “电话里说不清楚,你看你要是有时间就回来一趟。”说着魏文军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如此我自然是坐不住了,老妈那边的事一天不了怕是难以安宁。正要穿外套动身,门上传来动静,我顿住身形,看见周瑜开门进来,目光立即锁定了我而道:“贾小如,刚小虎给我来电话了,说程美华报了警,称你妈故意上她店里砸东西。” 闻言我哪有心情再纠结他不问自进的行为,二话没说就和他一道出门往家里赶。 路上周瑜安慰我不要太担心,到那边看了具体情况再说。我不担心老妈会吃亏,显然魏文军也在现场的,他不至于连老妈都护不住还让人欺负了去。我烦心的是究竟为什么老妈会主动闹到美容院去,不是跟她分析过其中利害,也让她等着派出所给结论了吗? 老妈是个急脾气,性子很刚硬,我有一半的脾性就像了她。所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导致老妈一怒之下去美容院找程美华。 一直提及美容院,可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我和周瑜却都不知道那美容院在哪里,我打魏文军电话也不接了,还是周瑜打了民警小虎的电话得知了确切地址才开过去的。 原来美容院开在镇街道上,离开小区也要好几分钟的路程。当我们停好车下来时,看见美容院门外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在看热闹,警车也停靠在路边。 我不是没见过大阵仗的人,像老妈这种情况都只属于小打小闹的民事纠纷,所以我倒也没有多惊异。从容走到门口时,周瑜便一手抓着我的手肘然后用身体挡在我身前。 冷眼扫过门内,正处于剑拔弩张中,但在视线落定到某处时不禁顿住,卫莱怎么会在这? 卫莱的肚子比上个月见她时要大上一圈了,即使穿着宽松的裙子也遮不住。她坐在美容店角落的沙发里,眼前这一幕争执似乎与她没有关系。 她是这家店的顾客? 我在脑中询疑而过的同时看了眼周瑜,他显然也看见她了,不过轻蹙的眉头与眼中的疑惑怕是同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卫莱。 眼下不是分析卫莱的时候,将视线回转到厅内。 老妈的脸色很难看,被魏文军拉在了一旁劝慰;而民警小虎正在盘问程美华事情经过,地上还有疑似碎了的玻璃小瓶和礼盒。看来在我们来之前,这里不止是争执这么简单。 依程美华所言是老妈突然跑来她店里跟她吵架,然后还把一套精油给摔了。她言辞灼灼,指着地上的玻璃碎片说这些都是证据。老妈在旁气到浑身发抖,冲上去又要跟程美华闹僵起来,被魏文军及时拦住了。 程美华也不买账,目光扫过我们一圈后就冷哼着道:“今儿你就是把你女儿女婿都叫来了也没用,你上我店来乱砸东西我就报警抓你怎么了?这个世道还是有王法的。” “王法?”我再也看不下去,缓步走上前,似笑非笑地看着程美华道:“你给我说说前因后果呢,为什么我妈会无缘无故跑你店来砸东西?让我来评评看王法站哪边。” “小如,你别听她胡说,分明是她在外面到处造谣说我偷她店里东西,我才气不过来找她评理。连派出所都还没下定论,她凭什么到处说我是贼,偷了她的仪器?”老妈恨声道出实情,又指了地上的玻璃碎片道:“程美华,你摸着良心讲话,这套精油是不是我买下来了?那现在我砸掉是不是我的自由?明明我在你这做背部精油按摩就六次,你上面却莫名多了四次出来变成了十次,问你要个说法都没有。我索性不做了,把精油都砸掉行不行?” 虽然老妈气到语焉不详,但大致意思我已经听明白了,就是说地上的玻璃碎片确实是老妈砸的,不过她砸的是她自个掏腰包花钱买的。 程美华也是凶悍的主,撩起袖子就准备跟老妈再大干一场,可角落里一声低唤传来:“表姐,这事就算了吧。” 不止是程美华,我跟周瑜也都同时把目光转过去。 出声的人竟然是卫莱,而且她唤谁表姐?程美华? 137.同进医院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果然程美华往沙发疾走两步,焦急而询:“表妹,这事怎么能这么简单就算了呢?她偷了咱们仪器不说,又上门来吵闹还砸东西,这是败坏咱们这店的招牌啊。” 卫莱抬头,眉目间一片淡色,“算了,少了仪器就少了吧,至多再买一台是了。” “可是……”程美华还要争辩,被卫莱起身截断:“表姐,我说了,这事到此为止。” 我不禁对卫莱侧目,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强势的时候。以往她给我的印象都是柔弱的,楚楚可怜的,哀怨的,还有令我讨厌的。 今天她挺着大肚子站在那,从气势上就压过了程美华。 于是张扬如程美华,也没了声。 顿时店内气氛诡异地安静下来,别人不明白是什么状况,包括老妈也惊愕地看着那处,都闹不懂突然间气焰嚣张的程美华会去听一个大肚子孕妇的话。 余光中看见周瑜推了推小虎,这才让人回神过来询问是否还要记录案件,程美华犹如被抽走了气的皮球般恹恹地回说不用了。那小虎与一同过来的两位民警自也没道理留下,跟周瑜打了声招呼便先后出了门,也将门前围观的人都驱散了。 老妈我让魏文军陪着一块先回去了,虽然老妈仍心怒难平,但还是点了下头离开了美容店。于是原本聒噪的店内就剩下了我们几人,程美华态度难免恶劣地道:“好了,现在我也不追究这事了,你们还杵在这作什么?妨碍我做生意吗?” 卫莱开口:“表姐,他们是我的朋友。” 程美华惊了一下,讪讪地扭身往楼上而走,将空间留出来给了我们。 “抱歉,我并不知道跟表姐闹矛盾的人是你母亲。”卫莱蓦的开口便是对我道歉。 我浅笑了下,轻声回:“用不着对我抱歉,该承担法律责任的人是程美华。” 卫莱的眸光闪了下,定定地看着我。 不是我对她心有成见,而是这个歉我领不了。程美华之前报警是因店内失窃,而老妈与她合伙人同为嫌疑人配合警方调查工作,我无可厚非;但这次她在警方未有定论前四处造谣在先,再假称老妈故意砸她店闹事为由报警,两件事合到一起可不是一句“抱歉”就能了的。 “不经调查清楚就恶意诽谤,败坏我母亲的名声,这件事我希望程美华本人出来说清楚,否则我不介意告她诽谤罪。” 卫莱沉默了一会道:“贾如,凭良心讲我表姐本是受害人。” 这话出来我便笑了,目光环视一圈缓缓问:“这家店其实是你开的吧?” 卫莱明显眸中一惊,也证实了我的猜测。 程美华如此跋扈之人怎可能会听自己表妹的话,唯一的可能便是卫莱才是这家美容店真正的老板。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之前程美华报警、肆意造谣是卫莱的授意呢? 与她几次冲突,从没有过正面交手,即使是离婚案中我也只是作为了旁观者。没想到命运喜欢跟人开玩笑,兜兜转转,让我与她在老妈这件事上正面交锋了。 卫莱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我并不知道余文慧是你母亲。” 我眉毛一扬,“言外之意是,如果不是我妈就任由你表姐肆意诋毁了?” 这时卫莱快速看了周瑜一眼,不见他表态则只得再道:“不是你想得那样的,我已经从警方那取证过,跟表姐合租的美甲师基本已经排除在嫌疑之外,那么唯有可能就是另一个人了。所以表姐提出对外施加压力,我并没反对,也怪我将店交给表姐打理后没有心力来管顾,直到今天才有空过来一趟,却就撞上这事了。” “这不过是你们的推测,根本就没真凭实据指证我妈。” 我刚话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询:“老大?” 回转过身,竟见吴觅站在美容店门口,他还抬头看了看是不是走错地了。 周瑜蹙起眉:“你怎么也过来了?” 吴觅嘴动了动,没作声,目光却忍不住向内而飘。不用问了,显然是卫莱叫他来的。 他们之间目前是什么情形我不关心,卫莱把吴觅叫了过来顿然让局面变得复杂了,怕是她在看见我们的时候就预想到会有当下情景,于是机智地先一步喊了吴觅。 吴觅犹不在状态,懵懂而问:“老大,你们都在这店里作什么啊?贾如要做美容?但是……”他又去看卫莱,欲言又止。 见此情形,我估摸着连他都不清楚卫莱开了这家美容店。 周瑜也来看我,意在征询我意见。我说:“是你自个兄弟去一边解释好了,用不着问我。” 于是周瑜拉了吴觅走到门外,室内便只剩了我跟卫莱两人。 卫莱许是站得久了腿酸,移动了下步子朝这边走了一步,盈盈看着我轻声而道:“贾如,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行吗?我店里丢了价值一万多的仪器也不追究了,自认倒霉,你那边就也帮你妈担待些,算是我处事不周,不要再闹上法庭了。” 我冷眼看着她,可以说她将姿态放得很低,以前就是这样,所以总能引人怜悯。但是我最厌烦的就是她这种低姿态,好像全世界都亏欠了她似的。 语声清平不带任何私人感情色彩:“上不上法庭不是我说了算,权看事情轻重。这起案子我身为当事人的家属,不方便参与案中,如果我的母亲因为你表姐的恶意中伤而导致名声伤害严重,我们不会保留提出申诉的权利。” 卫莱身体颤了颤,目光中多了怒焰:“贾如,你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我垂下眸,“当年你缺席我父亲的表演导致表演失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任性的行为会令一个人终生有憾?今天你又无视法律底线恶意损坏别人名声,有没有想过很可能会毁掉另一个人的人生?” “卫莱!”是吴觅的惊呼引我猛然抬头,只看到卫莱突然身体绵软而倒向茶几,而茶几旁边还有砸碎了的玻璃,我出自本能地迈前一步去拉她。 被我拽住了她的胳膊,可没防备她的身子太沉,我的力量根本拉不住她人,反而跟着跌过去。我是膝盖先着地的,紧接着手肘磕在茶几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最后反应能做到的只有是不压在卫莱身上,但是无力阻止她摔倒在地。 周瑜和吴觅都疾跑过来,程美华也闻声从楼上下来,看见底下情形后大惊失色地喊了起来:“你们怎能这么欺负人的,一大帮人打一个孕妇,还有天理吗?” 吴觅抬头怒喝:“胡说八道什么?还不来帮忙扶人!” 程美华显然是认识吴觅的,被这么一喝吓得立即闭了嘴。 我被周瑜先揽住腰抱了起来,耳边是他的急问:“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伤得地方多了…… 膝盖因为跪在了玻璃渣上,有着明显的刺疼,最疼的还是手肘那一下。本身我就有拐伤,这一下再重磕,整条手臂都疼到抬不起来了。 我最担心的不是这,而是接连摔跤会不会伤到肚子里的宝宝。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肚子沉沉坠坠的,说像疼又不像。 可我这边的情况与卫莱那处一比,属于是轻的了。卫莱摔在地上后就痛呼出声了,吴觅想要把她抱起来,可是一动就好似越加痛,弄得吴觅手足无措。程美华赶过来也帮不上忙,急慌慌地问要不要喊救护车。 还是周瑜当机立断低喝:“直接送最近的医院!” 吴觅被喝醒,拦腰将卫莱从地上抱起了就往外冲,越过时我看到在他怀中的卫莱惨白了一张脸,双手紧拽着他的衣服像是忍着多大的剧痛,但目光却飘向了我。 心念蓦然晃过,我惊瞪了眼,视线交汇里她敛回了眸光把脸埋进了吴觅怀中。 周瑜把我也抱上了车,等他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后先不急着启动,而是冷静地凝着我问:“贾小如,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伸出左手指了膝盖和右手肘,但说出的却是:“比较担心肚子里的宝宝,我现在说不上来,就是有种很特别的坠痛感,有点像要来例假的那种感觉。” 他脸色一变,二话没说探身过来给我绑上安全带,一边启动一边安抚我:“你别怕,我现在就送你上医院,这边最近的医院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点点头,“就在这条道的尽头处有一家乡镇医院。” 周瑜一脚踩下油门,车子飞驰了出去。 几分钟便抵达了乡镇医院,周瑜跑下车绕过来时我已经先一步推门下车了。但他上来就将我横抱而起,并且出声制止我的反对:“现在你最好别走路,一切等医生检查过再说。” 周瑜是直接抱着我跑进妇产科的,但乡镇医院只有一位医师在诊,护士拦下我们说前面有位急诊的孕妇刚送来。不用等我们征询,已经听见医生办公室里传来吴觅的急吼声:“医生你快想办法,她肚子很疼。” 周瑜蹙了下眉,只得把我放下到椅子里,眸光扫过我脸色追问:“现在还感觉难受吗?” 我不太确定,沉坠感仍有,但就只是隐隐作痛,想了一下后说:“你扶我去一下洗手间。” 周瑜本想再抱,被我摇头拒绝了,他总不能抱着我闯女厕所吧。 在洗手间里看了下,发现并没见红,心里稍安。 听见周瑜在外面沉不住气地喊问:“贾小如,你好了没有?” 我从里面走出来,他立刻上前来急问:“怎么样?”冲他摇了摇头的同时,看见那边吴觅从医生办公室慌急寥寥地跑出来,周瑜闻声回头,沉喝出声:“觅子,你干什么去?” 吴觅顿步,满脸焦急慌乱且语无伦次:“医生说这里检查设备不齐全,卫莱一直喊疼,我……我去开车过来。” 乡镇医院的医疗设备确实不可能像大医院那样齐全,如果是医生建议的话,那卫莱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138.卫莱的心思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低斥:“还开什么车?直接这里叫了救护车送市区医院。” 吴觅这时早就慌了神,听见周瑜如此吩咐又立即回走。 一阵忙乱后吴觅与卫莱跟着救护车走了,我这才进到医生办公室做检查。医生一听我也是摔了一跤,嘴里不禁谴责起来:“你们年轻人怎都如此不小心的?怀着身孕身边不得有个人吗?刚送来一个也是,那么大的肚子居然还能让摔了,疼得脸都发白了。” 她不知道,刚刚那个孕妇和我是一同摔的。 替我按了几下肚子后,同样的也是问我可有见红,我答说没有,便叮嘱我多留意。 夜里我是被噩梦惊醒过来的,梦里的场景在睁眼一霎就模糊了,只觉得心跳剧烈,压抑的我呼吸都难。起身去如厕,当看到裤子上有一抹红时我惊骇不已。 慌乱中手机也找不到,穿着睡衣就跑出了门。 等周瑜开门看见是我时黑眸一沉,“怎么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立即去医院。” 医生诊断出来我心凉了一半,说孩子的胎心不太稳定,我有流产迹象,如果能够在这一两天内不出血,再卧床保胎一周到半月,问题可能不大;但如果…… 后面的可能性我不敢细听,脑子是发麻的。反倒是整个过程中周瑜比较冷静,他一边仔细听着医生的分析,一边还不时地提问要注意什么。 周瑜在医院开了一个病房让我住下来保胎,前前后后的事都他在跑。像是得了一块心病,我时不时跑去厕所看还有没有见红,看到依旧有心里就慌到不行。 从厕所出来就被周瑜抓了手,一直拉着走到床边坐下。 “贾小如,你现在需要休息。” 我怔然看着他,喃喃而问:“如果我流产了……” 他抬手捂住了我的嘴,冲我摇头,“相信我,你不会有事,宝宝也不会的。” 看我茫然,他又把我给摁了躺下,盖好被子轻声说:“闭一下眼先,我就在这。” 不知道是他轻缓的语气让我神经终于松弛下来,还是本身就真的累了,闭上眼没过一会便意识模糊睡去了。 我跟肖东请了一周的假,理由瞒不过去,实话实说了。 这边周瑜因为要上班不可能一直在医院陪着我,所以还是告诉了老妈。老妈当即坐车赶了上来,等周瑜离开后老妈盘问我怎么回事。 我只跟老妈说之前就有点征兆,没有提及在她与程美华闹过离开后摔跤的事。不然怕她想多,会觉得是她的事连累了我。 可这隐瞒不到晚上就被拆穿了。 傍晚时分老妈去打热水,回来就脸色不好地问我:“小如,你给妈说实话,到底是因为什么有流产迹象的?”我心头微顿,有些捉摸不定地反问:“妈?怎么了?” “刚才我撞见程美华了,她说你们合起伙欺负她表妹,把人害得流产了。” “你说什么?”我从床内惊坐而起,程美华说卫莱流产了? “程美华在胡说。”门边突然传来周瑜的否定,他径直进门,身上还穿着制服,显然是从派出所直奔医院来的。在我询疑的目光里,他走近了解释:“刚在楼下撞见觅子了,医生开了保胎药,也是让留院观察,他在楼上开了一间单人病房给卫莱保胎用。” 跟我在同一家医院不稀奇,室内三甲医院是有,但专业的针对妇产科的权威医院还只有这一家。听见他说卫莱也在保胎,我悬起的心才回落下来。 老妈也意识到是被程美华给诓了,懊恼不已地道:“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么会认识这么样的一个人。” 周瑜劝慰:“阿姨算了,不要理她就是。我不在期间,没有什么事吧。” 他嘴里问着目光却转向了我,见我神色抑郁便也明白情况还不乐观。其实下午的时候就没那么明显了,只隐约有一丝红,可我心头始终放不下。 晚上周瑜本想留下来陪夜,但被老妈在十点左右的时候赶回去了。 老妈回头来问我:“你跟他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我敛转眸光看向别处,具体什么情况我答不上来,目前而言现状大概便是老妈所见到的了。离婚了,却因为很多事还绑在一起,比如老妈的事,比如,孩子。 在发现见红时,惊骇之余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他;听见医生说我有流产迹象,他比我要更冷静地安排各种事情;假若说身边没他,这些事情全都我一个人来做的话,得有多强大的心脏才能负荷这所有? 耳边传来老妈的轻叹声,她没有再追问。 庆幸的是一夜过后没再见落红,医生来测宝宝胎心,还不是很稳定,建议再留院观察两天。会遇上卫莱并不太过意外,刚好老妈回去给我熬鸡汤了,而周瑜也上班,我去医生那边做胎心监测时她也在。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从医生那边出来了卫莱追上我,“贾如,你没事吧?” 我往后退了半步,并没作声。 “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幸好你我都平安。关于美容店的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好吗?” 抬起眸,目光冷凛地看向她,一字一句问:“你是不是故意摔倒的?” 卫莱面色一变,直觉反驳:“怎么可能?我怀孕都七个月了。” 我瞥了眼她那浑圆的肚子,轻声道:“这事换别人身上不可能,到你身上却有可能。你叫吴觅过去无非就是想让他看到这一幕,否则我想不出你会喊吴觅去的动机。” 空间仿佛静止了。 若非眼皮底下那双脚一直站在跟前,我都要以为她走了。 隔了良久才听她开口:“没错,我是故意叫阿觅去的。不过我没想过要害你,当时腿软而倒时没想到你会突然来拉我,之后所造成的后果有在意料中也有意料之外的。” 她所谓的意料之外是指我吗?自嘲地弯了弯唇角,还真是我多管闲事了。 盯着她的肚子讽凉而问:“难道你就不怕那么一摔流产了吗?” 却听她道:“孩子七个月了,早就成型了,最坏的打算也至多是早产。而且当时我软倒时身体还能把持得住,不至于让自己摔得有多伤。” 连这些她都计算精准了?我眯起眸,“你的目的是什么?” “吴觅。”她倒是对我坦然,“我想跟他复合。” 这答案让我惊异,也感到意外,即使想过她可能是在算计吴觅,却没想是为了复合。 不怪我往别处想,身为律师的直觉便质问:“你还打算从他身上谋求什么利益?” 卫莱淡淡一笑后道:“如果他身上有可谋求的利益,早在跟他还处于婚姻关系中我便刻意得到了,何必还要到离婚后来谋求。唯一念想的无非是爱吧。之前我以为即使官司打输了,轩轩判给了他,至少我肚子里还怀了个宝宝,我可以一个人把宝宝带大,但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她冲我凄凉地道:“贾如,你没有尝过一个人去医院产检的滋味,每次都有阿瑜在帮你忙前顾后,不知道一个人站在漫长的队伍中等到腿酸的滋味,不知道医生说胎儿不稳时的心慌意乱却无处可说的滋味,也不知道有时翻个身都觉得困难却无人问津的孤独滋味,这些你都没尝过,你被阿瑜保护得像公主。曾经我有多羡慕你,就有多憎恨你,为什么阿瑜的眼中就只看得见你,为什么我守在他身边得到的结果是被推给了他兄弟。” 这是第一次我跟卫莱真正的直面问题,以前都是几经辗转,各自在各自的故事里发酵。 不过我看到卫莱眼中并没有恨,只有落寞和哀怨。 她说:“我一直认定了自己不爱吴觅,包括吴觅也这般认为着。所以我们哪怕结婚后也周而复始地争吵、冷战、再和好,一次次的磨得彼此都受伤了,只能走上离婚这条路。婚姻这条路我走得失败之极,本想离婚后重新生活,可发现忽然就像没有了重心,无论做什么事都提不上劲。” “到那天产检看见你们时,我猛然间觉得你们离我好远,浑噩的日子里念起阿瑜的次数几乎屈指可数。而他一如既往的,只要有你的地方,目光永远都离不开你。说起来还是得亏你们,产检那天撞见阿觅去帮你挂号,被他撞破我怀孕的事,我才一棒子被打醒了。” 听到这处我明白她要表达什么意思了,却觉得无比讽刺:“你是想说你以为爱了周瑜半辈子,结果跟吴觅离婚后才发现真正爱的人是他?” 她却说:“也不是。我没你跟阿瑜那么长情,在明知道没希望的情况下还一直痴心不改,其实与吴觅最初结婚时我有想过要跟他好好过的,可婆家与孩子的双重压力击垮了我,让我只想从这段关系里抽身,很多事不去经历无法参透悔悟。只不过我得到的教训要比普通人都惨烈些,再见吴觅时才明白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心系在了他身上。” “这些话为什么不和吴觅直说?何必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伤人又伤己?” 卫莱惨笑了下:“你以为我想?他在上次撞见我产检后就跑得没踪影了,如果不刺激一下他,我跟他怕是在生完孩子后又要上一次法庭。” 最真实的答案也最现实,确实哪怕卫莱瞒着吴觅偷偷生了这个孩子,将来有一天被知道,只要吴家二老强势想要,终归还是会牵扯到孩子抚养权问题。 139.两个人的博弈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无心去管她跟吴觅一家的恩恩怨怨,沉念想了下道:“关于美容店的事,我希望程美华向我母亲郑重道歉,我会暂时保留追究权。如果谣言没有制止,还仍在蔓延的话,那只有法庭上见了。” 美容店的事在扯入卫莱后就变得更复杂了,考虑到老妈要准备与魏文军结婚,不能一直牵扯在其中,我还是决定退一步。 卫莱眸光定了定后点头:“好,我会让表姐向你母亲道歉。” 话到此也没什么可继续的了,转过身准备回病房,却对上一双戏谑的眼。 肖东会来医院看望本在常理之内,可显然被他撞见了我跟卫莱对峙的一幕,而且还听到了内容,才会是现在这副打从进病房起就一直眸光复杂看着我的神态。 我忍不住打破沉静:“你是来看望我的还是来研究我的?” 肖东笑了下说:“当然是来看望了,顺便研究下你这心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掀了掀眉毛,岔开话题:“看望人都不拎东西的吗?” “你当你是坐月子呢,还拎东西?万一有个啥,拎来的东西还给你添堵呢。” “你个乌鸦嘴,我什么事都没有。” 肖东失笑,眸光一转落在旁边一张空床上,冷不丁地问:“这两天都他在陪你?” 知道他在问什么,坦然否定:“不是,是我妈晚上陪的我。” 他耸了耸肩,目光回转到我身上落定,“你不打算跟我说说这次事件的具体情况吗,怎么又跟那卫莱牵扯上了?” 电话中请假时只说身子不适,可能要住院一周,并没说及具体原因。故而此时肖东会有此一问,而他刚才听了我跟卫莱谈话的大概,怕也能猜到什么了,无意义再隐瞒。 于是把从美容店偷窃案开始的经过都给他说了一遍,他听完后直接冷笑出声:“小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那女人随便几句卖可怜的话,你就撤销起诉的念头了?那你母亲所受的不白之冤,和名声被毁,就这么一笔带过算了?难怪当年你要输给那女人的,论起手段和心机,你差的不是一截。” “当年我不是输给她!”我被肖东数落的脸一阵红一阵青的。 “你能否认心底对她不介怀?” 这个当然不能否人,对卫莱的介怀一直都有,可当年我是因为父亲的死、周妈妈的拒绝等一些事都绞在一起,才会低头向命运认输。 肖东拉过椅子坐下,“现在来分析你的心态,你打算这事就此算了是因为涉及到了卫莱,因为这次你们都在同一个事件里受到意外的伤害,不管这意外是无意还是刻意的,你都不想与她有过多牵扯,这是出于你的一个防卫心理。然后呢,你跟周瑜借着这次事件重新在一起?你们之间曾经致使离婚的那个根结,解除了吗?还是你就想这么得过且过?” 这就是肖东。抽丝剥茧般地把问题摆出来,分析透,却不是为了表面的目标,更深的藏在最后,亮出来时使对方毫无防备。 我即使熟知他的套路,可还是被那最后一句给刺到了。 得过且过,说得不正是现在的我吗? 肖东说:你先得认清自己的本意。 可是我没法像他这样理智地来分析身边的每一件事,在有事生时只能全凭直觉去判断。他大抵的意思我明白,无非是警告我莫要再重蹈覆辙,作茧自缚。我也一直在警醒自己,所以一次次地在周瑜意图明显地靠近后还坚持着底线,不让那距离缩为零。 或者换个角度说,我和周瑜之间还隔着一道界线,一条鸿沟,剪不断也跨不过去。 肖东在临走时问我想不想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问他怎么个置之死地而后生法,他说:你等着便可。 之后肖东每天都来,法院如果不忙的话,他的时间还是能自由支配的。像是算好了一般,总在周瑜早上赶过来查探我情况去上班后,他就踩着点来了。 当然不可能避得开老妈,接连三天后以肖东的圆滑世故,自是与老妈什么都能聊了。 等他走了老妈便问我了:“你这上司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我回说没那事,老妈就问怎么这领导天天都来看我,想了想,找了个比较中肯的回复——他比较闲。 老妈半信半疑,又观察了一天,等到晚上的时候便跟我琢磨起来:“小如,你妈我虽然思想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但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你这上司瞧你的眼神可不像你说的没那回事的样子,否则人家一个检察官凭什么三天两头跑来看望自己的一个下属,就算是你学长对你格外照顾些,但这个度我看得分明,是跨过去了。” “妈,你想多了。”我依旧如此说。 老妈摇了摇头,复杂地看着我道:“这事还得看你怎么想,小瑜虽然对你如此细致,也确实掏心掏肺,但他那家里头的事始终横隔在你俩头上;如果你真的放不下,妈也不想再逼你了,只要你想好是不是要过那日子;可如果你觉得没可能跟他再过,那何必把人家一直吊着呢,早断早了,放了他也放了你。” 听到最末处不由怔住,现在我这样是在吊着周瑜不放吗?既绑住了他,也绑住了自己? 老妈看我这般叹了气道:“你是我闺女,我自是站你角度去想事,想你早日解开心结。可平心而论,小瑜这孩子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就算有小主意也坏不到哪去,主要是他家里人。现在他既没娃又单身,人又长得好看,若不是吊在你这还愁找不到媳妇?反过来看你,28岁的离婚妇女,大着肚子,马上娃落地了就是个单身妈妈,哪怕你这皮相还不错,想再婚找个不错的,一个字——难。” 老妈这话说得很刺耳,可也很现实。这本身就是社会形态。 我略赌气地回说:“我不找人了,也不想再结婚了。” 老妈轻哼了声:“就一直这么单着?你现在嘴上硬,等以后你肚子里的那个生出来了,就知道一个人过日子是什么滋味,不说别的,外边人的冷眼就够你这性子别扭的,还别说有时病了身边没个人端茶递水的凄凉感了。” 我心有触动,抬起眸凝看老妈,她这是在拿自己做例子吗?当年她跟老爸离婚后,就是这么过来的?我记得那时一直住校,即便周末也不太想回去,一次两次还找借口,后来就直接不回了。现在想来似乎那时候的自己很不懂事,也从没想过老妈一个人的艰辛。 老妈揣摩出了我的心思,立即道:“你别往我身上来联想,现在是在说你的事。妈只是给你提个醒,单亲家庭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所以希望你还是为将来打算,就算不为你自己,也为你这孩子打算,万一,我也是说万一等你生下后,小瑜那边知道了这孩子要来跟你抢呢,你是给还是不给?” 我心头沉了沉,坚定而道:“孩子的事我跟他谈过了,他不跟我抢抚养权。” “他不抢,不代表他父母不来抢。小肖还跟我说到过你们一同学闹离婚的事呢,不就是男方父母强势想要孩子打官司的嘛,最后还赢了。” 我满头黑线,这肖东是什么时候把吴觅跟卫莱的那起离婚案告诉老妈的? 看老妈就像被洗脑了般,我怎么有种被这只狐狸设套拉进深坑的感觉? 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了:“好了妈,我困了,咱不聊了吧。” “困了就睡吧。” 可等到躺下后,老妈突然又道:“当断则断,不能跟人家好了就别拖着不放。没有更好的选择,不妨尝试和你的学长小肖试试看吧,也好断了人家的念。” 心思很奇怪,居然在琢磨老妈话中两个“人家”的代指,前一个应该是指周瑜,后一个,似乎一语双关,可以想成是周瑜,也可以想成是肖东。 沉入梦中前想的是,老妈什么时候讲话如此深奥了? 在医院保胎了一周,除了头三天提心吊胆外,后面每次检测都一切正常。医生也说可以出院了,只是叮嘱我不能再大意了,怀孕见红是非常不好的事。 入院那天是周末,一周过后出院这天自然也是周末,周瑜是休假的。他一早便过来医院,又去医生那问清楚了要注意事项就开始为我办理出院手续。 肖东来时他刚好不在,看见我穿戴整齐挑了眉问:“要出院了?” 我哼了一声算作回答,心里却没来由地一揪。肖东筹谋了几日的暗涌,要正式搬上桌了,我身为主角却应诺了旁观,不知道等下会是什么样的场面。 周瑜办完手续回来病房就是看见的这样一副画面:我静坐在床沿上,肖东站在身边较近的位置,与老妈欢悦轻松地闲聊着。 即使不转眸去看,也能想到这时周瑜必然眉宇蹙起。 周瑜走进门,淡声问:“肖检察官怎么过来了?” 肖东却故作讶异:“周所也在?哦,我倒是忘了今天是周末,周所休假的,前几天每天过来刚好与周所上班时间不巧,总也没碰上。” 我看见周瑜眼角抽了抽,黑眸敛转向我:“他每天都过来?” 肖东也看我,“小如,怎么你没和他提吗?” 我有些无力,这两个男人的战争又开始了,然后还牵连到我。 肖东先笑了,却把手搭在了我肩膀上,“没事,知道你为难,那就我来说吧。”视线移转向周瑜:“周所,今儿乘着阿姨也在,就别让小如为难了,我们把话说清楚吧。” 周瑜依旧看着我,口中却问:“要说什么?” 我垂了眸,听见肖东道:“小如已经答应跟我交往了,阿姨也同意,所以请周所以后稍微避嫌一下。当然,小如现在怀的是你的孩子,你有权探视跟孩子有关的一切,今后小如把宝宝生下来了,你同样有探视权。” 内心里的波澜不能说风起云动,但还是会忐忑。不知道周瑜接下来的反应是什么,暴跳如雷?沉痛难过?而且我真不知道肖东何时说动了老妈也配合他,这时候本该老妈绷不住的时候居然也淡定地坐在那,任由事态展。 匆匆抬眸一瞥,却不由怔愣。 周瑜脸上既没有怒意,也没有痛色,就是一片平静。 平静地就像是听肖东说了一个故事,而故事的主题与他无关,一样的闲淡。 我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他,可这一刻却有些捉摸不定他在想什么。 肖东见他不语还提醒了声:“周所?” 140.肖东的敛藏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这时周瑜才嘴角微微牵起弧度,眸光从我身上移转向肖东,“答应和你交往并不是结婚,只要贾小如未婚一天,我就有权利追求她。肖检察官急着来宣告,是怕有人和你竞争吗?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呢。” 老妈不淡定了:“不是的小瑜,我知道最近因为我的事和小如这边都你在忙前忙后的跑,可你跟小如两人不能就一直这么耗着,总要一个另娶,另一个再嫁的。” 周瑜:“阿姨,我明白现在你对我有很多不满,但是请给我时间做给你看。你说另娶再嫁,可自我打小起就从没有过第二个念头,我这辈子要娶的老婆只有是贾小如。” 我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颤,余光里看到老妈也失怔了。 肖东一声轻笑打断了凝固的气氛,“既然周所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再多费口舌。回头我跟小如商定了婚期,一定第一个通知周所。” 周瑜却不再理会他,当这个人不存在似的,径自对我道:“出院手续都办好了,要走了吗?”没理由继续在病房里耗着,我只得起身,本也没什么随身物品,就一个背包在地上。 结果肖东与周瑜同时弯腰伸手去拿,空间凝沉一瞬,肖东先一步拿起了包,嘴角抿起一抹笑,算不上得意,但相映照下周瑜的脸显得有点沉。 走出医院,肖东便让我们在门口等一下,他去开车过来。 周瑜长身而立于一旁没有动,等肖东走出了一段距离他才移步到我身边,目光悠远地落在不知名处,轻声问:“怎么突然就做了决定?” 老妈在另一侧干咳了下,有意走开些距离。 我语焉不详地回应:“也不算突然,之前就跟你提过的。” 他轻嗤了声,忽然转眸过来,“你真想再嫁?” 心头一刺,被他幽然的眼神锁视着差一点就想摇头,强自镇定了才能勉强迎视着他道:“这在今后总会生的,不是吗?” 周瑜静看我一瞬后移转黑眸,好久才应了句:“是,总会生的,只是时间问题。” 心里边沉了沉,还是又说:“你也会另娶的。” 瞬间他咧嘴而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微仰了头,“也许吧,谁知道呢?” 肖东的车子开过来,我跟老妈先后上车,周瑜就站在一旁默看着。等车开出去很远了,也还从观后镜里看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处。 眼睛突然有些涩疼,心间的某处无可控制地习惯性隐隐作痛。 在车上时老妈就对我说这阵子不如住家里吧,别一个人待在公寓了,这样她好照应。我张了张口,对上肖东看过来的视线,把到口边的拒绝咽了回去。 如果当真决定要迈出这一步,那就第二步、第三步继续迈吧,否则今天这一出都是白搭。 老妈把肖东让进了屋,称呼从原先的上司到小肖,再到现在的小东,递进式的亲切。还留人家吃饭,她则立即去菜场买菜。 等老妈走了后,室内就剩我跟肖东两人了,我忍不住问:“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肖东耸耸肩,心情愉悦地靠在墙上道:“我所言与所做你都不是看见了,怎么还来问我。” “我何时说过答应与你交往了?” 他眨眨眼,一脸无辜:“不是刚刚在医院答应了吗?我既然提出来,你没有当着你母亲与周瑜的面提出反驳,自然就是承认了咱俩的关系。” “可那是你说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让我等着。” 他轻笑着向我走来,在离我一步之远处停下,“小如,你徘徊在与他的牵扯里拔身不动,我能做的就是借一把力给你,可选择权还在于你,在于你是想要过回原来颠乱的生活,还是想要从这泥潭抽身而出。然后我虽然是你的学长和上司,咱们交情也不错,但也不能是平白帮忙,总要收取一点报酬,比如,你以身相许。” 我咬牙懊恼:“我收回之前的应诺,鬼才要相信你。” 肖东一伸手将我逼退到墙角里,“真的就非他不可吗?即使他或他的家人伤你至深?如果我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于你也是于我呢?你答应与我交往、商谈婚事,看他周瑜能为你做到哪一步,如果他退缩了,那么你及早看清也可抽身;如果他当真为你不顾一切,就一定会将你们离婚的结抹平了来,到时你再与他重修旧好也不迟。总要,”他顿了顿,看着我一字一句:“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全身僵直,黑色瞳仁里倒影的自己满脸惊惶。 在关于这件事上,肖东跟我提及时都是理性的、客观的分析利害关系给我听,让我看清哪个选择好哪个选择不好,而我认为感情不可能理性,它本身就是冲动的产物。 所以即使在肖东提出要与我交往后我都没往别的上面想,觉得他是中和自己的环境与我的,选择了一个最优的共同解决办法。这是我一贯认识的肖东,理智到令人可怕。 可此刻,那双黑眸中毫不遮掩着深情,浓郁的情意似乎要满溢出来般。 我从未见过肖东这样,哪怕曾经一两次与他和他前女友一同吃饭时也没见过,明明还是同一张温谦的脸,却气势迫人,压得我要喘不过气来。 忽然,他撑在我头顶上方的掌下落,揉了揉我的头道:“答应我好好想想,好吗?也替我想想。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上班,等我,mygir1。”随后,他转身走至玄关,慢条斯理地换鞋,离开时还帮我把门轻阖上。 老妈回来见客厅只有一个我,不禁询问肖东去哪了,我说有事走了,老妈还很惋惜地说怎么这么急啊,不留下吃了饭再走。 我没作声。 等到吃饭的时候老妈又聊起了肖东,说起他的家庭很简单的,父母退休教师,每个月领领退休工资过日子绰绰有余,都不用儿女操心。 我蓦的问:“妈,你真这么喜欢肖东?” 老妈反而被我问愣了,回神后道:“长得不错,工作也好,家庭简单,讲话也活络,确实挺讨人喜欢的。” “可是你们不过才认识几天,你就觉得他各方面都好了?” 老妈怼回来一句:“认识再久有什么用,你都看不出来别人的心思。” 我心头一刺,垂眸默了声。 老妈又道:“再说了,我认识几天不要紧,主要你认识时间长就行了,你们都共事几年,你也说过在学校就很照顾你,人品好坏你比谁都清楚。” 肖东的人品,在我这自然是好的。但是能够共事不代表就能共同生活,也不代表对其了解深透,就像刚刚他离开时迫人的眼神,温柔的语气,都是我从没接触过的,肖东的另一面。 最后老妈语重心长地道:“总之拿主意的还是你,不能给人家回应就早点了断,不要拖着,不管是对谁。” 我浑身一震,老妈最后那句是在一语双关吗? 等老妈端着碗盘走进厨房后,我涩涩地想还是老妈的眼睛利啊。 收到周瑜短信在意料之中,他问:不回这边住了? 我打字回复:嗯,跟我妈住能有个照应。 隔了很久他才回复,就一个单字:哦。 我默盯了那字几秒,关上屏幕。突觉肚皮底下有什么跳动了下,起初我以为是错觉,可当那异动又一次感觉到时不禁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掀起自己的衣服,微微隆起的肚子慢慢呈露在视线里,就在肚脐眼左侧几公分处,拱起了一个小包。 惊奇之余想也没想就打开手机跟周瑜了条信息过去:动了。 周瑜很快回复过来:什么动了? 我激动到手颤抖:宝宝。 之后周瑜没信息,而是直接按了视频连接。我手指划过就连通了,很快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他的脸,看不清那漆黑的眼中有没有惊喜,只听他克制了的语气低令:“让我看看。” 我把手机对向肚子,刚好这时那拱起的小包在慢慢缩回去,而另一边又拱了起来。 生命这般奇妙,隔着屏幕,隔着一层皮肉,就将三个人联系了起来。 现我跟周瑜就像个傻子似的,就这么默默看着宝宝的第一次胎动足有五分钟之久,他才缓缓缩回了手或脚,肚子恢复平坦。 把屏幕拉回,似乎周瑜还没从刚才的震撼中回神,眼神里还有隐约的激动。 “贾小如。”他轻唤我名字。 到这时我才惊觉刚才的行为不当,明明要拉远的距离又缩短回来了。一慌乱,直接按了关闭,切断了与他的视频连接。 他没有再请求连接,也没有给我短信,手机就安静了下来。 一下子心就空落了,像踏不着边,也使不上劲的那种感觉。肚子上的衣服还掀起在那,微微隆起,却也平滑不再拱起,好似刚才都不过是我的幻想。 一直觉得是周瑜单方面不肯放手,是他坚持要参与宝宝成长的每一个瞬间,可当真正来临的时候,我却不由自主、或者说出自本能地打电话找他。 是否,我内心里其实也希望宝宝的父亲,那个被我唤作周公瑾的男人,不错过任何一件与宝宝有关的事? 141.周瑜的执着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夜晚睡得很不安稳,总是恍惚一阵就醒过来,看看外面天还黑又再闭眼继续睡,反反复复好多次,等到早上起来时感觉特别累。老妈第一眼看见我就问是不是没睡好,而当时我正一个哈欠打出来。 肖东来的比意想中的还要早,老妈刚盛了碗粥给我就听见敲门声了,开门而看正是他。 老妈自是欣喜询问他可有吃早饭,听见说没有,立即又盛了一碗。 肖东坐下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认识你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跟你坐着一块吃早餐。” 我想了下,好像确实是。 从学校到职场,因为朋友聚会、应酬等,一起吃过午饭和晚饭,但是早餐却还是第一次。 老妈炒了个小菜给我们配着粥喝,肖东尝了一口后便笑了:“以前我不爱喝粥,觉得寡淡无味,原来是要配着这种小菜才能品出滋味来。” 我心说这话幸好没让老妈听见,不然她又得说我了,因为我也老不爱喝粥,可她就喜欢做,说早上喝粥对宝宝好。不过肖东讨老妈欢喜的行为有很多,比如一碗喝完跑去厨房问还有没有,老妈自是给他又盛上满满一碗。 差不多时间出了门,下楼时肖东伸手过来虚扶我,见我没有反对他嘴角溢了笑。 楼下停着肖东的车,我下意识地目光环转周围,收回时心里头有些憋闷。 肖东开车很稳,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干什么事都是有条不紊的进行,不像某人生性急躁。路上肖东提了一个案子的事例与我讨论,气氛与往常一般平和,半小时后就到法院了。 同事们看见我跟肖东一同进门也没觉讶异,只当是我们在外边撞见了。 一整天工作如常,直到下班之前肖东才过来一条短信——在门口等我。 但等我走至法院门处时,与我一同出来的小周便羡慕地说:“贾律师,你家老公来接你下班了哦。”果然见法院门口处,周瑜等在那。 看见我出来,他便走了过来,“要下班了吗?” 我点了下头,小周调侃了问:“周所,我能蹭你们的车吗?” 周瑜眸光划转,微笑着应:“当然可以。” 这时肖东从里面走出来,眉毛微扬了下笑问:“周所这么有空?” 周瑜清冷而应:“贾小如肚子大了不方便开车,以后每天我都会接送她上下班。” “哦?那今早上……” “今早上我有事没来得及赶过去。” 肖东做了个了悟的表情,掀眉来看我,意思等我表态。 小周看着气氛不太对,连忙称有事先走,脚步匆匆就离开了战区。若是可以,我也想溜。 周瑜先打破沉寂:“我们走吧。” 我站在原地默看着他,肖东在耳边缓声开口:“想必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现在小如同意和我交往了,这些事自是应当由我这个男朋友来做。周所就不必这么费心了。” 周瑜没看他,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脸上,“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不自禁地脱口而问:“去哪?” 他说:“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肖东忽然环住我的肩膀,“抱歉周所,小如昨晚没睡好,怕是没法跟你去哪了,阿姨在家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晚了不太好。”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耐住不将眉宇蹙起,可细思这不舒服究竟是因为肖东故意在周瑜面前表现得与我熟稔亲密,还是觉得周瑜会因此而难堪?我也不清楚。 至少我觉得离婚了,不要变成仇人。而出自本能的,不希望有人让他难堪。 那天之后,周瑜没有再过来法院,而肖东每天都接送我上下班。一次两次被同事撞见了不觉得有什么,接连几天都这样,看过来的眼神中便多了探究。 有天夜里忽然醒来,惊觉宝宝在动,比起第一次胎动时幅度大多了,就感觉像是在我肚子里伸了个懒腰似的,过了好长一会,才慢慢回归平静。 一时间睡不着了,起身去倒水喝,看见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五点了,难怪外面已经蒙亮。 我站在床边慢慢喝着茶,目光一垂落就顿住,楼底下那辆黑色越野车看着酷似周瑜的车!不是酷似,就是他的车,他从车里走了出来!这么早他过来干什么? 我躲在了窗帘背后,默看着他靠在车门上的身影。 一袭单薄的深蓝色长风衣,将他的身形拉得特别长,也看着更消瘦了些。 他点了一根烟,慢慢抽着,有时抬头看一眼,有时又低了头把手压在嘴边,几次动作重复后我才明白过来,他是在咳嗽。 这几天都没见到他出现,是因为生病了吗? 并非我有所期待,而是以那天周瑜的态度不可能就被肖东的三言两语打压的退缩了。他今天这么早过来是想赶在肖东之前接我上班? 我抱着茶杯不觉间水冷了,脚也站得僵了,却始终没有离开窗口一步。 差不多六点的时候,看见有清洁工人过来,与他说了句什么,他竟走去清洁车边拿了扫帚与簸箕,回走过来把地上丢掷的烟头给清扫干净了。 然后他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我不明所以,竟见那车子缓缓启动而行,不一会就开出了小区。身后传来动静,老妈从房内出来看见我很是一愣,“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回说被尿憋醒了。 老妈不疑有他,嘀咕着怎么也不加件衣服的,就去做早饭了。 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下班时肖东问我怎么了只推说可能没睡好,将我送到小区楼下后突然他拽住我的手,目光凝定于我:“找个时间见见我父母吧。” 心上一沉,下意识地脱口而道:“这么快?” 肖东笑,“快吗?我们都认识好多年了。” 可是,被你拉进坑里却没多久。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让我再想想。” 肖东点头,“嗯,这周末我就不过来找你了,如果没什么问题那便约周一晚上吧。” 我应了声下车,等他车子开走后才恍然自己应下了什么,他意思是如果我这三天考虑完后就在下周一晚上见他父母? 自是明白见过父母后的意义了,怕就当真不再是男女之间的情谊,而是升华到了家庭。 回头我仔细琢磨,意识到肖东是一步一步有循序渐进地在向我靠近,从最初的试探开始,见我态度犹豫他也不紧逼,暂时退回到安全线外静观我跟周瑜的情况。总能有一种方式让我按着他的步调而走,就像这么多年来他带着我驰骋职场一样。 就像此刻,我明显表达的意愿是还不太想见他父母,他也看在眼里,给我时间考虑,但原定计划不变。按照他这进程,一个月后我与他走进民政局都不觉得惊奇。 心底有个声音在吐槽——你跟周瑜可是就一天领证了。 肖东心细如,处理事情面面俱到,这些用在职场是会事半功倍,但用在感情和婚姻上我觉得就像在记流水账似的,规划好的人生可能是最好的,但不见得是想要的。 生活需要碰撞,也需要火花。 烦躁的思绪扰得我睡眠又不好,夜里两三点就又醒了。 忽然想到什么,我起身走到客厅去看窗外,就着路灯搜找了一圈,没看见熟悉的车时稍稍心安,可就在要敛转回眸时突然瞥见树荫下的一个阴影,心猛地一跳。 越看越觉得像,满脑子都在问:他这么早来干什么?更有一个念从心底冒出来,这些天他不会是每天深夜都在楼下,而等到天亮离开的吧。 到底没熬得过焦躁繁复的心,我穿上外套抓了钥匙和手机下楼了。 远远看见树荫底下有星火闪烁,应该是那人手指夹着烟。走到近处听见“咳咳”声传来,带着嗓子不舒服的沙哑。 忽然明白他为什么站在这了,因为旁边有个垃圾桶,怕是方便他丢烟头。 脚下踩到什么出脆响惊动了他,只静窒了一秒就听见黑暗里问:“贾小如?” 我站定了脚,离黑影有四五米远的距离,“你大半夜地在这干什么?” 星火一灭,他快步走过来,从树荫底下冒出来的脸被路灯照得能看清了些,眸光扫过我全身,他没理会我的问题,直接上来拽我的手,“夜里冷,你怎么就穿这点衣服出来了,先跟我去车上暖和一下。” 我的手确实是凉的,被他的大掌包拢住时惊觉他的手也是一片凉意。 等被拉着来到黑色越野车前时才现原来他的车子停在了老妈公寓的正楼下内侧,刚好是窗口的视觉盲区。上车后他启动了车子,又开了空调,不到五分钟车内就热了起来。 我的目光始终垂落着,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再半夜两三点的时候不睡觉,跑下来和这个人坐在车里吹空调。 听见他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才半夜醒的?” 我摇了摇头,“没有,你在这干什么?”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疑惑。 他说:“睡不着就过来坐坐。” “连续一周都这样?”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就这一两天。” 一见他这态度我就知道是在撒谎,这时他像是克制不住地抬手掩嘴咳嗽起来。我蹙起眉,“既然着凉了还抽那么多烟做什么?以前不是不怎么抽的吗?” 顿了半响才听见他说:“以前是因为有你在,我会尽量克制。” “咳嗽有几天了?” 他迟疑了下,“四五天吧。” 快飘了眼他身上,今天他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开衫卫衣,对这个日夜温差较大的气候而言还是单薄了。想说多穿点,可觉得若开口提醒了便被解读成关心了。 感冒一般周期是一周,既然四五天了也快好了吧。蓦然心头一顿,他感冒了四五天,那周一不就是生病了?他早上没过来,到傍晚才来法院外找我的,难道是因为病得很重? 142.周瑜的小姨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孕妇熬夜不好,你还是上去早点睡吧。”忽然周瑜沙哑的嗓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敛转回眸看他,幽深的黑眸也正在望着我,“你不希望我下来?” 如果每天深夜他都在楼下,我能想到的原因就是他在等着我现,然后心疼,他便可再找理由接近我。可是在我近乎严苛的目光里,他点了点头说:“不希望。” 顿了下又继续道:“夜里边凉,容易冻到着凉了,而且我在感冒没好的,怕传染给你。” 我看他讲话时眼波真挚不似在伪装,他似乎是真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但是—— “那你还来?” 只见他眉眼微弯了下,然后轻声嘀咕了句:“谁让你任性了要回来住的。” 我起初没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觉得前言不搭后语,可忽然心头滑过一个荒诞的念头,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他跑来小区楼下不会是为了应诺之前所言,无论我这边有任何情况生,他都能在第一时间赶到。所以他租下了我对门的房子,所以我回了老妈这边,他就夜夜守在楼下。昨天早上他离开的点是老妈起身,他是算好了时间的。 “周公瑾,你是不是疯了?我在老妈这边住,自是因为老妈可随时照应我,哪还用的着你每夜来守着?” 周瑜咧了咧嘴,“什么疯不疯的,多个人总多个照应,我不离你近点不放心。那天晚上你给我了宝宝动的视频,我就没睡着,直接跑你这来了,只有离得你近才安心。” “可是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守夜呀,到宝宝出生还得四五个月的。” “你以为我没考虑过啊,我在你妈这幢楼的楼上楼下以及邻居都问过了,没有人家要出租或者卖房的。离得远的无意义,还不如我累一些睡车上的。” 顿觉熟悉的周瑜回来了,这才是他的调调,而不是刚才那般压抑沉重的样子。 既然说开了,我索性直接问:“这一个礼拜除了周一下班时,后面你都没再出现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周瑜挑了挑眉:“怎么,姓肖的又逼你了?我不过去一个是想去了你也不愿坐我的车走,而且是回的你妈这边;另一个是我感冒没好,尽量避免与你接触。贾小如,我知道在医院的时候是肖东给你施加了压力,所以你才会不否认跟他交往这件事的。” 我张口想辨,却被他下一句话堵住了:“如果真是你的意思你就不会那态度了,就像你跟我提分手提离婚一样,眼中的决绝令我害怕。” 说到这他嗤笑了声,“别看你从小到大性子都很软,可当你真的决定一件事时就像勇士断腕般决绝而坚定。我自打小起也没有什么怕的,却唯独怕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但不能否认周瑜对我了解至深。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把肖东的打算说了出来:“周一晚上,肖东约我见他父母。” 周瑜猛地来盯我,“你应了?” 我沉默着。 过了半响才听见他再开口:“还记得那天我说带你去个地方吗?现在就去吧。”话落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他便启动了车子。 最初我很惊怒,但在见他一边咳嗽一边控着方向盘时,那怒火就慢慢熄灭了。 心说反正就算上楼了这晚上也不可能睡得着,不如就去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车行在路上很安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被空调的暖风吹着渐渐困意就袭来了。 熬不过五分钟眼皮就直打架,突觉椅背往后仰,惊了下扭头看见周瑜正在用遥控给我调整座椅,他说:“困了就闭一会眼,到了我叫你。” 可我没想这闭一会眼的功夫长到醒来天都已经亮了,车子依旧在行驶。 坐起身辨清窗外是在高公路,不由惊疑交加质问周瑜:“你到底带我去哪?” 他淡淡回了一句:“马上就到了。” 他的“马上”也是一个小时后了,期间我给老妈打了个电话,称有点事出去了。 车下高的时候我留心看了,是已经到了外市去了,又开了将近半小时车子在一家农家院门外停下。眼角不由抽搐,他卖了这么久的关子开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带我来农家院? 走进去后现这农家院有些不同,里头所造建筑都像公园式的,亭台楼阁很是雅致。也并不是单纯的吃饭地方,还有老年活动室、休闲娱乐区。 园中有不少老年人在跳广场舞,还有舞剑的,打拳的,健走的,好不热闹。 不过这更像是一个老年公园,我啼笑皆非地想周瑜带上我要来体验老年生活? 他对这里似乎熟门熟路,带着我七绕八弯的来到了一个偏静的角落,那里有一所房子,走过去便敲门了。来应门的是个中年女人,周瑜喊了她一声“冬姨”,又问“人在里面吗”,冬姨摇头说赶早上就出去了。 于是周瑜点点头,领着我原路返回。 整个过程我不一言,也不提问,就沉默地跟着他。我本不算是心思细腻的人,因着职业关系又必须得对任何事严谨,所以心头隐约猜到了周瑜要带我见谁。 一直走到最开始跳广场舞那边,周瑜才站定了下来,等她们一支舞跳完了周瑜走上前去拽住人群中的一人回来。被他拽住的阿姨身穿红色毛衣,头因为跳舞而有些凌乱,脸色却很红润,一边被拽着一边嘴里还在嘟囔:“诶,你这孩子拽我干嘛啊?我舞还没跳完呢。” 周瑜顿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小姨,你不会又想玩不认识我的游戏吧。” 我心头一震,这就是他传说中的“小姨”? 几乎立即就想暴走,大老远的赶这一趟,卖了这么久的关子,他竟然带我来见他的小姨。 只是不是说,他小姨疯了吗? 在我狐疑的目光里,那阿姨蓦然而笑:“你不就是小瑜嘛,哪还能不认识。”说着又转眸看向已经又开始新舞的阿姨们,“没什么事我就再过去跳了啊。” 但被周瑜抓着不放,“不行,今儿个不跳了,我要给你介绍个人认识。” 心头一跳,看见周瑜跟他小姨指了我介绍:“她姓贾,名叫贾如。” “姓贾?当真?”这次他小姨终于正视到我了。 我看着她内心涌出无数说不出来的复杂心情,可在那近乎殷切地目光里,最终缓缓点头:“我叫贾如。”我父亲是……后半句埋在了心底。 没料小姨忽然上前来拉住我的手,“走,上我家吃饭去,我让冬冬给你加菜。” 我被这急转直下弄得莫名,朝后去看周瑜,却见他耸耸肩,一脸爱莫能助。 小姨很着急,拉了我便往里走,我几度欲抽手可看她一脸春风的笑容,都没有下得了狠心。走了一段路就觉与之前周瑜走的不是同一道,果然她停了下来左右张望,嘴里还呢喃:“哪呢?怎么不见了?”想到什么又来安慰我:“你别着急啊,我只是出来急忘记记路了,一会准能想起来的。” 我愕然。 周瑜这时才开口:“又把路忘了?怎么给你说来着的?” “门前有大树的路不走,看见小道不进走大道。我知道了,你们跟我来。”小姨眼睛亮地又开始出,还没忘记要拉我的手。 到这时我已经大致能确定这位就是周瑜那自小便疯了的小姨,其实与其说是疯了,还不如说是智商变得有些像孩童。 等她终于找到那个偏静角落的房子时已经是半小时后了,来到门前她松开我的手便对里面大喊:“冬冬,快来开门。”没过一会之前给我们开门的冬姨便出来了,笑着道:“还是小周你有本事把人给叫回来。”小周应该是冬姨对周瑜的称呼。 “冬冬,今天要加菜,必须把好吃的都拿出来。” “为啥?” “因为这个人姓贾。” 当时正是午时,我站在一所房子的门前,周瑜在我身后一步距离位置,台阶上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指着我说——因为这个人姓贾。 就好像这个理由能说服全世界般,我不明白“贾”这个姓氏有何殊荣能得如此,却知道她会这样的原因是因为我父亲。但是,与我预想的出入太大了,她不是应该恨着父亲吗? 房子内的设施是简朴而精致的,该有的都有,想来周家也不可能亏待了这个小姨子。 我在桌前落座时,不说坐立不安吧,总感觉是别扭的。 原本我跟这个红衣女人半天都打不着边的关系,却在糊涂了二十多年后突然现她是摧毁我婚姻的凶手。原谅我这心脏不够强大到能负荷与消化这些繁杂的东西。 大多都是周瑜那小姨在说话,她显得很开心,跟我们说着最近生在园里的趣事,说谁家婆子没人照应被送来园子,谁家老头又被儿子接走了。等周瑜问她想不想回家,她却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似的,连声说:“我不回去,回去了妈又把我关房里,我才不回去。” 留意到无论是周瑜还是旁边的冬姨脸上都露出悲悯,大致猜到可能的情形了。 饭后周瑜的小姨又兴致勃勃拉了我进到里面一个房间,翻箱倒柜翻出来一叠疑似信件的东西,我心中一动,目光不禁变得焦灼起来。 她拿了走到我跟前,指着信封上面的字问:“你是不是这个贾字啊?” 我怔然点头,上头署名“贾##收”,原以为是父亲给她的信件,却原来是她要寄给父亲的信。不过为什么名字只有一个姓氏,后面就用符号代替?那上面都没盖邮戳,应该是都没寄出去过。 143.小姨的信(上)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她又迟疑地问我:“这字我没写错吧?” “没有。” “那就好,近来老是忘东西,有时候连这贾字都不太记得怎么写了。” 我迟疑了下,问:“你为什么要给这个人写信,又不寄出去?” “我连他具体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哪可能寄得到啊。” 我心头一震,她说她记不住老爸的名字了?可周瑜说他小时候听见她嘴里一直呢喃着老爸的名字啊。耳边听见她又说:“我就只记得这个贾字,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忘,连做梦都在写呢,看我写得还漂亮吧。” 我问:“你遇见过几个姓贾的人?” “两个吧。” “一个是我,一个是他?” “应该是。” 出了她的房间,我走到院子里就看见周瑜背身而站在一口水井边。 听见这边动静他回转身来,目光清平看我。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轻问出声。 他说:“想带你来便来了。” 这不是理由,他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我换了个问题:“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在这里?” “也不算一个人,有冬姨在照应着呢。” “冬姨是?” “是我外婆的侄女,家中早年变故,很早就在外婆家过的。” 我顿了顿,“那你外婆呢?”他外公离世我是记得的,刚进大一就传来噩耗,他赶回去了,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睛也是红的。 “毕业那年。” 他毕业那年不就是……我们分手后? 憋闷了太久,有些不甘的话总还是会忍不住出来:“你妈既然那么在意这个妹妹,为何不把她一同带出国?或许国外的医疗技术发达,就能把她治好了呢。” “是我外婆临终的遗愿。”周瑜回我道,“外婆说关了小姨一辈子,让我们给小姨找个安静的地方,不要是国外,也不要是医院。” “为什么没有送去有专人监护的疗养院?” “疗养院等同于医院,小姨看见穿白衣服的人就害怕。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这个农家乐,这里住了不少老人,他们的生活起居能自理,也不用人服侍,每天供应饭菜。一个月交上几千块钱,在这养老都行。有精力地可以早晨起来爬爬后山,没精力不喜欢爬山地可以逛逛菜田,还可以跳跳广场舞,最近我小姨就迷上了广场舞。” 这倒是一个好地方,若不是老妈现在有了魏文军,我都想建议她来这玩。不过等以后她退休了,或许可以跟魏文军一起过来。 想及刚刚他小姨极怕回去的理由,我不禁询问:“既然你小姨与人沟通没有问题,为什么要把她一直关在房子里?” 却听周瑜道:“你当她以前就这样?她以前疯起来时会砸东西,我有一次胆肥偷跑进她屋子,差点没被她给吓死。是从我外婆去世后她变的,她忘记了许多事,不记得外婆离开了。” 听他说她忘记了许多事,心中不由一动,“是不是连我父亲的名字都忘记了?” 他讶异地看我:“你怎么知道?” “刚才她有给我看一些信件,上面只有贾姓,名字却没写,她说她忘记了。” 周瑜点点头,“那些信件她谁也没给看过,今天居然肯拿出来给你看,可见你的姓让她深有好感。也不知道里头是真有信还是没有,有的话又会是什么内容,只知道外婆走后,小姨就没那么疯了,也再也没有念你父亲的名字。” 他凝眸深看我,“以前我没有去探究过里头的涵义,现在我逐渐明白,小姨在学着遗忘。” 学着遗忘?我不由惊异:“你的意思是其实她看着疯了,但心里头很清楚?” “我不知道,只是猜测。因为我外婆即使到死都还放不下小姨,她怕小姨这样疯癫一辈子孤苦无依,最后弥留之际,小姨跪在她的床边泪流满面,等外婆去了后她也晕过去了,醒来就变成现在这样。” 不禁唏嘘,究竟曾经历了什么要将自己逼疯了不敢去面对现实,而在眼睁睁看着生母到死都还放不下自己时是否就此想通了,也愿意放下执念,所以开始遗忘? 老爸是否是周瑜小姨的执念?我认为是。 当年老爸确实有过错,但致使她疯癫的不是老爸。 “你们是否认为她常常念叨我老爸的名字是因为恨?” 周瑜坦然:“以前确实这么认为,这些年我经常来看她就慢慢发现并不是,她每次都会问我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姓贾的人,记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我问她那是谁,她答不上来,只说是个很重要的人,她记不起来了,怎么都记不起来了,让我务必帮她找找看。” 心情很复杂,有一个人心心念念惦记着我的父亲,哪怕疯了、忘记了,也都牢牢记住“贾”这个姓氏。当年,她是有多爱老爸才会如此? 即便我站在老爸的立场,不觉得老爸要对此事负全部责任,但也无法违心地判定这个女人有错。很难想象那个婚姻包办的时代里的感情,应该是含蓄的、内敛的,但她却在一念疯狂后将那一丝执念种在了心底。 一场大雨把我们留在了这个农家庄园里。 老天爷像是个阴晴不定的暴君,明明早上还有太阳,到午时就变阴了,下午两三点时开始下起了磅礴大雨。 周瑜问我要不要回,我看着那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不作声。 他说我如果坚持要回,开车也没关系,至多开慢一点。 可那是高速公路,回程需要四五个小时,我最终还是摇了头。 本以为下到晚上总要停了,可没料越下越大变成了暴雨,只得借宿在这边了。但一共只有三间屋子,周瑜他小姨一间,冬姨一间,剩下还有一间小屋勉强能凑合了睡。 我提出去外边找老板再开一个房间住,既然农家庄园开在这,模式又和酒店类似,总会有多余的房间供人来入住的。但周瑜看了看外面的大雨,摇头否定:“雨太大,一个路上滑,另外伞再大你也会被淋湿,你现在不宜着凉,还是我出去住吧。” 他的顾虑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要我跟他小姨还有另一个应该也算叫阿姨的人一块住,这气氛会不会有点诡异? 最终周瑜就这么决定了,他从冬姨手中拿过伞后对我道:“有事打我电话。”深看了我一眼就大步走入雨中,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小姨见我留下很是高兴,梳洗完了又来拉我进她房间。 以为她有什么事,却是拿出纸笔给我,“我们来写字。”她在白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个“贾”字,然后抬头来看我,“你写啊。” 我默声低头也写了“贾”,又在后面添了个“如”。 听见她念出声:“贾如。” 我指了下自己说:“这是我的名字。” 小姨忽然起身,又去翻箱倒柜把那些信件给翻了出来摊在桌上,然后渴切地看着我问:“你能帮我把信送出去吗?” 我怔了怔,她可知道那个收信人已经亡故? 对着这双期盼的眼,到底不忍心把残酷的现实告知,只随口找了个理由敷衍:“你这上面收件人姓名不全,也没有地址,我不知道要送去哪。” 小姨一脸失落,又忽而想到了什么眼睛发亮地问我:“你说我会不会在信中写到过他的名字啊,还有地址可能里面也有呢?” 我被问住了,如果信是给老爸的,信里面自然会有对老爸的称呼。可是,她难道从来就没打开过信吗?那边她已经开始拆信,可拆开的第一个信封里面是空的,第二个也是空的,她不禁变得茫然而焦急:“怎么没有信?信呢?” 到这时我才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神经是有问题的,而一旦情绪起伏太大很有可能失控,在失控之前我得控制住。伸手过去按住她,“我来帮你找。” 眸光交汇对视了好一会,她终于莞尔:“好,你姓贾,我相信你。” 信封内有没有信一摸厚度便知,在接连摸了几个空信封后心中不由打鼓,莫不会她根本就没写过一封信吧。可刚如此念转就摸到了一个厚厚的信封,不免手上一顿,我拆开来从里面抽出了纸。小姨顿时笑了,“还是你厉害,一找就找到了,快打开看看帮我找找呢。” 我只得打开那信件,看别的女人当年对老爸写的情信……心里怪别扭的。 144.小姨的信(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可等我读完那整整两张满字的纸的信后,心中疑窦丛生。不等她催促便又去找有信件的信封,拆开来看完后再找,最后发现她那么多封信其实只有三封是有写的,其它全是空的。 那三封信从头至尾都不是诉说的对老爸的情意或者瑜老爸共同经历的事,而是有我意料不到的第三个人。准确地说,周瑜的小姨满纸写满对那个人的失望与恨意,却对老爸抱着歉意。我捏了捏眉心,大致将线索与故事整理,得到一个简约的版本。 当年周瑜的母亲将自己妹妹介绍给老爸,双方父母看对眼就算定了这门亲事。但殊不知周瑜这小姨早就心有所属,这门包办的婚姻实则是棒打鸳鸯。眼看着与老爸的婚期迫在眉睫,小姨痛下决定打算跟心上人私奔,正是借着与老爸一同上城买东西的机会乘机溜走的。 可没想到她那心上人根本无意与她一般抛弃一切,两人逃到别的城市后不过两天那男人就跑回去了,还将她带出去的钱财全都偷走了。她恨自己有眼无珠,放着老爸这么好的男人不要,偏要跟那负心汉私奔,结果还害得老爸被人唾骂。 她从外地一路颠簸走回来,遭受的冷遇和饥寒非常人能想象,慢慢的她的神经就开始不正常了。等到终于回来A市被家人找到时,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疯狂。她有满腔的愤怒与憎恨无处可泄,又有深重的悔恨无处可发,只得拿笔写下来。 这三封信字迹凌乱,写得断断续续,应该就是她最初发疯的时候写的。 所以整个事件里,老爸是最无辜的人。他一直被蒙在鼓里,却遭受着世人的唾骂和那一家人的憎恨。却又想可能他早就知道了,但选择成全,让所有的过错与责任都自己来背。 究竟真相是什么也无从知道了,也不重要。 “有找到吗?”周瑜的小姨边打哈欠边问我,明显她困了,眼睛已经微眯了起来。 我放下信封抬头,“暂时还没有。” “哦,那算了,睡觉吧。” 走出她房门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见她已经爬上了床盖好被子,安安稳稳地睡过去了。 外边的滂沱大雨砸在屋檐上声音很响,即使躺下了也睡不着,周瑜在那边应该已经开好房间了吧。心思不由又转到他小姨的身上,最初获知这个人的存在我是惊怒的,并不是针对这人,而是针对这件事。一个二三十年前的因,却影响到了二三十年后的我,原谅我没那么宽阔的胸怀来站在谁的立场去想。 就是当得知周瑜带我来见他小姨时我也是震怒的,可随着与他小姨的慢慢接触,不说全然放下,但那点怒意却渐渐消散了。 我甚至会想,其实他的小姨根本就没疯,只是为爱情不顾一切却被辜负,以及对老爸的内疚让她不愿面对现实,于是将自己困在那个阴暗的世界里。可从医学的角度而言,这也是一种心理疾病,统称抑郁症。是周瑜外婆离故打开了那道门,让她悔不当初的同时想要新生,而这新生的第一步就是,学会遗忘。 再往深了想,她其实一直都在等着老爸来找她,可最终没等来老爸却等来了我,所以她才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把信件透露给我看,甚至拆了信让我了解当年的经过,算是从某种程度上对老爸对过去的忏悔与补偿。 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无从考证,只要他小姨一天是这般糊涂过着,那她就是个病人。 我也没想要再去细究过往,老爸不在了,若当年他能为她隐下,此刻我也能。 反反覆覆的杂乱了思绪,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只听梦中只有沙沙的细雨声,以为一觉醒来这场雨便停了,可睁开眼室内昏暗,窗外雨仍然在淅沥而下。 走出去发现周瑜已经过来了,正跟他两个阿姨说着什么,听见这边动静全都扭头来看我。 他问:“梳洗过了吗?”见我点了点头,又道:“那过来吃早点吧。” 早饭是一晚米线,说下着雨没法从厨房那边拿食物,只能在屋子里将就着吃一些。我没意见,坐下来便埋头吃起来,听见冬姨在担忧地问:“下这么大的雨还急着赶回去做什么?” “明天我们都得上班的。”周瑜浅笑着答。 “可是这样路上开多危险啊。” 周瑜又应:“无碍,我慢点开就是了。” 我没有发表意见,只专心吃米线。事实上让我住这一晚已经是勉强,要再留下来当真不想,所以即使担心路上难开,也没反对。 吃过早饭就动身了,周瑜问农庄老板买了两件雨衣,我和他一人穿一件再撑把伞。 走出几步我回头看了眼,看见他小姨还站在门口,因为雨落地密密麻麻,也看不清她神色。手上一紧,身后周瑜大声道:“别看了,你要是想来过阵子再带你过来。” 我不置可否,转身便迈步而行。 终于上到车上,身上因为有雨衣遮着都还好,就是裤管与鞋子都湿了。等空调打热后,周瑜让我把裤管卷起来,鞋子也脱了,这才把车开进雨中。 雨天开车确实很不明智,雨刮器根本来不及刮干净那犹如倾倒而下的雨水,所以前挡风玻璃就像瀑布似的,视线几乎完全遮挡。周瑜开到很慢了,但能见度很低的情况下我还是战战兢兢,开始后悔要坚持开车回去的决定。 终于蜗牛爬到高速公路口,结果高速路口的工作人员告知我们今天停止通行。 周瑜看了我一眼道:“你坚持要回的话我们就从底下走国道。” 我讪讪地移开视线,“现在就算不回也没法去别处啊,难道开回农庄?” 他说:“我们可以开进市区。” 见我没异议他便重新导航,缓缓开车往市区而行。因为他要集中精神注视前方,防止有车蹿过而看不见,所以两人都没开口·交谈,就让气氛一直很沉静。 到市区的时候车子就有些多了,但也都开得像龟爬似的,周瑜忽然道:“你留意下路边有没有环境好点的酒店,看到了告诉我。” 又前行了十几分钟,我透过雨幕看见一家酒店便喊他了。结果停车场是露天的,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下后他让我在车里把雨衣先穿上。他也套上后就先下车到我这边来给我撑伞,如此我也不方便再撑伞,只得往他身边钻,他很自然地就环住了我肩膀快步朝酒店大堂走。 余光瞥见几乎伞全都遮在了我头上,而他大半身体都露在外面。等进到大堂内,我还好,他却显得尤为狼狈,因为他的雨衣肩膀处裂开了,几乎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干的。 更懊恼的是问前台工作人员可有房间,却回答说因大雨突降有许多顾客都没退房并续交了房费,所以并没空房了。 周瑜无奈地环住我说:“走吧。” 我却拉住了他,“先不走吧,可能有人会退房呢,你是不是先找衣服换一下?” 工作人员立即机警地道:“这位先生可以用我们的员工浴室先洗浴。” 周瑜听我如此说也没反对,便让我在大堂沙发里坐着等他一会。幸运的是还真被我等到了,有两个行色匆匆的男人拎着行李箱出来退房,我立即上前去打探,听见这两人就只开了一个标准间。等那两人退房后前台便问我是否要入住这间房,我还在犹豫着,就听见背后传来周瑜的嗓音:“我们入住。” 下意识回转过身,看见他湿漉着头发,身上裹了一件酒店常摆衣柜的白色睡袍,脚踩拖鞋,应该是已经冲洗过了。 等他开好房间忍不住询问:“你衣服呢?” 他失笑:“你还怕我把衣服给扔了啊,自然是送去干洗烘干了,一会去了房间你最好也把衣服换下来送去干洗一下。” 我瞥了眼他的睡袍,要我穿成这样走来晃去,怕是办不到。 房间不大,设施还算齐全,卫生间有浴缸和淋浴房,两张单人床的间距不大。 “如果你介意,晚上我找个浴室躺一晚也行。” 心头顿了顿,“这边附近哪里有什么浴室?” 他没作声,我也没再开口,空间静默了下来。一场大雨来得出人意料,拦住了我们回程的脚步,甚至把我们给再一次拉到同一个空间中。我说不清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只觉得这次之后该了断的应该就能了断了。 中午她问我是下楼去餐厅吃饭,还是叫客房服务,我看了看自己半湿而且带泥的裤管和满是泥泞的运动鞋,还是不下去了。于是周瑜叫了客房服务,点了几个菜后有人在敲门,是他衣服清洗干净而且烘干了送来了。 周瑜把他干净的裤子递给我,“你进去洗洗,先换上我的吧。” 我迟疑了下,接过他的裤子就进了洗手间。刚把鞋子脱下就听见他在外面道:“你换下来了先递出来给我,我好叫人来拿去洗。” 我没应他,但把脏的裤子脱下后还是连着鞋子一同丢出去了。 145.我就想抱一下你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等我洗好后出来套他的裤子,长的不止是一点点,裤管卷了又卷还行,可那裤腰要怎么办?不手提着都会掉下来。 周瑜见我这般走出去时,眸中浮现了笑意,嘴里道:“还以为你肚子大了就能卡住了,没想到还大这么多。”他把腰间的绑带给解下了走过来,这时我的目光正凝在地上的鞋子处,等回转神来才发觉周瑜在替我系上腰带。 在我腰前打了个结后退开,又走回那边,继续拿了布巾给我擦鞋子。 我看的怔忡,喃声而问:“不是说送去让人洗吗?” “他们只收衣物,不收鞋子,就简单点擦干净再用吹风机帮你吹干吧。” 门铃在响,他眸光划过了道:“应该是午饭来了,你去开门。” 打开门果然是餐车被推了进来,不看到还好,看到了顿觉肚子饿了。看了眼周瑜,见他拎着我的鞋子走进了洗手间,不禁开口:“先吃饭吧,鞋子等下我来刷就行了。” 却听他从里面丢来一句:“你先吃。” 我顿了顿,心头微恼地拿起碗筷就当真先吃起来了。 他爱洗就让他去洗好了,干啥要觉得心里不舒服,等他出来时我立即丢下碗转身走到床边开了电视。有意把声音开很响亮,但电视里放什么也都听不进去。 老妈的电话还在这时候打过来,问我今天可还回去。我说在下雨,老妈不知我人不在A市,只道雨又不是很大,不方便就让肖东接我一下。莫名觉得心烦意乱,口气不太好的随便搪塞了理由就挂断了电话。 “你在恼什么?”周瑜见我放下电话来问,我假装没听见目不斜视地看着屏幕,他又道:“是在恼这天气,还是恼我?多半是恼我吧,怪我把你强带出来遭这大雨阻碍了不能回。” 心火不禁上升,目光敛转向他:“对,我就是恼你!为什么你要带我去见你的小姨?为什么你要一副一切以我为主的态度;为什么你要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得体贴入微?鞋子脏了我自己会洗,裤子脏了我自己会叫人来拿,就是肚子饿了我也可以自己叫客房服务。” 面对我的质问他依旧很平静,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目光正视我,“贾小如,你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带你去见小姨吗?造成我们婚姻破裂最大的结就是小姨,是你觉得我因为小姨的事来接近你乃至喜欢你爱你都不纯粹,我带你见她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个所谓的不纯粹是什么样的现状,一个对过往执念至疯的人都能学会放下与遗忘,为什么你不能?” 我心头大震,他是这么想的?他想借用他小姨来让我放下? “我不求其它,只要你愿意放下这点执念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你问我为什么一切以你为主,为什么故意表现得体贴入微,我如果说这是本能你信吗?以前我确实有时候很粗心,可对你的心从没变过。你在得知小姨的事后将这一切都抹去,我并不怪你,是我活该。但是我不能因为这点错就把你舍了,也舍不了。” “你不要再说了。”我再也忍不住喝断他。 在见他起身要走来时,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夺门而出。 不过跑走了几步就停下来了,等着周瑜的脚步追上来。在酒店里,外面下着滂沱大雨,我脚上还蹬着酒店的那种布鞋,能跑到哪去? 懊悔刚刚那夺门而跑的行为太过幼稚,果然听见他追上来了问:“你跑什么?” 我没好气地道:“跟某个人待一个屋特别憋闷,出来透透气。” “可你跑出来也把腰带留给我啊。” 闻言我一愣,扭头看他,瞥见他敞开的睡袍里只穿了一条内裤,现在腰带给我系了,他那睡袍就合不拢了。刚他坐在那吃东西没察觉,这会儿却得靠手拉拢了才能遮住。 听见他冒出来一句:“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也无所谓就这么陪着你一块。” 我下意识地顶了回去:“爱谁介意谁介意去,反正我不介意。” 他耸耸肩,“行,就这么着吧。” 可过了一会我就后悔了,因为所到之处收获到的目光可以说是——但凡撞见,无一例外。 除了看他的,还有来看我的,然后眼神便是一言难尽的那种。 我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了,身上穿得这条黑色休闲裤明显裤管大又被卷起,一看就是男式的,然后有个男人只披了一件睡袍里边什么也没穿的走在身边……实在令人无限遐想。 咬了咬牙恨声而道:“回房间。” 男人脸皮比城墙还厚,他不怕羞,我怕羞。 愤愤回到房间门口,等着他拿卡来刷门,等了一会不见他有动作,不由转头看他。却见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刚才追出来追得急,我没拔卡。” 闻言我不禁瞪眼,难道还让我先跑出去的拔?我当时是下意识的行为,哪里还想到拔卡这事。结果周瑜还问:“是你去问前台拿备用卡还是我去?” 忍无可忍,对他怒吼:“你去!” 他拔腿就跑,但跑出一段路后又回头,“答应我,可不许一个人偷偷走掉。” 等见他身影消失在电梯内后,不禁自问:我能一个人去哪? 他不会消停的。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冒出来。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脾气,认准了一件事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犹记得初中时他因为叛逆,逃学打架样样都干,成绩自然一落千丈,可在我被板砖拍破头后他发誓悔改,只花了两个月他在期中的时候成绩就蹿到了第一名去。 有人说他天赋异禀,本身脑子好,只有我知道那两个月他没日没夜的在看书。无论是论毅力还是论恒心,谁都比不过他。 没过多久周瑜领着前台上来开门,一走出电梯目光就锁定了我,好似我会跑似的。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别转了头目光流落。 门开后前台就走了,我转身入内,听见身后门磕响也没留心,却在下一瞬突然他从背后将我抱住,顿时全身僵住,嘴里沉喝:“周公瑾,你干什么?” “就让我抱一会好吗?”他把脸埋在我的发里低声要求,我用力去掰他的手,可他缠绕的越加紧了,勒得我腰都疼起来,我痛声而问:“周公瑾,你到底想要干嘛?” “我就想抱一下你。我们离婚多少天了,除了在梦中抱你外在现实中我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你,就怕你对我起了反感,下了狠心,从此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我恨声而喝:“你这是在耍赖!” “如果耍赖有用的话我早八辈子就对你用了,可是有用吗?贾小如,你告诉我有用吗?”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不像是歇斯底里或激动的那种,甚至都觉得情绪很平静,就是口吻有些哀怨。咬了咬牙,不想这么被动,“你先放开我再说。” 他沉默着,我挣了挣,终于松开了掌,一回身就扬起手要掀他一巴掌。可他不躲也不闪,就任由我掌挥向他,在离他一寸距离处我骤然顿住,恨恨地改成指尖掠过。 没料食指的指甲翘起来了,掠过去后就见他脸上出现了一道红痕,他也嗤的一声抽气。 凝着那道红痕,我的手握成了拳。 他垂了眸,看着我紧握成拳的手问:“是不是这一巴掌你早就想打了?” 若不是他如此耍无赖我又怎会想要打他?可被他这么一问,心火就上扬,昂起下巴道:“是,当我得知你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做戏时,就想狠狠打你一巴掌。” 他听我说完这句话,脸上就像被人狠揍了一拳般,疼得眼眶都发红:“你认为我对你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做戏?” 我答不上来是,也被形势所逼不能退缩,人动起怒来说话本就口无遮拦。 门外传来敲门声来得实在是不合时宜,周瑜阴沉了眉眼喝问:“谁?” “先生,您送洗的衣物都为你烘干好了。” 他转身就走过去开门,接过对方手中的袋子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走过来就把袋子往床上一丢。对他这态度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争吵无意义,走过去把裤子拿了走进洗手间,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后出来,盯着脚尖冷声道:“我会找车回A市,周公瑾我们就……” 决绝的话没出来,就被他抢先截断:“不用你走,你要真看我碍眼,我走是了。” 话落他便暴走出门,在他身影消失在门后的两三秒内,一声嗑响,门自动关上了。 一室安静。 到刚才之前跟他相处都还没什么大问题,就连被他强行带去见了他小姨,我都能克制下来,而且在之后心态平和。为什么刚刚不过是被他抱住,那股火就压不住,直往上蹿? 146.折腾病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一下泄了浑身的劲,无力地走至洗手间门边,里面洗手池上搁着我换下的长裤,浴缸池沿上是我的那双已经刷白了的运动鞋。再回望房间,丢在沙发上洗好的他的衬衫和外套都在,他就那样穿着睡袍走了…… 忽然想起在大堂等房间时他穿着睡袍走过来,车钥匙绕在他指尖旋转,进房后他就随手丢在了电视柜上,而现在电视柜上的钥匙不见了。 所以,他当真开车离开了酒店? 心里陡然生出巨大的不安,我说我会找车回A市并不是指现在,意思等雨停了不想再坐他车回了,可他却以为我赌气现在就要走,然后冒着暴风雨开车离开? 站没多久就忍不住走向了门,拔掉房卡后脚步匆匆而出。 来到大堂时我问门口的迎宾可有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睡袍的男人出去,对方回应说有。我看那茫茫一片的大雨,问前台借了一把大伞跑了出去,凭着记忆找到停车位,那处周瑜的车子果真不在了。他当真一怒之下独自离开了! 我跺跺脚,扭身往酒店走。他爱走就走,谁管得着他呢! 回到大堂,发现就这么一会功夫脚下的鞋子又湿了,裤管也有点潮。 一个人赌气地回到房内,把鞋子脱了又再把裤子脱下来晾着,然后把他的衣物全都扫到洗手间的篓子里,眼不见为净。 我钻进了被窝里,把电视开到最大声,可电视里在放什么,我都没看进去。后来闭了眼,倒是渐渐意识朦胧睡过去了。是隐约听见有人在敲门,我才迷迷糊糊地醒来的,又听了一会,那敲门声还在继续,心中蓦的一动,不会是…… 几乎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拉过裤子穿上后就去开门。 却见服务员推着餐车站在门外,微笑地对我道:“这位女士,晚餐为您送过来了。” 我懵懂而道:“我没叫晚餐啊。” 服务员依旧微笑:“是一位先生为您的房间点的。” 不用问那位先生也知道是谁了,他撒丫子跑了还知道管我温饱呢。 等服务员走了后我瞪着一餐车的食物,就我一个人吃需要点这么多吗?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晚上七点了,外面的雨声好像小了些。 虽然心里头不痛快,但也没道理跟自己过不去,尤其是怀孕靠近五个月了,肚子特别容易饿。在餐车内挑了几盘想吃的菜,就坐下来开吃了。 吃到一半我顿了手,搁下碗筷走到门边拉开门,往外迈出一步。 门的右侧地上,坐着一个人,他身穿白色睡袍,头发湿漉,样子狼狈。听见动静,将埋在膝盖里的头抬了起来,目光与我视线交汇。 不意外周瑜没有半点惊愕的表情,同样的我也是。 其实当走回到房间的时候我基本已经确定,他不可能就这么丢下我走了。跟别的无关,纯粹是对他周公瑾的那点信念。他把我大老远地从A市带出来,因为一场暴雨将我们回程耽搁了,再怒他也不至于把我一个人丢下。 假如连对他这点脾气都不了解,那这二十多年算白认识了。 所以我把他东西清理出视线钻进被窝睡觉,他爱折腾随他去折腾。看到服务员推着满满一餐车的食物站在门外时,我就知道他回来了。 之前我住公寓,他搬对门;我回老妈那住,他晚上就守在楼下;现在我住酒店,他焉能放心让我一个人,自然是守在门外了。 盯视了片刻就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脸颊微红不说,看过来的眼睛也无力。再看他身上那件睡袍湿漉漉的,不禁蹙起了眉轻问:“你是打算在这坐一夜吗?” 他收回了视线,泱泱地答:“你嫌我碍眼,不想看到我,我就坐这一夜。” “那你还点那么多吃的?” “你吃不完了推出来,我可以吃剩的。” 我冷笑了一声:“周公瑾,你耍完无赖又来苦肉计是吧,把自己说得多可怜似的。” “要是苦肉计对你有用我早用了,可谁让你打小起就跟我一块,我连哼一声是什么意思你都知道呢,拿了车钥匙把车故意开走也没能唬住你。总以为你会着急打我电话,结果你在里头安安稳稳的看电视去了,我就知道想诳你怕是很难。” 我真是气不动他,还有人比他更幼稚的不?居然假装把车开走来吓我,我是被吓大的吗?就他喜欢折腾,弄得睡袍都湿了还穿着不换。 睡了一觉后,心火也都平息了,丢下一句:“要吃东西进来吃。”就转身入内,可身后周瑜却问:“你看我不碍眼了吗?” 我回眸扬声而喝:“周公瑾!” 立即见他悉索着爬起来,却咕咚一下又倒了,“贾小如,我脚麻了。” “要不要我过去扶?”我挑着眉问。 他看了我一眼讪讪地回:“不用了。”自个扶着墙蹒跚走入内。 门关上时我对他道:“你的衣服和裤子都在洗手间,自己进去换了再出来。” 他怔了怔,低头看了眼湿答答黏在身上的睡袍,默声走进了洗手间。很快里面传出淋浴冲水声,几分钟后他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我坐在沙发里只飘了眼,就继续吃着东西。 他走过来看了看餐车,自动手地添了饭在床沿坐下,迟迟不动筷。我以为他在琢磨什么,不想去理会,可余光见他放下了碗,恹恹地道:“吃不下。” “吃不下你还点这么多?” “点的时候觉得能吃,可现在我想睡觉。”完了还问我:“行吗?” “谁点的菜谁解决了再睡觉。” 他只得再端起碗扒饭,胡乱夹了几筷子菜就囫囵着吃了,等我放下碗时他那边也放下了。不等我作声,他径自爬上了床,“让我躺一躺。” 盯着他侧躺的身影好一会才移开视线,既然会叫他进来自是默许他留下来了。 打小就没见过周瑜生过几次病,偶尔鼻塞两天就好了,他精力既旺盛又充沛着。可这次可能因着之前感冒就没好透,再淋雨是真着凉了,到夜里就烧起来了而且说胡话,我再怎么也没法坐视不管,只得起来去洗手间搅了毛巾给他擦身上。但效果不大,他身体的温度始终持续不退,整个脸到耳朵都烧得通红。我沉了心给总台打电话,询问他们附近有没有药店之类的,总台服务态度十分好,立即关切询问是否有人生病了。 把事情简单说了下,总台说会立即安排人去药店买药,我想了想让多买一支体温计。 不出十五分钟,就有人把药和体温计送上来了。 我给周瑜一测,竟然烧到39.5度了,连忙找出退烧药看了说明书后,倒上一杯温开水来到床前唤他:“周公瑾,你起来吃药。” 他烧得迷糊,眼睛只眯开一条线,“贾小如?” “是我,你起来一下,先把药吃下去了再睡。” 他呆呆地听话起身,我递给他药也接了,就拿在手里怔看着我。再次提醒他吃药后,他才把药片塞进嘴里,我把水杯递给他,他不肯接,只道:“你喂我。” 这时候我也懒得在着小事上跟他计较,把水杯端到他嘴边,喂着喝了大半杯才收住,任由他又躺了回去。退烧药的药性很快,不出半小时他就开始出汗,温度就降了下来。 我替他把身上的汗擦拭干净后,也累得不行,往另一张床上倒头便睡了。 是被咳嗽声吵醒的,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侧头就见周瑜的脸又变得酡红,还时不时地咳嗽,却双目紧闭着。 我看看时间,药效一般四到五个小时,现在七点,已经有七个小时了,难怪他又升温了。体温计一测量,数字惊人,已经飙升到39.9了,等同于40度。 又再找退烧药给他吃,这次他却怎么都爬不起来了,最后我只能扶着他的头靠在我的手肘里,另一只手则塞药片到他嘴里,再灌水给他喝。 一下子把他给呛到了,之前还只是有一声没一声地咳,这下是猛咳不止,咳到肚子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而我刚灌的药也无济于事。 他有气无力地抬头控诉:“贾小如,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我嘴角抽了抽,谁还是故意的呛他呢?而且离婚了哪里来的亲夫? 没把话怼回去,只递了水给他漱口,又掰了一片退烧药乘着他清醒的时候吃。再躺下时他扒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嘴里咕哝着说:“贾小如,我好难受。” “谁让你没事折腾跑去淋雨的?” “是你。” 我气不过他,居然还怪我了,可这时候他就跟孩子似的把滚烫的脸贴在我的掌心病怏怏地说:“你说要叫车走,我能让你走吗?走了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只能我走,我出去绕个圈,马上又回来守着你了。” 我默声不语,他的心思总跟别人的不一样。怕是也真的开车出去了,不知在哪绕了个圈,我问他:“你开车去哪了?” “哪也没去,就还在酒店。” 不禁一愕:“怎么可能?” “我就是把车统了个位置停,还在旁边看见你撑伞追出来看了,当时我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你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我气恼地瞪他,有他这么无赖的人吗?居然就只是把车子换了一个停车位。 “你说你是不是还在意我?”他又迷糊着追问。 哼了声气,“谁在意你来着?我不过就是去确定下你是不是真走了,真走了那等雨停后我得叫车回去。”他闷了,把脸半埋进枕头里,过了一会忽然又睁眼看着我笑:“贾小如,从小到大你都喜欢口是心非。” “这次不是。” 他肯定的语气:“这次也是。” 不与他争,跟个病人斗气显得我小气。 他又来摇晃我的手臂:“贾小如,我头好痛啊。” “生病自然会难受了。” “你给揉揉。” 我直接忽略。他退而求其次:“那你哄哄我,让我睡一下。” “怎么哄?”实在是无可奈何了,只能妥协。 “你唱个歌给我听。” “……” 终于病人消停了睡过去了,我才抽出自己的手去洗手间洗漱。肚子有点空,酒店有提供自助早餐,可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吗? 147.你今晚回哪边住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突然搁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不停,走过去心一沉,是肖东打来的。 “喂?怎么你不在你妈那?”肖东开口便是询问这,他应该是周一直接开车上老妈那接我了,结果老妈开门告诉他我不在。 迟疑着回:“我有些事要办,今天可能得跟你请假。” 那头默了一瞬,肖东问:“跟他在一块?” 我不知该如何答,只能沉默以对。 只听他一声低笑,然后缓缓而道:“小如,当断不断于任何时候都是大忌,你要么和他痛痛快快的复合了,那么也可断了我的念,从今往后我肖东再不对你动一分心思;要么和他干脆点断了,那样我们试着开始,恋爱也好,结婚也好,都随你愿。两条路,你总要选一条才是,对吗?” “我……” 刚说出口一个字又被他打断:“到今天下班之前我在法院等你回来,你如果不回,我便当你做出选择了。”话落他挂断了电话。 与肖东认识这么久,是第一次听他用这种口吻对我说话。即使没看见人,我也能从他言语间听出怒意,而他这个人本就极少动怒,即使动怒了也不易让人察觉。 如果刚才换成是周瑜跟我这么说话,我一定二话不说就做了与他心思违背的选择。但这个人是肖东,不说犹豫,我得想想,方式也不能这么冲。 一个人去早餐厅里吃了东西,问可以带走不,服务员称不能,只得花钱让餐厅厨房盛一盆粥给我带回房间。 回来房间见周瑜还在沉睡,被子给他掀开了,看样子是热。 一摸他额头,明显温度降了许多,脸色脱了红晕就显得苍白,嘴唇也因为高烧干裂脱皮了。我用纸巾蘸了水给他擦了擦,稍微要好一些。 之后便坐在对床的床沿怔看着那沉睡的人发呆,其实也不算发呆,就是脑子里在盘这三天的事。从发现他每晚守在老妈楼下开始,一直到现在生病躺在那,其中有多少次心绪起伏,又有什么心路改变。 再回思到刚才的念头,为什么对周瑜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对着干顶回去?为什么对肖东却不能,反而要心思回转了再给答复? 其实答案就只有一个,习惯。 因为我和周瑜从小一起长大,他的脾气、坏毛病、各种不好的我都见过,习惯了直来直往,有脾气也不压着。而肖东是朋友、学长、引我入行的伯乐,再熟都熟不过周瑜。 就好比一家人招待朋友吃饭,总是以客人为重,位置不够就自己人撤下来,没有说是让客人不上桌的,那样反倒显得生疏,让人觉得刻意。 周瑜好比家人,肖东则好比这客人朋友。 亲疏之分立即彰显了。 盘念到此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想给肖东打电话,但是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条短信过去。 今天我不来法院了。 刚发完就听见周瑜在咳嗽,他好似要醒了。 我把手机搁在床上后就起身去倒水,等回身过来看见他半撑着身在那,边咳边目光飘着我那手机屏幕。我端了水杯走过去,蹙眉问:“生病都不能让你消停吗?” 他从我手中接过杯子猛喝了几口水才止住咳,“我刚才醒了一会,看你聚精会神地在弄手机,就想看你弄啥。” 睁眼说瞎话!如果他真先醒了,从他那角度肯定能看到我在回复短信。 忽然他想到什么,伸手来推我,“你快走开,别被我传染了。” 我没好气地道:“之前拖着我的手不放时你怎么就不怕我被你传染呢?”都伺候了他一整夜了,到现在才来想起这事。 他讪讪地扭过脸,借着问其他事来叉开话题:“有没有吃的?好饿。” 我把之前装回来的玉米粥拿给了他,竟囫囵一通全喝光了。完了他问:“几点了?你吃了吗?”一看时间已经12点了,我想事情想了这么久。 周瑜闹着又要点菜,我也随他去。别人发烧感冒都没胃口,他跟头牛似的能吃,估计好得也快,显然体温没有再起来了。 窗外的雨终于停了,老天爷怕是最任性的仲裁者,有意在午后停了雨,意思现在立即回A市,那么我刚好还能赶在五点下班前回到法院。可就再刚才我已经做出了决定,也把决定告诉肖东了,他在过了十分钟后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看不出喜怒,看不透心思,一如他一贯以来的样子。 “贾小如,你要是想回,我现在就起来开车载你回去。”突听周瑜在旁道。 我侧眸看他,“谁跟你说了我想立即回了?” “你一直看着窗外,不就是在告诉我雨停了嘛。” “雨是停了,就你那恹样能开得动车吗?真要回不如我来开了。” 周瑜如果不是坐在床上,这时候一定跳脚,“谁开不动车了?你看着,我肯定能把你安全载回A市,少了一根汗毛找我算账。你开?挺着那么大的肚子给你开,我还是男人嘛。” 这人根本就是有着固执的大男子主义的囧人,懒得和他说话。 下午我不提走,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了,加上吃过饭没多久就又烧起来了,人一下子没了精神,喝了几杯水又倒头而睡。 周二大早上六点我们就动身了,一来是他虽还咳嗽但不再发烧没力气了,二来是两个人都要上班,实在不能再继续请假。但我估摸着时间,至少也要到十点以后才能抵达A市。 车子从高速上下匝道时我看了眼时间,整整开了五个小时,已过十一点了。等抵达市区都十二点了,周瑜提出先吃饭我没反对,吃完他便先送我去法院。 临下车时,他在车上唤我:“贾小如。” 我顿步没回头,听见他问:“你今晚回哪边住?” “公寓。”丢下两字就走进了法院,不管背后那人是什么反应。 午后不到一点,办公区还没什么人在,刚坐下就见肖东从办公室内走出来。心头蓦然一跳,没来由的心虚,低下头想他不发现我。眼看着他要走出去了,却没料又倒退回来,然后,“贾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点到名了,自是不能再装蜗牛,只得抬起头迎视过去,“刚刚回的。” 他返身往办公室走,并且对我下令:“那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肖东丢给我一打资料,是之前我在管的经济案,“这个陈铭你联络一下,他的这起案件要提上议程了,必须全方面都到位,取证、调查一样都不能少。” 我点点头,“知道了。” “昨天你的短信我收到了。”他突然的转移话题使我一愣,只见他手指再桌面轻敲了两下,又问:“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嗯。”我轻应。 “行,我说出去的话自然就不会收回。以后我会留意言行,退回到我们之前上下级的同事关系,你也不要因为这事对我有什么芥蒂,就跟原来一样。” 肖东的态度在我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意料之中。他一直都是这么冷静理智的人,哪怕对感情也是,除了那天他突然的怒意并且言内言外都对我挑明了意思,那怕是他极少有的不理智的时候。 他看我默声不语,嘴角弯起了笑道:“别这么严肃,我和你本也没真正开始,就当是否决了一个提案,那自然会有另一个提案会被纳用,而决定人也在你。” 我沉吟了下,低道:“学长,这事我心领了,谢谢。” 除了一声谢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肖东耸耸肩问我吃过饭没,我回说吃了便不再邀约,他上午忙事情到现在都还没空吃饭。 下班前我跟经济案的主事人陈铭约好了时间明天见面,地点约在了对方公司。肖东问我进度,我汇报后他点头说明天跟我一块过去。两人边聊着公事边从法院走出,肖东顿了下步,扭头对我道:“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再细谈。” 交代完他就径自走向了停车场,当我走出法院门时,他的车从身边缓缓开过。 目送着他的车开离视线,我暗松了口气,能够做到如此公私分明,也只有肖东了。不然他坚持再要送我,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回绝。 不过我环转了一圈微感意外,还以为到下班点出门就会看见某辆黑色越野车大摇大摆地停在那。在我明确说了会回公寓后,以周瑜那脾性不可能不趁胜追击。 148.下访审查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用手机叫了一辆的士,报了回公寓的地址后又给老妈打了个电话。 老妈在电话中起初意见很大,说好好的在她那住着为什么又要搬回去,我找的借口是她和魏文军的婚事该操办了,不能因为照应我而把这事给拖了。 最后老妈终于妥协,说还是三天上一回我这,给我送些菜和打扫下房子。 安抚好老妈后心里也安顿了不少,从电梯出来时我忍不住往对门看了一眼,门自然是紧闭的,也不知他人是在还是不在。 开门走进公寓,一室安静。 我放了包就先进厨房,但看了看冰箱似乎并没什么食材,有些也因为时间长不能吃了,被我给扔掉。想了想,毕竟不是一个人可以随便糊弄,还是拿了包和钥匙去楼下生活超市买些食材回来。拎着两包东西往回走到楼下时,我心中微动,脚步一转往停车位走,看见那处是空的不由蹙眉,天都黑了他还没下班吗? 派出所的职位没事的时候很闲,但忙起来的话连夜通宵都有可能。 翌日清晨我下楼来,依旧没见周瑜踪影,心里打了个疑,这不像他的脾气。 今天约了华岳电子的陈铭谈那起经济案,等我一到法院肖东就和我动身去往华岳了。路上肖东叮嘱我等下见了陈铭把重点弄清楚,尤其是举证的细节务必调查清楚。 他一边开车一边讲话,神态间一片从容。其实这个案子原本应该我独立完成的,恐怕也是考虑到我大着肚子不方便他才亲自出马,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内心里都很感激他。 到了华岳,陈铭把我们引进了办公室,客套地泡了两杯茶后坐下来细谈这起案子。 这起经济纠纷案是华岳与奇泰科技之间的,华岳是奇泰的供货商,每次都是按照合同支付30%的预付款后提前发货,尾款在一个月内付清。两家企业合作了有三年,但去年下半年开始奇泰就开始拖欠他们公司的货款,催了不少次都说到年底一定付清,可如今年也过了,奇泰却始终都没把拖欠的尾款付清,总共拖欠将近有五十万。 于是华岳的董事长陈铭把奇泰告上法庭,派发律师函。 陈铭把几次合同都拿出来给我们看了,我提出的第一个问题是:既然奇泰有了第一次的不良记录,为何后面还要向他们供货?陈铭苦笑,说做生意哪有不欠账的,之前奇泰即使前面尾款没付清,但后面又再拿货时都还会把预付款先付了,所以为了生意总还是要留住这个客户,只等年底把帐结清。哪料年底去要账,奇泰的老总直接不在公司,留了不能做主的员工来接待他们,称一切事宜都得等老总回来才能决定。 从华岳出来,肖东便问我:“这事你怎么看?” “此类经济纠纷案比较常见,我建议是再去奇泰调查具体情况。” “那就走呗。” “现在?”我不由一惊,之前没有与奇泰联络过啊。 肖东抿唇而笑:“正要突击才能见成效。” 于是我们直接开车去了奇泰,门口的门卫原本排查不让我们进,一听我们亮出法院的身份后便不敢了,立即给里头的人打电话。没过一会就出来个年龄三四十岁的男人接待我们,自称是奇泰的经理姓刘名兵,他把我们迎进经理办公室后,很惶恐地询问是有什么事吗? 我直接挑明来意,要见他们的老总傅云。刘兵听后一脸愁容地说傅总不巧昨天出差了,我和肖东对视了一眼,肖东开口:“那还真是巧了。华岳来要账的时候你们傅总不在,我们法院来调查时你们傅总又刚好出差,看来我得回去申请禁调令了,希望傅总在法院开庭之前这段日子能够不那么辛劳,安顿在奇泰。” 刘兵的脸色自然是很难看,也意识到势态的严重性,支吾着说打电话问一下傅总今天能赶回来不。还不敢当着我们的面打,走出了办公室讲了好一会电话,进来时面带了笑容说:“刚跟我们傅总联系了,他刚下飞机,还有半小时能到公司。” 我不禁弯了嘴角,还真的是挺巧的。 等待的半小时里刘兵就跟我们吐苦水,说其实也不是他们要拖欠华岳的货款,主要是华岳交过来的货不说有次品吧,还会少量,本身就是他们违约在先了。 我问可有证据,他又涩言。口说无凭,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也是没有理的。 而且即便是数目不对也不构成奇泰不按合同约定拒绝支付后续货款的理由,这本当该是每一次合同生效后都要处理干净的问题,何至于接连签订三份合同,却发生同样类似的事。 就在这时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推门而进,刘兵立即起身唤“傅总”。我和肖东依旧坐在位置上,目光落于来人身上,想必他就是傅云。 傅云进来后就立即一脸抱歉地道:“哎呀,怠慢两位了,我一听小刘说法院的同志在,赶紧叫司机加快速度赶回来了。来来来,这小刘也是的,怎么没给二位泡茶呢。” 我平声而道:“不喝了,等得够久了,我们还是来谈谈这起案子吧。” 傅云坐下来就眉宇蹙起了,很是忧愁地道:“华岳那边我已经给过答复了,实在是这边资金一时筹集不起来,他怎么就上法院起诉了呢?” 面对浸淫商场多年的老狐狸自是有一套应对之策,我板着脸道:“华岳的陈总控诉你们公司于去年6月份起就开始拖欠合同约定的70%尾款,在此期间华岳多次向你方索要,但你方以年底结账为由拖欠,但在年底又避不见面,直至今天,有三份合同的尾款都没支付,总金额将近五十万元,不知傅总该如何解释?” 傅云叹了口气道:“唉,老陈既然这般不留情面我也不念多年合作的情谊了,实际上非我奇泰要拖欠货款,而是他们公司提供的货物偷工减料,多次找他们询问给的答案都推说没有,因此导致我的生意也萧条。” “这些刚才你们的刘经理已经说过了,不知可有证据?” 傅云一口承应:“怎么没证据,每次收货我们都会有清点单。我这就让刘经理去拿。” 刘兵闻言立即起身,正要往外走,被肖东喊住:“且慢。”他也起身,“正好也要跟你们公司的底层员工做一份调查,一起去吧。” 我留意到刘兵的脸僵了僵,目光飘向傅云,而傅云这时开口说:“哪需要两位同志亲自下底层,我这将人唤上来问便是了。” 肖东含笑而道:“傅总无需客气,我们既然来采证调查事情经过,自是需要亲下了解。” “可我这边还有一些与合同有关的文件要呈给二位啊。” 肖东闻言沉吟了下,说:“那让我们贾律师留下跟傅总细谈。” 最后傅云只得无奈地看着肖东跟刘兵一同离开办公室,我干咳了声引来他注意后询问:“傅总把合同拿出来给我过目吧。” 等傅云把合同都拿出来后,我便细看起来。同样类似的合同在陈铭那已经看过了,但我发现傅云这边的合同有区别,第一份合同的预付款同样是30%,款到发货;可第二第三份合同的预付款就变成了70%,货到付款;但在陈铭那边三份合同都是一样的预付款30%,款到发货。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差异太大了。 我看完后不动声色地问:“现在你公司欠华岳一共多少钱?” 傅云有意拿了账本查了下账目后回答我:“一共还欠将近30万不到。贾律师,你要相信我不是有意拖欠华岳的钱,实在是华岳做法不地道啊。” 我拿出第二份合同,指了付款条例挑明了问:“你六月份的合同尾款都没付清,为何华岳在八月份的时候与你再签合同预付款却增加到70%,而且还是货到付款?” “不瞒你说,正是因为六月份的余款没支付清,再合作生意时华岳就把预付款提高到了70%,但我不能就此马虎了事啊,肯定与他协商上调可以,必须货到付款,陈铭也同意了。” 我紧接着追问:“那你付了吗?” 傅云一怔,反应过来后就大声道:“怎么没付?我不付着钱还能有第三次的合作啊。” 我一琢磨,倒也是个理。具体情形决定等肖东回来后再说。 话说肖东已经去了好一会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傅云见气氛沉寂下来,喊着我喝茶,我摆摆手说不渴。他看了眼我的身形,讪笑着道:“贾律师既然怀孕了,就不要出来这么操劳了。” 我对其心生厌恶,不想与他多废话,只问:“我同事与刘经理怎么还不回来?” 刚问完就见刘兵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口里惊慌而喊:“不好了,法院的那位同志与我们员工起争执打起来了。”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怎么可能? 认识肖东至今,连动怒都极少见,几曾听说他跟人打架了? 149.周瑜失踪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当我赶到事发地时,竟见肖东一脸是血的倒在地上,手捂着额头。不远处有个年轻男人一脸凶狠,脚边是折断了椅腿的椅子。 我惊怒交加地冲过去,“你们干什么?” 听见傅云在后沉喝:“怎么回事?” 那年轻男人扬声而喊:“我辛辛苦苦记录的货物清单,凭什么被他说得一文不值,还说我玩忽职守,弄虚作假。是,我就是个仓管员,但也不能这么被人瞧不起。” 就因为这而动手? 我冷笑着回眸,语声极寒:“傅云,你听着,我们的肖检察官如果在贵公司有个长短,那么法院务必追究责任到底。” 傅云闻见肖东是检察官的身份,惊骇地张大了嘴巴。怕是他以为法院派来的就是底层的小员工和小律师吧。 手上一紧,肖东抓了我的手,半眯着眼第一句话是:“我没事。”他在安抚我的情绪,然后才令:“叫救护车。” 我不单叫了救护车,还报了警。这事我不会善罢甘休,从业至今还第一次碰见此种情况,以肖东的圆滑怎么可能对一个底层员工如此说话,即便当真他说得不中听,那也构不成私下武斗的理由。今日肖东在他们奇泰被打,不单是要给华岳赢这场官司,还要奇泰为此付出应有的惩罚。 肖东的额头被缝了五针,有个一寸不到的裂口,因失血过多而陷于昏睡之中。派出所的来找录口供,暂时没法与他沟通,只能先询问我。 我将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看了对方的制服随口问了句:“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 “和平街派出所。” 心头一顿,和平街派出所不正是周瑜那个吗?虽然事关肖东,但我觉得这事如果由周瑜亲自来处理,以他的正直定然不会徇私,也会更重视。 于是我问:“你们周所在吗?” 对方一怔,“贾律师认识我们周所吗?” “嗯,之前他在龙门派出所时与我们法院有过多次往来。” 那人若有所悟地点头,却道:“周所自周一起就没来所里,有给同事打过招呼说周一过不来,可昨天和今天也都没来,目前也联络不到周所本人。可能是家中有事吧。” 我听得暗暗吃惊,周瑜这两天都没去上班,那他去了哪? 等民警一走开我立即拿出手机拨号过去,可拨打的号码说已关机。越想越觉得忧心,他不是个对工作不负责任的人,我们在周二上午赶回来正是因为不能一直翘班。 我第一个找的人是吴觅,他们兄弟俩关系最铁,若是周瑜有什么事肯定第一个找他。可吴觅说这两天都没和周瑜一块,我还不信地逼问,吴觅笑回:“贾如,你是咋的了,何时又对老大这么上心了?”我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对着手机里说:“如果你没见到他,那么他很可能是,失踪了。” 吴觅也紧张起来,问我在哪,我看了眼仍在昏睡的肖东,这边也走不开。只得让他去找找周瑜有可能会去的地方,比如龙门派出所和他自个公寓,再打电话问下钱小宝。 心里诸般猜测,会不会他回到公寓病情加重了人起不来了?可以他的体质也不至于如此颓废吧。傍晚时分,吴觅打来电话说两边他都跑过了,派出所那边并没有见过周瑜,而他公寓那边敲门没人应。 我把猜疑说出来,吴觅惊愕的声音传过来:“贾如,你不会想让我去撬门吧。” 沉吟了下,“他那边的公寓门是指纹密码锁,密码我有,回头我进去看看,你去我家对门先敲门看看,如果没人应就想办法找个锁匠来开门。” 吴觅嚷嚷:“非法入室是有罪的啊,而且人家锁匠哪那么容易随便给人撬门呢。” “你想办法。” 吴觅用什么办法我不知道,只知道他过了一个小时后用沉重的语气告诉我周瑜不在里面。而且像是好多天没回去过了,厨房间台上的面包发了霉也没丢。 他那阵子每天夜里守在老妈公寓楼下,后来又强带我离开A市,算起来是很多天没回去了。就是说他在昨天送完我回法院后没回去公寓。 我把这事跟留守医院的民警说了,他起初很惊愕,问我是周所的什么人,我迟疑了下只能吐露实情说是他的前妻。对方看我的眼神闪过异样,不过很快认真地分析事情,若我从昨天中午起到此刻晚上七点的话,已经满足二十四小时报案的条件了。 不管会否搞乌龙,以我对周瑜的了解都觉得事情不简单,决定立案调查。 但对方问了我一个问题却把我懵住了,他问周所的家人可在A市,如果在要先向他们取证。我顿然间想到一个事,周瑜一家人全都在年后离开了A市去美国了,唯独他家老二是留下来的,当初说是为看住周瑜。 我有个很荒谬却又有很大可能的想法——周瑜会不会被周亮给压去美国了? 这是有先例的,四年多前老爸没了,周瑜跟家里闹着要和我结婚,于是他被他父亲压去了美国;如今他跟我离婚了,正称了周家人的意,而且之前周念一直有心想让周瑜离职去帮他经营公司,又把周亮留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些呆不住了,我拜托民警暂时看一下肖东,就离了医院打车直接去周瑜公寓。等我按开了密码锁进内,竟见门边丢着一个行李箱,然后厨房内还传出动静。 走到厨房门口,周亮端着牛排正要走出来,看见我一怔,“你怎么过来了?” 没等我开口,他眼睛骨碌一转,暧昧而笑着调侃:“不会我不在的这几天,老三把你又搞定了吧?”我紧盯着他的眼睛,找不出一丝不正常的情绪,一字一句问:“他在哪?” 周亮莫名地看着我,“什么他在哪?” 我重复问题:“周公瑾在哪?” 他看了看手表,“这时候他还没回来,不是还在干那公职么就是上哪去逍遥了吧。” 我迈近一步,认真地仰看着他,“二哥,请你告诉我,周公瑾是不是被你设法送去美国了?”周亮眸光惊略,“你在说什么啊,谁把他送去美国?” 扬手而指门口的行李箱:“你是不是才回来?这些天你去了哪?” “我是才回来,可我是去杭州办事了,跟老三有什么事啊。还有你怎么会突发奇想认为我把老三送去美国?老三那倔脾气,要是肯去美国早就去了,还等到现在?” “当年你们不也用了手段把他逼走了?” “当年?”周亮气得跳脚,“当年的事我不给你说过了吗?而且拦住老三了吗?他还不是跑回来了,只要有你在这边他根本不可能收的住心,你就是他的劫。” 我也怒了:“我是他的劫?那谁让他来招惹我的?你们的小姨发疯了跟我父亲有什么关系,根本就是她与人……”我倏然止口,惊觉自己在嗔怒下差一点道出他们小姨的秘密。 可周亮不是好糊弄的,他眯起眼看我,“你说我小姨与人怎么了?老三带你见过她?” “是,我见过她。你们周家人因为她对我们贾家有成见,可以不问是非不管青红皂白地反对我和周公瑾在一起,赶着大年初一把我妈叫去说这事,不就是为了逼我跟他离婚吗?现在我们真的离了,称了你们的意,假装让你留下来说看住他,实际上暗中动手脚把他再逼走。” 周亮冷笑:“贾小如,你在编故事呢。我没那么多闲工夫来管你跟老三之间那点别扭事,那些陈年往事跟我也搭不上关系,当年逼走老三的是我妈,我在旁边连个P都没放,甚至还劝了两句,被我妈给狠骂了一通。这回过年那会也是,谁知道老太太一大早出门是约了你妈啊,老三还是我通知了赶去的。现在你回过头来倒打一耙怪我?” 周家人骨子里都有个通病,敢做就敢当,被问到了不会藏着掖着说谎。 周瑜是,周亮也是。 所以我几乎立即就信了,可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惨白。 失怔着问:“那如果真的不是你把他给弄走了,他会去哪?” 周亮口气不善地怼我:“谁知道?我又不是他的保姆。”接着看我脸色不好,又看了眼我的肚子,眸中露出不忍地硬着声问:“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老三那么大的人了,不就是下班晚一点嘛,至于这么紧张?给他打电话没?” 我惶然而道:“打了,电话关机了。他从昨天中午起到现在就没有第三个人看见过他。” “没去单位?”我摇摇头。周亮再问:“没去朋友那?”我再摇头,“他的朋友我都问过了,没有见过他。” 周亮到这时才表情严肃起来,“我立刻打国际长途联络老大。” 然后当着我的面就跟周念连线,很快周念的头像出现在他手机屏幕上,连上线后周亮很干脆地问:“老大,是不是你把老三给弄去美国了?” 周念的反应是:“老二,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 周亮怪笑了声:“哈,我这边现在是晚上八点。我就问你老三在不在你那?给句实话。” “老三不是在A市吗?” “行了,你忙吧。”周亮挂断了连线,转眸来看我:“报警了没有?” 我点头:“已经在他所在的派出所立案了。” 他又问我:“前阵子他没回来住,是不是上你那去了?” 我默了下,道出实情:“他在我对门租了房。” 150.搜寻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亮哼了声:“他可真有当情圣的潜质,那你刚才说昨天中午你还见过他,之前有什么可疑情况不?” 都到这时候了也没办法再隐瞒,只得把从周五那天周瑜从老妈那带我离开A市起的经过一一讲述,周亮听完后神色变了几变,直接问出问题关键:“周五那天怎么是从你妈那边走的?”我沉凝而道:“因为之前我搬去我老妈那了。” “就是说昨天中午你们回来后,你称要回你那公寓,老三应该欢天喜地才是,别说今天不见人了,昨天就该把你接回去了,断然不可能就此丢下一切不管不顾?” 我也如此想,他问我下班回哪,我回答“公寓”等同于是跟他暗示了妥协,他又怎可能放弃这次机会呢?这也正是我判定他失踪可疑的原因。 周亮分析周瑜在送我去法院后最可能会去的几个地方,第一个是工作场地也就是和平街派出所,第二个是回我公寓对门那户,但最大的可能是回来这边公寓换衣服。 他接连几天都没换过衣服了,即便中间有在酒店送去干洗过。用周亮的话说是,他家老三虽然对穿着不讲究,但也还是有些骚包性子,既然我点头了,那他肯定会衣冠齐整了到下班时来接我。而我公寓那边他本就住得少,加上法院离这边近,他肯定不会舍近求远,必然是选择回来这边公寓了。 我听周亮分析的头头是道,且极有道理,立即去周瑜房间察看有否他换下来的衣服。 果然在洗手间里找到了这两天他穿的那套,就丢在衣娄子里。所以确定了他回来过,然后又出去了,那他如果不是去派出所上班又会去哪? 以他对职业的尽责,不至于在这时候去办别的私事,除非是有什么扰住了他的行程。 正在这时有电话打进来,我一接听是派出所民警打给我的,正是之前留守医院的那位,叫程峰。他说肖东醒了,已经做过笔录并且通知了他家人。关于周瑜失踪一事,警方已经立案调查,就在刚刚调取了他的手机通话记录。 最近通话时间是昨天下午十二点四十分的,是一串尾号为2953的号码。 我心中一惊,昨天我们是中午十二点过后抵达法院的,算上他回来公寓换衣服的时间,半小时足够了,所以这通电话是在他从公寓离开后接听到的。 很有可能就是这起电话致使他失踪! 我的脑子转得很快,立即和民警说了这边地址,必须要由他来调取监控。 十五分钟后民警程峰赶到了公寓门口,我和周亮领着他闯进了门卫处。这座公寓属于高级公寓,安全设备自然齐全,亮出身份后提出调取昨天中午的监控,门卫处的保安不敢不从。立刻打了物业经理的电话,因为监控设备在物业办公室。 物业经理很快就赶来了,满头的大汗。我不由对他多看了两眼,怎么好似不是年前那个人了?记得年前那个来找我和周瑜的很年轻,这个却有将近四十岁了吧。心中微动了问:“你们原来的经理呢?” 那物业经理擦了擦额头的汗解释:“是这样的,我们是新来接手这边的物业,年后我们就交接了。现在是由我负责管理整片公寓范围。” 在电梯事件后周瑜将这边的物业查了个透底,里头的帐目怕是有许多不清楚的,会换物业那是必然。我没在这边住,所以也不知情。 本不觉得有什么,可这时心里头就感到毛毛的。 监控很快就被调取了出来,在十二点十六分的时候看到周瑜的车驶进监控设备以内,他确实从法院直接回来了这边。还拍到了他从停车场走出来的身影,径直走进公寓楼,而且电梯监控也有拍摄到他。大概回家十五分钟他就下来了,换了一身浅灰色的棒球衫外套,穿得很运动风的下楼来,然后开车出了公寓区。 这时时间已经是十二点三十五分,从这边到和平街大概有十五分钟的路程,所以那通电话确定是在他车开出公寓后打过去的。 程峰打电话给他同事,让去交通部调取从公寓往派出所的路面监控。 交通部的工作人员我不陌生,之前因为车祸案就曾打过交道,所以连夜赶过去人家也不见怪,以为我是法院需要调查取证,还夸我很敬业。 我苦笑以对,谁想大晚上的跑来这边察看监控呢。 正打开监控,有电话进来了。 拿起手机时周亮飘了我一眼,是肖东打来的电话。余光中周亮的嘴角掀起了讽嘲的弧度,我走出监控室接听了电话。 肖东的嗓音有些沙哑地传过来:“你在哪?” 我默了下,并没答他,反问回去:“你还好吗?你家人有过去医院没?”他轻应了声:“来了又让走了,我没什么事,就是浑身无力。你在哪呢?” “怎么让他们走了?你头留了那么多血,身边要留人照应啊。” 他轻笑了声说:“他们年纪大了,熬不住夜。” 我不由蹙起眉,他只比我大了三岁,他父母至多比老妈大上两三年的样子,也不至于连儿子住院都还不能陪护吧。而他好似能猜到我想法一般,在电话中解释道:“我是我父母的老来得子,他们今年都快有七十岁了,而且我母亲的腰不太好,不能劳累。所以他们过来坐了一会我就让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那他那边也就没人照应了。 突听门内周亮在喊:“贾小如,你进来。” 我心中一惊,是有发现了吗? “小如?你还在外面?”肖东听见了这边动静。 “嗯,我现在在交通部调查一些事,晚些我再打回给你电话说。” 也不等他有所回应就匆匆挂了电话,立即走了进去。 周亮见我进来,眉眼很冷地开口:“你是不是应该搞清楚现在什么事比较严重?一个电话比老三还重要吗?”我没作声,明白这时候谁心里都很焦急。 目光落向监控屏幕,程峰已经把视频搜索到昨天中午十二点之后。看见周瑜的车子驶入公寓外马路边最近的监控内,程峰说这是开向派出所的那条路,查找下一个监控探头,同样也找到了周瑜的车子。在到第三个探头时,周瑜的车子却并没出现。 程峰说这不合理,两个监控都是设在十字路口的,从前一个探头到后一个至多五分钟的路程,怎么会不见了呢? 我问中间可有别的探头,程峰找了找文档,并没找到。 周瑜的车子那么显眼,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消失了的。除非他在那段路中间拐去了别的小路上,实景地图翻出来,果然见有好几条小支路,分别通往菜场和某小区。 程峰立刻给同事打电话,让人连夜去菜场和那小区搜找周瑜的车子。 我跟周亮把后面一段开往派出所的路的监控全都仔细看了,的确再没见周瑜的车出现过。所以确定他的人就在那条路上失踪的。 即便是科技化的现代,也不能保证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有监控探头,有人对此表示庆幸,不用私人的生活公开化;可我却感到难受,因为周瑜的踪迹无力可查。 既然这边监控已经找不到更有利的东西了,我们只得离开。程峰让我们先回去,有消息了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我本想提出过去那边菜场和小区等消息,可周亮却应了程峰,并且环住我肩膀拦了车。 “为什么不过去看看?”我一坐上车就问周亮。 “有警察在查,有消息了自会通知我们,你现在过去了也于事无补。我是没事,你大着个肚子能撑得住吗?” 他不提还不觉得,这一体顿觉腰酸到不行,此时已经快午夜十二点了,肚子里的宝宝也在抗议我虐待他,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隐约有些胃疼了。 如此我也没再反对,只是心里的忧忡更多了。 周瑜到底去了哪里?为何连个交代都不给?我只怕不是他不给交代,而是给不了。 那通电话究竟是谁打给他的?想及此处,我猛然想起都忘记问程峰那通电话的主人是谁了。连忙翻出手机,正要拨号却被周亮抽走手机,一脸阴沉地看着我道:“你又要给谁打电话?手机有辐射知不知道?” 我连忙解释:“我想给程峰打电话查一查那个号码的归属人是谁,如果判断是那起电话的因,那或许能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周亮:“我来打。” 151.景都小区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这个查起来比较容易,很快程峰就回电过来了,也是回给周亮的。 周亮放下手机时眼神有点古怪,我没心情猜他心思,直接询问:“查到是谁了吗?” 周亮眨了下眼,看着我道:“查到了,那人叫卫莱,是个女的。” 我惊怔在那,卫莱?! 想过很多种可能也没想过是这一种,所有的慌乱与着急到这一刻全都聚集成怒意。是因为卫莱的事,他把身边的人全都丢下了? 我拨通吴觅的手机,他那边很快接了,劈口就是问:“老大有消息了吗?” 我强自冷静地问:“卫莱手机号码是多少?” 这么多人里,他们的号码我都留了,唯独卫莱的,从始至终我不去打听。就连离婚案时,我也没有刻意跟小周要过那份资料看。虽然我可以回法院找档案查,但没有比问吴觅来得更直接并且迅速。 吴觅似乎怔了怔,“怎么问起她号码来着?” 我重复:“她的手机号是多少?” 吴觅沉默了下,报了一串数字,尾号真的就是2950。 突然之间我感到极度讽刺,我这边因为他的失踪兵荒马乱,连警察都惊动了,连夜调取公寓监控、路面监控,惊动交通部,程峰那边还有民警在彻夜搜查。可这所有的举动,不过是成全周瑜对卫莱的那点……找了很久形容词都没形容过来,说爱情谈不上,我可以确定周瑜不爱卫莱,至多是,同情吧。 正因为是同情而更加讽刺,难道他的工作,他的家人,包括我,都抵不上他的那点同情? 的士停在了周瑜的公寓门外,周亮下车后我仍坐在车内,他回望我纳闷地问:“你怎么还不下来?”我摇了摇头淡声道:“我回我那边公寓。” 周亮蹙眉,“要是民警那边有消息打电话,还得给你电话说,然后再去接你?” 司机在不耐烦地催:“小姐,你下不下车啊?我还得做生意呢。” 我只得下了车。 周亮用审视的目光看了我片刻后问:“你怎么跟刚才判若两人?” 别转开脸,不想理会他的问题。 但周亮脑子贼精,很快就做出了联想,且很准:“是不是那个手机号的归属人你认识?嗯,叫什么来着的?卫莱?这名字听着像个女人,你跟老三之间的第三者?” 对那“第三者”三字很感触,别的男女间的第三者通常涉及情感,可卫莱始终横亘在我跟周瑜之间,就像个梦魇似的。如果说周瑜对她有什么念想倒也罢了,至多是跟这个男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他去抱他的美人,我过我的日子。可偏偏他把他跟卫莱之间的牵扯给我说得清清楚楚,他对她也没一丝男女之情,却就始终绕不过这个坎。 周亮见我脸色阴晴不定,开口而道:“贾小如,麻烦你用脑子想想,觉得老三会为了这个女人对你这个大肚婆不理不睬吗?我这辈子见老三脸红脖子粗跟老太和老头吵的几次,可都是因为你,老大也说老三没出息,在你这个死胡同里绕不出来了。” 我心头一震,有什么在脑中萌生。 刚听见周亮说昨天十二点四十分打给周瑜号码的归属人是卫莱,第一反应就偏差了。是这些年有过太多的例子,因为卫莱而我的身边发生许多不好的事。 可能也正是事关周瑜,牵扯到卫莱我的心思就乱了。 我要拿电话再找吴觅,被周亮阻止了:“先上楼,站在这边能办什么事?” 依言跟他一起上了楼,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周瑜是个正直的人,但凡卫莱当真有什么急事找他,以他的个性确实会去帮忙。可这也不构成他会连续两天对我不闻不问的理由,而且他就算要去帮忙,也肯定回开着车子经过有监控的路口,何以会在那段路内突然失了踪迹? 是卫莱让他避开了监控?还是卫莱就在那条道上撞见了他? 我觉得有必要再去一趟交通部调查监控了,如果是卫莱刚好在那条道上的某个地方看见了周瑜的车,于是给他打电话,那他很可能停留下来一段时间,乃至在那个时间段没有出现在监控录像内。 现在能给我答案的人只有是卫莱。 我问吴觅要她号码,吴觅报了后追问怎么会找卫莱?我告诉他:你家老大失踪跟她有关。 正要拨号码,先有电话打进来了,是程峰的来电,一定是有消息了。 程峰的声音传过来:“贾律师,周所的车找到了。” 心上一顿,“在哪?” “在景都小区的停车场。车子有明显被撞击过的痕迹,周所很可能出了车祸。” 我差点连手机都抓不住,颤着声道:“我立刻过来。” 立即就要夺门而出,被周亮拉住,“等一下。”他快步走进厨房,出来时手上拿了一袋吐司,与我一道出门时递给了我,“吃点吧,否则我看你都快要晕倒了。” 我无声地打开袋子拿出两片吐司,直接大口往嘴里塞。 周亮看了眼我,没有再开口。 我们赶到景都小区,见程峰等在门口。见我们下车就走了过来,“你们跟我来。”他领了我们往小区内停车场,周瑜的那辆黑色越野赫然在那处。 车头灯都粉碎了,车盖也被掀起来,从车况分析是被人从车头给顶撞上来的。 可假如他在这段路程内发生了车祸,为何车子会停在这? 程峰说已经调取过这个小区的监控了,但昨天、不,已经过午夜十二点,准确地说应该是前天了,监控存档都损坏了,而且监控设备也出了故障。 怎会如此巧合?直觉事有蹊跷。 突见有车横冲直撞地开过来,把我们吓了一跳,车子急刹车胡乱停下,就见有个人跳下来。我眯眼而看不由一惊,脱口而喊:“吴觅!” 那身影顿了顿,回头过来,真的是吴觅! 他也认出是我了,疾步跑来,开口便是问:“你也是来找卫莱的吗?她的电话关机了,我找不到她。”我浑身一震,“你说什么?卫莱住在这?” 吴觅眼神沉了沉,“离婚后她就搬出了我家,在这边买了套公寓。前阵子在医院保胎,后来她就回来了,这两天我儿子感冒发烧没时间过来,刚才你给我电话找她时我越想越觉得不好,又打她电话打不通,所以立即赶过来了。” “还不快带我们去卫莱家!”我迈出一步惊怒而喝。 吴觅闻言扭头就跑,我正要追上去,但被周亮拉住在耳边低斥:“注意你自己的身体。”又扬声而喊:“那个谁,没看到这边是个孕妇吗?跑什么?” 吴觅顿步下来看了我一眼,“卫莱家是10幢甲单元1501,我先上去。”高声报出地址后他又拔腿而跑。也不怪他,此刻他的心情怕是与我一样,就连情景都与我雷同。 他担心的是他的前妻,我则忧虑的是我的前夫。 可这两个人都是我们惦念了将近半生的人啊。 周亮拖着我的手臂一直到楼上才松开,15楼的门已经被打开了,程峰先一步入内察看。吴觅从房里跑出来,脸色惨白,看见我就道:“不对劲,卫莱房间床上的被褥很凌乱,地板上还有血迹,她怕是出事了。” 我快步走到他出来的那间房门口往内看,果真如他所说的,地板上有块已经干了的血迹,不过就一块钱那么大。一个孕妇,在自己的房内流血,我能想到的就是——卫莱怕是要生了。 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尝试着去分析事情。 卫莱之前就有流产迹象因而留院保胎,可假如她回来住后发现自己可能要早产或者有流产迹象,第一时间肯定通知的是吴觅。 我急声询问吴觅在前天中午可有接到过卫莱的手机,吴觅茫然摇头,称前一夜他儿子突发高烧,连夜送去医院挂水而且住院了,他跟他父母都留在了医院。中间一度他累得睡着了,可他手机上并没有接到过卫莱的电话,连短信都没收到。 不用再听,大致我能猜到。哪怕卫莱打了他电话,恐怕也被他母亲给按掉并且删除了未接来电信息。所以卫莱无奈之下只能打电话给周瑜,刚好周瑜行车到这路段,听见卫莱求救不可能不顾,便开车来了这小区。 我看向程峰,一字一句道:“一定是在这个小区出事的,现在出事的不止是他,还有一名即将临产的孕妇。” 程峰面露肃色,“我知道,已经上报公安部,那边正在调派刑警大队的人过来。但是小区的监控没法搜证,只能从周所的车子着手调查了。” 我眯了眯眼,看向吴觅,“你立即联络钱小宝,让他过来还原监控录像。” 吴觅正要打电话,我身边的周亮忽然开口:“不用找了,我可以弄。” 惊异地转眸,“你会?” 周亮笑笑,“老三没告诉过你我是什么专业毕业的吗?” 我摇摇头。 周亮咧嘴露出白牙:“计算机工程。” 152.找到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们一行人来到物业处,物业经理早就被喊过来了,但是我蓦然而怔,这个年轻的经理不就是周瑜公寓那边的那个吗?我对他的印象尤为深,那天晚上他来找周瑜,后来灰溜溜地被喝退了。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但我还是开口询问这个经理:“你为何到了这边来做物业?” 对方看了看我,应该是认不出我了,回答我道:“之前是在盛世那边做的,年后我们与景都交换了物业管理。” 周亮进了里面去弄那台机器,我仍在盘问这物业经理:“你们为什么要交换?” 经理目光缩了缩,碍于程峰这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在,只得老实交代:“因为原公寓的电梯多次出故障,遭到业主投诉,中间还有你们派出所的所长也在投诉的业主内,我们只得互换物业场地。不过我们也对当天负责的保安做出了严厉处罚。” “什么处罚?” 物业经理面色一僵,却听里面传来周亮的声音:“复原了,都来看吧。” 接下来看到的一幕让我全身血液都凝固,看见周瑜开车进入小区,脚步匆匆跑向卫莱的那幢楼,不到十分钟就抱着人下来了。画面中卫莱面露痛苦,手捂着肚子。周瑜把人放进后座,刚要绕到前座的驾驶位去,就见原本停在对面的一辆白色面包车冲了出来,笔直地撞向了周瑜的车。 周瑜整个人都被撞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竟没起得来。 看到这里若以为是有人不会开车撞上去的,那接下来的画面则彻底湮灭了这个可能。 只见白色面包车内下来一个人,跑过去把周瑜从地上拖起了走,一直走到面包车旁边,然后把人丢进去了。原本他要上车走了,可卫莱却开了车门下来,但整个人站都站不稳,只张口喊了一声就被那个男人也扛起了丢进车内。 随后那辆白色面包车大摇大摆地开出了小区,整个过程中还有一个细节,就是门卫的那个保安连从门卫室出来看一眼都不曾。 震惊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应该是惊骇。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竟敢如此行凶,而这个小区的保安却视若无睹!这还有天理和王法吗? 我是手执法律的人,可在这一刻却觉心冷到底,有人无视法律到如此地步。 耳边传来程峰在沉令派出所的兄弟立即搜查车牌号为#A4569的白色面包车,这起案子已经从失踪案晋升为刑事案件。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周亮也拿了手机拨号,开口便是:“老三出事了,你们快回国。” 身边的人好像都有事在忙,有人需要通知。可我跟谁说? 迟钝的脑子转了转,得让程峰把这情况报告给刑警队的人。侧转过身刚要张口,视线突然瞥见那站在最后面的物业经理,他脸色惨白,额头还在不停地冒汗,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神中露出恐惧。脑中电光闪过,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扣住他的手臂,厉声喝问:“你是不是认识监控中的凶手?” 他被我惊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来推我,使我往后一个趔趄,幸亏有周亮在后扶住。周亮震怒:“你干什么?要是她有个什么长短,唯你是问!” 我这时顾不上自己,抓着周亮的手急到讲话都不利索了:“二哥,他……他肯定认识那凶手,抓住他。”话落不用周亮动手,程峰已经冲上前一把扣住物业经理压在桌面上,并喝道:“赶紧老实交代。” 物业经理连声哀求:“我说我说,那个人就是之前被我解聘的保安,叫赵虎。” 一语中的,所有的事都有了原因和结果。 源起那次电梯故障,因为害得周妈妈晕倒入院,周瑜一怒之下狠狠整顿物业,而物业经理为了给交代把当天的保安解聘,于是这保安赵虎怀恨于心继而对周瑜实施报复。 吴觅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冲过来揪住物业经理的衣领怒吼:“那保安人在哪?我老婆怀孕要生了啊,他把人抓哪去了?” 可物业经理却惶恐而道:“我不知道,但……但是我可以再汇报一个重要线索,就是……就是那天看门的保安是这赵虎的兄弟叫赵龙,他们是两兄弟一起来应聘保安的。” “那赵龙呢?”程峰喝问。 “赵……赵龙早上会来交接班。” 难怪小区的门卫会完全无视地任由面包车把人带走,原来这根本就是两兄弟串通了的。怕是赵虎虽然被解聘,但因他兄弟在这边当值,于是也过来了,刚好撞见周瑜因为卫莱的电话赶来,认出周瑜就是害他没工作的派出所所长,于是恶向胆边生,撞车不够还想…… 我的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被周亮给硬扶住了才面前站稳。 赵虎有心报复,连故意撞车都敢做了,现在把周瑜和卫莱都抓走了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程峰让我们先回去等消息,说一有进展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事情到了这地步,接下来我除了等再没别的办法找到周瑜。 等着刑警大队的人去搜查那辆面包车,等着赵虎、赵龙两兄弟的底被翻出来,等着……眼眶蓦然而酸,低了头,有泪滚落。 周公瑾,你不能有事!若你出了事,我怎么办,肚子里的宝宝怎么办?你还承诺了我不错过任何一个与宝宝成长有关的瞬间,马上五个月要产检了,你的人在哪?是也要让我一个人孤伶伶地去医院吗? 走到楼下,听见身后吴觅在唤:“贾如。” 我茫然回头,阴暗中他仓惶地看着我问:“卫莱和老大会没事的,对吗?”他的眼神里全是祈求与期盼,可是我该如何回答? 我与吴觅,真的是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各自最在乎的两个人如今都生死未卜。 凝了凝神,坚定而道:“他们都会平安没事的。” 吴觅得了我的答案后像是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问:“你们开车来没?我能和你们一块等消息吗?”我没异议:“我们没开车,找个地方一起等吧。” 吴觅闻言道:“那坐我的车去我家吧。” 这时周亮突然插嘴:“回老三那。” 我看向周亮,听见他说:“不管老三有没有事,你都需要休息,难道你希望老三唯一留下的种都有事?”心头一痛,周亮说周瑜唯一留下的种,是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最后我们坐了吴觅的车,但是由周亮开的,因为吴觅坐在驾驶座上去握方向盘时手都在颤抖。被周亮呵斥了下来,换他过去开车。 回到顶楼公寓,周亮就让我先去房里睡觉,此时已过午夜两点。 躺下的一瞬我心是空落的,这张床因为周瑜长久没睡,连属于他的气息都闻不到了。只是环视四周,满目都是与他有关的痕迹。 感觉头在发涨,闭了眼,明明眼睛酸涩却怎么也睡不着。 手轻抚在肚腹处,心中默声许念:宝宝,你一定要保佑你爸爸可以平安无事。 实在是太累了,一个晃神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是被手机震动声惊醒的,睁眼时心跳剧烈,脑子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手机在床头震动,起身一看发现是程峰打来的,急忙拿过来接听。程峰:“贾律师,周所有消息了,你们快赶去潞下墅的乡镇医院,赵虎招出周所和那孕妇卫莱都在那边。” 我连应声都来不及就下地想往外冲,可腿脚一软跪在了地板上,是连睡觉整个人都是僵着的以致于下半身发麻。顾不上自己,急声而喊:“二哥,吴觅,你们快来。” 立即门外传来动静,下一秒门就被外面推开,周亮出现在视野里。 他看见我摔在地上大惊,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我,可我急急地拽住他的衣袖,“二哥……”我激动到失声了,周亮不知我想说什么,沉眸将我从地上揽抱而起放到床沿坐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张了几次嘴都出不来声,只能无声地用口型说话——“他在医院!” 总算周亮听懂了,“我立即赶去。” 他立即想要抽身而走,被我拽住了——带上我! 周亮一咬牙,直接将我提抱而起就冲出了门,撞上闻声而来的吴觅,惊看着我们问:“贾如怎么了?”周亮丝毫不拖泥带水地交代:“他们找到了。” 潞下墅是A市的远郊,离开城区有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开得依旧是吴觅的车,还是周亮驾驶。三人自上车后都沉默了不语,车厢内的氛围十分沉寂。 我的全身都在发抖,控制不住。 在医院就意味着人没死,至少不是传来的噩耗。我这般安慰着自己,可是心哪可能回落?究竟他现在怎么样了? 153.你叫我什么?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亮车开得再快都没人有异议,尤其是在开进郊区后无人的路口红灯也闯过去了,我和吴觅都麻木地直视前方,只恨车还不够快,那家医院还不到。 终于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吴觅先一步推门下车冲了进去。我走下车时脚下很虚,周亮绕过来扶住了我才能往里走,这两天我对周亮是感激的,若不是有他在,我一个人真的撑不下来。医院楼前停了好几辆警车,找到程峰后引我们上到二楼,来到了一个病房前时顿布,“周所在里面。” 别人说近乡情怯,而我在即将看到周瑜时却在心中生出巨大的惶恐。 周亮推开了门,目光控制不住地飘向了里面,我全身血液凝固住,就连身边的周亮也僵住了。门内,病床上,雪白的被子将人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不可能!这不可能! 周公瑾,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从小就被你霸占了一切,凭什么你突然甩锅不管我了? 耳边周亮在怒声质问:“怎么回事?你们警方查了半天就这样给我们交代?” 程峰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只觉腿抖得站不住,可就在这时,那原本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那处,突然动了一下。我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产生了幻觉,脚下不自禁地迈前了一步。 身边周亮与程峰都揪起来了,他与周瑜从小到大虽然总对着干,可兄弟情却最深,到了这刻也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眼睛血红,眸中愤怒,恨不得把程峰痛殴一顿,可是,打了程峰又能换回周瑜吗?这事又与程峰何干? “吵吵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声怒叫把我们全都喊愣了,我的目光发直,只见病房内原本盖着的杯子已经被掀开,头上包扎着白纱布的人不是周瑜又是谁?他正怒目而瞪着我们,眼中全是恼意。 他并没有……那个字我竟不敢再去念想。 “老三?”周亮的疑声震醒了我,脚步惊急地往内走,到床边时还微有踉跄地晃了晃才站稳。周亮也冲了过来,“老三,你没死?”他比我要没那许多顾忌。 周瑜就瞪着我们,也不说话。 程峰在后叹气了道:“刚才就让你们听我说的,都没人听我解释。我们凌晨赶来时就发现周所是这样了。” 我听着他的话意不对,转头而询:“什么意思?” 程峰:“贾律师,难道你没发觉周所跟以前不同吗?” 我回眸看向周瑜,他的脸色是苍白的,不过两天没见,就好像人都脱了形一般。骤然而惊,我终于意识到他哪里不对劲了,按理他在看见我们后,尤其是看见我后,不可能是现在这般怒瞪。他的情绪不对! 我再细看,他看着我的眼神里除了怒火,没有其它,连一丝温情都没有,就像看待一个陌生人似的。周亮也意识到了,沉声而问:“老三,你在发什么疯?” 只见那黑眸闪过恼意,对着周亮就吼回去:“谁是老三?你是谁啊?” 周亮直了眼。 听见程峰说:“问过医生,说送来就是这般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沉了沉心,不太愿接受“失忆”这种桥段发生在周瑜身上,沉声而问:“是谁送他进医院的?”却听程峰答:“是赵虎两兄弟。” 惊转过头,怎么可能? 程峰把事情经过陈述了一遍,原来他们在景都小区一直侯到早上七点,竟见那赵龙过来与当值保安换班。警方立即上前把人逮住了,一番严审后他就老实交代了。 他兄弟赵虎因电梯故障而被辞退,确实对周瑜怀恨在心。当天刚好也是赵龙当班,中午的时候赵虎送饭过来,刚好看见周瑜开车进小区。 等见周瑜抱着卫莱出来时,一时心生恶念开着面包车就撞上去了。可赵虎在看见周瑜满头满脸都是血后就怕了,慌慌张张地把人拖进了车内,又怕卫莱报警,只得把她也抓进了车。 说起来还亏得有卫莱,因为赵虎的老婆刚好也怀孕即将临盆,所以当发现卫莱可能要早产时赵虎被触动了。而卫莱在车上一再对他劝解,说他原本可以称驾驶不当撞上了周瑜的车,但如果再下狠手就变成蓄意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赵虎被她说得很害怕,打了赵龙电话,两人一合计就把周瑜和卫莱全都送到了这个边远地带的乡镇医院。 如今赵虎已经逃出A市了,赵龙原本是想去小区查探下情况,没想一去就被逮住了,只得把实情交代清楚。 这是我第一次感激卫莱,她不光救了自己,还救了周瑜的命,不知她现在什么情况。也庆幸赵虎两兄弟终究还有善念,没有把事情做到绝。 周亮当机立断决定把周瑜转去市区三甲医院,此处医疗设备有限,问起医生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导致周瑜这情况。可问题在于周瑜不合作。 无论周亮怎么跟他沟通都没用,就是恶狠狠地瞪着眼,后来把周亮给弄烦了,也怒了:“老三你再这么闹,信不信我把你一棍子敲昏了带走?” “你敢?”周瑜也不畏惧“恶势力”,呛声回去。 气得周亮左右环顾,还当真要找棍子了,程峰见状想要劝,但被周亮怒喝:“这是我们周家人的事,我是他哥,教训他谁都管不了。” 整个过程我本一直都沉默着,应该说我的目光一直都凝在周瑜身上,观察他的神态到举止,再到每一个愤怒的眼神。到最后不得不承认,这是周瑜,但却不是他的本性了。 他暴躁易怒,情绪起伏很大,蛮不讲理,像……个孩子。 如果那猛烈一撞撞伤了他的头部,使他的时光倒回到孩童年代,那我和周亮都是从小就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不该被遗忘的。 我开了口:“周公瑾,我是贾小如。” 周瑜闻声目光转向我,像是愣了下,然后问我:“你叫我什么?” “周公瑾。你叫周瑜,公瑾是我给你起的绰号,从小到大都叫你周公瑾。” 他抿唇垂眸似在思考,然后又抬眸问我:“如果我同意去别的医院,你会一起去吗?” 我点头,“当然。” 于是他这才妥协。这家乡镇医院还没有救护车,权衡之下决定我们自己开车送去市医院。除去头部重伤外,他的肋骨还断了一根,所以不能走动,需要护工来搬移。我和周亮都退在了一旁,周亮没好气地道:“这小子到底还是只听老婆的话。” 我没作声。 一同来到楼下时正要询问吴觅那边情况,却见吴觅从楼外跑来,看见我们不等我询问就先说了:“卫莱生孩子大出血,至今都还昏迷着,我替她转医院叫了市一院的救护车。”话落间看到我们身后周瑜被推过来,又问:“老大怎么样?” 我应声:“也要转院,一起吧。” 于是一辆救护车,周瑜和卫莱都同上了,我和吴觅陪同,吴觅的车子还是由周亮开回去。 万幸的是,卫莱早产生了个女儿,还在保温箱中养护着。 车内气氛很沉重,吴觅也没心思来问周瑜的情况,那边卫莱始终紧闭着眼,脸白的像纸。倒是周瑜在瞥过吴觅后没多大情绪地安静了,目光怔怔地看着保温箱里的小女娃。 有吴觅在安排,救护车到市医院门口就有医护人员在等了。 卫莱要送抢救中心,而周瑜则被送去重新做详细的检查。整个过程中应周瑜要求,我必须在旁,中间有的检查室不允许有人旁护,他就不配合。 等一套检查做完医生都很无奈,也就默许了我全程陪护。 只在进行放射性检查时不让我进,怕对我肚子里的宝宝有影响。总算我耐心跟周瑜解释后,他看了看我的肚子,默声点头同意了。 检查报告出来,主治医生看了头部CT后说他头颅内有凝结的血块阴影,怕就是这血块压住了他的神经,导致他暂时性的遗忘一些事。如果家人急于他恢复的话可开头颅手术,但医生并不建议,血块最好是等它自然化开,因为做头颅手术的危险性要比一般手术都要大。 肋骨处目前来看只有一根骨折了,而且没有错位,也没见胸腔内有内出血。所以只需卧床静养,不用做手术,但也必须每周做CT检查看会不会有并发症出现,更要防止肺部感染。 医生给开了止疼药和抗生素盐水,至少需要挂上一周。 等周瑜在病房里安顿下来已经是傍晚了,听他在喊着肚子饿,我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而他则在中午时的救护车上,护士给了一个面包他吃。 我连忙转身要去买东西,被周亮拦住,“你留下,我去买。” 周瑜在旁哼着声说:“本来就是喊你去买。” 周亮呵斥:“臭小子,我是你哥!” “哈,谁知道呢?你说是就是啊,你跟我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的眼角抽了抽,他们两兄弟确实长得不太像,周亮随他爸,而周瑜随他妈,相比之下他跟周念要像一些。 周亮扭头就走,懒得跟他这弟弟再废话。 154.该面对的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病房里安静下来后,周瑜的眼睛骨碌转到了我这,我面色平静地回视着他。除了最初得知他失忆震惊外,慢慢也接受了事实。 再怎样也比丢了性命强,而他所受的伤除了头部,其余多数是外伤,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叫贾小如?”听见他突然问。 我点了点头。 他又问:“我们认识?” 岂止认识,我跟你的牵扯讲一晚上都讲不完。 这话我默念在心底,面上依旧只是点头。他也点了下头,口中喃喃:“难怪觉得好像听过,很熟悉。”心头一跳,他对我的名字有记忆?不禁迈前一步,沉念而问:“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却没料他眨巴了下眼睛反问我:“想起什么?” 我沉默,最后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周亮回来时病房内一片和谐。 周瑜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我的手机搁在他的床头柜上放着音乐,我坐在离他不远的椅子里,打瞌睡。 是真的困了,这两天可以用心力交瘁来形容。尤其是当看见监控录像里周瑜被面包车顶撞了他车子后,飞出去的瞬间,全身血液都凝固住。 眼睁睁看着头破血流的他被赵虎拖进面包车扬长而去,我从没有一刻像那时一般无助,感觉就像回到四年多前平安夜的那个晚上,目光刺痛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熟悉的身影。 而在那之后等待的一晚上才是最煎熬的,因为太累我确实睡过去了,可噩梦连连。每一个梦中的瞬间都是周瑜与老爸满身是血的画面在交织成影,听见手机震动声我十分惶恐,害怕电话打来如同那年一般是告知我噩耗,怕听见关于周瑜的任何一个不好的信息。 可现实就在那里,逃不开,再残酷都得面对。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我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来到病房口看见白色被子盖住了人时,发现自己真的没想象中的坚强。或者准确地说,面对其它任何人或事我都可以冷静理智,唯独对周瑜,我理智不了,也无法冷静。 当时的感觉只有一个:如坠深渊。 总算老天爷对我没有那么残忍,还留了一丝怜悯,并没有让噩梦重演。 周瑜活着,对我而言是再大不过的喜讯。而且他除了外伤外,就头部创伤比较严重,其余的伤势都属于轻的,真叫不幸中的大幸。至于暂时失忆这事我能接受,而且他潜意识里还对我留存了记忆,只怕是两人纠缠了这么多年,有些东西刻到骨子里去了。 所以等他做过检查后,又在病房里安定下来,他也安份了不吵闹,那根一直绷紧了的神经一下就松了,再安静了人就困顿起来。 不过还是敏觉的,耳边一听见有动静就惊醒过来,看见周亮拎着餐盒走进门。先瞥了眼周瑜,再看向我,“这小子怎么变乖了?” 我嘴角抽了抽,用“乖”来形容他弟?真把他当孩子呢。 耸耸肩,表示就那样。 这时周瑜突然开口了:“诶,那个谁,是不是把吃的买回来了?” 周亮呵斥:“臭小子,我是你哥,不是那个谁。” 周瑜:“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的?” “周亮。” 周瑜:“切,不要以为框个跟我想通的姓就能来冒充我哥,我叫周公瑾,跟你八竿子都打不着边,你一边待着去吧。” 周亮闻言嘴角抽了抽,磨着牙耐了性子跟他解释:“你不叫周公瑾,我们姓周的有三兄弟,老大叫周念,我叫周亮,而你叫周瑜。周公瑾是你家贾小如给你起的绰号,懂了不?” 周瑜却咂吧了两下嘴,眼皮都没抬一下地道:“编吧,你尽管编,看我会信你不?” 周亮压不住脾气了,扬声质问:“你不信我信谁?” “信她。”周瑜抬手指向我。 周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然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老三你有异性没人性,居然就只记得你老婆。” 我看见周瑜的眼睛顿时一亮,差点从床上坐起来,可只半抬了头就因为肋骨疼痛躺回去了,还疼得他龇牙咧嘴,狠皱了下眉头后,哑着声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老婆?” 周亮突然不急着怼回去了,眯了眯眼,脸上露了不怀好意,“老三,你说呢,谁是你老婆啊?我记得有人前不久离婚了,现在是个光棍。” “光棍?”周瑜凝眉想了想,“是什么意思?” “……”我在一旁边吃边听着这两兄弟的对话,很是无语。周亮平日里性子乖戾,跟周瑜的日常互怼是不分上下,今儿碰到他弟脑袋受创了直接无理可讲,很是受挫。气不过,直接暴走出了门,丢下一句:“问你家贾小如去。” 周瑜听着他的话,嘴里低语琢磨:“我家贾小如……这说法我喜欢。”抬起眸来,看我的眼睛很亮,“贾小如,看来你跟我真的是有关系的,连那二愣子都这么说就没错了。” 我失笑,不知道周亮听见他弟称他为“二愣子”会是什么反应。 也不理会他那话音,只问:“你要吃东西不?” 结果他立即叫了起来:“要吃啊,老子肚子都饿穿了。” 我垂眸轻哼:“谁的老子呢?”手上把周亮买回来的粥用一次性碗分成了两半,端了一碗送到他床头柜上正要转身,他在床里扬了扬手上还扎着的针喊:“诶,这样我要怎么吃啊?”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床尾,弯腰去摇床的手柄。因为肚子大了的缘故,做弯腰这个动作有些吃力了,把他摇得半身抬高后才回走过去。 端了柜上的粥,拿勺子盛起递到他嘴边。 周瑜满意地笑了,很爽快地张了口,没一会就一碗粥喂完了。他咂吧了两下嘴说:“还要。”我摇头拒绝:“你现在不适合吃太多,就垫垫肚吧。” 他面露失望,“啊?可我肚子还饿。” 起身走向一旁柜子,我坐了下来,“就剩这点了,你是要我饿肚子吗?我可是孕妇。” 周瑜看了眼我的肚子,终于不作声了。 我吃了一小碗就吃不下去了,有个人眼巴巴地看着在吃,实在是食不知味。 而那边周瑜一看我放下了勺子立即询问:“怎么不吃了?”我用纸巾擦了擦嘴说:“饱了。”他又追问:“只吃这点就饱了?”我点了点头,下一瞬他就喜出望外地开口:“那你剩下的给我吃吧。” 我的额头有黑线冒出,“你真有这么饿吗?” 他坦然点头,还伸手摸了摸肚子,意思很空。我看了眼自己剩下那一小半的粥,又问他:“你不介意吃我吃过的?”他说:“这有什么要紧的,你又不是别人。” 听他讲得极其自然,而又确实一副馋相,我无奈只得再次把粥端过去喂他。心中懊恼地想那周亮为啥不多买上一碗的呢,何至于现在周瑜还要吃我剩下的。 小半碗粥很快进了周瑜的肚子,他意犹未尽地看了看已经空空如也的碗内,只得收回目光安份了。我抬头看他点滴快到底了,便按了床头的铃,很快护士就赶来了,又给他换上另一瓶点滴。而周瑜吃饱喝足后就饭瘫了,躺在那神情呆滞,眼皮子直耷拉地瞌睡,没撑过几分钟就睡了过去。 我也累了,这是间病房,如果没怀孕的话随意趴着睡也行,但我怕睡着了无知觉中摔倒,所以起身想去找周亮看看是不是再开间病房,而且周瑜这边还在挂点滴,需要有人看着。 走到外面左右环视了下,见周亮在走廊的一头打电话。来到近处就依稀听见他在问:“太后,我不是已经跟你报备了嘛,现在老三人在医院住着,没啥事,就是脑子有点问题……好好好,他是我弟,不说他脑子有问题,一会等你们到了不就看见了嘛,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心头一沉,他说周瑜的父母要到了? 脑中不可控制地闪过过年那段时间的各种画面,每一个都让我的脚步想要后退。 周亮放下电话时转过身来,看见我就站在他身后不由一愣。他的目光很利,一看我神色就面露了然,也坦白和我说了:“老三出事后你也听见我给老大打电话的,他们不可能在得知老三出这么大事后还不回来。刚下飞机,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会抵达医院。” 我默了好一阵才问:“是都回来了吗?” 周亮耸耸肩:“这是自然。以我家老太那脾气还不把全家人都喊回来?她恨不得机场到医院这点路都飞机过来呢。”说着顿了顿,目光掠向我,“你要不先回去?” 我不由笑了,眼神中多了嘲意,点着头回说:“也行。” 这下连病房都省得再开了,转身便要走,却听周亮在后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怕等下太后过来了,情绪过激了语言不当,你听了不舒服。” 岂止不舒服,他母亲是我心头的一根刺,而我也同样是她的刺。只怕她也不想看到我,待在这只会惹人嫌。 我没有接周亮的话,只淡笑了下就朝着电梯而走,经过病房门口时往里看了眼。周瑜闭着眼正安睡着,一会他家人都来了,应该就有人照应了,也确实用不着我在这操心。 155.案件根源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独自下楼到底下,撞见程峰,他跟我探问周瑜的情况,说要做个笔录。我让他晚些再上去,正想要走,却听他问:“贾律师,肖检察官那边你有去看过吗?” 我很是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肖东也在这家医院,而且就是这栋楼,只是跟周瑜不同楼层。肖东是因为照应我才亲自插手陈铭那起经济案的,假如不是他出面,而今可能被打伤的人就是我,可我却因为周瑜这边出事完全把他忽略了。 跟程峰打了招呼后想立即回身再上楼,但念一转还是走出了医院楼。我去医院外面的饭店买了一碗面,虽然已经过晚上八点了,肖东很可能吃过晚饭了,但还是带些食物过去稳妥。 走到肖东的病房口,目光先通过门上的窗口往内而看,却不由一惊,肖东竟坐在床上独自在拔点滴的针。而那输液管里已经有血回流,很可能他在挂点滴时睡着了,以至于点滴都挂空了也不知道。 我急忙推门而入,他闻声抬起头来,看见是我眸光闪了下没开口,只浅看着我。 到近处才发现他手背上鼓起了很大一个包,这样不行,必须要找医生来察看。“我去找医生来。”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回走,来到护士台质询时语气有些不好:“607病房的点滴挂完了,为什么没人去帮忙拔针的?血都回流了。” 护士台里的护士只飘了我一眼,“没听见有叫铃声。” 意思是铃声不叫,她们就不管病人? 我板起脸来,冷声而问:“607房的主治医生是谁?” 护士再次抬起头来,不耐烦地反问我:“607房病人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住院?” 我眯起眼,冷厉的目光将那护士看到心虚了躲闪视线才冷笑了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找到主治医生,现在我607房的朋友因为你们护士的失职,点滴挂到完也无人问津,导致血回流而手背鼓起很大一个包,如果没人给我一个交代的话,我会向你们医院提起诉讼。哦,对了,”有意顿了顿后,表明身份:“我姓贾,你可以称我为贾律师。我607房的朋友是我们法院的检察官,关于医生或护士失职我会追究法律责任的。” 不是我要以权来威吓这名护士,事实上我也没什么权,就是一名小律师而已。是假如护士都是以这种态度来对待病人的话,那么不单是肖东会受不到应有的看护,今后也会有更多的病人会遭此待遇,长期以往只会作长歪风。 小护士被我一番疾言厉色呵斥后,脸涨得通红,再不敢是刚才那般态度,慌手慌脚地去拿资料查。很快就查出后也不敢看我,低着头说:“607房病人的主治医生是外科王主任,我这就去帮您找他。”看她起身太急,腿还撞在了桌脚,估计疼得很,但她还是迅速跑出了护士台朝着医生办公室而去。 很快就见一白袍医生随她走了出来,到我跟前时开口:“贾律师是吧,我很抱歉……” 我抬手制止了他的道歉,只道:“不用多说了,先帮我朋友看诊吧。” 之后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都尽心尽责,为肖东的手背针孔处做了消毒处理,还连声道歉。等到他们离开病房,肖东一脸好笑地看着我问:“怎么?你去护士台发飙了?” 我闻言讪讪了表情,口中道:“也没有,就是指出了对方工作不当。” 肖东:“也怪不了人家,谁让我这边没人在身边照应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听在我耳朵里却别有意味。我默了默,想着周瑜那边的事总会传到他耳朵里的,于是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听到后面肖东皱起了眉头,等我话落就质询出声:“你的意思是现在周瑜失忆不记得你了?”我回道:“暂时性的吧,脑神经被血块压迫住了,医生不建议做脑颅手术,等他自然痊愈。”既然说到这了,我也把这案子提出来:“你觉得那赵家两兄弟能判多少年?” 肖东不答反问:“你想他们判多少年?” 我沉吟了下道:“赵家两兄弟之一赵虎所犯故意伤人罪,情节恶劣,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其兄赵龙不是直接伤害者,只能算是帮凶,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另润德物业公司管理不当,也必须追究其民事责任。” 肖东听完我的回答后便笑了,“是因为事关他而你忽视其中一些隐性元素吗?” 我心头一顿,不等我有所回应就听肖东又道:“法庭审判是要庭审前因后果的,前因是何导致赵虎突然行凶是一,他在撞车之后并未再做进一步故意伤害手段是二,事后将人送进医院则是三,赵龙坦白从宽是四。这些都会成为庭审的依据,小如,你身为一名合格的律师,这些方面又怎能遗漏不审?” 我被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确实事不关己能高高挂起,可一旦关系到自己了,却很难理智地来看待这整件事。 这时又听肖东问:“你要接手这起案件吗?” 我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可目光凝到肖东头上包扎的纱布不禁顿住,这起经济纠纷案牵连起了刑事案本就该我负责的,但凡我接手了周瑜的案子,那这起案子就得放下来。而且刚才经肖东这么一提,当真要是插手了周瑜的案子,怕是在这过程中我没法不带私人情绪。 但这案子交给法院里别的同事做我又不放心,原本肖东可以,可他又受伤入院了。 一时间踌躇难定,眉宇蹙起了不作声。 肖东了然地看着我而道:“虽然你与他离婚了不算是他家属,对这起案件无需避嫌,但我的意见是能避则避,自会有同事来接手这案子。贾如,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他而让自己在法律上失去了原则,且这起经济案你是直接参与者,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过程与细节。” 我颔首点头:“我知道了。” 话说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他当时经过,何以那仓管员会与他起纠纷到动手的地步。 却见肖东眼中露出嘲讽来,淡声而道:“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那刘兵下去吗?因为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没有具体的货物清单,以防他们临时做手脚。两家公司合作长久后在一些细节处就会没那么顶真,恐怕都只是送货提交就算了事。以奇泰对拖欠款的态度来看,我很怀疑傅云所言真实性,刘兵再怎么玲珑也难在我面前动手脚。那仓管员恐怕平日里工作也很懈怠,被我一番盘问就露了马脚,他那处根本就拿不出清单来。” 所以奇泰老总傅云所谓的物证,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也构不成他拖欠陈铭货款的条件。 光是想想就觉气愤,奇泰不但不配合调查,居然还唆使底下仓管员将肖东打伤。想及当时我怒声呵斥后一干人的脸色,怕是傅云只当我们前去调查的就是普通法院人员,殊不知肖东是检察官的身份。这回他是真的踢到钢板了。 本想与肖东再讨论一些细节,但见他面露疲态还是作罢,起身对他道:“你早些休息吧。” 他轻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又要上去照看他了?” 我默了一瞬道:“不是,我现在打车回去。” 肖东蹙眉,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你不留下来看护他?” “他家人从国外赶回来了。” “所以你就为他们让道?”他冷扬了声,眉色也变冷,“那一家人当真是奇葩!儿子出事的时候一个个在美国,整个事件过程都是你一个孕妇在跑前跑后,现在安顿下来了人家跑回来了,却要你避开。贾如,这样的家庭当真是你要为其舍我而选的吗?” 我沉默。因为找不到理由去反驳他,这就是事实,只不过比起他的愤怒,我更感到无力。 应该说——我内心里也不想面临与周家人再对峙的一刻,所以当周亮一提起,我就转身离开了。肖东见我情绪不好,语气缓和了道:“抱歉,我刚刚言辞过激了。既然你不用照看他,那就留在这边吧。” 不禁愕然,没想到肖东前一句还是道歉,后一句便是让我留下。 156.周公瑾的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他说:“没别的意思,这边我爸妈年纪大了没法留宿下来陪我,所以才会发生刚才的事。这间病房离护士台比较远,所以护士没法兼顾到,而这叫铃好像也坏了。另外,我看你脸色很差,就不要再来回折腾了。反正旁边那张床空着,不如今晚就在这边将就一下吧。” 我快速看了眼旁边那张床位,之前将他送来时因为没有单独病房了,只有双人病房里还有一个床位。估摸着那张床上的人白天已经出院了,如今就空了下来。 还没有所回应,突然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拿出来看发现是周亮,心不免提了提,不会周瑜有事吧?手机一接通就听见对面哄闹,随之周亮的嗓音响了起来:“喂,贾小如?你现在人在哪?”依稀能听见那边传来周瑜的声音,但具体在说什么却听不清。 我问:“怎么了?有事?” “我看你还是回来吧,老三在病房里发疯了。” “发疯?”我的眉头蹙了起来,“怎么回事?你爸妈不是应该已经到了吗?” 现在都快十点多了,周家人怕是早就到了。 周亮没好气地道:“到是到了,可老三不买账。他醒过来没找到你就开始闹了,无论太后他们怎么劝怎么哄都没用,他把针头也拔了,也不肯配合医生治疗,说必须要见到你才行。” 我顿了片刻又问:“你爸妈的意思呢?” 周亮:“能怎么着?平时还能把老三那混小子吼一通的,现在跟他就没道理可讲,你吼他,他就吼回来对你,刚从床里跳起来说要来找你,但伤到胸腔肋骨了,这会在那鬼哭狼嚎呢。是老大让我给你打电话的,你在哪呢,我现在立即过来接你。” “不用了,我等下上来一趟吧。” 听见他说周瑜因为激动而伤到肋骨了,我没法再冷静,放下手机抬眼去看肖东。却见他已经侧转过身背对我道:“你先上去吧。” 我迟疑了下,点头:“好,明天我再来看你。” 等了片刻没等见他回应,便默声走出了病房。 有些东西早就存在,我一直选择忽略。直到这次两起案子接连发生,才犹如被一棍子敲醒般明白一件事实——对周瑜我不可能放得下了。 所以肖东这边不说无情吧,至少做到不让他误会。 周瑜在九楼,电梯那边上下的人太多,我不想与人挤于是走了楼梯。边走边想等会看见周家人该以什么态度面对,除了周亮和韩静雪外,其余的人都不待见我。 想想要应付那一大家子人就感到很疲乏,真想即刻有张床能够让我躺下来。突觉肚子里有一丝微痛,我顿了下步,又感觉没有了,可再走几层,那微痛又有了。 怕是连宝宝都对我抗议了,心念等下将周瑜安抚了一定要休息了,可不想再让宝宝有事。 还没走到病房口就听见周瑜的大嗓门了:“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贾小如。” 待我来到病房口就见周念和周亮各一边把周瑜摁在床里,他的双臂还在挥舞着挣扎,周妈妈则站在床尾急得不行又不知该怎么办,周爸爸在一旁与医生交流。 从周念的臂弯里周瑜看见了我,原本懊恼的眼神顿时一亮,惊喊出声:“贾小如你快来救我!”随着他一声喊,众人的视线都扭头看过来,目光全都落在门边的我身上。 我只快速扫略了一圈,就回视向周瑜。但眼下的情形是要我怎么做?当真穿个盔甲过去英雄救美?先不说我当不了英雄,那边的周瑜也成不了美人儿。 周亮先一步往后而退,喘着息说:“老大,可以放开了,老三的克星到了。” 周念闻言也松了手,把床前的位置让开。 但刚一让开就见周瑜要从床内探出身子,我目光一沉了呵斥:“不许动!”他眼神缩了缩,恁是真的没敢动,只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控诉:“他们都欺负我。” “老三,正常点。”周念见状忍不住呵斥。 但被周亮给戳了:“他现在根本就正常不了,要不能这么折腾吗?” 周瑜见我站在门边不动,又对我要求:“贾小如,你过来啊。” 我只得无声地走过去,但就在快到床边时突听侧旁周妈妈冷不丁地问:“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脚下顿住,低头看了眼自己隆起的肚子,五个月了,已经到了遮掩不住的时候,就猜到了周家人看见我怀孕会有此一问。 眸光划转,与周妈妈的视线正面对上,面色平静而回:“周公瑾的。” “几个月了?” “将近五个月。” 周妈妈看我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依旧对我难掩不喜,只是看她神色像是不管周瑜还是周亮都没有告知我怀孕一事,所以对我突然大着肚子走进病房会感到很吃惊。 垂在身侧的手一紧,我低敛目光,发现是被周瑜给拽住了。顺着他的力道靠近了两步,贴在床沿边上,他仰看着我问:“你去哪了啊?我睁开眼就没看见你,反而多了这许多莫名其妙的人,居然还说是我妈与我爸。” “他们确实是你的家人。”我开口给予肯定。 无关我跟周家人的恩怨,即便周瑜目前只认定了我,也不能借由这来否定他的家人。 周瑜不解:“可是为什么我对他们毫无印象?” “小瑜。”周妈妈突然插话进来,“你当真连你妈我都不认识了?却认识她?” 周瑜的回应是:“我不叫小瑜,我叫周公瑾。” “胡闹!什么周公瑾,你是我儿子,名字也是我给你起的。” “太后,你就别跟老三讲理了,现在他没理可讲。”周亮在旁劝,却换来周妈妈的瞪眼:“你还敢说?我让你看着你弟,你人跑哪去了?” 周亮不干了:“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腿长在老三身上我还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再说了,那个赵虎会找老三报复还不是因为……”他似乎想到这事最早的因其实是他们母亲电梯内出意外所致,假若只是普通故障,并没引起特别严重的后果,周瑜或也就不会如此顶真地去查这家物业公司,那赵虎就不会遭到辞退从而有这后面的劫难了。 周妈妈自是听出了这话锋,面露不快而道:“合着还都是我的错来着了?是不是我当时不该在电梯里昏倒?我看最大的错是我年前就不该回来!” 周亮讪讪而言:“我可没这么说。” “好了,亮子你给我少说一句。”周爸爸与医生了解完情况后终于开口。等医生离开后他把打算说了出来:“刚我跟主治医生探讨过了,小瑜的头颅内凝结的血块压迫住了神经,依照国内的医学而言不是不能动这脑颅手术,只是其危险性比较大。” 周妈妈立即提出:“那就去美国动手术。” 我心内一沉,如果周瑜因为这伤而被转移到美国的话……怕是真就从此天涯两隔了。 周爸爸也在踌躇:“我也在考虑,但是也得稳妥了有动脑颅手术的专家才行。” 周念:“交给我去联络。” 眼看事情就好像要定下来了,周亮闲闲地说了句:“也得看老三肯不肯去的。” 周妈妈横了他一眼,直接忽略他的意见。 突觉手上一松,紧随着身边床头柜上的东西被推了下去发出不小的动静,只见周瑜在床上暴跳如雷地喊:“吵吵吵,一直吵,我不要听见你们说话声,除了贾小如我谁也不想见,你们都给我出去。” 但他一动胸前那根断裂的肋骨就会扎到,疼得他面露痛苦,周妈妈连忙指挥两个儿子去按住他不让他乱动,这边又让去喊医生。周爸爸应声而出,我看周瑜被周念与周亮给压在床内,满脸的愤怒与痛苦,看我的眼神中又露出祈求,心念间被触动。 张口扬声而问:“你们能先出去吗?” 我婉转视线看向周妈妈,一字一句而道:“他刚从生死线上救回了一条命,即便暂时因血块压迫神经而失去了记忆,至少他还活着,不是吗?” 周妈妈的眼神缩了缩,终于露出后怕来。 我又道:“不管你们决定要怎么医治他,是带他出国动手术还是其它,我都无权干涉,但至少请你们不要在他满身是伤的时候再来折腾。再问一句,当真失忆比他的命还重要?” 一室安静,谁也没有再开口。 157.我不赞同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不管他们是否有在深思我的问题,至少是让他们都静下来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马上快深夜十一点了,就算他们不困,周瑜也要休息的。 最后周念拿了决定,先送他们父母回去休息,这边就由他跟周亮在守着。倒是没见韩静雪母子,也不知是没回国还是另有安排。 周妈妈临走时深看了我一眼,才扭头走出病房。 有的人必须得对方点明了才能领会意思,而我则是一个眼神就有觉悟的人。 她在提醒我,也可以说是警告,我跟周瑜离婚了。 听着脚步声渐远我不禁失笑,这件事哪里需要来提醒,我一直谨记于心呢。 经过一番折腾后,周瑜其实是真的累了,一静下来眼皮就在打架,可他不肯松开抓着我的手睡觉,说怕一松开我就又不见了。 也不知周亮上哪借来了一张躺椅,就搁在了周瑜的床边,于是我也在躺椅里躺下来,任由周瑜抓着手。他见如此才肯安心睡去,不到五分钟呼吸就均匀了。 我侧看着他,至目前为止都还没时间去想今后的打算,有一刻念转觉得就这样过吧, 没有婚姻的关系来束缚,也不用顾虑彼此的家庭,各自安好,不算分开也不算在一起。 阖上眼时,脑中默声而想——可以吗? 当周瑜的家人不出现时我可以撇开了不去想,可一旦他们出现,问题就会出来。 就拿眼前最迫切的,周瑜的脑颅手术到底要不要做?是在国内做还是国外做?如果周瑜被带出国,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最大可能的真正与他割断联系。 恢复了记忆的周瑜或还有可能不顾一切回国来,然而只怕连现在对我的那点熟悉感和依赖感都随着脑颅手术一并消除,将我摒弃在外,那么他的世界里将再没有我。 这是一个……很令人生畏的可能性,所以我很排斥,继而排斥他的父母。 睡得很不踏实,梦境不断。梦中周瑜看我的眼神变得陌生,哪怕只离了一米远,他却不愿再靠近一寸,反而一步步地后退。我唤他周公瑾,他却说他叫周瑜。 从梦中惊醒过来时,一头的冷汗,连头发都湿了。 下意识转头,看见周瑜就在离自己一臂距离外,比梦中要近。睡着了的样子也没有梦中那般有距离感,只是两人原本抓紧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他的手搁在了自己身上。 只是细微的一个变化,却令我心头有了惴感,闭上眼会想,这是否就是预兆? 再难入眠,从躺椅里起身。想喝水,但这边既没多余的杯子,热水瓶里也没热水,我只得拎了热水瓶去打水。清晨五点,医院走廊里也不是空寂无人,总有那么几个早起的在走动,还有护士们开始准备查房了。 开水间里有人在,我站在那边等了一会,待那人转过身来目光与我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其实走到门外就看见周念在里面了,没有理由转身避走,就在门边等着了。 周念一贯的清冷色,目光移转而下了道:“水瓶留下我来吧。” 我没有动,盯着他问出了那个心中缠绕的问题:“你们会把他带去美国动手术吗?” 周念没急着回应我,用审视的目光看了我半响后反问:“你怎么看待这事的?” 不管他是什么意图还是在试探,我都直述自己观点:“从这起刑事案件而言,他不适合在这时候离开,警方正在大力搜捕罪犯,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抓到人了,之后将会定案庭审,周公瑾是直接受害人,必然是要出庭的。” 这是官方的理由,也是事实。若现在急着动脑颅手术,势必会有个休养期,那这个案件就会被拖延庭审。赵虎蓄意伤人,不管前因后果他都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周念一针见血而再问:“从私人角度呢,你是什么想法?” 我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来,“有人在意吗?” 周念:“在不在意另当别论,不妨碍听一下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就是不赞同。”不带拐弯抹角也没有犹豫地开了口,并且紧随着又道:“美国的医学确实要比国内发达,但是头颅手术不比其它小手术,它没有百分百的稳定性,存在的风险很大。为什么目前人好好的一定要去来回折腾?就像一个赌徒,明明拿了一手不算差的牌,却偏偏要梭哈赌上全部身家。”我的目光冷冷地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问:“让他恢复记忆,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周念抿了抿嘴角,神色间看不出喜怒,“如果是赌徒的心态,自然是不想单单只是不输,更多的想要赢,所以他会梭哈下注。所以你这个比喻并不恰当。老三的状况看似目前并没什么大问题,但人脑袋里留了阴影和血块总归是个大患,万一后期有并发症出现呢,到时再来寻找脑科专家只怕为时已晚。” 不能否认周念的顾虑有一定道理,可究其本质,他们所想的第一层怕还是因为周瑜失忆。 却听周念又道:“至于你问让老三恢复记忆是不是有那么重要,我的答案是很重要。你如今因为他即使失忆也对你留存印象,也认定了你而不觉得什么,但凡他连你也遗忘,看你的眼神里全是陌生的时候,你也一定与我和我家人的想法一样。你现在也怀孕了,应该能体会到一个母亲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突然间连娘都不认了的那种挫败感。” 周念是个谈判高手,他浸淫商场多年,知道如何抓住对方的弱点出击。而怀孕这件事,便是现在我的弱点了。不过他想错了我,眼角露了一抹浅讽轻声而道:“不要妄自揣摩别人的心思,你们不是我,无法感知我的想法。” 目光微转定向某处了后再幽声而言:“你们没有经历过从猜测到确知他失踪的过程,也没有亲眼看过他被车撞飞出去的那段视频,更没有尝过彻夜枯等可能传来噩耗的滋味,所以你们觉得他失忆了难以接受,让他记起比所有事都重要。可于我而言,我只希望他能够活着,那煎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死神的钟表在运转,而他活着,比起那些过不去的坎,放不下的东西,都来得重要的多。” 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我回转过眸,见是周亮不知何时来了。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转向周念,貌似吊儿郎当可眼神却很认真地道:“老大,很不巧,她说得这些我都亲身经历过。我不管你们那些陈旧或腐朽的观念,总之既然老三认定了她,那么我也站她这边一票。动什么手术啊,老三现在活蹦乱跳的好得很,非要整残废了还是怎的。” 我听到后面不由蹙了蹙眉,周亮是话糙理不糙,但那“残废”两字听了怪不舒服的。 或者说,我不想听见任何不好是关于周瑜的。 周念低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后抬起眸来道:“这事容我再跟爸妈他们商量一下吧。” “切,老大你还不知道太后那脾气?依我说这事就咱们哥两个做主了,也是时候拿出你老大的威风来了,不然老三那一根筋的二愣子迟早要再出事。”周亮怂恿完他家老大就朝我挤了挤眼,令我不禁心头一暖,至少他们家是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的,而不是孤立无援。 打完了热水回到病房,发现周瑜还没醒,我琢磨着是不是乘这功夫去买个早饭回来。 但病房不能没人,刚才周念与周亮两兄弟都没跟过来,也不知道昨儿夜里两人是另开了病房休息还是有别的安排。我往门外走了几步找人,在转角处听见了周亮的声音。 “行了行了,我这还有事,回头再打电话给你。” 听出他是在打电话,有意等了片刻才走出转角,却见周亮懒散地靠在墙上神色中却是有着烦躁。他看见了我就脱口而问:“是不是你们女人都那么爱啰嗦呢?” 我挑了下眉:“你指谁?” “没指谁,就是问问。家里太后执掌大权,每个人的事都要插手管;也常常见韩静雪对老大啰嗦个没完,你跟老三一块时也这样吗?” 想了想,中肯而道:“我跟周公瑾一块时他比较话多。”好像都是周瑜在管着我,不能喝咖啡,不能喝冰水,不可以太晚睡,不该吃泡面等等,所以如果非要评比一个啰嗦的人,非周瑜莫属。 周亮愕了愕,啧啧而道:“那还是老三幸福啊。” “但我们离婚了。”我及时提醒他,无论于我还是于周瑜而言,受环境所迫,谈不上什么幸福不幸福。只能说离婚后,两人因为扯不断的联系以及不断产生的关联而生活着。 看周亮那难得怔忡的表情我抿了下嘴笑问:“是不是有了中意的姑娘了?” “啊?”他错愕地看过来,下意识否认:“没有的事。”可目光闪烁着一脸心虚状。 我也不拆穿他,兀自转移了话题:“你和周念谁去病房照看下,我下楼买早点。” “老大回去接太后跟老头子了,要买早点的话我下去吧。” 我摇了摇头,“还是我下去买,想看看有没别的吃,还要买些其它的东西。” 周亮耸耸肩表示由我,他则走回了病房。 158.问心有愧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下楼时特意去六楼走了一趟,主要是看肖东这边有没有需要买早点,确定他父母没过来后便下楼去了。特意多走了一段路,找了家卖早点的店,里头生意很好,早上六点就好多人在排队了。我排在队伍中突听身后有人在唤,回转头发现是吴觅,这么巧他也过来? 等早点买过后才与吴觅谈起了话,他问我这边周瑜的情况,我简单陈述了后也问他那边的进展,却见他愁容满面地道:“卫莱不太好,虽然经过抢救人是醒了,可她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怀了孩子后就更虚了,这回再早产并大出血,整个人就像是被亏空了一样。” “医生有说要怎么调理没?” 他摇了摇头,“没有特别好的对策,只说慢慢静养。” 我默了一下,询问出声:“你跟她今后有什么打算?”见他面色怔忡又追问了句:“现在她生下了你们的女儿,你还会跟她抢这个孩子吗?” 吴觅张了张嘴想表达什么,却没说得出话来。 我对他不赞同地道:“吴觅,你是男人,在有些时候该有所决断,而不是一味的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这个别人包括你的父母。” 吴觅浑身一震,神色间出现狼狈,眼神躲闪了嘴中却反唇相讥:“你跟老大还不是一样。” 我冷笑出声:“我们跟你们不一样,你老大和你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对我放手过,我们离婚也不是因为他对他父母愚孝。吴觅,比起你老大,在为人丈夫上你做得要失败得多,假如你对卫莱已无心,或者你当真要听你父母一辈子话,那么请你远离她别给她念想,更给她留一丝生机,不要再次夺走她拿命拼了生下来的女儿。” 没再等吴觅有所回应,我就走出了早餐店。这些话其实早就想说了,撇开对卫莱的排斥,纯粹站在一个律师的立场来看待这件事。吴觅的性格太软了,什么事都是他父母在做主,真不是我要夸周瑜,在这方面他比吴觅强了不知多少倍。 他也对父母孝顺,但不会愚孝。坦白来说,离婚后他的表现甚至要比婚姻里更好,他变成熟了。不过现在“成熟”两字怕是没法用在他身上了,脑袋一坏,骨子里的那痞子劲就出来了,跟个蛮子似的,跟谁都不讲理。 我先去六楼把一袋子早饭给了护士,让送去肖东的病房。然后再去到九楼,发现刚刚被念叨的“蛮子”不但醒了,而且精力旺盛地嚷了大嗓门,我在电梯这都能听见。 来到病房门口往内看,里头的场景与昨晚有些相似。 周念已经把他父母从家里边接过来了,却又闹得病房内鸡飞狗跳。我只站了一会就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周瑜醒过来见房内只有周亮一人便找我,怕是周亮和他解释了我去买早点还能让他勉强接受了不吵闹,但没过多久周念就与他父母过来。 周妈妈还带了骨头汤和鸡汤说要给他补身子,周瑜不干,称我已经去给他买早点了,硬是不肯喝他母亲的汤。于是把周妈妈气得跳脚,指着她这儿子就骂不孝,只知道惦记着我。 换做以前周瑜可能也就忍了,这时候他就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燃,冲着他家太后便吼轮不到他们来管他。这不,周妈妈被他气得浑身颤抖,周爸爸撩了袖子就想上前去揍这臭小子,被周念给拦住了在劝。 我算是看出来了,周瑜那暴脾气像他爸,那烦人的劲又像他妈。 一直站在门外听壁角也不是一回事,只得走进门边干咳了两声引来众人的注意。也不管其它人的脸色,径直走到病床前问周瑜:“要吃生煎包还是小笼包?” “生煎包。”他立即乖觉地做出选择。 我把生煎包放在床头柜上,又扬了另一手的袋子再问:“豆腐汤还是粥?” 他的目光立即随过来,“我要吃豆腐汤。” 闻言我再把豆腐汤给放下,转身便要走却被他拉住,“你不喂我啊?” 没人时他如此要求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这般就不由让我面上挂不住了。一旁还传来周亮的嗤声:“老三,你现在这调调真让人觉得肉麻。” 周瑜:“要你管。” 我抽出了手,低声道:“自己吃,你吃完了我再回来。”瞧他精力如此旺盛,就算肋骨疼痛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直到我拎着余下的早点走出病房,身后也没人作声。 找了个休息区把东西放下了,将回来时买的杯子先去洗了,再把那杯有点溢出来的豆浆倒了进去。这才终于能够喝上东西了,暖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很是满足。 等把早点解决完时间还不到七点,想着那病房里暂时也不需要我,便下楼去探望肖东。 却没想肖东的病房内空无一人,我让护士拿进去的早点原封不动地搁在柜子上。走至护士台询问,里面当值的已经不是昨晚那位小护士了,问起607病房的病人却得知说肖东去办理出院手续了。 我在付款窗口找到了肖东,当时他正在把钱递进里面,可他额头上的纱布都还缠绕着没解。走上前他便看见我了,听我问起为何这么急着出院时,他淡笑了下说:“我的伤本也不怎么严重,躺了两天差不多了,法院还有许多事要做。你又接连着几天翘班,总不能连个坐镇的人都没有。” 被他说得我沉默下来,确实这两天心思都在周瑜身上,法院那边连假都无暇去请。 可是……“你至少等拆线了再出院吧。”毕竟他头上缝了好多针啊。 “拆线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的,医院病房紧张,我就不占用这个资源了。” 此时窗口内把发票单子和找零递了出来,他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完了。跟着他回到病房,看他将衣服换回了自己的,我指了柜子上的早点问:“你怎么不吃?” 他扭转头来,讶异而问:“是你买的?” “护士没跟你说吗?” 他摇了摇头,“护士拿进来时我只当是医院的配送早餐。” 见他又重新坐下,拆开袋子拿出餐盒发现里面装的是小笼包不由抿唇而笑:“都好久没吃过这类小吃了。”顿了顿又问:“你吃过没?” “吃过了,和你的一样也是小笼包。” 不出十分钟,肖东就将全部小笼包都消灭了,还有一碗豆腐花。他满足地擦了擦嘴后道:“你选的这家早餐店很正宗,是这个味道。” 后面我送他到医院门口时,他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我想了想决定明天,今晚上等病房里空了后跟周瑜好好沟通下,让他别一不见我就和人吵闹。 目送着肖东坐车离开,我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他急于出院除去法院那边的事放不开外,也有我的因素吧。虽不是因我而受伤,但也是与我同行,可自受伤后他都是独自一人,怕是那一层里最冷清的病房就他那了,连护士都在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也忽略了。 我问心有愧,却无可奈何。 肖东对我明显没了以前的洒脱,有些东西一旦捅破了想要再回到从前很难。不单是他,就连我心里也总有疙瘩,所以只能尽量避免与他单独相处了。 而决定明天回去法院上班还有一个原因:既然肖东回去坐镇了,那周瑜的案子我想让他接手经办。刚刚接到程峰的电话说赵虎已经落网了,此案只需在警局审查过便会到法院提审,除了肖东我不放心别人来处理。 等的士在视线中消失后我才转过身,却不由脚下一僵。就在离我十多米处的位置,周家夫妇面色冷沉地看着我,尤其是周妈妈,眼中的冷茫一如大年初一那天我慌急冲进那个老宅,拉了老妈离开时看我的眼神。 知道这一遭总避不过去,迟早都要面临。我心念沉了沉后就抬步走了过去,来到近处顿下步子,微默了下开口:“你们好。” 离了婚,那声“爸妈”我叫不出来,相信他们也不喜欢。 从昨天到现在,这会儿才算是正面招呼。 159.咄咄逼人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妈妈将我看了半响,忽而嘴角露出浅笑了道:“小如,这次小瑜出事多亏有你,我们都还没跟你道谢呢。” 知她必有下文,我也不急着回应,只含笑而等。 果然她顿了顿后又道:“我们家小瑜这臭小子就是脾气倔,让他跟我们去美国就是不肯,这下好了,出事了吧。总算不幸中的大幸,捡回了这条命,我是再不允许他当什么民警了,这回就把他带美国去做手术。”说到此处她敛了眼我的神色,见我依旧平静眼中闪过懊恼,不过很快又浅声而询:“不过,你如今怀了小瑜的孩子,不知你是何打算的?” 我不禁失笑,周妈妈讲了这么多,最后那句才是关键。 低敛了眼自己隆起的肚子,眉目平静而回:“没有特别的打算。” 周妈妈一顿,她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脚下不由朝前紧迈了一步又追问:“你不想想孩子生下来后的事吗?既然这是我们小瑜的孩子,自然是……” “周公瑾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孩子归我。”我提前阻断了她后面的话。 身为律师,这个问题在怀孕之初我就想到了,也和周瑜特意提过,就是以备后患。 周妈妈惊鹜地瞪圆了眼,眸间一片惊怒之色,“这怎么可以?孩子是我们周家的。” 我平静地看着她,“从法律角度而言,孩子不独属于你们周家,是我跟周公瑾在婚内合法所有。我与他有对孩子的绝对主控权,在一方放弃孩子抚养权后,另一方必然是孩子的抚养人,这是具备法律效益的。” 周妈妈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也气得身子微微颤抖。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周爸爸一声怒哼,目光沉肃地看着我道:“不要来跟我们扯什么法律不法律,总之小瑜是我儿子,他的种自是我们周家的,没有道理说流落在外。而且这事你们签协议了吗?如果没有,现在他失忆了就是你口说无凭,我们不想闹太僵,但如果你坚持,也不在乎跟你法庭上见。” 话落他环住周妈妈的肩膀沉声道:“我们走,这事让阿念找律师来谈。” 周妈妈抚了抚额头,一脸疲惫状地微靠在她丈夫的怀中,语气中尽是烦忧:“你一定要让阿念找个好律师,万不能让小瑜的孩子落在外人手上。” 我心上一顿,那股无名火压抑不住地上扬,不该这个时候意气用事,可是却忍不下来。 “外人?”我扬声而询阻了两人欲离去的步伐,“于周公瑾我可能不过是他的前妻,但于我腹中的孩子,我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流的是我的血,敢问二位,谁是外人?” “你……有必要这般咄咄逼人吗?”周妈妈怒斥。 我真的失笑了,咄咄逼人这四个字居然会从她口中出来,还用在我身上,不知道是我的语文水平不好,还是她错解了这四个字的涵义。 我反问回去:“这世上还有比你们周家更咄咄逼人的吗?” 这时候我也不管对方的脸色有多难看,径直而又道:“你们因为几十年前的那段恩怨,毫无道理地就反对我跟周公瑾在一起,逼着我们离婚,而如今遂了你们的意把这婚离了,却发现我怀孕了,就来想要这孩子,甚至孩子都还在我肚子里呢,却跟我说你们周家的种不能沦落在我这个外人手上。敢问,这是否叫咄咄逼人?” “贾如。”一声轻喝从不远处传来,是周念从医院走出来。 他走至他们父母身边后目光沉厉地看着我质问:“这是一个晚辈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长辈?”我失笑了下,“离了婚,没了那层关系,你们是我哪门子的长辈?不会是农村上排辈份的那种吧,原谅我生活在新时代的人,对这辈份实在是算不过来。” 周念的目光沉了沉,“贾如,你今天势必要与我们撕破脸了吗?” 我微仰目光看着他,语声中不无嘲讽地说:“曾几何时你们给过我好脸色看?又何来撕破脸一说?哦对了,”我顿了顿,平声而语:“忘了告诉你们,前不久周公瑾带我去见过他的小姨。” 最先震惊出声的依旧是周妈妈:“你说什么?”她一个箭步冲到我跟前,手伸出到半空几乎要来扣住我胳膊了,才反应过来缩回,却目光沉厉地盯着我质问:“你去见她作什么?你们贾家害得她还不够吗?到今天还要来扰她的清静!” “究竟是我们贾家害了她,还是她让我的父亲背了这个恶名一辈子,连死后都还在被人戳脊梁骨?敢问当年的事,你这个当姐姐的当真一无所知?” 周妈妈恼怒之余眸中露出困色:“你在说什么?” 我看着她,不管这时那脸上的神色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凭着胸口那股被淤堵了很久的气只想在这一刻破罐子破摔,把一切都抖出来。 所以,我对周瑜的母亲、当年事件受害人的姐姐、曾经的婆婆,一字一句而道:“这次我们过去,他的小姨得知我姓贾就与我说了很多话,也给我看了她原来的信件。如果不是我的语文水平不好,那么便可理解成还原当年事件的真相。她与我父亲为办婚事一同去城里,她失踪不见并非我父亲将她丢了,而是她主动离开,因为当年她本就有了心上人,却被你强拉了来与我父亲相亲在一起。而这件事以我父亲的为人怕是一早知道,他却选择将所有的过错背在自己身上,对她与那个人的事只字不提。” “不可能!”周妈妈浑身颤抖着,眼睛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 可不可能不是由我来判定的,我晚生了几十年,自是没法断定周瑜小姨那些信件里所提之事的真假。但是,有一点或许可以向眼前之人来求证,正好也解了我的惑。 我对着周妈妈轻语了两字,那是一个人名。 从周妈妈浑身震颤到脚下不稳倒退一步的反应而看,我想周瑜小姨信件的真实性已经在90%以上了。心中顿然涌起莫名悲哀,我父亲何德何能要背上骂名那许多年,连故去后还被人在背后垢言。 周念是敏锐的人,他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转眸别对他的母亲说:“妈,我先送你们回去。”可周妈妈却犹如要倒过去般整个人都无力地靠在周爸爸身上,嘴里喃喃“怎么是他”,我没再开口,只沉默着立在原处。 关于周瑜的小姨,我没有把所有的事都道出来,只不过还当年事情一个真相,还我父亲一个清白。假若他们知道她其实并没有疯,或者疯过却早就已经清醒了,不知道会作何想? 那样的年代,年轻女人失踪在外好多日不归,回来要如何向家人交代?负心汉的背信弃义固然让她痛不欲生,而家庭那道横梁怕是更不好过,而她与人私奔的这件事又怎可能公诸于世,所以这时候疯了是最好的方式。 周妈妈是被扶着走的,直到周念的车开离视线我才感觉自己双腿都站僵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与周家人的战役里获胜,以前我在与周家人的关系里总选择一再退让。因为爱着他们家的儿子,身为他们家的媳妇,很多话我不能说出口,很多事也不能做。而如今,没了婚姻这层关系,我无所顾忌。 回到医院,周瑜自我进门就目光哀怨地看着我,也不作声,反正视线紧凝着我不放。 “周亮呢?”我先打破沉静而问。 周念下楼去送他们父母了,这边应该又是留了周亮守着,可怎么不见其人?而周瑜就像没听见我问似的,兀自哀怨看着我。 一时没想起其它,挑了眉问他:“怎么了?” 这时他才指控地指着身边柜子说:“你说我把生煎包吃完了就回来,可我已经吃完很久了都没见着你,你又把我一个人丢下!” “……”是这事,他不说我都忘了。不过要是他知道我刚才晚回来是因为跟他母亲干了一仗,也不知道是啥反应。 我拉了椅子坐下,微微俯视着他问:“周公瑾,跟你说一件事你愿不愿意听?” 他立即心急追问:“什么事?我愿意听的。” “明天我要上班了,没办法一直待在这,这边会有周亮或者别人照应你……” 我话没说完就被他着急地打断:“我不要别人,只要你。” 有些无奈地看着他道:“你不能但凡我走开就闹脾气。” 周瑜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问:“我不闹脾气,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我冲他摇头,哪怕他此刻心性犹如孩童,但也不能骗他。 结果听见他道:“那还不如发脾气呢,我一发脾气你就会来。” 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倒是还会审时度势,衡量哪种可能性获益更大呢,不过我得杜绝了他这坏毛病。“周公瑾,我在不在这跟你发脾气没有关系。是因为你受伤了,我担心你才留下来照应,现在你的伤势稳定了而且你家人也都回来了,我不能一直都不上班。而且你看我肚子这么大是怀了小宝宝,必须得去专属的医院找医生做检查看宝宝长得好不好。” 原本周瑜在听我说话时的表情是不耐的,但在听见我后面说起产检的事时目光立时移往我的肚子,眼神里头有着新奇。 160.这是栽赃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已经过五个月了,早该去妇产医院那边做产检。而且这次产检比较重要,是做彩检查,可以看出宝宝的具体轮廓了。在意外生之前我一直对这次产检很向往,就连周瑜也是,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提及产检日期,生怕我给错记了。 哪里会想到一朝事变,他忘了从前,自也忘了我的产检日都过去两天了。 周瑜看了我肚子半响,目光移到我的脸上,眼睛里满是希翼地问:“我能去吗?” 我怔了怔,“去哪?” 他的手在半空中扬了一下,“看宝宝啊。” 有点惊异,他的意思是要随我一同去产检?我摇了摇头:“不行,你还受伤着不能离开医院。”他闻言不禁急了,眉宇皱起眼中蕴出急色,“我没什么了啊,真的,不信你看我站给你看。”他说着还当真掀起被子要从床上下来,可不等我出声阻拦就因胸腔疼痛而龇牙咧嘴地面露痛色,又倒回了床上。 我见状心头揪了下,口中也数落:“你就不能消停些吗?你那身前可是断了一根骨头的,再老是这么不老实地乱动,可能会错位更严重,躺得便更久了。” 周瑜窝在那等缓过那阵疼后一脸的不郁,闷闷不乐地道:“我不要那根骨头了,让医生给我拿掉得了,免得整日躺着还这么疼。” 对他孩子气的话很是无奈,这时候的他真得像个孩子一般安抚。 “好了好了,这次我去产检就不带你,回头我把拍出来的宝宝照片带给你看如何?” 他眼睛一亮:“说话算话?” 当真气不动他,居然还质疑我的信用。最后是在我的再三应诺下,他终于肯罢了跟我一起去产检的念,但一再要求我务必得把宝宝照片拿给他看。 现在跟他没法解释做彩拍的图片与寻常我们的照片是不同的,因为解释了他也不懂,还有可能会牵扯出更多稀奇古怪的问题。花了一天的时间,也跟他沟通好了上班这事,他虽不乐意,但听见我用宝宝的照片和他交换还是勉强答应了。 关于产检我打算在网上预约好,否则一个人去跑东跑西地挂号再排队很不方便,预约好了后两天医生的时间,只要到了那时直接过去检查便是。 隔日我回法院上班,但等到中午也没见肖东出现,问小周也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知道是否我错觉,小周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怪异,心里猜测可能与肖东这次受伤有关。之前陈铭的经济案暂时被压下了,因为此案得等警方那边审查完民事纠纷后才能再提审。 下午两点左右才见肖东回到法院,经过办公区时他的目光向我这边扫过来一眼顿了顿,便扬声而令:“贾如,你跟我来办公室。” 这正合我意,立刻起身而随,却觉同事们的目光都似有意无意地向我投来。 跟着肖东走进办公室后,他指了桌前的椅子让我入座。到这时我才觉得哪里有异样,他额头的纱布竟被他给拆掉了,缝针处是被浏海遮住了。 刚要询问拆掉纱布不怕伤口感染吗,却被他先一步提问了:“医院那边不需要照应了?” 知他问得是周瑜,我摇了下头答:“有他家人在,没什么大问题。你头上的伤这么早就把纱布拆了不太好吧。” 肖东浅笑了下说:“既然回来工作了,额头贴着纱布也不像样。” 我蹙了下眉,没有再议这事。 话锋转至主题,问起肖东关于周瑜这起刑事案件警方那边可有把相关证据提交过来,又安排谁来接手这案的诉讼。肖东坐在办公桌后面色沉穆着像是在斟酌什么,我生怕他安排了小周等人来经办,索性把自己的意图直接道出,然而当他听我提出希望由他经办周瑜的案子后却不置可否。 心中略有些着急,赵虎已经落网,很快警方就会把此案件提交到法院来,到时肯定得有人去做。一旦交给了谁,中途也不可能再临时换人。 并非是我对别的同事没信心,而是如果由肖东来办我可以随时了解具体情况,但凡出现问题也能第一时间获知。 可肖东的开口却使我怔愣住,他并没有接我所提的话题,而是忽然问了句:“华岳与奇泰你站哪边?”知道他是在问那起经济纠纷案,可之前他总是告诉我,我们身处法院的角度,全凭审查获取的资料与证物办事,只站法律的边。所以此刻他问的是我从私人角度? 只一沉念便有了答案:“当然是站华岳,这起经济纠纷案本就是华岳的陈铭提出的诉讼,他提供的资料都有据可查;相反奇泰的傅云不但不说实话,还想当着你我的面做手脚,又唆使底下员工打伤你,这种种行为足以证明那傅云理亏,而奇泰必是经济纠纷里的主犯。” 我于肖东面前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倒不是希望自己一番见解说出来后能得到他的赞赏,而是他看过来的眼神让我感到……说不出的异样。 状似平静,却又似乎含着审度。 可是,肖东在对我审度什么? 我很莫名地问了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他又默看了我几秒后才一字一句而道:“贾如,若不是我对你了解至深,怕是这次你要栽了。”我惊愕地看着他,至此也没明白他是何意?为何说我这次要栽了?绝对不是跟周瑜的事件有关,他刚刚问的是经济纠纷案,难道是华岳或奇泰那边有了什么变故? 正犹疑间却听肖东缓缓而语:“有人匿名投诉说法院某律师私下暗箱操作,收了嫌疑人的贿赂,将相关证物资料外泄。” “所以?”我扬起眉而询。 “你的账户里在两天前汇入一笔三十万的金额,而你的笔记本电脑被删除的数据复原后查出你曾送了一封邮件到某帐号里,正是华岳提交的相关资料。” 空间静默。 震惊不足以形容我这刻的心情,倒也不是有多慌乱,是不敢置信。 肖东是在说我……受贿? 可是,我有什么账户突然进账三十万了?我的工资卡? 肖东见我茫然惊疑的模样,把原本一直对着他的笔记本电脑转向了我。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是一个转账页面,而名字那一栏正是我,贾如。 那并不是我的工资卡账户,而是一张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卡,却在最后的金额栏目里却实实在在的写着三十万。所以就是,我突然多了一笔说不上是巨额的存款,然后因为这张卡自己都不记得,也自然没开通短信,钱就悄无声息地来了,还是被人匿名举报! “这是栽赃!”我在回过神后缓缓而道。 肖东看我的眼神依旧如刚才一般有着审度,蓦然间心火上扬,手撑着桌面站起身,“难道连你都不信我?”如果信,为什么要在刚才那般试探我?为什么要在这刻还用这种目光看待我?是真的我的人品差到如此地步,还是我就缺了那三十万? 肖东默了几秒后开口:“现在的问题不是我信不信你,而是事实如此。贾如,这起经济纠纷案你无权再插手,从今天起你会暂时接受调查。” 全身血液在霎那凝固,自我踏入社会的那一天起从来以法执人,而今自己却身处嫌疑的位置,等着被法来审判。这个落差还真的不是一点点大。 我问:“你急着回来法院工作,是不是有人私下跟你汇报了这事?小周?” 肖东耸了耸肩,答案显然。 就是说他在医院的时候便知道这事了,却在离开乃至我送他时都对我只字不提。我牵扬了嘴角带着嘲意又问:“如果我不是今天回来销假,等着我的是不是就是手铐?” “手铐不至于,你这不是刑事案件,但是等待调查是必须的。所以最近你手头的工作都放一放吧,晚些可能会有工商局的人找你约谈,也不用太过紧张,就把你知道的事据实回答便可。放心,这起案子会由我亲自操刀,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从肖东的办公室出来,再去审视同事们的目光顿然明白了其中涵义,怕是这事至少在我工作区域内传开了。 来到桌前目光扫过桌面的物件,没什么特别需要带走的。而且我既涉及受贿,怕是动了桌上的一分一毫都有可能被垢言。但是工作得交接,我叫了小周过来,在听完我把最近手头的事交代完后,小周忐忑地小声问:“贾律师,你没事吧?” 我浅笑了下说:“我能有什么事,清者自清。刚好我怀孕五个多月了,后期肚子会越来越大,工作起来也是不便,早些休假也没什么不好。” 小周闻言才抿唇而笑:“说得也是,贾律师你放心休息吧,工作上的事就让我们来烦恼。” 其余的同事有平时处得还好的,这时候却只敢坐在椅子里瞥来一两眼,就又埋头工作了。事实上我知道这边工作远没那么忙碌,除非手上有案子在做,闲暇时候很多。 也不多见怪,职场本就如此,更何况我现在身上沾的这事可不简单,万一谁跟我走得近被牵连到我也过意不去。倒不如这样各自安好,也省去多余的表面关心。 161.失忆大龄儿童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不到下班时间我便走出了法院,原本肖东让我跟小周交接完后再去他办公室一趟的,但我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了。他要交代我的事刚才都交代了,后边有什么紧张他自会电话通知我。唯一遗憾的是周瑜的刑事案件怕不是我能左右的了,哪怕肖东仍然愿意经手,也出了我的权责范围可以去打听的了。 走至路边,我招手拦了辆出租,坐上去时不禁回看了眼法院那庄严的外门。 以前对这里再熟悉不过,可如今却觉有了森森寒意。那日上级领导来考察,我仍在为梦想中的检察官一往无前地奋斗,一朝过后,不但卸下了一切与梦想远离,甚至还很有可能再不能踏进那扇门了。 念及此,心中便多了凉意。 前方司机询问我要去哪,怔愣了两秒才报出地址,继而苦笑。昨天还在跟周瑜做工作说自己要上班,结果今天来法院就被告知可以“休假”了,未免有些讽刺。 没有人希望自己休假是以这样的方式,哪怕我今后可能因为生育而当真要提前请产假。 这下我是真的空下来了,来到医院大楼没有意外会再撞见周家人,不过不是周妈妈,而是周瑜的父亲,他正从电梯里走出来。 看见我时脚下一顿,眉宇蹙起了沉声而令:“你跟我来一下。” 按理这时候我心情不佳,不想去应付他家人,但这时候上去怕是一定又要与周妈妈撞上,想了想还是随着周爸爸走出大楼。 来到一个僻静处,周爸爸顿步回头,目光沉肃地盯着我开口:“昨天你所说可是当真?你跟小瑜当真去找过他小姨?” 我迎着他的视线,冷声而道:“是不是真是他的小姨我不清楚,总之他是这么介绍的。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路,在一个农家庄园里见着的人。” “那她怎会把信件给你看?据雅楠说她妹妹的那些信件谁都碰不得,就连我岳母当年想看都因她突然作而吓得不敢再去碰。怎可能第一次见你就把信件给你看?难道说是……” “没有难道。”我直接阻断了他的猜测,“周伯父,在那天之前我从没见过你的小姨子,也不知她有什么信件,所以,请你不要妄自悱恻地判断我有意偷看或者其它。” 周爸爸被我堵得愣了愣,目光微有怔忡,开口却是——“你唤我周伯父?” 忍不住失笑,不称呼这个又该称呼什么?还是觉得我连叫他一声“伯父”都不配?我低了眼眸,淡声而应:“知道了,下次我不会再擅自称唤,周先生。” “我不是这意思。”听周爸爸的语气似乎有点微急,我没再作声。 相对沉默后气氛便有些尴尬了,过了片刻周爸爸才干咳了两声后道:“当年的事没必要到今天再翻出来了,就让它过去吧。昨天回去后雅楠整夜都没睡好,一直心神不属的,难得今天过来小瑜也没作,现在你就别上去了,让她跟小瑜待一会吧。” 我嘲讽地笑了笑,转身便走。 出了医院我直接打车回了住所,进门踢掉鞋子便靠躺进沙里。可能真的是身心俱疲吧,没一会我就朦朦胧胧睡去,但觉就囫囵了下的功夫,音乐铃声把我吵醒了。 睁眼却觉一片黑漆漆的,恍惚了片刻才回神过来,是被我进门时丢在门边的包里的手机在响。起身了边往门边走边想,哪里只是囫囵一会的功夫,回来时天还大亮着呢,这会却连天都黑了。开了灯翻出手机,一看上面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而铃声已经停了。 昨儿跟周瑜沟通的时候告诉他了我的手机号,从七点之后起他一共打了八个电话。 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下,并没回拨过去,但就在我要放下手机时却又响了起来,依然还是周瑜。略一犹疑,还是按了接通键,没有立即传来他的嗓音,静默中听见几声喘息。 我轻喂了一声后,那头周瑜才终于开口,却是控诉:“你不守信用!说好了下班后会来医院陪我的,结果我等你到现在都没见来,打你电话还不接。” “你身边没别人吗?”我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 但周瑜不吃这套,依旧很不愉快地质问:“你为什么不来?是不是昨天你都在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只要我听话,不乱脾气,就会每天过来;骗我说要去上班,不可能天天都在医院;还骗我受伤了不能跟你去看小宝宝。你是不是想借着这机会甩掉我,所以故意把我丢给那群人?跟你说没门,现在你在哪,我这就来找你,你休想把我摆脱掉!” 听着那一番话心底的无名之火就冒了起来,加上本身心情不郁,再开口的语气便不好了:“周公瑾,你觉得我是你什么人?你口中所说的‘那群人’是你的父母与兄长,他们照顾你天经地义,凭什么我就必须得留在医院陪你?不过是你对我多了一份熟悉而已。你要来找我?断了肋骨的你能吗?被家人守得严严实实的你能吗?既然迟早你都会跟他们去美国,那就乘着现在不要再来招惹我了。” 如果,最坏的情况是,肖东没能找到证据为我洗脱嫌疑,而栽赃嫁祸成为事实,那么“三十万”的受贿款足以使我罪名成立而入狱。即便我因怀孕能够庭外保审,可是我要让宝宝一出生就背上一个母亲有罪的骂名吗? 还是……天意要我舍了这孩子,将抚养权交给周家人,从此宝宝与我两不相干? 一念至此,心头便觉剧痛,熟悉得一如年初那刻。 我顿然间没了再开口说话的心情,直接按断了电话并且把手机关机了。 走出法院的那一瞬以为至多是离梦想越来越远,从此可能便是遥不可及,远还没想到这么深。直到一梦醒来,听见周瑜的声音时才陡然觉现实里还有个重大的决定在等着我。 事关孩子我没法从容以对,就像事关周瑜是一样的。 对了,孩子,到这时了我晚饭还没吃,肚子里早就在唱空城计抗议了。走进厨房翻找冰箱,把有营养的肉类都找了出来,可这些都是需要花时间做的。 最后我拿了虾仁与肉丝炒了个面条,又再煮了份蔬菜汤,但,食不知味。 事实证明,再有营养再美味的食物,吃的时候也需要心情,否则便是暴殄天物。 就像……再美好的爱情,一旦涉及婚姻,涉及其余的人,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去承载生活带给你的磨砺,否则便只有分崩离析,好比我。 夜里辗转反侧,很困,却睡得各种不踏实。总梦见死寂的空间有咯咯的脚步声,视线里出现一双脚以及一副手铐,想要抬起头去看,却始终没办法做到。最后是婴孩的哭声从耳边渐远,直至消失,我从噩梦中惊醒。 一抹额头,满手的湿漉,滚落了冷汗。 起身来到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头被汗浸湿了,面色苍白,显得尤为狼狈。深知这般彷徨情绪对宝宝极不利,可梦境无法控制,思维也无法阻拦。 今天是预约产检的日期,我去浴室冲了个澡就开始收拾东西。反正也不能喝水和吃早饭,差不多七点就都搞定了。可当我拉开门,视线向下,整个人倏然而僵。 瞪大了眼也不敢置信周瑜竟然会侧睡在门旁! 他身上甚至还穿着医院的病服,就这么蜷缩着躺在我的门边。脑中闪过各种疑问,先便是他的伤怎允许他如此折腾?他的家人呢,不是一直在医院守着他人吗,怎么会让他一个人偷跑出了医院?还有,他失忆了怎么还能认识回家的路? 蓦然失神,我将这里想成是他的家…… 是否在我的心里,从来都留有他的位置?目光移转间落向对门,立即否定了心中的想法,周瑜会回来这里是因为对此处有印象吧,毕竟那边屋子也是他的住处。 不可能任由他就这么躺在地上睡觉,蹲下身去推他。周瑜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眼底一片雾色,我无奈开口:“你怎么在这睡觉?” 黑眸渐渐清明后立即染了一层怒意,他张口就控诉:“你不接我电话还挂我电话!” 对他的控诉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跟他也说不清,只得道:“你先起来。”但他却赖在地上不肯,“我不起来,你明明答应了我去医院的,然后又不守信用。” “这跟叫你起来没关系,地上凉,你先起来再说话。”我蹙着眉对他低令,本身伤就没好,之前还因肋骨疼痛而起不了床呢,现在却偷跑出院了折腾。 可周瑜依旧没起身,兀自哀怨地说:“脚麻了。” 对他真是无语了,只得伸手去扶他。可怜我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加上他这个虽然人高马大却一身是伤的病患,终于颤颤巍巍地从地上起来,再步履蹒跚地走回屋,把人给扶进了沙里时我已是大口喘气。 在旁边坐下来后喘息着问:“你是怎么过来这边的?” 周瑜这时倒肯老实交代了:“我乘他们不注意偷溜了出来,然后自己坐车来的。” “你还记得这边?” 他想了想答:“司机问我去哪,我脑中就只有这个地名。可我不知道你在几楼,敲了好几个门都不是,最后只好睡在门外了。” 而他刚好是睡在我的门外……可能他潜意识里对这儿是有印象的吧。 我坐了片刻缓过气来,即使再不愿也还是得给他家里那边打个电话,估计这会儿医院那边已经是兵荒马乱了。毕竟现在这个人是“失忆大龄儿童”! 162.雷打不动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手机还关机着被扔在玄关处,我取来后开机,有好多条短信提示都是提醒我有漏接电话。不用说肯定是周家人打的了,看了眼那边正巴望着我的周瑜,给周亮拨了过去。 其余的人我无心应付,周亮算是比较能够沟通得来的。 只响了两声铃对面就接通了,周亮的询声便传来:“老三到你那了吗?” 我眉毛一挑,他这问似有玄机,“你知道他过来?” 周亮笑了声才道:“能不知道嘛,还是我故意透露了你地址给他的,不然以他现在这二愣子的状态能找得到你那?” 不禁额头冒出黑线,原来是有盏明灯在给指路,我就说周瑜怎能找得到这边来的。可他这二哥也太不着调了吧,明知这弟弟有伤在身,还任由着他跑出医院? 却闻周亮又道:“这可怪不了我啊,谁让你不守承诺过来医院的呢,在你电话关机后他就直接炸了,差一点跟我打起来。要不是他身上有伤,我还真想好好把这臭小子揍一顿呢,整天没大没小的对我动手。” 对周亮所言并不怀疑,周瑜那暴脾气是会干这事。 “你什么时候过来把他接回去?”我如是问着周亮,却听他回道:“这个啊你自个看着办吧,我现在人不在a市了,你什么时候烦他了就把他送回医院去行了。哦对了,我爸妈那边你暂时不用考虑,今儿一早老大就载着他们去找小姨了,大概要在那边待个两三天。” “……” 周亮也不给我机会多说就挂断了电话,留我站在原地怔。敛转目光,见周瑜正兀自无聊地低头扒拉自己纽扣,就是说至少这三天,哪怕把他送回了医院也没人照应。 跟医生约的是八点,被周瑜这一耽搁已经过七点半了,不能再拖。我走过去简单明了地对他道:“你先待这哪都不要去,我晚些回来了带你去吃饭明白吗?” 他闻言一把拽住我的手,“你去哪?” “我有事要出去。” “不行,你一走就又不回来了。我不管,你去哪我就也去哪,休想再把我甩了。” 于是我去产检,身后多了个跟屁虫。尤其是当他听闻我是去医院给小宝宝做检查时,立即一脸的兴奋,更是亦步亦趋地跟紧了我。而他身上原本穿的是病号服,这样穿着带去医院也不便,我在衣柜里找到了他的一套衣服给换上了。 产检室和彩室男士都不能入内,总算跟他还能沟通得来,肯安份地等着门外。 医生做了胎心监测后询问我最近情绪上是否有起伏,说看我精神状态很不佳,从而导致宝宝的心跳有些不稳,望我能够调整,务必要保持愉悦的心情。 又建议我可以做一些简单的运动,比如每天步行。 在彩室里做检查时我微微有些紧张,又有些莫名的激动,以致于从医生手中接过检查单时手都在轻颤。一出门周瑜就兴匆匆地跑了过来,兴奋而询:“有没看见小宝宝?他长什么样啊?”我扬了扬手中的纸,立即被他抽过去,但他目光上上下下搜览了几遍后,疑惑而问:“宝宝在哪?我怎么找不到?” 伸手过去指了彩图中的一处,“在这。” 他又仔细看了两秒,茫然抬头,“还是看不见。” “总之就在图上了。”不是我没耐心跟他解释,事实上我拿过报告图纸时也没看明白,问了做检测的医生,也如刚才那般指了中间某处说在那。 等把报告单给产检医生看后,说是各项指标都还不错,交代我注意营养跟上和适当运动。 再出来那张报告图就被周瑜给夺去了,他捧着当宝似的边走边研究,连坐上了车都沉浸其中。就像这么一直盯着纸看能看出来啥似的,直到车子停下,我把他从车里拽出来了抬头,目光凝了凝后转眸来看我,“为啥又来医院啊?” 我没好气地问:“你头上的伤好了?你身上不疼了?” “可我不想再住医院了。” 对他的任性我选择忽略,直接拽着他的手臂往内拖,起初他挣了下,被我一个回眸而瞪:“你敢反对试试?”他的眼神缩了缩,悻悻地任由我拖进了住院楼。 可当我们来到九楼,却得知他的那间病房不但已经被退了,而且没有一个空病房,连多余的床位都没,除非是在走廊里添加床位才能入住。 我看了看走廊那狭窄的空间,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领他去医生那边做检查,头上的外伤重新消毒换了纱布,拍过ct察看肋骨复原不错,暂时没有后遗并症出现,允许出院静养,只需定期回来做检查就可。 于是我只得把人又领回了家。 有想过让他住对面那所房子的,可是一来没他的钥匙,问他又是一问三不知,就算他知道我也怀疑那钥匙无用了。因为之前吴觅为找他肯定进过那道门,除了撬锁外也没别的办法,很可能之后又换了新锁。二来他这伤还是需要有人在身边随时照应的,万一他一个人瞎折腾反而伤情加重了怎么办? 把他留下来住有一个问题最现实,就是屋内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势必得有一个人睡客厅的沙。按理他是伤者,我该把床让给他睡,可屋子是我的,他又是我前夫,却要我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睡沙? 不过目前还有个更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吃饭。 中午我带着他就在妇产医院旁边的小餐馆里随便吃了一碗面,晚饭的话纠结是叫外卖还是去市买食材回来做。最后还是决定喊外卖,因为我一旦外出他就又要跟着,医生都说了要静养了,好不容易把他给安顿在沙里躺下看电视,不想再折腾。 不过不是喊的现成食物,而是买的食材。 半小时后外卖食材就送到了,我钻进厨房,刚洗好菜就听见周瑜在外面大声喊:“贾小如?”走出去看见他正从沙里爬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我说:“肚子好饿。” 最后只能给周瑜先下了一碗鸡蛋面垫肚子,厨房这边继续炖着鸡汤,再炒了一个菜出来打算叫他吃晚饭时,却见他横歪在沙里睡着了。 心头不由一软,到底还是个伤患呢,昨天一晚上睡在屋外的地上,今天又陪着我去医院产检,能撑到现在当属不易。反正他已经有了一碗面垫饥,我便不去唤醒他了,晚些他要是饿了再给他盛一碗鸡汤。 自己填饱肚子看时间也还没到七点,便拿了衣服去洗澡,中途好像有听见外面传出异动,怕是周瑜从沙上滚下去了,连忙擦干了身上的水穿上睡衣走出去。 却不禁愣住,那个我以为滚下沙的人此刻正站在门边对着门外质问:“你谁啊?” 而门外的人目光直接略过周瑜锁定我,“他怎么在这里?” 来人是肖东。 周瑜挪动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语气不善:“诶,问你话呢,你是谁啊乱敲我家的门?” “你家?”肖东嘲讽的语声传来,“这问题怕得问问你身后的主人。” 周瑜回头看我,“贾小如,你来评理。” 心中暗叹了口气,周瑜遇见肖东,与记忆无关,纯粹是男性的敌意。 我走过去把周瑜试图从门边拉开,他却犟在那不肯动,无奈只能视线穿过他的肩膀询问肖东:“是不是有事找我?” 肖东面色沉鹜地开口:“要这样谈吗?” 我只得再去做周瑜功课,拽了下他的衣袖低声呵斥:“周公瑾,你给我去房间睡觉。” “我不,你先给我说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这么晚还来敲咱们家的门?” 闻言我不禁蹙眉,他倒是想当然的把此处当成是家了,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这时候跟他闹无意义,而且还是当着肖东的面,只得耐着性子道:“他是我上司,来找我自然是有事了,用不着你来管,去房间听见没?” 周瑜眼珠骨碌而转了圈,终于是让开了门前位置,但在扭身而回时道:“我不去房间,你们就在这里谈,我去沙继续睡觉了。” 看他走回沙边就又爬了上去,躺得规规矩矩、平平整整,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我实在是哭笑不得。总不能把肖东引进房间说事吧,只好领了他到餐桌边坐下。 163.从指缝流失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肖东将目光从周瑜身上敛转而回,沉声而问我:“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吗?怎么出院上你这了?”我滞了滞,一言难尽,只得一语带过:“医院那边病房紧张。”随之立即转移话题:“你晚上过来找我是不是案子有进展了?” 肖东凝了我片刻,没再继续追问周瑜的事,只道:“事情很棘手,调查员已经插手进来了,就算是我也压不住了。明天就会有人上门来找你调查,我过来是给你一个心理准备。” 我的心沉到谷底,这岂止是棘手,怕是最坏的情况了。原本由肖东调查,至少我可以坚信他会竭尽所能地为我洗脱嫌疑,可一旦涉及到另一方,就不再是我暂时休假等待查审的局面了,而是会将我彻底卷进这个洪流里。 几乎可以遇见今天以后,我会不断被传讯、审查,甚至有可能…… 对肖东艰涩而问:“我会坐牢吗?” 霎时静寂,空气里弥漫着逼仄的气息,好一会才听见肖东坚定而答:“不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坐牢。”我想苦笑以对,可试图牵动嘴角却是勉强,最终垂了眸无声。 肖东不是个喜欢煽情的人,他向来只干实事,这趟过来就是通知我一声。临走时他又看了一眼我身后沙的位置,斟酌了下问:“假若你被带走传讯,想好对他的安排了吗?” 看我失怔无语,他最终只轻叹了声转身离去了。 等我关上门回转过身时,看见周瑜已经从沙里坐起,正也巴望着这边。 待我走过去,他又探看了下门才问:“那个人是来干什么的啊?怎么他来后你就变得很不开心了?”我在他身边坐下,目光凝看着他良久才缓缓开口:“周公瑾,你喜欢小宝宝吗?” 他的视线很自觉地移往我肚子,然后用力点了点头,生怕我不信似的又大声答:“喜欢。” “好。”这是我给他的一个字,他喜欢就好。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不得不放手……周公瑾,请你务必要养育好我们的宝宝。 “贾小如,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不开心呢?” 我看着他不语,不想说也不知道要如何说。以前,他还能听我倾诉为我解忧;而今,我告诉他账户里突然多了三十万,而那三十万可能要将我毁掉,他又如何懂? 最终我只是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没有不开心。” 这晚周瑜睡在沙上,我睡在房间里,心本该因现实而灰冷,但却因有人相伴而注入一丝暖意。这暖意其实从早上起就悄悄入驻了,本以为会一个人的孤单产检,周瑜却出现在眼前,哪怕身上带着伤也执拗地要跟我一起去产检。 那一刻,我脸上是无奈的,心里却是暖的。 无关记忆,就是纯粹的相伴。 但肖东的到来是给我当头棒喝,让我认清现实,当下时局我连留住这一抹暖意都不能。但至少没有让我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孤独面对,算是老天的垂怜了吧。 入睡前我想给周亮打电话,但那边却关机了,只得了一条信息过去让他明天必须回来。 一夜无梦,睡得居然还很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我是从床上猛然坐起的,因为屋外在传来语声……本能反应是立即下地往房门边走,可就在手触及门把时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急忙转身去衣柜。 边换衣服脑中边在急转,客厅里就周瑜,他不可能是在自言自语,那他在跟谁说话? 显然是有人早晨过来敲了门,把他吵醒了去开的。我不至于一觉过去就忘记昨晚肖东特意赶过来的提醒,心中却懊悔怎如此大意,就不应该让周瑜睡在沙上的。 等我换好衣服又再洗漱好走出房时,客厅里的几人都扭转过头来。 除了周瑜,其余两人都是生面孔。 我心中凛了凛就走上前去,不失礼貌而询:“请问你们是……” 其中一人率先亮出了证件,我视线扫过后眼中了然,朝他们二位点头致意后开口:“你们先请坐。”这时目光才划向周瑜,走过去压低声说:“你先进房间好吗?” 黑眸中本是一片茫然,听见我的话却立刻露出紧张,他看看我,又再看看那边已经入座的两人,冲我摇头:“我不进去。” 我主动去握他的手,眼神专注而视,“周公瑾,听我一次话,好吗?” 终于周瑜乖乖进房了,即便眼中有不甘愿,还是听了我的话。 等房门阖上后我才转过身去,见那两位面不改色地正看向这处,或者准确地说视线锁定了我。该来的躲不过,心念沉了沉后举步走过去。 我在两人对面入座,不等我问其中一位领导先开了口:“贾如,相信今天我们过来所为何事你也清楚,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我没有接话,默等着对方问。 其实无非就是重复那些疑问,知不知道自己账户多了三十万,有没有私下与奇泰的人接触,除了这笔“赃款”还有没有别的交易。 俨然将我当成了,一名犯人。 这感觉是不舒服的,想我一直都是站在律师的角度来盘问人的,他们并不一定全都有罪,其中有原告也有被告。而从没有过现在这般的情况,被人以“犯人”一般地盘问。 关键是无论我怎么回答,那两双肃穆而盯的眼睛里都透着不信任,反复地从侧面继续盘问。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耐心在被磨尽,肚子也因没吃早餐而在咕噜抗议。 可再难忍也得忍着,哪怕是在自己家中也没法作。 身后门咯声而响,周瑜不耐烦地在问:“贾小如,你们还没谈完吗?我好饿。” 两位领导的目光划转,虽然之前已经照过面,可在刚才的盘审中并没有问及周瑜,这时才提出疑惑:“这位是……” 我在衡量如何介绍周瑜,念转间还是据实以告:“他是我前夫周瑜,前几天因涉及一起刑事案件而受伤,脑中残余血块压迫了神经,暂时神识不比常时。” 失忆不失忆,我没必要跟他们交代得太清楚,但是周瑜的身份怕是在他们来之前早就做过调查了解,即便我想隐瞒也不可能瞒得过去。 果然,其中一位领导在将周瑜上下审视后道:“我们也有所闻周所这事,这起刑事案件目前警方正在严密侦查。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后续会请你们二位一同接受调查。” 听这话我不禁一顿,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让我跟周瑜一同接受调查? 我的事跟周瑜又有何关系? 对方似乎也看出了我脸上的疑惑,起身沉肃而道:“周所与你是最密切的人,在你接受调查期间,他都不得擅离a市,且需随时等待传讯审查。” 到这时我不能再沉默了:“两位领导,我与周瑜在年初就已经离婚了,而那笔转账是在前不久,他跟我的事情没有丝毫关系。” 但是,很快对方否决了我:“离婚并不能逃脱嫌疑,更何况你在接手这起经济案是在你们还处于婚姻关系中时,完全有理由怀疑你们的离婚是有预谋的。” “你们……”我倏然站起,心火几乎冲到喉咙口又硬生生被压了下来。这时候跟他们翻脸于事无补,他们只会公事公办,不会因为我的愤怒而改了决策,只能目送着两道身影走出门,留下一室清冷。 衣袖被从后面拽了拽,周瑜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贾小如,我肚子好饿。” 僵硬地扭转过头,视线对上他期盼的眼神,心中蓦然涌出痛楚来。直到这刻我才恍然过来肖东昨晚临走时那句问话的真正涵义,是在提醒我这般将周瑜揽在身边只会连累他啊。可我昨夜一心在想孩子生下后该何去何从,却从未真正去替他想过一分,事到临头了才幡然醒悟,原来无论我与周瑜离没离婚,他都因为与我沾上了关系而受牵连。 我蓦然意识到不仅是他,就连老妈也可能会被牵连在内。 在厨房做早餐时我一直都心神不宁,以致于烤面包机多转了两档,烤出来的吐丝都焦了。周瑜端着盘子在旁眼巴巴地等了半天,看了看那一面焦黑的吐丝,有想伸盘子过去拿又怯怯地缩了回去,吞咽了一口口水后问我:“那能吃吗?” 我直接把烤焦的吐丝丢进了垃圾桶,又放进去两片,重新调了档位后才道:“再等两分钟,你先吃荷包蛋吧。”煎锅里有摊了荷包蛋,可当我把蛋翻过到他盘中时,竟也一片焦黑。 周瑜的眼神有点直,迟疑着抬眸看我一眼,还是拿筷子夹着慢慢送进嘴里了。 我有想阻止的,但还是看着他把那颗煎蛋给吃下去了。 有人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跟周瑜不是如此,而是在大难之前就先分开了。试想这样与他一同吃早餐的经历还能有几遭?哪怕是我煎焦了的蛋,烤焦了的吐丝,也总共就这一次而已。 所谓夫妻一场,只不过意味着我和他的缘份,在渐行渐远。 有时候很多事不是用力抓住就能抓得住的,就好比流沙,抓得再紧也终究会从指缝流失。 164.这锅好像坏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给老妈打电话的时候我把周瑜给赶去了旁边,听见老妈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的一瞬鼻头便酸了。有太多委屈在面对别人时能够克制,唯独面对老妈克制不住,是从小到大的依赖使然,也是那血浓于水的亲情使然。 而我似乎一直都在拖累着老妈的幸福,从很多年前起就是了。 她跟老爸的分开其实是家庭理念产生了分歧,从而感情变淡,当年她试图寻找幸福,却因为我而放弃了。后来老爸意外走了,她将老爸的牌位供在家里,从此淡了其它的念。直到多年之后,她才尝试着再次触手幸福,可又是因我离婚而一搁再搁。 如今不单是要为我操心,更要因为我而受牵连,她与魏文军的婚事恐怕又要延后了。 老妈起初听我陈述时还出几声惊叹,后来就沉默了,等我说完手机里只剩急促的呼吸声,过了好几秒才听见老妈的怒声:“荒谬,荒诞之极,你怎么可能贪人家那三十万?咱们家老房子拆迁了,既得了房子又得了钱,几时还需要贪那三十万?” 我不禁苦笑,原来老妈是从这层面来判断我有没做过这事的。 话糙理不糙,别看我现在只是租房子,可老家房子拆了后有分到两套房子,一套已经交付给老妈入住了,一套还寄存在那。其余的平方数就都按钱算的,具体数目我也没问过老妈,怎么着也得有个上百万吧,即便并没全部交付,但我和老妈至少也不是一穷二白了。 说实话,三十万于我而言确实没太大的必要。 但这只是单方面的判定,于审查员而言,犯法就是犯法,不关乎钱的多少,哪怕就是三万,只要入了我的帐,同样要接受审查,同样都是受贿。 老妈在骂过之后又开始担心我:“小如,这事你会受到什么影响吗?万一那什么调查员没查出真相把你给冤枉了,你会怎样?” 我不想让老妈太过担心,有意顾左右而言他地道:“老妈,我把这事给你说也是跟你提个醒,后边可能会有调查员找上咱家去向你盘问,你也别怕,据实而答就行。本身我工作上的事你也都不清楚,只回说不知道就行了。” 老妈琢磨出我的话意来:“你这孩子,出这么大的事也不第一时间告诉我,现在还来担心我。回头我问问魏文军看,是不是有门道能够管这事。” “别!”闻言我急声阻止,“妈,是我身上出的事,跟你和魏叔叔没关系的,牵连到你我是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妈呢,但别牵连魏叔叔了。你只要相信你女儿绝不会干那事就行了。” 老妈默了一瞬,再开口声音里已有了哽咽:“你从小到大都这样,看着性子软,其实骨子里像你爸,我自个女儿不信还能信谁呢。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总有那么多的不顺来找上你,这事你有跟小瑜说过吗?他是派出所的,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呢?小如,之前我是让你俩离婚,但后面他对你什么样我也都看在眼里,现在你还怀着他孩子,这事你可不能都自己一个人扛啊。” 听老妈问及周瑜,我不由转眸看了眼背坐在沙里正在看电视的身影。老妈还不知道周瑜出了那事,我也不打算讲了,也许真如老妈所说的吧,我这一生很不顺。 跟老妈通完电话后我走向沙,电视里放的是部电影,周瑜看得很专注。其实老妈完全是多虑的,现在的情势就算我想一个人扛也不能,不过他会没事的。 周亮那边始终都没回电话过来,打过去也是关机。周念的号码我始终没存,要去翻找也不是找不到,但不想跟他们联络。放了手机在一旁后我也坐进沙里,周瑜这才回神过来还拉着我的手说:“贾小如,你快看这电影,很好看的。” 那是一部外国的抽象科技电影,看没十分钟我就困了,坚持到十五分钟的时候就睡过去了。朦胧中感觉自己身体被放平,本能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再沉沉睡去。 是被乒铃乓啷声给吵醒的,我迷蒙着睁眼,意识还处在困意弥留中,并没反应过来那声响是从哪传来的。紧接着又是哐当钝响,我坐起来循声而看,是从厨房间传出的。 现自己还坐在沙里,毛毯因为坐起而从身上滑到了腿。 所以动静是周瑜弄出来的?他在厨房做什么?我带着疑问下地走到厨房门边,竟见他趴在地上。“你在干什么?”我提出疑问后,原本背对着我的身影闻声转过头来,从而看见了刚才那般大动静的“罪魁祸”——摔在地上的锅铲。 他这是肚子饿了要弄东西吃吗? “贾小如,这锅好像坏了。” 我扫了眼那锅,淡定而道:“那锅是铁的,摔不坏。” “可是……”他伸手去抓锅的柄,竟一下就把柄给拽下来了,“是这个断了。” 冒出一头的黑线,他是花多大力气提锅呢? 周瑜看了看我脸色,急忙解释:“真不是我弄断的,我想把它提起来的时候突然就松了,不信你过来看。我刚研究过了,是它的螺丝松了,给我一把螺丝刀保证给你修好。” 我走过去扫了眼厨台,他还知道翻找冰箱里的食材呢,有模有样的把菜给分类好了放在好几个碗中。告诉了他工具在哪,把他打出去了,当然,带了那口锅。 家中还只剩一口平底锅了,小了点,不过也不妨碍炒菜。 等我简单炒了两个菜端着出去,不由气结。那个说要给我把锅修好的人,不但没把锅的柄给装上去,还将工具箱里的工具丢得满地都是,而他也坐在地上正愁眉苦脸着。 我让他去洗手吃饭,还脾气执拗地不肯,扬言不把锅修好就不吃饭了。我挑了挑眉,没阻止他的“兴趣”,径自盛了碗饭坐在桌前边吃边看他折腾。 等我一碗饭吃完,那边依旧零进展,叹了口气走过去。 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你让开。” 他侧歪着头仰看我,说了句挺逗的话:“这是男人干的活。” 我皮笑肉不笑地道:“但是男人解决不了的时候,自然得靠女人。”从他手上接过木柄和锅后,我也索性席地而坐,又觉得地上有点凉,于是故意差遣他:“你去把沙上的垫子拿过来。”他的目光移往我肚子飘了一眼,二话没说就起身去拿了。 看过具体情况后现其实还真不能怪他,是这口锅长久不用,柄与锅连接处的螺丝不但滑轮了,孔内的木头也烂了,要再装上去显然已不可能。 说来它的使用率还不高,但也是我打从租这房子时就买了,用了有好几年了。 我没有对旧物的惦念情怀,既然坏了就重新买一口新的吧。 周瑜听我说要去买锅,自是不肯独留在家中,嚷着也要跟了一起去。于是等他填饱肚子后,我便带着他出门买锅去了。 虽然楼底下就有小市,但既然买锅还是去大卖场的那种选择面比较多,也就步行十多分钟的路。周瑜走在我身边倒是安静,我侧看而过,见他正在张望着别处。 怕是对周遭都觉得陌生,所以看什么都新鲜吧。 去到市,锅很快就选好了,既然来了便也买一些新鲜的食材回去了。可当推了一车的东西去到收银台时,我突然想起自己没带手机也没带钱包…… 转头去看周瑜,他一脸茫然状,肯定指望不上他了。 叹了口气,也是自己心里有事,做什么都心神不宁。让周瑜回去拿不放心,让他在这看着东西,我回去一趟了。给他一说倒也没反对,于是我走出了市。 一来一回也要二十几分钟路程,走得我身上直冒汗,拿了钱包和手机回到市却在收银台没找到周瑜。以为他逛去了别处,我在市里找了两圈也没找到人,到这时才蓦然心中抽紧,开始着急起来。 是即便周瑜暂时记不起以前的事了,我也没把他当成一个完全丧失行为能力的人看,所以才没有刻意地去关照或者说当他是孩子一般对待。 但现在他突然不见了,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联络的工具,无处可寻,我越来越慌。 去找市的工作人员询问有没看见收银台附近推着一车东西的黑衣男人,有说没看见的,也有说看见的但没留意去向。我提出察看监控找人,服务台经过跟领导沟通后同意了。 监控录像很快调转到我之前离开市的时间点,也准确找到了周瑜的身影。看见在我走出市门后,他都一直眼巴巴地望着那方向的,也并没有乱走,直到有两人靠近过来…… 165.坦白从宽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几乎是颤着手拨通肖东手机的,听见那边一有声就急切而道:“肖东,周瑜被他们带走了。”可静默一瞬。回应我的却不是肖东,而是一个陌生声音:“贾如吗?我是调查员张鑫,肖东暂时不能接电话,他正在接受调查。” 心中一个咯噔,不太懂对方意思,肖东为什么要接受调查? “今天上午,肖东向我们调查员主动自了,你现在在哪?除了要请你的前夫周瑜过来谈话外,恐怕需要你也来一趟了。” 我茫然地坐上出租车报了个地址,整个脑子里都是空白的,试图凝聚神识去分析事态,但是徒劳,整个思想都涣散而开,直到出租车停在法院门外。 推门下车,刚走出两步被出租车司机喊住,是我忘记付车资了。 踩着向上台阶的脚犹如踩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等走进法院门时已经有人在等着我。 被引进一道门后,门内坐着的其中一人是早晨过来盘问的那两位调查员之一,而另一个三十来岁,看过来的眼神却十分犀利。 待我走到近处,那人先报出了名号:“我是调查员张鑫。” 张鑫给我说了一个故事,我将那当作是故事。他说肖东跟他们自了,那笔三十万的款额其实是他拿的,故意设套在你的账户里就是为了避开嫌疑,贿赂人是奇泰的经理刘兵。而之前将资料传出去的人也是他,是乘着一次我忘记把笔记本电脑带回去时干的。 听调查员讲完后我沉默了良久才问:“查清楚了吗?” “正在调查。” 意思找我问话也是调查的一部分,那么找周瑜呢? “为什么要乘我不备把我前夫周瑜请走调查?” 张鑫:“这是我们调查的程序,经我们观察,你与他同进同出并不像是离婚后的夫妻状态。你在早上已经受过我们调查员审问了,他作为你的密切关系人,自当不能摆脱嫌疑。” 这时我突然想起与周瑜去市的路上,他一直在东张西望,当时以为是觉得环境陌生,实际上是他现了有人在跟踪观察我们吧。 “周瑜是警察。”我轻声开口。 张鑫挑眉:“所以呢?” “他具备一名优秀警察的正直与正义,即便与我有过婚姻关系,我身上生的事也都是属于我个人行为,与他不会、也不可能有丝毫关系。” 张鑫目光锁定着我看了半响才缓缓而道:“贾如,坦白从宽的条例相信你比我们都懂。” 我垂下眸,是否这一招他们也用在了肖东身上? 从事法律以法执案,不能说多年经验,但至少也算是浅悟其中之道。我并不完全相信眼前这人的话,既然他们介入进来调查,必然会通过各个方面来一一审查。 心头轻叹,昨晚肖东过来其实是有很多话要提醒我的,但因周瑜在而都只能隐晦传达。而我在今早事到临头了才想及此事牵连甚广,不光波及周瑜还会扯到老妈那边,却唯独忘了肖东!他是整个案子的参与者,又是我的上司,怎可能不被调查呢? 我不是警察,没警察查案的敏锐度,但说肖东自,称那三十万是他与刘兵的交易,这个故事简直可以用漏洞百出来形容。 肖东要拿人家的钱,为什么会让对方打进我的账户?案子都由他经手,他要从中谋利怕是有更多办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断然不是眼下这般拙劣的故事版本了。 所以显然是这调查员在走程序,有意将我们隔离开来套话审问。 沉念过后我再抬起头,之前浮躁的心绪也镇定下来了,就他刚才的话而淡声反问:“既然身正清白,又何来坦白从宽?” 张鑫:“清白不清白不是你说了算的,要由证据说话。这起案件的核心人是你,在审查结果出来之前,你与你的关系人都不能脱离嫌疑。” 我沉吟了下问:“我可以见一下肖东吗?” 本以为不会被允准,但没料张鑫很大方就同意了,只是并不在法院内。 坐上调查员的车时有那么一丝后悔,可回头看了看法院的大门,又再看了看车窗外的天空,想这光天白日众目睽睽,但凡罪名未成立都不可能会拿我怎样。 车子很快开出了城区,心头涌入一丝不安,我悄悄从兜里摸出手机,给老妈那边了个定位。抬起眸却撞进一双沉肃的眸中,我的一举一动都在张鑫的眼皮子底下。 车停时天已经黑了,目之所及一片空旷,只有一栋房子矗立在那。 张鑫与他同事先行在前,我跟在后面。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即便我设了静音,在这空旷静寂的地方也由外清晰。张鑫停步回头,平静而道:“先接电话吧,等下最好先关机了。” 对于这般态度我心口暗松,拿起手机看是老妈打过来的,一接通就听老妈急声询问:“小如,你给我那定位是什么意思啊?你怎么出城了?是去干嘛的呀?不会……”她骤然小声起来,“不会是要逃吧?” 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这时候我会失笑出声。 老妈看我出定位之后的反应都属于正常的,我当时的想法也是不管后面会生什么事,至少要有人知道我去了哪。不过现下张鑫既然肯给我机会与人通电话,就是还没有到最坏的境地,所以我快整理思绪后跟老妈交代了几点重要的。 “妈,我没事,是有点事到这边来办。我给你说一个事你务必要放心上,周瑜在前几天因公受伤而暂时失忆,晚些你跟魏叔叔去我公寓那边找他,找到他人后就说我晚点便回来,你今晚也别回去了,就住在我公寓吧。” 之前跟老妈沟通时还不想把周瑜的情况说明,但此一时彼一时,瞒不过去了。周瑜的家人目前都不在a市,他被调查员带去问话相信不会将人扣留太久,可能现在已经放人了,那他能回去的地方只有我那,所以我不得不跟老妈交代这事。 可无疑这事就像一颗炸弹扔了出去,老妈不知所措到慌急而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眼下我哪有时间来跟她详细解释,张鑫与另外那名调查员都在看着我,只得快简短地说:“妈,你别问了,这边我信号会不好就先挂电话了,总之现在你立即去我公寓那边,找没找到人都给我一条信息,晚点我再给你电话。” 没再听老妈说什么,我便先挂断了,然后按了关机。 张鑫见状便沉声而道:“进去吧。” 这栋房子有个院子,院门是那种大铁门,当走进第一道门时我就觉森重。走进第二道门,一室敞亮,环目而视复式格局简单,楼上楼下一目了然。 但我并没看到肖东,诺大的一个客厅只有一名穿着工装的年轻女人从沙里起身。 “她叫秦晓月,接下来的这阵子会成为你的监护人。” 听见张鑫如是介绍着,而那叫秦晓月的女人也朝我礼貌地点了下头开口:“你好。” 我的目光穿梭在几人身上,问出心中疑问:“肖东呢?” 张鑫沉默地看着我。 答案越来越清晰,不是我不够警觉,明明有预感的却被压下去了,因为有些事我急于想要跟肖东沟通。而对方也切准了我的心思,所以下了很简单的套给我。 回过来想,哪怕我真惊觉了不愿意过来,他们也有的是法子让我随性。 比如,周瑜还被他们带走了呢。 再次环顾四周,嘴角忍不住牵起嘲讽的弧度,“牢房吗?” 张鑫:“不能算,只是暂时把你隔离调查,并且考虑到你怀孕,专门安排了晓月过来。这段时间你的饮食起居,会由晓月全程负责。” 后面张鑫就带着另一名调查员离开了,并且告知我在我们从法院出来的路上周瑜已经受审完毕,意在让我可“安心”留下了。 我打开了手机,却现信号被屏蔽掉了。回头想之前张鑫让我接老妈的电话,也算是通融了,至少让家人有个心理准备,而不是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 秦晓月为人很温和,她询问我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只要在她职责范围内的需求都可以满足我。意思就是我提出要离开这所房子,那便是她职责范围外的了。 事已至此,也没必要为难对方,我唯一提出的要求是让我确知周瑜的动向。 166.你可以当哲学家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秦晓月让我在屋内稍等,从窗口看她走出到房子外面拿出手机拨号。看来信号屏蔽的仪器只在这房子内,到外面便能接收信号了,几分钟后她就通完电话了,但见她又站着等了一分钟才回身走进门。 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我,目光扫过不禁微微眯起,屏幕上有张照片。 照片拍摄的地点正是我公寓楼下,周瑜和老妈是其中的主角,时间就在刚才。 “你们还派了人在监视他们?” 秦晓月:“抱歉,这不是我的职责范围,没法回答你。” 不管怎样,老妈已经赶到公寓并且等到了周瑜回去,后边的事我也触手不及。 从这天起我便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除了秦晓月外,张鑫偶尔会过来盘问我一些问题,反反复复就那些事。我不知外面局势如何,也不知此案到底到了那个阶段。 而由于信号被屏蔽,又无网络,完全与外界隔绝联系,生活变得很枯燥。 最初几日我的心绪很浮躁,后来秦晓月拿来了几本书给我,有,有阅本,还有孕妈与关于孩子的,逐渐我就静下心来了。 饮食起居上确实不用我操心,全都由秦晓月在做,甚至她还会给我搭配好营养餐。我也开始变得嗜睡,晚上九点就开始上床睡觉了,睡到早上**点起来,一过午饭便又觉困。 查阅孕妈书上知识,说这是孕期的正常状态。 另外与秦晓月相处算是融洽,她比我小了两岁,还不算编制内的。这次会派她过来主要是因为她处事既有耐心又很细心,除公事之外,她也会与我谈及一些私人的事。 比如她有个编制内的男友,是在学校时候认识的她的学长,两人感情十分好。 她也会问我与孩子父亲的事,听我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欣羡。跟我说很羡慕那些一次就谈了一辈子的,像我这样,彼此看着对方从男孩嘻嘻哈哈渐渐成长变得成熟稳重,女孩从素颜坦诚变得精致漂亮,两个人一起走过的人生这段,一定是幸福难忘的。 但在听我微笑着说——我与孩子的父亲离婚了,之后,她的嘴巴张成了圆。眼中既惊愕又抱歉,想要询问又觉冒昧。 我失笑着告诉她,一辈子太长了,没有一段感情从开始就能注定过一生的。而彼此相伴成长的岁月里,每个年龄段的想法都不同。 比如,11ocm高的世界很小,我们会做着公主与灰姑娘的梦,梦见南瓜马车,抬头看见满天繁星;到了155cm的世界时就开始变得很忙,有了初恋的懵懂与对情感的未知和憧憬;然而到了成人的世界时却很空,过去的冲动与信仰会被现实击垮,曾经的爱恋也会被各种各样的棱角磨平,只剩下苟延残喘的生活。 而婚姻必须在这夹缝中求生,一个不小心,就会像易碎的物品一般被打碎。 秦晓月听不太懂我的比喻,眼神中有着困惑,她说:贾如,你把婚姻形容的像洪水猛兽。 这时我脑中闪过周瑜的脸,摇了摇头说—— 婚姻不是洪水猛兽,是你费尽了心思都想一猛子扎进去的河,哪怕沉溺其中,你也不曾后悔过。只不过,这河水涨过了头顶,让你窒息,只得破出水面来呼吸,否则你只有溺水身亡一个结局。 秦晓月眨了两下眼,评价道:贾如,你可以当哲学家了。 我没有再接她的话,嘴里吞了口唾沫,觉是苦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哲学家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那是用生活的坎坷与磨砺而成的路。 可能是谈到了这个话题,也可能是原本一直压抑克制着情绪,却突然因谈及婚姻而破开了一道口子,于是有股强风从那道口子里猛钻进来,让我再也压抑不住念想。 我问秦晓月: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她沉默了。 沉默,便是答案。突然我沉不住气起来,心绪浮躁地又问:“难道你们打算关我一辈子?” 秦晓月的眼中闪过忧虑,“不是的,而是你这个问题我无权回答,我的任务就是照顾你,其实外边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知情。” 并不想为难她,但是眼看一个月过去,我必须得产检了。 秦晓月去请示了,回来的时候脸上带了笑。当听见她跟我说先给我预约号,等预约上了就去医院产检时我松了一口气。 手不自觉地就抚上了肚子,六个月了,它已经比上次去产检时又大了一圈。现在走路都变得笨拙起来,也比以前更爱睡觉,有时睡着了又会因为脚抽筋而惊醒。 还有,胎动越加频繁了。 记得某个人说不错过孩子任何一个成长的瞬间,可是这整整一个月我与那人隔绝。 到下午秦晓月就告诉我已经预约上产检医生了,明天早上会有车来接我们去医院。她问我有什么要注意的,或者是有什么需要带的,我想了想只说不能吃早餐。 印象中每次去产检早上都不能吃早餐,因为很有可能会有b或验血项目。 由于环境使然,我的生物钟已经从原来晚上十点后睡觉调整到八点过后就上床了,所以第二天醒时都是七点不到。梳洗完出房间,秦晓月已经等在客厅了。 是张鑫亲自开车过来接的,他依旧清风寡淡的神色,眼神里读不出丝毫情绪。 我到底还是淡定不了,忍不住开口而询:“张调查员,请问我还需要接受你们的调查多长时间?”他先看了眼秦晓月才来看我:“是在这边照应不周?” “换成是你被剥夺了自由,又隔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会觉得好?”我直接反问回去。 张鑫顿了顿,终于正面回应我:“案子差不多快有定论了,等审查结果出来我会通知你。” 意思就是,我还得继续忍耐做阶下囚的日子。 预约的产检医生刚好是五个月时的那位,她看见我后第一句话便是:“气色不错哦。”然后躺下做胎心监测也很顺利,宝宝的心跳在正常范围。 之后又开了单子让我去做系统b,但这项目排队等候的人有很多,在我号码之前有二三十个人的。男士不能进来,只得秦晓月陪着我在等候区坐。 现在是“低头族”时代,大多数人只要一坐下就会拿出手机来捣腾。但我的手机在出门前就被张鑫勒令放在那房子里了,包括秦晓月的手机也是。 目光划过护士台,上面贴了一张纸写着:请在检查前排尿。 “我去下洗手间。”我从椅子里起身,秦晓月立即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没反对,两人穿走出b室的走廊,来到厕所门口时秦晓月就站定在洗手台前。显然她并不要上厕所,只是陪我过来。 回到座位坐了五分钟,我又起身了,抱歉地对秦晓月道:“不好意思,我又要去一下洗手间了。”她理解地点了点头,知道孕期小便频繁是正常的。见她又要起身陪同,我先一步开口:“如果你不要上厕所的话就不用陪我了,反正就在这门外几步路。” 秦晓月闻言没有坚持,于是在她视线中我步履平缓地走出b室。 走廊的另一头就能看见张鑫等在那边,那是要离开b区域的必经之地。不过我也没想过要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这并不是在拍电影,我一个大肚子的孕妇还能跑得过身强力壮的男的?再说了,事情远还不至于到我要“畏罪潜逃”的地步。 避开了秦晓月,开口向一位孕妈借手机并不太难,但我拿着别人的手机却不知该给谁打。 给老妈吗?怕是这一个月的失踪让她操碎了心,突然接到我电话一定会情绪激动到失控。而别人的号码,我想了一会就只记得一个。 孕妈等了一会也不见我用你还打电话吗?” 机会错过了很可能便是又要再等一个月,我急忙回应:“打的,抱歉,多耽误你两分钟。”话落手指快拨号,数字逐渐形成时我在心中轻叹,或许这是个错误的选择。 手机里头嘟声响了几下竟然通了,一个男声传过来时我有瞬间的恍惚,口中下意识地轻喃:“周公瑾……” 活了这半生,唯一能记住的手机号码除了老妈的,就只有他的了。 167.假如能重来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活了这半生,唯一能记住的手机号码除了老妈的,就只有他的了。 可是他打从出事起手机就再也没用过,我在手指拨这号码时还觉得枉费了这次机会,却没想到当真打通了。以致于一时恍惚,没有听出传过来的男声到底是不是他。 静默可能只有一瞬,但觉等了长久的煎熬一般,才听见那头传来疑声:“贾如?你现在在哪?”原本提起的心顿然沉落,是周亮。 继而自嘲着想,到底在期望着什么?与周瑜通上电话,跟他讲诉这段时日没有自由的空白,控诉他缺席了自己第六个月的产检?还是希翼着他能像踏着五彩祥云的盖世英雄般来救我?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啊。 手机在周亮那边,是最合理的可能性了。 恍然不过一瞬,快速整理情绪之后我开口:“是我,目前我在医院做产检。你先别急着问我问题,我现在时间不多,借的是别人的手机打的电话,你快速跟我讲你认为最重要的事。” 与周亮能够通上电话其实是最有效的,他不会像老妈那般情绪激动,也不会像失忆了的周瑜一般难缠。果然,周亮再开口便是正经而条理清晰地陈述:“你在一月前突然失踪后老三发了一阵子的疯,后面被我跟老大制住了,目前他的外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就等着明天动脑颅手术。你妈那边……” “等一下,你说什么?动脑颅手术?” “是老三坚持要做的,他在你失踪后很懊恼想不起关于你的事,也不肯跟老大回美国动手术。老大跟老头子只得联络美国那边的脑颅手术专家过来,手术排在明天上午十点。” 我想再问,却在这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秦晓月的询声:“贾如,你好了吗?马上要叫到你的号了。”心头一顿,已经没有机会再问具体情况,把手机还给那位孕妈时压低声说了句“谢谢”,便走了出去。 秦晓月的目光虽然依旧温和,但其中也多了询疑,我强自镇定地解释:“肚子有些不舒服。”她听后立即关切而问:“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 做B超检查时医生有在跟我讲述宝宝的情况,但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等我拿着报告单走出去,只看到秦晓月在说着什么,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后边产检医生察看了报告后,一如往常地交代叮嘱我孕期细节,只是直到我坐上张鑫的车返程时人都还处在恍惚中。 脑中反反复复都只有周亮所说的,明天周瑜要动脑颅手术这件事。 关于脑颅手术这事,我是有专门询问过周瑜之前的主治医生的。他说没有任何一起手术是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而脑颅手术是成功率最低的。所以当时他就不建议因为要复原周瑜的记忆而动这起手术,宁可采取保守治疗方法。 这也是后面我十分反感周妈妈与周念主张要带周瑜去美国动手术的原因。 比起冒险动这脑颅手术,我宁可他这一辈子都记不起从前,哪怕彻底将我遗忘。 可现在他却因为我而主动要求动这手术,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只为求一个明白? 周公瑾,你怎么这么傻的? 手被旁边轻握,敛转过眸,见秦晓月担忧地看着我问:“你怎么了?” 我这时的状态藏不来,明显与来时不同,想伪装都不能。没有回应她,只将目光从她脸上转向前面专注开车的张鑫,幽然开口:“张调查员,请问我的罪名成立了吗?” 后视镜中,他的眸光划过,沉吟了道:“暂时还在审查中。” “那就是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将我定罪,我依旧只是嫌疑人。恕我愚昧,我所学法律没有一项是在罪名成立前可以将嫌疑人拘留超过十五天的。请问张调查员,你是以哪条律法将我囚禁将近一个月?有没有正式公文?” “贾如……”秦晓月微急地唤了我一声名字,但被我冷凛的目光而扫,缩回了到嘴边的劝言。再回转时,我的眼中只剩一片冷意:“如果没有公文的话,我可不可以理解成——这是非法拘禁?” 张鑫把车停靠在了路边,才转过头来回望我,凝滞的空间似乎有什么一触即发,但见他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我面色一白,接过时已经预感到了是什么,可在打开后看过上面的字迹,心还是沉了下去。张鑫做事当真是滴水不漏,连公文都是随身带在身上的。 只听他说:“贾如,虽然你是律师熟知法律,但我也懂法。能明白你此时的心情,不过我们也都只是依法办事,再忍耐几日吧,结果也快出来了。” 如果在今天之前,我或许就此咽下这口气,继续忍耐了。可此刻心头的那股火压都压不住,也忍耐不下去,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我没有犯法!凭什么因为莫名打入的一笔钱就将我定罪?你们所谓的调查员是在做什么事的,要查出真相真的有这么难吗?还是你们无能到要拉我这个倒霉鬼来垫背?” 面对我的愤怒张鑫一脸无动于衷,最终只淡声而道:“我送你们回去。” 可我一听又要回去那个牢笼就心有所惧,想也没想地推开车门跑了下去。这时候脑子是发热的,什么理智与冷静都远离了,只想躲开那辆车,躲开张鑫。 车子还没开出城区,停在靠近十字路口处。只跑出一段路就听见身后脚步声紧追而来,慌急回头,看到张鑫已到了十几米外,而秦晓月也正往这边跑。 张鑫原本是沉眸而视的,忽见他面色骤然而变,同时我也听见身后汽车轮胎因为急刹车而与地面摩擦发出的那种尖锐而刺耳的声音。 有什么闷响传来,我被一股外力给扑倒在地。 摔下的瞬间出于本能地用手去护住了肚子,但膝盖跌跪在地时还是因剧痛而忍不住惊呼出声来。不用说在这意外之后,张鑫与秦晓月都跑了过来,我不可能再逃得了。 也不知身上压着的重量是什么,我趴在地上无法动分毫。 等到张鑫把那重量给翻下来后才勉强能够扭转回头,渐渐的,全身血液凝固住。 想过很多种与周瑜再见面的场景,想得最多的也是能够见到他,可我从没想过是眼前这般—— 他满头是血,眼睛微眯着躺在我的身后。 头顶传来张鑫的沉喝:“晓月,快打120!” 我茫然抬头,看见那张向来沉肃的脸上多了惊惶,而就在离我几米之外的位置,有一辆银色车子偏离轨道撞在了马路中间的隔栏上,车头支离破碎。 一下子脑子也像是被什么给粉碎了,只能钝钝地想,刚刚是发生了一起车祸吗?那个我不知道覆盖在身上的重量是什么的,其实是……周瑜?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这时满身是血地躺在我面前? 我想要向他伸手,可是全身都颤抖到提不起一丝力气来,只能颤着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周公瑾,你不要吓我……” 周瑜的视线一直在凝着我,只是眸光里的焦距越变越小,他极勉强地抓握住我的手,嘴唇蠕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总算有人把我从地上翻过身扶起,就着那力我奋力而扑,又一次跌摔在了周瑜的身边。 把耳朵凑到他的唇边,听见他在断断续续地说—— “贾小如,假如,能够重新来过,你会原谅我吗?” 视线骤然模糊,泪汹涌而出,情绪崩溃到说不出一个字。 周公瑾,我不要和你重新来过。 168.周瑜番外1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一直认为——那个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的丫头迟早都是我的人。 哪怕上天入地。 可是当她第一次面无表情对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多年后她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说:周公瑾,我们离婚吧。 我尝到了心碎的滋味…… 我后悔了,跟贾小如离婚的那一天我就后悔了。就像当年她跟我提分手,转身我就后悔一样,但又无可奈何。 贾小如的脾气表面看着温软,但我知道一旦她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大年初一那天,太后把岳母叫去谈话的行为就把我和她的路堵死了。 如果我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话,那么贾小如只会离我越来越远。所以初二我听着她说那些决绝的话,心头犹如血在汩汩而流,但还是应了她。 可真的到民政局去办离婚手续时,我满心都在后悔。为什么我要同意?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鬼念头,跟她离了就斩断了联系,她会把我彻底撇除在世界之外的。 一如当年,我坐在她家楼下,只能仰头看着那间属于她的灯火,却靠不近分毫。 其实帮小姨报复什么的,不过是儿时幼稚的念头。哪来那许多仇大苦深的,又不是在拍琼瑶剧,察觉自己对那丫头上心了,早就把小姨那点事忘到脑后了。 可一晃多年,我从没想过那点陈年往事会被拿到台面来说,更没想过会成为一把锋利的刀,将我跟贾小如割开。 当贾小如仰着头对我说不管后来有没有,但凡我动过那样的念去接近她,感情就不再纯粹时,便知道她狠了心要与我离了。最主要的我理亏,没法反驳她,谁让我当初跟个二愣子似的动机不纯呢? 后来我有透彻分析过,在跟贾小如的这段婚姻里,其实问题一直都存在。不单是她,就连我都在逃避,问题来自太后。 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年贾小如的父亲出事,我冲动之下作出与她结婚的决定,却遭到太后以及老爷子的极力反对,还被太后以病要挟而压去国外,等我回国,贾小如就向我提出了分手。 所以当真正与贾小如领证结婚了,我真的是小心翼翼,生怕被谁再插脚进来破坏。可我再藏着掖着,也都捂不住这段偷来的幸福。 到底还是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了,只是就连我都没想过太后反对我跟贾小如的原因是因为小姨!即便当年当真是贾小如的父亲负了小姨,又与她何干? 我把离婚证书砸在了太后跟老爷子面前,质问他们是否满意,直接把他们给气出了国。 只有如此我才能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把贾小如重新找回身边来,那丫头的性子我是摸得很透的。起初气难平,事后她一定也不可能放得下我,只要我想办法时常在她眼前溜上一溜,总有被我磨顺了的时候。 但我没想到肖东会在这时候横插一脚进来! 肖东这个人我一直都有防备,男人对女人的那种眼神就只有男人最清楚。他也算是忍得够久的了,居然能守在贾小如身边这么多年都不表态。而今我与贾小如之间出了问题,他想坐收渔人之利门都没有。 我并不惧跟肖东竞争,这许多年贾小如都对他心如止水,也不足以成为我的竞争对手。但我怕肖东在这时候背后放冷刀子,果不其然,他竟敢诱导贾小如和他以结婚为前提交往,谁给他的胆子敢来抢我的老婆? 没错,打从小起就认定了贾小如是我媳妇,哪怕中间一度分手我不敢靠近,哪怕她跟我离了婚。我也没设想过她是老婆之外的角色。 贾小如的性子必须得顺着来、软着来,不然她能跟我犟到天边去。 贾小如怀孕了,无疑是给我一线生机,如果我连这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那也白活了。理所当然的把她家对门的房子给租下来,堂而皇之地告诉她,孩子的成长我必须参与。 她居然还担心我会跟她抢孩子,我岂止是要抢孩子,连她人也一起要抢。当然给她说抚养权归她了,是她的不也就是我的嘛。 我是这么想的,但却低估了肖东的实力,他不单蛊惑了贾小如,还蛊惑了我岳母,让她们都往他身边靠。甚至让贾小如生出为孩子找个后爸的念头,真真是荒谬,我这亲爸都还在这呢,凭什么我家小子要唤别人爸爸?还有,贾小如这辈子除了我,不可能再跟别人! 深知冲动是魔鬼,但凡我因此动怒或跟贾小如闹的话,只会把她越推越远,反而称了肖东的意。所以我理智地斟酌各种可能性,最后想到的法子唯有苦肉计。 天天晚上守在岳母家楼下,就不信贾小如能永远都发现不了。 另外,事实上在对面那扇门内没有了她住后,我根本就睡不着,还不如夜里开车过来守在楼下看她房间那灯明明灭灭呢。 可一连几天过去了,贾小如都没察觉我的到来,我只得琢磨是不是要另谋他法。 既然她心里最在意的是小姨那件事,解铃还需系铃人,我是不是该带她去见见小姨?这事我心中很没底,一是不确定她肯不肯去,二是预料不到她见过小姨后的结果。 就怕,弄巧成拙。 可我这边的犹疑不定,换来的竟然是贾小如答应了肖东与他家人见面!这意味着什么我再清楚不过,她是真的要破釜沉舟,决定斩断与我关系了。 现实容不得我再犹豫,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强行带了她去邻市找小姨。 可能老天也在帮我吧,一场暴雨将我们困在了那处。 说难听的,那两天我过得也算是战战兢兢,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效果极好。小姨对她毫无敌意是我万万没想到的,非但没敌意,居然还会把那些陈年旧信都给她看。 我一直暗中观察着贾小如的反应,是看出她眼神中有了松动才忍不住靠近她去抱她,得到的反弹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怕她当真气到一走了之,索性我先故意暴走,转个身躲起来守着她哪都不去,同时还能看看她的反应。 这如意算盘是打的响亮,但也委实狼狈。自个身体最清楚,知道接连淋了几次雨是要扛不住了,不过我就是要借着这病去缠她闹她,磨到她心软。 当我躺在她身边病到糊涂时,问得哪些话心内是敞亮的,她的反应也都一一记下了。就连她跟肖东偷偷联络我都有暗看在眼底,虽然心急如焚但不能表现在脸上,乘她不注意时偷看了她发给肖东的短信,立即了然她的决定。 欣喜如狂四字,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不过我是个成年人,当表现得从容,淡定,以及稳重。 不动声色地假装没看到,有意在她面前示弱,等回了到A市我送她去法院时,问她今晚回哪住?她这么聪明,当然明白我这问题的核心所在。 答案如我所料,她选择回公寓,回对门有我的地方。 什么肖东之类的人,给我有多远甩多远。不过为求稳妥,晚点我还是过来接她下班,免得又被别人给乘虚而入了。 法院离我公寓比较近,我直接开车回去换了身衣服准备去派出所。但刚开出公寓没多远手机就有电话进来,看是卫莱我蹙了下眉不想接。虽然离婚是因为太后跟小姨的事,但贾小如心里头一直对卫莱存着疙瘩,我不想好不容易挽回了这段感情又再节外生枝。 可就在我打算按掉手机铃声时,前面有辆电瓶车突然拐到了我车前,急打方向盘而手上却一滑,手机滑落到腿上时竟听见里面已经传来卫莱的声音:“阿瑜?你在哪?” 我感到有些无奈,只得出声回应:“是我,什么事?” “我找不到吴觅,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我默了下,“卫莱,希望你明白……”原本我想就着手机把话挑明了说清楚,但却突然被对面打断:“阿瑜,我肚子好痛,好像是……要生了。” 脑中有一瞬的空白,随即惊愕反应过来:“你在哪?觅子呢?” 而这时手机里传出了卫莱痛苦的声音:“我找不到他,一直不接电话,现在我在家里。” 事有轻重缓急,这时候我不能冷血无情到对她不闻不问,尤其是问起她地址,竟然就在附近的一片公寓区。驱车而往的路上,我给觅子拨了电话,手机是通的,可就是没人接听。 心中暗骂这臭小子不知道在搞什么,自己老婆都要生了也不知道,万一卫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哭都来不及。 169.周瑜番外2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赶到卫莱所住的小区,按照她在电话给的幢数与楼层找上去。我敲了门,能听见里头传来动静,但却迟迟不见她来开门,心里头不禁有些着急。 开口喊了两声,终于得到了卫莱的应声,门拉开的一瞬看到卫莱绵软而倒在门边,脸色惨白。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地砖上的血,她这是要早产啊! 我想也没想就弯腰去扶她,可她完全站不动了,只得横抱起人往楼下冲。 当那辆面包车朝着我车横冲过来时,我完全没有防备。只觉身体被车身给撞得后飞出去,又再重重摔在地上,神经反应要慢上半拍,是浑噩中感觉自己在被人拖动时才有剧痛袭来。 视线里一片血红,我看不清拖我的人是谁,而脑中闪过的念并不是为什么那车子会突然撞过来,而是——贾小如知道了怎么办? 后来彻底淹没了意识,再醒来是在一个四面都是白墙的房间,头顶有个水袋悬挂在金属框里,一根管子顺延而下,管子的另一头有根针扎在我的手背上,那里头的水就这么缓缓滴进我的血管里。 可能是初醒时脑子反应缓慢,又一片空白,所以我就一直呆呆地看着那水滴。 等到房间里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我的眼珠才开始转动,意识渐渐回到我脑中,但是,为什么仍然一片空白? 后来白衣服的人告诉我他是医生,他身边同样穿白衣服的女的是护士,说我受伤了被送到医院来。他们问我叫什么名字,家人的电话号码,我统统都答不上来。搜遍脑中各处,没有一点答案,甚至连一个人名也想不起来。 直到那天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我忽略不计,女的……莫名让我觉得熟悉,尤其她说她唤我“周公瑾”时,几乎第一时间就认下这是我的名字。然后她说她叫贾如,我脑中反应出来的却是,贾小如。 我不喜欢别人!认知中除了贾小如以外,后面来的人都很烦。 那个什么周亮居然跟我说是我哥,我还他哥呢。后来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的称是我大哥,有的称是我父母,可我对他们的感觉都好陌生。尤其是听见那自称是我母亲的人说要带我去什么美国动手术,我就从内心里极力反弹。 那美帝国资本主义的地方有什么好的,而且我好好的动啥手术?说我脑子不好,我看他们才一个个脑子不好。总之我是不同意的,谁跟我说也是一样。 就知道贾小如对我最好,就她最反对这件事,这才是实实在在的自己人啊。 可她怎么老不见人影呢?我睡个觉醒来不见了,打个盹的工夫又不见了,回头答应了我晚上要留下陪我又不见踪影。我感到很恼火,从周亮那边套来了贾小如家的地址,偷跑出了医院去找人。但是套出了地址没套出来她住哪一层,我只得一家家地敲门找。 连敲了五六户都不是她家,怀疑周亮那二愣子在坑我。看着某户的门比较顺眼,我在那门边坐了下来,没一会打起了瞌睡,就闭了下眼,再睁开便看见贾小如站在了跟前。 难怪看着顺眼,原来这就是她家。进了那扇门,我看什么都觉得亲切,脑中有时还会闪过某些场景,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这里就是我的家。 贾小如的肚子比一般人要大,她说那是因为有了宝宝。 我很好奇宝宝长什么样,跟着她一块去医院做检查,但拿出来的图上我看半天也没看出来宝宝的样子。不过我看贾小如那温柔的眼神,还有嘴角微微上扬了的笑,怎么觉得那么美的呢?脑中闪过一句熟悉的话——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察觉自己似乎在慢慢记起一些事了,都是与贾小如有关的。尤其是当晚上她把那个男人让进门的时候,熟悉的敌意立即充斥满心。明显他们想要撇开我谈话,我才不这么傻呢,窝在沙发里假装睡觉,耳朵却拔尖了听他们说什么。 当听到贾小如轻问那句“她会坐牢吗”,我心头蓦然而揪起,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去坐牢?旋即又反应过来自己对“坐牢”两字的理解是立即在脑中形成的。 这晚我睡在客厅里拼命想事,想到脑子都疼了,有些东西模糊的,有些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后来我睡着了,梦里有许多画面像过电影一样,当被敲门声惊醒时我脑子又如清空了般变成空白。来人又是两个男的,与昨晚那人不同的感觉是,对此二人我没敌意,但是有防备,因为第一眼看他们就觉来者不善。 乘着贾小如还没起床,我想先打探下情况,而对方却亮出什么调查员的身份,反过来盘问我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忽然觉得这种场面我并不陌生,不过角色是互换的,通常我是审查别人的那一方。不过我能跟他们周旋,尽可能地想从他们口中套出点话来,但贾小如起来了,还把我给赶进了房间。 今早的情形跟昨晚不一样,尤其是在听见贾小如问昨晚那男人会不会坐牢后,我就在心中暗下决定必须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听了她的走进了房间,但没把门给关严实,留了条缝躲在门背后偷听外边的对话。 从他们的问答里我渐渐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而比起真相更令我惊愕的是自己脑袋里蓦然出现的东西。但可能一下子涌入得太多了,我一时难以消化过来,只觉得很乱。 不过当下我要做的是先保护贾小如,成功打断了那两人对她的审问,听见贾小如向他们介绍我是她前夫时,心像被打了一锤子似的疼。 可让我更疼的是在事后她竟给她妈打电话交代后事,而我也是她后事中的一项。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也把我做了安排。 原本脑中有一堵墙,随着逐渐多出的画面而慢慢变薄,到现在只要轻轻一戳就能捅破。而捅破那堵墙的不是别的,是我陪贾小如去超市的路上察觉周旁有人在跟踪。 蓦然熟悉的反侦察感,像是注入脑中的电光,瞬间点亮了那抹黑暗。 之后我跟在贾小如身后走进超市,看她背影的眼神越来越复杂,这段日子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调查员来查她?什么三十万,她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这些问题有个人一定最清楚,就是昨晚过来找她的肖东。 本想乘着贾小如回去拿钱时打电话质问肖东来着,可首先我身上没手机,其次调查员找上了我。略一迟疑我跟他们走出了超市,一到外面便开口提出要求。 我要跟张鑫通话。 这是我在脑袋清醒过来后第一个能想及到对贾小如这件事有助益的人。 张鑫曾与我一同接受过特训,跟他分在了一队,是我们的队长,而他跟我关系最铁。后来我被分配到龙门派出所,他则派去了别的部门,几年里各自在各自领域上升。虽然不是经常联络,但是那种只要对方有需求一定会到的过命交情。 一番通话,大致了解了整个事件过程。 张鑫问我有何打算时,我咬着牙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暂时将贾小如保离是非地?他给了我一个提议,明知是他原本就准备走的程序,我却做不出反驳。 等张鑫打来电话告诉我说已经安排好了时,我就坐在贾小如楼下的地上。 而同时一辆出租车停在跟前,看见夜幕匆匆跑下车,慌慌张张地往这边过来。我从地上起身,张口而唤:“妈。” 安抚了岳母的情绪,我便开始着手调查这个案子。 但事情并没想象中的简单,看似是一起很普通的经济纠纷案,可牵扯到的人与里头内在的关系却很复杂。有两点对贾小如极其不利,一是奇泰的经理刘兵一口咬定与他做交易的人是贾小如;二是从贾小如笔记本电脑里发出去的那封邮件。 即使明知贾小如在那郊外的房子里很安全,张鑫还特意安排了他女友在照应,但我还是忧心如焚。有太多话需要与贾小如面对面的交流,想听她倾诉,更想见她。 终于这天她来市里医院产检,之前的每一次产检我都没错过,甚至我有段时间记忆空白,都还循着本能陪她一同去了医院,这一次自然我也不可能缺席。 只是张鑫并不允我与她相见,他说程序不容许。我可以候在一旁,但不能被她发现。 她跟秦晓月进B超室后,我跟张鑫在吸烟区抽了一根烟,他问我有这么难熬吗?我苦笑了下怼回去:事情没发生在你身上,你永远不知道这滋味是有多煎熬。 张鑫嗤笑了下说:快了,就这两天鱼便上钩了。 这时我绝然没想到,我和贾小如的时间其实已经所剩无几。 我和老二就开车跟在张鑫的车后,看见贾小如突然从车里跑出来,我想也没想地推开车门追了上去。当看见一辆车往她疾驰过来时,所有的行为都不过是我的本能反应。 事情脱离了我预想的控制,不曾想过与贾小如的见面是这样的情景,迷离的视线里,看见她惨白惊吓了的脸,我费力地想要去拉她的手安抚,但抬不起一根手指。 心底最深处涌出无法遏制的恐惧感,超过了我这段时间所有煎熬的痛苦,那是一种预感即将失去一切再无可挽回的惊恸之感。 她哭了,我很心疼。 贾小如,假如能够重新来过,你会原谅我吗? 170.机场意外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曾经以为,离别是离开不爱的人。有一天,长大了,才发现,有一种离别,是离开你爱的人。有一种离别,是擦着眼泪,不敢回首。——张小娴 接到老师打来的电话时,我感到很头疼,这已经是第五次被老师找去学校了。 赶到学校老师依旧笑容温和,只是说起米粒的问题时语气多了丝无奈,跟着老师走进办公室就见小小的身影单独坐在椅子里。一听见这边动静,眼珠就敏觉地转了过来,待我走过去时他立即从椅子里滑下来拉我的手,“妈妈,我想回家。” 我征询地看向老师,见老师点头道:“可以的,再过半小时也要组织孩子们放学了。建议你最好带周米筠同学去趟医院做一下检查,以防有什么万一。” “好的,谢谢老师。” 在放学铃声响之前,我带着米粒先一步离开了学校。在去医院的路上我问米粒怎么会流鼻血的,他老实地跟我描述了一遍过程,无非是又跟同学追逐打闹碰撞到一块了。 别的小朋友初上幼儿园大都会哭,或者不适应幼儿园里的环境闹着不想去,这些毛病米粒都没有。可他上幼儿园两个月,我却被老师叫去学校了五次。 老师的用词很柔和,只称米粒有些调皮。可他小小的人儿进幼儿园的第三天,就跟一男孩干了一架,把人给揍哭了。过没多久,又把人小姑娘给弄哭,倒没打人,是一直去拉人家的辫子,把人给拽疼了。后面都是类似这种的情况,也有他自己磕碰到的,比如今天。 课外活动回教室时跟后边的男孩追逐着跑,两人撞一块,把他鼻子给撞出血了。 这情形肯定把老师给吓坏了,也把那男孩给吓哭了,唯独这小子连哼一下都不曾。 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让孩子多休息。 正好也是小长假了,不用去学校。正准备把米粒带去店里,老妈电话打过来了,这才想起忘记跟老妈打招呼了,她肯定也去学校接米粒放学了。 但手机接通便听见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还有人声似乎在起争执。过了好一会老妈的声音才传过来:“喂?小如吗?米粒是不是你接走了?这边有个他同学的家长揪着我不放,说咱们家米粒把人给打了,这事你知道吗?” 微蹙起眉,刚才老师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不是就两孩子打闹追逐吗? 电话里也问不清楚,看来我得再去一趟学校,但是,我低头看了看身边的小身影,要再带米粒去学校吗? 待我重回到学校校门口,远远就看见那边围聚了一群人,快步上前,发现当真是老妈被围在里面。她正与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妇人在争执着,米粒的老师在中间调解,还有校方领导也在劝说,但显然效果不大。 那位应该也是孩子的奶奶或外婆,手还拽着孩子,脸上却蛮横地嚷:“我不管,今天就要那个打了我孙子的小东西给我出来,我要看看是谁家的小孩敢打我孙子。” 这架势似乎但凡米粒出现,她都要帮她孙子给打回来? 我不是个不分是非只护犊的母亲,但也不会任由别人肆意欺负米粒。 我走过去,“我是周米筠的妈妈,有什么话你可以跟我说,请先放开我妈好吗?” 妇人将我上下打量,很不客气地问:“你儿子呢?” 我抿了下嘴角,淡声道:“有问题家长当面解决,没必要把孩子牵扯进来。” “什么没必要?现在是你儿子打了我孙子一拳头,还是打在了眼睛上,把孩子眼睛打坏了怎么办?”妇人刚话落,老师就开口了:“张斌奶奶,事情不是这样的。” 可她根本蛮横不听:“我孙子告诉我了,就是那姓周的小孩打了他。” 正在这时,几道身穿深蓝色制服的身影走了过来,我的目光微顿,是治安片警来了。 警察一来,那张斌的奶奶顿时气焰消下去了,等那孩子在老师再三问询下终于说出真相时,眼中闪过懊恼,拉了孩子一路骂骂咧咧地走了,这场闹剧终于谢幕。 人群散去后,有个人走过来跟我打招呼:“贾律师。” 我浅笑着摇头:“早就不是律师了。” 对方挠了挠头,耿直而道:“叫习惯了。” 这人叫程峰,是校区这边派出所的,以前打过交道,那时我还是律师。 回去的路上老妈一听说米粒流鼻血气到不行,她之前还只当米粒又调皮真跟别的小朋友打架了,所以也理亏。但事实上她这外孙确实调皮,多少也是被她给惯出来的。 五一小长假,老妈和魏叔叔本想带了米粒去旅游的,可现在闹了这一出,老妈有些胆怯了,说流鼻血可不是小事,不如取消这次旅行算了。我也懒得跟老妈多费口舌,自有魏叔叔去说服,带不带米粒随他们。 最后米粒还是留下来了,他们两人去了九寨沟。 我带着米粒一块去机场送得他们,原本还恹恹不振的,等老妈跟魏叔叔身影消失在过道口,臭小子立即精神就来了。拽着我的手就嚷道:“妈妈,我口渴了。” 机场里边的饮品店不外乎星巴克,店里人流还挺多的,吧台边排了长队伍。我问米粒为啥不想跟外婆去外面玩,他跟个小大人似的飘了我一眼后说:“跟老太太出去有什么好玩的,我要和妈妈一块出去玩。” “妈妈要开店呢。” “开店重要还是米粒重要?” 我想了想,点了下他的鼻子:“你最重要行了不?” 米粒满意而笑。 排队排到末尾处米粒说要尿尿,我看看队伍前面就一个人了,站在吧台边能看到洗手间门口,便喊了服务员带米粒去。 快轮到我时忽然被人从旁拽了下,有个男的很没礼貌地插队进来要买咖啡,收银的工作人员提醒他排队,但这人不肯,说赶着要上飞机。 不用我开口,后面都在排队的人全不满了,引起一阵小骚动。可那人不管不顾,非要立刻买三杯咖啡,还拍了一张一百块在桌上。我蹙了蹙眉,语调平和地提醒:“先生,三杯咖啡不止一百块,另外,这里在等的大多数人都急着赶飞机,请你后面排队好吗?” 原本这人还想耍横,但服务员把保安请来了,最后抓了那一百块恨恨丢下一句“老子不喝了”扭头就走。听见后边有人在嘀咕:“这都什么人啊?” 我浅抿了下唇角,淡定地点了两杯饮料。 点完走至等候区下意识地朝角落瞥了眼,微怔,刚才服务员领了米粒去洗手间后一直是等在外边的,但这时服务员已经不在。是刚才见这边出现状况走开去喊保安了吗?而且,米粒进去有一会了,怎么还不见出来? 我想也没想地走至洗手间门口对着里面扬声而唤:“米粒?你好了吗?” 并没等到米粒的回应,转身拉了工作人员让进去察看。等工作人员出来忐忑地说里边没找到孩子时,我心中蓦然而紧。 目光环视店内,米粒不可能一声不吭走开的。 但视线所及里并不见熟悉的身影,我对工作人员低喝:“立刻报警。”随即夺门而出,刚刚那个莽汉是往机场那头而走的。 确定米粒失踪后的第一反应是那个莽汉有问题,因为他出现的时间点太过巧合了!再就是他的行为,既然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人,不至于保安一来就落荒而逃。 机场太大,我跑出去很远都没找到那莽汉的踪迹,心惴惴而跳。各种不好的念头在脑中翻滚,人贩子都是有团伙的,但凡让那帮人离开了机场……后果我不敢想象。 已经有警察闻讯而出,我疾步上前拽住一个人就吼:“先把机场各个出口封了。”这时候也不管身份不身份的了,我只不过是一个心急如焚的母亲。 就在这时,机场广播里突然传出:“下面播放一则通报:周米筠小朋友的妈妈请在听到广播后来一楼服务台,周米筠小朋友现在在这边一楼服务台。” 等我跑到一楼服务台,看见米粒双脚腾空坐在椅子里,手上还捧着一杯星巴克里的奶茶,正喝得悠闲着。待我走过去,米粒还脆声而喊:“妈妈。” 机场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过来向我确认:“请问你是周米筠小朋友的妈妈吗?” 我点了下头:“我是。” “刚是这位先生把小朋友送来的这边,说是怕孩子的母亲在机场里着急寻找,让我们通报广播找您。”循着工作人员的视线,我看向服务台边上站着的身影。 米粒从椅子里滑下来到我身边,仰着头向我控诉:“妈妈,有个坏蛋在厕所里抓我,是这叔叔追出来救了我。后面我们再回去找你没找着,叔叔就带我来这了。” 机场是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悠闲踱步。有个男人站在服务台旁边不起眼的位置,白色的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似乎有被拉扯过,有些微的凌乱。臂弯里挂了深黑色的西装,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似乎察觉到这边的注目,他抬起头望过来,目光与我在空中交汇。服务台的工作人员走上前去解释了我的身份,他蹙了下眉宇走过来。 “你是小朋友的妈妈?” 见我不作声,那本就皱在一起的眉峰又紧了紧,再开口语气不是太好:“诚心建议,最好别让小朋友单独一个人,刚要不是我看见小朋友被人强行抱出洗手间追出来,怕是后果不堪设想。”指责的话落进耳朵里,会感到很刺耳,只是我没有移转目光,依旧静凝。 171.你是这的老板娘?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沉静中,忽听下方传来米粒的怒声:“不许你骂我妈妈,我是大人了,又是男生,上厕所当然要自己一个人了。”话落就见有什么被砸在了地上,“我不要喝你买的饮料了。” 低眸而凝,见是原本在米粒手中捧着的饮料纸杯,被他那么用力一砸,里面的液体飞溅而出,有些甚至溅在了那黑色休闲裤与皮鞋上。 我盯着那乳白色的液体感觉很刺目,眸光沉了沉,“米粒,道歉!” 但米粒昂着头倔强而道:“他骂你了。” 再开口我的语气中多了严厉:“周米筠,我有教过你可以这么没礼貌吗?” 这回米粒没再还嘴,却仍犟在那不肯道歉。 “周米筠!”我再次扬声。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声线插进来:“Zhou?”余光里站在跟前的人扭转过头,顿了顿便走了过去。我忍不住目光跟随划转,一位身着米色羊毛长裙的年轻女人站在不远处,在他走至跟前时柔声而询:“你不是说去买饮料的吗?怎么来了这边?” “刚好遇上一点事,现在没事了,我们走吧。” 看着那颀长的身影伸出手臂环住了对方的肩膀,然后背身而离。 手上被底下拽了拽,我强收回目光低头去看,见米粒仰着头怯怯地唤我:“妈妈,我错了,你别生气好吗?” 我问:“哪错了?” “我不该胡乱丢东西。” “还有呢?” 米粒认真地想了想,“没有了。” “可以对别人这么没礼貌吗?” 他摇头,却勿自分辨:“但是他骂你,同样也没礼貌。” 我不禁微眯起眼,但没作声。米粒抬头看了看我脸色后来拉我的手,可怜兮兮地道:“妈妈,刚才那坏人好可恶,我想喊你,可是被捂住了嘴,到现在我的脸都还疼呢。” 心中蓦然抽紧,我立即低下身去察看,果真看到米粒两边脸颊上还有红指印。 神经反射弧到此时才猛然惊觉后怕,刚才若不是……再抬眸,噪杂的机场也似乎变得空旷。警方找到了这边,要米粒去警卫室指认嫌犯,虽不想米粒再接触坏人但也无奈。 刚走进警卫室便脚下一顿,刚才离开的两人竟也在里面。 视线随转过来的同时我垂下了眸,之后指认过程中我都只站在米粒身后,直到走完程序并留下联络方式才离开警卫室。身后传来脚步声,微微侧转,看见他们也从里面出来。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停驻了目光,静静而望。 察觉到我的视线,都向这边看过来。 她侧转过头,浅声而询:“Zhou,我们要走了吗?” 我弯下腰抱起米粒径直而走,出了机场的门在路边拦了的士便坐了上去。司机问我地址,刚要开口,目光划转间落定在后视镜上,司机又问了一遍,这才回过神来报出地址。 车子缓缓滑入轨道,后视镜中的两道身影逐渐拉远。 小花来找我说有位顾客找时也没在意,开得是饮品店,总有那么几个常来的熟客会要与我打招呼。等忙完手边事走到小花告知的台号边,却不禁顿住。 抬起的明眸温温浅浅,一如昨日在机场隔空对视。 我在她的对面坐下,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周遭的噪杂似乎静远在屏障之外。最终是她先打破了沉默:“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我浅抿了下嘴角,从善如流:“为什么?” 她温柔而笑,“那年你来时我有远远见过你一面,可能是你的眼神让我印象至深吧,所以昨天我第一眼看见你时就认了出来。” 我默然而听着,没有作出回应。心中却问了句:所以呢? 她顿了顿后又道:“抱歉,我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杨静。” 因为是小长假,店里顾客比较多,光就小花和明仔会忙不过来,我肯定也得去店里帮忙。米粒不放心找别人带,我还是带去了店里,安排在休息室内玩玩具。 这小子别的静不下心,但是拼搭乐高却很有耐心,可以一下午都坐在那拼不受干扰。 察觉心思流转到米粒身上去了,赶紧回神到眼前,缓缓开口:“杨小姐,今天店里生意很忙需要我照应,你不妨把来意直说。” 杨静面露错愕,怕是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地下逐客令。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过来见一见你,还有,昨天那男孩是……” “抱歉,”我扬声打断了她,“如果你没有重要的事找我的话,我真的得去忙了。”目光扫过她面前的杯子,又客气而言:“乌龙奶泡茶是我们店的招牌茶之一,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建议可以品尝一下今天新推出的柠檬蓝山。” 杨静静看了我一瞬,摇摇头说:“我不急着走。” 于是我起身,招呼小花给她又上了一份柠檬蓝田。之后便一直忙走在各个桌前,没有再去多管她,后来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也没留意。 但小花在收拾桌子时在她那桌收到了一个遗漏的包包,一直到晚上也没见她回来拿。 到了晚上八点左右便没那么忙了,我准备带着米粒先回去,交代小花与明仔再过半小时就打烊,卫生工作可以等明天上午再来做。 刚要拉着米粒离开,迎面有道身影推门进来,视线交错间听见米粒先喊了出来:“叔叔。”怕我没认出来,还拽了拽我的手小声告诉我:“妈妈,那是昨天在机场救我的叔叔。” 对方眼神中露出意外,似乎没料到会在这边撞见我们。 但只是冲我们点了下头就掠走而过,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我侧转过身,看见他径直走到吧台前问小花:“请问你们有没有收到一只黑色的小方包,皮的,上面印了几朵梅花。” 小花下意识地看向了我,“老板娘,他好像是失主。” 那双沉敛的黑眸再次露出意外,迟疑了下对我问:“你是这的老板娘?” 我微点了下头,面无表情而道:“确实有位顾客遗失了一只包在座位上,但我记得那位顾客好像是位女士。不知这位先生有何证明可以来替那位女士取包?” 他想了下拿出手机,过了半分钟他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正是杨静。 他们连线了网络视频。 杨静一脸抱歉地对我道:“不好意思,我的包包好像遗漏在你那边了,这边我有事走不开,拜托Zhou过去帮我拿一下。哦对了,包里有我的证件和皮夹,你可以打开来检查一下再给Zhou,真的非常抱歉麻烦到你。” 我让小花打开了包检查过证件后,确定是杨静的包包。 曾经从事过法律行业,在某些方面我不会马虎,也可以说成是职业病。在将包归还前我嘱咐小花必须要对方写下已经拿包的证明字条,以防今后有责任纠纷。 带米粒走出咖啡店时我回眸看了眼,看见背站的身影正埋着头在吧台上写字。隔着玻璃门看那轮廓有些模糊,就像过去这几年,脑海中的影像染了一层薄雾一样。 我没防备他会忽然扭头看过来,甚至手上还握着笔。 静默而对里有顾客从中走过,来来往往,没有人发现有两道目光交汇。我没有牵动嘴角,连最淡的表情都没,只是静看着。 心里想,他在看我吗?还是并没把我看进眼中? 念转间那道视线移转,也背转回身,继续埋头执笔。仿佛人海之外的我,他只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拉了米粒转身,朝着公寓的方向缓步而走。 前方,嬉笑欢歌在夜幕中,成了灰色的布景,像及了手机按下摄像键时,定格的画面。 身后饮品店上方,星光铺就了的,是它的名字。 巴山夜雨。 172.柠檬蓝山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隔日,同样忙碌的一天。 明仔负责调制饮品,我负责点单,小花则负责送单到座位上。 小花忙中偷闲站到吧台边给我八卦:“老板娘,昨晚那帅哥又来了哦。”不等我开口,明仔先怼了过去:“你眼中有谁不是帅哥吗?” 小花皮笑肉不笑地回:“当然有啊,放心,在我眼中你肯定不是。” 明仔:“那是你眼睛有问题。” 这两人的日场互怼我已经习以为常,耸耸肩,乘着午后这会难得有空闲便走进休息间。进门便不觉手脚放轻了动作,米粒许是太过无聊歪在椅子里都睡着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到床上,再盖了被子,目光转向桌面已经半成型的乐高积木,这次他搭的是一艘军舰,基本上一个轮廓出来了。 突听休息室外传来争执声,我蹙了下眉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顾客点单发生纠纷是难免的,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会难以沟通,但发展到揪打是从没有过的。我一走出休息室就看见明仔被一莽汉从吧台外揍过去一拳,把他打的人往后趔趄而倒,撞在了饮品台上,险些打翻了茶桶。 同时伴随着的是顾客的惊呼声,以及小花的惊叫声。 明仔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里憋得下这口气,站稳后就从吧台里冲了出来。我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他去路,目光微沉而盯了他一眼,转身回对那莽汉便斥责出声:“这位先生,有话好好说,何必要动手呢?” “说什么说?你们店是怎么做生意的?我买你们的饮料已经付了钱了,一直让人等,比我排在后面号码的人都先拿到了,这不是有意欺负人吗?” 不等我询问,小花就在旁解释了:“不是的,那位小哥是送外卖的,他的单子要比你的单子在前,所以我们按照先后顺序先给了他拿走。” “我不管,总之是我先在这边排队付账的,你们就必须要先把饮料给我。” 明仔气不过在我身后吼:“那你也不能打人啊。” 莽汉一下更怒了,扬起下巴就对着杠:“打你怎么了?老子就看你不顺眼打你了。”话落就又一拳头挥来,而我还站在他们中间,眼看拳头即将挥到面前,突然有道身影横挡进来同时也遮住了我的视线。 看不见前方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吧台边的高脚椅子哐当钝响,随即便见莽汉摔了出去。 “你……你谁啊?”莽汉在地上怒声质问。 我往旁移了一步就看清身前人的侧脸,眉宇不禁蹙起,他怎么又来了? 与昨天晚上过来时穿的不是同一身衣服,浅灰色的衬衫并没全部束在裤子里,落了一边衣角在外面。可能是刚才动过手的原因,明明衣着慵懒但呈露在外的手臂带着肌肉的张力。 他忽然敛转回眸光与我对上,沉声而问:“不报警吗?” 我微微一愕,反应过来去摸手机时听见小花在后小声道:“老板娘,我刚刚已经报警了。” 派出所就在街头,很快便有民警过来处理了。 到底没多少人能淡定到一边警察在问话,一边还能喝着饮料闲聊,所以店里的顾客很快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便只有是当事人了。 莽汉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老婆与孩子,孩子还只有五六岁的样子,是个女孩。 民警面前莽汉也消了气焰,经过调解,莽汉的老婆代他向明仔道了歉,并提出要赔偿我店内的损失。最终我也没要他们赔偿,除了生意变冷清外也没什么可损失的。 在莽汉夫妇带着孩子离开店后,民警也撤退了,顿时店内冷清下来。 明仔脸上被莽汉揍了一拳已经肿了起来,我让他去医院擦一下药,并且给他和小花直接放假了。虽然小长假生意是往常的数倍,但我不是苛待员工的老板。 小花拿完包临走前来问我:“老板娘,那帅哥还没走怎么办?” 我看了眼倚窗而坐的背影,微默了下开口:“你老板娘我能应付得了。” 小花闻言露出暧昧的笑容:“了解了解,我这就跟明仔走哈。” 看他们两人轻快而出的脚步不禁苦笑,我的意思是吧台里那些仪器都能操作,不管点什么饮料都可以应付得过来。 先去休息室门边看了眼,确定米粒还在里头睡觉并没被吵醒才缓步走过去。 “是有事找我吗?”我沉念了心神后开门见山而问。 原本低头而看杂志的黑眸抬起,那双眼乌黑沉静,仿佛海低的礁石般深邃。 他的双腿很随意地交叠着,椅背上搭了黑色西装外套。在我目光收回的同时听见他开口:“坐。”语气俨然像是个主任邀请客人。 我挑了下眉,是不是角色反了? 落座后相对无言,想起刚才打倒莽汉的狠意,似乎与他现在的状态有很大出路。 “你处事总这么草率的吗?” 突然而至的质疑打断了我的走神,但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 他顿了顿后又道:“前天在机场也是遇见类似情形,今天又是,好像你总在状况之中,却学不会作出合理的判断和应对。” “敢问,”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浅浅地开口:“什么样子才叫合理的判断与应对?” “遇事先衡量对方攻击力是首要判断的,但凡男人的拳头打在你身上你认为自己能承受几分?在衡量双方实力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应该报警吗?怎么反应都比你员工还要慢?” 微眯了下眼,淡声而应:“先生,这不过是你的主观想法,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 黑眸沉凝而视,他说:“我叫周瑜。” 心头漏跳了一拍,为那两字。 默了一瞬他转移话题:“听杨静说你们店新推出的饮品不错,能为我做一杯吗?” 五分钟后,我把杯子送到了他面前。 他问:“它叫什么名字?” “柠檬蓝山。” 那道眉宇蹙起,语气中多了排斥:“我不喝咖啡,帮我换一杯别的吧。” 我瞥了眼那杯中乳咖色的液体,“它不是咖啡。” 指骨分明的手端起了杯子到嘴边浅抿了一口,似乎品了下其中的味,再抬头看来时眸中有不满:“明明有蓝山的味道。” 我面无表情地回问:“不是说不喝咖啡的吗,又怎么知道蓝山的味道?” “不喝不代表从来没喝过,看来你不是个诚信的商家。” 目光盯了杯中液体片刻,我起身,“诚信与否,过来看我怎么调制饮品便知。” 走至吧台后就见他也随了过来,竟还当真要看我操作……等我把另一杯“柠檬蓝山”推到吧台上时,他只微顿了下便端起来去喝了。 这次他喝了两口,放下杯子时说:“不过是你投机取巧。” 我挑了下眉,转身走到机器前又开始调制,尽可能的把取材用料都展示在他眼前,等到又一杯饮品出炉送到他面前时,报了名字:“红粉拿铁。” 他低眸扫了眼,又端起杯子。等见他喝过一口后我便问:“是不是有拿铁的味?哦对了,得先问你有没有喝过拿铁才是。” “喝过。”他居然还真煞有介事地答了,然后又问:“是不是你这里都以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方式来冒充咖啡?” 我手上一顿,居然还点头,“没错,只要顾客赏脸喜欢,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还有什么口味的咖啡,都来一杯呢。” 对他的提议我反而放下了杯具,“抱歉,小本经营,本店都是先点单付账才出饮品的,不带赊账。他闻言挑了挑眉,“那你算账,每样饮品都来一杯要多少钱?” 每样要一杯?一共有二十几种口味呢。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别家派来的间谍吧,想偷我的秘方?抱歉,本店规矩一位客人每天至多能点三种饮料,今天你的份额就只剩一种了。” “一天三种?你这规矩倒还挺多的。”他如是评价后,漫不经心地丢来一句:“那就这三种每样再来十杯吧,杯数应该没限制吧?” 我微眯起眼,“你喝得下?”三种口味每种十杯,就是三十杯。 他如此回我:“这你就不用管了。” 刷的是卡,加上吧台上我调给他品的那两杯一共是三十二杯,一共四百八十元。 之后他还有意一本正经地道:“别说我要偷你店里的秘方,现在我就去那边坐着,等你全部做好后再告诉我吧。不用打开,全部打包带走。” 看那独走的身影我不禁有磨牙的冲动,他是故意的。 三十杯饮料并不是太大的难事,尤其同类别的杯数较多情况下可以一起做,但茶桶里预先准备好的乌龙茶却不够了,我得再冲调一大桶。 空桶拿下来比较容易,冲调好满桶的要送上去却有些困难。以前这活都是明仔来做的,他力气比较大,人也高,不像我搬得这般吃力。 原本垫着脚尖都快送到位置上了,突然身后传来米粒的惊喊声:“妈妈!”我手一抖,一桶乌龙茶向身前倾倒而下,哐当巨响,吧台内一片狼藉…… “有没有伤到?”探寻的语声已经在身后。 庆幸开水泡了大半桶乌龙茶后,我又加入了些凉水中和,否则这时候就不单是吧台内狼藉的问题了。不过到底还是七八十度的水温,泼在脚上还觉烫意。 主要还是桶砸下来一瞬我只来得及后退一步避开,但右脚却被砸了个正着。 几十斤的水桶砸上去,当即疼到没知觉了。 但我的注意不在这,休息室门边的米粒目睹了刚才一幕已经吓到话都说不出来了,眼泪一个劲的在流。我急声而喊:“米粒,妈妈没事,你别怕。” 想要过去安抚孩子情绪,无奈右脚疼到不行,挪一步都难。转过头就对着还站在吧台外的他低吼:“你去看一下米粒!” 173.故意找茬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犹疑的目光在我身上滚了一圈,快步走向米粒,他直接把米粒抱了起来又回走过来。 一来到吧台边,米粒就哭着探身过来要我抱。是真把米粒给吓到了,平日里很少会有哭这么狠的时候,刚伸出手准备接过来,没料他侧转过身避开了我的手,眸光沉肃而斥:“你那脚都不能动了还怎么抱孩子?” “但是……” 他直接不理睬我,径直抱了米粒到一旁椅子里放下,弯下腰对米粒道:“现在你妈妈受伤了,叔叔要去把她带出来,你能不哭吗?” 米粒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却也被他给震住了。 下一刻便见他回身而走来,吧台的边门推了推没推动,竟直接翻跳而入。两步来到我面前,视线先掠过我的脚,抬头而询:“还能走路吗?” 当下形势并不是逞强的时候,略一迟疑提出要求:“能帮忙扶一下吗?” 他伸手过来扶住了我的手肘,但只走出一步就察觉到我的脚很明显移动不了了。当身体腾空的一瞬,我本能地拽住他胸前的衣襟来维持平衡,目光沉凝于眼前那张脸便无法移开。 时光似乎在彼此的脸上都留了痕迹,而于他,除了增添了硬朗外,便是轮廓加深了。尤其是那双黑眸,既沉又静,让人望不见底。 我被抱到米粒身旁的椅子里放下,米粒一下就扑进了我怀中,搂着我脖子就哭喊:“妈妈。”我揽抱住他柔声安抚:“米粒不哭啊,妈妈没事。” 好不容易把孩子哄安静下来,我问他饿不饿,想不想吃薯条?顿时米粒眼睛一亮,还抽噎着回答:“想。” 抬起头看向始终站在身边没作声的男人,“能不能帮我去吧台上拿下手机?” 他扭身而走,回来时把手机递过来。 我伸手去接,指尖触及他的手时不禁微颤了下。强自镇定了点开外卖的APP,刚要给米粒点餐,头顶便传来沉声质询:“你不打算去医院吗?” 头也没抬地回:“晚点再去。” “已经连路都不能走了,还在这逞什么强?” 我默了一瞬,直接怼回去:“不用你管。”如果不是他刁难要我调三十杯饮品,我至于被茶桶砸到脚吗?现在还义正严词地来管我。 以为他会沉默,没想到他说:“没人要管你,是怕你把这笔帐记在我头上,说是因为我点了三十杯饮料导致的。” “……”跟我想一块去了。 最终我也没理会他,径自给米粒点了餐。 他见状也不再劝,但也没走,转身竟走进了吧台内。我看了一会忍不住扬声而问:“你要干嘛?”他背着身头也不回地道:“替你收拾残局。” 之后便见他捋了袖子进进出出地打扫吧台,居然没有半点神色不自在的。 等清理完后他走出来,视线扫过这边,语声闲凉地质问:“有你这么当老板的吗?顾客给你打扫卫生,自己却心安理得地吃东西。” 是给米粒点餐时我多点了份鸡块,在他说这话时刚好将最后一块鸡块送进嘴里。 等吃完后我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刚也说了,意外是因为你故意刁难点了三十杯饮料所致,那由你来收拾打扫我有什么可不安的?” 黑眸凝了凝,出口的话却是:“我没有故意刁难,是看你店里因为闹纠纷而没了生意,想为你补偿点回来,而且只需做三种饮品不至于让你太忙碌,哪知道你手脚这么笨的。” 我对他静默而视,如果不是心中清明,怕是就此错生了感觉。竟从那话里听出了一丝疑似宠溺的味道,但那双平静的黑眸却告诉我并不是。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过是他性格使然。 敛转思绪我垂下眸看着米粒,口中淡了声下逐客令:“你的三十杯饮料明天给你补做吧,今天要打烊了。”他自是听出了我话意,二话没说就掠走而过,余光中见他走至原来的座位,把西装外套给穿上了便朝门走。 但在走至门边时顿步,回转过头,“你准备怎么回?” 心中忽然生出烦躁来,抬起眸来就怼过去:“我怎么回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静看了我一瞬,转身推门而出,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 “妈妈,我吃不下了。”米粒出声拉转回我的注意,见他嘴角沾满了番茄酱,吃得像猫似的,原本烦躁的心绪顿时平复下来。 我跟米粒商量:“妈妈的脚受伤了,米粒能帮妈妈的忙吗?” 他立即点头,并大声道:“能。” 于是小小的身影穿走在店内角落,把没有摆放好的椅子全都推进了桌子底下。等到米粒骄傲地扬着下巴告诉我任务完成时,我不由会心而笑。 伤的是右脚,休息了这么久后虽然还疼,但没起初那般严重了。从椅子里起身颠簸着与米粒走出店门,用遥控钥匙按下电子卷帘门后正准备离开,突然听见两声汽车鸣笛,视线下意识地循声而去。 是一辆半旧的黑色本田越野,就停靠在马路边。看见驾驶位那边的门被推开,走下来的颀长身影正是刚刚离开的人,他居然还没走。 隔了十多米远的距离,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驻了两秒后道:“我送你们吧。” 刚要张口又被他截断:“你总不至于指望你身边那一米未到的儿子来扶着你走路吧。” 我低头看了看米粒,米粒也正抬头在看我,眼神迷茫,显然不太明白两个大人之间的事。 还在犹疑,没料他径直走过来,动作不容置疑地弯腰抱起了米粒,并且转身而走,听见他低声征询:“坐叔叔的车回家好吗?” 难得米粒没挣扎,只趴在他的肩膀上对我喊:“妈妈!”我蹙了蹙眉,没有动。 等把米粒送上车后他回头见我还站在原地,挑起了眉:“难道也要我像抱他一样过来抱你?”我在心中暗叹了口气,缓步颠簸向前,只走出两步他就过来扶住了我的手肘。 最后就着他的力坐进了车内,米粒立即依在了我腿上,不过眼睛却好奇地骨碌而转。他悄看了眼驾驶位上的人,凑过来对我小声问:“妈妈,叔叔也是司机吗?” 我微顿,打米粒出生起若出门都是坐的出租车,偶尔会乘公车,所以在米粒的心里认为只要是开车的就是司机。关键是米粒虽然小声,但在车厢里却听得十分清晰。 他没回头,却抬了眼,目光透过后视镜射来。 我避开那视线,对米粒摇了摇头,低道:“叔叔不是。” 米粒眼中露出困惑,竟然实诚地扭头去问:“叔叔,你真的会开车吗?” 面对孩子的质疑,他的回应是:“开车一点都不难,等你以后长大了也可以学。”而米粒直接摇头拒绝:“我不要学,妈妈说当司机很危险。” 心间某处像是被扎了一针,抽离式的疼。 终于这话题没再继续,他问我住哪,我目视前方:“向前开一百多米就行了。” 车内气氛静默一瞬,汽车启动缓缓滑行,不过从一档换到二档直行了一段路,就需要踩刹车了。当初会在这边开饮品店,第一主观原因便是公寓在附近,离家近。 推门下车时驾驶位上的人并没动,我也不管他,谁让他不先问清楚就擅自强势做主。 米粒很机灵地从车上爬了下来,关上车门时听见车内传来询声:“住几楼?需要送你们上去吗?”眼看只有车窗杯摇下,人却不主动下车了,显然这问询已没有诚意。 我抿了抿嘴角道:“不用了,米粒,跟叔叔说谢谢。” 米粒乖巧地道谢:“谢谢叔叔。” 然后我拉着他的小手一步颠簸着一步往公寓内走,还没走进门就听见身后引擎声动,敛转回身,车子已经扬长而去。 回到楼上先拿了药箱给脚擦了点药酒,脚背明显已经肿了,怕是到明天会很胀痛。这个状态也没法帮米粒洗澡了,只能等明天老妈回来了再说。 躺在床边给米粒读故事,故事只读到一半他就睡着了。我把他的小手塞进了被窝里,眸光看着小脸寸寸变软,若说这几年里有什么是我背靠的力量,那么只有米粒了。 往事不想去回首,评估眼下,米粒与他的相处还算不错。 令我想不透的是杨静的反应,昨天她的包可能是无意中遗漏下的,但为什么会叫他来取?还有今天他为什么会又再来? 想起今天若不是有他替自己挡那一下,恐怕当真要被那莽汉一拳打在脸上了。不过如果不是他,我这脚也不至于受伤。就当是一功一过相抵了吧。 早上起来就先给小花打了电话说上午不过去了,想了想又交代,假如看见他再去店里,就把那三十杯饮料做给他。小花在电话里直接惊呼出声:“三十杯?他一个人要那么多?” “嗯,昨晚钱已经付了。” 本打算下午再过去店里,可十一点没到小花就打来了电话。 “喂,老板娘?帅哥要找你说话啊,这边正忙着呢,我把手机给他了啊。” 那边噪声确实不小,恐怕今天的生意依旧很好,丝毫没受昨天的影响。略有异动传过后就听见低沉的嗓音传来:“今天你怎么没来店里?是不是脚肿的不能动了?” 这才恍然小花说的帅哥是他,只不过他这理所当然质问的语气,是凭借了什么? “抱歉,我是老板,去不去店里应该还不需要向谁报备。” “身为老板,这种节假日只请两个员工纯属劳务压榨,从我过来到现在你的两名小员工至少做了上百杯的饮品,比起你的效率增长了不知道多少倍。另外,我昨天已经支付过饮品的钱了,你也承诺今天会补给我,我过来后却得知你甩手给你员工来交付。不好意思,我喝到的不是想要的口味,所以拒绝如此敷衍了事的服务。” 这个人是故意来找茬的! 174.三十杯饮料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拨了拨桌上杯中的勺子,不为所动地开口:“我承诺今天把饮品补给你,并没承诺说一定是由我来做。付钱的确实是上帝,但上帝太挑剔,我们也有权拒绝上帝的眷顾,如果你当真对我们店的服务不满意,我可以让我员工把钱退还给你。” 那头默了默,闷声而道:“有这么对顾客说话的老板嘛,不是我有意要刁难,确实是你店员泡出来的茶跟你昨晚泡的味道不同,他放的奶味太重了,咖啡味也过浓,而你的刚刚好。” 我眸光微定,轻声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研制这种近似咖啡味道的饮品吗?” “为什么?” “因为我曾对咖啡上瘾,但有人不允许我喝。” 他道:“那个人是对的,喝咖啡确实对身体无益。” 我嘴角露了淡笑,直接摁断了电话,免得浪费了小花的话费。 米粒下午一点有个画画班要上,就在他的幼儿园里,所以我准备把孩子送过去了再去店里帮忙。但十二点刚过就又有电话进来,看着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却是熟悉的嗓音再度传来:“你到底还来不来店里?” “你怎么有我号码的?”我直接反问回去。 “问你店员拿的。贾如,实话跟你说吧,我朋友想在A市也开一家饮品店,喝过你们的饮品后觉得味道很独特,想要加盟你的店。你如果有兴趣合作的话,抽个空谈一下吧。” 沉静无声—— 许是等了片刻不见我有回应,他在对面浅询:“贾如?” 我问:“我的名字也是问我店员知道的吗?” “不是,你们吧台区的墙上有贴你的工作牌,上面有你名字和照片。” 顿了顿,又问:“你说的朋友是杨静吗?” “是她。” “那为什么她不来找我谈,要让你来?” “算是先让我过来考察吧。你是打算就这么和我在电话里谈吗?” 拿开手机,对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淡声拒绝:“抱歉,我没兴趣。” 送完米粒后我走至店内,几乎是满座的,还有顾客排队在等。下意识地环掠了四下,并没找到那道身影。小花看我走路颠簸,忙中偷闲询问我脚怎么了,没想告诉她昨晚的事便胡乱编了个原因。 这状况也只能接手收银的工作了,而明仔负责专心调制饮品。 一阵忙碌,终于两点过后人流开始变少,也有了得闲的时候。小花收拾完桌子过来趴在吧台上对我道:“老板娘,刚忘了给你说了,那姓周的帅哥并没拿走三十杯饮料,他就喝了一口明仔做的说与你做的不一样,哪不一样也没具体说,这事咋整?” “不用管他。”我头也没抬地回。 小花凑过来不怀好意地笑问:“老板娘,他不会是想追你吧?不过这种买三十杯饮料的追求方式有点拙劣啊。” 跟她闹惯了,我随口便应:“可不是,你老板娘我有这么容易追到吗?怎么着也起码要买个上百杯才行。就三十杯还挑三拣四,敢嫌弃我们家明仔手艺不行,门都没有。” 小花突然干咳,不是她那贫嘴的作风。抬起头就见我们谈论的人正站在跟前,不用说我刚才的胡言乱语都入了他的耳。罪魁祸首小花干笑着找了借口便跑开了,明仔也退避三舍站到角落去假装忙碌地擦茶桶。 “原来是我买的杯数少,才得不到老板的垂怜亲自来做。既然这样,那便把另外七十杯的茶钱也一块补了吧,你算下一共多少我刷卡。也不用一下子都给我,当作是订单寄存在你这,每次我过来都想喝你亲手泡的。” 眼角抽了抽,我未语先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不好意思,首先我是老板,不会每天都来店里,这两天是因为生意比较忙又人手紧缺,才过来帮忙的;其次,同行相忌的道理相信你应该懂,我们店不受理打着买饮品旗号,实际是偷学技术的这种单。” 他静立而望,目光始终落在我脸上。过了半响才从容开口:“只不过是表述了一下意愿,连具体的计划都还没成型,谈何同行相忌?而且既然是你专门研制的饮品,配方才是最关键的吧,岂是我喝上数杯就能学到技术的?”他顿了顿,突然伸手拿起吧台上的点单,像似在低头看,却又不经意地问过来:“贾如,你究竟是怕被我学了你们店的技术,还是怕我呢?” 心漏跳了一拍,脑中立即作出反应:“你有什么好怕的?” 他嘴角忽而弯起,“这得问你呢。故意避开了不来店里,电话没说两句就挂断,送上门的加盟合作就差赶着给你送钱了,你却一口拒绝,这种种迹象只能解释成你在怕我。” 不是我说,他的脸还真够大的,谁故意避开了不来店里了? 我眯了眯眼,开口已是语气不善:“周先生对朋友倒是上心,我已经拒绝了还不肯放弃。不过很抱歉,我确实对加盟一事毫无兴趣,请你跟你朋友去找别家合作吧。” 黑眸定看了我数秒,忽而冒出来一句:“生气了?” 我失笑着摇头,“周先生,与你算上今天也不过是第四回见,你觉得我会为——”有意顿了顿,才一字一句而言:“一个素昧平生的人生气吗?” 相交的视线里,看见那双原本存疑的黑眸逐渐变淡,最后连面容也深深冷冷的。 在他默然转身时我的心好似掉进了冰窖,乍寒难适。垂眸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你即使看出了我真的生气,却不知我究竟在气什么,哪怕有牵扯不断的过往,再见时你我也不过素昧平生,我又何时说错过一句? 我没想到的是本已走至门边的人又去而复返,他用手指敲击吧台,待我抬起眸来时口气中多了强势的蛮横:“贾如我告诉你,我跟你不会只是素昧平生!” 撂下这句话他又转身暴走了,这次推了门出去没再回来,却留我在原处莫名怔忡。 到下午四点老妈就打电话来说已经下飞机了,魏叔叔的儿子开车去接的他们,喊我晚上带了米粒一块聚餐。跟小花与明仔交代了声就先去学校接米粒,右脚走路还是会疼,反正时间还没到,我便走得慢一些。 不是没发现身后跟着的那人,出门就见着了,然后跟了一路。 但他不走上来我也不可能回头去呵斥,不然他肯定得说路又不是我的,凭什么管他走在这条道上。心里头挺憋闷的,为了杨静开店他至于吗?还用死缠烂打这招? 走到幼儿园门口,已经有好些家长等在那了,拿出手机来看时间,见离兴趣班放学还有十分钟。这时忽然有条信息进来,点开来看:刚我的态度是有点不好。 我瞥了眼那数字号码,中午那会打进来就没存。 想不去理会,可又一条发来了:你那脚不去看医生我估摸着得废。 …… 实在气不过我回了一条过去:与你何干? 他:我是不想来管,可当真废了到时候你肯定得找我麻烦。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回,他倒是打字飞速又来了一条:为免后患,等下就送你去看医生吧。 磨了磨牙连手指按键都重了:放心,就算腿瘸了也赖不到你头上。 身边有人喊了声:“开门了。”终于拉回了我心神,立即把手机塞进包中,心头暗恼自己干嘛要跟他幼稚地发消息?不理他就是了。 来到教室门口,家长们都堵在了门边,我也不去与人挤,等他们接完孩子走差不多了再过去也不迟。手下意识地伸进包中,摸到手机后顿了顿,又缩了出来。 走至窗口向内看,目光搜找了一圈很快看见米粒了,但发现他似乎闷闷不乐地坐在椅子里,并没像往常一样目光机灵地往外飘了找我。 过没多久门边的家长就少了,教室里也只剩了几个孩子,我走到门边就听见老师喊了米粒的名字。他闻声从椅子里起来,走过来时也是一脸的不乐意,老师抚了抚他的头跟我解释:“今天画画课的题目是‘我和我的爸爸妈妈’,所有小朋友都画了,就周米筠是空白的,问他为什么不画也不说话,后来就只画了这些。” 老师把画拿过来给我看,上面就一所房子却没有人物。我再看别的小朋友上交的画,几乎都画得很满,心中自是有数,跟老师说等回去了解下情况便带了米粒离开。 175.米粒画画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边往校门走时我边低头问:“告诉妈妈,为什么老师让画画你不画?” 米粒闷闷地答:“我不会画。” “老师没有在黑板上做示范吗?” “做了,但是周老师说要按照自己爸爸妈妈的样子来画,我只会画自己跟妈妈,不会画爸爸,因为我不知道爸爸长啥样子。” 米粒的话让我不禁涩然,他没有要伤人的意思,不过是单纯地说出事实。这时正好走到校门口,一抬头就见那道身影站在校门外仍然没走。我蓦然而道:“就按照他的样子画。” 米粒困惑地问我:“妈妈说谁?” “那边站着的叔叔,你就照他的样子把画填满。” 其实我知道,以米粒现在画画的水平哪怕是画他自己都还属于抽象派,但是听着他闷闷不乐的话心头便觉酸涩。 米粒的小脑袋朝着那边看了看,又抬起头天真而问:“真的可以吗?” 我迎向那探究的目光,轻声应:“可以。” 米粒终于笑了,拽着我的手就要往家走,“妈妈,咱们赶快回家,我要回去画画,画好了明天可以交给周老师。” 男人眼中闪过疑惑,目光微垂时就径直走过来。 到跟前几步远时见他刚要开口,却听米粒兴匆匆地问:“叔叔,你能上我们家去吗?”我愕然低头瞪目,米粒为什么要找他去家里?紧随着就给了我答案——“只要去一会就行,让我照着你的样子画一副画,就当是……” 我急声打断:“米粒,叔叔还有事要忙的。”感觉自己是挖了个坑,被米粒给推坑里了。 “可是不看着叔叔的样子我画不出来。”米粒很苦恼。 “别听你妈妈胡说,叔叔不忙。既然你邀请叔叔去你家玩,那我就给你买好吃的怎样?” 米粒眼睛一亮:“当真?” “这还有假?说吧,你喜欢吃什么?” “薯条,还有鸡块。” “不来个冰激凌?” 米粒一听立即激动地回看我,央求的语气:“妈妈,可以吗?” 除了到夏天我才允许他吃冷饮,五月的天气还有一丝凉意。而且此时的问题不在吃不吃冰激凌,而是没道理挖了个坑发现不对了还自己往里跳的。 “不可以。你外婆与外公回来了,舅舅喊了咱们一块吃饭,核桃妹妹也会去哦。” 米粒到底是孩子,立即就被引走了注意:“真的吗?我要去跟小核桃玩。” 一旁被冷落了的男人忍不住干咳两声道:“米粒,不是说吃薯条和鸡块的吗?” 米粒煞有介事地回:“我妈妈不同意,而且我要与小核桃玩,叔叔,下次再请我可以吗?” 看那脸上懊恼的表情,我心里终于出了一口气。 不过黑眸一闪话题竟又回到画画上面:“米粒,你刚说要照着叔叔的样子画什么来着了?”我想阻止已经慢了,米粒不假思索地回答:“老师让我们画‘我和爸爸妈妈’,我不会画,因为我没见过爸爸长什么样,妈妈说就按照叔叔的样子来画。” “……”我无语凝咽。 而那抬起的黑眸再看过来,眼神便变得复杂了。 幸好这时有电话进来,我立刻低头从包中拿出手机,一看屏幕是老妈打来的。老妈问我现在人在哪,他们的车快到公寓楼下了,要把我跟米粒一块捎上。我边报幼儿园出口处的点,边拉着米粒走向路口,虽然并没听见身后有脚步紧随,但能察觉到背上有道目光一直没移转。 在路口站了半分钟就看到魏叔叔儿子的黑色保姆车开了过来,车子一停老妈就笑容满面地推门下来了,第一时间抱起了米粒。我催促她们赶紧上车,这边是不能停车的,被电子警察抓拍到就得扣分。等坐进车内时我往车窗外瞥了一眼,那道身影依旧站在原处,目光却是落在驾驶位处。 魏叔叔的儿子叫魏东霆,比我要小两岁,但是他们家小核桃却只比米粒小了半年。我一上车便问起了他老婆孩子,说是先去饭店那边了。 车子刚驶上轨道,就觉包中的手机在震动,我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拿了手机察看是他发来的信息,却没想如此一针见血:为什么要让米粒按照我的样子来画他爸爸? 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要怎么回,最终还是把手机丢进了包中。 饭局上基本都是老妈跟魏叔叔在聊这趟九寨沟之行,米粒则与魏东霆的女儿小核桃玩在一块,一家人的氛围挺好的。 不过,我有些心不在焉。 搁在桌上的手机并没有再有短信进来,可这是反常的。不该是继续追问到底的吗?为什么就发了那么一条信息,没等到我回应就罢休了?不符合他的性格啊。 “小如?”老妈扬高的声音拉回我走神,看见在座的几道目光都在看着我,显然刚才不知什么话题聊到了我。只听老妈嗔怪:“在想什么呢,吃饭也不专心。” 我浅弯了唇角没作声,若是说了什么重要的事,老妈自会再提。但见老妈转移了话题,问起米粒这两天可有再流鼻血,我摇头称没有。 其实大家习惯了我比较少言,倒不会对我的沉默多见怪,当然,除了老妈。 带米粒去洗手间时老妈也跟着一道出来了,私底下无人时便直接问我了:“是不是这两天店里有什么事?怎么见你老心神不宁的?” 我低敛了眸回道:“能有什么事?也就是撞上小长假稍微忙点罢了。” “那你这脚究竟是咋回事,别把你老妈当你魏叔叔一样糊弄,肯定不是走路扭伤的。” 刚抵达饭店走下车时就被魏叔叔发觉我的脚走路颠簸,问起原因我说是扭伤到了,当时老妈听了只看了眼并没评论,我还觉奇怪,原来等在这呢。 跟老妈本没什么可瞒的,但是在道出实情时我还是有所选择,只说是在换乌龙茶桶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了脚。老妈皱了皱眉问怎么要我换茶桶,明仔呢?听我说了经过后不由叹了口气道:“小如,不是妈要说你,你是打算就一直这么单着然后身边没个人吗?” 我别转开脸,沉默不语。 “我找人给你介绍你总是推辞,刚小慧提议让你去一块参加她公司组织的旅行,你也没个声。你才三十刚出头呢,米粒又这么小,为什么就不肯考虑一下?” 原来刚才是魏东霆的老婆小慧有意想给我牵线,因为有一回她和一帮同事来店里买饮品喝,其中有个男同事事后就托她跟我暗示,但我都假装听不懂。 对老妈的操心我无言以对,只能借着扬声询问男厕所里的米粒好没好来绕过话题。 听着米粒在里面脆脆地应了一声,很快门就被拉开,但见走出来的是一道成人的身影,我没留意却听对方开口而询:“贾律师?你也在这?” 定睛时才认出是以前法院的同事,还就一个部门的。我颔首点头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却听对方提议:“头也在的,贾律师要不要去我们那边包厢坐一坐?” 我心中微顿,浅笑着回应:“不了,这边在跟家人聚餐,下次吧。” 但——他的目光越过我,扬声而唤:“头,碰上贾律师了。” 身体微微一僵,转过身,流转的眸光对上那双清平的眼,过往繁杂如过电影般从眼前闪过,又如云烟般慢慢淡去,最终只剩沉默。 在老妈带了米粒先回包厢后,走廊里便只剩我们两人。 那年我走出法院时,肖东就站在身后,眸光中有多少失望与痛心我看不到,在那之前我们激烈争吵过,反目不至于成仇,但终究从此走在相悖离的两条平行线上。 其实即便是在同一座城市,在脱离了法律这个行业后,我几乎是家与店两点一线,活动区域也就家门口那一片。所以,现实里真的没有那许多与中一样的偶遇。 一别三年多,肖东一身深灰的西装,腰背直挺,一如记忆中他刻板严肃时的模样。 最终是我打破了沉滞:“好久不见。” 他转过眸光落向别处,淡声道:“也没多久,三年多而已。” 随后便又相对无言。就在我打算告辞时,听见肖东低问:“现在你在哪边?律师事务所还是就职同类事务?” 我默了下,据实而答:“我没从事法律相关的行业,目前开一家饮品店自己当老板。” 静默流转后,肖东再开口语气已变沉:“你学了四年法律,又从事律师四年,最后把这一切都舍了去开一家饮品店?贾如,你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176.其实我只是在找借口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相比肖东,淡然或许做不到,但至少能够做到面色不惊:“学长,都过去三年了你还在气我呢,专业不对职业的大有人在,就别对我这么苛责了。有机会的话你去我的那家饮品店坐一坐,尝尝看我自己研制的饮品。” 肖东对咖啡的嗜好,可是比我都还要严重。记得曾经有一次,他有意点了两杯蓝山故意引诱我去喝,就是不让我能够戒掉那瘾。 许是我那声“学长”让他动了容,终于蹙紧的眉宇缓缓松开,轻瞥了我一眼后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研制饮料了?能不能喝呢?” 我不禁失笑,报了店的地址,想了想又道:“若没有时间的话也可以订外卖,能不能喝等学长尝过了再来评价。” 肖东轻哼:“外卖就想把我打发了?门都没有。明天下班了我就过去,到时可别拿那些甜的腻人的饮料来忽悠我,店名叫什么的?” “巴山夜雨。” 他听了这店名不由一怔,“有什么特别的涵义吗?” 我摇头,“就随便在网上找了个名字罢了。” 就在这时走廊那头米粒从包厢跑出来,扯高嗓子冲我喊:“妈妈,外婆说要走了。”随后又跑了进去。 “是你儿子?”肖东问。 我点了点头,转头正想向他告辞,却没料在对上他的视线后被追问:“周瑜在不在?我过去跟他打声招呼。”静凝两秒,我答:“他今晚有事不在,下次吧。” 回走的时候能感觉到肖东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背上,以前我会怕被他看穿心思,而现在,就连我都看不穿自己心里的那点念想了,也就没什么可隐藏的了。 离开饭店,回程路上老妈尤为沉默,偶尔看过来的眼神很复杂。知道她在想什么,在抵达公寓楼下提出要跟我一同上楼时被我找了借口婉拒了,有些念早点杜绝了好。 米粒只要坐到车就犯困,所以从车上下来时我直接把他抱着往公寓内走的。刚走至电梯前按了键,却听本趴在我肩膀上打瞌睡的米粒突然惊喜而喊:“叔叔?” 我转回身,看见过道的墙角里站了个人影,昏黄的灯光打在身上将其线条也铺得柔和了,不像白天那般强势与硬朗。 人从昏影中走出来,到近处他故意歪着头看我。 身后叮声传来,是电梯已经下来了,我轻蹙了下眉头,转身便往电梯内走。哪料眼前人影一闪,竟见他先一步进了内,然后站在里面望着我。 我感莫名,可米粒却对他此举感到惊奇不已:“叔叔,你怎么到里面去了啊?” 面对米粒的问题他眨了眨眼回道:“因为叔叔会瞬间转移术。” 引得米粒眼睛陡然一亮,兴奋地竖起脖子追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不是邀请叔叔上你家给你画画的吗?叔叔一直在你家楼下等你回来。” 米粒扭头用祈盼的眼神望着我,“妈妈,可以吗?” 我尽量保持面色平静地轻声拒绝:“不可以,太晚了,叔叔要回家你明天也要上课了。” “可是班上别的同学都已经画好了,就我一个人没画完。”米粒失望地耷拉了脑袋。 “画画能有几分钟的?你是在怕我吗?”某人开口了。 若不是他占据了电梯内的有利地形,真心不想理会他。但实在是面对此时情形也没好脸色给他,沉了声问:“你到底要干嘛?” 黑眸凝了凝,他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想回答不行吗?” “不行。”他径自摇头,眼见电梯门要阖上,他伸手按住了键,又索性从内走了出来挡在门前,只见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你丢了个炸弹在这里,没道理丢完就撒手不管。为什么要让米粒按照我的样子来画他爸爸?” 他又重复了那个问题。 我看他的眸光明明灭灭,心念电转无数,最终浅声而回:“因为米粒没见过他爸爸。” 他的眼中闪过错愕,似乎我给的答案与他原本设想的不同,故而随即追问:“为什么啊?” 这时候我原本可以一句话堵回去——与你何干? 可敛转回眸至米粒脸上时却顿了顿道:“我跟他爸离婚了。” 空间静了两秒,他才作出反应:“哦,这样啊,那个……我不是故意要挖你隐私,就是……就是觉得好奇,不弄清楚今晚我都会睡不着觉。” 我没理会他的话,垂着眸问:“现在可以让开让我们上楼了吗?米粒明天还要上学,他困了。”这话不假,尽管米粒在见到他后有兴奋,可一晚上跟小核桃玩闹,到这时已经一个哈欠连着一个的在打。 他撇了撇嘴,总算让开了电梯门口的位置。 我迈进内果断按了楼层键,电梯门缓缓关上,外头的男人一直目光幽然地盯着我。直至门阖上电梯上升后,我才长舒了一口气。 会感到有些头疼,局势总不在我控制范围内发展。若让我对他做个评定,只有两个字可以来形容现在的他——难缠。 帮米粒洗完澡出来听见包中传来嘀声,我走过去找出手机,见上边有两条信息分别来自两个不同的号码,同样没有署名。前一条的号码这两天出现率比较高,上面写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其实我只是在找借口。 原谅我的脑回路跟不上他的节奏,实在想不透这话的深意。 略一迟疑,对这号码输入了备注——他。 后一条是刚刚进来的,同样是句莫名的话:小如,你后悔过吗? 这年头发短信都是这么没头没尾的吗?不过大致能猜到这号码是肖东的了,自离开法院起我便换了新手机,也换了新的手机号,算是与过往正式切断联系。 不过原来那号我始终都没有注销,甚至往那里面存了话费,又设置了只接收一个来电,其余的全都屏蔽。而那只老手机一直搁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且养成了每隔三天充一次电的习惯。只是,它从未响起过。 这几天心绪烦躁,竟将这保持了三年多的习惯给忘了,从抽屉里拿出老手机察看,已经是黑屏没电了。我瞥了眼搁在手旁的另外一只,心说也没必要再继续给它充费了。 小长假过后生意总会变淡,只会如寻常一般在固定的时间点来顾客。所以闲赋的时间就比较多了,明仔与小花便也凑在一块唠嗑,我清算着前三天的账没去加入他们。 只听小花问明仔:“你说那三十杯帅哥今天还会过来吗?” “不会来了吧,他不是觉得我泡的茶不符合口味嘛。” “你傻呢,那是因为他想喝咱老板娘泡的茶。” 听到此我忍不住干咳,有员工这么当着老板的面说八卦的吗? 结果那边两人权当没听见,继续闲聊…… 明仔有些不服气地说:“小花,你来评评看,我泡的茶难道没老板娘泡的好喝?” 小花托着腮想了想,中肯而道:“也不是啦,好不好喝还是见仁见智,就像咱们的老顾客都喜欢你的手艺,但某些人可能就喜欢老板娘呢。” “……”不是我不淡定,而是继续惯着这两只就越说越离谱了。从电脑前抬起眸看过去,正要开口,眸光扫及被从外推开的玻璃门不由顿住。 小花闻声立即回头,职业觉悟极高地扬声而喊:“欢迎光临。” 来人眸光扫略而过便朝着吧台走来,小花迎上前询问:“先生,想要喝点什么吗?” 视线只从小花身上淡扫而过,便定在了我身上,“不给我推荐一下?”小花看看对方又再来看看我,一脸吃瓜群众的表情。 暗叹了口气,我从吧台里起身,浅声而询:“不是说下班后过来的吗?” 肖东会来还是感到意外的,以为昨天不过是撞上了寒暄两句。毕竟当初……我敛转思绪,不提当初了,眼下他来了我自是得亲自招待了。 调的是柠檬蓝山,杯子推过去后肖东看了眼就蹙起眉头来,“没有咖啡的吗?” “你先尝一下呢。” 肖东闻言端起了杯子,在唇边轻抿一口后抬眸,眼中有疑惑:“蓝山?” “你不是最喜欢喝蓝山吗?” “但是这不是咖啡。” 我浅笑了下,将余下的饮料倒进自己杯子后也抿了一口,然后道:“我们喝茶不过是为了满足味蕾的需求,不是咖啡,有咖啡的味也可以。” 肖东沉默了片刻,淡声而问:“你认为咖啡只是味?” 见我不作声他摇了摇头,径自又道:“你错了,咖啡不是味,而是一种瘾,是一种喝上了就难戒的瘾。味道可以模仿,但是少了咖啡·因,就不是咖啡了。” 我能明白对于一个常年喝咖啡且每天都不断的人,不是那么容易接受咖啡变成了饮品。但我还是要表达自己的观点:“瘾字头上是病,可见它是不好的。另外,除了味其实不过是心念罢了,既然味已经能替代了,为什么不把心瘾戒掉呢?” 肖东失笑,“小如,现在你改当哲学家了。” 我也笑了起来。 因时间而拉长的距离感,似乎随着这相视一笑而缩短了。 177.别来无恙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肖东问我为何会起念开这么一间饮品店,我目光流转而过熟悉的空间,笑着应说当初认为干这个很轻松,喝喝茶磨磨晨光一天就过去了,电视上这么演的,里也这么写的,可等真的开了店后才发现那都是假的。 一个店的经营不是光有一颗文艺的心就能维持的,它需要合理的完善与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光是想推荐词我都绞尽了脑汁。顾客第一口可能会喜欢这个味,但如果每天来都是一样的口味,这个喜欢的度便会慢慢减弱,最后便也失去了。 所以人其实是最健忘的动物,第一口的好不足以支撑坚持到底;人也是最懒惰的动物,如果真的把人留住了,就不太想挪脚换窝。 肖东听我说着这些生意经但笑不语,目光浏览墙上的字画,微感疑惑地问:“你这店究竟属于什么风格?我见过很西式的,也有文艺和优雅的,可你这西式不是西式,中国风也不算,墙上挂了油画,却又配了古诗。” 旁边突的传来噗哧而笑,是小花在那偷听来着。见肖东转眸看过去时,她咳了咳忍着笑说:“我们老板娘可不这么认为,她当时是这么说的:油画的内涵在于色,而古诗的内涵在于韵,我们店饮品的内涵又在于味,三样加在一起便显得高端了。” 有这么拆自己老板台的员工吗?我很是无语地瞪小花。 小花冲我挤了挤眼,假装转身去迎接推门进来的顾客去了。回转眸对上肖东带了兴味的视线,他调侃:“你这老板当得好像没有威信哦。” 耸耸肩,一脸无奈,谁让我请了个喜欢贫嘴的小丫头呢。 “我的茶什么时候兑现啊?是不是得把余下那七十杯的钱给付了才行?” 突然插话进来的身影到跟前了我才留意到,只见他双手往吧台上一搁,身体略向前倾地目光锁定着我,并没察觉到身旁肖东敛转的视线。 从肖东当真会来店里做客时我就想到会有可能发生眼前这一状况,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也没想好要怎么应对。等肖东再回看我时眼神已经变得复杂,甚至多了肃沉。 只得丢下两字“等着”,就转身去调制饮品,借以避转开那两道目光。 但一杯饮品的时间最多三分钟就完了,等我把杯子推过去时听见他问:“是什么口味?” “雪龙拿铁。” 他喝了一口,评价了道:“不是我嘴巴叼,确实是那小哥做的没你的味道讲究。” “不知周所现在在哪高就?” 肖东沉冷的语调使我心头一顿,下意识地抬眸去看他的表情,但见他浑然无觉刚才有人在跟他说话,只端着杯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见我看他了,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又再抽出卡递过来,“拿去赶紧给我刷了,免得回头你又反悔说不做。反正我在这预定的都要是你泡的茶,别人泡的我不爱喝。” 这时肖东的手机响了,也终于引起身旁的他的注意,不过只是打量了一眼。等肖东接完电话我顺势而问:“是不是有公事要忙?”肖东自是能听出我的话意,眸内情绪变淡了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禁感到无奈,我总不能明着对肖东下逐客令吧。 一问一答间,又将某人的注意拉了回去,他将肖东上下打量的同时,肖东也在盯着他看。最后是肖东先打破了沉默:“周所,别来无恙。” “周所?”黑眸疑光闪过,“你在跟我说话吗?是贾如的朋友?” 到这时候我也就不作声了,任由事态发展吧。 而肖东在沉凝了数秒后忽而失笑了下,然后才缓缓开口:“看来周所还是这么健忘。”眸光掠转,视线定在侧面那白墙上,“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小如,这就是你要的吗?” 心头一震,肖东竟看出我这店名的意思了! 肖东再目光敛转向我时,里头多了失望,一如当年我把辞职书递给他绝然转身时。 最终他没有再说什么,调转身走出了门。 而他那杯柠檬蓝山依旧是满的,也凉了,从头至尾他就只喝了第一口,后面再没动过。 从怔忡中回神,撞上周瑜探究的目光,“怎么那人认识我?” 我摇摇头,“他认错人了。”不想他再继续追问下去,扯开了话题:“你每天都这么闲的吗?不用工作的。” “当然不,有项目正在洽谈中。” “那怎么还三天两头往我这边跑的?” 却听他回道:“因为你就是我的项目啊。” 听他这暧昧不明的话我心漏跳了一拍,但旋即反应过来他所指什么,顿时心头添了一丝烦躁,“我已经说过了,对你提议的加盟一事不敢兴趣,全A市开饮品店的不止我一家,为什么你不去找别家?” “但我找遍全A市也没你这家适合我想要的风格。” 他在说这句话时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不像这两天给人的感觉,多了从容与势在必得。 其实我早已经意识到了,他的性格或许还有着从前的影子,实际上有了很大的改变。首先令我感到困惑的是——“你打算从商?” “不是打算,是正在做。实话给你说了吧,之前我说是杨静想加盟你的店,实际上是我有意要跟你合作,我打算在A市做一个比较多元化的书吧,格局开放式,有阅读区,有商品区,也有饮品区,还有儿童区。目前这个项目已经在启动了。” “那你为什么要说成杨静找我合作呢?” “饮料这东西不是你们女人喜欢嘛,我以为由她的名义来跟你谈合作会比较容易些。” 他不知道,事实上是相反。 顿了片刻我问:“为什么不弄咖啡店呢?你那个书吧模式不是应该咖啡更适合吗?” “起初我也是想引入咖啡元素,但一来市场的需求可能对这一块饱和了,二来我并不喜欢咖啡这种没营养的东西,本身既然是多元化的格局,那自然要找有新意的元素成为特色。” 我看着他,这种侃侃而谈规划布局的样子是我陌生的,留存在脑海中的都是他正义感的一面,是遇见不平事会愤怒,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正直一面。 很难把他与那种老谋深算的商人放在一起去看待,甚至我一直以为他不合适当一名商人,警察才是最能诠释他性格的职业与角色。 “为什么盯着我看?”他问。 我别扭地转开视线,安静了两秒,又听见他劝道:“其实你不用急着回绝我的提议,等晚些看过四维空间场景布局后再做决定也不迟,或许你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拿来看吧。” “啊?”他一时怔愣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有四维空间的布局吗?现在让我看一下。” 立时那双黑眸闪过精光,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问:“有没有闲置的电脑?可联网的。” 我静了一瞬,“跟我来吧。” 从吧台里出来,带了他进到休息室,把搁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从包里拿出来给他。 只见他坐进椅子后就眼神专注地操作起来,本以为是要让谁给他传输文件,却见他打开了某个网页,上下搜览,点开一个文件。 画面放大后,他便让开电脑前的视角,让我能够看得清晰完整。 以四维空间动画的方式来呈现整个楼层的布局,是很能抓住人眼球的,仿佛当真置身在这样的一个场景里,走到哪就有相对应的项目呈现。 老实说,最吸引我的不是饮品区的格调,而是就设立在旁边的儿童区。 有了米粒后我会比较多的关注这一块,即便是去外面吃饭,也会尽量找有儿童游乐设施的餐厅。看完整个布局后,我直接询问:“这是网上找的吗?实际操作会不会有困难?” 但见他摇头道:“不是网上的,这是我家老二设计的,实际操作不用担心,这个模式已经在国外开启了,得到的反响非常好。饮品区就如你说的是做的咖啡,你知道的,老外对咖啡都情有独钟。不过既然我回来中国搞,不想带入太多的西方元素,想更具中国风。” 我凝了凝眸,假装随口而问:“你还有兄弟?” 他笑应:“我有两个兄弟,我在家排行老三。这项目就是我跟我家老二一起做的,他有设计与创意,我有执行力,有机会合作的话回头我把我家老二介绍给你认识。” 周亮在设计上面的天赋我早有领略,只是意外他会正经起来和周瑜一起弄这东西。但如此规模的格局可不像我这个小饮品店,尤其是开在市中心的商业区,其投入就不是小数目了。 虽然知道大概率是周念投的钱,但还是问了句:“资金方面呢?” 这时他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胸有成竹而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既然准备搞肯定资金会到位,不然我跟你谈这些不是在浪费时间嘛。如何,现在有没兴趣跟我合作了?” 许是看我态度表现得不再像之前那样决然,再问时那眼神中多了笃定。 178.杨静迷踪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但听我漫不经心地回说“考虑一下”,他顿时垮了表情,“怎么还要考虑?你只要点头就行啊,又不需要你投入什么,不但不会要你出一分钱,我还给你出加盟费呢。” 我面无表情而回:“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不会凭空掉馅饼,事关决策我当然要多加考察了再做决定。” 他看我的眼神多了怪异,“你不相信我?” 挑起眉,直视着他问:“你凭什么让我相信?” 黑眸中闪过恼意,随之烦躁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说考虑就考虑吧,不要又跟我说什么素昧平生。”说着又狠狠瞪我,“贾如,你是我见过最难缠的女人。” 难缠……嘴角微弯,他用了一个与我对他评价相同的形容。 低敛了眸口中轻哼出声,懒得去反驳他。 之后连续几日,他都在午后过来店里,每次都问我有没考虑好,每次都像是耐心磨尽了暴走而离,可在第二天又准时过来报道。 他把店里每种口味的饮品都点了个遍,指定要由我来做。这一举动引起明仔很大的反弹,觉得是对他职业生涯的否定,所以每次周瑜过来明仔都没好脸色。 小花却相反,看见周瑜来格外殷情,跑前跑后了端茶递水,拿她的话说服务帅哥心情好。 另外小花心情好的原因是这几日她既清闲,店里生意还好,因为外卖变多了。如果只是外卖的话,那她就免去了店内招呼客人的功夫,帮着明仔打包饮品即可。 这天下午刚忙完一个十几杯的大单后,小花笑眯眯地跟我唠嗑。 “老板娘,你说是不是法院哪位领导来咱店光顾过,觉得咱的招牌饮品不错,给做了免费宣传啊。不然怎么能天天都点这么多杯的呢?” 我没应,明仔先反驳了:“你又知道一定是法院了?” 小花:“那是当然,前天我就去那地址踩过点了,确定无误就是法院。” 在旁听着他俩的对话,实在忍不住眼角的抽搐,小花是有多闲还跑去踩点的? 不敢说肯定,但大概率法院的单是肖东下的。自那天来后,便没再见他出现过,但也是从那天起就每天都有法院的外卖订单,还是大数目的。生意闲淡的时候做这种单最轻松,没有客人等在旁边催,按部就班做好后等外卖小哥取走便完事了。 近来我有特意在网上了解过书吧的经营模式,发现他提出的方案其实在一些大城市已经出来了,现在书局再不是以前“新华书店”那种纯看书的模式,更多的是轻休闲。多以饮品与看书结合,但加入商品元素和儿童版块的还不多。 其实那天松口让他把设计方案给我看时,就有心跟他合作了。说要考虑,只不过是不想太快给他答复,也想掂量他对这事的诚意。 耳边突然传来小花的嘀咕:“今儿周哥是不来了吗?” 目光不禁往门处飘了眼,快四点了,马上要去接米粒放学了。再过五分钟,我便动身离了店往学校走,走到一半就接到小花的来电。 “喂,老板娘,那位杨小姐来咱店了,说要找你。” 杨静?她怎么过来了?心头难免晃过那人身影。 踌躇了下让小花跟她说在店里等我一会,这边接完米粒了再回去。但来到米粒学校,老师突然说临时要开个会,虽然着急也只得进了教室坐下来,老师讲了一些孩子在学校的表现,又提出六一儿童节有个亲子欢庆活动,希望家长能够参加。 等到从学校出来已经比往常要晚了半小时,再带着米粒回到店内都过五点了。 进门便环视了一圈,走到吧台边问正在打包的小花,她怔了怔,朝着堂内角落的位置扭头而看,“之前在那等的啊,什么时候走了呢?” 既然走了我也没再去管,领了米粒到休息室内做作业。今天是周五,晚些老妈会过来接米粒,平日上课便我自己带孩子,到周末就把孩子送她那。主要也是因为一到周末,店内生意就比往常要好,怕忙起来兼顾不了米粒。 老妈过来前先打了电话,还特地带了餐过来。可我没想老妈会跟他前后脚进店,当时老妈正准备喂米粒吃饭,米粒突然喊了声:“叔叔!” 引得我跟老妈同时转身,目光凝定时心中不禁一顿,他怎么现在过来了? 身边传来老妈的抽气声,不用扭头也能臆想到此时老妈有多震惊。 但他走过来便是问:“杨静是不是来过?”我蹙了眉,眸光变冷下来。如果不是老妈在这边,或许我会理性地跟他交流关于杨静的事,但是当着老妈的面,我做不到。 他似乎也察觉到我的不快了,却不知原因,“怎么了?” 我没理会他,转过头对老妈提议:“妈,我这边有些事要处理,要不你先带米粒回去?” 老妈终于将震惊的眸光从他身上移转,看向我时却变得很复杂,“小如,你为什么……” “妈。”我重喊了一声,与她目光交汇沉定。 看见那双眸子隐隐浮出痛色与难过,最终叹了口气道:“你的事自个拿主意吧,我不来管你。米粒我先带走了,你今晚回不回来住记得都打个电话,免得我操心。” 我轻应了声后老妈便弯腰抱起米粒,正要转身而走,却听周瑜突然开口:“抱歉阿姨,刚心急找贾如问事,没留意到您,多有冒昧。” 老妈怔了怔,看他的目光微微失神,转而便冷下脸来道:“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丢下这句后老妈就抱着米粒走了,留下一脸莫名的他。 “杨静是不是来过?”他又重复刚才的问题,且随即作出解释:“之前我不是跟你说那项目吗,招商工作是由她负责的,今天她突然撂担子给我发短信说把商户的联系方式拿过来给你了,让我问你拿。” 商户的联系方式?我人都没见着她啊,怎么会有那东西? 具体情况得问小花,当时是她接待的人。把小花叫过来一问,竟得知杨静留了一张纸条在吧台,她一忙把这事给忘了。纸条就磕在吧台电脑键盘的下面,展开而看,上面列了七八个手机号码,姓名、经营哪类商品,都做好了备注,字迹清秀。 杨静突然闹这么一出,实在是匪夷所思,想不通她的用意是什么。 突听旁边周瑜打通了她的电话:“阿静,你到底搞什么鬼?”也不知电话里头说了什么,他的眉宇倏然蹙紧,过了一会才应:“好吧,我自己想办法。” 放下手机他便告诉我了:“杨静回英国去了。她祖母突然病重,必须立刻赶回去,可能之前我的手机信号不良,她打不通电话就只得给我留了信息,又把商户的资料放在你这。” 事情确实很出人意料,但我仍然感到奇怪:“为何要把资料留我这呢?” “可能是知道我每天都会过来吧。” 解释很合理,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事关杨静,我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便不再多问。 “你考虑好了吗?” 当他又旧事重提时我略一蹙眉就应问:“具体要怎么操作?” 他闻言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我,“你这是同意了?” “是你说不管如何我都没半点损失,还能等着拿钱。” “这是一定,我向你保证。” 就此与他合作敲定。 其实原本只是加盟的话,我只需在他支付约定的加盟费后将配茶的秘方相告便可。但他俨然把加盟与合作的概念给混淆了,合作敲定的第二天就搬来了一台台式电脑放在休息室。 当时我看着他在那捣腾没说什么,可见他人进去后就没再出来。等我走进休息室,竟发现他躺在给米粒午休的床上睡着了……我不禁无语,他倒是真的心大啊,把我这休息室当成什么地方了?走过去看见电脑屏幕下方有光闪烁,心念一动碰触了下鼠标,屏幕亮了起来。 目光流转间我感到有些意外,竟没想他会如此细致地做计划书。如果说周亮设计的那思维空间动图很令人动容,那么看见他逐条逐列的分析规划我便更感惊异了。 这人以前向来性子急躁,脾气说来就来,但去得也快。很难以让人相信他会有一日坐在电脑前打着字,写这些规划书。 凝眸细看,越往下看就越觉惊疑,别的不说,在关于儿童版块的规划上他的想法竟然与我异曲同工有相似的想法。甚至可以说,他对这一块最认真,具体到对每一块区域的布置都列有几种方案。下意识地回眸而瞥,却对上那道迷蒙的视线,怔了一怔,他醒了? 179.你似乎对我不一样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再细看,那黑眸分明似醒非醒,像染了一层薄雾。 过了片刻,又慢慢闭上了眼。 看他额角有一处黑的,可能是在组装电脑时抹上的,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擦拭,但指尖刚碰到他的额头就被他一把抓住。只见他眼睛还闭着,却缓缓开口了:“偷看了我的计划书,这可是窃取商业机密。” 商业机密?有这么大咧咧的搁在人前的?而且……“你是不是忘了这是谁的地盘了?” 手被拽了下,就见他从床上翻身坐起,黑亮的眸笑看过来,“跟你开玩笑呢,有必要跟我这么计较嘛。怎么样,我的计划书做得如何?” 我先抽出了手,目光划过电脑屏幕,不作评价先问:“这些怎么是你在做?” “不是我做那谁来做?” 听他反问我状似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杨静没帮你做吗?” “阿静?她可没这耐心。” 不知是否我多心,听他的说话语气感觉像含着一丝宠溺,忽而心生烦躁想要离开,却被他的话留住了脚步:“帮我参谋下儿童版块的方案呢,我列了几条,又觉得都不是太好。你是孩子的妈妈,应该比我更熟悉孩子喜欢什么。” 我默了一下,反口而问:“你是打算把这一块重点规划?” “是,也不是。现在消费群体自然是成人,年轻人喜欢休闲模式,饮品与小商品会成为主流消费群体;不过我更看重儿童这一块,父母带了孩子过来若没有一个很好的安置点,即便是有心坐下来也没办法安心,至多是走马观花涂个新鲜罢了。” “所以你打算在那片区域做儿童游乐设施?” “没错,效仿国外托儿的方式,经过严格的管理,让家长们也能静下心来休闲话聊。” 他看我沉默,不禁询问:“你是不是有别的意见?” 将目光从电脑上敛转而对视上他的眼睛,缓缓道出自己的看法:“你所规划的只是针对小龄儿童,且将重点还是放在了成人群体上。我的看法是,将所有的重点都放在儿童上面。” 他的眼中闪过困扰:“为什么?孩子并没有消费能力啊。” “孩子没有,但孩子的父母有啊。我的建议是不光要针对小龄儿童,还要对大龄儿童有所措施。如今对孩子的教育概念早已普及,天下父母心,没有不为孩子好的。如果有一个环境能让自己孩子可以安心学习,而这个环境对父母来说也相对轻松的话,相信没有哪个父母会对它排斥。” 听完我所言,他凝眉沉思了片刻后抬头看着我:“你讲得挺有道理的,那不如这一块的规划你来做吧。”我想也没想就拒绝:“我不做。” “别急着拒绝,我就是这么个建议。既然你我已经约定了合作,那便是合伙人了,我这要是因规划不善而导致经营不好,不也得拖累你。” 我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好像我们谈的是加盟,不是合作吧。既然是加盟,就拿你之前的话说只需等着收钱,你经营好不好跟我何干,又何来拖累之说?” 黑眸闪了闪,他撇撇嘴说:“你怎么这么计较字眼的,加盟也是合作的一种啊。” “是合作,但两者是有区别的。”我当初可是读法律的,对经济案纠纷最在行,又怎可能被他给牵着鼻子走。看他表情讪讪,不禁疑问出声:“你做这项目难道就没有人手的?全靠你一个人在做?你二哥呢?” “谁说我没人手的?我当然有个智囊团在操作,不过事关这计划当然要亲力亲为了。” 我疑窦地看着他,“那天在机场撞见你不是刚从国外回来吗?你哪来的智囊团?” 没料他道:“谁说我那天是从国外回来的?我已经回国半年多了啊,那天是从别处出差回A市,刚好撞见米粒那事。当时我还……”他敛眸看了我一眼后缩回了后面的话,是想说当时他还对我有成见吧,没想到今天居然达成了合作。 不过听见他说半年前就回国了,心中不免惊异。 意思是他回来A市的时间已经长达半年,那他这半年……住在哪里? “自然是住在我公寓啊。” 听着他的回答我眸光有些微的失怔,口中忍不住轻问:“你的公寓在哪边?” 等了片刻不见他有所应,抬起眸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在看,蹙了蹙眉,忽然心生慌乱起来,转身便往外要走。却在走到门边时听见他在身后轻道了句:“贾如,你似乎对我不一样了。” 心上一顿,拉开门快步走出休息室时顿觉有几分狼狈。 一直走至店外,我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太阳,心绪才慢慢平静下来了。 你可知,我对你,从来都不一样。 最终我还是做了一份关于儿童版块的企划书,熬夜做的。 说起来我做过与法律有关的文案很多,这还是第一次做商业类的企划案,实在是既劳心又劳力。看着电脑上做好的文案,脑中闪过若项目完成后的场景,其中某一道孩童的身影是米粒的。没错,我所有方案的布划都是以米粒为基点,期望有一日这个书吧落成了,米粒可以在里面开心的玩也可以喜欢上看书。 米粒现在就是不能心定,之所以会让他拼乐高便是为了磨他的心性。但治标不治本,也怕他一直盯着乐高玩有损视力。如果有这么一个地方玩与学结合,从能够定下心来看一个故事到看一本书,便起到了娱教结合的效果。 想起米粒不觉想他了,明天便是周一,我打算下午便过去老妈那把那小子接回来。 但是下午没成行,因为店内又起了纠纷。 说纠纷不算,是卫生检查所接到投诉电话过来查检。据说是有人喝了点单的外卖后腹泻不止,直接向他们部门打了投诉电话。 原本店内还有在点单和坐桌的顾客,一听说饮品可能卫生质检不过关后,立即都退避三舍,转眼之间便都离开了店。食品行业最忌讳的就是出现卫生质检不过关,如果坏名声传出去,那这个招牌便是砸了。经营了三年,还从没出过这种事,我也不信自己精心所做的饮品会在三年之后出现卫生状况。 若这点自持都没有,也就不开这店了。 质检人员过来并不会当场做检查,会抽取原材料和原液回去做进一步的质检,同时也对店内做了卫生查检。我等他们检查完毕准备带着东西离开时,走上前开口:“请问我能与投诉者沟通吗?希望若当真是本店的原因所致,能够对其作出相应的补偿。” “抱歉,我们只负责卫生质检。” 周瑜在这时推门而入,眸光略转间走过来,“怎么了?” 卫生检查员没再多言,直接离开了店。 听我讲完事情经过见他一时无言,我心生烦念而道:“你也看到了,店里因为质检问题而没了客流,乘着你加盟费还没付给我,就取消合作吧。不然你后面还不知道要亏多少钱呢。” “贾如你这是想反悔啊,门都没有。”他听后的反应竟是这般,只见他从包中抽出几张纸来,“加盟合同我都带来了,你看看吧,没问题就立即签字。” 我没伸手去接,淡了声问:“你就不怕我的饮品有问题,到时砸了你那项目的招牌。” “我天天来喝也没出现过问题,质检局的人能查出什么问题来?做食品行业的,被举报投诉是常事,只要问题不是真出现在你这就行了。”他凝眸看过来,眸光沉定,“贾如,别人不信你,我信。” 话不煽情却令我动容,别转开脸避了那目光,却仍觉灼热于我脸上。 我在合同上签字了。在我签好字后他拿起了其中一份上下浏览而过,转眸看过来时嘴角咧开笑得灿烂而道:“贾如,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合伙人了,你可不能再撒手不管了。” 我眯了眯眼,立即反应过来他意思,低头再去细看合同条约,竟发现他玩了个文字游戏,将饮品那块条约放在瞩目位置,也有加盟约定,但是我会以合伙人的身份与他共同完成这项目。但凡我细读条款,都不难发现里头的文章,这些文字陷阱对曾经是律师的我根本糊弄不了,可或许店里出事又受他影响而心绪烦躁吧,刚只粗略扫了下便在合同上签字了。 怔忡而想,是否这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也是对他信任? 180.为了米粒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看着那笑容,即使被设计了我竟也生不出恼意来。“跟我来。”丢下一句便扭身往休息室走,听见身后脚步紧随。早上将做好的企划案保存在邮箱里了,点开后便任由他看了。 首先见他眼中闪过惊异,后面便专注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抬起眸来时眼中精光奕奕,“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我面上表现得比较云淡风轻:“昨晚上。” 顿见他那嘴角半扬而起,眼带笑意了道:“贾如你就口是心非吧,实际上你早就想跟我合作了是不?不然怎么会熬夜把这方案做出来呢,我就说看着你怎么都有黑眼圈了。” 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差点没缓过来,“谁口是心非了?我做这儿童版块的方案是看重它存在的意义,希望能把孩子娱乐与教育结合起来。” “行啊,反正你这边也空下来了,不如现在过去现场看看吧。” 我会被他说动,只能当作是——既木已成舟,就只好跟着舟走了。 如果是他已经回来了半年多,那项目不再是初萌状态便合理了。场地是在市中心的商场高楼,那是重新改建起来的,他将十楼的整个楼层给弄下来了,而这十楼的空间高度是拔高了的,于是做了复式两层的设计,目前基本格局已经初具形态。 纸上谈兵永远没有实景在眼前来得震撼,我看到现场规模首先是惊愕的,其次在我眼中,前面的那个男人连背影都带了傲娇,像把战绩故意炫耀给我看,神情举止里都含了得意。 不去理会他那点矫情,暗暗观察四下正在忙碌的人,其中有部分是装修工人,但也有几个不像,听见他们都唤周瑜为老板,看来这些就是他口中所说的智囊团了。 看过现场后我建议他把儿童区域就做在电梯口,位置醒目,不过不是娱乐区,而是儿童学习区,分成大龄与小龄儿童两片区域。 至于饮品区我是觉得放在角落就行了,但他却摇头而道:“不行,既然你的饮品如此特别,我要它哪怕来的人不看书也不肯错过喝一杯。而且我打算这个书吧名就起你的‘巴山夜雨’,这名字很符合整个空间的构造。” 我猛然回转过头凝目看他,心中吃惊,他说要把这个书吧起名叫‘巴山夜雨’? 突觉胸口有股热流上涌,脱口而问:“你可知巴山夜雨是什么意思?” 黑眸敛转过来,带着莫名,“这不是得问你吗?名字可是你起的。只要你同意,我便拿这个名字先打广告做宣传了,顺带地也可以带动你那边店里的生意。” 静默相对里心头略过涩然。失望吗?不算是,就是感觉有些空落。 他见我不作声,径自而道:“你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回头我再找人设计一个LOGO,广告动画再做出来便可推广了。你如果有什么好的创意也可以提出来。” 我眉眼上挑,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做广告设计的。” 他皮皮地笑道:“你一开饮品店的老板娘不也会做企划案嘛。” 直接扭头而走,跟他耍嘴皮子简直是浪费时间。来到电梯前便被他从后面给追上了,两人并肩而站等电梯上来,许是上下的人太多,电梯运行十分缓慢。 “巴山夜雨来自李商隐的一首诗,叫夜雨寄内。如果你明天能把这首诗的意思告诉我,我便同意你用它来做书吧的名字,不然我会告你侵权。” “啊?”他惊愕地转头瞪我。 同时电梯门开,里头满满一电梯的人,我抬脚迈进站在门边,已是再站不进人。于是看着门被阖上时,一脸惊异表情的那人也被关在了外面。 到了楼下我没等他,出门便打了车往老妈那边去。没有意外的,他打来了电话问我怎么不见人影了,我直接回说没道理要向他报备行程就挂断了手机。 可以想见那人拿着手机错愕的表情,这才觉心头的烦闷消了些。 过去老妈那逃不过一场审问,早有心理准备了。吃晚饭时老妈因为魏叔叔在场忍着什么都没说,等晚饭过后便把我叫去厨房间洗碗,直接便问我是怎么回事。 我将小长假他们出发后发生的事简单陈述了一遍,老妈听完的第一反应是惊骇。米粒是她的心头宝,若是那天当真被人拐走的话,后果是惨痛的。事实上这事我想一次就觉后怕一次,但凡那天不是周瑜及时抓住那人贩子,我会将自己恨到死。 因着米粒这事的冲击,老妈原本激愤的情绪也都消停了,又听后面店里发生纠纷也是在他们旅行期间,不由懊恼到跺脚说早知道就不跟老魏去旅行了。 我环了她肩膀细声劝说,谁也不知道能发生这些事,只要不事关米粒的我都能从容以对。 老妈忧虑地问我有什么打算?我想了好一会才回答她。 为了米粒。 最终老妈对我叹气没再说什么,这一关算是过了。 晚些我带米粒回到家,看见手机上有他发来的短信——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心中悠悠恍恍,不知他将这首诗发过来是明白了其中的涵义,还是不过是找来了诗句而已。告诉老妈说是为了米粒,可老妈又何尝不清楚我在自欺欺人,不过是不点穿我罢了。 第二天是周一,我刚送完米粒就去了店里,因着昨天的事加上周一上午基本属于空档期,我便给小花与明仔放了假,自己去店里搞一下卫生工作。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来了不速之客。 当时我正在吧台后清点昨天的营业额,只觉眼前人影闪过,便有人冲到了吧台前低喝要找老板。我看了看来人,有男有女两三人,冲过来的男人面上有怒色。 在我道出自己便是老板后,男人就怒拍了吧台说他妻儿喝了我这边外卖的饮料在家上吐下泻,要我今天必须给个说法,否则就要告我。 立即恍然,他便是那上卫生局投诉我的顾客。本就想跟此人联系了解具体情况的,无奈无处可循,没想隔日便主动上门来了。 我理性地让他把事情经过讲述下,具体是什么时候点的单,是堂内购买还是外卖点单。 但对方却似乎无意要与我和解,一口咬定是喝了我的饮料导致他老婆与孩子上吐下泻,如今两人都住院了,意为不但要我支付医药费还要作出相应的赔偿。 对纠纷我素来不怕,本身我以前就是解决纠纷的人。既然对方说我如果不做出相应赔偿就要走法律程序,那便走吧,该什么程序就按什么程序来。 男人见我是此态度,虽怒不可竭,但也没到要动手打人的地步。只恼怒地扭头对身后的人说:“小文,你来跟她说。” 这时我的目光才移转到他身后的两人,那是一男一女,男的很年轻,一直在四下打量我这店;而女的,我的视线定了定,循疑而问:“小周?” 微感惊讶那站在后面留了利落的一头短发,身穿黑色西装与短裙的女人竟是以前的同事小周。她的名字叫周文,因为年龄比我小,所以一直喊她小周。 小周走至吧台前对我微笑着招呼:“贾律师,没想到会在这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小周竟然是投诉者请来的律师,或者准确地说是妹妹。 投诉者也姓周,叫周兵,是小周的堂兄。 在小周的劝说下,她堂兄与另外那个年轻小伙先离开了,然后才与我坐下来。 “贾律师,原来这家饮品店是你开的。” 这是小周坐下来后与我说的第一句话,显然话中有话。 我淡笑了下开口:“我早就不是律师了,直接唤我名字就好。是不是近段时间你们那边常点我这的饮品喝?” 小周点头:“是啊,是有次东哥先点了次单请同事们喝茶,大家都觉得味道不错,于是东哥就让我每天都点,算作下午茶。” 是肖东点的单我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小周对肖东的称呼。而且感觉小周在提到肖东时语气里似乎含了亲昵,我没想询问,也不适合询问。 小周在顿了顿后终于说到了正题:“我堂哥这边出事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是我给堂嫂推荐了你店的茶然后才点单的,没想竟会出这种事。贾……如姐,我能冒昧地问一下你这边有卫生许可证吗?” 明白小周走的是正常审查程序,但是有些事还是有必要先问清楚:“你堂哥是已经在法院正式立案了吗?”却见小周摇头:“还没有,这次我只是陪堂哥过来看看,之前也没想到老板是贾如姐你。”言外之意我懂,如果不是我,那她便会有所操作。 至于流程,若不是深谙司法程序的我,谁又懂呢? 181.哪里来的涩味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也不点穿,只顿了片刻后道:“我的店已经经营了三年有余,开店之初便该有的手续都办妥的,既然是做餐饮类,没卫生许可证肯定开不起来。” 小周微笑着点头道:“也是。我堂哥那人爱妻如命,见堂嫂进医院就急了,主要还有我那小侄子吃不消这样上吐下泻,所以这事有些难办。” 听完她这话我也不禁笑了,坦然而道:“没什么难办的,既然昨天你堂哥已经向卫生局投诉了,卫生局派了人过来取样抽检,等检查结果出来就行。如果在结果出来前后你堂哥仍然执意要告我,那你就按规矩办事走正常程序,该审查的照办便是。” 小周想了想道:“贾如姐,我还是先回去跟东哥商量一下吧,堂哥那我再劝劝。” 在小周出门离开时刚好周瑜推门进来,两人照面周瑜没留意她,她却顿了顿步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数秒后,才出门离开。 周瑜来到跟前时我的视线依旧凝在门外,听见他问:“那是你客人吗?今天上午的生意很清淡啊。”我收回目光,略一沉吟便没瞒他,“是法院的律师,昨天投诉的顾客请了她过来谈判,可能要对我提出诉讼。昨天我便给你机会撤销加盟合作的,你不同意,今天你想反悔就晚了,假如当真闹到打官司的地步,怕是不但这个店暂时没法经营,就连‘巴山夜雨’的牌子也会砸了。” 他挑挑眉:“所以呢?” “所以在你走错第一步后,劝你不要再走错第二步了。” 他气恼地瞪我:“你这是又想反悔了?我可是昨天回去翻查资料,把你出的那首诗给好好研究了一番,今天过来就想给你说那意思来着。” 我静了一瞬,道:“说说看。” “大致意思用白话来说就是:你问我什么时候归来我没确定的日子,此刻巴山的夜雨涨满了秋天的河池;不知何时才能和你一起在西窗下剪烛夜谈,叙说今天的巴山夜雨呢?” 我给以评价:“确实很白话。” 周瑜笑了笑,脸皮很厚地回道:“我这不是尽量能让你听懂嘛,这其实是一首情诗,诗中一对爱人相隔两地,借着那巴山夜雨来倾诉思念之情。了解了你这名字的出处后,更觉得适合咱们这个书吧了,我比较喜欢后两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默默听之,心里边有什么在翻搅,压抑着终归没表现在脸上。 他见我不语,话题又绕回到纠纷上而询:“你说那叫什么兵的要告你?” “周兵。”我浅声提醒。 却听他恼道:“我管他叫什么呢,凭什么一口咬定他老婆孩子吃坏肚子就是咱们饮料的问题?他还找了在法院的堂妹一起过来?这是想威吓我们呢?哼,法院的咱也不怕,等我给你找个好律师来辩,不信搞不过他们,回头我还要追究名誉损失。” 我忍不住干咳两声,再次提醒:“周兵要告的是我,不是我们。” 周瑜闻言并没半点尴尬,反而理所当然地道:“你我签订了合作合约,你就是我的合伙人了,自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这的任何损失都与我息息相关,又怎么不是影响我们呢。” 竟找不到话来辩驳他,总之一纸合同签名后,我有种一世英名尽毁的感觉。 不想理会他,转身去配茶为中午档做准备,等我再回身时发现他站在门外打电话。他是侧身而站的,所以隔着玻璃门也能看见他脸上一片沉色。 似乎,他在动怒? 等他打完电话进来时,我把一杯柠檬蓝山推过去。 “给我的?”他问的同时已经端起了杯子,直接省下了我的口舌。 他在尝了一口后就蹙眉,“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黑糖。” “那为什么味道这么涩?” 涩?怎么可能?加黑糖至多是加了甜度,跟涩有什么关系?他见我不信,把杯子推到我面前而道:“不信你尝。” 我凝了杯中一眼,略一迟疑取过旁边的纸杯,在倒时吧台外的人哼出了声:“就拿我的杯子喝怎么了?有毒啊。”我权当耳旁风吹过无痕,倒了小半杯茶后浅抿了一口,柠檬的酸、蓝山的苦,还有黑糖的甜,哪里有什么涩味? “你是不是舌头打滑了?哪里来的涩味。” 却见他故作惊讶状,“你没尝出来吗?那为什么你眼神里有酸涩?” 我怔了怔,原来他是在借由传话。我本可以一句话怼回去说他想多了,但目光交汇短瞬,开口却道出了繁杂心绪:“因为刚才那个离开的女律师曾是我的同事。” “你同事?”周瑜眸光一闪便反应过来,“你以前也在法院过?” 听着这问,我才觉心头烦闷其实就真的是涩然,点头,“我以前是律师。”差一点就当了检察官,只是这个梦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所以刚那女的是你同事?” “不然呢?” 他歪着头来看我,“你是在看见她后念起从前风光时,再回看当下落魄觉得酸涩?” 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当下我哪里落魄了?” 他愕了一愕,点头同意:“也是,没到落魄时,哪需要涩呢。那问题就出在那女人身上了,看来是她跑你眼前来添堵勾起了你以前某些往事了吧。” 算是吧。再见小周,她与以前大不同。 那时候她还因资历不够只能当我的助理,连律师都论不上,今天再见她,不单是言行举止里没了以前的稚嫩,就是眉宇间也多了清高傲气。 可能在我离开后肖东对她加以栽培,站在了我曾经的位置,从而便有了自信吧。 不过我倒是也想看看肖东对这件事的态度,自那天后便再没见过他,每天十几二十杯的外卖单却一天不落。换作以前,我必然坚信不疑他会想尽办法为我奔走,但是现在,我不敢妄言揣测了。 只是自那日小周来后,便没了动静。情绪激愤的周兵并没再来店里闹,卫生局那边也没有消息,小周自也没再见。似乎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又好像从没发生过。 可店里的生意却不如从前了,平日闲淡也就罢了,就连双休日也寥寥无几的来了几位常客,可以说客流量只有以前的四分之一。 相比小花与明仔的忧愁,表现得淡定的除了我外还有周瑜。 应该说周瑜见了此情况反而还高兴,说既然店里不忙,就不如随他去书吧那边规划现场。 我想了想便同意了,再到现场发现装修布局的进度十分快,上次来还只是初具雏形,不过隔了几天几乎都已经完成了。最夺目的是那块“巴山夜雨”的牌子,用一块黑檀木所制,四个字是雕刻上去的,旁边还刻了一些花纹,显得很有古风韵味。 我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进驻商户,他摇了摇头道:“先做儿童版块的娱乐区,因为引进的软材游乐设备我怕会有气味,必须先散散味道以保不对孩子造成伤害,而且也要监测其安全性能。再来是把各类书籍引入,也把儿童书籍分类陈展,商户最后进场。” 我听了后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你都规划好了,还找我来作什么?” “当然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啊,你可是我们儿童区域的策划总监。” “……”一头黑线,何时我上升到他的策划总监了? 他冲我笑了下,缓缓而道:“你也别谦让,之前你做的企划案可是连我的智囊团都做不出来的。主要原因就在于他们从商业的角度,而你是从孩子的角度,从而在需求上一定是你的方案最抓人。我原本设定这项目为休闲商业,经过你的建议后决定把它做成娱教同乐模式,这也将会是今后的社会趋势。” 我心中不免触动,凝着他的眼睛忍不住问:“你自己的想法呢?” “什么?”他一愕,没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你有了孩子,你会希望他身处一个什么样的环境?”我顿了顿,又道:“一个项目出来需要不断完善,只是个人的想法一定是片面的,我的方案只代表了我的观念,就像你说你的智囊团提出商业角度,也并非是错误的。如果你想搞好这个项目,要吸取的远远不止是眼下几人的个别需求,而应该是大众需求,包括你自己在内。” 周瑜听后敛了眉眼若有所思。 182.避不开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没去等他回应,转身朝儿童区域走。那边有个人正蹲在角落拿尺测量,我只当是装修工人,看见他边量边后退着没察觉到脚边的一盆白漆,于是出声提醒:“当心脚边。” 没想那人手上一顿,缓缓回过身来,目光相交的一瞬我不禁嘴巴微张了愣住。 绝然没想到这个错以为是工人的人,竟是周亮。 主要是他一身的工装,身上还沾了不少白漆,这形象实在是与我印象中的周亮不符。 虽然早有意料到总会碰面,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转念想又觉也正常,他跟周瑜一起搞的项目,大规划与设计人都是他,又怎可能一直长居国外不回来。 “怎么?看见我是不认识了?”周亮挑了眉质问。 我垂下眸,并没作声。 视线里脚步走近,不快的语声挑起:“连声二哥都不叫?” 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语气清平而道:“记得那天有人对我说:从此天涯互不相欠,不用再联络了。我一直铭记于心不敢忘,这声二哥怕是叫不起。” 只听周亮嗤笑出声,“如果你真铭记于心那就该在撞见老三时当作不认识,何至于现在你又在此处,而老三满心思的都是你?” “是吗?”抬起眸,凝定周亮的眼,“既然你说他满心思的都是我,那为什么……” 我倏然止口,因为周亮的目光划向身后,有脚步声走近。 “老二,你什么时候回国了?”听见周瑜在后纳闷而问。 周亮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回来还需要向你报备吗?” “怎么不需要?你不过是个小设计师,我可是整个大中华区的策划人。” “切,还大中华区,你连小小的A市都没搞定呢。” “A市只不过是一个起步,后面自然会有成绩出来。”跟周亮斗完嘴后,周瑜才转头对我介绍:“贾如,他就是我们家最不着调的老二,别看他穿得像个民工,设计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那空间四维动图就他弄的。” 周亮不满地嚷:“什么叫穿得像民工?老三你这是对职业歧视。而且我既然过来实地考察,穿得像你那么讲究还怎么打进装修工人群体?” 周瑜直接忽略他的叫唤,环住我肩膀便转身,“刚我有个构思,你过来参谋一下。” “诶,老三。”周亮在后喊了声。 身边的人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啊?” “不介绍下这位女士吗?” 周瑜的回答是:“用不着给你介绍,就跟你不搭边。”话落他又想带我向前,不过我先做了个动作——将他环在肩膀上的手拿下来。 他的表情我没来得及看,就听见周亮在后面幸灾乐祸地嘲讽:“说什么跟我不搭边,我看跟你也不搭边哦。”周瑜懊恼地回头:“废话太多了你,给我闭嘴!” 听完周瑜的构想我有些动容,他就刚才那么一会功夫想出来的?还是他早有此念,正好乘着这个时机说出来?踌躇了下,给出中肯意见:“你的设想出发点很好,但是我感觉场地有限,怕是不容易搞出来。” 他听了我的意见蹙眉环看,“如果我把这片区域再扩大,而把书籍空间压缩呢?或者是把商户这片索性不做,全都挪出空间来。” “我不建议。先不说这构思好不好,就你现在的空间布局本身是按照原来的方案做的,现在要再来改的话等于是把前面做的都推翻了,花进去的人力成本岂不是白费?再则就你这构思而言,虽然觉得立意不错,但是首先你要造此类情景教室,再要请老师。这便不是简单的请个护工那么容易了。” 刚周瑜的新想法是在儿童区域做成一个个独立的情景教室,让孩子们可以在里面边玩边学到东西。此类游乐场所我曾在网上有见过,它不再是单纯的海洋球、滑滑梯的那种简单游乐设施,是模拟情景实施教育的一种模式。比如有的房间模拟消防情景,教育孩子发生火灾时该注意的事项,并且也让孩子参与到模拟救火现场去。 老实说作为孩子的家长,我肯定觉得这样的规划比普通玩乐更有意义,只是将它与书吧结合的话,场地是最大的问题。 “我觉得可行。” 突然身边多了一道语声,自然是周亮了。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旁边,且把我们的讨论听了去,待我和周瑜都转眸过去,只见他伸手指了指头顶。 我和周瑜对视了一眼,都没明白周亮的意思。 周亮亲蔑地看我们,嘴上不饶人地怼:“愚昧不堪。”但在我蹙眉不耐烦时,却又开口了:“这不是双层空间吗?之前是设计的复式格局,既然要用到场地了,那就不必这么奢侈以大空间来夺人眼球了,把中间这块空了的二层空间利用起来不就有场地了?这是办法之一,还有一个办法是直接把十一楼也搞下来啊。” 周瑜闻言还当真抬头看向了楼梯,我见状忍不住提醒:“资金呢?” 两兄弟对视,异口同声而道:“找老大。” “……”别人是合起伙来坑外人,他们是坑家人。估计这会儿他们那老大周念要感到鼻子痒打喷嚏了,这样被他两个弟弟惦念。 还是实际点,对周亮发问:“你说的利用这二层空间是如何利用?” 如果能就在当下的场地里把余下空间利用起来,自然是选择其一方案了。不然再去租赁一层商场楼,耗进去的财力就是眼下的双倍。 我没问过周瑜投资这个项目从租场地到装潢到买材料这些的具体储备资金,但能确定数目一定不会小。之前的他不能说是一穷二白,但存款并不多,即便他家里有钱资助,也毕竟不是他自己赚的。 周亮听了我问后耸耸肩回道:“具体要等我设计了之后才能知道的。如果确定想搞,那我就研究下这块,看是不是在空中做个特别的格局设计。” 空中?我的眼睛蓦然一亮,目光转向场地中央,脑中闪过灵感,我问:“有没有可能设计成空中楼阁的模式,从这底下四面搭桥而上?” 周亮闻言就回头凝看于我,足足盯了我有一分钟,突然掉头就走。 周瑜在后喊问:“你干嘛去啊?” “老子不用你管。” 气得周瑜在原地跺脚,不过待周亮走进电梯后,他就敛去了脸上的恼意,笑眯眯地看着我道:“看来老二从你这得了灵感去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很难见到他了,除非他设计完稿了出山。就是我听你提出空中楼阁的设想都不免心动,想立刻看到老二的设计动图了。” 周瑜提出一块吃饭时我没反对,反正就在商场,只要往下走两层便是饮食楼层了。 走进一家西餐店,刚坐下便有服务员过来点单。周瑜要把菜单给我,我摇了摇头起身说去洗手间,他看着点就是。 走进洗手间便是一怔,小周居然正站在洗手台前,她看见我也是不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招呼:“贾如姐这么巧也过来这边吃饭?” 我颔首点头,“与朋友刚好在商场。” “东哥也在外面的,你们坐哪一桌,如果还没开始的话不如并桌一块吃。” 肖东也在?念转间我摇了摇头,“下次吧,我朋友比较喜欢安静。” 小周也没勉强,又寒暄了几句就先出去了。 不至于忧心忡忡,但觉这顿饭怕是吃不安稳。等我从洗手间出来走向座位时,远远就看见空位处多了两道身影,心中轻叹,果然如此。 避不开,就只能面对。 走过去时,几道视线都转向了我。相比之下,我比较淡定,面无表情地走至周瑜的旁边坐下,这才抬起眸对上肖东的视线。 是肖东先开了口:“小文说在洗手间碰见你了,既然在一家餐厅就一块吃个饭吧。” 小文?我看了眼他身边的小周,浅勾了下嘴角。 这时余光里的周瑜反常沉默,甚至连目光都没往对面坐的人身上去。 我浅笑了下道:“好久没与学长一块吃饭了,你们点餐了吗?” 小周先回了话:“已经点了,东哥喜欢吃六分熟的牛排,我觉得那过于生了而且有些腥,所以我点的是七分熟的牛排。贾如姐你们呢?” 服务员刚好上前,微笑着对我们道:“有两份鱼排已经做好了,请问是哪两位的?” “我们的。”周瑜突然扬声,引得对面两道目光敛转。 等服务员把鱼排呈上后,周瑜才缓声而道:“这家满星阁的招牌不是牛排,而是它的石斑鱼排,用不着选什么几分熟,只需细细品味就行了。” 小周在他话落后脸上神色就僵住了,无疑他这话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183.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肖东倒没怎么神色有变,只淡声开口:“既然周所这么推荐这道鱼排,那就也点上一份尝尝吧。”他还当真叫来了服务员,但点的却是一份鱼排。 我看见小周顿时脸上挂不住了,在服务员转身要走时她连忙喊:“诶,服务员,也给我来一份鱼排呢。”然后又对我们道:“你们都这么推崇鱼排,我怎么能不也尝尝呢。” 之后谁都没再开口,气氛有些微妙,直到服务员先将肖东与小周的牛排送上来才有所缓和。小周提的议:“既然都点了鱼排,这牛排不如大家分了吃吧。” 可话出来却没人响应,她只得扭头又去征询肖东的意见:“东哥,你觉得呢?” 这时我身边传出一声嗤笑,来自周瑜,他道:“刚都说了牛排不行,何苦还要遭罪尝呢。不好意思,无论是六分熟还是七分熟,都不太适合我跟贾如的口味。” 小周要张口辩驳,却被肖东轻喝住:“好了,小文。”目光从我脸上扫过后转向了周瑜,“周所,你问都没问小如一声又怎知她不喜欢吃牛排?” 周瑜眉眼上挑,“周所?几次听你这么称呼我,是我们以前认识吗?敢问,这周所的称呼从何而来,所是哪个所呢?” 我心中一噔,知道这场面总会来的,也没太大的惊异,默着声坐看势态如何发展吧。 肖东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那张脸上看不出半分毫无异样的表情,口中却道:“周所可能贵人多忘事,以前你是和平街派出所的所长,上次在小如的店里就问你如今在哪高就,不知是调派去了省里还是别市?” 我侧眸看去,不见周瑜有惊色或有其它情绪,只淡声而回:“现今我从商。” 肖东蹙眉,眼中闪过质疑,“从商?” 周瑜:“A市商机无限,一抬头便能撞见。以后就不用称呼我周所了,唤声周总也行。” 对座的两人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却明白,而且他这态度可谓是嚣张。 周总?有自己给自己封“总”的吗?到目前为止,没有具体的公司,就看见两三个所谓的“智囊团”还有周亮而已。至于他说抬头便能撞见商机,指的自然是他那正在动工的项目。 这时小周突然笑着插话进来:“贾如姐,周所说从商不会是与你一块经营那家饮品店吧,那应该称呼周老板才是,怎么是周总呢?” 我低头用刀叉叉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只当没听见小周对肖东的维护之意。 本以为周瑜会否定了反驳,没料他耸耸肩应声而道:“称呼一声周老板也行,好了,我家老板娘饿了,不聊那些俗事了。” 原本到喉咙口的一块鱼肉倏然被卡住,眼角也忍不住抽搐。吃着东西也能有坑突然降临到头上来,什么“我家老板娘”,这人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干咳了两声后吞咽下鱼肉,琢磨着问:“学长,小周应该与你提过我店里的事了吧,你如何看?”本是转移话题,却没料对面的小周面色顿然一变,而肖东也眼中露出讶异:“你店里什么事?”在我开口前小周抢先而道:“贾如姐,你那件事我堂兄后面没再提,我便也就没与东哥说起,或许堂兄就此算了。” “什么事?”肖东沉问。 他是看着我问的,不过我没答,径自端起桌上的茶杯给面前的茶杯缓缓注入茶水。 我不答,自有人会说,比如小周。在我执起茶杯时听见她道:“东哥,是这样的:前阵子我堂兄突然来找我,说你常点的那家饮品店的饮品有问题,害得堂嫂与我那小侄子都上吐下泻住进了医院,等我陪着一同过去了才知道原来店是贾如姐开的。” 肖东沉吟数秒,问出事情关键:“你堂兄在法院立案了?我为什么没看到相关资料?” 小周摇头:“堂兄还没立案,依照流程还得等卫生局那边做出相关检测报告,若报告审查确有问题,而……”她顿了顿,目光向我看了一眼后才又道:“假若堂兄与贾如姐没能私下和解,堂兄执意要告的话才会在法院立案。” “这事以后我跟进吧,卫生局那边我会打电话过去。” “可是……”小周想分辨,但被肖东阻断了话:“事情就这么定了,先吃东西吧。” 小周咽下了嘴边的话,之后再没开口。不过那盘后上的鱼排她没吃完就用纸巾擦了嘴,抿唇浅笑了道:“实在不好意思,对鱼腥味我不适,你们慢吃。”说着又转过头对肖东道:“东哥,要不我先去店里看戒指,你这边完了过来找我?” 闻言我不禁抬头,看过去的眼神不禁带了愕然,视线忍不住落向了小周的手指。她的手很细嫩,手指莹白而纤细,见我目光落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手,“贾如姐,我跟东哥要订婚了,今天一起出来是专门选戒指的,不知贾如姐下午有没有空,可否陪我一同去选?” 即使早有察觉到小周言语间对肖东的亲腻,但在听见她这番话时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我转眸看向肖东,正好对上他也看过来的视线,黑眸湛然,一片沉静无波。 “贾如下午没空,她要与我一块去办事。”周瑜忽然开口替我拒绝了小周的邀约,同时也放下了手中的刀叉,转眸看着我问:“你吃完了吗?吃完我们就走吧,下午可能要去建材市场走一趟的。” “建材市场?你们店里要装修吗?”肖东问。 “谁说我们店里要装修了?就不能是家中翻新呢?”周瑜反问了句便扬手喊来服务员结账,肖东提出他来买单,周瑜便笑道:“公职人员在外吃喝多有不便,这单就我买了吧。” 肖东没再与他争,脸色却有些不好。 一起走出餐厅时小周很自然地挽住了肖东的手肘,冲我们笑道:“贾如姐,那我跟东哥就不与你们一道了。”我点了点头,正要转身而走却听身后肖东突然道:“从贾小如到贾如,改变的是个称呼呢,还是人心?” 心头一滞,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轻握了握。即使过了三年多,肖东依旧说话看事一针见血,哪怕刚才周瑜表现的不那么明显,他也都看在了眼里。 周瑜要转过身说什么,被我一把拽住了手,淡声而道:“不过是称呼罢了,我只是嫌那贾小如听来太过幼稚,让他改喊了名字。” 与肖东两人分走后,周瑜反而冷了脸色沉眉不语,既没提上楼也没提去什么建材市场。 我其实也无心跟他解释什么,坐了电梯下楼便打算回去,可他始终紧走在身侧。一直等到路边我招手拦车时,他突然摁住了我的手,“我以前唤你贾小如?” 猛然转身,目光凝于那双黑眸,他说……以前?难道是…… 但我仔细敛察那双眸子,最终还是心冷了下来,那里面没有我要的东西。 对他摇了摇头,说:“不是,你以前就是喊的贾如。” 他抓握的力道一紧,人也走近了一步,“我们当真以前就认识?” 微愕,原来他是故意在套我话呢。不过既然撞见了肖东与小周,我便没想他的事能够像以前那样糊弄过去,他能听出来话意很正常,不然就是真傻了。 眼见如此我索性坦然而应:“是啊,早就认识。不过,不熟。” “啊?不熟啊。”周瑜面上表现的失望,“我还以为我们关系挺好的呢。” 我瞥了他一眼,云淡风轻而道:“你想多了,如果关系好也不至于在机场时都没记起来你是谁,还是那天我学长来店里唤你周所提醒了我,才想起来你是谁。” “我是谁?” 听着他问不禁失笑,反问回去:“你是谁还要来问我吗?” 周瑜眸光闪了闪,还是对我解释:“我几年前出过一次车祸,据我家老二说我昏迷了好几个月,醒来后有些事便不太记得了。其实那天在机场时我本对你也没什么印象,可后来杨静让我过去考察你店时,总觉得看着你有种熟悉的感觉。” 熟悉的感觉吗?我笑了笑,没让嘴里的涩意表现在脸上。 他见我不语,又逼近一步,脚尖几乎撞到了我,“能给我说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微仰视角迎着他的目光,心口蓦然钝痛,像有什么在拉扯着。 眼前的这个人要我告诉他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184.不放手了吧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忽而垂眸,眼睛里有了酸意,平息了后才低道:“我的前夫因为女票女昌被抓,凌晨四五点的时候你们派出所打电话来让我过去,替我录口供的人是你。” “你结过婚?” 这是他在默了片刻后开口而询的第一句话。 我抬起眸来对上他视线,“没错,我结过婚。”不止一次。心中默默地加了一句。 明显有不快从他眼中闪过,口气不善地又问:“为什么会离婚?”见我凝眸,他解释了道:“你先说是前夫,又称结过婚,那就肯定是离婚了的意思。” 我凝了他一瞬,平静开口:“你现在的口吻倒有些像以前还是派出所所长时审人的样子。” 他滞了滞,讪讪地转开目光,“我只是问一问而已,你不想答就不答,干嘛还故意损我?” 故意损他了吗?我想了下觉得算是吧。此时的心绪无法控制不波动,对别人我能从容淡定,但对他,我办不到。既然自己此般涩然难忍,又岂会让他好过呢。 沉吟片刻我还是答了:“离婚自然是因为双方思想达不成一致了,一个会在婚后去女票女昌的男人,我又何苦再用婚姻绑着。”而第二段婚姻的失败,貌似缘由其它人,实际上问题也是出在我们两人身上。 “那……”周瑜迟疑了下,又问出疑问:“刚才你那学长说以前唤你贾小如的人是谁?” 我凝了凝眸,答:“他离开了。” 即使眼前的人姓周名瑜,但那个唤我贾小如的人还没有回来。 之后周瑜没有再问,一直走到车前都若有所思着,等坐上车后看他仍神思恍惚我不禁开口提醒:“开车时能不能专心点?否则我下车自己打车回去。” 他茫然转眸过来,慢了半拍才回神启动车子。 但在他手动去换挡时我摁住了他的手,目光沉凝地盯着他,语声严厉:“如果你要开车,就请不要再想别的事,但凡你因注意力不集中而发生事故的话,遭殃的不光你自己,还有坐在你车上的人。” 被我如此疾言厉色斥责后他没怒,只是看我的眼神缩了缩,回我:“知道了。” 之后开车他一直都双目直视前方,神情专注,直到在巴山夜雨店门前停下。我推门下车时他并没跟下来,只侧转了头对我道:“我先回去跟老二商量下空中楼阁的事。” 我不置可否,转身前先淡问了句:“不是说下午要去什么建材市场吗?” 成功见他那表情僵在脸上,这才转了身离去。 回去跟老二商量空中楼阁不过是借口,以周亮那性子怕是不做出设计图不会出现的,他要上哪去找他家老二?就算是真的找,怕也是问今天之事吧。 不过他这一“商量”,却是接连三天都不见踪影。没等来周瑜,却等来了卫生局的检测报告,卫生局的人是与肖东一同过来的。 检测报告中并无违规,卫生设备也都是过关的,卫生局的人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我知道这里头必然有肖东出的一分力,不然卫生局至多来个电话就行了,何必还专门走一趟来道说。提议肖东去一旁坐,被他拒绝了,他说就在门边说两句。 “小如,相信法律流程你应该清楚,卫生局没有检查出有问题不代表周兵会不告你,只能说没有直接证据指证。若起诉,你的店就必须配合审查,你包括你的店员都会被宣到法院。建议你与他私下和解,否则打起官司于你店的名声也不好。” 肖东一番话说得是事实,一旦被缠上了官司那么我这店后边的经营将会很困难。但是,我摇了头道:“若当真是我的责任,我绝不会推卸。但既然卫生局都已经给出明确的检测报告说没有问题,那周兵妻儿闹病的原因肯定不是出在我这,我为什么要去担这个责?” “都弃了法律开店经商,权衡利弊得失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懂吗?” “我懂。”我顿了顿后道:“你以前一再教我,又如何不懂?只是哪怕我现在成了一名商人,是非黑白也当以理而站。如今我可能确实会因为背上官司而致店暂时经营不了,但若我就此向那周兵低头,真对其作出相应赔偿的话就意味着默认了是自己的饮品有问题。如今是网络舆论横行的年代了,不管是有心之人还是无心之人的言论散播,都会彻彻底底的把我巴山夜雨的招牌给砸了。” 我凝眸看向墙上挂的巴山夜雨的木牌,“店或许可以不开,但是,巴山夜雨不能没有。” “是因为这四字意味着你一直在等他是吗?”肖东紧随而至的质问,犹如一记重锤砸在了我的心口,我想摇头否认,但肖东凝沉的眼神告诉我,事实否认不了。 我让周瑜诠释“巴山夜雨”的涵义,他把诗文的解释搬过来,却不明白我心中的意义。而肖东在第一次来时,就一眼读出了它的意思。 最终我只得苦涩而笑着别转开脸,但还是要对他道谢。 “学长,多谢你帮我奔走。对了,你跟小周要订婚了我都还没说声恭喜呢,什么时候办酒记得发喜帖给我,我还得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包呢。” 肖东默了一瞬后道:“你总是这样,一旦说中了你心思就转移话题。”我微感别扭,听见他突然又道:“小文通过上级领导考核正式晋升为检察官了。” 微异的眸光敛转间,肖东便道破我的心思:“觉得讶异?在你离开法院后小文就接手了你的工作,她的悟性很高,又肯学东西,这几年打官司的胜率在95%以上。而她的风格也与你不同,没有你以前那般优柔寡断,犀利起来可能你会感到瞠目结舌。” 很难把他说的人与当初那个咋咋呼呼的丫头联系到一块去,但转念这两次与小周的碰面,似乎她确实有着更多的八面玲珑了。 “小如,你可有想过,假如你当初没离开法院,成为检察官的那个人是你?” 我先是一怔,旋即便浅笑了道:“很多东西都是看机缘的,过去的便是过去了。” “当一名检察官不是你的梦想吗?” “那是以前年轻时候的梦,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检察官的梦。” 肖东蹙眉,“现在你的梦想是什么?等他恢复?” 我摇头,平静而述:“没有那许多梦想不梦想的,安于现状就是我现在的想法了,儿子一天天长大,想得最多的自然是他相关的教育。” “你开这店不过就是等他归来,如果他没回来,你还能这样淡定地说安于现状?” “学长你错了。”我否定了肖东的判断,目光凝向玻璃窗外,幽然而道:“他回不回来,都与我开着这店等不等他没有半点关系。” 肖东盯着我半响,转身便走了,不留一句话。 我笑着垂眸,看来他又明白了我意思。 其实我真的没有撒谎,也没有半点自欺欺人,当我离开英国的那天起那个叫周公瑾的人,就锁在了我心中的铜雀楼里了。今后他的身边有没有别人,又有谁,我不会再去关注;而我身边将来会有谁,也与谁无忧。 本想随着时间横流,渐渐把那身影从心底抹去,慢慢忘去。 可谁知道老天爷总爱捉弄人,就在我将人忘得差不多时又把人给送回来了。我有试图不去理会这所谓的“天意”,但,命运这个暴君又岂会错过这种折磨人的机会呢。 轻叹,既然回来了,那就……不放手了吧。 周兵还是在法院立案了,在此之前他又上门过一次,是与他妻子一同过来的。两个人坚持认定是因为喝了我的饮品,导致了他老婆与孩子上吐下泻,他老婆还好,但是他儿子却因年龄小吃不住这般折腾,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且高热不退。后面更是因为高烧而演变成了肺炎,之前之所以没有动静,是因为他儿子住院,为孩子奔波兼顾不过来。 他这爱子心切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硬把责任扣在我头上我一定不会接受。 夫妇两在店里大闹了一场,最终达成协定法庭上见。 隔天便有法院给我来电话了,让我把相关资料与证件都齐备了配合审查。 同时我之前就有考虑到的一篇网络贴在某网站突然冒了出来,点击率疾速上升。原本也没留意,是小花刷朋友圈时看到的。 发帖人的口吻就是周兵,他怒指我是黑心商家,卖的饮品卫生不过关,导致他妻儿重病。又在对我追究责任时,态度极其不好,且逃避责任。最主要的是上面还配图贴了我店内的几张照片,以及一张我的侧面照。 照片中我的神情不耐,眉宇微蹙,穿的是一件红色毛衣,正站在吧台后面。 这是我昨天穿的那身衣服,所以昨天周兵夫妇过来找我索求赔偿是假,实际上是暗中用摄像头给我拍照才是真。另外,贴的店内几处的照片我却看出并非是昨天拍的,因为墙上有块日期板,小花每天都会去修改,刚好拍摄到那个角,显示的是上个月日期。 怕是这阵子有人假借来喝饮料,暗中把店内场景给拍了下来。 小花问我这可如何是好,现在这帖子已经被朋友圈广发流传了,要不了多久整个A市的人都会知道这家“巴山夜雨”的饮品进入了黑名单。 185.我又能奈何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相比小花我要来得比较镇定些,虽然也觉气愤,但这种时候愤怒并没有用,需要想办法解决问题。谣言的遏止,靠解释是没用的,需得从根源拔除。 我先给派出所打电话报了案,称有人在网上恶意中伤我店铺的名声,派出所的民警记录在案后只说会查,没给明确答复。 想了想,翻找通讯录找到一个人的号码拨了过去,对方听完我所述沉吟片刻后就直截了当告诉我,对于网络监察这一块还没有特别完善的机制,至多是把帖子给封了,但意义不大。 这个人是原来和平街派出所的民警,叫程峰,与他因为周瑜的事有过交集,后来他调派去了别处。这次找上他也是想能够尽快把舆论势头给扼制住。 周瑜晃晃悠悠进来时我正在电脑前,还是听见小花在招呼才抬起头来。 不等我开口,小花就心直口快地把事情说给了他听。他环看了下店内,如今我这店的生意已经不能用萧条来形容,只寥寥两三人坐在窗边。 “停业整改吧。”周瑜一开口便是这样对我道。 与他不对盘的明仔在旁边听见了第一个提出反对:“凭什么呀?前几天卫生局和法院的人都来过了,卫生局那边的检测报告出来都是过关的,那个法院的检察官还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呢,凭什么要把店关门啊。” 周瑜看都没看他,径自丢去一句:“我跟你家老板娘说话要你插什么嘴。” “你……”明仔气到不行,要从吧台里面出来跟他理论,被小花给拉住了。 我见状挑了下眉,用眼神制止了明仔后才开口:“明仔说得没错,既然错不在我,凭什么我要停业整改?”从始至终保持的观念:是我的责任不会逃避,不是我的也不来背这个锅。 但见周瑜不赞同地对我摇了摇头,“你以为卫生局给出一张检测报告就能证明责任不在你?首先这么跟你说吧,顾客没有那许多的法律常识,这个周兵认准了他老婆孩子是喝了你的饮料出的问题,责任就归你,他不会去管什么卫生局的证明;而在帖子下跟风说也有过喝你饮料觉得肚子疼的人,也许是真有此例,也许只是盲目跟风,还有也许是水军。” 水军?我心头不禁一顿,他的意思是…… “这个事在经过这么久之后才正式发酵,意味着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你是说,”我惊疑而问:“周兵在背后操作?” 周瑜抿起了唇角,“我觉得吧,不见得就是周兵,也可能是同行相忌也说不定。” 经他这么一分析后,我的心情顿然变得沉重起来。假如他所猜测的都是真的,那么“巴山夜雨”面临的就不单单是纠纷问题,这里头还有着阴谋在内。 但会是谁呢?所谓同行相忌,茫茫人海开饮品店的人多得是,我上哪去找幕后推手啊。 周瑜忽然伸手往我脑袋上弹了一下,等我吃疼地瞪他后才道:“是不是傻呢,你觉得那开在市区或者别的地方的店能跟你产生竞争关系吗?肯定是你的店对对方造成一定的影响才会使出手段,所以基本上可以锁定范围就在这边附近了。” 我对他忍不住侧目,心中微微惊异。即使不是从前的他,但他骨子里那警察的直觉与判断力还在是吗?老实说,我或许心要比他细,也比他能沉得住气,因为律师这行磨的本就是耐性;但是我不是警察,破案方面自是不如他。 不过我又提出疑问:“假如你所说成立,那么周兵为什么要与对方合谋陷害我呢?他能获取什么利益?还要拉上自己老婆孩子的身体。” “两种可能。”周瑜举起两根手指,看我的眼神精光奕奕,“一是周兵妻儿的状况是他杜撰,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你就是想查也是难以下手,即便当真查也有可能本就是事实。他妻儿可能是吃了别的东西吃坏肚子,然后一口咬定是你的饮料有问题,这些都是有可能也有概率会产生的因素。” 这一层我有考虑过,所以认为周兵来闹事纯属无赖。 但看周瑜眼神中似还藏了深意,便出声而询:“第二种可能呢?” 他笑了下,眸光突然沉了下来,“第二种可能是——周兵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网上的帖子也不是周兵发的,只是有人目睹了这一切顺手推波助澜,以他的口吻来写这件事,更让水军回复一些别有用心的贴。” 我眯了眯眼,如果真如他所说,此人之阴险狡诈实在是令人发指。 既然是同行,那就公平竞争便是,暗地里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实乃小人所为。 小花在旁听了这么多也是乍舌,又喃喃而问:“可是我们不是本来就有卫生许可证吗?而且这次卫生局也抽查了原材料与饮料,都没有违规产品啊。” 周瑜瞥过一眼就作出了反驳:“卫生局抽查的是事发当天的吗?如果不是,那就能说成是你们在事后把有问题的材料给换成了好的,有些东西并非是那官面的几张纸就能论证的。” 在小花开口问时我也想到了,不知是我太安于现状了还是离开法律行业太久,这么简单的法律述辩都没能想到,还底气十足地认定只要有这些取证就能立得住脚。 换作以前,我是接手这个纠纷案的律师,分分钟都能像周瑜刚才一样辩驳的人无话可应。 也可能是开店后一直很顺坦,居安不知思危,于是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当初离开法院选择开店,考虑到一是米粒还小,如果求职正常上班的话没法照应到;二是觉得开店比较简单,没那许多人际关系应付。 如今事实告诉我,经商并没那么简单,同样犹如职场中一般存在争斗。 “老板娘。”小花苦兮兮地来看我,“难道我们真的要关门吗?” 明仔也不同意:“当真是如此的话,现在关门岂不称了别人的意?” 我斟酌了好一会,心中有了决定:“不关门,暂时先停业吧,不然受这影响每天就十来个客人也不是办法,挂上牌子称装修整改,等把事情解决了再重新开业,要不了多久这个事件的热度就会淡下来的。”其实还有个我没说的是,既然立了案,法院便会介入进来审查了,到时真如周瑜所说的,把店强撑着开在那的意义不大。 小花与明仔对视了一眼,终于忐忑地问出实际问题:“那我们俩呢?” 有了决定自然就对他们有了打算,我并非圣母心泛滥的人,即使这两人平时与自己相处不错,打闹斗嘴我也任由他们,但公是公,私便是私。 沉吟之后对他俩道出了想法:“我是这么想的,店会至少停业整改一个月,也不可能对你们保留薪资休假。我会在重新营业时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如果在这期间你们有别的合适的工作可以尽管去做,到时你们若愿意回来那肯定双手欢迎。” 店刚开业时也招了几批人,前前后后走了最终只剩下他俩,做得最长久也最得我心。 小花年龄要小些,立即眼睛就红了,“老板娘,我不想去找别的工作,别的活我也不会,就等着你店重新经营。” 我把她拉到了身边,擦了擦眼泪后劝道:“傻妞,有什么事干不了的?你刚来咱们店的时候你会收银吗?你会调制饮品吗?你会给饮料塑封吗?这些你都不会,现在呢?比我都还熟练,所以这世上没有干不了的事。” 话落我看了眼明仔才又道:“我也不是要赶你们俩走,店里的实际情况你们最清楚,这段时间是困难时期。如果不给工资拖着你们,是我太不厚道了,所以才建议你们先去别处找找工作看,不能让你们跟着我一块喝西北风是不?” 最后明仔和小花自然是走了,小花不肯把她喝水的杯子带走,说只要我开业她就一定回来,不管在哪。小丫头念旧,我也随她,可能换成我是她这年龄时,也会这样。 先把外卖软件上的后台给关闭了,然后打印一张“停业整改”的贴纸往玻璃门上一贴。 不觉感慨,当初开这个店时耗费了我不少心力,从选择商铺到装修,再到店内的每一个摆件都是自己精心挑选。而今,关上它不过是贴上一张纸的功夫。 若不是我心态能够摆正,这个落差其实挺影响心情的。 周瑜倒是表现得格外兴奋,跑前跑后给我收拾店铺,把该整理的桌椅整理了,该收掉的材料收掉,见状我没好气地问:“店关掉了你乐什么啊?” “我没有乐啊。”他还矢口否认,“这不是把杂事干完了还得替你琢磨办法嘛。” 没工夫去分析他的心思,老妈打电话来了。 之前纠纷我一直瞒着没和她说,可她在居委会工作,信息传达可是飞速,朋友圈的消息立即就传到她耳朵里去了。全市就我这一家“巴山夜雨”,她自是一听说便打电话来问了。 也瞒不过去,我把大致事情给她说了。 老妈听说我连店都关门了,顿时既着急又担心地问:“那现在怎么办?那帖子上有好多人都说喝了咱的饮料有问题,万一要是真有什么,你会不会被查啊?” “妈,没有万一,卫生许可证等相关证件我们都有,这次卫生局抽查也没有问题,我们的饮品确定是没问题的。你别听网上那些人胡说,很多都是别人请的水军故意制造舆论的。” “谁这么缺德啊?”老妈听着觉得不可思议。 我耸耸肩,具体是谁哪说得清楚呢,就如周瑜所言,是不是周兵还不能定论。 最后老妈叹了口气,语声里多了无奈和忧心:“妈是怕你再像上次那样突然没了消息,要是真的不行,不如咱们就赔人家钱吧。” 我难得没有反驳老妈的话,等她挂了电话后心里头涌出一片酸意。 人们总会在事后回思过往,觉得假如时间倒回去就会如何如何规避可能发生的事。 可是那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我又能奈何? 186.甜点比拼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目光流转,看向坐在椅子里埋头在笔记本电脑里的身影,心头想的是—— 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流,那就把时间退回到,我们结婚前吧。 那样他只是我过往记忆里的周公瑾,我是他忘不掉的贾小如,没有之后的争吵与分歧,也没有决裂与离婚,更没有……求而不得与爱别离。 “好了。”周瑜敲下回车抬起头,“搞定了。” 我挑了挑眉,不知道他在弄什么,直接走过去看向屏幕,但见那上面是个聊天对话框。他也不知道与谁在聊天,能看到的就是对方给他说了“搞定”两字。 他侧转了让开些身前位置,然后对我道:“不明白就自己拉上去看。” 我当真俯下身凑到电脑前移动了鼠标往上看,越看那对话就越惊异,下意识便问:“这个叫‘东窗不语’的人是谁?网络黑客吗?” 不听他有回应忍不住转过头,没料他离得如此近,转头间唇划过了他的脸,一处温软。 我怔了怔,与他敛沉的黑眸相对,这么近的距离彼此的呼吸环绕在对方脸上。假如这个人是初相识的,那么此刻的氛围必然是暧昧迷离的,但是,与他早已没了暧昧的冲动。曾经相濡以沫的熟悉,要比起暧昧更抓人吧。 周瑜轻眨了下眼,说出事实:“你亲到我了。” “所以呢?”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他语带笑意地看着我说,眼中有促狭的眸光。 我横了他一眼,转移话题:“你还没说这个人是谁。” “还能有谁,是老二了。” 周亮?我有些没法把他跟什么“东窗不语”联系起来,“他真的把那些帖子全都黑掉了?” “你自己看了不就知道了。” 我立即拿了手机点进朋友圈,发现那个帖子当真显示了已被删除,网络上搜索也是搜不到了。原本是想等网警来做这事的,不然也就不找程峰了,没想到周亮先解决了问题。 先封杀了谣言传播的根源,不然任其传播恐怕我这店关了门便不想再开起来了。 周瑜起身,“走吧,我们四周看看。” 领会他意思,从吧台里拿了包就锁门和他一同出去了。 这条街并不在市中心主商区,但整条街道的商流量很广,所以基本上相隔百米便有一家饮品店。当然模式不一定是我这种的,有的是咖啡馆,有的是水果吧。 时至傍晚,两人经过咖啡馆时停下来,“请你喝杯咖啡。” 周瑜蹙了蹙眉:“我不喝咖啡,但如果你当真要请就勉为其难喝一口吧。” 我直接抬脚走人,懒得理会他,还给我说勉为其难? 当我走至吧台点单时他紧随在了身后,而且拦在我前面要了一杯摩卡和一份华夫饼,我想再点一杯,被他拉了便走。等到了座位落座后便听他说:“你就不用尝了,我来试喝。” 很快就有咖啡送上来了,他抿了一口后道:“口味不行,太淡,而且涩苦。这种东西居然也想要与‘巴山夜雨’竞争,简直是不自量力。” 好笑地看他,“你当是来品鉴咖啡的?” 他微愕,“难道不是?” “我肚子饿了,进来吃东西。他家的华芙饼做得很不错,你要尝尝不?”说着我用刀叉叉了一块吃起来。他看了看盘子,再来看我,“你故意耍我?” 矢口否认:“我本来就没说过要喝咖啡,而是说请你喝来着的,是你自己错想了。” 一听我的提议,他便以为我是想进这店刺探情况。可假如对方真有心在背后搞事,又岂会让我这么容易找到把柄,我根本没作此想。 周瑜讪讪了表情没话可驳我,蛮横地夺走面前的盘子,把那余下的华芙饼都解决了。 “什么风把我们贾老板给吹来了啊?” 突然介入的语声引走我注意,抬起眸未语先笑了起来:“原来你在呢。” “刚才在后边做甜品,出来就看见你了,怎么,今天就只来一份华芙饼吗?要不要尝尝我新研制的布朗尼?” 我摇了摇头,“巧克力味的太甜腻,我怕胖呢。” 对方故作惊异状地怪叫:“天哪,你哪里胖了?女人还是不要太追求骨感,而且你这瘦得没几俩肉的样子,与胖这个名次实在联系不起来。” “好了,不喜欢太甜就试试起士蛋糕吧。” “Allen,我就是来坐坐而已,有必要向我这么推销新品吗?”我有些无奈地道。 但是这个Allen不接受我的拒绝:“没跟你推销,是请你吃总行了吧。” 等他走离时周瑜立即闷声而问:“他是谁啊?” “是这里的甜点师。” “跟你很熟?” 我敛转眸光去他,眉眼间倒是没什么,不见喜怒与不快,但是这追问的也是紧了。而这时Allen已经端了一个碟子过来,上面搁着一块很小的起士蛋糕,在蛋糕的上面还放了一颗小樱桃做装饰。 “勺子是你在这的专用,快尝了告诉我建议吧。” 我看向盘中的银色小勺的同时发现坐对面的周瑜目光也落至,其实这把小勺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不同于这家咖啡店的任何一把,是Allen私人赠送。 在我伸手要去拿时,突然一只大手抢先了一步,拿起了勺子直接就挖去一大块蛋糕并送进嘴里。我的反应还算淡定,身旁的Allen就不是了,他几乎跳脚地低吼:“喂,这是我给贾如做的甜品!” 而尝完了一口甜品的周瑜理都没理会他,兀自又把余下的也都吃了。 我真是哭笑不得,他怎么会有如此幼稚的行为? Allen被气到面色极其难看,怒瞪着他质问:“你是谁啊你,谁让你坐这的?” 不禁一头黑线,Allen不会是到现在才看见我对面还坐了一个人吧。本来想从中劝解,但转念一想便罢了这个念,不如坐壁上观看他俩如何吧。 周瑜慢条斯理地吃完蛋糕,还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才抬起眸似笑非笑地道:“店门开着我便进来了,既然甜点师这么推荐这块蛋糕,焉有不尝之理。只是我尝了觉得也不过如此。” Allen眼睛一瞪,“不过如此?口气倒不小,有本事你来做。” 周瑜故作失笑:“不过是说出自己的亲身感受而已,我不是做蛋糕的,‘有本事你来做’这种言论就是强词夺理。既然不愿接受别人的意见,那又何必像献宝似的把东西拿出来呢?要知道东西做出来就是给人吃的,听不得顾客的批评与建议的糕点师可不合格哦。” “谁说我是糕点师了?我是这的老板!现在我不想做你生意,请你即刻离开。” 我扶了额,看来Allen是真生气了,都开始下逐客令了。 周瑜耸耸肩目光转向我,“既然人家老板都赶人了,那走吧,你要是喜欢吃蛋糕,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那的甜品比这原材料更正宗好吃。” 我瞥了眼脸色黑沉的Allen,佯装起身,就在我与周瑜要走时Allen在后闷声而问:“你说得那个地方在哪?是什么甜品能够超过我?” 不禁心中轻叹,对周瑜我是真的有些刮目,哪怕不明我目的,竟在如此短时间里成功抓准了Allen的脾气。只见他缓缓转身,侧目看向那处一脸质疑的Allen,“怎么?敢跟我们去比一比谁的甜品好吃吗?” 五分钟后,我坐在了周瑜的车上,Allen随行在后座。 有些好奇周瑜会带我们上哪,我是不太相信他的鬼话,基本上吃过的甜品里没有觉得比Allen做得更好吃的。不过我想看看周瑜葫芦里卖什么药,而把Allen叫出来正合我意。 周瑜的车并没往市中心开,而是开进了一个胡同里,只往内开了数十米就停了车。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车后周瑜绕过来径自拉了我的手,连声招呼都没跟Allen打就朝前走,不过很快便听见身后脚步紧随而来。如果不是进来这里面,还当真想不到这样的地方会有一家甜品店,名字就叫“Sweet”,装修风格也是很小资的那种。 我们进门就看见里面亮着一盏小灯,也不见有服务员和招待的人,周瑜径自带我走到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回身时看见Allen站在门边没过来,目光环视四周,眼神里倒没有轻蔑之类的情绪,反而像是在防备。 突然周瑜拍了下桌子,大声嚷嚷:“诶,有客人上门了还不出来。” 然而无人回应。 我感到有些莫名,说这店内没人吧,门是敞开的,灯也是亮的,可是有哪家店前前后后都不见有人出来招待的?这时周瑜又开口了:“要是再不上菜,我就砸招牌了啊。” 话落就听见了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来,门没开带了不耐的嗓音先透过了门板:“催催催,催什么催,老子没空做料理。” 心中一顿,周亮?那扇门从里面推开,走出来的人不是周亮又是谁? 187.做蛋糕的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他视线瞥见我也没半点惊讶,只是扫视而过了落向门边的Allen,“这人是谁?” “一个做蛋糕的,说要挑战你的甜品。” 额头有黑线冒出,Allen这个甜点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廉价的“做蛋糕的”。不过Allen此时的注意力也不在他这,盯着周亮看了片刻后问:“你会做甜点?” 周亮挑了挑眉,直接回应:“不会,我只会做料理。” 说起料理我是尝过周亮手艺的,说是化腐朽为神奇可能有些夸张,但是绝对惊艳。 但Allen听后不由皱起了眉,转而怒目而瞪向周瑜:“你拿一个做料理的来和我专业甜品师比?你在耍我呢!” 周瑜冷笑了声,正眼都没看他,只对周亮挑衅:“看来有人瞧不起你这料理师哦。” “滚你的,还嫌不够烦我的吗?少对我用这些激将法,老子今晚上没空。那楼阁还差一点就设计完了,你们要吃东西自个弄,材料厨房里都有。”话落他就准备转身而走。 Allen却在这时突然扬声:“贾如,你怎么认识这种没水准的人?” 呃,我看了看身边的周瑜,再看了看周亮,确实挺没水准的。不过到底还是得维护一下:“其实他们就是……”稍微狂了些,又拽了些而已。 “谁没水准了?”周亮顿步,口气不善地反问,并且把Allen上下打量了后道:“不过是一个做蛋糕的还敢妄自称甜品师?我看你是不懂什么叫甜品。” 嘴角抽了抽,他们周家人的这种性格很一致,不过看来后头有好戏看了。 Allen这回倒也不怒,眯了眯眼对周亮道:“懂不懂不是你说了算的,而你有没有实力也得等比过才算。就让贾如当裁判,我们各自做三道甜品由她品尝,看看谁能赢。” 周亮咧了嘴而笑,“行啊,你最擅长哪三道甜品?” “你这材料备足吗?” “基本上你需要的材料都会有,你可以自己去里头看。” 我错愕地看着那两道身影消失在门后,他们这样就达成一致当真要比了?还我当裁判? “这Allen是什么路数?”问这话时,周瑜起身自动手地找了茶叶出来,手法熟练地洗茶再温茶,然后才端到我面前。 我等他那茶水注入了杯子后才回道:“他是教我做饮品的师傅。” 这时周瑜正拿着茶杯,听见我话时手腕在半空中一凝,偏转过头眼中多了疑惑:“他不是个做蛋糕的吗?怎么又会做饮品了?” 我笑了笑,说起跟Allen的认识也属偶然。 那时候离开了法院,一时间也没想过开饮品店,经过Allen那家咖啡店时闻着咖啡香味不由顿步,抬头见它的牌子上就两字——邂逅。 于是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去那店里,点上一杯咖啡,但是从没喝过一口。 差不多过去一个月,Allen忽然走过来问我为什么每次来点了咖啡却不喝。我告诉他只是想闻下咖啡的味道,但我不爱喝咖啡。这行径在别人眼中无疑是怪异的,Allen也问我既然不喜欢喝咖啡为什么又要来咖啡店? 我想了下,指了指门说:因为你店的名字。 邂逅,即遇见的意思。茫茫人海,走进门的人,错过的人,擦肩而过的人,有多少能真正邂逅的?寥寥无几。即使最简单的遇见,都得积存了许久许久的运气。 可能是我对了Allen的脾气吧,他会每次我过来时额外送一块蛋糕。我原本不是个爱吃甜品的人,可那送过来的蛋糕实在是诱人,一时没忍住就吃了一口,至此成了Allen的御用品尝师。熟了之后他还是问回了最初的问题,为什么不喝咖啡却喜欢闻咖啡的香味? 我顿了顿,说以前其实很喜欢喝咖啡,但是有个人说咖啡喝多了对身体无益,慢慢就把咖啡给戒了。可是戒得了咖啡·因子,却戒不了这香味,闻着便觉得一天精神都好了。 Allen当时没说什么,隔了几天他主动给我送来一杯咖啡,却建议我尝一口。我没驳他的意,浅抿了一口发现那像极了卡布奇诺的咖啡,味道却没有一点咖啡味,可闻着这香又是卡布奇诺。Allen说既然我要闻咖啡香又不喝咖啡,那就做成含有咖啡香味的饮料。 那天我把一杯“卡布奇诺”都喝光了,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有没有可能做一种饮品,无论从外貌还是到口味都有咖啡的味与香,但却不是真的咖啡,而是一块特制的饮品。 Allen听了眼睛骤然而亮,第二天他就端给我一杯“摩卡”,我尝过后提出味道差了点。隔天他又给我一杯“蓝山”,还是缺少了什么。等到他给我“拿铁”的时候,那苦中带了微甜,咖啡的醇香猛然击中了我的味蕾。 我找到了想要的那种感觉。 有一次我问Allen为什么不在他店里售卖这饮品,他说那是专门为我调的,是我的专属。 我当即就心生了做这款饮品的念头,Allen毫无保留地把配方给了我,并且教我要如何把控温度与材料的融合度。那是我第一次对法律以外的东西感兴趣,而且愿意付诸心思去学去做的,那阵子几乎每天都会跟着Allen学上一两个小时。 后来我的店开起来了,去他那边的机会便少了,但是只要过去,他依旧还是会给我一块新研制的甜品吃,我依然是他的品尝师。 周瑜听完后便作出了判断:“所以你对他从头至尾都没一点怀疑。” 那是当然了,一个教会我做饮品的人又怎可能回过头来害自己。 “那你去找他是为了什么?” “我想假如是同行相忌,那问题就一定出在饮品上面。当初我在Allen那学习也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一打听便知道了,就想试试从Allen这能不能问出这有心人来。” 周瑜立即通透了我的用意:“你怕在店里人多口杂?” 显然是,所以我放任了周瑜去激恼Allen,也就有了此行。 这时那扇关闭了一会的门又从里面推开了,周亮与Allen先后从内走了出来,手上都端了一个精致的小碗。等小碗搁下时我发现做的是杨枝甘露,然后两道目光都注视着我。 周瑜见状先打破沉静:“做完了?我先来尝尝看。”他刚要拿起勺子,却被面前两人异口同声呵斥:“你不准动!” Allen看着我,“贾如,你来尝。” 周亮的态度要吊儿郎当些:“赶紧的吧,他只信你的判断,反正老三那嘴给他吃什么都能挑出刺来。”周瑜皮笑肉不笑地接应:“要我不挑刺也得没刺可挑呀。” 我拿了勺子先尝了Allen的那份杨枝甘露,一如既往地合我口味,不会太甜,芒果肉很软嫩,但有些微甜。又去尝了周亮那道,第一口吃到嘴中我的感觉是太淡了,微蹙了下眉,可当挑了一块芒果肉吃后我蓦然而惊,这味道……为什么吃不出是芒果了?可它的口感与甜度却是刚刚好。 我忍不住问:“你这里面放的是芒果吗?” 周亮耸了耸肩,“不是芒果还能是什么?” “可是,怎么没有芒果味?” “自是有我的一套方法在里面了,你吃下面一点呢。” 我听了建议,又翻开芒果吃了一勺西米。最后我中肯地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指了周亮那一份,“就我个人而言,这个口感会更喜欢一些。” Allen闻言面色一沉,目光紧紧盯着周亮那份杨枝甘露。这时周瑜在旁道:“不会输不起吧。”Allen听了抬头瞪了他一眼,转身丢下一句:“再比!” 等他们又进了后厨,周瑜不客气地端走我面前的甜品,留意到刚好端的是Allen那份。 我问他干嘛不连周亮做的也一块吃了,他看都没看一眼地说老二做的那点东西不外乎故弄玄虚,他都吃厌了。什么芒果没有芒果味,那还是食物的本来之色吗? 虽然是歪理,但也不是没有一定道理的。 正好肚子饿我也就不跟谁客气了,把周亮的那份甜品给吃了。但不久之后我发现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他们先后又拿出了另外两道甜品,一个是慕斯蛋糕,一个是拿破仑。 吃慕斯蛋糕时我其实已经有了饱腹感,但当他们把拿破仑拿上来时,看着那松脆的酥皮就又忍不住吃了。后面两道甜品是他们达成一致,让我全部品尝过再作判断的。所以在品尝过两份拿破仑后,我必须得给出一个选择。 既然是公平对决,我便不打算偏帮,全屏自己由心的喜爱。 所以从心的选择是周亮所做的甜品,就是他的东西总会给人一种新鲜与惊艳感,让我永远也猜不透他蕴藏在里头的心思。 188.为何要把他激怒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Allen格外沉默,他其实是一个怪才,对味觉能够敏锐的抓捕。今天他在这里败给了周亮,怕是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拉了拉他的衣袖,“Allen你坐。” 他依言坐下后目光凝落于桌上我没吃完的拿破仑,忽而伸手拿起一块送到嘴里,吃的自然是周亮做的那一份,眼神蓦然间黯淡下来。 看他失落的样子会有些抱歉,正想劝慰,却听周瑜道:“个人喜好不同,我就喜欢这种原滋原味的东西。老二,你做的甜品拿三个字形容就是——太花俏,你总喜欢卖关子,可是我要吃一样东西就是冲着它的味道去的,你给我做成了别的风味,我为什么不直接吃别的东西呢?当然,今晚我不是裁判啊。” 我不禁侧目看他,本来以为他又想调侃刺激Allen呢,却听他所言倒是在帮着Allen说话。而且他所提的意见是中肯的,倒不是说周亮做的甜品口味不好,而是他加入了新鲜的元素很抓人眼球也抓人口感,不过就如周瑜所言个人喜好不同,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新鲜。有的人吃一样东西甚至能吃出感情来,就怀念原来的味道。 Allen苦笑了下终于开口:“输了就是输了,既然说让贾如当裁判,那就是以她的口味定输赢。每次我做出新的口味的甜品,都会喊她来品尝,可以说她是十分有经验的品尝师了。如果不是今天这一战,我当真没想过原来做拿破仑还可以暗藏这许多玄机在里面。” 周亮显得对输赢没那么在意,表情寡淡,甚至还有些无聊的样子,“肚子饿了,我去做两个料理。”等他走回后厨,Allen惊异地来问我:“他还会做料理?” 作为尝过周亮手艺的人,我诚实点了点头,心说恐怕周亮做料理比起甜品更拿手。 我见时机成熟,假装不经意地开口而问:“Allen,最近你店里生意怎样?”他还沉浸在刚才输赢的失落里,神情恹恹地回我:“就那样吧。” “之前不是听你说想收个徒弟嘛,有物色到合适的人了没?” Allen抬眸看了我一眼,竟直截了当对我道:“除了你,我没发现谁有这天赋。” 我微顿了下,笑道:“你是知道的,我自己也开店,还要带米粒,根本挪不出时间来学做烘培。”也是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所以他曾经这么提议时我就婉拒了。 他闻言轻蹙了下眉头,“听说你的巴山夜雨最近有点麻烦?是怎么回事?” 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我正色了道:“还以为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原来也听说了。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有位顾客坚持称喝了我的饮品导致他妻儿上吐下泻入院,即使有卫生局给出了证明饮品没有问题,但他仍然还是要追究我的责任,并且说要告我。” “你后面制作饮品用的是我教你配置的原材料吗?” “一直都是,我只是在比例上稍作改善,口味较重于茶,而咖啡味为辅。” Allen:“那就应该不可能出现问题。” “那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周瑜在这时突然插话进来,引得Allen转眸看过去。 静默了一瞬,Allen却问:“你是谁啊?” 周瑜从容而笑,“我与贾如是合伙人。” Allen愣了愣,眸中多了讶异来问我:“你的店与人合伙了?就因为这个事?” 我摇头,“这倒不是,是在别的项目上有合作关系。” “你的店不打算开下去了?” 我刚要接话,却被周瑜抢先而应:“不过是一家饮品店而已,利润太小了,我们合作的是个大项目,后期贾如肯定是要把全部精力都花在这上面的。” Allen听后眸光便沉了下来,我虽不知周瑜是何意,但也配合了他不作声当成默认。等过半响Allen突然起身,脸拉长了对我道:“原本以为你寄情于咖啡,故而才有巴山夜雨,没想你遇见一点事如此容易就放弃,可见你对咖啡的钟爱也不过如此。”他说至此处情绪略微激动,手在空中胡乱摆了摆,“今晚就这样吧。” 话落转身就朝门处走,周瑜以略嘲的口吻扬声问:“需要送你吗?” Allen头也没回地走入夜色中,怕是气得不轻。 倒不会太担心,我比较讶异周瑜的态度:“你为何要把他激怒?” “激怒了吗?那这人也太小家子气了。”周瑜敛去刚才的锋芒,懒洋洋地想跟我糊弄,被我一瞪,终于正经而道:“刚才我就是试探他而已。” “试探?”我的心中一动,“你怀疑他?” 为什么?我已经说过Allen是教我做饮品的人,他不可能会因为同行相忌而来陷害我的,这也不是Allen的性格。 但周瑜却抿唇而笑:“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表面,要看其内在。目前这个纠纷存在的可能性有很多,周兵那边咱先不考虑,同行相忌的推断只是我们提出的一种可能性。而就在刚才听见Allen的一句话后,让我对他产生了怀疑。” 我怔了一下,“哪句话?” “他说,除了你,没发现谁有那个天赋。” 确实Allen这么说过,可这句话哪里有问题了?周瑜见我表情茫然,也没卖关子,直接便给我解惑了:“这句话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他的用意。能看得出来,这人性子孤傲又清高,一般人也入不了他的眼,但唯独对你却另眼相看。” 怎么我听着这话有些酸意?但看他的神色又如常,便敛了杂念仔细听他分析。 “所以我想到一种可能,他为了让你愿意做学徒而暗中动这些手脚,使你店开不下去。也算到你一定会去找上他,到时他便可乘机再对你邀约。” “这不可能。”我想也没想否定,“Allen不是这种人,如你所说他是个清高孤傲的人,即便是想我当他徒弟也不可能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而且我的店都开了三年多了,但凡他有这种念头,也不用等到今天来做这件事,当初他就不会亲自教我做饮品了。” 周瑜笑了笑,继续提出他的想法:“如果这里头也含有同行相忌的因素呢?三年多前你只是他店里的一名顾客,与你投缘相交之后便研制了那款饮品,当时他自也没想到你会靠着这款饮品而把店搞起来,且越来越影响到他咖啡店的生意。” 我仍然不赞同他的观点:“Allen是师傅,这饮品的配方与用材他都清楚,但凡他有心的话可以在他的咖啡店里也卖这款饮品,又何需来搞垮我的店呢?” 周瑜摇头失笑,“贾如,你还真不适合经商。有句话叫作先机,生意上讲究的是先机,你以这款饮品打响了‘巴山夜雨’的牌子,别人再出同类似的饮品就属于跟风,更何况走进一家咖啡店的顾客,奔的就是去喝咖啡的,谁会是想去喝带有咖啡味的饮料呢?这也是他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在他店里售卖此款饮品的原因。换句话说,你的构思与理念在一家咖啡店里,根本没有市场。” 言到此时,我的心头是震动的。 除了关于对Allen的分析有理外,还对周瑜能够这般头头是道地谈这些生意与商机感到惊异。他完全不像是个刚入行的新手,倒像是浸淫商场多年的商人,将对方可能敛藏的动机全都一一透析了。 “所以你刚才是故意激怒他的?” 周瑜的眸光中露出笑意,“就是想看他的反应,你仔细回思他刚才的话觉得有没有问题。” 经过他刚才的分析后,我其实已经察觉出来了。Allen的态度确实有些反常,他在一听见我与周瑜有了合作关系后便产生了极大的反弹情绪,难道当真如周瑜所言? 与Allen毕竟不算深交,哪怕曾有相交之谊也难保证人心是否纯善。但若这一切的主导人是Allen,我只能说自己看错了人,也信错了人。 正沉吟而思间周亮从后厨走了出来,手上端了两个盘子,搁下时他飘了眼门问:“那做蛋糕的呢?走了?”我不禁无语,他们这两兄弟埋汰人起来当真是一致,Allen一个得过法国专业证书的甜点师,到了他们口中就成了做蛋糕的。 189.你在非礼我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没再多谈这件事,把话题转到了周亮的设计图上,问他楼阁的动图何时能出来。 周亮没好气地道:“正是灵感来时你们就上门了,吵吵嚷嚷非要我出来跟一做蛋糕的比做什么甜品,现在还好意思问我设计图。” 周瑜笑眯眯地怼了回去:“能者多劳,这只证明你没这个能力。” “那你自己做去,老子不干了。”周亮瞪眼。 周瑜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道:“干不干随你,反正你投进去的钱付诸东水了可别怪我,我也没钱赔给你。” 我在旁边听着他们两兄弟的互怼选择沉默,当初这两人就是这个相处模式,此时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反而这样的场景让我感到熟悉和亲切,微抬起眼时撞见周亮看过来的目光,两人视线相凝了一瞬又同时转开。 气氛微妙,而周瑜并没察觉到我们的异状,径自说着他的打算:“老二,等你的设计方案出来了你可得负责搞那块,我们这项目拖了有好几个月了,尽可能的在一个月内全部搞定,马上进入暑期了,儿童版块将会是一个很大的商机。” 周亮:“差不多了,你们要看草图也可以了。” “那还等什么,拿来给我们先参谋一下啊。” 周亮不耐烦地道:“自己进里面去拿笔记本电脑,老子要吃饭。” “凭啥啊?你是老板,我是客人,有这么使唤客人的吗?” 周亮冷哼:“有这么对老板大呼小叫的客人吗?” 我叹气,起身了问:“是不是就在里面?” 却见两人像斗鸡似的互瞪对方,根本注意力不在我这。只得抬步往里走,等进得门时嘴角忍不住牵了牵,如果连这么拙劣的表演都能骗过我,那以前我也是白混律师圈了。 这两人是故意要支开我有话说呢。 门后并不是我以为的后厨,而是一个花房,头顶是玻璃窗全覆盖的,吊着几盏很有格调却又简单的灯。我穿走在花房中,细细览过,不知是否我的错觉,这个地方本应该属于女性。 哪怕周亮会做甜点与料理,但他也不像是这么细致的人,这里面的花草都是需要花费心思的。并没多作研究,穿过了花房推门而入,看见有条廊道,我脑中即刻反应出的想法是曲径通幽处。看见隔一段距离有一扇门,大概分了四间屋。 最近那间门是开着的,正是后厨。我要找的是书房,所以直接略走而过了。 按理别人的地方我不该这么肆意而闯,但连主人都不在意地任由我进来了,也就没那许多顾虑了。推开第二扇门,门内一片漆黑,往内摸到了墙上的开关打开了灯,立即敞亮起来,却也不禁怔了下。 若说刚刚的花房让我有错觉,那么眼前这个房间的布局与摆设就无比确定了。碎花的被套与浅蓝色的窗帘,强烈的女性气息弥漫,原来还真的有女人住这。 原本我不该再贸进的,但目光触及墙上的几幅相框,心中蓦然而动,略一迟疑我迈步走了进去。来到近处,视线扫过照片墙上的张张照片,静默流转,我回身而走。 来到门外时嘴角忍不住牵起嘲讽的弧度,一直没问过周瑜目前的住处,原来他是把我往“家”里带了。后边还有两间房,我却没了兴致再去看,往回而走到花房时撞见周瑜推门进来,看见我时愣了愣,“怎么出来了?找到老二的笔记本了吗?” 我盯了他两秒,直接询问:“这是你家?” 他一脸无辜地回我:“不是啊,这是老二的地盘,我才懒得跟他住一块。” 蹙了下眉,觉得也没什么可瞒的:“我看到里面有个屋子挂着你跟杨静的照片。” 谁知他回道:“那应该是杨静的房间吧,她之前住这的,现在回英国去了,可能要过一阵子再回来吧。” 我顿了一顿,“你跟杨静……” 他突然抓了我的手拉着我往内走,一直走到杨静那屋开灯后向内环看了下,确定目标了走到墙边,视线扫略地指到最下方的照片:“这是几年前我住的那家疗养院的后院,老二过来找我,顺手拍了杨静;这是在圣彼德堡门前拍的,老二是摄影师;这是枫树林……” 他对照片一一作了解释,我发现每次都特意提及了周亮。似乎这些照片都出自周亮的手,不一定有专业摄影师的水准,但从业余的角度来看觉得不错。 等全都解释完后,他凝眸向我:“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故作不懂:“我会有什么疑问?” 周瑜歪着头看我,灯光在身后,他的脸背着光,但觉那双眸子尤为亮,就在我不知所以时他忽然凑近过来,只离了余寸的距离对我说:“贾如,你一定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我轻声问,感觉他的气息浅拂在脸上。 他嘴角微咧,脸突然就覆盖了下来,吻住了我。男性气息骤然涌来,我犹如浑噩在梦中,睁着眼看近在咫尺的这人。他的眼睛漆亮,里头的倒影刻印了我。 吻过之后他退开,再问:“现在知道了吗?” 我垂眸,面无表情,“知道,你在非礼我。” 一声闷笑从他嘴里溢出,下一瞬便将我推在了墙上,同时他欺近了用额头抵着我,唇边溢着笑说话:“但凡女人当真被非礼了,都不会像你现在这样平静。我表现得那么明显,你肯定早看出来我对你有意思了,可你就这么吊着,好像放出了风筝线却一直牵在你手上,我实在被吊得难受,只得借用杨静的屋子来刺激你了。” 我的眼皮跳了跳,伸手抵住他的胸口,憋闷而问:“所以这墙上的照片是你故意摆上去的?你跟周亮假装要私下说话也是故意引我进来这处?” 他笑得像只狐狸,眉眼里都是狡猾:“不这样怎能看出你对我在不在意?你一直都是油盐不进的态度,无论我怎么试探也瞧不出你的心思,说起来我这阵子几乎把全部精力都花你身上了,可是我还是没底啊。这才想到借用老二这的有利地形,拿杨静来试试你。” “所以今晚上你算是一箭双雕?既摸了Allen的底,又试了我的心。” 却听他得意而道:“一箭双雕怎么是我的风格,一箭三雕才是。你是主要的,老二是次要的,至于那Allen纯属附带。” 我闻言不禁挑眉:“你又设计了周亮什么?” “就刚才那会功夫,我说服他设计费减免一半。” “还要付设计费给他?这不是你们俩一块投资搞的项目吗?” 周瑜揶揄地看着我道:“所以说你不懂经商之道,哪怕是跟老二一起做生意,但是一码归一码,请设计师的钱可不能少,尤其请到老二的价码可不低。你要是不付钱给他也行,那他就撒手不管,只负责丢钱进来就是,但不是老二弄的东西能看吗?” 其实别看周瑜对周亮一副很嫌弃,又爱埋汰的样子,实际上他是认可周亮弄的东西的,无论是吃食还是设计。在他眼中,除了周亮怕是别的设计师都入不了眼。 下巴突然被抬起,迎上他的视线,见他蹙着眉头怨怪的口吻对我道:“贾如,这时候你还给我走神!今儿我的态度已经给你表在这了,现在该你表态了。” 老实说,除了最初他吻上来时心绪复杂外,后面就平复下来了。所以哪怕被他抵在墙上,我也能在脑中快速思索眼下情境该当如何应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知道的,我有米粒。” 周瑜没明白我的意思,只道:“我当然知道你有米粒,可是这跟我喜欢你没关系啊。” 眸光怔忡,“喜欢你”三个字就这么简单地从他口中说了出来,但是……“你认识我才多久?就能对我说喜欢了?” 周瑜不赞同地反问:“谁说认识时间短就不能说喜欢了?我对你有感觉,每天都会忍不住要去你店里找你,离了心思也都在你那,这还不叫喜欢?” 我看着他,轻声问:“为什么不问我米粒的父亲?” 黑眸视线顿住,“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喜欢人不犯法,但你也只能到喜欢为止,因为我在等米粒的父亲回来。” 那双眸子终于多了懊恼,“那我刚才亲你为什么不推开我?” “我在比较。”平静地与他对视,“你和他谁更厉害。” 脑中闪过似曾相似的画面,是在……与他初结婚时吧,我故意气他,说拿他跟陈欢比较。他也像现在这般瞬即恼怒,却也有不同,他没有质问我谁比谁更厉害,只是沉眸盯着我。 随着时间拉长,原本的笃定有了动摇,他似乎不按牌理出牌了。 忽而他嗤笑出声,对我摇头,“贾如,你在故意激怒我。” 190.我都不会接受你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也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即使被戳破了也得把眼下的局给破了。微仰起头,浅声而问:“我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激怒了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不等他回应,又继续道:“还记得我问过你巴山夜雨是什么意思吗?那首诗代表的就是我的心情,我一直在等,等着米粒的父亲回来。” “所以现在你是拒绝我了?” 显而易见的事,我没再应。他终于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却依旧紧盯着我,“贾如,对你我不会放弃。即便你把米粒的父亲推出来,也拦不住我喜欢你的那点心思。另外,你别想借故逃开,我跟你签了合同呢,如果你违约我可是一定会追究你的违约责任。” 这时的周瑜没有如意料中的急躁与愤怒,反而很理智地表明了态度,又拿捏了把柄杜绝我会因为今天这事而避开他。 “现在可以送我回去了吗?” 他耸了耸肩,转身,却不客气地抓了我的手腕而走,我盯了他的后脑一瞬,只得跟着他出去。走至前面没看见周亮了,夜色弥漫的胡同里显得很安静,两人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亮。 月光在身后,将两人的倒影层叠在了一起,就像是我走每一步都踏着他的影子。 回程路上谁也没开口,他在想什么我没去多思,有个念在心中滋生。 我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神情专注地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 干净利落的短发,白皙的侧脸,今晚上他穿着一件白衬衫没打领带,领口处的纽扣解开了两颗,微微露出一片锁骨。这四年他看着没怎么变,可仔细看他还是变了许多。 今年他三十二了,不止轮廓变深,眉眼里也多了沉定。印象中这段日子他的笑容是有,但真的笑进心里去的却少,感觉他有时表现得浮躁与急脾气,是有意示在人前的,底子里却藏了别的心思在内。 就像刚才他会拿合同的事来制约我。 从一开始提出加盟到后来引我签下项目合作合同,那会他就存了心思了吧,却故意错乱我的视线,暗中隐藏着,等到必要时才把底露出来。 我的心中升出一个极大的疑问:这几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得这般城府深,连我都要摸不透他了? 车开到公寓楼下停了,周瑜才侧转过脸来看我,“你盯我看了一路,要是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跟我聊聊,不然我这心被你勾着,难受。” 我是没看出来他有哪里难受的,刚心里转的那些念也不想跟他说,于是便道:“没什么特别的想法,纯粹是为记住设局坑我的这张脸。” 他闻言笑了起来,眉眼上挑脸皮很厚地问:“怎么,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帅?有那么点动摇了?”顿了一顿后又道:“你自己盘算盘算呢,虽然我不知道米粒的爸爸为啥跟你分开了,但米粒连他爸爸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可见是分开挺久了,米粒有三四岁了吧,这么久他都没回来,你想他还会回来吗?” 听了他带着劝诱性的言语后,我迎着他的眸光,心里想:假如他知道口中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会是什么想法?不过他这分析与观察能力倒是真的见涨,从上次米粒找他画画就能想到孩子的父亲从没在米粒生命中出现过。 是啊,从没出现过,我独自带米粒已经有三年多了,而他,离开了四年。 “他回不回来,我都不会接受你,你还是罢了这个念吧。”丢下这句话我便推门下车,径直走进了公寓。 曾经以为,离别是离开不爱的人。有一天才发现,有一种离别,是离开你爱的人。有一种离别,是擦着眼泪,不敢回首。—— 这句话是张小娴说的,分离的四年,我把眼泪往心里流,不敢再回首。 所以周瑜,在你成为周公瑾之前,我不可能接受你。 米粒在老妈那边,家里就我一个人在,等我漱洗完出来听见手机有提示音,走过去拿起来看,上面有周瑜的信息:老二那设计图做好了,给你看看。 我顿了片刻微蹙起眉,这人现在的心思当真难以捉摸了。刚刚被我“彻底”拒绝后,以他的脾气应该是恼羞成怒才对,哪怕不可能就此放弃,至少这会儿功夫是消化不过来这情绪的转变。可现下显然他不但消化了,还动了别的心思。 有种……博弈的感觉,这在之前他找我谈饮品店加盟的时候就有了。 最初他是观望,等时机到了就出棋试探,我但若退一步他就乘胜追击进一步,一发现我有抵触情绪他也不强攻,往后退了来稳住我。总有被他再揪准时机的时候,那他便再一步一步侵占地盘,一旦我这边城池失守,他就大举进攻,直至赢下这场博弈。 用一个词形容是——狡猾。年少时我曾参加过象棋比赛,在棋场上碰见这种人很是棘手。我喜欢直来直去,不藏心思很刚的对手,杀就杀到痛快;而碰到类似周瑜这种的,通常很难赢,因为他每走一步棋可能考虑到了后面四步、五步的路数,自问脑回路及不上,所以总输给这样的对手。 这个人若不是周瑜,我肯定避而远之。 但是眼下我还是回了他的信息:发到我邮箱吧。 他很快回复了:那你把邮箱告诉我,看过之后我们再讨论。 半小时后,周瑜与我连线了语聊,手机里他的嗓音清沉,毫无被之前事影响的波动。周亮设计的东西我不得不佩服,点开来看那动图只能用惊叹形容心情。 就这“空中楼阁”的设计图我跟周瑜讨论了执行力,因为有些东西设计动图很酷炫,但真要在现实中实行却不切实际。另外一个就是用材,我提出既然是做儿童情景教学用的,那就要保证安全性,材料上的审查必须要严谨。 这一讨论便是到深夜,后来实在熬不住了我提出明天再说,他才切断了语聊。 沾床即睡,梦里影影倬倬,许多画面不停切换。有那年我奔赴英国,独站在杨花林中,周遭的一切像是镜花水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在眨眼间粉碎。 从梦中惊醒,发现天已经大亮。今天是周末,得去店里开工,可起身时又猛然想起昨天店已经被我关了,今天不用再过去。心头顿然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既然已经起身了,再要回去继续睡也睡不着了,索性去漱洗。 以为周瑜会再来找,可一整个上午手机都很安静。看着时间临近中午去厨房弄吃的,还没开火就听见手机突然在外大震,心中微动了走过去看是老妈打来的。 接起来我还没开口,老妈就先声夺人:“喂?小如?你现在在哪?” “在家里,什么事?” “他过来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谁来了?”刚老妈的语声听着有些异样,却听她又道:“还能有谁,自然是米粒的爸爸了。”“……” 我打车赶到老妈那边时,已经快接近十二点了,路上车堵的厉害。 进门就见周瑜跟米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懒洋洋地看着电视,米粒还是坐在他腿上的。我这边走进去,他敛转眸过来看了眼,便对米粒说:“妈妈来了。” 米粒的注意在电视里的动画片上,显然没听见。 老妈问我可有吃饭,并朝我使眼色,懂了她的意思称没有便一同进了厨房间。听老妈快速讲完事情经过后我不由沉默,大概九十点钟的时候周瑜突然过来老妈这边,说是跟米粒约好了一块出去吃饭。问起缘由,竟还真是米粒用他的电话手表联系的周瑜,至于什么时候他们把手机号给加了的我这个当妈妈的都不知道。 老妈自是不可能让他把米粒带走,所以急忙给我打了电话,又把两人留下了在家里吃饭。 知道老妈这一关是过不去了,我选择坦白。 “你说昨晚上他找你表白,你还拒绝了他?小如,妈都不懂你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扯了嘴角而笑,“妈,我都三十岁的人了,你也别为我操心了,这事我自个心里有底。你就也别折腾着给我找谁,我对别人没那心思。” 老妈叹气,“妈知道,打从那天看见他起就知道你又要往那死胡同扎了。我也没再动让你再嫁的心思,但是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在同一棵树上吊死了?你为他也……” “妈,我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你不用特意再为我做了。”我打断老妈的话,因为瞥见厨房门口出现周瑜的身影,他往内探了探头,对上我的视线道:“米粒想出去玩了。” 老妈闻声闭了嘴,我默了下回话:“等我吃点东西。” “你还没吃?”他飘了眼厨台,开口却是对老妈说话了:“阿姨,要不让贾如出去外面吃吧,免得你再下厨了,吃饭时你不是跟叔叔说下午要去哪的吗?” 老妈看了看他,又面色迟疑地来看我,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处置这样的场面了。 191.一句戏言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还是我开了口:“妈,你要是有事就先出去吧,我自己随便弄点吃得就行了。对了,魏叔叔呢?”进门到现在也没看见魏文军。 “老魏先去楼下棋牌室了,那你要是在家里吃就把菜热一热。” 老妈叮嘱了一番后便下楼了,我也不急着吃东西了,直接向某人开炮。 “你怎么会来我妈这?” 他摊摊手,“米粒打电话给我的啊。” 我怀疑地看着他,米粒这么小能想到给他电话?而且——“你什么时候把号码输进米粒手表里的?”周瑜眸光闪了闪,也不遮瞒:“自然是之前跟米粒一块玩的时候了。” “是不是你们常通话?”否则米粒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找他。 周瑜笑了,“跟米粒比较投缘,所以有时确实会打电话聊一会。” 我算是明白了,他从米粒那探听消息呢,肯定两人探讨过“爸爸”这件事。可关键是米粒打小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这次居然瞒着我,简直是不可思议。 说不上来心里头的滋味,怒吧,谈不上有多恼怒:慌吧,也不至于,就算他跟米粒常打电话,从米粒那也打探不出实际的东西来,无外乎是米粒从没见过他爸爸。 酸?会有一点。米粒一直跟在我身边,对我依赖,就连老妈都不能让他完全信任,可周瑜却不过几天功夫就走近了米粒的心。这难道真的是……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啊?”话题中心的米粒可没察觉到我们之间的微妙气氛,从沙发上爬下来就跑到了我跟前,抱着我的腿问。 对着米粒我自是没法硬得起来,柔了声询:“你想上哪玩啊?” “我想看复仇者联盟。” 一头黑线,看电影?还复仇者联盟?我抬起头瞪向那边靠站在沙发旁的周瑜,这一定又是他煽动的!米粒至今我都没带过去电影院,因为据科学的说法是电影的音量震感会对孩童的耳膜有伤害,也担心大屏幕的影视对视力不好。 而且复仇者联盟所有系列的电影都是原文版本,米粒哪里能听得懂? 却听周瑜道:“你别小看米粒,我保证电影看完了他能给你把整个剧情都说出来,不信我们打赌?”我不受他诱惑,直接摇头拒绝:“我不跟你赌,能不能不要给米粒灌输一些不适合他年龄的东西?” 他顿了顿,“什么是适合,什么又是不适合呢?”不等我张口而应,他便又径自而道:“米粒对这些周边人物都有了一定的印象,又是男孩,为什么不满足他感兴趣的东西呢?” 我微感愕然地看着他,“你说米粒也知道复仇者联盟里的人物?” 他笑了:“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呢,儿子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超人、蜘蛛侠、神奇女侠、闪电侠这些英雄人物显然是孩子们最膜拜的对象了,再则例如变形金刚里的大黄蜂、擎天柱这些,一个男孩子又怎可能会不喜欢呢?” 我生气了,手握了握拳后面色平平也语气平平:“我这个妈当得再不好,也将米粒带到这么大了。你认识米粒才多久,就敢自诩了解他?你有过从奶粉到辅食再到尿片全都亲力亲为的经历吗?你有过抱着孩子彻夜不眠只为哄他不哭的经验吗?你有过半夜察觉孩子高烧,连夜爬起来穿着睡衣冲去医院、连拖鞋什么时候少了一只都不知道的经历吗?” 这些他都没有,他缺失了米粒从出生到四岁的成长。犹记得当初他还说绝不错过任何一个米粒成长的机会,但是那天我被送进产房,周遭全都是冰冷的仪器。 那时候,他在哪? 我的心头蓦然钝痛,都说了不要再回首了,可眼下因着米粒又被往事狠狠冲击。 那些藏在心底从未愈合,只是遮盖了的伤口,立即像被翻开了肉而痛到窒息。明知不能怪他,可是还是难压怨念。 深吸了一口气,我凝定那双惊疑不定的黑眸,一字一句:“周瑜,你没有资格说我这个妈妈当得不好。”他大步朝我走来,到近处时我后退了一步,他低眸狠盯了一眼两人间的距离,再抬眸时将我锁视,“一句戏言你也要这般较真吗?” 我摇了摇头,对我来说那不是戏言。 这时候本该把这人直接赶走,眼不见为净地自己平复心情,但是看了看米粒巴望着的眼睛,最终我暗叹了口气,面无表情而道:“走吧。” 从老妈的小区出来,周瑜开车一直都没说话。我跟米粒坐在了后座,基本上都是米粒在兴奋地给我讲超人和蝙蝠侠的故事。这些东西在电视里应该是没有看的,我也没买过此类书,显然是有人讲给他听了。 冷静下来反思,不免对自己过去的教育产生怀疑,是否……哪怕我将米粒一心一意维护在身边,也终究没法补全他在亲情上的缺失?就好比我会满足米粒所有物质上喜欢的东西,但是却缺失了一些精神上的共鸣。 以前只当米粒性子急躁,只对拼乐高感兴趣,于是给他买了许多乐高拼图,心想着能磨磨他的性子。却原来实际上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有真正了解过儿子。 电影票是周瑜买的,进电影院之前他离开了一下,回来手上多了一个拎袋。 袋子里是一些鸡块、薯条之类的小食,他还记得我午饭没吃。 看电影时米粒坐在了我们中间,全程米粒都很专注,在剧情紧张处还握紧了小拳头神情紧张,让我不由怀疑他是否真能看懂这剧情。可米粒上的是公立幼儿园,我也没给他报过任何英语班,他怎么可能听得懂那上面的对话? 等到电影末处,米粒突然扭头过来问我:“妈妈,超人真的被蝙蝠侠杀死了吗?” 我怔了一下,刚顾着留意他自己也没仔细看电影,扭头看巨幕,又发现已经结束了。我正迟疑间,听见周瑜开口:“米粒,超人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是宇宙最无敌的英雄,现在只是累了暂时沉睡而已,等有一天我们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醒过来了。” 米粒长舒了一口气,一副安心的表情。等到散场起身时,米粒很自然地就去拉了周瑜的手牵,周瑜低头看了眼,弯下腰去将米粒抱了起来。 等走出电影院时米粒已经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滔滔不绝地说着刚才电影里的情节。 这时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认识有偏差,假如刚才真的跟周瑜打了赌,怕是要打脸到家了。原来从米粒的角度去看,哪怕语言不通,也不影响他对电影的理解。 电影院是设立在商场内的,走至新华书店门口周瑜回头来问我:“进去看看不?” 我没答,米粒先拍手叫好,说要进去找超人的书看。 受着项目的影响,我走进去第一直观的反应便是环视四周,看这家书店的格局。新华书店的模式已经属于老式化了,除了书的陈列外也就有一些周边文具在售卖。里面看书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专属位置,有些孩子甚至是坐在地上看书的。 所以这种模式迟早是要被时代淘汰的,也正在淘汰中,有一些休闲风格的书吧正在慢慢兴建起来,比如大众书局一类的,只是没有周瑜准备弄的规模大,也没有具体项目,更不可能会把儿童娱教结合在一起。 假如我们的项目做出来,那将会在A市打开书局的一个新模式。 老实说这个构思挺超前的,可能当真是国外的思想引入,只是不知道与国内的市场碰撞后会产生多少效益。既然做生意投资,肯定要考虑回报率,哪怕是教育机构,都得有市场利润才会有人来做,不然喝西北风也亏不起这个钱。 目光回落到周瑜身上心中不由一顿,我现在居然完全以一个商人的角度来衡量事物了。之前哪怕是开了一家饮品店,每天就是正常上下班,遇到节假日加个班,没有太多的筹谋与忧虑,也没担心过生意好坏的问题,觉得只要过得去能生活便行了。 在书店窝了一下午,走时米粒闹着要买书,周瑜掏钱给他买了,买的却是一套绘本。 要是换作以前,米粒肯定不干了。他想要买一样东西就一定要买到,别的东西不可能糊弄到他,但今天……很多事都出乎我意料之外。 192.巴山书城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时间已六点多了,周瑜提议去吃饭,我想了想开口拒绝:“不了,明天米粒还要上学,要早点休息,回去我弄些吃的就行。” 凡事点到即止,多了便会满出来。今天米粒与他相处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可以说被他越过了那条线,势必是要让他退回去一些。 周瑜送我们到公寓楼下,下车后米粒就来抱我的腿,他是玩了一天也累了,我抱起了他看了眼周瑜,也没告别就转身回走。目光滞留于后,一直到隔断那视线,回到楼上我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红包,他很快打了个“?”过来。 我回复:算作电影票与给米粒买书的钱。 隔了很长时间也没见他再有回复,我勾唇笑了笑,总有能让他恼怒的法子的。 一直到洗漱完我给米粒讲故事时才听见手机传来了信息铃声,只转头飘了眼床头柜,目光从手机上轻划而过便又收回了,继续给米粒读故事绘本。 读的正是下午在书店里周瑜给他买的,是米粒要求的。读到第二个故事的时候,米粒就睡着了,静了片刻,我才放下绘本,把他的小手放进了被窝里。 从床内坐起身,拿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悄步走了出去。 点开信息,看见上面——贾如,你就是块石头。 我回复:何出此言? 以为隔了这么久没回他信息,可能会搁置一会,没料几秒之后他就回过来了—— 性子看着绵软,实际硬得像石头,一点余地都不留给我,我很气。 把这条信息反复看了两遍,嘴角到底还是忍不住莞尔,脑中几乎能设想出来他捧着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打的表情:蹙紧了眉头,眼中带着恼意,神情却无比专注,像那时傲娇的他。 这边一走神,就又有短信呼过来了:怎么?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不回我信息了? 我索性放下手机,想看看他后续。 隔了一分钟,短信没来,却发来了语音聊天。我等那嘟声响到第十下才缓缓按了接听,难得他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有了醇厚的感觉:“真生气了?也不是啦,我这不是被你给气到了嘛,带你跟米粒去看电影,给米粒买绘本,你也要把帐给我算得这么清楚,你怎么没把鸡块钱也一并发红包给我呢?” 我轻哼出声:“行,现在立刻就给你发。” “诶,别!我不是这意思,贾如你怎么油盐不进呢?”他的语声听来有种抓狂了的感觉,又再无奈地低了声:“好吧,我跟你道歉总行了吧。是我说话不对,你不是石头,你是棉花,这样行了不?” 顿时我又好气又好笑,什么石头棉花的,怎么有种他在跟我耍无赖的感觉。 转念想,实际上他就是在耍无赖。在我对他明确拒绝后,就把心思动到了米粒身上,也动到了老妈那边去,他确实没放弃。不过我拒绝他也没想让他放弃,所以今天即使他越过了界还是任由他发挥,只在最后把他跨过界线的脚打回去而已。 我跟他的这场博弈,时间还长着,慢慢耗吧。 最后,既没认可“石头”也没认可“棉花”,只低语了句“我睡觉了”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直接进了卧房。 管他后边还发什么,眼不见为净,耳不听就不用心神不宁了。一觉睡到天亮,依旧是生物钟的点,洗漱完先去喊醒了米粒,让他在床上醒会神,我去厨房做早餐。 米粒的早餐我会营养搭配好,周一是吃的面包吐丝加牛奶。所以只需把牛奶热好了搁在那,吐丝等米粒起来了再热也不迟。 出门时才去拿搁在桌上的手机,但我翻了翻,竟没再有短信发过来。 心头难免划了下,与米粒乘电梯下去时琢磨这事,最终得出的结论—— 我跟周瑜,谁都没有输赢。 我没因为他的告白而动了心念,就此沉沦深情不悔;他也没有因为我的拒绝而就此怯步,又试探着碰了次我的触角,便没再有继续的动作。 是否另作打算我没法确定,但是周瑜如今从行为到思维,都比以前成熟稳重,且让我看不透了。以前我能笃定总有胜他的一日,现在到目前为止,我还没赢过他。 若问我现下的心情,只要不去回首从前,还算可以的。 我不喜欢活在过去,那些已然不能改变的事实再纠结也无济于事,但凡能放下,就不会有巴山夜雨。既然放不下,那就顺从了心,当作——重新来过。 送完米粒出来,刚走到路边就听见有汽车喇叭重按声,扭过头,熟悉的车子正停在路口处。正要走过去时,有电话打进来,低眸去看发现是肖东。 心头微沉,知道大概是什么事。果然听见肖东在电话里说法院传我过去,就纠纷案相关细节作审查。该来的总会来,这件事总是要解决的。 挂电话时看见车子开到了跟前,某人探头出车窗催促:“这里不好停车,赶紧上来。” 我站定了不动,对他道:“要去趟法院的,你若是没空我就自己打车了。” 他蹙了蹙眉,“不是叫你上来了吗?” 依言绕过车头坐上车,刚拉好安全带车子就启动上路了。 “法院给你来电话了?你什么打算?” “按照流程走了。” “什么流程?说说看呢。” 听了他问才反应过来关于律法上的事他并不是太懂,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接受法院的审查,把相关需要提交的资料提交过去,至于后面法院会怎么判也只能看法官如何衡量了。 周瑜听后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岂不是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中,而你只能听天由命?为什么不找个律师替你打这场官司?” 空间突然静默了下来。 我曾经是律师,又懂律法,这类纠纷案经手过很多起,在那时几乎可以承诺肯定能打赢。但在现下,我与这个行业脱节了,与原来的同事包括肖东都是几年没联络,直到近日撞见才有了联系,我能拜托肖东打这官司吗? 另一层原因是,刘兵是小周的堂兄,即便小周为了避嫌不管此案,以目前肖东和小周的关系也不适合反过来为我辩护。 “里头有人际关系?”被周瑜一针见血戳破。 我点了点头没作声,听见他在旁轻声嗤笑:“贾如,你顾虑了别人,可有想过自己辛苦经营的店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命运有可能就是在A市消失,随之而没的还有巴山夜雨。” 心神震了震,饮品店确实花费了我不少心思,可真正的意义在于“巴山夜雨”。它倾注了很多很多不能为外道的东西,若是没了……会有种一切成空的错觉吧。 “好了,你今天先去法院谈了再说,回头我帮你找律师打这官司。你别看我,帮你固然重要,也是因为‘巴山夜雨’会成为我们书城的品牌,它不能丢。” 我讶异地看他,“书城?” 他笑了笑,“你想想呢,假如空中楼阁做出来了,以它的规模而言,不应该是书城了吗?” 心中一动,不禁询问:“叫什么书城?” “巴山书城。” 蓦然间心底某处被触动,若这书城真的出现在众人视线,或许很多人都不明白“巴山”二字代表的涵义,也可能以为是跟川蜀有关,但实际上它寄托的是一种,思念与等待。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周瑜突然在旁轻吟那首诗,目光幽然看着我道:“这诗的意境十分切合我们的主题,我打算把它当作主要宣传题材,你觉得呢?” 我沉静片刻,扭转头视线落向窗外,“你决定就行了。” 车子在法院门口停下时周瑜说在外面等我,想了想这边不知道要审查到几时,便让他有事先去办不用等我。下了车,我目光凝向法院内的大楼,难免晃神。 自从离职后便再没有踏进过这扇门一步,偶尔车辆经过也只是匆匆一瞥。从未想过自己会换一种身份走进这里,往昔的一幕幕场景从眼前闪过。 握了握拳,发觉手很凉,不是因为害怕,是有种时过境迁,一切已经物是人非的感觉。 193.班门弄斧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走进门就先被保安拦住询问有什么事,简单陈述之后才被放了行。楼内自有接待的人员,不过是张生面孔,对方并不认识我。在我作了登记后,她打电话进去咨询,后边就让我坐在椅子里等,说相关审查人员一会便出来。 但这“一会”不短,等了近半小时也没见有人出来。 我在迟疑着要不要给肖东电话或信息,突听接待的小姑娘扬声而唤:“周检,您回来了啊。”抬眸看去,见小周从外边走进大厅,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色小西装,看起来十分的干练。她没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我,只朝接待处点了下头就径直往里走了。 我没打算打招呼,既然身份不同,立场也不同,尽可能地避嫌吧。 可往内而走的小周突然顿步,扭回头时目光便看向了我这,“贾如姐?”她讶异地回走了过来。我只得起身,浅笑了开口:“小周,刚从外面办事回来?” 小周点头而应:“是啊,最近在跟一个民事纠纷案。今天贾如姐怎么过来了?” 周兵起诉我一事她不可能不清楚,显然是明知故问。我眉色未动地回道:“还是之前跟你堂哥的纠纷,今早上接到电话让我过来做相关审查。” 小周扭头问接待的姑娘:“这案子是谁经手的?” “是秦律师。” 小周蹙起眉又问:“那他人呢?怎么到这时也没见出来?” 小姑娘连忙应:“周检,我再打电话问。” 却被小周呵斥出声:“一共才几步路,跑一趟不行吗?”那小姑娘不敢吭气,二话不说就往里跑了。小周转过脸来时已经卸下刚才的严肃,对我温和而笑着道:“贾如姐你别见怪,小杜是个实习生,之前也没见过你。” 我笑笑,没有接她的话。 记得小周也是最初从这接待员做起的,她那会可能比刚才那小姑娘还要生涩,后来她因为做事灵活而被调到了我们的部门,基本上也一直都是当个副手和助理。如今她成为了检察官,站在高处再来看待这个职位,似乎多了一些不为道的东西。 换作那时我可能会教导她一番,眼下也就只能笑笑而已了。 没过一会就听见脚步声匆匆而来,小姑娘跑在前,身后紧跟的是个年轻小伙,同样也是生面孔。小伙因为跑动额头微微沁了汗,到跟前便先跟小周解释:“周检,刚才正好在忙着做肖检要的报告,所以才耽搁了点时间。” “是华鹏的报告吗?怎么还没做完的?秦何,你的工作效率是不是该提高些?” “我知道了,周检。” 小周目光再次划向我,“这位是我们法院的前同事,她的纠纷案是不是你负责的?” 那个叫秦何的小伙终于看向了我,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下后点头:“是我负责的,我这就与她做相关审查。” 小周这才对我道:“贾如姐,这案子我不方便插手,你就与秦何沟通吧。还有事要跟东哥汇报,我就先进去忙了。”我微笑颔首,“你去忙。” 等小周离开后,秦何的脸立即就板了下来:“你跟我来吧。” 秦何将我带进的是审查室,这地方我并不陌生,曾经多次坐在审查员的位置上盘问诉讼者或者被告者,只是现下换了张椅子坐。 “我叫秦何,你这起民事纠纷案从今天起由我负责。今天传你过来是就相关事宜作审查,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便开始。” 我平静而应:“准备好了。” 不外乎问的是有没相关证件,有没开店资格,有没卫生许可证,有没在事后做过卫生检测。我都一一回答了,语气平铺直叙。 看着差不多该问的也都问完了,觉得今天的审查可能就到此结束了。 却没料秦何头也没抬地丢来一句:“既然你以前也当过律师,为什么还知法犯法?” 此时我本是安坐在椅子里的,听闻他的话,目光不由一凝。静了有那么几秒钟吧,我才缓缓开口:“秦律师,这个案子目前还处于审查中,意味着双方都没有定论,你这‘知法犯法’的言论是从何而来?” 秦何惊抬起头,目光撞上我的视线定了定,随即眼神收缩了有些狼狈地移转而开,但口中仍旧强辩:“案子定没定不是由你说了算的,据我一番审查,你对受害人言辞不逊,又规避责任,法律是公正的,哪怕你熟知律法也不会就此被你拿捏在手上。” 我不禁失笑了起来,“秦律师,你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就事实向你作汇报。何来将律法拿捏手上之说?另外,你说我对受害人言辞不逊,且规避责任,试问有哪个证据是指证我的,不该我负的责任为什么我一定要强揽在身上?” “你……”秦何涨红了脸,却被我堵得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出肖东的嗓音:“好了小如,秦何只是个刚毕业出来的实习律师,你就放过他吧。我在楼上等你很久了,你自己上来吧。” 我抬起头看向那进门就注意到的监控摄像头,同时听见那边秦何惊异地喃喃而唤:“肖检。”我的嘴角慢慢弯了弧度。 电话是早上肖东打给我的,既然我过来了,他又怎可能不出现呢?是故,我一早就猜到了这一番故意刁难,是肖东授意。当然撞见小周,可能不在肖东意料之内。 我独自上了楼,到这时也没人再敢来拦我。站定在肖东的门前时有些晃神,当初多少次抬手敲开这扇门,甚至连我在里面与肖东共同研讨案件的画面都一一闪入脑中。 轻敲门,里头传来肖东的传唤:“进来吧。” 推门而入,看见肖东埋头在案。他头也没抬地对我道:“坐。” 我依言落座,似乎这张椅子还是从前的那张,两边扶手略显陈旧。 “看你刚才的应对反应,似乎并没因为离职从商而口拙啊,显然秦何那小子到你面前是班门弄斧了。”肖东语带调侃地朝我看过来。 我浅笑了下,低声道:“无所谓班门弄斧,我只是就事论事。” “看你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是知道我授意的?” “你通知的我,等我来了却不见你人,反而派个初出茅庐的小伙来处理,不是你授意还能是谁呢?”我简单道出事实。 “也可能我只是帮打个电话呢。” “谁还能劳动你的大驾帮着打电话?那个秦何?学长,你在说笑呢。” 肖东闻言嗤笑出声:“行了,言归正传。大致程序你应该也知道,刚才秦何都审问过了,目前问题是你无法给以证明当天饮品卫生过关,而周兵一口咬定是喝了你的饮品导致他妻儿进医院,他是有医生开出的医疗证明的。” “但那医疗证明是不足以成为指控我的证据的,没人怀疑他用妻儿生病来造假,但病因是否是我饮品的关系却无从查证。其实现在等于是我们双方各执一词,都没有确切的证据。” “他有。”肖东突然道,他将面前刚才在看的文件推了过来。 我惊疑不定地拿过来去看,等我抬起头时眼中多了震撼。 “怎么可能?” “这份检测报告是刚才小文带回来交给我的。” 难以置信,眼前这份文件竟是卫生局作出对事发当天饮品的检测,而检测结果是不合格! 时隔这么久怎么可能有事发当天饮品的检测报告呢?是卫生局造假?还是…… 在我脑中闪过一系列疑问时,肖东为我解了惑:“周兵的儿子没有把饮品喝完,遗留了半杯在家中,此证物被保留送至卫生局作检测,报告出来后他一直抓在手上没拿出来。” 我快速消化,找出不合理处:“假如是这样,为什么卫生局那边在事后来抽查我这的饮品时并没提及此事?” 肖东:“我也确实有此疑问,刚打电话咨询过了,说是经手的检测员不同。一边是主动提交证物检测,而你那边是属于被举报了上门提取材料检测。卫生部门是将这两片区域划分开的,办事和经手的人员就会有不同。相关分析相信也不用我给你说了,就目前为止,周兵所提交的证据一定是对你不利的。如果你不能在开审前提交其它相关证据,这个案子你的胜率有多少可以自己衡量。” 肖东道出的是事实,我的眉宇终于紧蹙了起来,之前一直很笃定责任不归我,可假如当真周兵保留了饮品的样品,又做了卫生检查出来是不合格的,那我根本不可能在这起案子上有胜诉的几率。 194.蓄谋已久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听见肖东又问:“另外,你打算请谁为你作这次的辩护律师?” 我摇了摇头,“暂时还没定。” 他眸光闪了下,提出质疑:“怎么现在做事如此不果断了?既然对方已经提出诉讼,你就应该做好相应的打算,是脱离了圈子忘了流程了?如果说你要申请法院这边的律师也不是不可以,我看看行程能不能安排得过来吧。” 心中一顿,肖东要为我打这官司?可那周兵是小周的堂兄,岂不是他们互打? 见我静默不语,肖东挑眉而问:“怎么?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 “学长,这案子我还是另外请律师吧,毕竟周兵是直接提交到法院诉讼的,他又跟小周是亲戚关系,免得你们俩立场对立而产生矛盾。” 肖东眸光顿然冷了下来,他沉沉看我半响才语声清冷而问:“贾如,你可知败诉的后果是什么?你的店铺势必将会勒令停止营运,你那招牌也将从A市消失。试问业界有谁的能力高过我,可以帮你将损失减到最低?至于小文那边我自会说服,这事不用你操心。” “还是不了,肖东。”我仍旧拒绝,且慎重唤了他的名字。迎着他冷凛的眸光,并无畏惧而道:“既然我离了职,便不想再有多牵扯,于公于私我都该与你保持距离而避嫌。胜败我看得并不会太重,若胜那是最好,若败,我也输得起这场官司。” 空间气氛瞬间变得凝重,我说得话算重也不算重,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但也明确拒绝了肖东的好意,而且拉开了距离。 “既然是这样,我也不强人所难,去留随意吧。” 听见肖东如是说,我心里头说不异样是假的,从椅子里起身朝他点头致意便转身而走。来到门边时顿下步子,轻声道:“肖东,今天还是多谢你。但很多事一旦决定就难再回头,往回看,不过是事过境迁,物是人非罢了。” 没等肖东有所回应,我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当走到楼下又撞见小周时,我的嘴角不由轻扬弧度,眸中有浅讥一扫而过。 小周迎走过来,微笑着对我道:“贾如姐,跟东哥谈完了啊。” 我只略点了下头,“不打扰你们工作了。”话落就越过了她身边,朝着门外而走。却听身后脚步紧随而来,并且小周在后唤:“贾如姐等一等。”等我顿步回头时她才迟疑着问:“东哥可有接手你这起案子?” 忽然间我没了与她应酬的心思,丢过去一句:“这事不是你亲自去问他更好吗?” 没去看小周什么脸色,我径直走出了法院的大门。站在路口正要拦车,却听见汽车喇叭声从旁传来,目光顿了顿,我走了过去。 “你一直没走?”上车后我对着驾驶座上的人问。 “晃了一圈又回来了。” 我也不去戳破他,显然是信口说的,不然他怎么就知道我没从法院离开而在这边傻等呢。 开出一段路,周瑜便问我:“怎么样,进去谈的如何?” 没必要隐瞒,直接把周兵提供了不利证据的事跟他说了。他听后没有急着回应我,而是车内有一会的静谧,知道他在思考,而且又是在开车我也不去打扰。 心念划转间不免想起刚才与肖东最后的对谈,那场面有些类似于当年我绝然辞职时。虽然肖东不至于面色铁青,但眼中有着同样的情绪——失望。 “有问题。” 周瑜一脚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后开口。 我问:“什么问题?” “给人的感觉像是,蓄谋已久。” 空间凝滞了一瞬我询疑出声:“为什么这么说?” 他眸光熠熠地看着我,“你想呢,有谁会在老婆孩子都入院后第一件事是想到检测食品?怕是那天他把人送去了医院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吧。” “你的意思是那拿去送检的饮品是因为时间过长而导致检测不合格?” 周瑜摇头,“你确定刚才所看见的检测报告一切手续都正常吗?” 我想了下点头:“手续不会有问题,我仔细核对过,与我们的抽检卫生检测报告是一样的,而且这种文件法院都会去核实的,周兵不可能敢伪造证物递交到法院来。” “时间上会不会有漏洞?” “这个我没法确定,得与卫生局打交道才能知道。” 周瑜若有所思了一会后缓缓开口:“目前来看刘兵的心态是存在问题的,就好像专门为了整垮你店似的。但是若说为了对付你,以老婆孩子的身体作为赌注似乎也不合理。” 这问题一开始我就考虑过,可眼下刘兵妻儿入院是事实,从这个角度而言他不可能会为了整垮巴山夜雨而有意诬陷我。目前关键是那被送去卫生局的半杯饮品确实出现了问题! “贾如,你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吗?”周瑜突然这么问我。 目光交汇了一瞬,我点头:“有。” 他边启动车子边道:“那就行了。记住,再精密布置的局,也终究会有破绽。” 心中顿起波澜,他称这为“局”?回思整个事件也确实感觉蹊跷,难道当真有人在暗中操纵?是Allen?他为了把我打下阵,早前便与周兵有了合作? “你那学长这么不厚道的?” 正寻思中,被他突然打断,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意思:“什么不厚道?” 他笑了笑道:“你摊上这么一件大事,那个肖东不说给你当律师,一点忙都不帮的?” 横了他一眼蹙眉,这口吻是调侃还是嘲讽?“提了,被我拒绝了。” “哦?”他脸上露出煞有兴致的表情,“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他也不追问,不过后面开车时嘴角一直莞尔了弧度。不免让人怀疑这人守在法院外面的动机,他是对肖东又起了敌意? 虽然我可以硬气地回答肖东说胜败都能接受,但说不在意是假的,心里始终都像是硌了块石头,很不舒服。隔天周瑜打电话给我说找了个律师面谈,地址就约在巴山夜雨。 我先到巴山夜雨开了门,打开门窗透了气,又把店内清扫了一遍。 突听身后有人询问:“请问这家店是开门了吗?” 我闻声回转过头,看见一对年轻男女站在门边,定睛细看便认了出来。他们是我以前的常客,几乎每天都会过来店里坐上一会,周末更会待一下午。 女孩显然也认出了我:“老板娘?可等到你了,我跟我男朋友都来过好几趟了,一直见你这店门关着。今天有没有饮品可喝啊?” 我微笑着走过去,抱歉而道:“不好意思啊,最近店内整改还没恢复营业的。” “啊——”女孩面露惋惜,“你这里关了门,我都不知道上哪买喝的了,别家喝的都是那个味,奶茶又容易喝胖,前面那家咖啡店口味还可以,但我男朋友不允许我喝咖啡。” 她身边的男孩立即道:“多喝咖啡对身体不好的。” 女孩耸了耸肩,“老板娘,你看他呢,每次都这样。只有到你这边来喝东西,他是同意的,而且他自己也说好喝。所以你这要什么时候开起来呢?好像并没有重新装修呀。” 被人认可与肯定,我自是心中欣慰,但实际问题在那,明确给答复说哪天营业不太可能。心中微动,我对两人温和而道:“其实这次店内停业整改主要是因为我们的饮品可能会转做商场,目前还在洽谈,所以请你们耐心等待一下好吗?” “真的吗?以后巴山夜雨也会在商场里能买到?是不是也有座位坐呢?” 我微笑点头:“那是自然,我们主营是茶吧模式,并不是快餐式的饮品。” “那最好啊,这样我们周末约会就不用两头跑了,街上逛得累了或者看完电影可以上你家店去喝喝饮品,再坐坐。” “到时一定欢迎。” 目光从那对小情侣身上划过,落向门处站的两道身影。周瑜就不用说了,他旁边那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应该就是今天约定的律师吧,两人似乎已经站在那处听了一会。 等小情侣走后,我便迎走上前。 195.第四个人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当我视线落定在那一身剪裁精致西装的男人身上时,听见周瑜介绍:“他叫棠晋,是老二找过来的。” 闻言我眉眼一挑,棠晋?是我听说过的那个京城名状棠晋吗? 等对方将名片递过来时,答案已经是肯定。惊诧之余想起当初周亮回国时,经常会跑帝都去,怕是那边确实有人脉,只是没想到我这种小案子也能把这律师界的大神给请过来。 另外一个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棠晋居然如此年轻。 落座之前我先把停止营业的牌子挂上,免得谈到一半再出现有顾客突然闯入的情形。 饮品不能调制,但是简单的茶还是能泡的,本身休息室里放着一罐茶叶以及相关茶具。我让周瑜搬了出来,与他们对坐两边。 当我把两杯茶推送到他们面前时,周瑜先忍不住发问:“你还会泡功夫茶?” 眼皮微抬了看他一眼,“我是开茶店的,会泡功夫茶有什么奇怪的?” 两人都喝了一口,棠晋浅声而道:“我们开始吧。” 基本上都是我在陈述事情经过,棠晋只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但是同行相交,就知道他问的都是关键点,将整个事件中的利害处都点了出来。 然而到了末处却沉默了下来,我静致片刻,轻声而询:“是否当真毫无胜算?” 棠晋:“倒不见得。” “此话何讲?”是周瑜插话进来。 棠晋闻言而笑,“眼下对你最不利的证物是卫生局给出的那份事发当天的检测报告,假如这份报告不存在呢?” “什么意思?”我挑起眉而询。 棠晋摇头,“我只是提供你要走的方向,想办法让那份报告消失。” “报告已经递交到法院检察官手中,我不可能再触碰到。而且既然卫生局已经给出了证明,那便已经是事实,损毁还有什么用,我曾从事律法职业,也断然不会知法犯法。” 棠晋失笑,“你弄错我的意思了,我说得让报告消失是指让它失去成为证物的意义。具体先不谈,我们先察看当天的监控录像吧。” “监控?”我和周瑜互看了一眼,异口同声。 棠晋回头看向门口吧台处的摄像头,“你别告诉我那东西是坏的吧。” 当然不,可是察看当天监控有什么用?周兵点的是外卖呀。 棠晋只给我一句话——准确的时间点。 我没反应过来,周瑜却眼神蓦然而亮,手一拍桌子恍然而道:“我知道了,我们从周兵点单的时间点着手查,再去医院调取他妻儿入院时间点,看两个点是否吻合,就可确认那两人得急病究竟是否因为喝了你的饮料所致。” 豁然开朗,我居然一直都没想到这一点。 连忙找出监控摄像的储存卡,翻找出那一天的视频仔细察看。我本是打算快进调到下午段时间,因为周兵所指是下午喊的外卖,可棠晋却摇头说把从开店营业起一并看了。 如此三人势必是要窝在店里一整天的了,我直接喊了外卖,又重新沏了次茶。可我没料学校老师在中午的时候突然打电话给我,说米粒的眼睛有些红,最好把孩子领回家去看医生。 这情况从未发生过,事关米粒我肯定紧张。周瑜得知后让我尽管去接米粒,监控就让他跟棠晋看便行了,我对棠晋抱歉了一声就匆匆而离。 来到学校,果然见米粒的左眼发红,而且一直喊着痒。我不敢怠慢,直接带了他去医院挂眼科,总算一番检查后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应该是孩子没有经常洗手又去揉眼睛所致的感染,配了眼药水回来滴,让家长多观察,如果连续三天都不见好转再去医院复查。 虽听医生如此说稍微安心了些,可还是感到忧虑,最近被官司扰得都没多余的心力去管顾米粒,才会有这种突发状况出来。 从医院出来,先打电话跟老师请了假,随后便打车回店里。 当我抱着米粒走进门就发觉周瑜跟棠晋的神态有异,两人也没再察看视频录像,反而是很悠闲地喝着茶,之前我点的外卖盒子搁在桌上也没拆封。 米粒看见周瑜很高兴,从我身上滑下来就跑了过去。等我走近时,棠晋从容而笑地对我道:“你这案子我可以保你赢了。” 怔愣住,为什么?刚才我离开的这会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棠晋转身点开视频,将进度条往回拉了一段,“你自己看吧。” 起初我不明其意,可当视频持续播放时蓦然间有个画面抓住了我的眼睛。几乎是立即伸手过去按下暂停,又再倒退回去细看,等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惊异抬头,对上周瑜与棠晋带了笑意的眼神,棠晋指了指屏幕,“往后继续看呢,还有好戏的。” 我依言将视频继续看下去,直到确定没有后续时才点了暂停键,而画面定格的一瞬目光沉凝于一处,心里掀起了波澜。 到底棠晋是名律师,看事件的眼光与敏锐性十分独到。或许当初我依旧从事律师,到今时今日可能也会有这样的洞察力,但时光磨掉了我的棱角和意志,只想安宁懒散过日。殊不知,有人却将手伸长到这,想置我于绝境。 视频停格的时间是在中午十一点零五分,在这之前的十分钟内,监控摄像拍到了周兵夫妇……原本周兵的妻子我从没见过,也不知道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就是他老婆孩子,但是视频中首先出现了周兵的身影,随后他从吧台买了两杯饮料转身时,他的妻子与孩子也走进了镜头内。更“有趣”的是,他儿子的手中拿着一个冰激凌甜筒在吃,而那两杯饮料都已经插入吸管,周兵很自然地将其中一杯递给了他老婆。 还有一杯不是他自己喝的,而是递给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镜头之外,画面就定格在从镜头外伸手过来接饮料时。就是说周兵那天确实买了两杯饮料,一杯是给他老婆喝,一杯则是给镜头外的第四个人喝。 我终于知道自己忽略了哪一点,哪怕自诩自己研制的饮品绝对卫生安全,但在某些家长的眼中也依旧把它列为孩子不能碰的“垃圾食物”,更何况有些人就把饮品定位为咖啡类,试问作父母的有多少会给孩子喝咖啡呢? 所以首先便排掉了周兵儿子因为喝饮品导致上吐下泻的可能性,那连带的他妻子同症状急病就也几乎可以排除是因为我饮品所致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棠晋所提出的时间点,中午买的饮品谎称是下午APP上点的外卖,突发急病是傍晚。假如是饮品出现了问题,那么产生效应的时间线也未免太长了。 不过谎言是否真的是谎言,还得继续把视频看下去,要确定两件事:一是那一天整个下午周兵有没有再出现过,二是查那天的外卖订单与地址,看有无与外卖小哥来取饮品的时间点对上。因为周兵仍然可以说他中午自己过来买了喝,觉得味道好,于是下午又点了外卖。 一整天我们都待在店内商讨此案件,米粒午后我就安排他去休息室睡午觉了,可一直睡到四点都没醒,我便去叫他。哪料走进去就发现他脸颊通红,再摸额头明显是发烧了。 其实中午查眼睛时我就早有预感,怕是他体内有了炎症可能会要发出病来。没想当真如火如荼地来了,不过我也没有惊慌,手边是常备退烧贴这类医用品的。 转身翻找抽屉,先拿体温计出来准备给米粒量体温,突听身后传来周瑜的询声:“米粒怎么了?”我扭转回头,看见他不知何时推了门。 “发烧了,我先替他量下体温。” 他闻言径直走过来,站在旁边看着我给米粒测量耳温,一看已经烧到38.2度。这时周瑜也飘到了上面测出来的温度,出声惊异:“这么高?要不要送去医院?” 我摇头拒绝:“不用,目前属于低烧,先给他作物理降温。” “物理降温?什么意思?” 抬眸淡瞥了他一眼,轻道:“就是先采取人为的办法帮他把温度降下来,比如那桌上的退热贴,拿温水帮他擦拭全身,洗温水澡等。” 他的视线随之落在了台上的退热贴上,几乎没有迟疑地伸手拿起了撕开。我见状把米粒额头的浏海给捋起来,也让出床边的位置,他反应极快地走上前小心地把退热贴给米粒贴在了额头上。随后他问我哪里有热水,等我用温水给米粒擦拭手脚时他就站在旁边看着。 忽然想起外面还有棠晋在,“你先出去吧,留棠晋一人在看视频不太好。” 却听他道:“刚才老二打电话过来,把棠晋给叫走了,后面的视频录像我帮你看就行了。” 196.我这是养生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后面米粒的温度一直保持在那不退也不升,就是醒了后整个精神状态都蔫了,吃东西也吃不下,还一直揪着我要抱。周瑜几次从电脑前抬头朝我看过来,问我是不是上医院检查一下?不是我讳疾忌医,而是我有处理这类情况的经验,米粒长这么大不是第一次生病了。 念及第一次,我只能苦笑以对。之前跟周瑜动怒时也曾提过一两句,但那不过是当时心情的一二分,不真正经历过是体会不到全部心路历程。焦躁、惊悸、害怕、惶恐,各种情绪能把人逼疯,却只能自己熬着。 不过大约到天黑时我就发现米粒的状况更加不好了,他的体温又开始持续上升,且物理降温已经压不住。这时周瑜再提议去医院,我没有再拒绝。 等赶到医院周瑜丢下一句他去挂号就径直走向了挂号窗口,我想叫他也来不及。很快他回走过来,眉宇紧蹙着对我道:“人很多,排在我们之前的还有一百多个人,我问他们说至少要等到午夜十二点了。” 从他眼神里,我看见有忧心。 “你先抱一下米粒。”这会儿米粒因为高烧不退又睡过去了,所以不用担心他黏人。 周瑜抱过去后看我还站在原地,便催促:“走啊,咱们先去那边候诊室问问看呢。” “先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等我放下手机时,周瑜忍不住开口而问:“你早就让人挂号排队了?” “儿科无论什么时候来挂号,基本上都要等上几个小时。于是便有了代挂号的人,提供了家长方便,也可减少医院的医患发生率。” 我在一发现米粒发烧时就有预感他会在夜间温度上升,所以当即先打电话找人帮忙挂号了。假若预感不准,那自是最好,谁也不希望孩子常往医院跑;但显然我的预感是准确的,没过多久那个代挂号的人就赶来了,他是住在附近的人,偶尔就帮人跑一趟代挂号,赚取一些跑腿费而已,也算是与人方便了。 周瑜默然了没说话,在我拿了挂号单往内而走时也跟在了后面。到了候诊区把号码与显示屏上的对照,排在我们前面的也就四五个人了,我算了下大概还要半小时左右。这已经属于最理想的情况了,如果号过了再去插队的话,有可能会引起排队很久的家长反弹情绪。 刚坐下就听见周瑜问:“你对这里的流程似乎很熟悉?” 我笑了笑回道:“当你一次次经历了,自然而然就有了经验,也知道怎么样操作最好。” 脸上在笑,心里头却是酸涩的,经验的累积没想象的那么容易。而这时周瑜还在追问:“每次都是……你一个人带米粒来的吗?” 空间静了一瞬,我敛转过眸,看米粒趴在他肩膀上睡得香甜的样子,原本心底涌出的那股嘲意又渐渐压下去了。平静地点了点头:“米粒还算乖的,生病了也不太吵闹,只要给他带上Apad玩就行了,或者买个玩具哄着。比较闹的时候是在他很小时,那会儿如果要挂水必须把针扎头上,这是米粒难以容忍的一件事。” 周瑜闻言嘴唇蠕动了想说什么,广播里却在传唤米粒的名字,轮到我们了。 我伸手过去想从他怀中抱出米粒,但被他往旁一让了道:“还是我抱了进去吧,免得吵醒了米粒。”看着他长身而走的背影,心头划过异动。 其实等到进了诊室,医生还是会把米粒唤醒的。一是听了我所述,要检查孩子的眼睛情况,二是要察看喉咙是否发红,胸肺处是否有声音,然后才会再开单子让做相关的检查。 医生量测体温,目光扫过便说温度挺高的了,也没明确讲是几度,只让赶紧去做检查。 周瑜追问目前烧到多少度,医生平静而回——40度。 我眼角一抽,这个温度确实令人担忧了。之前也有过一次烧到40多度的,当时我急到不行,转身要走时看见周瑜像是傻愣了般呆在原地。 推了他一下,小声催促:“走了,先去交钱验血。” 抽血做血常规是孩子发烧必查的项目,米粒从小就不娇惯,护士在给他抽血时也不哭闹。一直没听见周瑜有动静,等我抱了米粒转身时,却看见他站在身后面色微白。 “怎么了?” 他看我的眸光明明灭灭,迟疑着开口问:“烧到40度不要紧吗?” 我凝着他两秒,问:“要紧又该如何?” 他动了动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我。 轻叹了口气缓声而道:“有时候不是着急就能有用的,每一个带孩子来医院看病的家长的心情其实都一样,但医生看病也得按部就班了来,该走的程序就得走,否则医生也不可能凭空看出孩子的病况。还有,一般发烧会有过程,它也不会一直不间断地飙升。” “是这样啊,那个……我先去一下洗手间。” 我看周瑜走的方向并不是往厕所,而是直接出了候诊区的门,随步走至门旁的窗边向外而看,却见他独站在夜色中一动不动。 旁边有个男人在抽烟,他扭头看了看,走近过去从对方手中借了一支烟也抽了起来。 蓦然想起打从再见他起,似乎从没见他抽过烟。 我蹙了蹙眉,沉思他这举动的原因。大概是与米粒处久了便有了感情,第一次遇见此种状况而感到忧虑吧,也或者是……父子天成的血缘关系在牵引,让他难以控制情绪。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达到了我预期的效果。 要的就是对他有如此的强烈冲击,所以我没有预先告知他米粒后续可能会发生的变化。当然,我肯定也不愿孩子当真有事,温度烧得这么高,会有一定概率烧到产生肺炎。 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机器上取了验血报告,上下扫视浏览而过,大概有两三个不合格的数据。周瑜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报告显示如何?严重吗?” 转头而看,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也没留意。“要给医生看了才知道的。” 其实那几项数据我看了心中有数了,大概率是细菌性感冒,不然不会烧得这么严重,挂水是逃不掉了。虽然当下各种抵制抗生素的报道和文章在网上发布,但我的观念是不滥用,也不该在必要时盲目抵制,听医生建议为主,否则只会延误孩子病情。 果然,医生看过血常规的检测单后,与我设想差不多,确诊为细菌性感染,建议挂两天水。我点头让他开单子了,并让开一些相关的药配备家中。 等拿了药来到挂诊大厅已经是晚上十点,我看了眼周瑜,“你如果有事就先回吧,这里有我就行了。”他目光直视前方,“等打上针了再走。” 我挑了下眉,没再作声。刚那话不过是我故意说说的,哪料他还当真要走! 由于米粒高烧不退,医生在药水里面加了一剂退烧针,差不多坐下十分钟米粒就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了。周瑜突然起身,一声不吭就往外走。 我的眉宇蹙了又蹙,也没压住那上冒的心火。出声喝住他自是不可能,场合不对,立场不对,也不符合我的性格。但是对周瑜感到失望,所谓喜欢,也不过如此。 气恼归气恼,身上抱坐着米粒,还是小心地把他的小手搁放好,又打算用外套给他盖上时扭头便发现周瑜的衣服还落在座位上。 冷盯了一眼后移转开目光,心说等会米粒挂完了水,直接把他衣服丢垃圾桶去。 可我这念想没实现,因为就在我这么想时衣服的主人回来了…… 周瑜手上拎了两个袋子,到近处我就看出来那是什么了,心中思绪翻腾。他刚才是去买吃的了?他走过来先探看了一眼米粒的情况,见人没醒了来问我:“苏打饼干和苏打水要什么时候给米粒吃合适啊?” 我心中微动,刚才医生在开药单的时候提到两句说孩子可能会在挂水时有反应,让喂些苏打饼干以防呕吐。没想到他把这话给听进去了,回头默不作声就下去买了来,另外还带了汉堡王的食物,应该是给我充饥用的。 “先让他睡吧,晚些醒了再喂他吃一点。你怎么去买东西也不说一声?” “我看米粒睡着了,怕吵着他。要换我手你先吃东西不?”他把食袋搁下后来问我。 我凝目向他,静至片刻后不答反问:“不是说有事要先走的吗?” 周瑜眼神缩了缩,“那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你打算借以这种方式接近我,想我对你有好感?” 黑眸内终于有了恼色,但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又一片乌静黑沉,他说:“如果能博得你好感的话,我自当欢喜。但是我也不至于利用米粒生病这事来做什么,贾如,你尽管抵制我吧,不过我这人认准了基本上没得跑的,于公我跟你是合作关系密不可分,于私我就要创造跟你一块处的机会,也不犯法是不?谁还能阻止我喜欢你了?” 一番话犹如机关枪似的向我扫过来,也把我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我不作声了,也没再咄咄逼人,从袋子里拿了一个汉堡出来解开了纸递过来,“将就吃点吧。”默默接过,就着手咬了一口,之前因为全副注意都在米粒身上也不觉得饿,这会儿才发觉肚子空空如也,一个汉堡很快就下了肚。 “还有鸡块,要吃吗?”听见他在旁又问。 摇了摇头,原本晚上七点一过我就不吃东西的。心思刚掠过就被他看出来了:“你都瘦得没几两肉了,还学人家减肥?” 扭过头,没好气地道:“我这是养生。” 197.这个人耍诈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保持一个姿势坐久了,不止屁股发麻,筋骨都也酸疼。这还能忍受,但是水喝多了却没办法,我看了周瑜几次,他都没接收到我的讯息,兀自埋着头在手机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最后是我干咳了两声,才引得他抬头看过来,这次终于接收到我信息了,“要我换你吗?”我点了点头,两人小心交换过位置,米粒困得厉害,只是睁了下眼就又闭上了。 本以为可安心去洗手间,哪料我刚如厕完从洗手间出来就听到了米粒的大声嚎哭,当下疾奔过来,却看到一副很狼狈的画面。 周瑜抱着米粒手忙脚乱,两人身上都污渍斑斑,脚边还有一大摊的污渍。 这是米粒当真呕吐了!还刚巧在我不在的时候。 周瑜见我来了手足无措地问我:“你一走他就吐了,也没垃圾桶在身边,这下要怎么办?”他不光身上,就连手上都被米粒吐到了,而米粒在他怀中大哭,看见我便伸手要我抱。 如此情形也不是心疼的时候,得收拾残局。我边哄着米粒边从包里找纸巾,给米粒擦完后再给周瑜身上和手上简单擦拭了下,然后才把米粒从他怀中抱出来。本想暂时先搁放在椅子里坐着,可米粒却哭嚷着怎么都不肯从我身上下去了。 周瑜见状了道:“你抱着他坐,我来弄。” 是第一次见他干这种粗活,他去问护士借了拖把将地上的污秽给拖干净,又再找来毛巾把椅脚上的也都擦拭了。看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轻问:“你不觉得脏吗?” 他转过眸来,里面眸光隐隐闪烁,反问了我一句:“你觉得脏吗?” 我平静而道:“我们不同,米粒从小吃喝拉撒都我料理,没有母亲会嫌弃自个孩子的。” “你这是又要将我摒弃在外、拉开距离了?如果我说因为你对米粒爱屋及乌呢?既然真心喜爱米粒,这些状况可能会因为从没遇见过而让我感到困扰,非要有什么情绪浮动的话,更多的是对自己懊恼没有及时作出反应,让米粒遭了这罪。另外,这是不是就是医生所说的起反应?下次还是在米粒睡之前就先喂些苏打饼干吧。” 我无言以对,只得移转开视线。 米粒这么一折腾后自然是醒了,他对我很恼火,用控诉的口吻说刚才喊妈妈,可是我没有理他。说起来这事我也有责任,其实应该提前给他喂点水的,哪怕把他叫醒了喂上几口苏打水,也不至于发生这种情况。 等两瓶水挂完,已经快靠近一点了。 从医院大楼出来,深夜的凉风吹来还是令人感到簌簌,周瑜把自己的外套兜在了米粒头上,免得他在吹风。回程路上我一个哈欠一个哈欠的接着打,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疲累。 十字路口是红灯,车子停了下来。我头一歪靠在车窗上,就意识模糊了。 后来是被推醒的,睁开眼就看到周瑜的脸在近处,目光定了定,昏暗中只觉那双黑眸就像海底的黑礁石一般,深不见底。 “到楼下了,我送你们上去。” 醇厚的嗓音抵进耳膜,我的心上像被羽毛轻拂而过。 视线流转,看见他是从另一边的车门口钻身进来的,上半身撑过了整个后座,单腿抵扣在座椅上。他从我怀中抱出了米粒才退身而出,骤然拉长的距离让我神思有些恍惚。 从车内到车外,可能只需要跨出一步就可以缩短距离,但就偏偏是这一步,将两个人隔离在两个不同的空间。 “贾如,你不会要我也抱你出来吧。”含了低笑的声音切断了我的恍神,看了眼那洞开的车门,我低敛眸推开的是身旁的门。周瑜见我从另一边下车,眉毛微微上扬了下,似乎知道了我要表达什么,在我开口前先丢来两字“走吧”,随之不等我有所回应就先一步转身而行,连车门关不关都不去在意。 盯着那逐渐拉远的身影,我只得跺了下脚,无奈地去把两边的车门都关上再紧步追过去。 待我赶到电梯前,他已经抱着米粒在里面等候,米粒还对我催喊:“妈妈,你快点。” 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只得迈步进了电梯。 他很“狡猾”,去问米粒是住几楼,米粒在退烧后精神就回来了,兴匆匆地倾身向前按了六楼。电梯上升途中,米粒拉了周瑜的手很是热情地道:“叔叔,你来我家我带你参观我的房间啊,里面有个超大的军舰,是我用乐高搭起来的。” 我立即提出否决:“米粒,现在已经很晚了,叔叔要回去休息了。” “啊?就一会会也不行吗?” 坚决摇头,“不行。” 周瑜笑了笑,没说什么,但我感觉那笑容里藏了嘲讽。电梯门开时,我转身向他,“米粒给我吧,今天多谢了。” 他没立即把米粒递过来,看着我似笑非笑地道:“恐怕也就你了,客到门前也不迎。” 我说:“时间太晚了。” “那是不是下次我白天过来你会让我进门呢?” 我不答。他不客气地嗤笑出声,在我看来无尽嘲意,心上添了恼意,迈进一步把米粒从他怀中夺过,转身时电梯门已经因为时间太长而关上了。 伸手要去按打开键,可身后伸来的手比我更快,直接按在了闭合键上,使得电梯门紧紧阖着不开。我终于是恼了:“周瑜,你到底要干嘛?” 他往电梯墙上一靠,手撑在按键处,眸光却凝着我不放,“不干嘛,就是被你惹到了觉得不甘心,怎么着也要让你动动气才行。” 我真是……提不上那股火了,不然能怎么着他?跟他在电梯里吵架,厮打一架?显然这些行为都不可能在我跟他之间发生了。软了语气对他道:“都这么晚了,你不累吗?我已经很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不迟。” 他见我态度软下来,也不硬气了,终于是松了按键的手过来揉了揉米粒的头发道:“好了,叔叔要回家了,下次你一定要邀请叔叔上你家做客哦。” 米粒很惋惜地应:“好吧。” 我默声按开了电梯的同时,他的掌从米粒头上顺滑而过轻抚我的发,是等我走了出去才反应过来,顿下步跺了跺脚,没再跟他牵扯回了屋。 米粒在退烧时出了汗,必须得替他洗个温水澡才行,等一切搞定时都两点多了。 也省了讲故事了,米粒沾床即睡,我也累的浑身筋骨都疼。只是闭上眼脑中却闪过周瑜在医院清扫米粒呕吐的污秽物的身影,说不触动是假的。但转念想及刚才电梯里他耍无赖的场景,又觉气恼,他这是把心思动到要上家里来了? 该让他这么顺利就迈进这扇门吗? 入睡前最后的念想是——不能。 知道米粒的病情会有反复,早上醒来就觉他身体热烫,一量体温果然是又烧起来。退烧针只是一时压制,基本上但凡生病都会有个三四天的周期,所以这期间内米粒反复发烧都属于正常的。量到温度是39.5度,我立即起身拿了退烧药和水,喊醒米粒喝了下去。 又再弄温水帮他身上擦拭,终于半小时后温度又慢慢退下来了。 我在厨房熬粥时听见外面手机在响,出去拿起察看,见是周瑜打过来的。 他问我今天米粒什么时间去挂水,还要像昨天那么晚吗?我听他的意思是要再来接我跟米粒去医院,犹豫了下就称是。其实不用,一般情况下只要过十二个小时就可以再吊针了,然后建议是在饭后两小时之后。 电话那头他顿了顿,扬声而问:“那我怎么问医生说要不了这么久,白天也能挂呢?” “……”这人原来是明知故问,故意设套让我跳呢! 暗暗磨了磨牙,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是吗?可能每个医生制定的要求不同吧。” 周瑜轻笑,“贾如,你在开玩笑呢?医生会如此不负责吗?而且我在网上也查过了,都是说十二小时过后。我看不如下午来接你们过去医院吧,免得又像昨天似的弄到很晚,对米粒也不好,你说是不?” 静了一瞬,我问:“周瑜,你很闲吗?” 他答:“原本是挺忙的,但谁叫你那边有事呢,再忙我也得抽出时间来啊。” “谢谢。”重咬两字后直接挂断电话。 正要放下手机,他的信息又过来了:下午三点,在楼下等我。 怎么这人越来越让我有磨牙的冲动了呢?还这口吻让我跟米粒等他来着?亏得是他了,换成别人,我理都不想理,直接拉黑名单去了。 结果,中午十二点一过,门铃声响了。 拉开门,周瑜站在门外笑嘻嘻地看着我…… 这个人耍诈! 他故意发信息说下午三点来,实际上就是为了让我不防备。 比起我的咬牙切齿,米粒要单纯得多,在客厅一看见是周瑜立即惊喜地跑了过来,拉了他的手就往内走,“周叔叔,快来我房间看我的军舰。” 周瑜从我身前掠过,眉眼含笑,神采飞扬。 昨晚我临睡前想什么来着的?不该让他这么顺利就踏进这扇门,然后,结果是,隔天他就轻而易举登堂入室了。 自己打脸自己,特么觉得脸疼。 198.你在吃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回走时,米粒已经把人带进他房间。一低头就看见门边脱了他的黑皮鞋,总算他还知道要换鞋,不过他穿得是谁的拖鞋?平日里我这就连老妈也难得过来,所以鞋架上就放米粒跟我的鞋子,难道他光着脚走进去的? 走到房门边,果然见那坐在地毯上的人赤着脚没穿鞋,米粒把他的“作品”都给搬出来了,炫耀着跟周瑜一一介绍。显然,他把米粒的心给收住了。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转眸过来,定了定后不客气地问:“有吃的吗?我还没吃饭呢。” “没有。”丢下两字转身而走,却听房内传来米粒的声音:“叔叔,妈妈烧了一锅鸡粥……” 我有把那一锅鸡粥给倒掉的冲动。 但等过去二十分钟,某人乘着我哄米粒睡午觉,自动手地偷偷盛了一大碗粥躲在厨房间里喝。我是出来拿温度计经过厨房门边看见的,也只能心知肚明又无可奈何地任由了去。 米粒其实很快就睡着了,但我在房内多待了半小时才走出去。 环转室内没找到他人影,厨房间里也没人,我特意走进去看了眼水池,他居然将锅碗都洗干净放起来了。遥远的记忆中某日他把厨房闹得乒乓响,现在他成居家男人了? 不过他人呢?洗手间?我在门边听了听,不见有动静。 眸光敛转,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走近就听见了他的嗓音,似乎是在打电话。 “你就透个底吧,有没有把握赢这官司?” 在跟棠晋通话?昨天傍晚也是我怠慢了,把人往外面一丢只顾着照料米粒。若不是有周亮的关系,怕是要请来棠晋很难吧。 正念转间,又听见周瑜的语声传过来:“阿静回来了?那你让她跟我说话。” 心头有波澜异动,这时候我该避嫌了走开不去偷听的,可脚顿在原处没有移动。 “阿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呢?你给介绍的这个棠晋到底行不行的,有没有把握帮贾如打赢那官司呢?” 我蹙起了眉,棠晋原来不是周亮找来的,而是杨静。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周瑜低笑出声,“对你我怎么可能不信,行了,晚些一块吃饭。” 门推开时我还站在门边,与他看进来的视线撞上的一瞬,看见他眸中闪过惊慌。 “米粒睡着了吗?”他如此问。 强忍住嘴角弯起嘲讽的弧度,淡淡地转过身而走,没有理会他的明知故问。推门进了米粒的房间,反锁住后躺在米粒身边,盯着那扇门想:他总不至于还来敲门吧。 结果他还是来敲门了,但是在两小时以后,我睡得昏昏沉沉,好像听见有谁在叫我名字。睁开眼恍惚了一瞬,才逐渐意识清醒过来,发现是周瑜在门外喊我:“还没醒吗?已经快四点了啊。”我的第一反应是去探米粒额头,果然见又有温度了,昨晚上的药效已经过去,确实得带孩子去医院挂水了。不然,极有可能会再次烧到40度以上。 这时屋外的人已经等不住了,拍击门板扬声再喊:“贾如,你醒没醒?” “醒了,急什么?”我心火一上扬对外头低吼出声。 于是,安静。 把米粒叫醒后给喝了杯水,才帮他穿好衣服出门。看见某人就靠站在门边墙上,眼神幽然似委屈状,细看又不像,总之就眼巴巴地看着我。 “走不走?”我蹙眉问。 他立即站直了身,“当然走啊,等你老半天了。” 这回在挂水之前先做了充足准备,把苏打水和苏打饼干预先买了,且米粒睡足了午觉也不困,可以边吃边玩玩具。挂完时才不到七点,全程都再没突发状况。 从医院出来时周瑜提出去吃饭,我看了他一眼,淡声拒绝:“不了,我直接打车回我妈那边。”他愣了愣,询疑了问:“阿姨打电话来了?” 我失笑,“想回我妈那,还要打电话来请?” 他眯起眼,“你又怎么了?”听他用了一个“又”字,我立即压不住心火上扬,“没怎么,单纯不想和你一块吃饭行不行?” 语气很冲,按理他会恼火了顶上来,但他只默盯着我不作声。我转身要走被他拉住了手腕,“听见我在门外电话了?你在意什么?晚上我约了杨静?”他走近一步目光在我脸上搜掠而过,忽而笑了起来,“贾如,你在吃醋。” 我不怒反笑,“吃醋?吃谁的?你?周瑜,是我一直没表明立场还是没给你说清楚,让你这般以为?抱歉,我没这个义务陪你跟朋友吃饭,而且米粒还生着病的。请你放开我!” 周瑜眸光明灭,抓握的力道反而更紧了些,语气却清平:“棠晋也去的,就是为了约在一起谈你店的事,你不去的话还怎么谈?今天你不是已经接到法院的电话了?” 没错,法院是下午五点前打来的,通知我开庭日期在下周一,算下来还只剩下三天。 不得不承认,周瑜如今处理问题一针见血,总能戳在节骨眼上。 自持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管什么场面也撼动不了我,所以最终还是妥协了。只不过车上气氛很僵,我没尝试开口,他也没再试图来劝。 懒得去猜测他有否动怒,反正现在要摸准他的脾性挺难的。 当车子开进胡同里我就知道他们约定的地点是哪了,还是周亮那家甜品店。门依旧洞开着,而门内却不见人,这次周瑜径直向内推开内门。 竟听见语声从里头传出来:“咦?周来了。” “我就说这小子会不请自来吧。” “不是的,是我喊他过来这边的。周,快过来坐吧,给你留了位呢。” 周瑜没动,回头过来看向我,眉眼上挑了竟带着挑衅,就像是在说敢不敢跟他进去。 我对此的反应是无动于衷,但忽略了米粒的好奇心,他探出身子喏喏而问:“叔叔,里面是什么人啊?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吗?” 里头立即传来动静,随即清丽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恬静而温柔的笑容浮在对方脸上:“贾如,你和米粒也一起过来了呀。” 没有道理对别人板着脸,我微笑颔首:“说是棠律师在这边,就过来再商量下案子的事。” “那快进来。” 走进内门,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环视,渐渐露出惊疑。 米粒最诚恳,直接赞叹出声:“哇,好漂亮啊。” 岂止是漂亮,应该用美轮美奂来形容。原来那玻璃房的顶部是特殊材质的,流线的灯光照射下变成了天蓝色,里头像是有水在流动,就像在水族馆或海底一般的感觉。 周围的花树在光照下多了一层迷幻的感觉,随着“水流”的波折而流光溢彩。 中间放一张桌子了,棠晋和周亮俨然坐在那处。 看见我抱着米粒进来,棠晋先朝我点头致意,周亮还是那穷极无聊的神色。却被杨静走回去了差遣:“阿亮,你不去给小朋友做份甜品吗?” 周亮飘了眼我手中抱着的米粒,还当真起身走了进去。杨静笑着对我道:“贾如,周之前没说你也过来,菜可能不够。你们先聊,我进去再做两个菜。” 没心思寒暄,在周瑜替我拉开了座椅落座后就直接对棠晋询问:“棠律师,今天法院来电话了,周一上午九点开庭。你这边还需要我提供什么资料吗?” “昨天后来你们把视频都看完了吗?” “看完了。”回答的是周瑜,但我记得后面因为米粒高烧而去医院了,他应该没来得及全看完呀。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般,周瑜淡声解释:“后面的我夜里回去了看完的。” 棠晋问:“可再有异常?” “从中午那段视频后到事发时间点之间,周兵没再出现过。我也检查过那天的外卖订单了,没有一单是送往目前周兵居住地址的。” 我讶异周瑜在背后做了这许多事,且发觉他在讲述这些时眸中精光熠熠。其实,有些东西是生在骨子里的,哪怕他现在经商,对案情的敏锐度却比普通人要强。 199.律师的心志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只听他语锋一转又道:“不过,即使这样也难排除一个可能性,就是周兵或许是下午某个时间点在室外点了外卖单,然后带回家去了。因为外卖订单中有两到三杯的很多,这样就无法排除了。” 棠晋闻言用讶异的目光看他:“你对案例分析很在行,确实你所提到的点可能会成为对方律师的申述重点。最笨的办法是把这所有的订单主人都找到,但是不一定他们都有时间或者都愿意在周一上法庭作证。不过就算没有这些人证,我也对这案子有70%的把握了,中午的那段视频可以成为直接证据,让原告的供词说服力降低。” 我懂棠晋的意思,在法庭上法官首先看的是直接证据。周兵中午过来店里买过饮品是有视频为证的,这属于直接证据,而这个时间点与他妻儿得急病住院的时间点不吻合。 即便是他能申辩说下午某个时间段也点了店里的饮料,那首先请他把外卖订单呈现出来,或者是托人购买的消费单提供,若两者都提供不了,那他的供词在法官面前就大打折扣。 不过凡事当然要考虑两个层面,他若能提供订单或消费单,加上一份卫生局的不合格鉴定报告呢?棠晋听我疑问,面上不见沉重,神情自若地提醒:“孩子是关键。” 我们相视而笑,心照不宣明白了对方意思。 周亮从内出来时手上端了一盘子,几乎立即就吸引了米粒的注意。米粒不认识周亮,扭头来看我:“妈妈,那是巧克力蛋糕吗?” 我冲他摇了摇头,“你有些咳嗽了,不能吃太甜的东西。” “它没有很甜。”周亮放下盘子,又往米粒面前推了推,诱哄了道:“想尝一口试试。” 米粒拉了我的手,“妈妈,我能吃吗?” 如此情景,几双眼睛都看着我,只能点头。 米粒犹如得了大赦,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拿起勺子就挖了一大口送进嘴里。从昨天下午生病起到现在,他基本上都没怎么吃,胃口很差,这会儿吃着周亮做的甜品很满足。 后面杨静也做了两样料理端上来了,她坐在了周瑜的另一侧,旁边是棠晋。而我跟周瑜之间隔着米粒,另一边是周亮。我不动声色,这个座位的安排似乎有些微妙。 对料理我不懂,在我的世界只分好吃与不好吃两种。周亮的厨艺我已经见识过,也有了肯定,杨静的厨艺似乎不比他差。 我本不想参与他们的话题,可话题总围绕在米粒身上,只得应上两句。这也罢了,棠晋的一句话突然把话题转到了我身上。 “贾小姐以前是不是从事过法律行业?” 我怔了下,“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他笑了笑道:“我所接手的案子中接触的人形形色色,其中有原告也有被告。原告一般情绪激愤,被告多半彷徨,他们有个共通点,就是对案件都有着不笃定,会期望我给以信心。与你虽只接触了昨天一天,就发觉你与他们不同。” 周瑜听着也感了兴趣,在旁发问:“有什么不同?” “你没有身为一个被告的焦虑,调看视频查出对你有利的直接证据,你也没表现得有多兴奋,反而后面小朋友生病你索性放下了这事,可见你对案件胜败的结果并不太在意。” 听到此处我的脸上不禁露出浅笑来。人们对律师的看法通常是觉得口才极好,反应灵敏,但其实律师还得学一门课程,即心理学。人的微表情代表什么样的心理,这是律师在临场中最有利的武器。棠晋不愧是京城名状,他将我的言行都分析得很透彻。 不过,人的心理也有不被分析出来的东西。 就好比这刻我对他摇了摇头道:“不是不在意,是事有轻重。那家茶饮店投入了我很多心血在里面,身为主人我自当不可能全然不在乎它的失去。但于我而言,孩子与店没有可比性,没了店我可以再创业,可孩子是我生活的全部重心。这是其一。” “其二是,我曾在多年前从事过律师行业,知道什么证据最有利,什么证据又最不利,所以结果其实早就在心中,自然是表现得没那么情绪波动了。” 棠晋露出微笑来,“果然是如此,就猜你可能是我同行。一般人没你如此淡定的,就与你沟通来看以前应该处理过不少案子,不过在法庭上你的性子也是如此温婉吗?” 噗——旁边正喝着茶的周亮突然喷了出来,还将我上下打量,最后评价:“没看出来有哪里温婉了。”而周瑜也附和:“棠律师怕是眼拙了。” 棠晋失笑:“看来二位对我给贾小姐的评价都有异议。” 我忽略那两兄弟的态度,回应棠晋:“是自从有了孩子后性子才转的,前些年在法庭上可能有些犀利吧。” “能冒昧问一句:你后来为什么不做律师了?” 空间顿然安静下来,周亮不再面带嘲讽,有意无意地往我这瞥,而周瑜是直接看向了我。似乎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在等着我的答案,本不该在这样的场合道出心念,但是可能当下的氛围达到了那个点吧。 我浅淡了表情,轻声道:“因为我没了律师的心志。” 棠晋眸光变深,没再继续追问。 可周瑜却不懂点到即止,疑惑地插话进来:“什么叫律师的心志?” 答话的人是我没想到的杨静:“律师的心志大概是对这份职业的信心,以及有否眷恋。贾如,我猜得对吗?”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心中却了然她说对了,曾经我可以说是雄心壮志,有着当一名检察官的梦想,也愿为此付出努力和勤奋。可是这团火渐渐被浇灭了,离开时肖东震怒,院长惋惜,同事也觉唏嘘,唯独我自己明白,那时候我已经没法再当律师了。 说白了,做律师行业必须心无旁骛,向着至高的点奋进。一旦出现了让你分心或者消磨了志气,那你也就不再适合这个行业。 离职的时候我更希望能够陪伴在米粒身边,让心沉淀下来。 后来机缘巧合认识Allen,触动心念,才有了巴山夜雨。 八点一过我就起身告辞了,周瑜也要起身却被杨静喊住,说有事要找他。这时棠晋提出要回酒店,可顺便送我们一程。杨静抱歉地送我们到门边,亲切地挽着我的手肘低声道:“这些日子,周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也怪我认定了你家的饮品,硬逼着他要去与你谈合作,他如果有什么莽撞的地方你别跟他计较。” 话不用多说,表达三分意就能让对方猜七分。杨静说话的技巧无疑是满分的,她意在向我陈示她与周瑜的亲密,又有意拉开我与周瑜的距离,只不过借着这一留一送,便让人明白我与她之间于周瑜而言的不同。 我在想,这时候应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她?愤怒、怨恼?似乎都不适合我。 最终我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跟他我没什么可计较的,倒是周亮的厨艺似乎退步了。” 杨静与我对视了两秒,她眨了眨眼,然后眼中多了笑意,忽而凑近到我耳边问:“你怎么看出来的?”我给她四字:“同出一家。” 她轻笑,跟我交换秘密:“是周的意思。” 我转过身便失笑了。 与棠晋一道走出胡同时,他笑着道:“你的心情似乎比来时要好了些。” 面对一个连细微表情变化都能抓住的人,我选择不隐瞒承认:“确实好了许多。” “是让你烦恼的事已经解决了吗?” 我想了想,“不算是解决,是我看明白了一点事。” 棠晋扭头来看我,“贾如,你是个通透的人,不干律师这行确实可惜。考虑一下来京城不?检察官什么的都不过是虚名,你来我的事务所,我带你一年,保证你能成为名状,有接不完的案子找你打。” 被棠晋如此欣赏也算是对我的一种肯定,不过我看了眼怀中已经累得睡着的米粒,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早已志不在此了,也没了年轻时候敢拼的动力。” 现在的我,适合随意与平和的生活。 200.开庭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棠晋把我们送到楼下就走了,临走时以说笑的口吻对我道:“亏得你早不干这行了,不然有一天我们站在对立面立场,你会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上楼后安排了米粒休息,我倒了杯热水站窗前慢慢喝着,手机短信提示传来时我没立即转身去看,只唇角弯起了弧度,眼中了然。 等一杯水喝完了我才回身走至桌边,手机上的信息跳了两条,都是周瑜发过来的。 问我跟米粒到家了没,怎么不回话? 我简单输入两字——到了。 过了一会他又回复过来,却问:杨静没和你说什么吧? 我:你想表达什么? 周瑜:没,就是问问。 我:再见! 本想把手机关机,想了想还是设置成静音。漱洗时看着镜中的自己,脑中想过杨静含了眼神的笑意。或许我的观察力不比棠晋,但识人辨事的能力还是有的。 杨静问我怎么看出来的,我给的答案是:同出一家。 她不再问,是因为心照不宣,明白了那四字的涵义。其实第一次去那家甜品店我就有疑惑了,很明显花房里有着女性的气息,而后屋内其中一间房是杨静的。即便当时我看见墙上贴了她跟周瑜的照片而心绪浮躁,但在事后便转过念来有了更深的猜测。 这次再过来与杨静正式会面,眼神的交流虽不多,甚至最后杨静还想故意诱导我,但在那之前我已在心中有了断定。 杨静与周亮所做的料理如出一辙。 同处一个屋子,同开一家甜品店,连料理中都有着相似的东西,这些如果说都是次要的,那么最主要的是周亮这人的性子。不敢说对周亮了解吧,但曾经也接触过一阵子,那种随性起来根本不管不顾的,嘴巴有时候还毒,但心不坏。 今晚上算是我见他最“沉稳”的一次了,全程除了喷茶那儿其余时候都表现得很得体。 还有杨静让他给米粒做甜品,他一句话没说就屁颠屁颠地去做了。 这些小细节光一件不能代表什么,揉合到了一块便成了一目了然的事。结果周瑜还想借着杨静来故意钓我,他不知道杨静已经把他给卖了。 若说起初我对杨静有敌意吧,其实也不然,除了机场重遇那会看见两人并肩的身影格外刺目外,后来杨静的行为就让我觉得困惑了。 如今把她与周亮凑在一块,那有些事便就有了答案。就拿眼前的,棠晋实际上是杨静认识的人,而非周亮。若周亮可以说是看在周瑜的面上或其它原因,但若是杨静,只证明她对我并无恶意。 周一,我准时抵达法院。 周兵一家三口比我要先到,先后在列人员入座时他们都朝我这边看了看,尤其目光在棠晋身上流转。不用说,他们一定不认识棠晋。 坐在椅子里我的心情难免复杂,对这里可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一别经年,再回来我坐在了被告席上。小周是坐在陪审席的,她旁边还留了张空位,应该是给肖东。 我们目光相对间,她朝我微笑着点头,笑容似乎胸有成竹。肖东随后落座,视线从始至终都没往我这边看一眼。 九点,正式开庭。依照惯常程序,先由原告律师陈述案件,并递交相关证据,期间律师还向我提出了好几个犀利的问题,都是挖了坑等着我往下跳的那种,被我巧妙地带过。 轮到棠晋为我辩护时,我留意到小周的眉宇蹙了起来,她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怕是已经从网上查过棠晋的资料了。只见她附耳去跟肖东交流,肖东只抬了下眸看了眼棠晋,就又垂眸落在文件上了。 私下接触会觉得棠晋这人还算平易近人,可当他站在法庭上时就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你身上所有的弱点全都在他眼中,周兵被他问到后来都不敢作声了,因为每回答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都会成为棠晋拿捏的话柄。 他的律师是法院里的旧同事,不说像肖东那样身经百战吧,但也是成熟老练的。可到了棠晋面前,却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只能咬定卫生局给出的不合格检测单是直接证据。 棠晋笑了笑,向法官提出要上交最新证据。 我知道是到了那段视频上场的时机了,视频一经播放,众人哗然,周兵也白了脸。 棠晋请周兵解释他和家人在中午就出现在了饮品店,为什么他的妻儿是在时隔六小时后才出现问题?周兵支吾着解释不出来。 棠晋提供了一系列的医学证明,指证一个人若吃下或喝下质量有问题的食品,一般会在三小时以内通过消化系统对人体做出反应,而周兵妻儿入院已经是在六小时后了。 我本静听着,余光瞥见周兵的律师突然低头去看手机,过了片刻再抬头时他站了起来。如我之前所料,他提出周兵即使在中午进过店买饮品,不代表他之后的下午没有再买过或者再喝过。周兵经他提醒便咬定了说是下午四点左右的时候,有人再请他们喝茶的。 棠晋与我对视了一眼,成竹在胸地问:“周先生,那么请问那个请你喝茶的人是不是视频中那个始终没露脸的那位?” 对方律师抗议:“法官,辩方律师所问与本案无关。” 棠晋眸光一转,“谁说无关的?相反这是本案的关键。从视频中我们都有看到,周兵从柜台买了两杯饮料,一杯是给他的妻子,另外一杯既不是他自己喝,也不是给他儿子喝的,而是递给了没有被拍摄到的第四个人手上。请问周先生,当时你为什么不喝饮品?” 周兵答:“我不喜欢咖啡味。” “那为什么没有给你儿子喝?” 周兵想了想,小心作答:“因为他有冰激凌了。” “如果他没吃冰激凌的话,你会给他买带有你认为咖啡味的饮品喝吗?” 周兵回答有了迟疑:“我会。” 棠晋:“你不会。你是一个连对自己都严苛的人,对孩子更加不可能松懈。最简单的证据就在眼前,开庭前有人给你们端上两杯白开水,一杯疑似咖啡,你把白开水端给了你儿子,对那杯疑似咖啡碰也没碰。周先生,你是位对孩子很负责任的父亲,我很敬佩你。” 对周兵的盘问暂告一段落,棠晋呈堂总结:“周兵一个既严于律己又对孩子十分关爱的父亲,不管何时何地,他都不会把饮品给到孩子喝。那么请问,孩子既然没有喝过饮品,与他发生同症状病情的母亲,又怎会是因为喝了饮品所致?” “这不过是你所作的不切实际的推断与猜测,并无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没有喝过饮品。” 棠晋反问:“那可有证据证明小朋友一定喝过吗?可有监控视频?”不等对方律师反应,棠晋语锋一转:“刚才我说过视频中没露面的那个人很重要,而且这个人就在现场,向法官申请请这位出席作证。” 到这时我才抬起眸来,缓缓看向旁审席,目光正式与小周对上。 在看视频第一遍的时候我只震惊于事实真相,没有往细里看,再回看时便发现在伸手过来接饮品的手腕处,戴了一块腕表。那块腕表,此时正戴在小周的左腕上。 没错,另外的那个人是小周。 我不想去深思事情背后的动机或者其它,既然关键时候她在现场,那要撇开关系自是不可能,总要出来作个“简单说明”吧。 肖东这时终于从宗卷里抬起头,视线划过我身上便扭转过头盯着小周。 他们之间有没有眼神交流我看不到,只看到小周缓缓起了身,向法官申请作为证人。随后她坐在了证人席上,简单讲述了当天她确实与周兵夫妇一起去到我店里喝饮料,也是为了避嫌而没有特意提出来。 在她入座的一瞬,我便勾了勾嘴角,接下来迎接棠晋的炮火吧。 刚才,不过是发挥了他三分之一的余力。 我看到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小周的脸色一寸寸泛白,屡屡被棠晋问到无法接应,但在法庭上沉默毫无益处,它代表了理亏;她也试图以专业对抗棠晋,最终却败得更惨。 见识过棠晋的这一面后,觉得那晚他对我真的是恭维了。哪怕我没有离职,今天站在他的对立面打官司,我也没有赢的把握。 最终法官宣判一审结束,原告无确凿证据而驳回申述,我无需对周兵做任何赔偿。 以棠晋的风头谈不上什么一战成名,他的名成就在京城,所以胜诉后他依旧云淡风轻。听见周瑜在旁轻哼:“倒是没看出来这小子有两把刷子呢。” 我没好气地想:你能看出来什么?谁到你眼中都没你厉害。 201.想看你吃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向棠晋道了声谢,转身一起往外走,出门便见肖东。眸光相对的一瞬心头微顿,他走近,“借一步说话。”眼前一闪,周瑜挡在了前面,“怎么,为你未婚妻求情?” 我蹙了蹙眉,去拉开了他,“你跟棠律师先去外面等我。” 周瑜回眸盯了我一眼,耸耸肩,与棠晋一起走了出去。 我跟肖东走至无人处开口而询:“找我有什么事吗?”肖东静默了好长一会终于低道:“这事我有责任。”我抿唇浅笑:“你无需为她扛责,案件后续会交由警方继续查证。” 肖东摇头:“我不是为她扛责,而是之前我对这件案子的态度一直游离于外,并没往深处去想。是我行为有失才会导致……”他话到一半就顿住了,看我的眼神变得很复杂。 我迎视着他,淡声坦言:“肖东,其实在我一口拒绝你提议的时候就已经在提醒你了,但你被情感迷住了眼睛,哪怕当时我没有证据。但凡你将此案仔细审视,你都会有这层疑虑,但是你却没有。这不像我以前认识的你,不过,或许这才是有了人情味的你。” 与肖东道了声再见后走出法院,感觉到那目光一直紧凝在后,不由心中轻叹。 不是我敏感,而是再遇之后小周的态度很明显,她表面对我笑意吟吟很客气,实际上却对我有敌意。女人的嫉妒心不容小觑,当初我在职时同事们常常会开我与肖东的玩笑,而肖东那时也没有将对我的心意隐藏,与我关系很近的小周怎么可能不知道肖东曾喜欢过我。 而今他们在一起了,哪怕过去三年多,若不重遇倒也罢了,遇上了肖东又对我很关心,小周怎可能心里不起疙瘩?所以当周兵正式起诉我时,我就猜测是小周在背后引导。 既然案子可能会牵扯到她,肖东提出想为我申辩时我自是一口拒绝。别人我会不在意,但是肖东,多年亦师亦友,哪怕因为思想产生分歧而闹至三年多不联系,再见我依然将他当成朋友,绝不能把他拖下水。 然而,没想到的是小周不单是引导周兵起诉我,更是整个事件的主谋。刚才她在法庭上被棠晋问到脸色惨白,在棠晋面前,她这个所谓的检察官,太嫩! 原本光凭认出她的腕表,我们是不足以有足够证据来翻盘的,可她正是自负能够迎战棠晋站了出来,却被棠晋打得节节败退,从而言多必失。 当她说漏嘴时不止全场哗然,肖东也瞪视着她。 不过这一场仗表面看来是我赢了小周,但其实也切切实实地拉远了我跟肖东的距离。至此,我都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与肖东走得太近。 所以于小周而言,从情感出发她并不算输。当然,该是她负的责她逃不掉。 出来见路边就只有周瑜在等,我走过去询问棠晋呢,他说棠晋接了个电话先走了。这时已近下午一点了,官司打赢了我本该请棠晋吃饭的,却听周瑜道:“人家佳人有约,哪还有闲工夫跟你吃饭呢。” 我挑了下眉,他又知道了? 上车后我本没开口,是他突然冒出来一句:“是杨静找他。” 敛转过眸看向他的侧脸,自那晚从杨静那边回来后也就没了后续。现在这是又想来撇清了?我似笑非笑地问:“你不介意吗?” 他眼神闪了闪,脸上故作愤愤表情,“阿静跟他多年相交,她根本不听我的。” 我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你赶紧也过去吧,免得棠晋乘虚而入。” “我不去。”他否定了之后又故意看了我一眼,“贾如,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觉得有什么可以让我误会的吗?”我反问回他。 这是个多机智的人啊,见我这态度立即了然了,竟厚脸皮地笑起来:“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往别处想怪不得我。早就和你说了我喜欢你的,你又不肯接受我,我只好想奇招了。” 面对一个无赖,我就是想发火也发不起来,但依旧没好气地点破他的动机:“你当我眼瞎呢,把杨静跟你家老二都明摆在前了,我要看不出不就是傻吗?你前一手给我表态,后一手又故意让杨静假装与你暧昧,你到底是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就想看你吃醋的样子。” 我冷哼着问:“看到了吗?” 只见他耸耸肩,无所谓的态度:“没看到也没关系,能让你心里膈应一下也是好的,免得你老不对我上心。”他这是破罐子破摔,也不管我对他的看法了吧。 “那你觉得膈应到我了没?”我斜看着他问。 “没有,显然是被杨静给卖了。”他倒是也看得明白。 我目视前方,淡了声说话:“周瑜,我之前就对你表过态了,其实不管杨静与你是否有别层关系,都打消不了我心里的念头。” 他没立即接我的话,沉默了一阵后才开口:“为什么每次在我感觉要走近你心的时候,你总是又再往后退一大步,要与我拉开距离?” “那可能是你的错觉,你……”想说从未走近过我的心,但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了。 违心的话说出来毫无说服力,尤其此刻周瑜早已不是以前那粗心的二哈了,现在的他心思敛藏,连我都不太摸得透。 果然见他嗤笑了声,顺着我的话接:“是错觉就错觉吧,反正你一时间也摆脱不了我了。这下咱们巴山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后边会将广告都推出去,你得帮着点看一下。” “我不得看店啊。” 赢了官司,巴山夜雨自是能够重新开起来了。但是周瑜却否决了我:“建议你那店最好先别开,等巴山书城的搞起来了再开业也不迟。就这个月月底了吧,能够开始试营业了。” “这么快?”我微微一惊,近期忙着官司的事并没去关注商场那边的项目进程。 周瑜:“还快?时间已经拖得太长了。” 当时听他这话我没往别处想,可隔了两天他没来找我,我却主动去找他了。 电话一接通,劈口就问他:“网上的帖子是你搞的吗?” 他还跟我装蒜:“什么帖子?” 我连名带姓地喝他:“周瑜,什么帖子你自个心里有数,为什么连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擅自做主掀起舆论的风潮?”他坚持:“你在说什么呀?你先给我细说下,具体是怎么个回事?” “你等着。”我挂断电话,直接把帖子的链接发给了他。 只过去几分钟,他就拨号过来了,语气不乐意了:“贾如,可以不把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想吗?你想想,我会是这么闲的人去写什么帖子的吗?你不知道你那官司本身就受到很大关注嘛,现在你赢了后自是会有知情人士进行后续报道了。而且你在恼什么,帖子里都是讲巴山的饮品好,是被有心之人给诬陷了,底下一片评论也都纷纷为你抱不平,这不是好事吗?” 我看到的这篇帖子阅读量已经过百万,确实看起来是对巴山夜雨作出正面评价,但是文末却巧妙地利用舆论引导向了小周,从而直指法院。 这一点是我不能忍受的。 “周瑜,你给我句实话,这帖子究竟是不是你弄的?” “不是,不是,不是。”他一声比一声高,“要我说多少声不是你才相信?我在你那的信誉当真就这么低吗?” 我不禁沉默下来,当真是我错怪他了吗?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我脑中第一个想的人便是他,一是他说月底要把巴山做起来,二是能够得益的除了我便就是他了。 可不能排除真如他说的,有心人在背后搞事。 他见我没再开口,便也低下声来问:“现在我可以挂电话了吗?我还正在这边工地上装灯呢,不信一会给你发照片看。” 装灯?这不是电工干的活吗?他会?“没电工做吗?” “电工今天别处有活来不了,免得再多等一天,就我自个装了。” 等挂了电话后他还当真发了一张自拍过来,照片里他骑在扶梯的顶上,手里还拿着螺丝刀,身上穿的也是蓝色工装,还有斑驳的颜料。可以说是灰头土脸,没了往日的帅气。 我迟疑了下,还是发了三字过去——小心些。 之后又在网上刷了一会帖子,看看后面的评论,可到底还是心神不宁。最终打了电话给老妈,让到放学时候代接米粒下课。米粒的病一个星期下来基本上也好得差不多了,不用我再亲力亲为地盯着了。 打了个车到市中心商业区,心里对自己说是就过来看看。 202.怎么这么无赖的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走进商场就看见“巴山书城”的广告了,几乎四处都能见,电梯扶手的广告栏,商场四周的横幅,甚至连滚动的液晶显示屏上都是显目大字横陈。 如此大规模的宣传,一看就上档次。乘了直达电梯上楼,电梯门开的一瞬我甚至怀疑自己按错了楼层,重新确认后是十楼才慢慢走了出去。 眼前所看见的一切,我只能用神奇来形容。 不敢相信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这整个楼层就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四面环绕的立体书墙是第一视觉冲击,随之便是周亮设计的那空中楼阁了。 之前看四维动画时还曾有过怀疑,觉得这种格局怕是很难立体营造出来,可如今动画成真,只能用震撼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四下也无人,我便顺着木楼梯而上,走至楼阁前就听见里头传来异动声,本以为是工人在装修,但听着有些不对劲,立即往内而走。 进门就见几人围聚一起,依稀还听到什么“120”,等我走近时截然变色,有人说“老板从梯子上摔下来了”!除了周瑜,还有谁是这里的老板?还是从梯子上! 我推开了人挤进围聚的人群里,果然见周瑜双目紧闭地躺在地上,蓦的脑中某个空间的一幕与眼前影像重叠,全身血液倏然凝固住,从头到脚地发凉。 慌急地拿出手机,可手一滑直接重摔在了地上,弯腰去捡手却抖到不行,抬起头对旁边围观的人低吼:“叫救护车,叫救护车啊!” 那些人两相互看,眼睛里露了胆怯,口中说着“我们这就去叫救护车”就跑了出去,很快楼阁里一个人都不剩。这时候要我冷静下来不太可能,但不冷静不代表就没了理智,那些人神情中的异样依稀在告知着我什么。 缓缓蹲下身,伸出的手还颤着抖,推了推人不见有动静,再去推时加重了力道,口中一字一句:“周瑜,你如果没事,最好给我立刻起来,否则……” 我顿住,等着地上的人作反应。但等了好长一会也没见有动静,心中便像一脚踩空了似的,真的是我想错了吗?他又出事了…… “好啦,我起来了,你就别再费力想否则怎样了。”原本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瞪着他,一个字都不再说,就狠狠地瞪着他。 忽而心凉之极,手撑了地刚作势要起就被他给拽住,我恼怒交加去挥开他,没料他的脸刚好抬起来,“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这么扇在了他脸上。 他顿住,我也怔住。 心头的怒火确实到了压抑不住的 地步,但我没想要打他。这一巴掌可能也不是那么重,不至于让他感觉到疼,但却打破了我一直保持的距离。 他一把将我拽进怀中,不容我挣扎地扣住我的手质问:“为什么要打我?是不是看见我出事急到不行,又见我没事而恼羞成怒?贾如,你明明是在意我的,却要装作对我不上心。” “在意?”我冷扬了声,既然压不住心火也不在乎这时候捅出来了,“周瑜,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这么以为?还是一定要我说决绝的话你才肯死心吗?” “好了,你别说了。”他突然就松开了我,避开我的视线看向别处,“今天是我不对,不该故意戏弄你,我跟你道歉。你先走吧,给我留点面子行不?” 我那一口气快冒到头顶了,却硬生生被他给打散了。 如果这时他但凡跟我呛声,一定就丢掉以往的从容,将他说到体无完肤;可他偏偏前一刻还强势硬气,后一刻突然就给我道歉了。气恼之下只得起身往外而走,真的是要出去吹吹风顺顺气,对着他能气出毛病来。 一路下了楼阁,再往电梯间疾走,刚才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围聚的那群人都是他曾经做过介绍的“智囊团”?想想自己冲他们吼叫救护车都觉懊恼,恨不得回去再呼他一巴掌。 现在他怎么这么无赖的? 电梯终于来了,我走进去,就在门要关上的一瞬我忽然按了箭头向外的键,门卡在当下没有阖上。顿停两秒,我还是迈出了电梯,一阶一阶木楼梯回返往上。 楼阁内有人在说话:“老板,你能站得起来不?是不是上医院查一下啊,可别骨折了。” 周瑜哼声:“有点常识行不,我要是摔骨折了还能站吗?扶着我点,老子脚疼啊。” 听到这我黑沉着脸走进去,看见一个年轻人正叉着某人蹒跚而来,与我正面撞上脱口而问:“你怎么回来了?”我冷冷地看着他不语。 气氛变得既紧张又凝固,他讪讪地先对身旁那年轻人道:“你先下去做事。” “老板,你不会有事吧。”这是那年轻人在看了我一眼后说出的担忧。被周瑜一瞪眼,“你老板我能有什么事?”那人立即越过我身边朝外跑,却听外面传来:“老板,一会我再来给你收尸,你撑着点啊。” 强忍住才没眼角抽搐,他这些员工都是什么奇葩? 咳咳两声干咳后他又重复询问:“你怎么又回来了啊,不是已经走了吗?” 我面无表情而道:“原本走了,但想了想有个人的猴戏还没看完,于是就回来了。” 他那脸上露出不高兴来,“你怎么能说我在演猴戏呢?分明是一人分饰两角专逗你乐。” “不好笑。”对付这个人,哪怕一个微妙的表情都是多余。 他低了头,妥协的口吻:“好吧,我给你老实交代了,之前不是跟你发自拍说在装灯嘛,可能后面一直仰着脖子的缘故,突然头晕目眩起来,一个没知觉就从梯子上摔下来了。当时是真把我给摔懵了的,到你来时已经恢复过来,是底下的人通知我说你来了,我就想不如试一下你反应,哪料……” 我把眼一沉,他的眼神缩了缩,换了说辞:“哪料你给了我一巴掌。”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头晕目眩?” “可能是脖子仰起太久脑供血不足吧。” 我直接呵斥:“胡说八道,你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情况?” “那不然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还贫血来着?想想也不可能啊。现如今有颈椎病的人太多了,不瞒你说,最近这阵子我的肩膀一直都很酸痛。” 我眯了眯眼,看他的眼神慢慢沉肃起来,“有去看过医生吗?” 他嗤笑,“谁还因为肩膀酸去看医生的?” 别人不会,但是你必须要去看! 我走近一步拽了他胳膊,“现在立即去医院!”他被我的举动给惊了下,低头看看我的手,又再抬眸来看我,迟疑着答:“不用了吧。” “你想脚瘸了就继续赖着不走。” 周瑜脸上一僵,最终却顺从了我,“那走吧,你可得扶着我点,别让我从楼梯上滚下去了。”对之我给以冷哼。 当他几乎将全部的重量都往我身上压时,我有种一脚把他踹下楼梯的冲动。 到得下层,只听他扬声跟“智囊团”交代:“别都杵在一起偷懒,还有三天就试营业,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做事。”不知是谁怼了一句:“老板,你就管好你自个吧。” 下电梯时周瑜给我解释:“这帮小子平日里我都放养了不太约束。” 看到了,帮着老板撒谎、骗人、演戏的估计也就此一家了。 出了商场周瑜还想开车,我问他那脚还能踩油门吗?他眼神缩了缩,反过来却道:“那给你开总行了吧。”我心头一顿,几乎立即就摇了头:“我不会开车。” “以前没学过开车吗?” “没学过。” 在路边拦了出租车,刚坐上去就听他道:“其实真不用去医院的吧。” 我往车门边移了移位置,懒的理他。 总算他还接收到我对他的排斥讯息,之后到医院的一路都没再吭声。 医院里大人的挂号不像儿科那样拥挤,基本上一去就能排到号就诊。当医生检查完他的腿脚说没有一点骨骼分裂的痕迹时,我居然能眉色不动地站那听着。 而当事人就跟医生诊断的不是他一样,比我都还神情自若。 就在医生打算开单子时我扬声而道:“能帮他检查一下肩颈吧,他说仰脖太久会感到头晕目眩,怀疑颈椎有问题。” 外科医生对这些都是在行的,只伸手摸了摸周瑜的脖颈就摇头了:“不太像是有颈椎病。”随后让周瑜把外套给脱了,最好是把里面的衬衫也脱掉。 周瑜转头先来看我,眸光闪了闪二话没说开始脱起衣服,很快他就把上衣全除去了,露出精壮的上身。我的视线落在他背上,再移转不开。 203.上心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的背上有一条很长的疤痕,即便因为时间漫长而愈合、褪色,但是依旧能想象得出当时的狰狞。没人比我更清楚它的来历,汽车的保险杠撞断后,尖端划拉而下将他背部衣服不止划破,还扯出一条很长的口子。 时隔经年,或许不再有当初满是狰狞的痛,却留下一条长长的疤。 敛转思绪到当下,医生一边按周瑜的脖子一边问他有否感觉到疼,接连按了几处他都是说不疼,最后医生确诊他肩颈不淤堵,脊梁骨也是笔直的,并无明显颈椎病症状。 那问题就来了,如果不是肩颈不好,那为何会突感头晕目眩?以他的年岁不该会贸然出现这种情况的。医生开了一张验血单子,让去检查下血常规是否有贫血。 周瑜闻言嗤之,一口咬定自己不可能贫血,不过在我注目下还是走去了化验房。事实等检查报告出来,医生看过后也说一切正常,又再给他量血压,没有指标是不合格的。 我询问医生究竟什么原因导致他这头晕症状,医生说这很难肯定,排除贫血和颈椎病的话,可能与脑部有关了,建议做个CT或者磁共振彻底检查下。 但周瑜不同意。不等我开口就推辞了医生的建议拿了病历卡起身拉我离开医生办公室。 走出到外,便对我道:“你别信医生的那套,现在的医生纯粹是为忽悠你做各种检查。我就是眼花了一下从梯子上摔下来而已,这不是也没……什么事嘛……呃……那个摔下去时我本能反应撑了一把,所以并没受太严重的伤。” 他在为之前的戏份圆场……哪里摔断腿或骨折之类,根本是无稽之谈。 见我不做声,他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早看出来了啊?” 我轻瞥了他一眼,“看出什么了?” 他滞了下,最后一咬牙老实坦白了:“就是我猜到你还会再回来,便想你如果看见我当真摔了而且腿摔折了,肯定就会原谅我之前假装晕倒骗你的事。但实际上梯子那么矮,我摔倒的时候有抓住旁边的门把,然后门把扭断了我没事。” 听到这忍不住挑起眉,“门把都断了?那你力气可真不小啊。” 他嘿嘿干笑:“还好还好。” 没好气地别转过头,却听见他还在追问:“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假装的啊?” 刚刚医生给他检查腿骨时我淡定的神色自是告诉了他,我已经知情。对他似笑非笑了道:“通常孙悟空在妖怪作妖时都有火眼精金能看出来。” 他面色一僵,却道:“贾如,刚刚说我演猴戏,这孙悟空肯定指我了,过奖过奖。但你怎么能说你自己是妖怪呢?” 我转身就走,跟他多处一秒都觉得多余。 不过我没他想得那么敏锐,事实上我复返回来听见他跟部下对话时是真信了他腿可能摔折了,所以才呵斥了他立即上医院。但他到了楼下自己露馅了,还想开车过去,他根本无意识自己腿受伤这件事,当时便存了疑。 途中仔细回想事情经过,就渐渐明白他葫芦里卖的药是什么了,故而医生那边我也没什么可讶异的了。但是他这无故头晕目眩使我心忧,宁可他是贫血或者颈椎病所致,还能有个治法,现在模棱两可的未知最让人心里没底。 巴山书城开业那天,周瑜过来接的我,米粒在前一天就被我送去老妈那了。来到楼下时不由眼睛一亮,周瑜一身剪裁精致的黑西装,打底是黑色印花的衬衫,打了一条宝蓝色的领带,把他衬托得格外英挺。 反观我却仍是一副寻常打扮,一件长袖衬衫加一条牛仔裤。坐上车时他打量了我一下便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不穿条裙子的呢?还没见过你好好打扮自己。” 我回了他一句:“穿裙子不方便。” 定在早上九点试营业,我没想到来到电梯口竟然人满为患,电梯挤都挤不进去。只能与周瑜改乘扶梯,可来到九楼就见电梯口那边堵满了人,居然全都是来等候书局开门的。 我与周瑜对视了一眼,这个情况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 只需要举行一个简单的仪式就行,在得知我们是书局管理层后终于电梯口让开了道。向上而走时听见身旁有女孩在窃窃私语:“这个人好帅啊!”我不仅侧目而看他,没料刚好撞见他也看过来的视线,定了一瞬忽而笑了凑过来,“听见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淡声说了句:“再帅也不过是只猴子。” “诶,就不能把这页翻过了吗?我都给你道歉了。” 我点点头,认可了他,“行,那就猴子升级为猩猩吧。” “……” 所谓仪式,就是周瑜拿根杆子将顶上遮在“巴山书局”四字上的红布给揭开,那块匾的风格与我店的招牌一样,用木头雕刻而成,有种古色的韵味。 横拦在电梯口的栏杆是我拿开的,从蜂拥而上的人群眼中我看到了新奇,在他们的观感中可能从没想过书局原来可以这样。其中有很多带着孩子过来的,几乎电梯口的儿童区域立即就吸引了那部分人的注意,余下的年轻人则往书墙区域走去。 这些都在我所预期的情景里,只是半日下来,空中楼阁属于最萧条的。有好奇的人走上去看过,也问询过工作人员,但想进去尝试的人却只有两个家庭。 我去找周瑜,商量会是大家对那一块亲子教育不熟悉,从而家长们都不敢带小朋友尝试?周瑜衡量了下,决定试营业亲子区三日免费。 然而免费政策并没有得到广大顾客的买账,只有少量的人带了孩子上到空中阁楼里做亲子教育,更多的人是处在观望中,宁可在楼上拍照。 我不免感到困惑,这个额外的项目是我提出来的,却得到一个惨淡的回馈是我始料未及。自觉是站在一个母亲的立场来衡量孩子的需求,但肯定是哪里我没有考虑周到的。 与其站着,不如加入进顾客群体。观察了一位母亲带了大约五六岁左右的孩子有上过楼阁,后面又下来了走进了底层的亲子阅读区,便走近过去。 同为孩子的母亲比较好攀谈,很快就与对方交谈上了,从孩子的年龄到聊到平日喜欢看什么书籍,见着时机成熟状似不经意地问起觉得空中楼阁里的亲子情景模式教育如何。 那位妈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面上露出迟疑:“我不太了解那是什么,从外面看着就一个个房间,可娱乐性不是很大。” “那属于情景式教育,每个房间都代表一种不同的项目,是在教的同时达到娱乐共享。” 孩子的母亲依旧一脸迷茫地来问我:“什么叫情景式教育?” “就比如给孩子上交通安全课,让孩子能够穿上小警衣亲身体验当一名交通警察的职责与乐趣,通过这样的教育方法来让孩子深刻了解交通防护知识。同类型的还有当小小消防员和医护人员,也有学做理发师,都是通过这类实践让孩子从中既得到知识又有乐趣。” 就在这时,原本一直埋头在漫画书里的男孩突然抬起头来,“妈妈,我想当小警察。” 倒没觉得意外,米粒也常常会如此,看着是在拼乐高但我在旁边说话都能进到他耳朵里。显然我的一番解释没打动妈妈,却将孩子吸引了。 母亲问我今天是不是免费体验,我点了点头,将人引到楼梯口目送他们上去。 大致能够了解是怎么回事了,大多数的父母对于情景模式教育这一块东西很陌生,他们的理解为儿童乐园似的娱乐场所,但看娱乐设备却远不如一些规模较大的儿童乐园,故而即使到了门前也都却步了。 第一天我也不可能有所作为,回去的路上把这事跟周瑜提了提,他说看来是宣传单做得不够到位,并没有把情景式亲子教育宣传开。 我没发表意见,回到家中也一直在想这个事,临睡前我发了信息给周瑜:睡了吗? 他立即就回了过来:没睡,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发消息。 忽略他表达的意思,我直接拨了电话过去,等他接通就将想法与他道明:“我仔细想过了,重新做宣传单来的效果太慢了,跟商场协商动用他们的那块超大电子屏吧。我们自己先拍摄情景课程模式,然后放到大屏上播放,首先得普及家长对这一块的概念,而不是将它认定在儿童乐园模式。” 等了一会不见他作声,我忍不住开口:“怎么,有困难?投入于广告的费用已经透支了?” “没有,与商场的广告屏本身就有合作,我刚是在计算你说的需要多少时长。” 我知道广告都是按时长算钱的,之前周瑜投入于广告的也就是滚动式宣传半山书城。如果按我所提的以一个短片形式去播放的话,那价钱恐怕是原来的几倍了。 这个书城的前期投资很大,目前刚试营业要再投入怕是对他有困难。哪怕现在周瑜从商了,他也不是什么大集团的老总,属于创业阶段,确实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那你先别定,我再想想有没别的方案可行。” 手机里传来他的低笑声:“贾如,我从没见你对哪件事这么上心过。当初跟你谈合作你还百般不愿呢。” 我沉默,发现自己找不到反驳。确实对这事上心了,满脑都是要如何让大众接受这一亲子教育理念。当初他与我谈合作我不同意是因为跟他之间隔着一道线,如今这线或许依然还在,但没了那时的陌离。 随便找了个借口挂断电话后,我深思一个问题,到底是周瑜打破了这一防线还是我将防线渐渐放宽,终有一日要撤离? 或许两者都有吧。 204.受恩莫忘报答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既然商场大屏滚动的广告比较昂贵,那么广播广告应该价格要亲民一些吧。也算是得了自己之前纠纷案的反面灵感,我想到借用网络舆论来推动亲子教育项目的实施。 就是视频一样还是录,当下各种视频APP的平台,把有趣有意义的视频放上去后做推广;同时把巴山书城试营业的营销文做进公众号里,让体验过的顾客转载朋友圈。 我的建议与周瑜不谋而合,他说本身巴山书城的公众号就正在做,可以把这营销文案一并做了上传,主要还是如何让来体验的顾客愿意转发我们的帖子。我想了想,这很简单,提供一些小礼品,自有人愿意转发,朋友圈的微商几乎都这么做的。 既然一谋即合,就立即操作了起来。不到中午,周瑜的智囊团已经把视频剪切好,也写好了营销文案。他拿来给我看时,我不免惊异而问:“这当真是刚刚做好的吗?” “不然呢?方案不是我们早上才定的嘛。” “几个人做的?” “视频剪切是一个人,营销文案又是一个,一共两个人。” 好吧,他手底下的那帮人平时看着不正经,做起事来却半点都不马虎。 事实证明,凡事都得操作,我不去管周瑜是买水军,还是安排他的手下做了其它,总之大概就只过了三个小时,帖子的阅读量就达到了十万,且朋友圈都在转发。 而顾客们转发所得的惠利是:按照点赞人数,可得巴山书城特别定制的公偶小人、抱枕、马克杯等这些周边产物。 当看到这些东西陈列出来时,我会怀疑周瑜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策略,即使我不提,可能他也会这么操作?转念想,不管是什么个情况,至少两人的观念走到一块,没有他来迁就或者迎合一说,那便不用再去纠结背后的事。 当天营销方案出.台的效果还不是太明显,只是到了晚上选择进去楼阁体验的顾客比前一天多了一倍。今天是周日,我得去把米粒接回家,远远看周瑜忙的不可开交,也就没去跟他说径自先离开了。没料我刚打到车坐上去他电话就追过来了,手机里传过来的声音很杂,等了两秒不见他说话,我轻喂了声,又等了两秒才听见他问:“你人呢?” “我有事先走了。” “什么事这么急着走?这边有人想找亲子指导,还点名找你。” 我蹙起眉,怎么会有人点名找我?也就是给过来咨询的人做一下介绍,并且指导下流程。眼下情形我也不可能再复返回去,“你沟通一下吧,我要去接米粒回家,明天周一他要上课。” 但听那边似乎谁在跟他说话,我默声等了一会儿,想听他的回应却没料通话忽然就中断了。拿过手机查看,不知道是他挂断了还是我这边信号中断了。 后面他也没有再来电话,到老妈那时已过八点,老妈往我身后望了望,问我:“怎么你一个人上来的?他在楼下等吗?” 我迟疑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今天书局忙,就我一个人过来。”空间一静,随后老妈喊我坐下,老妈沉肃着脸对我问:“小如,这么久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给我透个底吧。” 我微默,知道老妈总归要盘问,躲得过去一次也躲不过去后面的。 “妈,我想就这样过了。”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想法。 老妈闻言一怔,没明白我的意思:“什么就这样过?” “意思就是保持现状,不言过往,不谈将来。” “这怎么行?”老妈想也没想就反对,“小如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是个女人,总归是要有个归宿的。” “妈,我现在与他合作书局的事你也知道,这段时间正是起步期,后面我的店还是得开起来,暂时没那么多心力再去想其它。” 老妈听后不乐意了:“话不是你这么说的,工作是工作,没有人因为工作而就放下了生活。既然这么多年了你一抹黑地走到底就认定了他,妈也拦不住你,他不回来也就罢了,回来了怎么着也得给你拿出个说法来啊,不然……”老妈顿了顿,眸光中隐含泪光,“不然你这些年受的苦,该让谁来背?” 鼻子微酸,但我的情绪没太大起伏,只是感慨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都是老妈心中的忧。倾身过去揽了揽老妈的肩膀,轻声道:“妈,我没苦,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你啊就别为我操心了,有空就跟魏叔叔出去旅游旅游,免得你老在家里胡思乱想。” “跟你说正经事,又来给我岔开话题,怎么提到你魏叔叔身上去了?” 我笑了笑,也就魏叔叔能左右老妈的想法了。但她随即又转了语锋回去:“说起你魏叔叔,你也看到了,你老妈我这么大年纪的人了都还要找个伴,你才三十,居然就给我说什么这么过不打算结婚了?小如,你给我立即消了这个念,我不管你是不是在等他,如果这次没戏你立即给我另投他人。” “妈……”我刚要分辨,却又被老妈给截断:“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想想咱家米粒啊,难道你要米粒一直在缺失了的家庭里成长?” 我不说话了,倒不是老妈的话触动了我,而是发现她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她。两个人是在不同的频道里,无论谁的道理再大,都在两条平行的线上。 等我带了米粒下楼,一眼就瞧见那辆熟悉的黑车停在那。 米粒眼尖,立即兴奋地叫了起来:“叔叔。” 周瑜从车窗探出头来,笑眯眯地道:“还不上车?” 我走过去自然地拉开了车门,米粒像个猴子似的一骨碌就爬了上去。等我坐进去时发现车座上还搁了一袋薯条,米粒已经在不客气地问:“叔叔,这是给我吃的吗?” 周瑜故意想了想说:“可能是买给你妈妈吃的。” “啊——妈妈在外婆那吃过了,而且妈妈不吃薯条的。” “但是叔叔还没吃晚饭怎么办?” 我心中一动,这会儿已经八点半都过了,他忙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米粒有些为难地道:“要不我把薯条分给你一半?” “看来是不太够。” 米粒来看我,欲言又止。我见状随口问了句:“你有什么好法子不?” 米粒得了我的鼓励后便回话了:“妈妈,要不让叔叔上咱们家,把我明天早上要吃的小牛排给叔叔吃吧。” 不等我作出回应周瑜便立即迎合上来:“这个主意不错,我很喜欢吃牛排。” 我看了他一眼,那黑黝黝的眸子也正在看我,里头是什么情绪我没去分辨,但是他这司马昭之心已经路人皆知。淡声拒绝:“今天太晚了,回去米粒就洗洗要睡了,你不如回去的路上买点吃的吧。” “妈妈,国学老师教我们施恩不求回报,受恩莫忘报答。叔叔给我买了薯条,又来接我们回家,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请叔叔吃牛排呢?” 米粒的幼儿园里每周都会有上两节课的国学课,起初觉得这挺不错的,没料这会儿直接被米粒给将了我一军,把我问得答不上来。 而这时周瑜又故意不作声了,还启动了车子。 后面我想着转移米粒的注意过一会就忘记这事了,但等车停在楼下时,米粒一下车就去喊周瑜:“叔叔,你快下来,我带你上去。”他竟主动将我的沉默解读成同意了。 我看周瑜下车的时候,那脸上用一个词形容叫春风如意。 一同走进电梯时心里头默默而想:拉锯的格线,我又退了一格。 开了门后,我丢下一句:“我先带米粒去洗澡,你自己从冰箱里找吃的吧。”就径自带了米粒进房,有与他避开的意思,但走进房门又觉是多余。 想是如此想,但我还是帮米粒洗好澡后就哄他上床睡觉,故事讲了三五个,即使米粒早就睡着了,也硬是多待了十分钟才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却见某人在客厅十分的惬意,坐在桌前一边弄着手机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就他一个人,居然面前搁了三个盘子,一盘牛排快吃完了,一盘大虾还剩两只,还有一盘是空的。他还当真是老实不客气啊,拿了我冰箱的食材还精美烹饪来着? 205.按我的节奏来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看见我出来,他抬起头了问:“米粒睡了?”语气自然,没半分是在别人地盘的不自在。 我默点了下头走过去,到桌边时故意目光扫过桌面的盘子,却听他问:“想要尝尝我的手艺吗?牛排有些冷了,还有两只大虾是热的。” 我看时间已经快过十点了,蹙了下眉,摇头否定:“不了,谢谢。” 他抿唇浅笑,像是一点没感觉到我的逐客之意,耸耸肩便继续边看手机边剥虾。 无奈我只得走至沙发边,拿了手机翻看朋友圈。看到关于书城的信息时会特别留意,似乎这次的营销很成功,有好些人在朋友圈晒我们书城的周边商品。 又去打开公众号,留言区竟见有不少人回复。从那些回复中可以看出来人们都是处于观望期,有想尝试的,但更多的都对这个情景乐园持怀疑态度。 余光中看见周瑜起了身,我放下手机看过去时直接问:“要走了吗?” 他的眸光闪了闪,继而失笑了道:“贾如,赶人赶的这么直接的也就你了,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吗?”我默了一秒,也从沙发里起身,面无表情地道:“不是,时间已经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送送我?” 我送他到门边,刚要说明天见,他突然欺身而近,将我逼退到墙边,双手撑在了我的两旁,眸光凝定我的同时,强烈的独属于他的气息瞬间侵袭而来。 全身一僵,口中已出责言:“你要干嘛?” 他低声反问:“你觉得呢?” 很近的距离,两人目光相对,他的脸上也没有半点情绪,但在之后,突然就覆了下来,吻住了我。男性气息涌进嘴里时我才反应过来,伸手要去推却被他擒住了手腕。 我不动了,任由他动作,但闭紧了嘴。 他辗转片刻后退开,一字一句地对我道:“贾如,你就是块砖头。” 我伸手推开了他,挑了下眉,之前不是说我是石头嘛,怎么又变成砖头了?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懒洋洋地道:“以前是石头,脾气又硬又臭;现在是砖头,砖头看似坚硬,内心却变软了。” “……”这都什么歪理? “好了,不撩你了,再撩你就真要跟我翻脸了。水滴都还能石穿呢,总有一日,我一定能把你这块砖头拿下。”周瑜笑嘻嘻地说着话时,指尖拂过我的脸,和风絮语地走了出去。 等我反应过来时,那边电梯门已经阖上,我那嘴边的“滚”字生生咽了下去。 原本我只是准备客厅熄灯了去拉上窗帘,可走至窗边时忍不住向下看。路灯下的车边,周瑜已经到了楼下了,但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点了一根烟夹在指尖往车门上而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他只是想要在开车前抽一根烟,可能他有什么事要想怕开车不专心,也可能,单纯是他还不想走。总之我的脑中时间骤然与某一幕重叠,想起当初我从公寓搬到老妈那住,他夜夜守在楼下,而我也是站在楼上默看着,心一寸寸变软。 若有人问我这时有否对他心软,我的答案一定是不。 对他不存在什么心软不心软,他一直都在那里,当他重新走进我生命的一霎那起,我就没想过要放过他。只是这一次,要按我的节奏来。 当周瑜站在楼下的时间越长时我的眉宇便蹙得越紧,不该是这样的,他此时还不至于对我像以前那样情浓,所以不可能是为了在楼下守我。 等见他终于拉开车门钻进车中,车子渐渐驶出视线时,我看了下时间,竟然刚好十二点。 巴山书城的火爆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但是没想到空中楼阁会成为最瞩目的焦点。首先公众号上发布的那个帖子阅读量增加到了百万,在朋友圈的转载量也不计其数,周边产品已经批量生产了补货,更是有许多家长慕名而来又败兴而归,因为场地有限,空中楼阁内只容得下一定数目的孩子。 周瑜提出了预约方案,让有意者通过现场或电话预约的方式来排队。 人永远都是哪热闹就喜欢往哪凑,头三天开展免费体验活动时都望而却步,还产生各种怀疑;如今单次票价一百时,却都自愿来报名预约了,也有人直接办了卡成为会员,因为周瑜又推出了会员优先制度。 我不得不承认,周瑜很有商业头脑,他能十分准确地把握住顾客的需求度。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缺人手。 本身书局里面就需要管理人员与导购员,而空中楼阁的亲子情景教育不仅需要有经验的老师来带领孩子们学习,还要有一批讲解员给留在外面等待的家长讲述整个理念。 原先周瑜所招的人员远远不够,只能把底下的导购员临时借调上去。 本身我会参与其中帮忙,但被周瑜从人群中拉到了旁边说我是合伙人之一,有哪个地方是老板也身体力行去干活的。问他那我该做什么,他说,做决策。 可事实上哪里有什么决策要我来做,重大决定由他拿主意,运行操作有他的智囊团,周亮还能负责场地规划,到我这基本没事了。 就连饮品区也不用我操心,因为周瑜竟然把小花给请来了。更令我惊愕的是小花泡饮的手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精湛了? 小花听我如此问,直接朝我翻了个白眼,没大没小地道:“老板娘,你也太小瞧我了,这点东西我就是偷师也都偷学到了。是你只认为明仔能在吧台内,把我这种全能人才浪费了去当送饮小妹。” 我的额头冒出黑线,有这么怼老板的员工吗?意思还是我没发掘出她的潜能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小花被周瑜请来了,明仔却不见人?问及小花,小花也摇头称不知道,说可能明仔找了别的工作吧。 如此也只能说可惜了,对这两个员工我还是很惦念的,他们算是陪着我开店起步的。当然那会儿让他们先离职时就说过了,如果有更好的工作就去做,不用等着我,因为当时我还官司缠生呢。 想到这我忍不住环视四下,寻找周瑜的身影,他把小花给找来了这边书城工作,那我的饮品店要恢复开业怎么办?当初是他说事有轻重缓急,两家店一起营业我兼顾不来,可如今书城一个多月下来基本已经稳定了,也有专人在经营管理,无需我再瞎忙,我也得筹算着把巴山夜雨给开起来了。 我没找上门,周瑜他自动找上来了,也算是撞我的枪口上,我直接就质问了:“你把小花给找来这边,那我的巴山夜雨要开业怎么办?” 他眉毛一扬,“你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我说:“随时。” “再等等吧,我负责给你招人。” 轻哼了声,我可是没这么容易被他一句话就敷衍了的,“等多久?给我一个期限。不行我就把小花带走,你另外找人做。” 没料周瑜笃定而道:“小花你是带不走了,她已经被我挖过来了,不属于你的员工。” 我眯了眯眼,“周瑜,你信不信我叫小花走,她立刻就跟我走。” 却见他笑得张扬,“我是信你跟小花的交情的,可是小花跟我签了合同了,她无故离职就是违反合同规定,要付违约金的。” 我转身就朝小花而走,等问完小花后不禁磨牙,这丫头居然当真被周瑜给收走了,而且还傻乎乎地认为我跟周瑜都是她老板,跟他签合同就等同于跟我签。 肩膀被顶了顶,我横了那始作俑者一眼,没好气地扭转头不理他。 “贾如,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你是老板,不是员工,老板是决策人,不用全都亲力亲为。所以你要做的是培养人才,不光是店里的员工,还有管理层上的。” “我那店总共才那么点大,还谈什么管理层?” 周瑜摇头反驳:“这跟店大店小没关系,大到商场,小到杂货铺,人家都还设个店长来管呢。我有个想法要不要听?” “不要。”我直接否定。 他不满地嚷了起来:“诶,听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不管,我就是要说给你听。我觉得你该专门培训一批调饮师,然后在各大商场驻场开分店,让A市的繁华区都有你巴山夜雨的影子。如果你同意,我可以帮你运作。” 我的答案依然是否定的:“我不做。” “为什么?” 目光落在那边饮品区“巴山夜雨”的牌子上,缓缓而道:“巴山夜雨于我不是为了盈利。” 听见他问:“那是为了什么?谁把店开起来不为盈利的?” 我没回答他。 巴山夜雨,是一种念想的寄托。我会为了维护它的尊严而与人争斗到底,但永远不会将它当作盈利的工具。会同意把它放在书城,那是因为他是周瑜,别人都不行。 许是见我意志坚定,他没有再继续要来说服我。 不过我丢给他三天时间,必须要给我招到员工让我的巴山夜雨开起来,否则…… 我罢工了。 周瑜好笑地说我,贾如,你那是耍赖。 我直接扭头走人。 206.棠晋就是这种人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然而,等了三天不见周瑜有动静,打电话打了很久没人接。找遍书城角落,都不见其人,他这是给我故意避开来这招? 远远看见周亮懒洋洋地从电梯里出来,我迎步走上去,听我询问周瑜的去处,周亮眼皮都没抬地从我身边越过,丢下一句:“我很困,不知道。” “……” 平日里周亮很少会这么早来书城,也不知道他是否跟周瑜约定了的,除了初期策划时他会参与外,后面执行力方面都是周瑜在弄。可今天他突然跑来了,大约是周瑜把他给叫来的。 正要追上去再盘问,却见那处电梯里又走出两道身影,是杨静与棠晋。 杨静见我便露齿而笑着招呼:“贾如。” 然后又四下环找了问:“有看见阿亮没有?” 我朝着刚才周亮走过的方向指了指,“他刚上来了去那边。” 杨静无奈而道:“这人一大早被周给逼出来,还在生闷气呢。” 我闻言便问:“那周瑜人呢?他怎么没过来?” “你不知道?可他早上说要去帮你开店啊,所以让阿亮来这边坐镇。” 帮我开店?他去了巴山夜雨?可他哪来门锁钥匙啊,还有,已经招到能够用得上的员工了吗?小花不还在这边嘛,难道是明仔被他给请回来去了那边? 我正想告辞了立即过去巴山夜雨,但被杨静叫住:“贾如,你先等一下,正好棠晋也在这里,他有点事想跟你谈。” 棠晋找我谈事?我的目光划向他,见他讳莫如深地微笑着朝我点头。 之前能赢下那场官司多亏有了棠晋,所以别人我或许不会给面子,但是棠晋找我的话,我必然是要听的。找了一张空闲的座位,让小花又上了三杯饮品后,我与杨静跟棠晋坐下。 还是由杨静先开口:“是这样的,棠晋有心来A市发展,想要在这边开一家律师事务所。他得知你之前是法院的律师,想邀请你入驻他的律师事务所。” 我微微一愕,看向棠晋时眼神中多了疑惑,怎么会突然想从京城来A市开律师事务所? 棠晋是京城名状,一价难请,这次若非有杨静的关系,我根本连认识他都难。现在却说要在A市开律师事务所?杨静看我一脸疑惑的表情,笑着起身,“具体你们俩细谈,我也就当一个牵线人,谈不谈得成就看你们了。”话落她又端走她那杯饮品,在半空举了举对我道:“这是我喝过最特别的饮品,当真是让我一见钟情。” 杨静离开后,棠晋抿了一口茶,放下时眼神沉定地向我看来,“贾小姐,不瞒你说,我对此意向由来已久,此次来A市一是受杨静所邀来做你前一案的律师,二便是想在A市谋一席之地。”这人无论是说话时的气度还是给人的气场,都是从容不迫的,而当他站在法庭上时却又锋芒毕露,像一把不折的钢刀,谁碰上去谁就受伤。 他在一番开场白后进入了正题:“近期我考察过市场了,就目前而言A市的律师事务所不多,能接到的案子也都是小的民事纠纷案,全民意识更多的是信赖法院。” 听他提到法院,我难免心上划过波澜,也忍不住说两句:“法院本身就是法律的象征,大家在遇见纠纷时自是第一时间向法院申述。如今已经是全民懂法的年代了,民众更多的学会用法律来说话。只不过律师事务所在民众眼中是私人个体,相对的利益化了。” 棠晋听了我话后便笑了,“看来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离开了法院这么久了还是对那里有惦念?” 我默了一下,承认自己讲话确实有对法院的偏颇,但不至于偏袒,于是摇头道:“不算是,我只是以曾经一名公职人员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棠晋不置可否,又轻抿了一口茶后才问:“法院给了你什么?更高的成就?看似庄严的权利?还是,”他顿了顿,一字一句:“一把刺进你心头的刀。” 我浑身一震,眸光倏然而沉。 到这时才意识到一件事:棠晋有备而来! 这个人在法庭上有多厉害我亲眼历证,对手的一丁点情绪与极细微的表情都能被他解读并成为他攻击的点,所以我几乎立即垂了眸,不让他看见我眼神里的情绪。 肖东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有一种人如果不能成为朋友,那就避而远之。 棠晋就是这种人! 这时我不可能避得开人,但可以转移话题,抬眸时已经平静:“不过是打了一场民事纠纷的官司而已,谈不上什么刀。棠律师,咱们还是谈谈你的打算吧,你当真决定放弃京城那边而来A市开律师事务所?” 棠晋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我后道:“也不算是放弃吧,我在帝都那边也有自己的律师事务所,A市如果开起来便就是分所。刚才你说律师事务所是私人的这点我同意,”随即他又语峰一转:“但是我不同意你说的相对利益化。” 我挑了挑眉,静等他的下文。 “所谓利益,同样的法院也会收取相应的诉讼费,两相比较其实差别不大。而两者最大的差别在于操作流程以及人力的凝聚力。” “什么意思?” “法院最注重流程,凡事都按部就班,从申述到审核到与当事人接触,一个部门到一个部门,双方调查提取资料以及证据,前前后后时间拖得很长。这对于原告或被告都有不可控的因素,若是不急于解决纠纷、于己不影响的可能无大碍,但对于一些可能等着胜诉了拿钱救命的人,却会致命。这是法院的第一个弊病,你曾从事过相关职业,一定十分清楚流程是有多复杂。” 棠晋又把球抛回到我这边,明明是坐在巴山书城的休闲区,周边都还坐着看书与闲聊的人,可我却感觉像坐在一张谈判桌上,气氛沉凝,而神经倏然紧绷。 没急着回应他,留意到他飘了眼我的手,这时我是双手交握住的,心里想他是否解读为我紧张的表现?不过我虽不想与棠晋对垒,但也不至于连谈话都紧张。 沉吟片刻后依旧按照自己节奏来:“法院的工作流程确实比较长,但那是为了更公正的为公民获取合法权益。即便是律师事务所提交过来的案子,法院也会按照流程一一审核,只不过是少了律师与当事人沟通这一步。” 棠晋这时突然话锋猛进一步:“如果够公正,为何这次你的案子会在前期节节败退,几乎是完全受打的局面?从周兵强横要求追究责任,到列出卫生局检测当天的不合格报告,到网络舆论的造势,如若不是你后期提供足够的证据,以及周兵在法庭上漏洞百出的证词,是否这时你已经为你不该负的责买单了呢?而你还留下不好的名声。” 棠晋的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两下,“你说的所谓核实,难道不是只做表面文章?” 我的眼神闪了闪,他拿我做例子…… 明知可能他挖了个坑等着我跳下去,但我没法不往前走。 “棠律师,我如果输掉官司,原因不在于法院而在于我,是我没有足够的证据去反驳对方原告。法院只从证据来论事,而搜找证据则是警方的事。” 棠晋眸光熠熠地盯着我:“那公职人员有徇私枉法之嫌,法院迟迟不拿出说法呢?” 他指小周?我蹙了蹙眉,“刚才我就说了,这必须得相关部门对其调查,审查出确实的证据提交到法院,才能给出相关处理措施。棠律师,你应该也与法院打过多次交道,该是知道其中流程的。”不免觉得好笑,怎么我有种保守派与先进派两相据理力争的错觉。 而我,自然是那保守派了。 我看见棠晋那闪烁了精光的双眸在转瞬之间敛去情绪,他向后而靠,神情又变回之前的讳莫如深,缓声而道:“我也曾在法院过。” 我微讶地看着他。 “所以对于你说的相关事都很清楚,甚至,”他似乎有犹豫,顿了一会才目光凝于我,“我与你有着类似的经历。” 心头漏跳了一拍,这样的话意承接毫无刻意的痕迹,却恰到好处的让我知道他的意思。 从他坐下的那刻起,就不是要与我谈律师事务所合作的事,也不是要谈我之前的那起案子法院有多不公正,他要谈的是——我会离开法院的原因。 棠晋提出建议:“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吧。” 我没异议,因为我也好奇他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这还不是关键,如果是有心人去查的话,我在法院的过往要被查出来也不会太难,关键是他为什么要来找我? 207.为什么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两人下了楼,又走出了商场,绝对僻静的地方不是没有,但是棠晋说想喝咖啡,我心念一动便主动提出带他去个地方。 我带棠晋去的是Allen的咖啡馆,自上次周亮那边一别后一直都没有再碰面。当时官司缠身,还一度怀疑到可能是Allen在暗中做了手脚,如今想来是我小人之心了。 但很不巧,我去到那边并没见Allen在店内。 心里的打算是此处离巴山夜雨近,等下跟棠晋谈完了便可直接走过去瞧一瞧周瑜到底在弄什么明堂。替棠晋点了一杯咖啡,我要了一杯果茶,棠晋尝了一口后便点头:“这咖啡不错。”显然,他是一个常喝咖啡的人。 如今咖啡几乎成为了人们生活中的一部分,是一样休闲的消遣品。我之前不也是个咖啡瘾者,是因为某个人的执意,有了巴山夜雨。不过我那终究是饮品,与咖啡的性质不同。 忽然我的视线被一道身影给吸引,眼睛渐渐眯起。 棠晋察觉我的异状后回头看了看,“怎么了?” 我想了想道:“棠律师,今天真的很抱歉,我有点事要办,能不能我们改下午再谈?” 棠晋眨了眨眼,面上露出微笑来:“当然可以。” 我懂他的意思,怕是以为我想避而不谈故而推辞,但实际不然。 棠晋走后我便走至吧台前,“给我来一杯柠檬水。” 吧台内的工作人员微笑着对我道:“抱歉女士,我们这里有摩卡、焦糖玛奇朵和蓝山,并没有柠檬水,您看是不是重新点一杯其它的?” 我摇了摇头,朝着里面背对我的一个瘦削的身影道:“我是请这位小哥喝。” 那道身影僵了僵,缓缓回转过身来,是明仔。 明仔跟我走到角落里时显得十分的拘谨,头一直耷拉在那,我淡笑了下落座进椅子里,但没叫他也坐,只是开门见山而询:“明仔,我弄的书城开业了,小花在那边已经工作,你为什么不来?” 明仔抬头,面上露出愕然又怔忡的表情,“小花已经回去上班了吗?” 我直视着他,缓缓问:“是Allen给你开了比我更优渥的条件吗?” 明仔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几乎是无所遁形,脸上的惊惶与不安都呈露于脸上,他吱吱唔唔地说:“不是的,是……是我家里条件不好,我失业了就没收入了,所以……所以我来这边打工了。那个……老板娘,我还有活要干,先去忙了。” 话落他就慌急而走,盯着那消失在吧台后的身影,我侧头想了想,起身走出了咖啡店。 只需走过一条街就能看见我的巴山夜雨,与往日的宁静不同,巴山夜雨门前列了一排花篮,一副新开张的模样。周瑜当真给我把店给开起来了? 来到门前我便不由眼角抽搐,原本我那巴山夜雨的牌子是块松木的,可如今那块牌子不知所踪,换了灯箱牌,还在四周围了一圈小灯,LED的门头也给装起来了,上面正打着广告。 不觉纳闷,他上哪去搞了这许多花俏的东西? 推门而入,店内竟然宾客满座,吧台前也排了长长的队伍。 但不见秩序有乱,因为目测穿着工作服的员工有五人,吧台内三人轮番操作,吧台外送饮的有两人。哦不,算上此时对我微笑的接待员,应该是六人。 “女士你好,请问要喝点什么?这边可以手机自助点餐,不用排队等候哦。” 我讶异而询:“怎么手机自助点餐?” 接待员礼貌地请我来到取饮区,指着墙上的超大二维码图片道:“您只要扫一下二维码关注我们巴山夜雨,就可以在公众号上自助点单了。” 我当真拿了手机扫过二维码,自己竟不知巴山夜雨何时也有公众号了,而且底下菜单中当真是有自助点单这一项目,里面将所有的饮品都列入其中。随便在柠檬蓝山上打了勾,点提交便跳出支付页面,接待员见我操作完毕后微笑着道:“女士,这是您的号码牌,您可以先去找空位坐,等到了您的号会叫您。” 如此模式并非第一次所见,但我从未想过与自己的店联系在一起。 再环看四下,繁忙中井井有条,不像之前一到节假日我忙得昏天黑地,还会有这样那样的摩擦产生。如此虽然不说一定就能杜绝摩擦,但从管理上绝对要比我以前改善了许多。 接待员叫到我的号码牌,走过去时已经将我点的单递过来。 这会儿我好奇的是饮品的口味,可当我喝了一口后,心里就默默地想:那个奸商把我的拿手技艺给偷学去了。 本身我自负即使有了我饮品的原配方,也不可能有人能做出属于我的蓝山味道。即便是明仔,跟我学了几年,他在技法上还是有那么点偏差,所以周瑜初次来点三十杯的时候,嘴角挺毒的尝出了区别。可现在我手中的这杯饮品,可以说与我调配的口味无一二。 我蹙着眉用手机又点了另外两种,接待员虽然好奇,但也依旧礼貌地请我耐心等候。 很快我点的另外那两杯也来到了我手中,每一杯我都喝了一口,突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怎么样?能通过你的考核了吗?” 我扭转回头,站在身后的不是周瑜又是谁? 他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手还背在身后,脸上那表情我有点想一拳揍过去。 “你是怎么调的?”我问他。 他耸耸肩,“我可不会调,只负责喝。” “那你怎么做到能让人把口味调出与我一致的?”这是我百思不解的。 他拿起我桌上喝过几口的蓝山,直接就咕嘟喝了一口,眉毛上扬了道:“还行,比你的差了那么一点。要想调出与你一致的东西,自然是需要配方了,你之前不是把配方都给我了。” 我摇了摇头,“光有配方没用,里头有技法。” “还记得我当初买了三十杯吗?每天拿三杯走难不成还都我喝?自是拿回去研究了,不过那会儿配方没到手,怎么调都调不出你的味来,等你配方给我后,一切就水到渠成了,自是能调配出来了。” 我看着他半响,忽然问了句:“研究的人是不是你家老二?” 这回周瑜真的笑了,眼中带了得意,“你的反应还真是快,怎么就想到是老二了?” 横了他一眼,兀自憋闷。听见他说之前买三十杯拿回去研究时,我就想到可能是周亮了。一个对料理和甜品能够如此精到的人,肯定味蕾非比常人,所以我的饮品被他品尝再做研究,怕是再隐秘的配方都能给做出来,就不提什么技法了。 有种一直偷摸藏在兜里的一块糖,被人糖纸剥开了不算,还把里面的糖也给吃了。 最主要的,这个偷吃糖的人,还是周瑜。 我不知道这会儿是该恼呢,还是该怒,而且,他为什么要在“初认识”那会就来研究我的配方?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般,笑着问我:“你是不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我在那时就研究起你的东西了?贾如,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就对我一点都不防备呢?” 我心头一顿,忽然发现这时他眼中的光芒与以往有些不同。 他依旧在笑着,可那笑意似乎不达眼底。 他往椅子里靠过去,整个身体的状态变得很慵懒,但看我的眼神却似笑非笑,“我们以前就认识吧。”我的心漏跳了一拍,随即呼吸变得急促,他是……想起从前了? 但很快我就察觉气氛不对,他如果想起从前不该是现在这个态度。 周瑜垂落了眸看向桌上的三杯饮品,他说:“从走进这家店,到拿下它,我在你身上也算是花了不少心思了,你该感到荣幸。” 我眯起眼,“拿下它?” 他失笑了下,“你以前是律师吧,怎么会这么粗心地连合同细则都不看清楚就跟我签约了呢,难道你不知道这家店目前已经属于我了吗?” “周瑜,如果这是你开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盯着他缓缓道。 “你觉得是玩笑?为什么不去拿了合同看看呢?” 如果他不是在开玩笑,合同我一定会看,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看过去。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给我挖个坑,让我跳进去而无知? 周瑜依旧在笑,忽然觉得那笑很刺眼,眼前的这个人竟然让我有了一丝陌生。 208.你没有路可走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良久之后,他终于缓缓开口了。 他说:我在英国疗养院的时候每一天都在想,是什么样一个女人让我甘愿为她死,而她却如此狠心对我弃而不顾? 他说:我站在我妈坟前时,想到底我活这一世是为了什么,竟让我至亲死不瞑目? 他说:贾如,你欠了我两条命,一条是我的,一条是我妈的。 听见他最后那句话时,我脸上的惊愕渐渐淡去,这个人唤我“贾如”,他不是那个喊着我“贾小如”的周公瑾。只要不是他,那我都无所畏惧。 坐在巴山夜雨内,周遭是来来往往的宾客,两人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对方的眼睛。 我开口而对的第一句话便是:“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但他却反问:“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为什么要别人来告诉我?” “你的意思是刚才你所言都是你自己记得的?” “记得?”他挑了下眉,“你说话很奇怪,本身自己经历的事当然记得了。” 我的眼皮跳了下,那双眼中不见困惑与茫然,反而多了讥嘲。纠结无意义,索性挑开了问:“现在你想怎样?” 周瑜双手五指交叉,一脸淡漠地看着我问:“米粒是我的儿子吧。” 心头一沉,眼睛缓缓眯起,“你什么意思?” “我那边已经有一份我跟米粒的亲子鉴定,证实他是我的儿子,既然是我周家人,自然得回到周家来。贾如,我要米粒的抚养权。” 我盯着他,忽而失笑起来,“周瑜,你来跟我要米粒的抚养权?凭什么?” “凭我是他的父亲,凭你现在没有经济能力再抚养他。” 终于知道他做这么多的原因了,一步步地夺走巴山夜雨,一步步引我进坑,原来都是为了米粒。他是回来跟我抢米粒的! 很可笑,也很可悲。我一直以为自己掌控了跟他之间的走向,但就像明明放得很高的风筝突然断了线,却仍然停留在上方,原来是风筝的隐线被他给藏起来了。 “所以,你那巴山书城也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是吗?” 周瑜:“你觉得呢?” 如果是连巴山夜雨都被他设局拿走了,显然书城跟我毫无干系了,就是说如今我是无业人士,也正应了他那没有抚养米粒的经济能力的说法。 我从椅子里起身,环视一圈,顿生陌感,看来不是我之前管理有问题,而是这家店分明就是披着巴山夜雨的外衣,实际上却已物是人非,那我还留恋什么? 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即走,可走出门发现身后他也跟了出来,回眸横眼看过去,是想看我落魄狼狈而哭?那他当真小看我了。 然而,却听他问了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用明仔吗?” 我目露疑惑,他想说什么?刚刚在Allen的店里遇见明仔,不是说他家中困难,等不了我开业就必须先找别的工作? 周瑜往门边的木柱上而靠,双臂交叠在身前,“一颗弃掉的子,自是再没必要用。” “你说什么?”我心头一紧。 “还不明白吗?明仔是我用了丢掉的弃子,至于用在何处,相信你应该能想得到。” 我惊愕在原处,他的意思是……之前那起与周兵的纠纷案?可是,那不是已经定因为小周的陷害吗?不对,还有一件事我忘了,就是当天小周拿去送给卫生局质检的有问题的饮品。 瞳孔逐渐收缩,惊疑不定地质问出声:“是你指使明仔弄了有问题的饮品?” 周瑜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这都是你的猜测。” 难怪小花被他聘用了回来,而明仔却没,那么…… “网络上造势舆论的人根本就不是Allen,而是你?” 周瑜说:“术业有专攻,这不是我的强项,是由老二负责的。” 我忽然想起刚才去Allen店没见到他人,Allen那人对甜品的热衷度已到痴迷的程度,他极少会有不在店里的时候。心蓦然而沉,“你把Allen怎么了?” 没想周瑜噗哧而笑,眼神嘲弄:“你不会以为我将那做蛋糕的灭口了吧,多大点事,值得我做这么狠吗?不过是让他家里出点事,暂时离开了A市而已。” “你为什么要把这些都告诉我?” 这些事如果他不说,可能我后面也会慢慢想通,但他没必要现在就给我摊牌。 周瑜的眼神闪了闪要伸手向我,被我一掌拍开了他伸来的掌,这时头上也飘下一片枯掉的树叶。他笑了笑收回了手,“贾如,你没有路可走了。” 所以是认为我已到绝境,也无所顾忌了。 我转身便走,多说已无意义。 这次周瑜没有再追上来,不过身后那道视线却一直紧随于我背,刚才他看我的眼神是笃定。笃定了我被逼到绝境,笃定了我将乖乖送上米粒的抚养权。 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便是翻出之前跟他签的合同,等仔细阅读之后心念不由惶然,这份合同简直就是挖了一个大坑让我往里跳。我犯了一个极严重的错误,就是合同的某一条中列明了与周瑜书城的合作关系于几月份终止,同时自终止那日起,我的巴山夜雨的归属人也将是他。当时签合同时根本心不在焉,甚至因为是他,主观意识上就不会去想安全问题,不会想他有一天会反过来害我。 放下合同我捏了捏眉心,往后而靠了躺下,现在要怎么办? 巴山夜雨固然心血付出很多,但被周瑜拿走了也还好,关键是他要的不止是巴山夜雨,他的目的是要抢走米粒的抚养权,这是我万万不能容忍的。 米粒我含辛茹苦的带大,是我能够坚持的唯一动力,无论是谁,都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夺走,哪怕是他周瑜。 突然手机震响,我不想接就任由它去响。响过一震后就断了,紧随着好似发了一条微信过来,我也依旧躺在沙发上没有动。 眼睛阖上时有酸楚涌过心头,到底,我还是在意的。 因为是他,故而在意,换作是别人谁也打倒不了我。纷乱的脑袋里有些东西在翻飞,又被我生生压下去,我发过誓的,不念过往。 只要不是周公瑾,那么我将之当成是另外一人。 又听到手机短信提醒声,我目光划过茶几,还是从沙发里起身。 按亮屏幕就看见居然是棠晋的来电和短信,我忘了之前跟他约了晚些联系这件事了。 短信上也是在问我是否有空,什么时候再方便与他联络。 我踌躇了下将号回拨过去,只响了两声棠晋就接了起来:“贾小姐,我有打扰到你吗?” “没有,之前手机落桌上了。” 棠晋问:“不知你之前事可有办好?我们约什么时候再谈呢?” 我默了一瞬,“现在就可以,不过我晚点要接孩子放学,不能去太远的地点,不知你是否方便再过来这边?”棠晋很绅士,说地点让我定,他现在便过来。 半小时后,我跟棠晋就坐在米粒学校旁边小公园的长椅上,视线刚好能看到校门口。 棠晋的目的我自是知道,但在他开口之前我开门见山问出疑惑:“之前有一份与我店相关的合同,是不是你起草拟定的?” 棠晋眸光明显有波动,我心中便有了数,但让我意外的是他竟一口承认:“没错,在接触你那起纠纷案之前杨静便将Zhou介绍给了我,所以你们的那份合作合同是由我起草的。” 虽然是自己太过大意对周瑜不防备,但在我仔细将合同看过后能察觉得出来,那份合同经过高人之手。或许周瑜身边的智囊团都很厉害,其中也不乏有法律人士,但是我第一个闪过脑中的人便是棠晋,京城第一名状。 一名律师不仅只在法庭上树立威名,更重要的是细节,而一份完美到让普通人很难察觉到漏洞的合同,需要的是层层陷阱。如果我不曾当过律师,哪怕在当时翻阅过合同,也未必就能查出来。而周瑜正因为知道我的专业性,才会找棠晋来做,另外还故意引转我的注意。 换句话说,棠晋在接触我的案子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不久之后我将面临眼下的困局,所以他在这之前提出要我入驻律师事务所,态度笃定。 但让我感到疑惑的是——“想必你也知道我如今面临的局面,如果我答应入驻你的事务所,那你究竟站哪边?” 棠晋笑道:“当然是站我自己律师这边了。” “杨静不是你朋友吗?” 他摇头,“公是公,私是私,阿静能明白。” 到此刻立场已然鲜明,我向他提出最后一个要求:“可以说说你与我相似的经历吗?” 这在之前他便想与我聊的,我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在做一个决定之前总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棠晋笑了笑,目光凝落别处半响才缓缓而述。 听完他的故事后,我沉默了片刻才问:“之后你就自立门户,开起了律师事务所吗?”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以当时我窘迫到哪可能立即就自立门户,是我师兄先把我招进了他的事务所,后面师兄退出这行我便选择单干了。” 虽然他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经过陈述了,但我知道其中必有其艰难。任何成功都不是天成的,棠晋能成为如今的名状,这条路走得也必然艰辛。他的经历只能说与我相似,同样是他在法院的时候接触一起案件时被人状告他受贿,即使后来调查清楚了,法院依旧作出了遣退他的裁决,当时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律师。 恐怕谁也想不到今后这个人将驰骋法场,让人闻风丧胆。 209.米粒的控诉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这时幼儿园的门开了,在门外排队的家长一拥而入,我也从长椅里起身对棠晋道:“给我时间考虑下,最迟明天我给你答复。” 棠晋也不急进,点点头从容而应。在校门口时我与他道了别,就走进校门去接米粒了。 其实在我约棠晋来公园谈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只是在下决定之前我得先确定几件事,现在基本上该知道的都已经得到了答案,我其实可以立即应下棠晋所邀,不过从谈判技巧出发,我该先缓一缓。 从老师手边接过米粒后,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米粒讲课上的事,一边想之所以有此决定也正是因为米粒。原本我是无心再走律师这条老路的,只想安稳度日,陪伴米粒成长。 但现实难料,从没想过有一天周瑜会来将我一军! 关键是他要向我索讨米粒的抚养权,我势必不同意,那自会上到法庭。假若他先一步请到棠晋作为辩护律师,那么本身在我劣势情形下米粒的抚养权怕是百分之百要丢失。 像棠晋这种人,不能是朋友也千万别做敌人。别的我可以输,但是米粒不能输。 所以我必须先下手为强,将棠晋拉入自己阵营。 与棠晋接触,利未必是当前,但也一定不是情谊。既然他说公私分明,那么我便不用考虑杨静那边的人脉关系了,当天晚上我就给棠晋正面回应了。 他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此事没有半分耽搁,第二天我送了米粒去学校后就与棠晋碰了头,从注册到场地两人分工了跑。不出一个礼拜,事务所便成立了,然后是我与棠晋的签约。 这次我把合同带回去了前前后后地逐字逐句分析,在确认没有法律漏洞后才正式签订。 棠晋笑问:“是不是还怕我给你下套呢?放心吧,与我共事久了,你会发现我是个不错的老板,尽量让自己的员工有施展才能的空间,当然也会为员工谋福利。” 我耸耸肩,对他道:“那就为你的第一位员工先谋一次福利吧。” “什么?” “替我打一场民事纠纷案。” 棠晋听完我所述后眼中露出兴味,“你要我帮你争夺儿子的抚养权?与Zhou?” 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之前杨静请他回来必然交代过我的背景,但肯定说我是单亲妈妈,如今却突然冒出来周瑜要与我争夺抚养权,恐怕是刷新了他的三观。 与之前的委托人反过来打官司,想来是他极少遇见的事。 过多的我也不想解释,只点头肯定而应:“没错,是与他。目前他将以我无经济能力抚养儿子为由与我争抢抚养权,不过这一点很容易破。”现下我便已然破了此局,但周瑜既然选择摊牌,肯定不会只有此招,定是留有后手在。 棠晋问:“你想让你自己的案子成为我们事务所的第一起?由我亲自操刀?” 我点头。 却听他道:“那你得将事情的起因与经过告诉我。” 我蹙起眉头,犹豫了问:“一定要说?”棠晋道:“如若有隐情而我不知,很难保证上了法庭对方律师会否指出我不知的论证点。假若你当真想要赢这场官司,我的建议是事无巨细地告诉我,当我成为你的辩护律师那刻起,我们就是站在同一阵线,你要相信我。” 同样类似的话,我曾对我的当事人说过,而今我又一次要站在相反的角色位置。 心酸是必然,但我更是犹豫,所以对棠晋道:“你让我想一想。” 这天我接了米粒放学回家,刚走到公寓楼下就看见周瑜那辆熟悉的黑车停在那,而一周多没见的他正靠在车门上抽着烟,显然是在等我。 看见我们走近时他把刚点燃的烟给扔在地上踩灭,然后径直走来。 米粒首先不满地控诉:“叔叔,你随地乱扔垃圾是不对的。” 周瑜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烟蒂,失笑了道:“是叔叔错了,一会我就去把它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米粒煞有介事地点头,像个小大人似的评价:“应该的。” 接下来气氛凝滞,米粒不知大人之间的微妙,笑眯眯地就去拉了周瑜的裤管问:“叔叔,今天带我去吃烤鸭好吗?” 周瑜眸光闪了闪,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妈妈同意了吗?” 米粒回头来看我,“妈妈?我们去吃烤鸭吗?” “白天妈妈买了澳洲大虾,我们在家烤大虾吃怎么样?”在我提出建议后,米粒立即眼睛一亮,吞咽了下口水后急切地说:“我要吃大虾,咱们快点回去吧。” 拉着我的手便往公寓内走,全然忘记刚才与周瑜的提议。 走出几步后便听见周瑜在后道:“贾如,这样没用的。” 我顿步,静等他下文。 周瑜缓缓而道:“知道你已经入驻棠晋的律师事务所,你以为请了棠晋作为辩护律师就能帮你了?这世上可不止他棠晋一个名律师,关键还是要看谁握在手上的筹码多。” 在我回转过身时,看见他的视线落在米粒身上,“你说假如孩子的母亲曾经有过污点,法官会更偏袒谁呢?”我眯起了眼,“污点?” “难道不是?公职人员在审案期间因受贿而被停职,即使后续不了了之,但你的离职便是最好的力证。米粒年幼,应该在身心都健康的环境成长。” 我不该动怒的,可是听到他最后说米粒要在身心健康的环境成长时,我的心火就压制不住地上扬,“我从生下米粒起到今天,足有三年多,别人或有资格如此说我,唯独你周瑜没资格!这些年你在哪,你可有尽一分父亲的责任?口口声声说我不配当米粒的母亲,你配当他父亲吗?” 周瑜不为所动,挑着眉说:“我可没说你不配当米粒的母亲,你这是理解有误。不过,到了法庭上,我方律师一旦将你过去那些资料呈上,不妨看看法官的天枰会偏向谁了。” “叔叔,你在和妈妈吵架吗?”米粒似懂非懂地插话询问。 周瑜缓和了神色回道:“没有,我只是在跟你妈妈讨论事情。”话落,他又抬起眸来看我,“另外,最好把我的身份告知米粒,你让我们父子对面相逢不相认,光这一点也会成为法官审判的考虑点。相信你也不希望这件事是从我口中对米粒说出来的吧。” 他深看了我一眼后就转身钻进车内,开车离去了。 我的眉头慢慢蹙起,他的态度怎么如此奇怪,为什么他要来提醒我这些?是已经请到了足以与棠晋抗衡的名律师,所以笃定了能争到米粒的抚养权? 他所提出的两点都很关键,到了法庭上确实会成为我被攻击的点。 法官衡量这类官司,无外乎是从经济与家庭环境,以及品德上面考核,若我的缺点都被一一展露,那么即便我是米粒的母亲,也会失去先天优势。 回到楼上我一直心不在焉,以致于在煎虾时不小心引燃了火,吓得米粒惊叫。 我也是被吓了一大跳,及时扑灭了火,可厨房却一片狼藉。等我收拾完出去时,刚好听见米粒在向人控诉:“叔叔,家里刚才差点着火了。”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夺走米粒的电话手表,按下关机键。 米粒呆愣地看着我数秒,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我心头烦躁,想要让他别哭,可没控制住音量,米粒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我一恼火抱起他就往房间走,却遭到他有史以来最激烈的挣扎,差一点没抱住让他从身上滑下来。进到房间后把他往床上一放,转身就走了出去,门也被我砰然关上,只听见里头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从小到大管教米粒的时候不是没有,但极少这样大动干戈的。 当时我听见他跟周瑜打手表电话报告刚才起火事故,心头就一沉,行为不经大脑便急了。因为此刻任何一件不好的事,都会成为对方拿到法庭上列为我是名不合格的母亲的证据。 周瑜既然已有恃无恐,必定是有把握能赢我。 我拨通棠晋的电话,直截了当而问:“是不是我把所有事情起因与经过都告诉你,你就能有把握替我赢下这官司?” 棠晋不答反问:“你儿子在哭?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不管,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但听他道:“贾如,如果你想赢得你儿子的抚养权,那就从此刻起学会压住自己的脾气。要知道这时你儿子的任何一丁点负面情绪,都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利器。听我的,现在去哄你儿子不哭,否则你的邻居也会成为时间证人。” 我心头一沉,不得不承认棠晋的话是对的。立刻放下手机走进房中,看到米粒哭得眼泪纵横,鼻涕也流到了衣服上。见我进门,他就哭得更大声了,可眼睛里却又有祈盼。 心中蓦然变软,随即是心疼,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抱住米粒,先出声道歉:“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抢夺你的手表的。” 米粒一听,扑进了我怀中。不过渐渐的,他的哭声变小下来,我柔声安慰:“米粒,妈妈有时候也会脑子一糊犯错,你能不能原谅妈妈呢?” 米粒从我怀中抬起头来,眼睛因为刚才哭过而刷亮,“妈妈,我原谅你。”然后又为难地说:“可是,我把妈妈的衣服弄脏了,妈妈会不会生气?” 我一低头,只看到自己胸前被他给擦了眼泪跟鼻涕,一片狼藉。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故意拿这法子来报复我呢,怎么跟他那父亲一个性子的记仇呢? 心下一顿,察觉到自己在想起周瑜的报复时,并没有太过极端的情绪,反而拿米粒跟他比较还很顺其自然。 210.与别离有关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突听米粒喏喏而道:“妈妈,我肚子饿。” 顿生懊悔,刚才顾着气恼都忘记米粒还一直饿着肚子呢。大虾已经被浪费了,我只能快速给米粒下了一碗面,总算孩子没心没肺,看到面条时已经将之前的不愉快全然忘记了,吃得可香了。看着他吃得很认真的样子,我不禁怔忡,蓦的询问:“米粒,要是妈妈跟你以后分开了,你会想妈妈吗?” 米粒一听嘴巴瘪了瘪眼中含了泪花,“妈妈还在生米粒的气吗?” “没有,”我连忙摇头,“妈妈只是问如果。” 可对米粒来说,“如果”不存在意义,对我坚定而道:“我不要和妈妈分开。” “那米粒想不想爸爸?”我在问出这句话后一直盯着米粒的表情,这个问题在我们母子间从没提起过,从小到大,米粒不是没问过我他爸爸是谁,但也就是问问,好奇度不大。 这时米粒听见我问后,先喝了一大口红烧面汤才道:“不想。” “为什么?” “因为我没见过爸爸啊,要怎么想呢?”他答的一本正经。 我默了一瞬后说:“如果让周叔叔当你的爸爸,你喜欢吗?” 米粒歪着脑袋想了想,不解地道:“可他是叔叔啊,怎么当我爸爸?” 我算是被他给问住了,米粒对“爸爸”的概念确实很模糊,之前会问他爸爸是谁,也不过是看见同学的爸爸来接而感到好奇。 这次沟通,以我挫败而宣告结束。 等我把米粒洗漱完了哄上床睡觉后才想起之前打电话给棠晋一事,看看时间才九点,想来应该还没睡,便又拨电话过去了。 棠晋的手机通时,先听见的是敲击键盘声,我不禁问:“棠律师,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棠晋的嗓音传过来,“贾如,既然已经是合作伙伴,就不用再跟我这般疏远客气,我也直呼你名字了。刚才有没有把你儿子哄好?” 我轻应,“已经睡着了。” 棠晋低笑了声,“说说晚上这事吧。” 我把经过讲述了一遍后,棠晋在那头首先指出:“这事确实是你不对,孩子很容易受大人情绪影响,你的焦虑会感染到他。当你用火不当引起厨房事故的时候,米粒已经受到惊吓,你再去抢夺他的手表自是让他更感惊恐了。以后你切记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勿让孩子有类似的经历,否则到了法庭上孩子只要被一引诱什么实话都说了,会成为不利于你的反面论证。” 我自是省得,在棠晋命我立即去安抚米粒时就想到这一层了。 棠晋问:“是什么引得情绪如此波动?你平常是个挺冷静的人,跟Zhou有关?” 当真是一针见血,这个人的眼睛太毒了! 我的默认引来他的疑问:“不打算跟我说说吗?” 我简单陈述了傍晚撞见周瑜的情景,却听棠晋道:“我想听的不是这。” 知道是我之前主动打电话讲了话音,只是当时我心内郁结,被米粒一吵闹激得有些冲动,但是现在理智回来了不免又犹豫起来,我曾一再告诫自己不念过往,向前看,只因…… 往事不堪回首。 “贾如,迟疑、退却、犹豫,是你现在的状态。如果你还是一个老板娘,这些情绪都OK,也没人来管你,但你现在签约在我事务所,就是一名律师,是时候该恢复你的冷静与专业素养了。” 我震了震,眸光明明灭灭,最终道:“说来话长,明天约在外面与你说吧。” “可以,就中午一起吃饭吧,地点我来定。” 隔日中午我如约而至,棠晋定的是中餐馆,并没有包厢,但是有隔开的卡座。 我到时棠晋已经提前到了,他绅士地把菜单递过来。我摆摆手表示他点菜即可,等服务员拿走菜单去下单后,棠晋为我倒了杯茶从桌上推到面前。 虽然他没开口催促,但这个举动其实是在提醒我可以开始了。 我端茶浅抿了一口,绿茶微苦但觉清新。 我说:那是与别离有关的故事。 有一种别离,是擦着眼泪,不敢回首。 时光要追溯到那年我被调查局隔离审查,我去医院产检,却在回程途中从车上跑出而差点被车撞,是周瑜突然出现挡在了我身后,替我挨了那一下。 当时他满身是血,等救护车来时人已经陷入重度昏迷,是被担架抬起的时候我才看到那汽车的保险杠撞断,断口在他背上划拉而下拉了一道大血口,血已经蔓延了整个背部的衣服。 我是随车而去的,到医院周瑜就被送进了急诊室。中间几度护士出来说伤者失血过多而生命垂危,让家人做好心理准备。 周瑜的父母赶来时周瑜还没从手术室出来,周妈妈冲过来就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怒吼着是我害死了她儿子。我倔强地站在那,一字一句说:周公瑾不会死。 如此告诉他们,也是如此告诉自己!周公瑾绝对不会死的。 终于长达十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周家人比我先一步冲到跟前询问情况,医生说情况不乐观,断掉的肋骨是接上来,但头部创伤严重,身上多处损伤,必须先安排在重症病房观察。 当周瑜被推出来时,周妈妈尖叫了声就倒了下去。 几乎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当时的周瑜,他从头到脚都被纱布包满了,躺在推车上一动不动,毫无生命迹象。 我眼睁睁看着他被推进重症病房,蓦然身体一软,眼前发黑。 等我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周瑜的情况,但见老妈却欲言又止,当时我心沉到底,以为是出了噩耗,不愿相信地跑去找他,可看到的却是空空如也的重症病房。 我几乎是疯狂地揪着护士质问人呢,老妈赶过来告诉我周瑜被周家人带走了。在我昏睡的时候,周家人就为周瑜办理了转院手续,至于转到什么哪了老妈并不知情,而医院也不肯说。而且老妈说周妈妈好像也倒下来了,当时是两个人一起被推走的。 从这天起,我再没见过周瑜。找遍A市的各家医院,甚至是一间一间病房找过去,都没找到他的人。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周瑜被带离了A市! 兴许是那段日子太过心力交瘁,导致肚子里的宝宝波动很大,产检时医生告知我说羊水过少,恐造成宝宝窒息。用过各种方法都没办法,只能提前剖腹产。 然而,噩运没有离开我。在生米粒的时候,剖腹中途大出血,我几乎丧命在手术台上,以致于生下了米粒我却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多月。 老妈见我如此都快哭瞎了眼,一次次地劝我不要再想那些事了,要以孩子为主。 但我没有办法,闭上眼全都是周瑜满头是血的那一幕,睡着了梦中总听见他奄奄一息地问我:贾小如,假如能够重新来过,你会原谅我吗? 足足蔫了三个月,我才开始重新振作起来,因为拜托人调查的关于周瑜的事有了眉目。 具体的不是周瑜在哪,而是周念在美国的地址。我能确定的是他们一家全都离开了中国,但周念在美国的地址却不知道,等待期间我已经申请了美国的签证。 将米粒托付给老妈带,我便独自踏上了去美国寻周瑜的路。 那是一条……可以说是艰辛的路,调查来的周念的地址并不正确,是他以前登记的,但是辗转多年早就变更了地址。而我既然去到美国,不可能无功而返,于是在附近打听、寻找,甚至是拿了周念的照片去问。眼看签证时间要结束了,却依旧毫无头绪。 可能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当真被我问到一个知情人。是周念的一个生意伙伴,他为我指了正确的地址,我风尘仆仆赶到那边,总算是见到了周念。 只是周念看我的眼神,比起当初他回国时还要冷。 他一口拒绝了我要见周瑜的要求,并且毫不留情地赶我离开。我每天都去他公司底下守着,也就只能匆匆见上一面,连话都不让我说完。 我的身体本就因生米粒而亏空,再接连奔走,加上心力交瘁,最后我体力不支地昏倒在了周念的车前。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周念,而是他的妻子韩静雪,那个一向温婉的女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问:贾如,你这又是何苦? 我恳求她告诉我周瑜的下落,在她犹豫时我说:同为女人,假若是她的丈夫悄然消失,她会如何做?最终韩静雪心软告诉了我。 离开的时候我向韩静雪致谢,其实心中明白若不是周念点了头,韩静雪是不可能会透露的。不管周念因何改变主意,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周瑜还活着。 只是,周瑜在英国。 211.痛不欲生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美国的签证已到期,我必须回国办好英国的签证再过去。这一周折就又是一个月,才终于踏上去往英国的路。 按照韩静雪给我的地址,要先乘飞机到伦敦,再转机,然后搭上两天两夜的火车才去到那个小乡镇。那是一家很大的疗养院,韩静雪只给我地址,并没有告诉我该在哪幢楼哪个房间。不过没关系,既然都已经找到了这里,总能问到的。 可我忽略了这家疗养院的隐密性,在我提供“周瑜”的名字没查到信息后,工作人员就对我起了警惕心,不肯再为我调动客户的档案去查了。 我只能盲目地在院内寻找,但连续找了三天也没找到人。 是先被我发现了周亮,然后尾随他才找到的。那是在疗养院的一个角落里,隔着微远的距离我看见了周瑜,当时他坐在轮椅里,身边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 两个人说话时眉眼中都含着笑意,姿态亲腻。 我看了好一会才抬步朝那边而走,却被一道身影挡住,是周亮。 周亮一脸阴婺地看着我质问:“你怎么来了?” “我想见他。”我直接陈述自己所行的目的。 “见他?”周亮嘲弄而笑,“贾如,你是觉得你还害老三不够吗?” 心头顿了顿,同样的话周念也对我说过,既然来找人,也早有意料到周家人对我的态度。所以我默了片刻后说:“如果周公瑾真的因为我而有什么不好了,那么我一定会照顾他一辈子。但是周亮,当时你是在现场的,你亲眼目睹了他最后的情形,别人都会阻止,难道连你也要阻止我跟他在一起吗?” 周家之中,数周亮脾性最捉摸不定,可他也是唯一肯站在我这边的人。 然而此时周亮却依旧不肯让步,难得见他脸上面无表情,他说:“贾如,你回去吧,老三不会见你的。” 我说:“如果这是周公瑾的意思,那就让他来与我说。” “周公瑾?”周亮讽凉而笑,“你口中的周公瑾已经为了救你被车撞死了,活下来的这个叫周瑜,你死了这心吧,这世上再没有周公瑾这个人。” 我不懂他的意思,眼中浮上疑惑,周公瑾与周瑜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你是想说他失忆那件事?但是最后他昏迷时不是已经记起我了?”就算没记起来也不要紧,他依然是我的周公瑾。 周亮的眼中突然露出痛色来:“贾如,我妈死了。” 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妈那次倒下后就没再起得来,哪怕我跟老大竭尽全力将她带回美国医治也没有用。她临终前拉着老头子的手,说了一个我们全家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什么秘密?”隐约感觉这个秘密与周瑜有关。 “我们一直以为小姨是疯了,其实并不是。小姨是患的一种病,那病我们的外公也有,就是到了一定年龄会神智错乱。小姨在受了刺激回来后,这病就起来了,外婆怕小姨神志不清走失了便将她关了起来。本来太后以为这病算是过去了,可没料老三上次失忆便是前兆,所以太后强烈要求带老三回美国看脑科医生,她不想老三再像当年的小姨一般从此疯疯癫癫。哪料没等到去美国老三便又出事了,他这次脑袋受了重创,彻彻底底的一个人都不记得了,我们试图让他回忆,可他一接触到曾经熟悉的东西就头痛欲裂,连我跟老大都难靠近他。” 我钝钝地听着,想不去相信,可是周亮不可能拿他母亲的生死来骗我。 张了张口,却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周亮见状又道:“贾如,你跟老三之间隔了我妈的命,他记起来了便生不如死,他记不起来,便将你彻彻底底忘记。你是要他记起来还是记不起来?” 我……不知道。 心心念念只想找到他,不管他是什么状况,哪怕残疾了我都有考虑过,唯独没考虑过眼前这种情形。原本他就算失忆了也不要紧,甚至可以不用他想起我,就让我带他回国,从此陪着他不离不弃。 可现在不单是失忆这么简单,等于说是他的生理机能在排斥将过去记起来,以致于至亲的人都不能靠近。我问周亮,这种情形他要如何与周瑜沟通? 周亮苦笑着指了指那边的女人,“看见她没?她是唯一能被老三同意靠近的人,也只能通过她得知他的需求了。不过现在的老三又何来需求?他就像垂垂等死的老人。” “你胡说!”我怒声呵斥,不愿听人如此说他。 周亮却道:“你可以不信我,看你走过去时他会是什么反应。” 我当真走过去了,哪怕周亮说到如此我依然不信。 可当我越走越近时,脚下却不禁慢了下来,我居然在害怕。周瑜身边的那个女人先看见了我,她站起身来,或许是周亮在我身后打了手势,只见她低头与周瑜说了句什么便走开了。 来到周瑜背后几米远处,我看着他坐在轮椅里的背影好久才轻唤出声:“周公瑾。” 他没有动,我走近了两步又再扬高声唤了一次,终于他闻声回转头来,目光落在我脸上时问:“你叫我什么?” 周公瑾—— 我看见他那眉宇越蹙越紧,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变成了痛苦,再后来便双手抱住了头埋进膝盖中。见他如此本该立即冲上前去的,可我的双脚犹如被钉在了原地,一步都挪不动。 直到他痛得滚在了地上,刚才走开的女人急匆匆地跑回来,焦声而喊:“Zhou,没事了,你快别想了。”但听这时周瑜错乱模糊的语声传来:“你是谁?” 心尖犹如破开了一道口,血在汩汩而流。 手掌背后血红的眼,直直地盯着我,一遍遍地嘶吼而问。 我慢慢退步,一点一点拉远与他的距离,眼睛模糊了视线,也不想抬手擦去眼泪。因为我怕看清了他痛苦无依的样子! 周亮没有说错,痛不欲生。 周瑜在听见我唤他“周公瑾”,在看见我时痛不欲生。 而我看他滚在地上如此痛苦时,也痛不欲生。 身后传来周亮的询声:“现在你相信了吗?我、老大、老爷子,几曾敢靠近他?而且你一定不知道他每次这样发作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形同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奄奄一息躺上至少一个礼拜。” “不要再说了!”我喝断了周亮,背转过身不再去看那边让我心头撕扯的一幕,用衣袖擦干眼泪了后道:“我今天就会离开,从此再也不会踏上英国这片土,你满意了吗?” 周亮咧了咧嘴,“满意。” 越过他,我大步而走,只听见周亮的话飘散在风中—— 贾如,从此天涯,互不相见。 故事到此处便也到尾声了,我当天就离开了小镇,辗转坐车到大城市准备回国时却病倒了。足足躺了半个月,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离开英国的时候我满身落魄无依。 老妈看我独自回来想问又不敢问,后来便也大约知道是什么情形了。 棠晋听完后没有立即作出评论,依旧是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我笑了笑,端起茶杯一口将之饮尽,棠晋挑了下眉,浅声问:“你如今说起当初,为何能这般平静?” “心里头平静,自是不会再有情绪波动了。” “你当真对他死了心,不再期待?” 我摇头,坦言而道:“如果不期待,就也不会有巴山夜雨这家店了。只不过这种期待只是一种心头执念,没想过会实现,而当真的等来时,却发现不是君归来。” “你觉得Zhou不是你要等的那人?” 我用指尖摩挲杯子上的纹路,轻声说:“我等的人只叫周公瑾。” 突听身后传来乒乓碎响,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但身后是被一堵墙隔着,想必是隔壁的客人或服务员不小心砸了杯盘吧。 棠晋在短时间内很快理出了头绪:“现在有两个疑点,一是依照你所言Zhou应该将你完全忘记了,为何他会回国来对你设局?二是他就算夺走了你的店,也不足以成为力证让法庭将抚养权宣判给他,是他还握有什么把柄不成?” 既然连过往都告诉了他,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将之前周瑜与我摊牌时所言逐字逐句地告诉了棠晋。然后分析:“从表面来看,他至少在这几年里记起了许多事,不再对他家人排斥,知道他母亲因何而死,甚至知道我是什么人。只是……” “只是缺少了对你的情?”棠晋接过我没说出口的话。 我默然以对。 一个失忆的人,可以用恢复记忆来说。但周瑜不是失忆,而是得病。那次他带我去见他小姨,我还暗中得意地以为自己看穿了他小姨,认为她是装疯的。事实上过去的她未必就忘了,但能记住的也会因神智而错乱。 周瑜目前不像是神智错乱,而是对我有恨。 他知道他甘愿为我而死,而我却将他弃而不顾;他也知道他母亲在那次事件中死去,并且归咎于我。所以他像个修罗战士一样的回来,展开天罗地网对我报仇,他一切命中,知道我最在乎的不是巴山夜雨的店,而是米粒。 什么是我最重要的,他就要夺走什么。 诚如棠晋所言,周瑜或许早就记起了大部分以前的事,唯独忘记了对我的情。 212.重新洗牌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棠晋打断我的沉思:“第一点不用多去深思了,现在主要是第二点。” 我踌躇着道:“从他之前与我交涉中提到过两点,一是我过去那段在法院期间的所谓的‘污点’,二是我隐瞒他们是父子一事,没让他们相认。” 棠晋问:“那个受贿案后来为什么会不了了之?我之前打听过,以当时所列证据对你极度不利,而你也因此被停职调查。但不知为何在你生育之后事情就像是被掐掉了,而你也离开了法院。” “当时事情一件一件地堆叠,我根本无心去管。等到学长打电话给我时说案件已经消了,让我可以回去上班了。我很疑惑,案件还没审出结果来怎么会消掉,学长告诉我说是调查员那边已经调查清楚,此案与我无关。可具体是谁诬陷我,却没有下文。当时觉得法院怎能如此草草了事,既然我无罪,不是应该还我一个公道吗?再想又觉索然,我对那份职业早已没了当初的信念,而我当时又决定要去英国找他,故而直接回去法院向学长辞职了。” 棠晋蹙眉深思了片刻后道:“就是说最后你的那起案子不了了之了?” “可以这么说。换我以前的脾气可能会追查到底,但当时,”我顿了顿,“有些东西更重要,那些所谓的真相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那如果你想在儿子抚养权上赢,首先必须得把这个案子理清楚。否则诚如Zhou所言,那将会是你的污点,一旦呈交到法庭上被翻出这笔旧账,而你又没足够自证的证据的话,会成为考虑孩子抚养权的极大一个因素。” 这一点我何尝不知,也正是知道其严重性才决定与棠晋联手。但棠晋是律师,不是调查部门,这个案子需要的是重新翻起来调查,抽丝剥茧层层查进去。 我的脑中闪过一个人名——张鑫。 当年那起案子是全权由他作调查的,秦晓月为辅助,只是不知道如今他可还在调查部门。 与张鑫无交集,但与秦晓月倒是有过互换联络方式,还有过一次她路经巴山夜雨来买过饮品,当时店内生意忙我也便没与她闲聊。 棠晋让我该联系的联系起来,乘着目前周瑜还没去法院提出诉讼。 我问棠晋当真上到法庭,我的胜算率有多高? 棠晋笑了笑道:“没有一个案件是有百分百的胜算的,这关乎双方掌握的证据以及请的律师是谁,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看法官的偏重。只能从以往这类抚养权的案件中来看,法院一般都是以母亲为主,因为对于孩子来说比较不能缺失的是母爱,但也有例外。” 我就经历过例外,当年吴觅与卫莱的离婚案便是如此,最终孩子归吴觅所有。 回忆过往,那年也曾因吴觅的离婚案而引起过深思,跟周瑜还有了口头承诺不会来与我争抢孩子抚养权。再看当下,只能说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 与棠晋结束约谈大概已经两点多了,有了初步的方向后要等联络秦晓月才能再作打算。 从坐席里走出来时饭店已经很安静,服务员也只剩一两个留守,可经过我们的旁边那个卡位时依稀听见里面还有动静,似乎也有人与我们一样吃到这么晚。 棠晋并没有车,本想打车送我回去,被我婉拒了,称要在附近走一走。 等与棠晋分头而行后,我独自走在马路上,走至路口时忽然顿步,回头看了看刚走过的长道。略一犹豫,我抬步回走,一直走回到饭店内,服务员看见我上前来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我推脱称掉了一只耳环。 于是我往之前那卡位而走,经过邻座时见帘幕已被掀起,我问服务员:“我这桌的朋友也走了吗?”服务员愣了愣,“原来你们两桌是一起的啊,这桌的那位先生刚走。” 我蹙起眉:“是男的?不是女的吗?” 服务员:“不是啊,是位年轻的先生。” 我象征性地去卡位找了找,并没找到耳环就离开了饭店。可能我这趟回来是多此一举,也可能……我没再往深里想,既然找了棠晋,那便赋予信任。 给秦晓月发了条信息,假如她这边联络不上,我可能得另找它途。原本是可以去找肖东问的,但上次因为小周那事与他不能说形同陌路,也很难再有太多交集。 还好秦晓月很快就回复我了,虽然意外我怎么会找她,还是客气地询问我有什么事。 我想了想,在手机上聊怕是不方便,便约她出来见面谈。她很爽快就答应了,称晚上下班后随时都可以。今天是周五,等下接了米粒就把他送去老妈那。 我提前到了约定地点,刚坐下没多久秦晓月就来了。 寒暄后得知秦晓月还在调查局,职位已经从原先的助手升职为主调查员了,问起张鑫时我发现秦晓月的眼神变得很柔和,说张鑫目前已经上调到别的部门。 话到此处便步入正题,秦晓月听我询问起当初那个案子面上露出讶异:“你那案件不是已经结案了吗?”是结案了,但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后续,就是说此案与我无关便不了了之。秦晓月想了想后道:“你这案子当时是张鑫负责的,我作为辅助。后来你出了事,对你的审查也就暂停了,后来我也不是太清楚,要回去问一下张鑫。” 我挑了挑眉,“回去?” 秦晓月脸上一红,“去年我和张鑫结婚了。” 我不由笑道:“恭喜。” 后面闲聊中秦晓月问我既然已经脱离了这案件,为何又想起要把它翻起来? 若非形势所逼谁又愿意呢,不过,这个案子也确实如一块卡在我心头的鱼骨,不去打开它,就永远都在那里。以前觉得没什么意义,当米粒的抚养权推到前面时才发现意义极大。 当天晚上秦晓月就给我答复了,说张鑫点头明天将当年调查记录拿给我看。 隔天还是秦晓月来见的我,她递给我一个U盘,说由于调查局档案不容外泄,张鑫是考了他电脑上的存档记录给我。 我打开U盘,翻看所有记录,都是记载的对我的调查与进展,在其中张鑫明确提到我那受贿证据太过可疑。U盘内还有两个相关文档,我点开其中一个,竟发现是小周的档案。 不禁感到纳闷,为何张鑫要把小周的档案也一同放在调查里呢?将那调查记录详细察看后,我的眉宇慢慢蹙了起来。原来张鑫是把小周列为了嫌疑人之一! 我的嫌疑自是不用说,三十万这笔款是直接打到我账上的,即便我称那张卡并没在用,却也洗脱不了我的嫌疑。因为我的笔记本电脑曾有一封邮件发出,还有就是人证。 若从笔记本电脑这条线索出发,小周是最有可能接触到我笔记本的人。当时我将她带在身边当助理,基本上律法上的相关条例都是手把手地教她的。那时觉得这女孩干事机灵,基本上一点就通,还一度觉得是找了个得力助手。 从不以小度君子,但凡在当时有人和我提小周是嫌疑人,我肯定不信。可现下经历过饮品的事件后,我深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理。 可如果当真是小周做的,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因为那检察官的名额?不对,即便是把我从法院撬走了,以她当时的资历,检察官的名额也轮不到她头上。 总有一些东西是所追求的,才会让一个人去做一些事。小周能从这个案子里获利什么是关键,否则单凭她有机会接触我的笔记本电脑,以及此刻她的心机深沉,是无法判定当年那件事是否她所为。 ×掉小周的调查数据,我的目光落在还有一个未打开的文件上。 心中好似有什么晃过但飞快之极,没有抓住。当我点开时整个人都愣住,张鑫还查过肖东?里面是对肖东在法院期间所接触案件的调查数据,以及他在那经济案中所参与的事,我看到最后张鑫打了个“?”,又留了四个字:暂无可疑。 回头想这可能是调查员走的程序,既然来调查这个案子,自是将与我走得相近的人员都一一调查清楚。肖东在法院对我的关照只消随便一问就知,故而查他也在所难免。 可就在我点了×关闭文件时,那刚才一闪而过的心念再次袭来脑中,心神顿住。 以小周当时的资历是没资格垂涎检察官一职,但如果是因为感情呢?如今肖东与小周已经在一起了,而当年肖东对我却明确表达有意,我还多次拒绝了他。这个事可能没有摊开了讲过,但走得近的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所以,如果是小周的话,那么唯一可能成为她的理由便是感情。 她深爱肖东,在看到肖东对我有意后便心中对我有恨,表面又与我虚与委蛇,等待最好的时机想一举将我扳倒。可这些都不过是我的猜测,证据呢? 时隔四年,当时即便是有证据到今天也都被抹灭了。小周会如此做,而到今天也能爬上检察官的位置,甚至还走到了肖东的身边,可见她的心机是有多深,必然早在当初就将一切能消除的证据都消除了。 213.正面对峙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给秦晓月打了个电话,接通时征求她意见能否跟张鑫聊两句,她说当然可以,便把手机给了她老公。张鑫低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喂?找我什么事?” “我想问,当初为什么没有将我那案件彻查到底?” 张鑫微默了下说:“线索断了,你身上的可疑点都几乎排除了,但其余的重要线索断了。如果不结案,势必要将你长时间拖在案中无休止。” 所以他的意思是结案是因为我? “如果我现在想要翻案,应该要找谁?” 张鑫:“你确定你要翻案?” “我确定。” “找晓月吧,我会从旁协助。”张鑫如此回复。 我没异议。沟通上我跟秦晓月更容易,而张鑫又愿意协助,那就再好不过了。 提上日程后秦晓月便正式负责与我沟通审查了,在我这边有了初步的记录后,第二个被调走审查的人就是小周。接到肖东电话我并不意外,只要小周一被动,他自然便知道了我又将翻查此案,所以在他询问我为什么要翻出旧账时,我从容而应:“不明不白地背这锅四年多了,也该是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肖东沉默了良久才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学长,小周是你女朋友,这事你最好还是避嫌吧。” 他低笑了声,语声嘲讽:“避嫌得了吗?那个经济案我也是当事人之一。原本我想调查局那边最后不了了之,是最好的了,你也可以不用再停职,没想你却直接向我提出了离职。小如,现在你要翻案又是为了他吗?” 我没立即回复,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确实是为了周瑜。但原因其实是相反的,是现实逼着我不得不走这条道。 踌躇之后,我才应他:“并不为了谁,我只想可以清清白白地重回律法。” 肖东惊异而问:“你当真肯再回法院?只要你点头,我可以立即帮你调度。” 我浅声拒绝:“不了,学长。我即使重拾律法也不会选择回去法院了,那个地方对我而言太过陌生,也属殊途。我与朋友合作了律师事务所,今后可能会与学长在法庭上见面。” “律师事务所?你与谁?周瑜?不可能是他。” 我道出答案:“棠晋。” “你说你跟棠晋合作律师事务所?棠晋不是在京都混吗?”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感觉肖东的语气好似很激动,是因为我既然要回到原来的行业,却没有选择回法院吗?默了一瞬后,我缓声道:“棠晋想在A市也开一家律师事务所,之前因为那起案子而熟识后便找上了我。” 肖东:“贾如,你当棠晋看中你什么?你多年不接触法律,早已对条款有了陌生,他堂堂一个京城名状凭什么会看中你?不过是为了与我作对罢了!” 即使肖东说话不中听,但我也听出其中话意来,“为什么棠晋要与你作对?” “因为,我和他跟的是同一位导师。” 心中一惊,与肖东认识时他已经是研究生,真没想到棠晋居然也是我们学校的。 但听肖东道:“你想错了,棠晋并非我们学校的学生,他是交换生过来挂名在我导师门下,与他有过三个月的交集,后来他就回去京都了。而这三个月,他是唯一能与我在律法上抗衡的人,导师对我们两都十分看重。这次在庭上看见他,他的改变很大。” 真没想到肖东与棠晋之间还有此纠结,不过我不认为棠晋开事务所是为了与肖东对着干。棠晋的为人我不敢说了解,但他有身为一名律师的责任心在。 随意找了个借口便挂断了肖东的电话,这个事我在事后与棠晋研究案子时有问过,他的反应不像肖东那般激动,反而是轻描淡写地应了声便没多作细节讨论。 当秦晓月通知我说小周想与我见一面时,我才得知原来小周被隔离了。就好似我当初一样,被隔离在一个郊外的房子内,接受调查员的审查与盘问。 当时棠晋也在,暗示我可以答应。虽与小周同属律师,但我几年没接触律法,可能会在对战中吃亏,所以棠晋快速给我列了几条问题,务必是要从小周口中问出来的。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居然是张鑫开车带我去见小周,而且,还是郊外的那个屋子。 下车时我不禁问张鑫:“你们调查局难道就只有这一个审查屋吗?” 张鑫还是那张扑克脸,面无表情而道:“既然有现成的地方,何必另找它处。” 走至屋前,来开门的是秦晓月,她微笑着朝我点了头,留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便走出了屋子,将空间让给我与小周。 我进去的时候小周正坐在屋内的沙发上,她转头看过来时眼神缩了缩,“你来了。” 自那日法庭狼狈后便没再见过她,似乎昔日的春风得意从她脸上消失了,不说现在看着落魄吧,至少那神色间含了憔悴。 “你找我过来有什么要说的吗?”我淡声问。 “贾如,明明是你受贿为什么要将我拖下水?”小周开口便是质问。 我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调查员只是例行公事将可能与那起案子有关的人物隔离审查而已,你又何必怕呢?” 小周立即否认:“谁说我怕了?我没做过的事当然不怕,可你当人人都像你似的无业游民,法院有许多事情还要我去处理……” “有多少事需要你处理呢?”我打断了她,嘴角嘲讽了道:“以前你是检察官固然忙碌,你现在还是吗?怎么,法院没暂停你的职位?” 律法机关人员决不可触犯法律,当初我便因涉险贪污受贿而停职,她小周即便是检察官也难逃避相关责任。试问法院又怎可能让她继续留任呢? 我的话触中了小周的痛处,她从沙发里猛然站起,本来面上沉怒了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慢慢的,脸上怒意消失,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道:“你以为激怒了我,就能将自己犯的罪让我来背吗?贾如,当初我是你的助理,我是最好的人证能指证你与奇泰经理往来密切,不管调查员如何盘审,我的证词都不会变。” 确实我刚才是打算用激将法,让她在情绪激动时露出破绽。不过低估了小周,她再不上当初那个毫无与人对垒经验的小丫头,当然,那时候单纯的她或许也是装的。 “是吗?”我对她的话眉色未动,只淡了声道:“我与肖东关系密切,那起案子又是我们一起查的,他怕是也脱不了干系。” “你还敢说?东哥当年就是被你连累了也被调查员问话,还引得法院内部闲言碎语。” “哦?是什么闲言碎语?” 小周冷笑:“你不要来套我的话,此案分明就是你借用公职之便私下谋财,人证物证俱在。当初也不知道因何而不了了之,如今再被翻审,只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忽然觉得好笑,她还以为是调查局翻的案?连是我亲自提案都不清楚,也当真是敢把我叫过来对峙的。懒得跟她再多废话,索性来一剂猛的,我慢慢走近她,一字一句而道:“上了法庭,我会说这一切都是肖东安排的,他才是真正的受益人。” “你胡说!”小周大怒,“你怎么能把东哥也拖下水呢?” “如果水是清的,我再怎么拖他也没用,可事实上水本来就是黄的。” “你不要污蔑东哥,东哥根本就对此案不知情!” 心中一动,我继续不动声色地道:“他不知情那谁知情?当初他是主动提出要帮我审核此案,也是他陪我去华岳跟奇泰下访,而到了奇泰行为反常地与人斗殴,这些事都放一起你敢说他毫不知情?” 小周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咬牙切齿了道:“贾如,东哥对你那般好,你居然反咬一口。我跟你说,东哥与此事毫无干系,那封邮件是我发出去的,你的帐号也是我偷偷给了奇泰的,更是我以你的名义去联络奇泰的经理,所以他当然一口咬定钱是打给你的。” 我静看着她,不再开口。 214.你真的不懂吗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这张爆满青筋的脸,眼中的愤恨是如此的昭然。激将法得用在关键处,我先假装故意激怒她,让她情绪有波动却又能警醒了防备,真正让她在意的不是法院的职位,而是肖东。 这便是我在来的路上一早就打算好了的策略。 从再遇小周起,她便表现的很心机,而有一点我不会看错,就是她对我忌惮。这个忌惮无关职场,而是对肖东。即便她已经是肖东的女朋友,可她仍然对我介意。 之前周兵的民事纠纷其实便是最好的例证,她之所以会有此举动,不外乎是因为得知肖东与我私下见过面,而且在来过巴山夜雨后多次点我的饮品请法院同事喝。她肯定早就来过店里,见到是我心中的嫉妒便涌起来了,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 从布局到收买明仔,可谓在其中花费了很多心思,只不过最终她还是功亏一篑了。 静默流转间,小周面上的愤怒一点点僵硬,她已然明白自己冲动之下所说的是什么。 “贾如你……”她只恨声说出三字,就失了声。 我对她摇了摇头,“小周,那时我可有对你有过一分薄待?” “呵,”她惨然而笑,“你是对我没有过薄待,相反还很看重我。可是,东哥的眼里只看得到你,哪怕你已婚。后来你离婚了,我多次偷听到东哥对你表白,却被你给拒绝了。东哥有什么不好,堂堂检察官都比不上你那派出所的小民警吗?” 我抿起唇角,用怜悯的眼神看她。情感如果用职位的高下来分,那么她对肖东的感情也不过如此,如果肖东卸去了检察官的外衣,她还会爱吗? “早知道我就该阻止东哥陪你一起去奇泰的,这样他就不会为了你……”小周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脸上露了痛楚,她在懊悔当初,但却不是懊悔所犯下的罪行。 抓着我衣襟的手也松了,被我轻易就拨开。 至此,已无必要与她多言,周遭的摄像头将这一幕,这一段对话全都记录了下来。但在转身时我盯着她的眼睛缓缓而道:“子非鱼又焉知鱼之乐?我替肖东感到难过。” 小周怔然而问:“你什么意思?” 我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走出了屋门,只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痛苦的低泣声。 小周,在你将情感用职位来区分的时候,你就不配爱肖东。检察官与派出所的民警分属两个行业,他们各尽其职,不分高低贵贱,更何况在我的心中,那个身穿警服一身正义的小民警,是我最爱的模样。 秦晓月迎面走来时我问她都记录下来了吗?她拍了拍我肩膀道:“放心吧,后续事宜交给我。”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沉默不语,难得张鑫主动开口:“既然周文已经亲口承认了,你不是该高兴吗?” 我抬眸朝前看了他一眼,迟疑着说出自己的想法:“感觉真相来得似乎有点轻松。” “轻松?”张鑫反问,“你可知这段时间晓月为你翻案都快跑断了腿?若非有实据在手,周文又怎可能如此轻易松口?” 我讶异而问:“什么实据?” “当年你笔记本上的指纹,邮件发送的IP地址,还有你那张找不到的银·行卡,这些早都被我们掌握了。周文只是强撑着不肯松口,因为这些证据虽可以证明你与此案无关,但却要指证是她所为却也牵强。” 张鑫没再多说什么,留了余地让我去想。 等张鑫送我到市区时我便要求先行下车,在我临下车时他说了一句:“有些东西其实你早已看透,只是你主观里不愿去深思。” 当时我的身形顿了顿,最后目送着那车缓缓驶离视线。 我缓步走在街道上,脑中纷繁而杂乱,有个毛线球越滚越大却没想要去找那线头。张鑫说得没错,我主观意识里在排斥将这混乱理清。 可当我突然感到场景熟悉而抬头时,竟看见那处法院幽然落座。我竟不知不觉走回到了法院门外,这座高墙曾经堆叠起了我的梦,离开时不能说梦想破碎,也是心头黯然的。 它于我的意义很重,但没有重到让我舍弃信念的地步。 我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却没料转过身就撞见肖东从车内下来。他也看见了我,脸上闪过惊异,但很快便向我,到了跟前他问:“你怎么过来了?” 看着那双黑深的眼睛,我没有说是偶然经过,只问:“能跟你聊两句吗?” 他的眼神里露出意外,“当然,是进去里面还是另找地方?” 我看了眼他身后,“就在你车上吧。” 并不是第一次坐肖东的车子,这车开了这么多年了他居然也没换,而里面的车饰虽然老旧却整理得十分干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精细中一丝不苟。 静默了片刻肖东打破沉寂:“要跟我聊什么?” “刚才我去见过小周了。”对他我向来不喜欢迂回,既然面对面索性就摊开了说话。肖东的神色并不意外:“她被调查员带去隔离审查,我提出过请求去见她但被驳回了,今天你能看见她是她的请求还是调查员让你们俩当面对质?” 我转过头,“小周是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你对她的事表现得如此淡漠?” 他反过来问我:“你说我该是什么态度?” “至少应该是焦急与紧张。” 肖东失笑,“小如,你有见过我焦急紧张的时候吗?” 我没有,唯一看见他失控的那次是因为我对他的拒绝。别扭地转开头,不想在此话题上停留,于是我道:“小周已经承认了那些事是她做的,你有何打算?” 肖东:“你是想问我会不会成为小文的辩护律师吧。” 我当真问了回去:“你会吗?” 他不置可否,只淡了声道:“如果我作为她的辩护律师走上法庭,对垒的便是你那边的棠晋,这是我们的第一次交锋,撇开这个案子而论,我们俩对战你觉得谁会赢?” 我不禁蹙起了眉,这时他不是更应该关心小周的事,为什么反而关注与棠晋的交锋? 略一迟疑我答:“棠晋不是神,你也不是不败神话,站在法庭上当以律法与证据说话。谁赢谁输难定!肖东,小周是你的女朋友你要为她辩护无可厚非,但是从法律道义上讲她早已经迷失了本心,也失去了成为一名律法人士的资格,更该为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我不会。”肖东突然道。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却听他重复:“我不会申请成为小文的辩护律师,因为输赢都不是我想要的。赢,意味着你将重被审判;而输,则意味着小文的归处。两者都非我所愿。” 确实他站在了一个两难的位置,只是,若这两难本就……子虚乌有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以极慢的语调轻声说:“肖东,刚才我在与小周谈判时用的是激将法,你曾经教过我只要抓握住了对方的弱点,此法可百战百胜。事实上我这次赢了,因为我知道小周的弱点是你,我以你为例引她入局,但是我在走出那扇门时却忽然发现,我以为的引她入局,其实可能是她自己根本就想走进这个局。” 肖东静默了一会道:“你这话说得实在拗口,我听不太懂。” “你真的不懂吗?”我问。 他依旧答:“不懂。” 我转眸看向他,眸光越来越冷,“你我相识八年,八年啊肖东,曾经我一个眼神你都能领会是何意,如今你却说不懂我在说什么。” 黑眸平静地看着我,无风也无澜。 我拽紧的拳头里指甲几乎抠进掌心中,忽然推门下车,眼眶湿润了,强忍住那酸意将泪逼了回去。背对着车内的人,一字一句而道:“肖东,你的冷静其实就已经是答案了。” 在我要抬步时车内的肖东嗤笑出声,“贾如,你会来不正是想确定吗?就如你所言,你我相识了八年,你一个眼神我便能领会何意,同样的我的一个表情一句话不也能让你捕获讯息。所以,其实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不愿相信,那么我成全你又何妨。” 我猛然转身,“你就不怕……” 话没说完就被他淡声打断,“我怕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过。” 我说:“我从来都没了解过你。” 肖东:“你是从来都没想过要了解我,你的眼睛永远都只在他身上。” “可是,为什么?” 他垂眸,“这个答案等法庭审判结束后再来问我吧。” 215.不要再见面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在小周供认后此案便提上了日程,只半个月就到了开庭日。 棠晋自是我的辩护律师,而小周那边的律师果然不是肖东,他坐在听审席。从头至尾小周都供认不讳,将如何冒我之名与奇泰经理沟通索要巨款,又是如何把相关讯息利用我的笔记本电脑发送邮件来嫁祸于我的过程逐一说清。 由于小周身份特殊,庭审暂停十五分钟由法官与旁审席作讨论,期间我看小周一直垂着头不看任何人。此时的她形容憔悴,脸色苍白,人也瘦了一大圈。 突然肖东从听审席起身而走时,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抬起随了过去,却只看到肖东走出法庭的背影而又黯淡下来。目睹这一幕,我心里很不舒服。 手机突然传来短信,打开来看是肖东发过来的:出来吧。 我走到庭外,看见肖东站在僻静的偏角处,等我走至时他转眸看过来,“那天我说过答案等法庭审判结束后再来问我,现在基本已定,你还想问吗?” 默了一瞬,我问:“为什么?” “因为我心有不甘,周瑜弃你在前,又舍你在后,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这堵南墙你撞了多少回,哪怕头破血流却还要去撞。我不甘心守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最终还是付诸东水,既然我一次次靠近你都没用,那么便换个方式,哪怕是逼着你走到我身边。这就是答案。” 所以,这所有的一切起因,依然是我? “你早有把握最终此案会不了了之?还是……你一早就想好要把小周推出去?” 肖东眸光沉了沉,淡声而道:“这话是你说的,可不是我。” 我震了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小周她对你如此,你难道就没一点感动?” 肖东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情绪,只有漠然。 一个人怎么会心狠到如此地步,而且这个人还是我认识了八年的肖东! “贾如,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这是肖东在转身离开前给我留的最后一句话。 至此,我与肖东,真的就陌路了。 小周的审判结果我没有再去听,径直离开了法院,棠晋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坐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听着他讲述结果,心中没有半点浮动,他问:“为什么不把那些疑点呈交法庭?” 见我没作声,他又道:“若非你提前跟我打招呼,我敢向你保证,一定能从周文的口中套出更多的证据来。她的意志已经很薄弱了,只需突破她心里的底线,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棠晋,你也想与肖东一较高下?” 他顿了顿,才道:“肖东在A市的成就确实很让人刮目,不过我早已过了向别人证明自己能力的年龄了。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明知了真相,却依然选择如此做。” 我目眺远方,缓缓道:“以前我觉得真相很重要,它是事实的凭证。但是很多时候所谓真相,也只不过是现实的外衣。棠晋,既然肖东能够站到这个位置,即便是你从周文口中套出话来也没用的,他早已成竹在胸置身事外。” 棠晋低笑,“原来你已经看清了局势,还以为你顾念旧情呢。” “也算是吧,这一次看似你在帮我打这场官司,其实是我跟肖东的对垒,他没输,我也没赢。”一个人,哪怕是对情感都能做到滴水不漏,那么呈露给你看的弱点也就不是真正弱点了,所以,我早已经不是肖东的弱点了。 棠晋:“很期待你与他的下一次对垒。” 我笑了笑,放下了手机。 从长椅里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这边事情既了,也该去找一个人算账了。 打了个车报上地址,十分钟后便到达了目的地。抬头看了看商场大屏上滚动的广告,巴山书城的推广信息至少占据了有三分钟之长,看来商场也闻到了新的商业气息,从而对书城愿意投入宣传了。可以说这个书城带动了整个商城的经济链条在运转。 我乘电梯上到十楼,迎面便闻见书香味,那成排的书架居然连电梯口的位置都没放过了。 在书城内找了一圈,拉了一名“智囊团”成员问:“你们老板呢?” “老板啊,今天没来上班呀。” 蹙了蹙眉,我又上了楼阁找了遍,确定人不在此处才离开书城。又再打车去到巴山夜雨,但接待员也称老板今天没来过。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老妈打来的电话,一接通就听见老妈问:“小如,是你把米粒接走了吗?”我心头一沉,“我没去幼儿园,你没接到米粒?” “我去幼儿园时说是已经被接走了啊。” 我挂断电话就疾跑,平时再从容,一旦事关米粒就心里慌了神。一口气冲到幼儿园时老妈已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看见我来都带了哭腔地说:“小如,米粒真被人接走了啊,老师说是一男的,会不会……” 此时无心安抚老妈,拍了拍她肩膀就走过去,对老师质问:“为什么会把孩子交给陌生人带走?”老师发白了脸惶然而道:“当时下课家长都拥堵在门口,我是一个个孩子送到家长手里的,当时有看见周米筠同学扑到一个男人怀中喊‘爸爸’,便没太过留意。” 心头一震,米粒喊爸爸? 眼前人影一闪,是老妈跑了过来,拽着老师急声而问:“那男的是不是高高瘦瘦,长得很帅气,头发……头发也很短的?” 老师连连点头,“是的是的,穿了一套藏青色西装。” 老妈转头来看我,眼神惊疑。 我扭头就走,拿手机的手不禁颤抖,是内心里的一股火熊熊燃起,气愤到接通电话时就语无伦次地怒吼:“周瑜,你个混蛋把米粒带到哪去了?” 只听手机里传来米粒的声音:“妈妈,我在爸爸这边呢。” “谁是你爸爸?”我想咬牙切齿,可说话的是米粒只能强压住音量。米粒不知我此刻情绪激愤,依旧天真地回答我:“就是周叔叔啊,前几天叔叔跟我说他是爸爸。”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语气放松:“那米粒告诉妈妈,现在你们在哪?” “在一个人很多的地方。” “周叔叔在不在你身边?你把手机给他,让妈妈和他说话。” 米粒应了声,便听见他喏喏的嗓音传来:“爸爸,妈妈说要和你说话。” 没料那可恶的声音却道:“给你妈妈说,爸爸现在在忙,没空接电话。” “可是你明明闲着啊。”米粒诚实指控。 我再也忍不住扬声而喝:“周瑜,你给我接电话。”相信我的嗓音足够能透过手机传进他耳朵里,但是迎接我的却是电话中断! 他挂断了电话! 当我再去拨那手机号,却听到关机语音时,恨不得将手机重重摔在地上,可那滔天的怒火根本无处可泄。老妈追上来神色不定地问:“小如,是不是被他带走了?他不是忘记了以前的事吗?怎么米粒会唤他爸爸?” “妈,你先回去,放心,我一定把米粒找回来。” 老妈没动,伸手过来拉住我的胳膊,“小如,你一直在发抖。” 是的,我连开口说话都牙齿在打颤,整个人克制不住地颤栗着。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惶恐更多一些,我抹了一把脸,摇摇头,“我没事。” 将老妈安抚了坐车离开后,我立即打车去了书城。 不是我够冷静,而是从刚才米粒身边传来的语声中有孩童声音判断,他们应该在这里。 径直上了空中楼阁,门口的接待员看见我还热情地打了招呼,我直接换鞋进了门。在场景教室外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陶艺房看到了米粒。 米粒卷起了袖子,小手上全是泥,无比专注地跟老师学做茶杯。 说起来这儿的构思都来自我,但是至今为止我都没带米粒来玩过,居然是被周瑜第一次带过来玩的。可在教室外面不见他身影,我看上课时间还剩半小时便出了楼阁。 也不问工作人员了,门也没敲就直接便闯进了办公室。 但没料里面一屋子的人都围坐在长桌边,同时目光都投向了我,而那离得最远的目光凉风掠过时我的心神闪了下。 “先散会吧。”低沉的嗓音从他嘴里溢出后,在座的人陆陆续续地起身出了门,很快办公室内就只剩了我和他两个人。 216.我要诈他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怒火这东西,在当时可能冒到头顶无处可泄,可当过了那个时候再燃起也就只剩余焰了。 “请你以后不要再擅自从学校带走米粒。”我如此扬声警告。 他靠在那张老板椅里,神态慵懒地问:“打完官司了?赢了还是输了?” 我上法庭的事自是没想过能瞒住他,不过当下他这态度真让我有冲动打人。 “输赢跟你有关系吗?” 他很欠打地笑道:“你说呢,我肯定期望着你输了,这样今天也就没人来质疑我带走自己儿子了。” 我一掌拍在桌子上,从齿缝中迸出他的名字:“周瑜!” 他挑挑眉,“看样子你的火气很大。” 我心头紧了紧,情绪不对,他在故意挑起我的怒火。迅速调整之后我平复着呼吸,等心绪稳定下来了才开口:“周瑜,你到底想怎样?” 他耸耸肩,“我想如何不是早就说明了吗?” “不,你没有说明。”我双手撑在桌上,隔着长桌的距离逼视着他,“你真的是想要米粒的抚养权,还是逼我重新走上律法这条路?” 黑眸眨了眨,如是肯定地道:“当然是要儿子的抚养权了。” “是吗?那暗中让棠晋作推助,又找张鑫来翻我旧案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瑜,”我盯着他一字一句而道:“你可以愚弄我一次,但愚弄不了我第二次。我与棠晋剖析过去的时候,你就坐在隔壁桌,你想听什么?听我跟棠晋的对话,还是那段过去?” 他面色沉静地回望我:“几时我去偷听了你们的谈话?” “是不是要我把饭店的监控视频给调出来你才肯承认?相信我,我有很多种方法办到这件事,尤其在我重新做回律师后。” 静默半响,他忽而笑了起来,“贾如,说实话你这嚣张跋扈的样子要比以前生动多了。既然是要跟你争米粒了,自是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棠晋与阿静关系密切,他漏了口风我便提前过去了,倒没想被你给察觉了。” 我心内一顿,事实上在他承认之前我都是猜想,而他给与的解释也是那天我回转过去盘问服务员后的想法。可这想法在这次的翻案过程里渐渐有了转变,不是我足够敏锐,而是有些东西原本沉在底下却浮了上来。 “张鑫与你什么关系?” “哪个张鑫?”周瑜反问。 我静看着他,“知道什么是你破绽吗?你越表现得镇定就越代表反常。你如果关注了我的旧案就不可能不知道张鑫这个人,就算你不认识吧,在我问起你与张鑫是什么关系时,你的反应也该有疑惑,这是人之本能的反应。只有克制了才会平静。” 他皱了皱眉,眼中有了不悦:“是跟棠晋学的吗?还分析起人来了。” 我抿了唇角露出嘲意,缓缓而道:“你先夺走巴山夜雨,假借与我争抢米粒的抚养权,将我推上不得不与棠晋合作的路,再故意来引导我如果不翻旧案恐怕在争夺抚养权上必败,逼着我正视过往。原本旧案既然已经结案了,要再翻案必定大动干戈,甚至还要通过法院去审批,可我越过法院直接找秦晓月,她居然也能不按程序走,又称张鑫只作辅助却把以前审查资料轻易就给了我,这种种事情堆在一起,你觉得我还想不透吗?” 问题的关键其实就在于张鑫,他是个刻板而严谨的人,绝不可能在工作中徇私。他让秦晓月交给我的那个U盘,等同于是案件的档案,如何能随便就拿来给我看。 而我也正是因为看了那些审查内容,才将目标锁定在小周身上。而关于对肖东的推断,便也逐渐衍生出来。可究其根本,是秦晓月与张鑫先一步将小周隔离审查,使她心防溃败,我才有了可乘之机用激将法逼她说出实话。 可在我一番话后,周瑜却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这推理能力确实不错,不过是不是你们当律师的都想象力这么丰富呢?” 心头一沉,我把话挑到这么明了,他仍然否定? 只听他又道:“我是关注了你这起案子,事关米粒的抚养权我当然得上心了。所以你问我与张鑫是什么关系,还真不好回答你。也不知怎的你就把人家的反常联系到我身上了呢,具体你得问问那人才是。” 现在他矢口否认我还真拿他没有办法,因为推测毕竟都是推测,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我可以调取饭店的监控记录,也只能证明他那天在邻桌偷听了我和棠晋的对话,然而,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拿他的话说是通过杨静的关系来打探我们的策略,从而能够赢取米粒抚养权。 我敛去脸上的神色站直了身体,看见那张原本沉定的脸微微有了动容,我浅抿了下嘴角后云淡风轻地说:“差不多半小时到了,我带米粒离开。”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径直而上到楼阁内,刚好看见米粒从陶艺教室走出来,手上还捧了一只蓝色的马克杯。米粒一看见我就献宝似的举起杯子,兴奋地道:“妈妈,你快看我自己做的杯子。”我笑着上前夸奖:“这么厉害?全部都是你做的吗?老师有没有帮忙?” 米粒摇摇头,“没有帮忙,全都是我自己做的。” “你真棒!不过妈妈觉得这杯子上还能添加一些图案,你要不要回去用你彩笔给它穿上美丽的外衣呢?”这个提议出来,米粒的眼睛顿时发亮,脆声而应:“要!” 抱起米粒下楼时,余光中周瑜靠在办公室的门边正往这看,面色讳莫如深。目光一直紧随到我们进到电梯,门关上时才终于阻断,我暗舒了一口气。 这是真的到了博弈的时候了,有些东西当然不是忽然而起的念,当它冒起来时我的心里就燃了一团火,这团火克制到今天已经成熊熊之势。 当听见米粒被接走时我是惊急不已,可当听见老师说米粒唤那人“爸爸”,还形容了长相后,心中的那团火汹涌而起,可我在赶去的路上又快速冷静下来。 所以当确定米粒真的在书城后,再去找周瑜时所有的情绪是故意酝酿起来演给他看的。 目的是——我要诈他! 效果很显著,那天饭店里在邻座的人果真是他,他与张鑫关系绝对不一般。单这两点就够我消化的了,我自也见好就收。至于他最后没有承认那些推测也没关系,等我找到蛛丝马迹的时候就能跟他摊牌了。 不是没想过问棠晋,但是与棠晋过招,自问能力还不及。他既然拉我进了律师事务所,哪怕曾经与杨静有过什么协定,到我这也一定滴水不漏,除非他自愿说。 我的怀疑是棠晋与周瑜有过某种约定,那天饭店的偷听并非是周瑜的独自打探,而是两人事先安排好的。不然A市有那么多家饭店,棠晋但可以选一个私密性高的有包厢的,而不用选那卡位模式的地方,这是其一;其二是周瑜本身出现在那就很令人可疑,他至于要偷偷摸摸地在旁边亲耳听吗?找个人过去听不是更不容易被察觉? 这一点正是我后来慢慢把他可能打探我这边情形的可能性给驳斥掉的原因。 他亲自去,只意味着一个可能:就是他想亲耳听到我跟棠晋的对谈。 往深了去想,那天我们聊得是我的过去。 此时我不知道要如何定义周瑜的记忆,说他完全记起来了又不像,可也不是全然都不记得。关于我,关于他母亲的死,以及米粒,这三个讯息他是知道的。但认识似乎有偏差,究竟是周家人灌输了他对我的怨念,还是他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把这些交织在一起而对我生出怨念?再如果真就像我推测的,他是故意伪装出这样的呢?我找不到他如此做的理由。 他假借索要米粒的抚养权来逼我与棠晋合作,难道为的是帮我翻案?那他一心为我,又何必在刚才不承认这些? 里头有许多矛盾点我都想不透,追查也无处追查,只能等后面看他的动作再作打算。 米粒去过一次书城后就惦记上了,常常问我什么时候还能再去书城,我找借口推过一天隔天他就又想去了。学校那边我跟老师申明了,如果不是我和老妈去接,绝对不允许把米粒交给任何人,否则我会追究学校老师的责任。 老师虽然眼中有疑惑,但还是跟我再三保证不会出同样的事了。 她的疑惑我能理解,怕是心里想明明是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让来接孩子?不过看我态度如此坚决,肯定会有所想法,判断我们可能离婚,可能婚姻不和睦之类的。 我懒得去理会别人的想法,在没确定是否周瑜真会来与我争米粒抚养权之前,我必须得防患于未然,杜绝他们接触的机会。 就在时间一天天拖过去,周瑜始终都没动静,我不禁想要认可自己的推断时,突然这天接到法院的通知:周瑜就孩子抚养权问题提出了申述。 无疑是一颗心头石重砸而下,破灭了我的那些妄想。 217.双赢方案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棠晋获知后只淡笑了下,胸有成竹地让我将米粒的出生证以及出生后的一些相关资料都准备齐全,包括我目前的房产证。 我个人名下有房产,上到法庭时是一个有利条件。 总算自己混了这么多年并非一穷二白,要养米粒的经济能力还是有的。而且事务所这边棠晋给我开的年薪是二十万,有合同立证,足以让我到了法庭上站稳根基。 可只过两日,便见棠晋面色沉竣地告诉我事情很棘手。 周瑜请了一位专打离婚案的律师,叫冯舟,但凡经过他手的离婚案,还没有过败绩。 术业有专攻,就是律师这一行也一样,像棠晋与我是大部分案子都接,但有的律师只接民事纠纷案,而冯舟则是专做离婚案。据棠晋说此人对离婚案例中的细节把控力非常强,基本上只要诉讼人能请到他就有了赢的把握。 而孩子的抚养权问题,则是离婚案中最鲜明的一个点。通常夫妻双方离婚后,为了争抢孩子闹得是头破血流,就抚养权与赡养费问题上总是要在法庭上见真章了才有决断。 至于冯舟是怎么被周瑜请到的我没必要去关注,只知道他当真是铁了心要与我抢米粒。看来我还活在过去的梦中,而现实早已梦碎了。 棠晋的建议是先私下谈判,看能不能谈拢条件,也好先探一下对方的底。 我考虑了一晚上决定采纳棠晋的意见,给周瑜发的是短信,约他出来谈一谈。他直接打电话过来了:“时间与地点?” “周末上午吧,在巴山夜雨的休息室。” 他的语声中有意外:“你还有心情回巴山夜雨?” 我反问回去:“为什么没心情?店里的每一个空间都是我熟悉的,既然谈事情也得有个舒心和安全的环境,不是吗?” 有意在“安全”上加重了音,意在讽刺他那次的偷听。 他听后轻笑出声,“行,你说了算。” 星期天上午九点,我与棠晋一同走进巴山夜雨。接待员上前来时我直接点名道姓:“找周瑜。”却从我身后传出某人声音:“怎么才来?都等你好一会了。” 我回转过身,门边所站之人不是周瑜又是谁? 他瞥了眼我身边的棠晋,似笑非笑地问:“是来找我谈事的还是来打我的呢?还找了帮手?”棠晋先一步开口了:“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向来是君子。” 周瑜闷笑出声,然后道:“幸好我也有准备。” 话落便越过我走向厅中背坐着的一道身影,低头说了句什么,就见那人起身转过头来。 当目光触及时我不由一愣,是个女的?棠晋说叫冯舟时我的第一直觉就判断此人是男的,刚才看那背影也是短发西装的,完全没往女人方向想,此时才看清那张脸不但是个女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冯舟与周瑜一同走过来时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伸手向我:“你好,我是冯舟。”我回握了下也作了自我介绍,但见冯舟的目光随后便转向了棠晋,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露出笑容:“阿棠,别来无恙啊。” 棠晋与冯舟会认识并不稀奇,之前就见棠晋对冯舟的案例十分熟悉,可我没想到两人见面会是这副画面。转头去看棠晋,一向从容淡定的脸上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可那眼神却比寻常多了不同。我似乎嗅到了暧昧的气息。 不管棠晋与冯舟之间是否有着微妙的关系,当落座进休息室后两人都刻板了脸。 周瑜先打破沉寂:“说吧,你找我想谈什么事?” 既然双方都带了律师来,还能有什么事,自是米粒的抚养权问题了,他分明是明知故问。 我也不拖泥带水,挑明了问:“你要怎样才肯放弃米粒的抚养权?” 周瑜:“米粒是我儿子,凭什么要我放弃?” “从小到大米粒都是我带大的,你除了提供基因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那是因为你没有给我机会!” 我摇了摇头,“那天你应该也听得十分清楚,不是我没有给你机会,而是你放弃了机会。” 黑眸深远,隔着桌子看我时彷如那里面是一汪幽潭不见底。忽而垂落,他浅笑着道:“在座的都是律师,我的口舌自是不能与你们比,专业问题还是让你们来吧。” 只听他身旁的冯舟应:“好的,周先生。” 转而冯舟就看向了我,“贾小姐,能请问你与周先生是哪一年离婚的吗?” 我心头一顿,她的第一句话就点中了某处软肋,这时棠晋代我开口了:“冯律师,他们是离婚后产子,似乎你所问与我们今天要谈的问题并没太大联系。” 然而冯舟道:“当然有关系,离婚与孩子是密不可分的,所谓孩子的抚养权都属于是离婚的产物,如果贾小姐方便的话请告知。” 棠晋来看我,他和我都知道冯舟所言在理。我沉吟了下回道:“四年前的年初八,当时我已怀有身孕。确实离婚与孩子密不可分,但是冯律师,你这问题不是应该先问你的当事人吗?他难道还记不起来几时与我离的婚了?” 冯舟颔首:“我的当事人曾在四年前出过一次车祸,对过去的记忆有些偏差,所以事情还得向你求证。能说一下你们是为什么离婚的吗?” 闻言我不禁笑了:“离婚案打了这么多起,相信冯律师比我更清楚离婚的原因不外乎是家庭纠纷、感情不和了。” “我处理的离婚案确实有许多,但是每一对离婚的夫妻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理由,家庭纠纷与感情不和只是笼统的说法。贾小姐,既然我们坐下来谈孩子的抚养权问题,相信大家都是想寻找一个能够解决问题的方法,若有冒昧还请原谅。” 这个冯舟确实不简单,说话滴水不漏,我还找不到反驳之言。 但是那年离婚的原因我实在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展露给别人看,于是我道:“今天我只想谈孩子的抚养权问题,其它相关事宜我不会作答,若冯律师当真执意要问,那就不如上到法庭后再问我吧。” 冯舟挑了下眉,略有些意外我的态度如此强硬。 就在这时周瑜突然开口:“冯律师,你和棠晋先出去一下,我和她单独谈两句。” 等冯舟与棠晋都走出了休息室后,门关上便只剩我们两人对坐于桌前,桌上还搁着他的电脑。犹记得之前种种,他在这做书城的企划案,我们一起看监控录像,不过晃眼变成了对峙面,当时我不曾想过,当下也觉恍然。 静滞片刻,周瑜缓声问:“为什么这么排斥讲我们的婚姻?” 我凝了凝他,嘴角划过讽凉的弧度,“谁说我排斥了?只不过究竟是你的律师要问,还是你想知道?我和你离婚细节,还有人比你更清楚的吗?” 他微默,“刚才我的律师提过了,四年前的车祸使我记忆有偏差。” “偏差到什么程度?是当真只单纯找我求证,还是根本就不记得?” 周瑜眼中闪过懊恼,“你怎么如此咄咄逼人?” 我不禁失笑,“你当我今天找你出来闲聊吗?我是来跟你谈判的,如果觉得我咄咄逼人,那就把你律师请回来和我谈吧。” 他的脸色沉了沉,“既然你说是谈判,那好,我就跟你谈判。我要知道我们离婚的前因后果,然后我会给你一个米粒抚养权问题的双赢方案。” “双赢?什么意思?” “就是你不用担心我来抢米粒的抚养权。” 他当真肯私下和解?眼下的情形似乎切合了我之前的设想,无法定义他的记忆,不知是外界灌输的认识还是他自身想起了一部分,所以今天他想通过谈判来获知离婚细节。 我沉念半响后道:“我们离婚最大的原因是,你母亲乃至你家人不喜欢我。” “就这样?” “对,就这样,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家人。” 周瑜气恼地瞪着我:“贾如,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要我不敷衍,你就先把你说的双赢方案讲出来听听。” 周瑜气绝地看着我:“你这是耍无赖!如果你不想好好谈就别来找我,这个案子我会丢给冯舟去处理,到时法庭上她要怎么问都由她决定,我看你也这么回应,就等着米粒归我吧。” 我冷哼出声:“要论无赖谁都没你更无赖,你当初口口声声应诺说不会来要孩子的抚养权,一晃眼回来了却对我又是设套又是陷害的来和我抢夺。” 我看见他的眸光闪了闪,出口的话却是:“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当初我那么说时我妈还在,现在我妈却在地下!贾如,你今天可以死咬着不松口,但是,如果你想私下解决米粒的问题,那么只有一条路可走。” 他的语声字字遁入我耳:“和我结婚。” 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怔然看着他问:“你说什么?”声出来发现语声变得极轻,连垂在身侧的手都不禁微微弯曲,某根神经在牵动着。 周瑜面无表情地重复:“和我结婚,我们共同承担孩子的抚养权。” “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218.住在一起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面无表情地重复:“和我结婚,我们共同承担孩子的抚养权。” “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只见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这儿确实经常不作为,但此刻我很清醒。贾如,你试想过上到法庭的局面吗?我无所谓,你本身就是律师也肯定身经百战不怕面对法庭,那么米粒呢?我问过冯舟,说法官会考虑孩子的意愿,势必会让米粒也站在法庭上接受法官和律师的询问,这个场景你设想过吗?” 心头一震,这个问题我没有深思过。 因为——“你不懂法吗?米粒这么小,法官怎可能让他上法庭。根据婚姻法相关规定,孩子至少十岁以上法官才会征求意愿。” 哪料周瑜却道:“婚姻法确实是有相关规定,但如果辩方律师提出有可疑点呢?” “什么可疑点?” 他笑了笑道:“我就是随便举个例,冯舟擅长打这类官司,是她先提醒了我才有此考虑的,可见之前肯定也有过类同的情况出现过。总之米粒是我儿子,我势必是要参与他的人生,哪怕你是他母亲,也无权阻止我对孩子的权利。若成,户口本上米粒父亲的那一栏填我的名字;若不成,那就通过你擅长的法律手段达成所愿吧。” 在法庭上面对律师的再多刁难我都不怕,但是米粒那么小,就要他面对法官的审问以及父母的选择,何其残忍? 我咬牙切齿:“你口口声声称自己是米粒的父亲,却将米粒往法庭上推,你于心何忍?” “所以我才提出结婚的提议,这不正是双赢的结果吗?既可以免去米粒受惊,又可以让我名正言顺地成为米粒的爸爸。” 我的气怒在瞬间被压制,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那你对我的怨愤呢?你之前说我欠你两条命,现在你说要跟我结婚,就不怕你母亲泉下有知?” 周瑜面色一沉,“不要提我妈。” 我挑了眉,“既然谈到结婚,怎么能不提你妈?当初我跟你草率领了证,事后你家人中属你妈最为反对,至于反对的原因,其实你不该来问我,而是回去问你的家人。另外,你跟我提结婚,你家人同意了吗?” “这些你都不用管,只要给我明确答案就行。” 我直接起身而走,来到门边时回眸看他,“周瑜,当初我便是不顾后果的与你领了证,但最终却硬生生地被逼着过年时离了婚,你认为我还会重蹈覆辙吗?” 拉开门走了出去,环视店内不见棠晋与冯舟身影,径直走出了店门。 却在走出门时手机忽响,我低头划过屏幕放到耳边,周瑜在那头只说了两字:“你会。” 心尖抽了抽,我摁断电话。 看见路边两道身影并肩而站,隔着一臂的距离,冯舟侧了头看着棠晋时,眼睛里有光。 周瑜原本在我眼中浑身都是光,可突然好像黯淡了成了宇宙里的尘埃,再努力想他全身是光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这时才恍然而悟,那其实是看着他时,我眼里的光。 回去的路上棠晋沉默了一路,到了事务所才来问我与周瑜的谈判进展。 “结婚?”难得棠晋脸上也露出了意外。 我耸耸肩,表示事实就是如此荒唐。 棠晋看我的眼神变得很微妙,“不会Zhou的动机是这吧。” 我没应这话,周瑜的动机是什么到此时已经不重要,关键是我的软肋被他牢牢抓在了手心。这个局我没法破,因为涉及到米粒,我不可能让米粒真的去到法庭上的。 就这问题我甚至还特意征询了棠晋,他说从原则上有婚姻法规定是不会传讯年龄太小的孩童,但如果有特殊情况是会例外的。比如,家暴。 听见“家暴”两字我震了震,眉宇紧蹙而起了看向棠晋,“你的意思是……” 棠晋朝我点了下头。 即使婚姻法上有规定孩子必须要十岁以上才有能力向法官表达意愿,但是如果律师往家暴一类的方向去靠拢的话,米粒势必还是要被传讯到法庭。 等于是如果跟周瑜把官司闹到法庭上,那么就必须冒着米粒会受伤害的风险,而这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事。 晚上去接米粒的时候,我忽然问:“米粒,你想要有个爸爸吗?” 米粒反问我:“不是已经有爸爸了吗?周叔叔就是啊。” “那你希望他当叔叔还是当爸爸?” 米粒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太明白地来问我:“叔叔和爸爸有什么区别?” 我有些被他难住,这个要让我怎么区分?“叔叔就是朋友,爸爸是……”却听米粒突然截断我道:“我知道了,爸爸就是要跟我们住在一起,那我要周叔叔当爸爸。他可以陪我一起搭机器人,上回他答应和我一起做风筝的呢,也没见他人。” 蹙了蹙眉,结婚就是要住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血缘亲情的关系,米粒对周瑜有着不同常人的亲腻,而周瑜又投其所好,私下里瞒着我偷偷联络了不知多少次。现在想来,这个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预谋的,他早已经把米粒的心给收买了。 是我对他不防备,被那假象给骗了。 回到家我去放热水准备东西给米粒洗澡,拿好后回走到客厅要去叫米粒,却听见他正乐滋滋地在对着电话手表说话,无疑跟他通话的人正是让我咬牙切齿的那位。 “妈妈说让你当爸爸。” 第一句话听到就让我瞪眼,我几时跟他这么说了?而那手表里传来的嗓音懒洋洋地在问:“哦?你妈妈是怎么说的?” 米粒没发现我站在身后,手舞足蹈地开始形容:“就是妈妈去外婆家接我的时候问我想要爸爸吗?我说我已经有周叔叔当爸爸了,她又问我叔叔和爸爸的区别,我回答她爸爸就是要跟我们住在一起的,叔叔,你当了我爸爸后会和我们住一起吗?会陪我一块做机器人吗?” 我简直哭笑不得,米粒把我跟他的对话完全搞反了张冠李戴,而某个人的回应更可恶:“要住一起啊,有点困难哦,你妈妈估计不会同意。” 米粒失望而道:“啊?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是住一起的啊,为什么你和妈妈就不能住一起呢?妈妈为什么要反对啊?” “这个要问你妈妈。” 我磨牙开口:“周瑜,你能不胡乱教孩子吗?” 结果手表里直接传来嘟声,他在那边给挂了!米粒愣愣地看看我,又再看看手表,第一反应是往身后缩,“妈妈,我以后再也不跟叔叔打电话了。” 心头一顿,米粒还记得上次我生气夺走他手表的事,潜意识里就判定我反对他跟周瑜私下通电话。所谓言传身教,当真是大人的一言一行都深刻影响着孩子。我蹙了下眉立即舒展开,走过去抚摸了下他的头道:“别害怕,妈妈不反对你跟叔叔打电话。上回是妈妈不对,不该夺走你的手表的,你看后来妈妈不是还给你了。” 米粒点点头,却问:“那妈妈你会同意叔叔跟我们一起住吗?” 问题又回到这上面来,我不至于应付不了孩子,转移了话题称要洗澡了就糊弄过去。安排了米粒睡觉后,手机上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来自周瑜,还有一条短信。 短信很简洁:是不是可以准备婚礼了? 我拿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凝了半响快速打字:不用婚礼,直接领证就行了。 确实我有在借着米粒传话,要我亲口向他妥协做不到,引导了米粒把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他。尽管米粒传话传的颠三倒四,让我欲哭无泪,但主要意思也就是那了。 不知道他是在想怎么回我,还是手机不在身边,在我短信发过去后足足隔了五分钟才收到他的回复,就两个字:也行。 心头滑过的情绪我不想定义为失落,只是整夜都没睡着,一直辗转反复到天亮。 起身漱洗完了去厨房想给米粒做早餐,可翻遍冰箱除了速冻的饺子外什么食材都没,这才想起自己本来打算昨天去超市填补食材的,可后来给忘了。 速冻的饺子不打算煮给米粒吃,我只能喊外卖。 时间还早,准备再过半小时去叫醒米粒,门铃响时以为是送外卖的,可门开后我不禁侧目,周瑜竟站在门外,还一身笔挺的正装。蹙了眉面色不善而问:“你怎么来了?” “昨晚不是说好了去领证吗?” 我顿了顿,“什么时候说是今天了?” “今天跟明天有什么区别,你难道还相信那什么黄道吉日?择日不如撞日,我把户口本也带过来了。”他说着还抬手晃了晃,正是拿着户口本。 我咬了咬牙:“我信。” 周瑜拿出手机捣鼓了一会,翻过屏幕给我看,“今天刚好是好日子,宜嫁娶。” 我看那屏幕上,他还当着搜了黄历出来。 “米粒呢?今天不是周一要上学吗?”只见他朝门内探了探头后问,正在这时他身后的电梯门开了,外卖小哥拎着东西走了出来,看见我们后询问:“请问是哪位点的单?” 我出声示意:“是我。” 正要从外卖小哥手上接过袋子,却被旁边伸出的手先一步劫下,外卖小哥不疑有他,递了袋子就转身走回了电梯。于是,周瑜堂而皇之地越过我走进了门,嘴里还故意问:“怎么大早上的喊外卖,你不会做早餐的吗?” 对他的挑衅我权当耳旁风吹过,既然人已经进了门,要再赶出去除非是大动干戈。想想也没必要,今后总归是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可能次次都大动干戈。 219.不要再折腾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米粒耳朵尖,居然闻声跑了出来,拉开门就惊喜而喊:“叔叔,你怎么来了?” 听见周瑜纠正:“是爸爸,不是叔叔。” 然后米粒乖乖地脆喊:“爸爸。” 我朝空中翻了两下白眼,压着心火对那处喊:“米粒,过来刷牙洗脸。” 等我给米粒漱洗完,却见餐桌边周瑜正在拿了碗分外卖送来的粥,一共三只碗…… 米粒脱开我的手便跑了过去,“哇,爸爸,这是你带来的鸡汤粥吗?我最爱喝了。”周瑜:“就知道你喜欢。”言外之意是把这功给认了? 餐桌上我与米粒坐一边,他坐对面,一脸和风细雨地喝着粥,神情惬意。全程我都面无表情,监督米粒独自喝完后就起身,刚走出两步却听身后漫不经心地道:“别忘了带上户口本。”我磨了磨牙,最终平息了心火走进卧室。 换下家居服时,下意识地去拿平常穿的套裙,但指尖划过还是选了一条米色的裙子穿上了。户口本放在床头柜里,里面就三页纸是填了的,第一页是户主名,后面两页便是我跟米粒的资料。我仔细看了片刻后阖上,放进包中走了出去。 原本周瑜在跟米粒说着什么,见我出来便将目光移转过来,然后定住了上下打量。 说不上那眸光中是否有惊艳,我神情自若地走过去对米粒道:“我们要去上学了哦。” 米粒立即跑去背上他的小书包去到门边换鞋,我走过去时周瑜追上来与我并肩,谁也没开口说话,直到进了电梯他突然冒出一句:“你穿裙子好看。” 我横了他一眼,不予置评。 下了公寓往学校走时,米粒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周瑜,脚步轻快。 这样一家三口的画面令我有些怔忡,不是没有在脑中幻想过的。偶尔带米粒去外面吃饭,常常能看见两个大人带着孩子的场景,不至于羡慕嫉妒恨,但总会心生感慨。 即使重遇周瑜,我也没设想过会如此快地就走到这一步。一直坚定地想要按照我自己的节奏来,可这节奏,被周瑜给全部打乱了。 他几乎是将所有东西都搅乱了又再重组,变成我被他牵着鼻子走。 将米粒送至校门口,米粒就松开了我跟周瑜的手,回转身来跟我们告别:“妈妈再见,爸爸再见。”他的那声“爸爸”喊得格外响亮,引了刚好也一起进门的他的同学扭头过来看,还听见那孩子好奇地问:“周米筠,今天你爸爸妈妈都来送你了吗?” 米粒挺了挺胸,得意地说:“是啊。” 这不是孩子的虚荣心,是一种潜意识里的东西,米粒其实也期盼有个爸爸。 转眸撞上周瑜的眼,对视了两秒,我移转开视线时听见他道:“走吧。” 心神颤了颤,知道简单两字意味着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再松开,转身而走。 到路口时周瑜提出他的车停在我公寓楼下,他开过来或者两人再走回去,我摇摇头,伸手招来一辆出租车,不过是代步工具,终点总是只有一个。 听着身旁的人跟司机说去民政局时,我终于心神不再翻覆了。 既然终点就在那,不管是以什么方式,总归还是抵达了。 民政局来来回回进了数次,每次的心情都不同,有过期待,有过沉痛,也有过茫然,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平静。 为我们办证的那位民政局主任看见我时眼睛都睁大了,就差没问——你们怎么又来了? 等到那主任把两个红本递过来时,还是没忍住语重心长地开口:“日子好好过啊,不要再折腾了。”我微觉尴尬,手垂在身侧没有去接,红本被周瑜拿了过去。 只听周瑜笑道:“放心吧,我们再不会来找您了。” 我横了他一眼,默转了身而走。走出民政局时,周瑜对我道:“去趟派出所吧。” 自是明白他意思,他要把户口本给迁到一起。不过有个问题,户口是迁在我的房下还是他的?因为地区不同,所属派出所也不同。 周瑜反问我:“你想在哪?” “我那,因为米粒后面要读书,跟房子所在地学区和户口是挂钩的。” 他耸耸肩,“那就都迁你那吧。” 于是回往公寓附近的派出所,从办理到户口迁好,前后不过十五分钟,我的户口本里就多添了一页。只能叹现在的办事效率,实在是惊人。 “是不是先上你妈那一趟?” 周瑜站在派出所门口如是问,引了我侧目,“上我妈那作什么?” 他失笑,“你不会觉得这事能瞒住你妈吧。” “我没想瞒我妈,但我们结婚的初衷是因为米粒,没有必要特意去我妈那边,我自会打电话跟她说的。” 周瑜眸光一深,继而嘴角弯了道:“这事随你,不过婚礼的日子由我来定。” 我怔了怔,“什么婚礼?” “当然是我跟你的婚礼了。” “不是说不办婚礼,就领证的吗?” 周瑜眨了下眼,“谁跟你说的?我昨晚说得是也行,也行的意思是先领证再办婚礼,名正言顺。晚些你给我一个亲戚朋友的名单,我会安排人写帖子。” “为什么要有婚礼?既然结婚的初衷是米粒,而米粒的抚养权已经属于我们双方,你达到了目的,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地办婚礼?” 周瑜看着我,“婚礼对于你可能是多此一举没必要,对我而言,觉得有必要。米粒被人当私生子这几年,我要名正言顺地诏告世人他不是私生子,而是我周瑜的儿子。你不同意举办婚礼也行,那我就登报、网络、以及电视新闻都做宣传,或许还能为我的书城带了收益呢。” 我瞪着他,这个人简直可以用厚颜无耻来形容。 更厚颜无耻的是当天晚上他就提了两个箱子上门了,当时我和米粒正在吃晚饭。门铃一响,米粒就着急地滑下椅子,先我一步去开了门,对着门外的人脆声而喊:“爸爸!” 在他提了箱子进门时,递给了米粒一个很大的盒子,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玩具。这下米粒更乐了,抱着盒子就屁颠屁颠地往他房间里跑,等回来时空了手,却很殷勤地对某人道:“爸爸,我来帮你搬东西。” 周瑜笑道:“不用你搬,你只要帮爸爸开了箱子拿拖鞋出来就行。” 米粒当真去开箱子,却没料箱子打开竟是一个大蛋糕,随着米粒的惊呼声我也忍不住被引了注意。今天并不是米粒的生日啊,他怎么给米粒买蛋糕? “爸爸,是谁过生日呀?” 周瑜刮了下他的鼻子,“谁规定必须得生日才吃蛋糕的?你只要说你想不想吃吧。” 米粒诚实而用力地点头:“想!” 蛋糕盒子被放到了餐桌上,米粒兴匆匆地去解开绑缚的丝带,再打开盒子,然后,惊呼出声:“哇——”我也目光忍不住定住,蛋糕上立了三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孩子,男的身穿黑色西装,女的则穿戴婚纱,孩子站在最中间。 米粒惊喜地问:“爸爸,这个是我吗?” 见周瑜点头,又追问:“那这个是妈妈吗?” 周瑜反问回去:“你觉得妈妈穿这样好看不?”米粒转眸来看我,随即用力点头,“好看。”我蓦然间竟有些赧然,别扭地转开了视线,心念却沉了沉,这人似乎并没有打消办婚礼的念头,还这样诱哄米粒。 三个小人是巧克力做的,但米粒不舍得吃,小心翼翼地拿下来后还用纸巾将底座擦干净了。看着那三个小人,我默声而想:这算是他的庆祝吗? “我的东西放哪个房间?”周瑜的询问将我拉回现实。 我看了他一眼,淡声道:“放米粒房间吧。” 这个问题我自然有考虑,房子的格局是二室一厅加一书房,当初买这房时只考虑我跟米粒的今后规划。目前书房不太用,但里头搁着桌子与书柜,空间若再放床的话怕是抬脚不进了,所以我的想法是让他跟米粒先住一个房间,晚些在书房打一个榻榻米给米粒睡。 他二话没说就拎着箱子进了米粒房间,看他消失在门背后我才问米粒:“今晚你跟……爸爸睡好吗?”米粒吃蛋糕奶油弄了满面,口中应:“好啊。” 可真到了睡觉时米粒却不肯放我走了,缠着我读故事给他听,而此时周瑜就靠在另一边的床沿。哪怕他佯似捧了一本书在那看,可我终究觉得别扭,读故事也心不在焉,而米粒还因为家里有了“新成员”加入格外的兴奋,故事读了一个又一个,他就是不睡。 我放下书,板着脸训斥:“米粒,你要是再不睡觉,明天早上可就起不来上学要迟到了,到时老师可是要批评的哦。” “妈妈,我就睡了,你再给我读一个故事。” “最后一个。” 等我读完后空间安静,移开书很无力地见米粒眼睫还在眨,有意不理会了起身,眸光划过时周瑜的视线对上我。 转身时我想,这样的安排也算是让他与米粒有最亲密的接触,找回父亲的责任与担当吧。 可当我将门轻拉上便听见里头传来悉索声时,嘴角不由抽搐,今晚上米粒不知道要欢腾到几时才能睡着了。事实上我躺回床上后也是难眠,这两天睡眠都不好,是心里存储的东西一下变满了,无法适应与消化过来。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局面,与我预期设定有出入,可殊途同归,最终的结果是我想要的。 220.记仇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在周瑜提出以结婚了解决困局的时候,我表面装成很愤怒,实际上心里却起了巨大波澜。本来按照我的节奏,要他全部记起来成为周公瑾的话,可能还有得熬。现在等于是跳过了中间所有的步骤,直接跳到了这个坑中。 类似的事我似乎不是第一次做了,与他的前一次结婚也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情。这次,明知道这样跳跃式的进度会有可能出问题,但我仍然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下去了。 只是让我困扰的是,以前的周瑜我能看透,而现在的他让我常常琢磨不定。 可能是真的太累,想着事也朦胧睡过去,夜间迷迷糊糊地起夜后,习惯性的去米粒房看他有没有踢了被子。等走过去帮米粒盖好被子时猛然想起什么,扭头去看床的另一边,只见昏暗中有双黑漆的眼睛正看着我。 转身而走,只觉那道目光紧随了我一路,直到我将门关上。 嘴角牵起弧度,原来睡眠不好的不止我一个。 早晨睁开眼时脑子有点钝钝,拿手机一看时间立即惊坐而起,居然快八点了!等我换了衣服急匆匆地开门出去时不由愣住,客厅气氛一片和谐,餐桌边周瑜与米粒分坐两旁,正悠闲地吃着早餐。米粒看见我出来便喊道:“妈妈,快来吃蛋糕。” 蛋糕是昨晚周瑜带来那个,吃剩下了我后来给放进冰箱里了,但那牛奶是哪来的? 赶在八点半还剩五分钟的时候出的门,路上就差没跑起来了,到学校的时候刚好门卫在关门,米粒是踩着点进的校门。 “你每天都是如此匆忙送米粒上学的吗?”身后传来周瑜的质询,我顿觉没好气,几乎每天早晨我都是七点之前就起来了,还不是因为他的突然闯入生活而混乱了生物钟。 心中吐槽着,可嘴上却道:“明天你送米粒上学。” 他耸耸肩,“无所谓,下午放学也可以我来接,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对他的提议我没应,米粒那边我还不想全部放手。话说回来他还真够闲的,书城那边不用去管的吗?转身往路口走,只听身后脚步紧随了问:“去事务所上班?” 我懒得理会,昨儿跟棠晋请了一天假,今天势必得九点之前到事务所。 “为什么你不买辆车代步?” “没钱。”我淡丢了两字过去。 他嗤笑出声,“这年头还有人买不起车的吗?” 我嘲讽地看着他怼回去:“我的店都被人给骗了,哪里还有什么钱呢。” “之前是,但现在我们结婚了,我的不就是你的?” 听着他如许说后,我也笑了,“你是不懂婚姻法呢,之前所为都在婚前,那些自是属于婚前财产了,何来你的就是我的之说?” 周瑜眸光变深了看我,似笑非笑地问:“贾如,你是在记仇我把你巴山夜雨拿了吗?” “你觉得呢?” 有车过来,我招手拦下,车停到路边时便开门坐了进去,缓缓而驰时后视镜里的身影慢慢拉远。周瑜,你可知道对你的每一件事,我都记仇。 抵达事务所时棠晋已经在了,昨天我请假没说什么原因,但今天走进事务所时他看来的眼神总感觉已经了然。其实也瞒不过他,那天谈判便是他提出来的,周瑜提出的条件我也说给他听过了,以他的敏锐度怕是很容易就察觉。 果然,当我刚坐到桌前时就听见他问:“事情都解决了吗?” 我也不装糊涂了,轻应了声。 只听他提醒:“确定法院那边的申述撤销了,免得后面再有麻烦。” 这事我倒是真给忘了,按理身为律师这些都会考虑到,可但凡遇上周瑜我思虑的东西就没那么周全,总以为自己已经够冷静了,可其实还是会因为他乱了心神。 比如这刻,手机忽然跳出他发来的短信,问我:9月16号和10月10号,你喜欢哪天? 我的指尖打“?”时不由轻颤了下,很快他便回复过来了:两个都是黄道吉日,你如果不选就我决定了,到时你配合便行。 这话说得好像跟我就是参加一个宴会的客人似的,而且我也没明确表示同意,他就想当然地在那定日子了?心底却有个声音在道:你当真不同意? 他用在网络或其它平台制造舆论,把米粒推到风口浪尖上为要挟,吃定了我会妥协。 过了一会,许是不见我有回应就又发来一条:就定10月10号了。 我心上一恼,索性跟他对着干,快速打字回过去:我要9月16号。 周瑜:既然你想早点嫁给我,就随你意。 …… 周五当老妈打电话来说把米粒接走时我才意识到一个问题,米粒不在家,岂不是家里就剩我跟周瑜两人?想了想,我又埋头进电脑里。 昨天棠晋回京都去了,说那边有个案子要他回去处理,这边事务所暂时就交由我来管理。棠晋的意思是事务所要再扩招至少两名律师,否则光靠我和他两个人来处理事务太过繁忙。当然现在还只是事务所的先期,我和他更多的是做筹备工作。 周瑜电话打来时我还在做方案,直接按了免提键,听见他轻沉的嗓音从手机里传来:“米粒是上你妈那边去了吗?” 我心不在焉地轻应了声,听他默了一瞬后又开口:“你不会打算这两晚就避开我不回去了吧。”敲键盘的手一顿,淡了声道:“没那必要,现在我还有工作。” 直接挂断电话后不由觉得烦躁,也没了心思再做什么文案,索性关了电脑起身。 但我并没直接打车回去,而是在外面吃过饭,回到公寓附近时又进巴山夜雨要了一杯柠檬蓝山。此时已经快接近九点了,店里基本上没什么顾客,店员在准备打烊。 这些新店员虽然不知道我以前是这家店的主人,但应该见过我跟周瑜谈话,所以也不敢过来跟我说。只坐了片刻,我就拿着饮品出了门,抬头看那闪烁着的牌子,心头微叹了口气。 开门进屋时厅内是亮着灯的,但不见周瑜身影。听见洗手间里传来动静不禁蹙眉,他也刚回来?那之前还查问我回不回来? 我放下东西直接进了卧室洗浴,出来时头发在滴着水,因为吹风机在外面的浴室。 刚走出卧房就觉眼前一黑,浓烈的酒味冲鼻而来,我被黑影给推抵在墙上。不用说,会在这屋子里走动的人只有周瑜了,抬头便见他面色通红,眼睛迷离地在看着我,这是喝醉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我看了眼他微湿的衬衫领口,那处解开了两粒纽扣,顿了顿,“刚才。” 他扯了扯领口,神情不耐地说:“还以为你不敢回来了呢。” 挑起眉,“这是我家,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眉眼一弯笑了起来,我转开视线想去推他,却没防他忽然脸覆盖了下来,唇抵住的时候心漏跳了一拍。随即他便发动攻势,我只那么顿了下就躲开了他的唇,听见他在耳旁嗤嗤而笑了问:“怎么?这不是你害怕的?” “周瑜,”我沉了声唤他的名字,“不要借酒装疯。” “谁说我借酒装疯了?你说我借酒壮胆还差不多,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是不是该履行下夫妻的义务了?” 转回眸,对上他依旧看似迷离的视线,不过我渐渐发觉其中有道光。 我缓缓开口:“结婚是因为米粒,夫妻不过是个名词而已,何来夫妻义务?” 他的眸光闪了闪,“谁说夫妻不过是个名词?你还是律师呢,婚姻法没读过吗?夫妻双方在婚后必须尽自己的责任,当然也要履行义务了。之前你拒绝我的靠近,故意装作是在等米粒的父亲回来,巴山夜雨的涵义也是等待,而事实上我就是米粒的父亲,你等的难道不是我?何必还跟我来演戏?” 我轻笑了下,对他摇头:“我等得不是你,巴山夜雨也不是为你而留的。周瑜,你口口声声说我欠了你两条命,说你母亲的死是因为我,现在你却想要与我亲密,岂不是违背了你的初衷?你对我的恨意呢,别告诉我想用这种方式来泄恨,会很可笑。” 他听后眼睛眨了两下,眼中的迷离散去,立即恢复一片清明。 刚看他的神态虽然像是有醉意,可一个喝醉了酒的人才不会知道要擦拭自己领口,而且还很心机地留了一抹微红让我猜度是否是女人的口红印。 这些小动作我默看之后,只会觉得这个人很幼稚。 从年少到如今,我是曾对他身边的女人很介怀,比如卫莱,犹记得那时简直就是我心头的一根刺。但这刺,被他一点点拔出来了,他用所有的行动来告诉我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后来便就是杨静了,杨静不至于成为我心头的一根刺,却也是个梗。 那年我在英国看见她陪同在周瑜的身边,成为唯一能够接近他的人,这梗便堵在那了。他们回来我看见的第一幕,便是他与她站在一起,哪怕后来证实两人其实并没什么,我会仍然感到某处钝痛。曾经有那么一段很长的岁月里,我被他排除在外,而那时是杨静在他身边。 到了眼下,他浅色衬衫领口的疑似口红印,在我心头没划过半点波澜。 这也许是心历的成熟转变,也是对人性的笃定吧。 周瑜哪怕遗失了记忆,他也从不是一个花天酒地的人。 221.你哭什么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突觉下巴处一紧,是被他给捏住了掰过脸,对上了他的视线后听见他说:“还跟我说着话呢就走神了?还有,谁说我对你有恨意了?我母亲是因我而死的,只是在得知后觉得悲恸难以,更对自己的不孝而愤恨。” 我拍开他的手,眼中露了嘲讽而问:“没有恨意?那你设局夺走巴山夜雨,跟我抢夺米粒的抚养权,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被我拍开的掌顺势撑在我耳边的墙上,“我只是索回我应得的东西。当我知道米粒存在的那一天起我便想要怎样才能让你放手,与你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我发现,唯有砍断你的臂膀让你无所依持时才有资本与你谈。” “所以你的意思是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米粒?” 他锁定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我的目标是你们母子。” 到这时我才不由讶异,他说目标是我们母子?意思是计划里一开始就有我? 他的气息又迫近了一些,呼吸近至我脸,“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为了救你而不顾性命,我更想知道你是有多恨我到,即使我为你奋不顾身也仍然挽回不了你的心。” 我没立即出声,想从他深黑的眼中探知他的想法,却听他又道:“前者已没必要再去纠结,不外乎是发生车祸时你怀着身孕,而我曾爱你如生命;后者才是我想问你的,究竟对我恨到何种地步,让你对我弃而不顾。” “我恨你?”听见他如此颠倒黑白地来质问,当真是引得我心火上蹿,伸手便对他用力推了一把,他显然并没防备我会突然发难,被我推得向后踉跄了两步,一脸错愕。 我面沉如水地对他道:“周瑜,请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那日我跟棠晋在饭店里说话时,你可是在旁边的卡座偷听了我们全部对话,但凡我对你有恨,还会跑去美国与英国找你?” 他的眼神缩了缩,讪讪而道:“所以后面我才改变了主意。” 我眼睛一眯,“你意思是在那之后才决定以米粒为要挟,而与我结婚的?那么在那之前你是什么打算?与我打官司争夺米粒抚养权,至死方休?” 周瑜身体震了震,“贾如,你讲得太严重了,什么至死方休啊?我就算想要抢回米粒的抚养权,也不至于到那么沉重地步,只不过是我对你的注解有偏差,你非要说那是恨的话我也不否决,其实我自己想应该是对你有怨恼。” 既然说到这份上了,索性摊开了问:“你到底记没记起以前的事?” 有一瞬我感觉他的眸光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听他回应:“车祸让我昏迷了很久,醒过来就被告知太后没了,而我脑中只残存车祸时的片段,一问就知道了你的存在。但是你却惘然不顾我死活,连来看我一眼都不曾。我问老二这是为什么,老二说你嫁人了。” “……”直接愕然,周亮居然告诉他说我嫁人了? “我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调查你,查出你身边有个儿子,先还当真以为你如老二所言的嫁人了,但再查你的婚姻状态却是单身,却在几年前有过两段婚姻,第二段婚姻的另一方名字是我。我回去跟老二打了一架,他却让我别来找你了,说你早就把心给了另一个人,你儿子也是跟那个人生的,只不过是没结婚罢了。” 听到这里我不禁默然,周亮的意图是在阻止他来找我吗?但是周亮所言似乎又含了深意,他其实在意指周公瑾,是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周瑜并没有完全想起以前,不是我想要的那个人。我对周亮是感怀的,或许当初在英国时他确实是斩断了我跟周瑜的线,但最终周瑜还是回国了,其中必然有周亮的助力。 也可能在当时那情况下,既见周瑜已经对我有了记忆,便有意凭空说了一个人出来。 “所以你之前不知道米粒是你儿子?”我问周瑜。 他的眼中闪过恼怒,“是老二在故意误导我。”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之前听他说跟米粒做了DNA鉴定,是什么地方引起了他的怀疑,从而有此决定? 周瑜闻言沉了眸,“当然是米粒画画那次了,如果你跟了别人生下米粒,为什么那个人会不见,为什么米粒对自己父亲毫无印象?还有,米粒叫周米筠,你当我是傻子呢,时间算一算再联系当前,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刚好与我同一个姓,自是心里有了怀疑。当我拿到鉴定书时,你可知我是什么心情?” 我不想接他的话,只默看着他。 周瑜却上前来一把拽住我的手,牢牢扣住了才道:“之前那段与你跟米粒接触的时日在眼前逐一闪过,找不到你有一丝想让我跟米粒相认的意思。你拒绝人起来既清高又骄傲,还不留余地,我当时就想,如果把米粒从你身边夺走你会是什么反应。” “想报复我?然后因为听见了那段过去而改变了决定?” 他垂眸,“老二没说过你曾来找过我,更不曾说过你从美国辗转到英国。” 我蹙了蹙眉,脑中并没因他所言而念怀过去,反而在想刚才他说醒过来后的事。直接疑问出口:“你说你醒来后脑中有残存的车祸片段?还有被告知你母亲的死?” “知道你想问什么,听过你的复述后我也发现到了与脑中的事有偏差,我对你曾去过英国见面一事毫无印象。那天回去我就找了老二,从他口中逼问才得知原来我的那次苏醒是在你来过的一年后了,而我对中间那段记忆是空白的。” 我心底某处生出一抹钝痛,这是否意味着他的痛苦整整延续了一年多?自英国回来后,我便尽可能地将过去淡忘,从未去想他今后会如何,他又会如何过日子,直到这刻才发觉可能在我孤寂无依的时候,他置身于水生火热之中。 周亮说他这是周家的遗传病,并非失忆症,错乱了的记忆模块他是如何重组起来的?哪怕仍有偏差,可他基本已经恢复成为了周瑜。 这话听着很拗口,我将在英国所见的那个人定义为只长了他皮相的人。一个人连最亲与最爱的人都排斥记起,每天单一地等着朝起日落,不正像周亮所言的垂垂等死吗? 嘴里涌出一片苦涩,其实,他能“醒”,我不该偷笑吗?一直执念了想要等着周公瑾回来,但我却从没细思过背后为什么回来的人是周瑜而不是周公瑾,单纯只是失忆这么简单? 人真的很矛盾,当初我离开是因为没法眼睁睁看着他滚地痛不欲生的样子,等待是因为心中仍有期待,而当他真的出现时却又执念了要当初那个爱我至深的周公瑾。事实是,周瑜能够回来便是老天对我的恩赐了。 突然他向我伸来手,并问:“你哭什么?” 看见他指尖的泪珠才发现自己居然无意识中流了眼泪,立即抬手抹去,慌乱而道:“没什么。”周瑜重新逼近,我半退了一步就肩背抵靠在墙上了,他俯下来轻吻过我的脸庞便又来吻我的唇,这一次他很耐心,唇覆上来后轻轻地、试探着靠近。 我闭上了眼,承认自己此刻的心不如刚才那般平静了,尤其是他那双黑深的眸近在咫尺却牢牢锁定我的时候。我看见里面有很小的自己的倒映。 但在我闭上眼后的一瞬,就觉他的力道陡然加重,舌尖试图撬开我的唇齿…… 腰间也被他的掌控住,且越收越紧,我几乎被他完全拘在了怀中。随着他呼吸的急促,满满气息萦绕了我,本该这时心防已被他层层突破,可忽然脑中闪过一道光。 我仍然推开了他,两个人都因刚才的亲腻而喘着气,他瞪着我的眼神中多了控诉:“你明明对我有感觉的,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 此时我脑中混乱,看他的眼神连自己都没想好是什么,却听他又道:“你在怕我?” 心头一颤,有种落空了的感觉,我转身跑进卧室将门反锁住。 刚才脑中有个画面一闪而过,是那日周瑜噙着冷笑对我宣告巴山夜雨已经被他夺走,而他要与我抢米粒抚养权的那一幕。与其说是对他心生惧意,准确地说是心生了防备。 我可以感谢老天爷将完整的他带回到我身边,也可以接受他仍然没有记起关于我的一切,但是我不能承受他在对我摊牌之后,用感情来对我施以报复。 婚姻,已将我跟他又一次绑在了一起,但是感情,在当下我没法毫无芥蒂地交托出去。 这个世上只有周公瑾才能让我信任,在他还不是周公瑾的时候,我做不到。 因为,我和他之间确确实实隔着他母亲的命。 222.书城的劫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曾是个孝子,所以他会在家人与我们婚姻中两难,无法兼顾。固然我们当初离婚不是因为他母亲,可却与周妈妈有着脱不了的关系。 当他在我离开英国的一年后正式苏醒时,他母亲离世的讯息一定是比我更早传达到他耳中。他先一步接受了家人以及家人离世的痛,再来才是获知关于我的信息。而周亮有心隐瞒,告诉他的也是零碎的东西,并非完整事实。甚至是到了我们在机场“偶遇”,他那时其实对我是有成见的,所以才会因为米粒的意外而对我斥责。 哪怕刚才的剖析里,他已经表述了前后因果,我仍然对他有着戒备。 “贾如,”门外传来他郁闷的声音,“好不容易撬开了石头缝,你又缩回去了,到底要躲我到几时?你明明一直在等我的。” 我强自冷静了道:“谁说我在等你的?”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四句诗的涵义这么明摆着了,欺负我没文化啊。” “你确实没文化。”对他直接定义,不等他反驳又道:“那首诗是李商隐写给温庭筠的,诉的是友谊之情,我与你有何友谊可谈?不过是借用了巴山夜雨四字觉得有意境而已,你想得未免也太多了。” 他在门外气急败坏,连说三声:“好,好,好,我没文化,就你有文化,你就去与你的那位话衷肠吧。”紧随着便听见腾腾腾的脚步声而离,然后是一声砰响。 我怔了怔,那门声不似旁屋传来的,解了锁拉开门走出去,发现门边的男鞋已经不见了。 这是暴走出门了?不就是说他没文化嘛。 心说既然走了,那便是不会再回来了,我走过去顺手就把门给反锁了。可等我随意吃了点东西进房后,却接到周瑜的来电,开口便是质问:“你怎么把门给反锁了?” 我顿了一下,反问回去:“你不是离家出走了?” “谁说我离家出走了?我就是肚子饿出去买吃的,回来门都开不了了。贾如,你说你是不是存心故意的?” 对他的叫嚣我的回应是直接挂断电话,空间安静了有近十秒,才听到外边大门被砰砰拍响,而且他还扯了嗓子在喊我名字。未免扰民,我只得走过去开门,不意外的外面那人一脸恼怒地瞪着我,手上还拎了锦记的外卖袋子。 我没去管他,直接扭头就走,可走出两步垂在身侧的右手便被他从后拽住,顿步下来回眸,以为他要就之前的话题再继续说什么,却没料他问了句:“吃了没?我买了锦记的馄饨,鲜虾馅的。”目光不由垂落,锦记的鲜虾馅馄饨很是出名,价格贵不说,主要是难买到。 “我已经吃了。”挣了挣,没挣脱开他的手。 只见他朝厨房飘了眼问:“你吃什么了?冰箱里好像没什么可做的了。买得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一起再吃点吧。”不由分说拉了我往桌边走。 这情形难道是借着出去买吃的消气去了?也没必要跟他真动真格地吵架,更何况那个点也不值得我和他吵,所以当他把餐盒打开闻见那香味时我自动坐下了。 周瑜俨然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跟我讲起了书城这几天的事:“最近书城人流量很多,人手有点顾及不上,看来是得再招人了。但是该打点的关系却不能短,今晚请了几个人一块吃饭,饭桌上尽都喝酒了,回来肚子却还是空的。” 我的筷子顿了顿,忍不住问:“怎么想到做生意的?” 周瑜吞了一颗饺子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后才回应:“我家里都是做生意的啊,老大在美国开公司你不是知道的吗?” 看他神态自然,一脸想当然,心中暗想怕是周亮或者周家人如是跟他说的吧。他已然忘了自己是周家的异类,唯一没有从商而是只当一名小民警的人。 我没挑破,只道:“既然选择做生意便就会有应酬,你该去适应。” “知道,以后我得常备食材在冰箱里,免得晚上还要跑出去买。” 他是真的饿了,基本上大半的馄饨都进了他肚了,我就吃了三五只。在我放下筷子时,他问我这就算吃完了,又扫了眼我上下,丢来一句:“瘦成这样了还减什么肥呢。” 心说之前他也这么说过一次。 在周瑜进去浴室洗澡时我收拾了就回房了,略一迟疑,还是将门给反锁上。之后有听见他从浴室出来经过房门的脚步声,并没停驻地直接越了过去。 周六我还是打算去事务所,出门时周瑜赶着一起下了楼。本该在楼下就分道扬镳,他却拦在前面道:“我送你过去。”耸耸肩,没有拒绝。 但在去事务所的路上他突然问:“你不开车是因为之前我出车祸吗?” 我的手本自然放在腿上的,闻言不禁手指弯曲,静了一瞬后否认:“不是。” 余光中见他摇了摇头,却是没了下文。然后我那心就像是被绳子掉在那,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很是难受。因为嘴上可以不承认,心里头却清晰明白,我对车有着恐惧。 犹记得那之后的某次,我坐在自己小车的驾驶位上全身颤抖,连车子都启动不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连汽车都不敢坐的,知道那是心理阴影造成的,没去找心理医生,最终还是自己慢慢克服了。说来也怪,我这个不是切身而受的人对开车有了畏惧,他一个身受车祸其害的人不但没有任何心理阴影,还跑过来问我为什么不开车。 抵达事务所时我便要下车,忽然被他拉住了手,黑眸相对间他道:“贾如,以后每天我都送你上班吧,下班如果我有时间就过来接你。” 想说不用,但话到嘴边还是缩了回去,最后丢了三字给他:“再说吧。” 不是没有预兆,但我没太过留意。原本周瑜当真履行承诺每天早上送我上班,再傍晚时来接我一起下班,可有一天他提前打电话过来说有事,让我自己打车回去,而那天他回来的很晚,我只当是又去应酬了。 隔了两天,棠晋突然从京城回来,我还后知后觉地没意识到,只当他那边案子处理完了。也是这些天事务所有几名律师过来应聘,我留了三个,正与三人磨合中。 是又过了两天棠晋才提醒我的,他问我这两天有关注网络吗?我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有什么事,连忙点开网页论坛,几乎满篇都是“巴山书城”几个字。 我随意点开几个帖子,内容大同小异,说巴山书城属于违反市场走向,会对孩子造成极大的不良影响。 心神微凝,这样的帖子怕是同行做的吧。 但目光被某一行字吸引:巴山书城的情景亲子教育根本就是圈钱骗人勾当! 我立即点进去,帖子全篇言辞批判空中楼阁模式是非专业,从安全系数到工作人员都没有经过教育机构的审核,而且单次或者会员卡都走高消费模式,纯为圈钱而为。 这片帖子刚发了才一个多小时,底下却已经有四五十条回复了,好多疑似曾是空中楼阁的会员。而最引我注目的是一条很长的回复,当事人很详细地描述了当天的整个体验过程,关键是她的孩子在楼阁内受伤了,力证楼主所言的书城在安全模式上的不正规。但具体是怎样的受伤并没有写明,直觉这可能是个隐患。 让我困惑的是周瑜手底下不是有一帮“智囊团”吗,网络舆论如此造势了,怎么会没有一点行动的?再去细看其余的帖子比对,发现发布时间都在三小时以内。 难怪这些天他都没时间来接我下班,又回去很晚,怕是被这些事给绊住了吧。 但我抬起头看到棠晋时忽然意识到不对,细思过后慢慢眯起了眼,棠晋回来怕不是偶然。如果事情已经到了需要棠晋的地步,那么势必书城面临的情况不单单是网络舆论压力了。 我问棠晋:“书城目前是什么情况?” 棠晋给我的话是:“与其听我说,不如你自己去看吧。” 我来到商场时心情难免惴惴,因为原本商场外大屏上的书城广告已经没有了,而商场内部的相关书城的宣传海报也都不见了。单纯网络舆论,商场不至于去做这些,显然是有更严重的事发生。等我上到十楼走出电梯时不由怔住,原本顾客纷涌的书城此时居然静无一人,而且用带子隔拦了起来,且挂了个牌子——暂停营业。 223.我会全力以赴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隐约有人声从里面传来,我弯腰钻过绳带循声而去。声音是从办公室传来的,似乎有人正在争吵,我刚要推门,就听见身后在喊:“不好意思这位女士,我们书城暂停营业。” 回转过身,对方立即认出是我来:“如姐?” 这人叫小杜,是周瑜的助手之一,看着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我问他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他立即苦了脸道:“咱们书城出事了,前几天楼上有两个孩子的家长在里头打起来了,其中一位头还撞破了,现在来找老板算账呢。” 我蹙了蹙眉,“起因是什么呢?” “两位家长争着要在同一时长里上课,我们的老师并不知道外边情况,按人数清点够就开始上课了。可其中一人是插队,于是家长就先起口角,再情势没法控制变成动手。” 心头沉了沉,我又问:“工作人员没有适时调解吗?” 小杜回道:“生意太忙了,咱们人手不够,当时家长起口角时刚好临时去底下帮忙了,等到后来才知道出了事。” 如此听来,那确实是书城的责任。之前就听周瑜说生意太好缺人手,现在果真因为人手不够而出了事。我伸手将办公室的门半推开了些,只见里面人影耸立将周瑜遮挡住了,应该是伤者的家属在那拍着桌子怒吼,要老板给说法。 我没走进去,因为这时候不适合我介入,找了一处偏角坐下。 仰头而看那空中楼阁,蓦然间有种空落的感觉。原本周瑜在前引我入局,让我为这书城殚精竭虑地筹划,却最终不但无功而返还将我剔除在外,此时书城出了事我该拍手称好落井下石才对,但如今出事的根源是这楼阁,当初正是我提的点子,如今却成为了书城最大的垢病,心中难免起波澜,甚至难过。 听见那边动静忽然变大,我微微探出了身,刚好看见周瑜从里面走出来。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目送着骂骂咧咧离开的顾客下电梯,神态自若,似乎并没被眼下的困局而影响。 等顾客离开后他转过身正要往办公室而走,忽然若有所觉地朝这边看来,两人目光在空中相对了一瞬,他便朝我走来。 “你怎么过来了?” 我移开了看他的视线,淡了声道:“刚好路过就上来看看。” 他却抿唇而笑着摇头,“怕是听说了我这边的事,上来检查是真是假吧。怎么,看见我落魄了不觉得心里痛快吗?” 我蹙起眉,“干嘛阴阳怪气地说话?” 周瑜:“之前设局骗你签下合同,实际你与此处毫无关系,你难道心里不恼恨我?” 我直接站起了身,眸光清冷了看他,“不用一再提醒我当初有多蠢上了你的当,我就算不是以德报怨的人,至少也不会落井下石。倒是你如此紧张地要我撇清关系,是怕外面曝出空中楼阁的概念出自我,而我因此被牵连吗?” 果然见那眼神里有光闪过,却还别扭地说:“谁告诉你的?你未免想太多了。还有,谁说空中楼阁是你的主意,这分明是老二的设计。” 我扭头就走,直到我走进电梯他也没有追上来。门阖上时,看见他站在原处默看着我,直到门关闭了我的眉宇才蹙起。回程的路上我一次次想不要去管这事,可脑子里却总绕不过弯地去想,最后我不禁叹气,有些东西真的无法控制,比如思维和情绪。 回到事务所后我便直接挑明了问棠晋,是否伤者那边已经提出诉讼控告书城主办方,果然见他点头。我就知道,不然棠晋为何急匆匆地赶回来,一定是对方把这事要闹上法庭,杨静把他给叫回来了。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了拳头而道:“我要接管这个案子。” 棠晋挑眉:“你确定?” 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是的,我确定。” 棠晋不置可否地看着我半响,才问了句:“你可知对方请的律师是谁?” 我怔了怔,有些不明白他如此问的意思:“是谁?” 棠晋轻吐了两字:“肖东。” 心头一震,对方请的是肖东?怎么可能?肖东身为检察官,早就不亲自接案子了,基本上他都是过目了案件再分派给院内的同事,如今他竟以律师身份接下此案? “所以你想好了,如果你当真要接管这个案子,就要做好与他对垒的心理准备。” 听着棠晋如是说,我心情很繁复,理智告诉我假如当真在法庭上对上肖东,别说离开律坛多年的我,就是四年前的我也无胜算;可心里有个线头一直往外冒,怂恿着我迈出这一步。 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我开口:“知道了,我会全力以赴。” 棠晋看我的眼神里渐渐露出欣赏,他嘴角弯起了笑赞:“我果真没看错人。” 回以苦笑,他对我的期望未免早了些,肖东可是与他一个级别的,以前或许还能秉持对肖东的了解能窥探一二心思,现如今,我不敢再说对这人了解。 事后有那么一瞬后悔,因为眼下并不是我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唯有棠晋对上肖东才有胜诉的几率增大。万一我输了官司,导致的便是整个书城的瘫痪,甚至是被迫停止经营,这个代价可谓是极大了。不过这件事还得周瑜做决定。 晚上过了饭点没见周瑜回来并不奇怪,可等我给米粒洗完澡出来却见他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了,微感讶异,他比想象中的回来的早。 让米粒先去房间玩一会后,我便走了过去,看见他闭着眼手正在捏眉心,似乎满脸倦容。 听见我脚步声他睁开了眼看过来,见我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时他挑了挑眉,“有事要和我谈?”跟他不想拐弯抹角,直截了当而道:“我跟棠晋要求了接管书城的这起案件。” “你要当我的辩护律师?” 他虽如此反问着,但我从他脸上看不见半分讶异,怕是棠晋已经知会过他了。 “不是当你的辩护律师,是为书城打这场官司。”我淡淡地纠正他的措辞。 他听后嗤笑了声道:“有什么区别?书城本就是我的。不过我不接受,我找的是棠晋,他居然随随便便派个刚招入行的小律师来敷衍我。” 我那无名之火蓦然被点燃了,到他口中我成一个“小律师”了?而且他那是什么口吻? 磨了磨牙,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抱歉,你找的虽然是棠晋,但棠晋是以我们维棠事务所的名义来接此案,至于会安排谁来接手全由棠晋决定。所以很抱歉,可能今后有一段时间你要应付我这小律师了。” 他歪靠在沙发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生气了?我说得是实话,你离开律法这行几年了?说好听了你是一个开家饮品店数年的小老板,说不中听的你就是一带孩子的家庭主妇,现在说要来帮我打这通官司,拿什么说服我聘用你呢?听说对方找的可是法院那检察官肖东呢。贾如,你要知道,我虽然找了棠晋,但不代表一定就得请你们事务所,我可以另找别家的。” 话很不中听,一般人听完后绝对暴跳如雷,我却默默地听着不发表意见,等他说完后也不急着回应,空气静宁了片刻后才道:“别的我凭借不了,能凭靠的只有对书城运作的了解。此案起因出自空中楼阁,你就算另找律师或者是找棠晋,也没有人会比我更懂这里头的内涵。到了法庭上,赢下这场官司固然重要,更重要的不该是扭转人们对此理念的偏激吗?” 周瑜没说话,但是眸光里却有了深沉的思虑,他在思考我的话。 我也不再去游说,谈判之道在于懂得点到即止,该给他讲的道理已经都讲了,假如他坚持不用我而改找别的律师,那也是他的选择。毕竟这不是强买强卖的生意,是双方自愿行为。 起身进房去安排米粒睡觉,却走进门发现那小子玩累了倒在地板上已经睡着了。不由心头绵软,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 有意在房间逗留了片刻才走出门,但等我走至沙发处时不由侧目,居然这么一会功夫,大的也歪倒在那睡着了。走近了仔细看他,发现眼帘下有着黑影,就连嘴唇也微干脱了皮。 其实他的淡定从容只是面具吧,实际上他为这事已经心力憔悴。 有想去卧室拿条毯子给他盖,但想了想还是走进房躺下了。翌日清晨醒来,听见门外一片寂静,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快速梳洗后便出了门,下意识往沙发边看去,那处是空的。 顿停一瞬便见洗手间的门从里面拉开,周瑜走了出来,朝我飘来一眼质问:“昨晚后来怎么不叫醒我?”我反问回去:“叫醒你做什么?” 他道:“你不是要应聘当我律师吗?当然是要听我的决定了。” 我失笑,他当我找工作呢……“周瑜,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我那是叫应聘吗?” 却听他嗅了嗅鼻子道:“你跟棠晋争着要来帮我打官司,性质上不就如同应聘?算了,不跟你计较这些,昨晚我后来想过了,既然你说得如此义正言辞,就姑且让你尝试一次吧,反正要是输了还有二审呢,到时再找棠晋。” “……”我为嘛有种想上去踹他一脚的冲动,官司还没打就已经断定了我会输?磨了磨牙,直接推门进了米粒的房间。 224.舆论的力量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叫醒了米粒,刚要帮他穿衣服,就听他咕哝着问:“妈妈,爸爸去哪了?” “在外面。”我边穿边回。 他又问:“为什么昨晚爸爸没进来和我一起睡啊?” 我的手上顿了顿,米粒居然还知道?想了下,回道:“他昨晚工作太晚了,怕进来睡觉吵醒了你。”米粒睁着睡眼惺忪的眼,被我抱起时就来搂我脖子,心里却还惦记着:“那爸爸现在醒了吗?”我轻应了声,听他要求:“那我要爸爸给我倒刷牙水。” 可当米粒出了房间再提要求时,却被周瑜给一口拒绝,自称是感冒了,且还离开米粒一段距离。我轻蹙眉,心里头有微漾的情绪划过。 后面果真听见周瑜连连打喷嚏,甚至他扬高声问我家中有没有一次性口罩。我给他找来一个,看他立即就要戴不禁问:“你戴了口罩怎么吃早饭?” 但见他摇了摇头,“不吃了,没胃口。” 过了一会他从室内整装出来,一身工整的西装配上一个粉色的口罩显得有点滑稽,但有人捧场,比如米粒看见后也向我要求:“妈妈,我也要戴口罩。” “先把鸡蛋吃了。” 安抚了米粒后抬头,看见他走至门处边穿鞋边道:“今天我就不送你们了,免得传染了你们,回头你送完米粒直接打车来我办公室。” 俨然已经把我使唤起来的口吻……我的反应是,不理会。 不过把米粒送到学校后走至路口,还是打车往商场去。早晨的十楼一片静谧,连灯都是暗的,不至于昏黑,却给人一种萧条的感觉。来到办公室门边,里头隐约有语声传出,侧耳听了听,是他的嗓音,可只这么一会怎么就沙哑了? 推门而入,见他正在与人打电话,看见我进门目光定了定后便垂落了,与手机里说了句:“就先这样,你给我盯紧了,有什么事立即向我汇报。” 放下手机后他指了指空椅子,“坐吧。” 我飘过他桌面的药,默声而坐。似乎他也察觉到我的视线了,笑了笑道:“怕传染给米粒,过来的路上去药店了一趟。” 之后我与他就这次事件做了详细的讨论,先便是重述事情起因至结果,我边做记录边询问,务求了解整个事件中属于书城的责任有多少,顾客的责任又有多少。 周瑜说,管理有失他承认,但是顾客之间产生矛盾引起的意外,这个责他不背。 我敲了敲桌面而道:“事情的起因主要是因为书城的工作人员没有管理得当,从而导致了顾客之间的纠纷,这是对方律师会咬住不放的一个点,也是对我们最不利的。除非你能拿出证据证明工作人员并没有疏于调度,纯粹是顾客之间的纷争,即便如此,你还理亏在场所安全问题上,何以顾客之间的纠纷会导致撞破头?” 周瑜冷笑:“男人与女人打架,一巴掌甩过去就把人挥出了门,头磕在楼梯上能不破吗?” 蹙了下眉,刚听他细说时就得知原来打架的是一男一女,即便我没在现场,但对那打人的男人也很是反感。不过这并非关键,提出了思考方向后我有一点觉得疑惑:“网络上的那些帖子,你为何没有让人处理?” 周瑜此时正端了杯子喝水,听闻我的疑问,手腕在半空中一凝。微垂的眸没有抬起来看我,却觉那嘴角像是弯起了浅浅的弧度,顿过片刻听见他道:“谁说没处理了?你见到的那些已经是处理过的了。” 我怔了下,意思是他经过了筛选,但是,“为什么不把那些帖子都删除,或者直接将网站黑掉呢?”他闻言嗤笑出声:“贾如,你是个律法人士,建议我做这些违法行为?” 眼角抽了抽,开口冷静:“难道还怕我举报你不成?” “那可不一定哦,女人的报复心很强的。”他说着自己也乐了,“算了,不逗你了,网络舆论那块一直在让人盯着呢,我要删的是一些针尖在刺的帖子,至于那种千篇一律的留着好了,网络这东西就是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道理,对方购买水军意图用舆论势头压制巴山,假如我这时候将所有的帖子都黑了,只会造成更大的舆论且波及到现实里,会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是巴山在掩盖事实真相。” 话点到此处他咳了两声,似乎嗓子干了又去端杯子喝水。 其实后面他不说我也明白了,相反的如果单单只是剔除掉那些有实质危害性的帖子,而把一大片雷同的帖子留着,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水军在操作。而人通常会反向思维地去想,是不是有人故意栽赃巴山书城。 不得不说,周瑜的脑子很活,想出来的主意也很绝。 那这一块也不用我去操心了,我在本子上记录了一笔后头也没抬地又问:“场间监控可有拍到当时的情景,你有没有看过觉得异状的?” 等了一会没听见他作声,抬起头,“你怎么了?” 他的神情看着似乎有些不对,眉宇紧蹙在一起,双手捧着杯子不放。我看那杯中已然没了开水,忽略刚才他的埋汰,轻问了句:“要不要我帮你倒杯水?” “好啊。”他把杯子往桌边推了推。 我起身走过去拿了杯子环看四周,在角落里找到饮水机,过去给他倒上满满一杯的温开水后放到他面前。刚要回身坐回原来位置,却觉手上一紧,垂落视线,他的掌拉住了我,而他低垂着脑袋也看不见神色,正想开口询问却听他嗡着声说:“贾如,我好难受。”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竟觉他此时的语气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伸了另一只手探他额头,果然感觉微烫,刚才就觉他有些不对劲,感冒了老捧着杯子喝茶正常,但如果捧着杯子的手在轻颤就不正常了。此时他抓着我的掌也一片凉意,症状显然是烧了。这人体质怎么如此差的,不就是睡了一晚沙嘛,我在心里嘀咕。 “今天就先讨论到这里吧,你还是躺下了睡一觉的好。” “你扶我去沙。”听他沙哑着嗓如此命令,我也没怼回去,弯下腰把人从椅子里扶了起来,结果他得寸进尺地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我身上。 总算办公桌到沙也就几步路,把人丢进沙里时突听他低语了句:“我怀疑这是嫁祸。” 心中一紧,顾不上此时他还病着,俯下身去追问:“你说什么?” 只见他半眯着眼躺沙里看我,口中缓缓道:“很不巧的,楼阁内部摄像头坏了,而楼道上的监控只拍到顾客扭打的画面。” 我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书城才开业多久设备就坏了?记得当初设备这块是周瑜在盯的,摄像头装置都是进的高清品质。如果当真是这样,怕是真有可能如他所言的嫁祸。 可是,证据呢? 我也问他:“你有没有摄像头被人为损坏的证据?” 他没好气地怼回我:“我又不是警察,哪里来的证据啊。” 听他这话我不由怔忡,看他的眸光变得复杂。 这个人不知道自己曾经当过警察,而那时的他,是有多帅气。 我微一晃神,突觉唇上温软划过,反应过来时那个“罪魁祸”已经又躺回沙里,还闭着眼。俨然一副刚才什么事都没生过的样子,我定视了他几秒,最终面无表情地直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来到商场楼下,本该回去事务所跟棠晋讨论案子的,但经过一家粥店时还是忍不住驻足。 略一迟疑还是走了进去,既然关心又何必强拗着呢,我早已过了矫情的年龄。 等待期间我将案子在脑中整理了下,决定要将法律条款再细读一遍,目前我能走的方向有两条:一是周瑜刚刚给的猜测,如果这真的是场阴谋,那么就必须要找到历证阴谋的证据,从而整个推翻对方的立场,也将扭转局势;二是就目前的情况,尽可能地规避责任。 前者我认为这世上没有毫无漏洞的阴谋,就像之前我饮品店的周兵案例,最终还是被找到了破绽。后者似乎我有钻法律漏洞之嫌,但责任这东西很难说准,看站在一个什么立点。 225.探访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回到楼上已经是半小时后,把粥拎进办公室时看了看沙里的人,他似乎睡得很沉了。没有叫他,粥的外卖盒是特殊材料能够保温的,所以也不怕会变冷。 我放下了粥便去了外面,找了一张桌子落座后就用手机视频连线了棠晋。 把所得讯息与棠晋分享后,两人展开了讨论。棠晋的视角总是很敏锐,他提出两点:摄像头的损坏一定有痕迹可循,不妨从内部人员入手;责任的规避要选对点,尽可能地要往动手打架的两人身上靠拢。 可以说是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是我对责任规避这块感到有疑惑。 听棠晋说完不禁沉默,迟疑着问:“这样好吗?” 棠晋笑了笑道:“贾如,站到了法庭上,不要问好与不好,只问能不能赢。” “可是,那位受伤的母亲已经是弱势群体,再把她推上矛盾尖端会不会……” 棠晋打断我:“一个敢跟男人叫嚣对打的女人,怎么就是弱势群体了?你现在要再审视这个案子的细节,注意,他们的纷争不是因为孩子受伤或是什么,而是单纯因为排课先后顺序。这意味着双方家长都不是一个愿意退让的人。” 被棠晋这么一提我瞬间恍然,确实我一直在想如何规避责任,而没有去细想人性这个问题。从人性的角度来看,但凡其中一位家长愿意退让一步,那么今天这个事都不会生。 正是人性中不肯吃亏,爱占便宜,才会导致了这起意外生。 我想了下道:“我打算拜会一下这位受害者。” 棠晋却反对:“最好不要。如果是一个阴谋,你的拜访不会有任何作用;如果那是一个负能量极重的人,那你过去也只会讨不了好,甚至对方会有过激行为。” “我心中有数。” 我没放弃自己的想法,不过会听棠晋的提醒而谨慎一些。 看时间已至中午就与棠晋中断了视频通话,起身进去办公室,一走近我就察觉不对劲,周瑜的呼吸比之前还要沉重了,而且脸色惨白,眉宇紧蹙在一起似乎很痛苦,人的神智又不清。一探额头滚烫,明显这是温度上升了,我立即去推醒他。 周瑜迷蒙着睁眼,眸色也是一片浑浊,我靠近了对他道:“现在送你去医院好吗?” 他嘴唇蠕动了下没听清说了什么,看着情况不对,我索性把他从沙里拉起来,扶着他起身时似乎他的腿脚很无力,不过还有一点清醒的意识在。不然我可背不动他,只能叫人来帮忙了。等扶到了楼下就直接用手机喊了车,幸而此处商业区离医院也不远,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我拜托那司机帮忙把人从车上送到了医院大楼内,只等了两个号就轮到我们。 医生一量体温,竟高达4o.2度,立即开了单子让去抽血做检查。单子上血红蛋白偏高很多,医生判断是细菌性病毒感染,开了三天的点滴。 我主动要求开一个病房,因为看周瑜的精神状态很不好,怕会坐不住。 一番折腾终于把人在病房里安顿好,明显周瑜的状态不佳,几乎沾床就又昏睡过去了。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让她过去接米粒放学并且接回她那边,周瑜这样子怕是晚上还有折腾,也不适合跟米粒接触,所以尽可能地隔离了。 安排妥当后我在床边坐下,目光浅浅落在那张沉睡的脸上。脑中打着问号,是最近被书城的事给烦心所致吗?不然怎么普通的感冒会如此来势汹汹? 刚才把他从书城带来医院时忘了之前买的粥了,看来还得重新下去再买。等第一瓶点滴挂完后喊来护士,让其帮忙照应一下。 电梯下楼,门开时有个男的不顾乘客先后抢着进来了,还撞了我一下也没打招呼。我蹙眉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地走出电梯,但走了两步想到什么立即回转过身又走进了电梯。 里面的乘客有人用讶异的目光看我,我也自当不知,安静地站在角落里。 电梯门开,我随着人流而出,缓步跟在刚才撞我的人身后。 若非撞那一下我可能不会去注意,这人正是昨天我在书城办公室外看到的情绪激愤拍桌子的男人。他身形既高大又魁梧,应该是受害人的家属。 当真是事有凑巧,我刚好想要受害人,恰逢周瑜重感来医院就撞上了。 看着那魁梧大汉拐进了一个病房,我假装经过,在门口时放慢了脚步往内而看。一目了然这是一个双人病房,男人站在里侧的床位上,而那床位上躺的女人正是这次事件的受害人。 我没冲动地立即走进去,棠晋的提醒是有道理的。哪怕不去看当天事故的视频,就以昨天这个魁梧大汉在周瑜那边的表现来看,我贸然走进去都有可能被轰出来。 下楼走了一趟,回来时一手提着粥一手提着水果篮。我先上楼把粥给周瑜病房送去,没想到进门就见他已经醒了,还在有气无力地打电话,一条手臂上挂着的点滴还没到底。 看见我进门视线立即定在我身上,挂断电话后他就问:“你上哪去了?” “底下去买点吃的。 他的目光落在果篮上,“需要弄这么大一个篮子来给我吗?” “不是给你的。”我放下了粥,水果篮还提在手上。 周瑜挑眉,“不是给我买的那是给谁?” “我有用处,你的点滴一会就完了,传头有按铃,等下你自己叫。我先出去办事。”话落便一脚踏出了病房,免得给他盘问的机会。 来到那个楼层,我心中盘算了一番。受害人姓名叫钱慧娟,她儿子叫陈俊,这些在办理会员卡时都有资料登记,而且既然对方提出了诉讼,自是简单资讯也会有。 走至病房门口时,现之前那男人不在了,有个男孩在床尾玩着玩具。我走进去,并没走向钱慧娟,而是走往靠门这边的床位。那是一位老太太,也没人在旁看护,就孤单一个人。 我上前便唤:“婆婆,我过来看您了。” 老太太一听是来看她的,连忙从床里探出身来,“你是?” “我是维棠事务所的律师,是专门过来慰问您的。” 余光中邻床的钱慧娟在听见我自称是律师后目光转了过来,我只当没留意,继续与老太太攀谈:“婆婆,这个果篮是我的一点点心意。今天我来是想跟你详细了解下你这起意外的过程,看是否能为你获取最大赔偿利益。” 老太太懵懂而问:“你是谁找来的律师啊?是我儿子小元吗?他们说我是没有走在斑马线上,而且是闯红灯导致的车祸,全责在于我,即便是断腿了也没法获得赔偿,甚至可能还要为那辆车赔钱,据说那是一辆很贵的车。为这事我儿子还把我给埋怨了一顿,连着几天都没来看我了。”说到末处,老太太面上露出了难过。 我刚才只是去护士台打听了下与钱慧娟同一个病房的老太是得的什么病,得知是右腿骨折,其它的护士也没与我多说,倒没想被我随便一套话老太太就主动讲出了事情经过来。 心里微一思量,有意话中带话了道:“婆婆,其实不是这样的。您与汽车比肯定是弱势群体,车子撞到您了又还把您给撞骨折了,当然对方要作赔偿了。除了相应的经济赔偿,还应作出精神赔偿,不然您饱受惊吓又受这痛苦该怎么偿?” 婆婆一听不由激动了起来:“是真的吗?” 当我点头肯定时,身后传来询声:“这位律师,能不能麻烦请教你一两个问题?” 我回转过身,对上钱慧娟的视线,微笑而道:“当然。” 钱慧娟问:“刚听你说如果生意外,除了要求经济赔偿外还有精神赔偿,这是不是真的啊?”我假装略一沉吟后才答:“也不一定,具体要看是什么情况的。” 老太太闻言在旁边热心地劝:“大姑娘快跟人讲讲你那事呢,看是不是也有法子可想。” 钱慧娟被一怂恿,不疑有它地说道:“我之前跟人在一个书店里头为了孩子的事打了起来,被打破了头入院,我这情况能得到书店的精神赔偿吗?” 我蹙了蹙眉,“你是被书店的工作人员打破头的吗?” 她怔了怔摇头:“不是,是别人。但事情是在书店里面出的,头也是撞在了楼梯的扶栏上破的,这书店怎么样都该赔偿我吧。” “这个事得看主因是什么,冒昧问一句,你为什么不找那打破你头的人算账?” 钱慧娟的表情有一瞬凝住,随即讪讪地转开视线了说:“我当然都要找了,算了,这事没什么好提的。小俊,别只知道玩玩具了,给你爸打电话呢,让去买吃的怎么买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似乎她有了警惕心,不愿意再多谈这件事。 如此我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只能不动声色地再去与老太太搭话,但钱慧娟却再没来插话。心知此趟将无功而返,也不必再逗留,起身与婆婆告辞,没料刚走出门就看见那魁梧男人走过来,而他的身边是,肖东。 226.迟早变傻子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自法院一别,听棠晋说此案是肖东接手时,想过与他正式对垒的画面,却没料这么早就正面相对了。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我的眼神固然清冷,而那看过来的视线里也再没以往的温和,只剩一片淡漠,就像我们互相看见的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擦身而过时,魁梧男人看了我一眼,在我走出几步就听见病房内男人在问:“刚才那个是谁啊?”这时我自然不会庆幸自己睿智地假装是婆婆的律师,这伎俩到了肖东面前一眼就识破了,而且他一定也知道了我现在重操旧刀回律师行业了。 心头不免沉了沉,只怕会让他们更加警惕了吧,下次再找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回到楼上时,周瑜已经挂完了点滴,却见病房里多了许久不见的周亮。两兄弟本来在说着什么,看见我进门周瑜便来问我:“你刚才拎着果篮去哪了?医院有你认识的人在?” 我从兜中掏出了个录音笔丢在他身前,原本录音笔是用来记录我处理案件的进程,刚才既然要去找钱慧娟,我自然是要有备而去。 周瑜眸光闪了闪,拿起录音笔打开,里头便传出了钱慧娟的声音。 周亮往我这边看过来,眼中有惊疑,反观周瑜倒只是略蹙了蹙眉,脸上没什么太大的动容。其实录音很短,钱慧娟前后也就说了两分多钟的时间,很快录音便结束了。 周亮先忍不住提问:“贾如你从哪里弄来了这录音?她是那个在书城撞破头的女人吗?” 我没回应,周瑜先轻哼出声,“还用问?显然是的。”他抬眼看向我,“这个钱慧娟也在这家医院?”我轻应了声,这事瞒不住他也没想瞒,既然站在了同一阵线上,我是他的辩护律师,那相互之间就该建立一个信任度。 “你弄这个东西回来的意义何在?能证明什么?”周瑜口气不善地质问我。 微默了一瞬,我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可用性的证据,原本想套她话的,但显然她的警惕性很强。”他冷着脸道:“那就等于是做了次无用功,别告诉我你是直接挑明了身份去找她的,那你这律师当得真是十分的愚蠢。” 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话讲得如此不中听,看在他生病的份上也懒得和他置气,只道:“你听那录音笔里的对话也该听出我没这么愚蠢,她那是双人病房,我以旁边那张病床上婆婆的律师名义进去的,钱慧娟听见关于赔偿的事感兴趣主动来搭话的。” 周瑜听后神色微松了道:“算你还有点脑子,不然我真要质疑你的专业性了。” “不过,”我顿了顿,该告诉他的还是得告诉他:“在我出来的时候撞上钱慧娟的丈夫了,就是昨天来你办公室闹的那男人。” 他疑问出声:“撞见他怎么了?他应该没见过你啊。” 我垂眸,“他是不认识我,但跟在他身边的律师认识我。” “你碰上肖东了?”周瑜的语调微扬,语气却有些古怪,随即便听他冷笑出声:“那就是说你这趟去打探不但无功而返,还把自己给曝露了,而且给对方留了个警醒?” 我也不怕他挑刺,点头承认:“大概是如此。” “要不要给你的学长打个电话再试探试探,他有没有把你身份说出去呢?” 听出他明显是在讽刺我,摇了头回:“我觉得没必要。” “贾如。”他咬牙切齿念我名字。 周亮在旁干咳两声打断我们:“我说你俩能不能安静一会?事已如此吵也没用,有这力气吵架还不如想一想有什么解决之道。” “谁跟他吵架了?”“谁跟她吵架了?” 我跟周瑜异口同声,然后空间静默。 周亮看了我一眼,又再去看周瑜,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俩的默契倒可以。” 周瑜轻哼,我别转开视线,“其实也不算无功而返。这段录音告诉了我们一些讯息,比如钱慧娟在我问起为什么不找与她起纠纷的男人索要赔偿时,明显抗拒的态度和之后表现出来的警惕性,都代表了不寻常。一个在市场上卖肉食类食品的女人,她的心思不至于如此细腻,有很大可能是受过人提点了。” “这不过是你的猜测。”周瑜反驳我,“谁说市场上卖肉的女人就一定没心机呢?你莫将人看低了,实际自己才是那跳梁小丑。” 到这时我终于心里起了波澜,一个人的容忍是有限的,对于周瑜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与讽刺,我的忍耐到了极限。看着他不卑不亢而道:“我想我们需要矫正下关系,既然你已经任用我为你的律师,那么请你在说话和待事时能够给以最起码的尊重。如果单纯是为否定而否定,那么我真心觉得没必要合作下去,你大可以另请高人。” 话撂下我就转身而走,离了病房走出一大段路那心头的怒火还难以平息。却听身后有脚步声追来,我回眸看了眼,见是周亮。 站在电梯口,来来往往的病患与家属经过身旁,周亮问我:“老三的意思难道你听不懂?” 我颔后笑问回去:“恕我愚昧,听不太懂,能为我解惑吗?” 周亮朝我瞪眼,我笑了笑,云淡风轻地又问了句:“我跟周瑜又结婚了,这事你应该知道了吧?”从周亮一闪而逝的神色里,我已获悉了答案。 总算这次周瑜不再是瞒着家人跟我结婚了,不过也不一定,这是周亮,与他最亲近的兄弟,至于远在美国的周念和他父亲就有可能不知情了。 反观自己的心态,倒不像前次那般纠结在意了,说与不说其实都一样。 只听周亮没好气地道:“婚礼都塞给我筹备了,能不知道吗?” 我不禁愣住,“书城不是出事了吗,怎么婚礼还在筹划?” 周亮耸耸肩:“书城是书城的事,你俩的婚礼跟这有什么干系?这是老三的原话,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我自是不会当真去问周瑜,默了一瞬后把长期在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那年在英国时你极力阻止我再接近他,为什么现在不反对了?” “当时老三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现在他都恢复正常了我干嘛还要再当这恶人?不过,”周亮语锋一转,眉宇间多了难得的忧心,“你一定要觉老三体质不太好了吧,受那次创伤影响,又再之后被精神折磨,所以他的体质比以前弱了。既然你俩又在一块了,你还是尽量照应着点吧,别让他像这次一样。” 我本听得心情沉重,之前的疑惑也得到了正解。却没料周亮在那嘀咕了又道:“原本这小子脑袋就不怎么灵光了,再这么烧下去,迟早变傻子。” 不禁额头冒出黑线,这两兄弟还是那么爱互怼。 “我知道了。”应下周亮后我便要往电梯走,他睁大了眼惊异地看着我:“你还要走?” 我失笑了道:“答应你的是今后会对他注意了,可不是对他那阴阳怪调地挖苦人气消,这是两码事。反正你在,我到这会儿连口饭都还没吃呢,暂时不想看他那张脸。” 话落,走进电梯按下键,可门在关时被周亮伸脚卡住,他掰开门问:“难道你真听不出来老三其实是在担心你吗?”见我挑眉,他又说:“他一生病起来就喜欢粘着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没回来时就差逼着我去找了。” “他知道我去了哪?” 周亮用看白痴的眼光看我,“你不会以为他连那钱慧娟在这家医院都不知情吧?真当他是傻子呢。” “……” 就在这时,周亮身后传来质询:“诶,你到底用不用电梯的啊,这样挡在门口让人家怎么乘电梯?”等周亮讪讪地让开身,只见那后面已经有好几个病者家属在怒目而视了。 随着电梯门关上,我在想,到底还是低估了周瑜的智商,恐怕他在看到我拎着水果篮上来时就猜到我要做什么了吧。如此再想他那恶劣的态度,倒也没那么讨厌了。 医院附近走了一圈,走进了一家拉面馆,点单后坐下了等,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周瑜坚持要举办婚礼这事。从常理来说,书城出了事,他自身也兼顾不瑕,婚礼就算不取消也会延后。但如今周亮却说依旧在筹备中,回忆了下日程好像定的是9月16号,离了,不过两月。 吃着面时,有些食不知味,心头一片茫然,我竟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与这个人可以说是纠缠半辈子了,我见过他最放肆的一面,也见过他脆弱时,就是没法想象自己穿上婚纱会是什么样子。心底感触极多,已经经历了三段婚姻了,可至今我也不过是走了几遭民政局,却从没有过一次婚礼,连婚纱照都没拍过。 都说穿上白纱是每个女人一生中唯一一次公主梦,可我的梦在还没入夜前就已经醒了。 227.终有云开时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旁桌来了一对夫妇,妻子应该是医院的病患,丈夫带她出来吃拉面,因为妻子最喜欢吃的就是拉面店的刀削面,要在碗里加很多的番茄酱。丈夫问面馆要来了番茄汁,亲自给妻子的碗中添加,我看着那番茄汁越挤越多不由蹙眉,那样不会酸吗? 丈夫起身去再添买牛肉,妻子察觉到了我的目光看过来,嘴角露出微笑了对我道:“一会我先生要带我去拍婚纱照了,我们结婚时没钱办婚礼,他说想补办。” 我愣了愣,脱口而道:“恭喜你们。” 但听妻子说:“原本我不愿意的,是他坚持。” “为什么?” 妻子看了看那边丈夫的身影,轻声说:“我得了癌症晚期。” 闻言我心头一钝,立即道歉:“抱歉。”她微笑着摇头,“没关系,现在我被他说服了,不管还有多少日子,过一天是过,过一百天也是过,我愿意为他把最美好的留下来了。” 这时丈夫拿着两碟牛肉回来了,并没察觉妻子与我在对话,只温柔询问:“给你都倒进碗里好吗?”妻子摇了摇头:“不要,一碟给你,一碟给我。” 丈夫听了妻子的,将两碟牛肉分倒在两个碗中。 席间妻子突然想上洗手间,问了店家位置独自去了。我正好把面吃完了准备起身离开,可刚站起就听见那丈夫突然开口:“你别听我老婆胡说,她的病还能治,我要带她去拍婚纱照就是要让她看看自己有多美,这样她就不会放弃我了。” 我惊愕地看着他,原来刚才我与他妻子的对话他都有听进去。从吧台到这边不远的距离,但如果不是一直留意这边,定然不能听见我们对话的。 觉得要说些什么,可那一瞬我口拙了,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形,直到看见妻子从洗手间回来的身影时,我才匆匆留下一句:“你们会幸福的。” 走出拉面馆时鼻子有些酸涩,有被这对夫妇感动到,我看见了爱情。 反观自己与周瑜走的这段路,就像是在深海之中一样。我既畏惧水的深度,又迷恋水的味道,让我感到窒息却又忍不住靠近,想穿过夹层去最深的海底,又害怕那令人无法呼吸的心痛。想到这里,我知道,自己活在矛盾里。 所以会对周瑜提出举办婚礼有排斥,会害怕彷徨,因为那超出了我能掌控局势的范畴。 忽然很想见他,想问他坚持举办婚礼,当真是如他说的只为宣告米粒是他儿子? 原本还余怒未消,这会儿都抛之脑后了。 走进医院大楼等电梯,看着楼层还在高层心内有些烦躁,若不是周瑜在八楼,我可能就直接找安全通道爬楼梯了。心里想的是,乘着他这会儿“烧坏了脑子”的时机,会更容易挖出他嘴里的话。 但电梯门开时我便脚下一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从电梯里第一个走出来的便是钱慧娟的丈夫,我就站在门边,对方一眼就认出了我:“是你!” 我想绕开他不予理会,但手臂被粗鲁地拽住:“你别走,我有话要和你说。”不由我分说的拽了我要走。我自是不可能任由他带我走,被拖走了两步就沉喝出声:“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医院电梯口来往的人众目睽睽,听见我扬声而喝都看了过来。 男人环看四下眼神缩了缩,但仍张狂了喊:“大家都来看,这个女人就是要给黑心书城打官司的律师,我老婆被他们打破了头,今天这女人居然还想来套我老婆的话要害我们。” 有不知情的人窃窃私语:“什么黑心书城?” “就是那巴山书城呀!” 眉宇蹙了蹙,现在外面的舆论是一面倒地指责巴山。我并不惧此人魁梧蛮横,沉静质疑:“我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请你立即放开我,否则我报警了。”话落我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本是意在警告,没料对方一见我拿手机就目露凶光地挥掌而来,我往旁避让,却不防他的掌重拍在了我的肩膀上,剧痛袭来的同时立即半边肩膀发麻了。 我顿时怒了:“你敢动手?” “动手怎么了?黑心商人骗老百姓的血汗钱,你们把我老婆的头都打破了。” 他越说越激愤,一个重力将我往电梯门上撞了过去。脱手被甩出去的一瞬我做了心理准备承受这一击,但踉跄而摔时却被一道黑影抱住。 清冷的气息扑鼻而来,一抬头,对上冷沉的眸光,我心头颤了颤,是肖东! 几乎立即从他怀中退开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并没有半分异样,只转眸看向我身后,沉声而问:“发生什么事了?” 钱惠娟的丈夫蛮横而道:“这女人是那黑心商人的走狗,刚才还仗势欺人,我要教训她。” 倒打一耙说得便是这种人,跟一个完全不讲理的人多说一个字都多余。我想直接拨打110,可拿起手机却发现居然在通话中,而且连线的还是周瑜。怔愣一时,只听男人怒吼:“你还敢打电话叫人!”手机被拍落地面,且有掌风挥向我的脸,视线内肖东的脚有移动半步,但慢了半拍。 视线被遮挡,我的身前多了一个人,只看到这人的后脑勺,甚至短发略有凌乱,却莫名使我心安下来。无论何时,唯有周瑜,能令我心安。 只听一声惨叫,钱慧娟的丈夫被打倒在了地上,周瑜欺身上前将人双手反缚在背后,又用掌摁住了他的头。我凝着那背影眸光怔忡,这应该是周瑜为警时的格斗动作吧,即使他不当警察了,可有些行为却扎在了他骨子里。 钱慧娟的丈夫被压扣在地受视角限制,看不见背上的人是谁,怒吼着问:“是谁?” 周瑜冷笑,“是你爷爷我。” 怕是只见过一面,对方也记不住周瑜的嗓音,加上周瑜因为重感冒鼻音很重,所以钱慧娟丈夫并没认出来是谁。这边动静终于引来了医院的安保人员,揪在一起的两人被分开后,立即就听见男人叫嚣:“是你!” 周瑜把脖子一扬,“是我怎么了?” “你个黑心商人……” “够了!”肖东喝止了男人,“陈先生,此事到此为止。” 但周瑜却凉声开口:“到此为止?有这么简单吗?这里的人全都看见姓陈的殴打一个女人,很不好意思,我已经报警了。” 周瑜的话并非危言耸听,一分钟后就有警笛声响民警赶到了。 我作为当事人自然陈述了事情经过,也得知钱慧娟的丈夫叫陈大兴。他的情绪仍然很激愤,一直在吼叫,最终被民警给揪走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率先动手打人是事实,场上的数十双眼睛都是人证。 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电梯口就只剩了我们三人。 周瑜余怒未消,直接对肖东冷言:“大庭广众之下打女人,口口声声指骂我是黑心商人,原来肖检是这样教唆你当事人的,哦不,现在该称你为肖大律师才是。” 肖东面无表情而回:“我当事人是有自主意识的人,他的行为纯属个人意志,何来我教唆一说?周先生,请你还是多检讨下自己在书城上的管理不得当之处吧,不然像我当事人这样的受害者都会站出来严厉抵制的。” “纯属个人行为?这话你也说得出口?今天站在这的是贾如,你是不是想以这样的手段把她击倒了就不能与你对抗法庭了?肖东你休想!”周瑜一个箭步上前拽起肖东的衣领,“有什么就明刀明枪地冲我来,不要用卑劣手段去对付一个女人!” 我不禁动容,身为一名律师这时我该阻止周瑜的冲动,但我站在原处怔然看着那张愤怒的脸,他是真的对我很紧张吗? 相比周瑜的情绪激烈,肖东要显得沉着冷静许多,只是眸光中闪烁了冷意,似乎也怒了。 只见在下一瞬,肖东用力扯开了周瑜的手,并且把他推开了两步,从齿缝中一字一句了道:“放心,我肖东想赢官司,还无需用你说的这些手段。要赢,我自然会堂堂正正地赢。”他转眸向我,这话是对我说的,且继续了道:“还有,请你不要再贸然挑衅我的当事人,下一次,我难保证他会不会做出更冲动的行为来。” 到了这刻我也不可能再沉默,不过我很冷静,淡淡地回复过去:“肖律师,可能你有所误会了。我对你当事人没有半点挑衅的意思,若你指之前我去过钱慧娟病房一事,劝你回去再仔细调查清楚,我无意对此多作解释。而今天,陈大兴有两条行为不当,一是对我进行污蔑严词攻击,且赋予拳脚行动;二是他以不符言语污蔑了我的当事人。对此我将会列为呈堂证供,在法庭上对予追究法律责任。” 肖东眯起眼,没有再来驳斥我的话,看我的眼神变得很复杂。 我也不惧地迎向他视线,周瑜看了看他再来看我,忽然拉了我的手沉声道:“我们走。”但在我们走出几步时,肖东在后缓缓道:“贾如,我期待与你在法庭上的对阵。” 下意识地回过头,看见他清平的脸上,眸光熠熠,嘴角微弯了弧度。 我眼中一暗,这样的肖东我曾见过,是我刚随他入行那会,他在上法庭之前的状态。代表了胸有成竹与笃定,且对方激起了他的斗志。 有时候面对一个熟识的人,还不如面对毫无交集的人,因为前者会让你忌惮,而后者却让你无所畏惧。转过身时我挺了挺胸,默对自己说:终有云开时。 228.策略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以为周瑜拽着我要离开医院,没料他在外面绕了一圈又回到了住院大楼。再看他似乎已经平息了怒火,只是眼神间有一抹阴沉,而且这一路就是紧拽着我的手也不作声。 我问他:“怎么又回来这边了?” 他侧看了我一眼,“还知道要理睬我?不是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了吗?” 脚下顿了顿,爱记仇这点他倒是一如当初。 这时有位民警向我们走过来,我认出正是刚才来抓走陈大兴中的一个,他把一个U盘递给了周瑜后刚要张口,被周瑜先一步拦住了话:“多谢了。” 那民警点了下头,就从我们身旁越过了离开。 周瑜低头看了看手上,侧转过眸来问我:“知道这是什么吗?” “电梯这的监控视频?” 周瑜眼中露出懊恼:“你怎么这么快就猜到了?” 我耸耸肩,这还用猜吗?民警给他U盘能是什么,还是刚才过来处理纠纷的民警,除了跟那事件有关还能为别的什么事?不过我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说动刚才那位民警把监控视频拿过来的?” “警察的职责便是为民服务,我是受害人,提出要监控录像当然得给我了。” 是这样吗?我也不去拆他的台,显然情况并非如此。还有,“你怎么是受害人了?”他一听我问,便回道:“我怎么不是受害人?差点被殴打的是我老婆,我本身还生着病呢,接到你的来电不见你说话,只听见你这边的动静,把针拔了立即赶下来的。若不是我来得及时,你现在还能站在这?” 闻言我轻笑着问回去:“不是已经挂完点滴了嘛,你拔了哪的针呢?” 他脸色僵了下,强自辩解:“谁说挂完了?你自个走了后来不知道,老二见我高烧没退,又喊了医生来开了一剂,不信你摸摸,我是不是还烧着。” 我的手被他拽起了贴上额头,确实那处仍旧一片炙热。微蹙了下眉头,怎么水挂进去一点都没效果的呢?改而拽住他的手走进电梯,“你给我回病房去。” 一直到楼上,病房内空空如也,我问:“周亮怎么不在?” “老二身上长脚,我哪管得着他啊。喏,这个给你。”他把U盘塞给了我后,顿了顿道:“其实我是听了你的提醒,想着这视频可能作为证据。” 我点点头,把U盘塞进了裤兜里。垂落的眸里有微末的狐疑,当真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还是他自身的警我意识在关键时作出最直接的判断?他在听见我这边出事后,并不是冲动到毫无理智,知道要先报警。 这是一种直观的意识,一般人可能也会有,但大都是在临至当场后才会作出决定。就好像周瑜在对付陈大兴时擒拿动作极其熟练,这些东西都存在他的意识中。所以,问医院调取监控记录,是他曾经身为警时提取证据的惯有经验。 以为周瑜的高烧会一直持续不退,倒是在夜半时出了一身的汗后退烧了。他从汗热中醒来后就嚷着身上很难受,可病房虽然是单人病房,也没浴室的。只得用脸盆打了盆温水给他用毛巾擦拭一下,原本我是把绞好了的毛巾递给他的,可他有气无力地来反问我:“你觉得我现在这样子还能动吗?” 我飘了他一眼,虽然因为发高烧了一整天确实气虚,但也不至于不能动吧。但想想白天他赶来救我的事,也就不跟他计较了,直接低令:“把衣服脱了翻过身去。” 当他裸了上身趴在床上后,我的目光定了定,立即移转了展开毛巾铺在他背上,然后开始为他擦拭。可即使隔着一块毛巾,他背上疤痕的凹凸感依然很明显,且横跨了整个背,心绪控制不住波澜起伏。 “诶,你是要把我的背擦破皮吗?”当趴在那的人不满地提出抗议时,我才发现自己晃神了,连忙收了毛巾转身去盆里清洗再绞干,再回身时见他已经翻转过来,眼眸黑黝黝地正看着我,然后,我居然对着这具身体无从下手。 心下一恼,将毛巾往他脸上一丢,“你自己擦吧,我去买宵夜。” 走出病房时有听见周瑜在后的喊叫,但只当耳旁风掠过,来到过道里有风吹过,才将心头的烦闷吹散。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无烫意,实际上刚才我也并非害羞。年纪都一大把了,跟他连孩子都生了,哪还会对着他裸身就害羞呢。 至于落荒而逃是……策略,对,就是策略。 我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跟他的路还长着呢,该进时进,该退时则一定要退。 在外面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我才拎着宵夜走回病房,却见那人就光裸着身趴在那睡着了。被子也没盖好,只搭到他的腰际,房间有空调开着,这样最归是有些凉意的吧。 走上前去给他拉好了被子,又贴了下额头竟又觉一片滚烫。怎么退烧只这么一会功夫,刚还不是出汗擦拭了身子吗?看他虽然睡着了但眉宇紧蹙在一起,似乎极其不舒服,我迟疑了下转身去洗手间又打来一盆热水,开始继续为他擦拭身体。 不过,这次是全身。 没有那双黑幽的眼睛注视着,来做这件事要轻松得多。甚至隔着被子把他扒了个精光,我都能做到眉色不动,等忙完一阵后我看了看被丢在地上的衣物,直接全部捧起了丢在了水盆中。我给周亮打了个电话,让他拿些周瑜的衣服过来,他在电话里啧啧两声了问:“什么时候你这么奔放了?不过,可得悠着点,老三怕是经不住你折腾啊。” 我有摔电话的冲动,怎么着说得好似我要对周瑜霸王硬上弓? 事实上是——“放心,你家老三现在是只昏睡的瘟鸡,完全没有行事能力。让你拿衣服过来是因为他出了一身的汗,又高烧迭起,要不你也可以让他就这么光着躺床上。” 挂断电话后我坐进旁边的椅子里,顿觉全身骨头都散了似的。这一整天可谓颠簸,而且那被陈大兴打到的右肩在隐隐作痛,之前在洗手间有看过,一整片都乌青了,可见当时那一掌是有多重。我瞥了眼床沿,自主需求地趴了上去,何时睡着的我也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一个重心不稳往旁栽倒,哐当一声连椅子带人地翻倒在了地上。 当时我茫然错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床上的人似乎被这一动静给惊醒了,缓缓睁开眼来,看见我摔在地上时眼睛蓦然睁大,掀开被子就下地要来拉我。 但,突然空气变得安静。 我定住视线,他也定住了身体。 就在这时病房门从外被打开,周亮懊恼地嘀咕声从后传来:“大半夜的让人起来,怎么……”他一顿,“老三,你俩这是正进行时吗?” 周瑜一声低咒,一骨碌地钻进了被窝内并恼声而问:“是谁把我的衣服都脱掉了?” 我在爬起身的同时听见周亮戏谑的语声:“还能有谁?我可是刚刚到医院。” 于是,炙热的目光向我看来。 我拉了拉衣服,风轻云淡地道:“既然周亮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转过身,在那两兄弟的呆怔的视线里走向门,可还没迈出门就被周亮一个箭步拦住,“诶,你是让我来给老三送衣服的啊,哪有我大半夜的送来了你就撂担子不管了的道理?” 我回眸飘了眼那边床上的人,问周亮:“那儿生病的人是谁?” “这还用问,自然是老三啊。” “那他是你的谁?” “我排行老二,他排行三,当然是我弟了。” 我耸耸肩,“那不就得了,哥哥照应弟弟天经地义,后半夜就辛苦你了。” 说完我便绕过周亮走出了门,到楼下时手机在口袋里响,我一直等走出医院坐上停在外边的出租车后才接起,周瑜阴沉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你跑什么?” “我累了,要回去休息。”平静而对,不为他所动。 手机里传出微沉的呼吸声,隔了将近数秒的时间才听见他说:“贾如,你扒光了我的衣服被人撞见了转身就跑,这行为可谓恶劣,懂不懂什么叫负责啊?” 我一磨牙,轻吐两字:“不懂。”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总算后面他没再打电话来骚扰,而我回到家中冲了凉沾床即睡。朦胧中好像身边有动静,可是太困了,眼睛怎么都睁不开,任由意识继续沉浸梦中。 等悠悠醒转时天已经大亮,阳光调皮的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感觉腰上沉沉的,低眸一看,发现一条手臂横跨而过,正正揽在我的腰上。 乍一惊醒间便发觉沉重的呼吸在身后,缓缓回身,熟悉的一张脸近在咫尺。 229.最重要的是气场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长睫覆盖了那双幽亮的眼,眼帘下的黑影与还带着病容的脸色会令人觉得有一丝脆弱,脑中在问:他怎么回来了?而且,为什么睡在我的床上? 昨晚上我回来洗漱完毕后,想着反正屋子里也就我一个人,没必要再反锁门,哪知道就被他有了可乘之机,居然直接躺我床上来了? 虽然心中懊恼又埋汰着,但是手还是不自觉地伸向了他的额头,发现他温度已经褪下去了,指尖撩到他的浏海,软软的。 正要缩手,突然闭着眼的人开口说话了:“你就算再怎么撩拨我也没用,现在我可没力气对你干些啥。”我手上一僵,从他额头上慢慢缩回,瞪着这人缓缓睁开了眼,那里头一片清明,不见有困色,显然早已经醒了,至于呼吸沉重是因为鼻塞的原因。 “能不能把你的手臂挪开?” “不能,它是自觉爬上你腰的。昨晚上的事你到底怎么说?” 我把他的手臂给掀开了坐起身,“没说法。”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却听他在身后扬声问:“诶,昨儿要是老二没来,你会怎样啊?” 要是周亮没来……“我会帮你把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件再穿回去!”免得要说我对他意图不轨,还厚颜无耻地要求我对此事负责。 “切,你分明是害羞了。不过咱俩又不是初次坦诚相见,你怎么就……喂,你去哪?” 砰的一声,我把他的语声给隔断在了房中。 待我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周瑜也轻飘飘地走了出来,还问我:“今天什么时候陪我去挂点滴啊?”轻哼了一声:“我没空,你找周亮。” “你有什么事呢?”他蹙起眉不满地问。 我丢给他四字:“事情很多。” 这倒不是什么虚应之词,昨天既然拿到了医院的那段监控视频,就此事我得去事务所与棠晋商讨,是否能够成为呈堂证供来例证陈大兴一家的行为有偏差。 周瑜在不生病的时候就比较难搞定,现在生病了就更难缠了。 我刚梳洗完走进厨房他就也跟了出来,扒着门追问:“你有什么事啊?” “案子我接了,不是每天这晃晃那晃晃就能走上法庭的,我当然得回事务所备案了。” “那也不急于一时吧。” 我懒得再理会他,拿了牛奶放牛奶锅里热。却又听他道:“我还病着呢,不能喝牛奶的。”手上顿了顿,要是平日里我肯定怼回去让他自己弄了,今天就忍了,只道:“粥来不及烧了,一会热了面包吃两片吧,牛奶不能喝就喝开水。” “你就这么赶?”他不乐意地问。 不是我赶,而是起得晚了,现在都已经快九点了。自从进事务所上班,我三天两头有事不是请假就是迟到,若棠晋不是老板,哪可能会如此散漫? 出门时周瑜拉长了脸,却又眼巴巴地跟到门边,还看着我走进电梯。 有那么一瞬我承认是心软了的,不过电梯门关,我依旧站在原处没有动。婚姻是不是味良药我不知道,但一定是场修行,我修过两回,都以失败而告终,这一回我会放慢脚步,且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 到了事务所我便找棠晋把昨天的事做了一次细节剖析,又把视频前前后后看了很多遍。棠晋说要逐字逐句地抽,陈大兴是个粗人,他在说话时不经大脑思考,所以在很短的视频里从行为到言语都有许多点能被抓住,然后衍生出“新”的涵义。 虽然到这时我那半边肩膀都还疼得连抬手都难,可受这一下是值得的。对方的动作越多,能够被抓握在手中的东西也就越多。其实上到法庭,比的不是专业知识,而是谁捏在手里的底更多,然后就是要有一颗强大的心。 这种强大包括很多,从气场到胆量,到口才,到心理学。 棠晋笑着对我说:“你所列举的这里面,口才排最后,胆量可以抛开,你若是临到当时连上场的胆都没,代表着你已经输了。” 那就只剩下气场与心理了,棠晋可以说是业界大神,我自当向他求教:“那气场与心理哪个更重?”他的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两下,看过来的眼神像是不着边际,却隐约透着光芒:“心理学是临场应变极其重要的一种武器,无论是证人或是原告,还是辩方律师,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哪怕是一下重呼吸都会透露出讯息来,你若在这方面精专的话,上到法庭便可及时应变。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深谙心理学已经有这许多益处了,居然还不是最重要的,那他意思是…… “没错,法庭上最重要的是气场。” 气场在于一举手一投足间的气势,语言的魅力,还有克制对方心理的决心。就是只要站在那,就能对站在对面的人感受到压力,气势上首先输了。 从某种意义而言,也是一种心理压制。 听君一席话,可谓受益良多。而且我认为棠晋的这一套策略不光是在法庭上有用,在生活中遇事也同样如此。不过虽然知道气势与心理的关键性,但前者需要临场的经验,后者则需要学识的充足,而我两者都有所欠缺。 临场经验不足是因为时隔四年的脱节,这一点我能做的功课就是多看案例。而心理学识上,是我最大的弊病,能够帮我的只有棠晋。 就我对前一次他打官司时的状态,我可以断定他是这方面的高手,有很多东西都是他临场应变出来的,却将小周逼到无处隐藏。 短短两小时,棠晋从表情到微动作都做了深透的分析,我只能说心理学这东西光靠书本知识没用,这是经验的积累。而且棠晋提醒我,关注人的微表情与微动作要看对象,假如对方是个深谙其道的人,那么他透露出来的讯息可能是他故意下的饵。 我知道棠晋在意指肖东,走上法庭,肖东是我难以跨越的一道墙,这是不容质疑的事实。 所以与肖东的对峙,不光是比气场、比心理、比口才、比证据,还要比反向思维。 下午我打算找纠纷案里的另外一位当事人,也就是与钱慧娟起矛盾打起来的男人,他叫何向杰,是一家健身房的教练。 这个场合我比较能够打入,用不着再去假装与谁搭讪。健身房有体验券,我过去便有人领了进里面讲解相关内容,我假装随口问了句何向杰教练在吗? 那讲解的妹子立即笑问我:“你是不是朋友介绍过来的?我们何教练在的,需要为你请他出来吗?”我微笑点头。 没过一会,妹子身后就跟着一肌肉发达的男人出来,而且看起来很有型。 我在心中感叹:那钱慧娟真的是鸡蛋碰石头,跟这样的人打架能赢吗?不过也方向论证了一个疑点,究竟是钱慧娟不懂识人呢,还是当下的情形由不得她选? 妹子将人带到跟前做了简单介绍后就退下了,剩何向杰与我一道继续介绍后面的流程。 何向杰很有礼貌地开口征询:“这位女士,请问你是想通过健身达到一个什么效果?” “你指哪方面?”我反问回去。 何向杰笑了下道:“一般来我们健身房健身的女士分两种,一种是为了减肥,一种是为了让身体线条更有美感。两种的情况各不同,我便为你设计两种不同的方案,不过我看这位女士应该不会是第一种,你本身看起来就很骨感了。” 我也笑,“那就听你说说第二种的方案吧。” 于是他给我介绍了各种器械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可以锻炼哪一块肌肉,从腰到腿都有配套的一系列。全程我很少说话,只在偶尔提出一两个疑问,多以听他说为主,而我在仔细观察。从这个人的言行到细微的肢体语言,我的判断是何向杰并没有想象中的形象坏。 原本听到最初版本是说男人跟女人扭打,还把女人打破了头,第一直觉便判断这男人有问题。再从职业上来看,一个是健身教练,一个是市场上的小贩,不论高低贵贱,单纯直觉评判会觉得前者可能会偏暴力,后者则偏泼辣,从而引发这场纠纷。 但现在我似乎要重新审量这关系线,目前何向杰除了身形上占了优势外,从他的谈吐看并不像是会冲动行事且暴力殴打女人的人。 当然我的这一判断只是表面初步判定,究竟内底里他是个怎样的人还有待考察。 230.肖东的压力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不远处的一幕吸引了我的注意,那边有一位与我年龄相当的女士正在跑步机上慢跑,在她的身边有个与米粒一般大小的男孩正在瞎弄着器械。 我忍不住问:“你们这可以让带孩子一块进来吗?” 何向杰的视线朝那边看过去,脸上竟出现赧然,“不是的,那孩子是我儿子。” 我微微一愕,机会当真是得来不费工夫。 假装很关切地道:“你让这么小的孩子在满是器械的健身房里走动,不怕有危险吗?” 何向杰温和一笑,“没事,兮兮打小就跟着我在健身房里的,他知道哪些可以玩哪些不可以碰。”我的心里立即有讯息对应而上,何向杰离过婚,孩子女方放弃抚养权。 “你儿子看起来挺机灵的。” “皮啊。”何向杰苦笑着摇头,“让他在休息室里玩的,但他坐不住,家里又没人帮带孩子,我只好带过来健身房了。” 一个人带孩子,还是个男的,其中的不便之处我深有体会。 心中微动后我浅声道:“男孩子是要皮一些的,我儿子也是,只要我一有事做没留意,他就能给我找点岔子出来。” “贾女士也结过婚了吗?你孩子多大了?” “四岁。” “那和我家兮兮一个年份的。” 一个父亲在说起儿子的时候,脸上不但多了笑容,眉眼间也多了慈爱的温柔。 就着孩子这话题我继续攀谈:“那你们是上幼儿园中班了吗?” “我们还小班,他月份小,幼儿园不肯去上,去到那就哭。” “小孩子会的,要多带了去外面接触人,培养孩子与外社交的能力,不能一直关在熟悉的地方。有时候适当地上一些亲子课程,让孩子有个老师的氛围在。” 话到此处我便是往那书城上引了,果然何向杰接话过去道:“也有上过亲子课的,之前还办过一个机构的会员卡,但我们刚上了两次就出事了。” “出事?怎么了?”我佯装讶异。 “别提了,是那机构排班不成熟,学的是陶艺课,说一节课只能有五个学生,明明我们先过去预定了位置,可等我们准点到的时候里面却已经安排了五个学生。然后我儿子一见自己位置被抢了就哭闹不停,后来我跟他们理论,对方蛮不讲理甚至动手欺人推我儿子,我忍无可忍跟他们闹开了。” 闻言我蹙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亲子机构啊,一般不太会跟孩子家长动手的呀。” “动手的不是那里头的人,是在上课的五个孩子中的一位孩子母亲,若非她推了我儿子,我一般是不会跟对方计较的。” 事情的真实经过是这样的?从何向杰的陈述来看,他对书城的敌意并不是太大,而他会动手是因为钱慧娟先去推搡了他的儿子。有些人是这样的,可以正常的交涉哪怕行为有过激处都可以容忍,但你不要越过我的底线。显然,对何向杰来说,他的儿子就是底线。 我想问问何向杰对这家亲子机构的观感,但怕问出来会像上次钱慧娟那样引起警惕。 就在这时之前那位妹妹过来找何向杰说他约定了下午两点的客人已经到了,何向杰朝我打了声招呼又递了张名片给我便匆匆往门外走。 目送着他的背影,心里考虑是不是也要办个私教卡。余光中孩子的身影晃过,我下意识地朝那边一瞥却大吃一惊,就在刚刚男孩玩耍的区域,不知是被他动到了器械还是怎的,一只杠铃正朝男孩滚过去,而男孩背对着毫无察觉。 我的身体支配了大脑反应,几乎立即冲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我伸手拉住了杠铃,这时它离开男孩只剩十公分不到的距离。 男孩听见身后动静转身过来,他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将我看了看后就要走开继续去玩别的器械。老实说,我真的觉得这样让一个四岁的孩子在健身房里乱跑很危险,哪怕不是这类机械器材,就是上到跑步机上不小心弄个按钮也都很危险的。 我主动去拉男孩,“兮兮,在这里乱跑很危险的哦,阿姨带你回休息室好吗?” 男孩好奇地问我:“阿姨,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听你爸爸这么喊你的啊。” “那我爸爸呢?”男孩四处寻找。 “你爸爸去忙了,让我带你回休息室。你如果表现好,阿姨下次给你带玩具好不好?”对于孩子的渴求我是知道的,玩具永远是最大的诱惑力。 果然这男孩立即点头同意:“好。” 但我错判了这孩子的认路能力,他带了我在健身房里转了两圈也没找到他爸爸的休息室,最后我还是问了门口的妹子才辨别的方向。 把孩子带到休息室门口时见那门是半掩着的,隐约有语声从里面传来,心想大约是何向杰带回了他的客户。可当我要伸手去推门的一瞬,突然听见有道沉厚的嗓音传出,动作一僵,我定在了原处。 离开健身房时妹子热情地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我的笑容在转身时落下。 有想过对上肖东,此案会很棘手,但没想到棘手到步步被他抓了先机。刚才在何向杰休息室里的人是肖东,我当时听见他在里面时第一判断他也找上何向杰了。 可听了些两人的对话,即使没谈及案子,也透露出两人的关系绝非初次相见。肖东似乎是这个健身房的会员,而何向杰还是他的私人教练。 我的脑中不禁打了个问号,为什么刚刚好那么巧是肖东的私教参与了这起纠纷? 我想我可能要对何向杰重新判定了,之前都是通过他的言行举止来作出判断,而今介入了肖东后我不得不怀疑自己所看到所听到的,是肖东“让”我看见的。 这是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压力,有种,肖东无所不在的错觉。 甚至我扼制不住脑中的思维往更深的去挖掘,会怀疑这整起事件是肖东筹划! 想到这我便不寒而栗,这要布一个多大的局啊。表面上是钱慧娟有错在先,实际上有没有何向杰的挑衅在里面,谁又知道呢?又假如双方都有这个嫌疑呢? 我心事重重地走在路上,满脑子混乱了的思维,以致于手机铃在响也没察觉,还是经过的路人提醒了喊我才反应过来。 手机上是个陌生号码,我接起来轻询:“喂,你好,请问是哪位?” 对面静默了足有五秒钟,忽然就挂断了。 我心中咯噔了下,有念从脑中一晃而过,却在下一瞬手机又响了,我想也没想就接起,却听里面传来周亮的急声:“贾如,你快来医院。” “怎么了?” 没听到周亮的回应,只听见一阵轰乱不知是什么倒了,然后电话就断了。 等我匆匆赶到医院,昨天开的那间病房已经换了病人,去护士台查周瑜的名字,发现没有登记入住。我只得跑去挂诊大厅,果然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他。 他正靠在椅子里闭着眼假寐,而身边也没见周亮的踪影,再看那挂在左手手背上的点滴,竟然已经见底了,而且血都在倒抽!我几乎是立即转过身疾走,喊来护士去帮他拔针。 护士一碰到他就醒了,睁开的眼内竟没半分困顿,且直幽幽地朝我看过来。 后面还有一瓶点滴被换上后,护士就走开了。我忍不住出声质询:“你明明醒着,为什么不喊护士来帮你换瓶?”他丢给我三字:“没力气。” 我有些恼怒,血都倒流回去了,他那手背上刚才鼓起了一个大包,现在也是一片青紫。可对着他这张低迷的脸,动怒也不是,只得咬牙问:“周亮呢?他上哪了?” 明明是他喊我来医院的,又传出不小的动静,怎么过来反而不见他人? 周瑜抬眸看了我一眼,缓缓道:“我又不是老二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上哪呢。” 这语气听得让我想走人,而事实上我也调头就走了,走出数步不见他出声,不由纳闷地回转过头。这不像是他性格,既然我人已经来了,怎么着他都会使尽各种招数来招惹我,而不是现在这般直挺挺地靠那又闭上了眼。 定站在原处好一会,我叹气,与他隔了五六张椅子处坐下。 231.能够赢谁还想输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观察了一阵,确定他没别的动作后我就拿出了手机,翻到那个陌生号码略一迟疑,我回拨了过去。响了十几声,我眉宇渐渐蹙紧,以为不会被接了刚要放下手机,却听那头电话通了,且传来一个男人的嗓音:“喂,哪位?” 我不由一愣,“何教练?”号码居然是何向杰的。 “请问你是?”何向杰并没听出我的声音来。 我默了下,轻声解释:“是我,午后来找你咨询健身项目的。” “哦——是贾女士对吗?你考虑得如何,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的健身俱乐部,我可以为你设定一套全方位曲线锻炼的方案,至多三个月,你的身形将会有很大改变。” 干咳了两声,我找话敷衍:“是这样的,目前我还在犹豫是办卡还是找私教,等我考虑清楚后再联络你好吗?” “可以的,贾女士。”何向杰并不如销售员那样刻意推销,谈吐之间都很有礼貌。 放下手机时察觉身侧投来一道视线,侧转过头就对上周瑜探究的目光。他首先飘了眼我跟他之间的距离,语气不善地开口:“你有必要坐得离我那么远吗?” 我也看五张在椅子的距离,点点头:“我觉得有必要。” 清晰听见那边的磨牙声,不过等他再开口时又面无表情声音清平了:“你是不是去找了那健身教练?”我挑挑眉,光听我电话里说了两句就被他发现了?也无意隐瞒,坦诚而道:“下午去了一趟,与当事人接触了下。” “有什么收获吗?” 实质上的收获并没,有一些还是猜测,没得到论证前我不想妄自菲薄。 所以我摇了摇头,难得他既没嘲讽也没奚落,只收转了眸光道:“以后你不要一个人单独行动,那些事就交给警察去调查,相关口供都会拿过来给你。” “但是从警察那得到的口供根本不足以成为证据。” “贾如,”他锁视着我,“你不单是我的辩护律师,还是我老婆。钱慧娟那已经得过一次教训了,你还不吸取吗?如果今天在健身房被那姓何的打了呢?” 我想要反驳:“何向杰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人……” 话刚说出就被他截断:“那是哪种人?一个会与女人揪打甚至将人打破头的健身教练,会是一个善茬吗?不要被人表面的样子随便忽悠就以为是什么,人面兽心这个词你没听过吗?贾如,你不要逼我当真换律师!” 空间静默,我的瞳孔缩了缩,把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不管他态度有多恶劣,言辞中至少传达了对我的担忧,我若继续跟他对着干那叫不识好歹。事实上如今我对何向杰无法定义,在察觉到肖东这层关系后。 可能当真如周瑜所虑的,这是个表面看来彬彬有礼,实际上却是冲动且粗暴的人。 仔细想,去找何向杰确实有些莽撞。但如果不从当事人入手找证据的话,等着警方的调查是不会有可利用讯息的。如今我成了棠晋旗下的一名律师,不比当初在法院工作时来得顺利,以前像这种下访都可以光明正大地来,直接亮出身份后,基本上没人敢对我们不尊重。 不像如今,律师因为是对立面而不被尊重,甚至还将敌意用于实际行动。 乘着这会儿安静的时候,我问周瑜:“你想赢这场官司吗?” 他听后侧看了我一眼,“能够赢谁还想输。” 话是这个理,之所以要有输赢之分,是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胜利的渴望。虚荣也好,成就也罢,总之没有人是想输的。 但是,我将自己埋坐在椅子里,甚至把脚都盘在了膝下,用很轻的语气给他分析当下局势:“你要有心理准备,对方请的是肖东,我曾经的领导以及学长。是他带我入的这一行,我所有会的东西都是他教的,而我时隔了四年没碰过法律这一块。所以,言归正传,这时候你换回棠晋帮你打官司还来得及。” 周瑜没有立即回复我,甚至连眼神都不落在我身上,沉静的脸上除了还有些苍白外,一点表情也没。过了足有一分钟他才缓缓开口:“既然你对此仗毫无把握,为什么当初还要毛遂自荐来当此案的律师?” 我想了想回道:“我说是拿来练手,这个答案能接受吗?” 他挑了半边眉毛,似笑非笑望着我,“你觉得呢?”我笑了笑,他当然不可能会接受了,也是受他影响,学会了偶尔的腹黑,其实我也就是想调剂下当前的气氛,不想让接下来的话题太过严肃和压抑。 顿了一瞬后我才再开口:“当初想要处理此案,一是我对书城的构设比较熟悉,问题又是出在亲子这块,说是责无旁贷有些过,但自己当初的理念被人全盘否定,心里总归是觉得不快吧,想要打个翻身仗,向每一个人证明这种模式的教育是有益于孩子的。” 见我停顿下来,他又问:“还有被的原因吗?” “有,”我答:“时隔四年重回律师这一行业,我需要一场胜仗来赢回自信,也赢得在A市律坛的立足之地。这个行业与每一行都一样,存在着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环境,哪怕四年前我曾让许多人提起‘贾如’的名字就有威慑感,四年后的我却已成为无名小卒。” 说出来会有些功利,但确实是我心中的想法,跟别人要掩藏,跟他没必要遮遮掩掩。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周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问:“既然如此,为什么现在来劝我把你换了呢?” 想组织下语言,但他把我的沉默解读为——“因为肖东?从一开始你找我要求把此案交给你时,你就知道会面对肖东了,现在却说要换人,是怕了他呢,还是,”他顿了顿,看我的眼神变得不善,“你对他仍有情谊,因为今天跟他私下见了一面,就不想再与他对峙了?” 我心头一震,脱口而问:“你怎知我今天见过肖东?” 话出来就知道自己上套了,果不其然,周瑜一脸了然地道:“就知道你的情绪有问题,稍微一诈就把你话给诈出来了。我真不知道这个肖东究竟有什么好,让你对他如此念念不忘?之前他那女友不还陷害你店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别告诉我对你那学长不止是情谊,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 “周瑜!”我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横眉怒目而瞪,“你非要这样曲解的吗?我不过是将目前的现状剖析给你听,给一个你再作决定的选择。” 可他完全听不进耳朵里,依旧蛮横质问:“难道你能否定从原本的坚定到刚才的迟疑,不是因为肖东?” 我转身就走,深刻领会气极暴走是怎样一种心情,直接进了过道下楼梯。但我下楼的步履却从疾速变成缓慢,脑中闪过的思维阻止了我的怒火,甚至将之压了下去,等到顿步时我已变得冷静。 周瑜是故意激怒我的! 回走而上,重新来到挂诊大厅,远远看见他低着头正在捣弄着自己手背上的针。他是想要自己拔针?我往大厅里环视了一圈,护士正在帮别的病人换点滴,身边还有人在喊着要拔针,一时间忙碌得不行。朝着角落走近了些,看见周瑜已经将针拔下,血珠顿时从针孔里冒出来,我隔着一长段的距离看见这一幕,会感觉很揪心。 之前一次他闭着眼任由点滴挂完,空气进到血管,甚至还引了血倒流进管子内;现在又自己胡乱拔针,针孔处冒着血珠也不见面色有变。 心头会有疑问:他真的不觉得疼吗? 他并没注意到我,拔完针后就起了身,不知是坐得久了的原因还是什么,他的身子还晃了晃,等站稳后抬手弹了下头顶的点滴瓶。 这时,我看见他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然后,在转过身来看见我时,表情僵住,眼神惊疑不定。 我走过去,目光落在他脸上半刻,“其实你知道我下午见过肖东,并不是用刚才诈的方式,对吗?”他的眸光闪了闪,蹙起眉:“你在说什么?不是已经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摇了摇头,“你的态度不对,态度就是你刚才的漏洞。你故意把我与肖东归在一处,甚至说我跟他有旧情,借此来故意激怒我。这件事你做得过了,一旦过了情绪就会有异常,所以周瑜,你实际上是找人跟踪了我吧。” 他的原话是——今天我跟肖东私下见了一面。 但实际上其实是——我在今天下午见过肖东。 前者是约定了,后者则是我的单独行为,且不一定肖东见过我。 会有这样的偏差是因为他安排的人只能停在健身房外,期间看见肖东也来了,便判断我与肖东有约。殊不知我根本不知道肖东与何向杰主顾的关系,也并没曝露自己。 不过,我怀疑自己还是被肖东察觉了。 何向杰第一次打过来的电话沉默无声,怀疑是肖东打来确认是我的。因为从刚才与何向杰的电话交流来看,他对之前那次丝毫没有提及。 若不是不知情,就是被交代过了。 232.责任归属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周瑜见被我拆穿了也不抵赖了:“没错,我是找人跟着你了。你既然会找钱慧娟,肯定也会去找何向杰,不盯着点我怕是到法庭开审日会没你这律师了。” 微默了一瞬,我轻道:“不会的,我心里有数。”目光又忍不住落向他的手背,针孔是已经不冒血珠了,但那片嫣红却格外刺目,指了指问:“为什么不喊护士来拔针?你这样自己胡乱拔会引起伤口感染的。” 他低眸看了眼,一脸不在乎地道:“习惯了。” 我心头一震,什么习惯了?他见我一脸疑惑,笑了笑说:“之前有过几次挂急诊,因为护士太忙也没空来管顾到每一个人,所以常常我自己拔针的。也就是没有用棉花按住,会看着出血有些吓人罢了,过一会就好了。” “还是去问护士要个酒精棉花球消下毒吧。”我转过身去找护士时,会觉得心间某处酸涩,不明白他何以会是这样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要来了棉花球,他也不推辞,伸手向我,一副不愿自己去清理针孔血迹的样子。 我微顿了下还是拿棉花球给他把血迹擦拭干净了,一片淤青特别显眼,而且隐在表皮下的青筋都似乎暴在了外面。忽然发觉他很消瘦,光看脸还不觉得,可这手却骨节都暴突在外。 哪怕心里有过千般思绪掠过,最终我都只是默默地回身把棉花球给扔进了垃圾桶。 隔日我为了省心,还是陪着他一同过来挂点滴了,免得正办着事又接到没头没尾的电话,还得一路提着心。我已经算是发现了,不是周瑜故意的,就是周亮不靠谱。 总算三天点滴挂下来,这人的感冒也算是好了,神清气爽不至于,至少不再病怏怏的了。 该来的总归会来,离开审日只剩三天,而我毫无把握。 这可能是我有史以来打的第一次完全没有一点把握的仗,我手中所掌握的证据都是片面的,不直观的。相反对方的证据要比我立得住脚多了,首先钱慧娟有医疗证明,头是磕在了楼阁的扶栏上磕破的,这一点足以一棒子打死书城的安全系统。 其次事件的起因是最重要的关键,现在何向杰与钱慧娟都一口咬定了是书城课时安排出现了问题,又没有工作人员及时调解,从而引发纠纷问题。 所以责任必然是在于书城这方面,但关于责任归属还不是我最担忧的,我最担忧的是亲子教育内老师的资格评定。因为模式是情景科技类教学,属于娱乐教育的一种,但并不是规范式的专业教育,所以老师找的是一批有亲和力的年轻人,通过一段时间专业领域知识的培训来上岗。这与教育机构需要老师有从业资格证是不同的。 但如果对方上纲上线到这一层,便就是书城最大的硬伤。 事实上开审那天我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这日开审,我预先抵达了法院。有以前的老同事朝我瞥来注目,眼神中似乎有着轻慢。我知道他们什么心思,以前谁都知道我与肖东走得近,现如今回来却与他站在了敌对的一面。 法官与陪审席以及证人随后陆续到场,肖东进来时只朝我这边轻瞥了一眼,便走向了他的位置坐下,一脸从容沉稳。 我总忍不住朝着门处投注视线,因为周瑜到这时人都还没来。 而时间已经逼近九点,法官即将宣布开庭了。他是这案子的被告方,若是迟到或者不到,给法官的印象也一定不好。我的手心不禁冒出汗来,就在心沉落下去时终于看见周瑜进了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就说他不至于不着调到如此地步,出门时我还特意提醒了他的。 九点一到,法官便宣布开审。 先由原告陈述当时事情发生经过,钱慧娟的说辞可谓是绘声绘色,只差上前去当场表演了。我有留意到,何向杰并没在底下列座,不知是稍后会到还是等在证人厅。 原告陈述完后便是肖东起身,他提出的三点正是我之前预想到的。 第一,钱慧娟的一份当天医疗证明单,确定钱慧娟所述都为事实,她是在书城受伤,故而书城必须要负全部的责任。 第二,纠纷的起因源起于亲子教育版块对孩子课程安排的不恰当,而在矛盾启发时没有人来制止或者是劝解,从而导致了他的当事人也就是钱慧娟受伤。 第三,严重怀疑书城开办亲子教育模式的专业性和技术性,乃至管理的断层。 肖东前两点只是以陈述口吻顺带而过,在第三点上加重了语气,并列举了相关没有专业资质证机构的害处。最后直接质问周瑜,他有资格承办这样一个名为亲子教育的机构吗?如果有,请把相关资格证书拿出来。 全程周瑜都面无表情地默然听着,即使在肖东严词质问时他也没半分动容。 轮到我时深吸了一口气,哪怕这个法庭让我感到陌生,但我的阅历也不至于使我像个刚进这行的菜鸟一般。在陈述观点中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就肖东所提三点作相应的辩护。 首先,钱慧娟当天医疗证明我并无可驳斥的,但所谓责任归属还有待考证。 肖东问我:“贾律师,你所说的有待考证是指哪方面?请你列举出具体事项来。” 我淡定而应:“当然是指这起纠纷案的原因了,诚如刚才肖律师所言,是说钱女士与另一位孩子的家长起矛盾到冲突,是因为书城的课程规划有误,且没人及时调解,故而将责任归于书城。但如果这个矛盾的冲突并非如此呢?是家长本身自己产生矛盾点呢?敢问肖律师,假如有人来法院申述时突然晕倒,查出此人是因为有高血压,那么法院是否应当也要为此人负上全部的责任?” 在我话声落下时,底下一片哗然,就连旁审席也面色变了在窃窃私语。 相信包括法官在内都没想到我会如此大胆,竟以法院为例来反证。我要的是将责任归属划分为直观与客观两类,直观责任是肖东所指的那种情况,而客观责任则是,我只提供一个场所,来到这个场所里的人所发生的意外并非由我而起,是否该在责任人上面重新审度呢? 此时肖东正注目着我,他的眼中透着沉色。我知道那并非是因为刚才我把他的立点给驳斥了,而是我把法院作为了论证依据。 说来我也够狠的,冒着被在场旧同事仇视的风险,也要将法院拉下水。但若谁要说责任归属统一,那无疑是把法院机制也推到了第一线,那么今后无论是谁来法院申述不成功出点什么事的话,那法院是否该背负相应责任? 假装没留意周遭的目光,一敛眸对上身侧周瑜的眼,他的半边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有着赞许。见我看向他了,他还在椅子旁边用手比了个大拇指。 我没去理会他的小动作,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后再扬声而道:“我有翻查过相关资料,亲子体系可分为两种模块,一种是教育模式,一种则是娱乐模式,无疑巴山书城的这个空中楼阁情景模式是偏重于娱乐的,它只是把一些相关的知识点融入了其中,让孩子们在玩的过程里能够学到有用的东西。” 说到此处我看向了肖东,“所以请问肖律师,你所指的办理此情景模式娱乐园的资格是需要具备什么,还望指示。” 就在这时周瑜在桌面敲了两下手指,意在有话要说,虽感疑惑仍然向法官请示:“报告法官,我的当事人有话想说。”等法官示意可讲时,周瑜也不起身,就坐在椅子里慢条斯理地道:“关于书城各方面的资质,我这边都可以呈上。如若连最基本的手续都没办妥,那可就是属于非法运营了,这样的言论于我于我的巴山书城都会造成极大的损失。” 听他顿停我立即接过话:“恳请法官制止对方律师对我当事人名誉有损的一切言论。” 法官点了点头:“肖律师,请注意你的言谈。” 肖东颔首,神态间并没因被驳斥而有懊恼,反而眼眸中闪着精光,我心头微沉了坐下后听见法官询问肖东可还有需要列举的证据。 肖东说要提请证人,如我所料,果然是何向杰。 何向杰在入座证人席时有朝我看了一眼,眼神中露出惊诧,显然他还认得我。之后肖东就纠纷起因对何向杰展开了一系列询问,而何向杰与钱慧娟的口径一致,都是指因情景课程安排有误导致两人起纠纷,何向杰称虽然两人有拉扯行为,但确定没有殴打过钱慧娟。 这也是钱慧娟并没将矛头指向他的原因。 可同样的这也是钱慧娟的蹊跷之处,既然何向杰已经说是有拉扯,为什么她受伤了只找书城方索赔甚至控告,而对与她直接起纠纷人却毫不在乎。 肖东此举意在将我反辩的第二点驳回,以何向杰这个当事人证强有力地证明责任归属权。然后他又将目标锁定在周瑜身上,质问他书城阁楼里的情景模式是否打着亲子教育的旗号在做宣传,吸引众多家长的噱头是否是娱教与学? 周瑜虽然面对质问可态度从容,但肖东拿出了一张之前书城做宣传的广告纸,上面标注了很大的“亲子模式”字样,包括商场滚屏播放的宣传片也被肖东列为呈堂证供。 有一个事实已经扩大化到无法不承认,确实在宣传上是以亲子的理念来融入市场的。 这一拳打过来,我毫无辩驳之力。因为我之前展开的论述都是想极力避开亲子教育这个范畴,想把它脱离出教育机构,打一下擦边球。这下即使周瑜有相关资质证书,但是聘请的工作人员都非专职有证的教师。这一点足以把书城打到最底下! 后面即使我将与钱慧娟的录音对话,以及钱慧娟丈夫陈大兴在医院对我动手的视频陈列出来,也难再力挽狂澜。 中午时分,法官宣布一审暂告一段落,一周后进行二审,届时将会宣布审判结果。 233.我可能方向错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与周瑜一道走出法院时,我的情绪很低落。法官虽然一审没作出裁定,要等到一周后才把审判结果公布,但从最后旁审席里的诸人神态已然可以判断都一致站在肖东的那边。可以说,书城目前是被逼到了角落里,只等受审了。 反倒是周瑜来对我道:“怎么了,这样就认输了?不是还有一个礼拜才二审吗?” 我不能在这问题上对他有欺瞒:“就刚才的情形,一审其实已经有定论了。法官提出二审只不过是走个程序,一周后基本上便是直接宣布审判结果。” 他挑了挑眉,“那如果我在一周之内有新的证据呢?” “普通的新证只会过个堂,除非是有直接证据能够翻案。” 可如果有这证据早就有了,何至于到今天还只掌握有限的旁证,没有一个是最直接有利于翻盘的,也之所以容易被对方一击而中。 忽觉脸上有道灼烈的目光射来,我转过眸,看见肖东也从法院里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钱慧娟与其丈夫陈大兴,脸上堆满了笑容。而何向杰要落后几步,他兀自沉埋着头。 眼看他们就要走来,周瑜拉了我的手转身便要走,但听身后传来肖东的沉唤:“贾如,借一步说话。”身边的人几乎是立即低令过来:“不去。”而且抓握着我的手还紧了紧,试图要大开迈步,但被我拽住了。 回转头我问肖东:“肖律师,有什么事吗?” 这时钱慧娟疾走两步,扬手便指着我骂:“你这个唯利是图的贱女人,是不是人家老板给钱给多了,你什么黑心事都敢做啊,就不怕……” “钱慧娟!”有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呵斥,一个出自周瑜,一个出自肖东。 余光中周瑜的面上露出怒意,而那边肖东侧转了头眼神阴沉地对钱慧娟道:“钱女士,我已经申令过不止一次了,不要肆意辱骂谁,一切由法律说话。” 钱慧娟的眼神缩了缩,不敢再来骂我。 何向杰走了上来,他对肖东道:“肖律师,我先回去了。”在肖东颔首点头后,何向杰便快步走过来,越过我身边时他的目光向我飘了一眼,并没像刚才钱慧娟那样敌意深浓。 等何向杰走远后我对周瑜低声道:“让我和他谈两句。” “谈什么?”他面露不快,“求他吗?我宁可输也不需要你去求人。” 我定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觉得可能吗?我是一个会向人低头的人?” 他看着我半响,终于笑了,“你不是。”顿了顿,又道:“你连我都不肯低头,更何况是别人。行,就给你五分钟,我去车上等你,五分钟到你不过来,我就来逮人。” 周瑜终于松开了我的手朝着车子径直而去,而钱慧娟夫妇在刚才吃瘪之后也已经灰溜溜地走了,于是诺大的法院外边,就剩我和肖东两人隔了三两米的距离对站着。 肖东先打破了沉默:“今天若从普通视角来看这场官司,四年没进过法庭的你表现还算可圈可点,旁证抓得也很准。不过跟你对战的人是我,不知是你低估了我还是错估了自己,竟以为你所立出的那些旁证能够打败我?” 面对肖东,哪怕输人也不能输阵,所以我昂起头对他道:“你又怎知旁证不是主证呢?是主是次权看设定,往往有时候你以为的主要证据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根本无关紧要。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你布的一盘棋,那又另当别论了。” 肖东眯起了眼,眸光沉厉:“你在暗指什么?想说这件事是我安排的?” “我没这么说,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是与不是,没人比你更清楚,我至多只能是妄自揣测罢了。只不过肖东,手段这东西在你还用得少吗?” 那双原本沉定的眼,骤然间浮现盛怒,他朝我迈近两步,“我会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目的?”我也扬了声,“你对周瑜的敌意从过去到现在,可曾有少过一分?即便当下不再是因为我,但你与他的宿怨一直都在,所以刚刚在法庭上你字字针对的都是他。” 空间突然就静默了下来,肖东看着我,眼中的怒火竟然在一点点消散,最后平息下来,他淡了声道:“法庭上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但若没有这些直指他的证据,我就算想针对也无招。贾如,你所有的法律意识判断力都是我教你的,在法庭上,你想赢过我只能说几率为零。劝你也别在这一周走极端了,哪怕是棠晋亲自上场,也不可能在当前证据确凿下力挽狂澜。” 肖东又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回走法院。 我目送着他坚挺的背影走在上法院大门的台阶上,心里情绪如潮。 刚刚我是故意激怒肖东的,想从他的言语中获悉讯息,但这个人对情绪的掌控力令我不止是刮目,而且佩服。哪怕他在盛怒时也没透露出有用的讯息,而且他在短时间内就调整了心态,有句话他可能说对了,哪怕换棠晋上场,也未见得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力挽狂澜。 我走至路边周瑜的车旁,心不在焉地拉开车门坐进后就听见周瑜在旁道:“你倒是时间算得准,刚刚好五分钟,是怕我真的跑过去逮人呢?” 没心思搭理他的话,脑中在过滤着刚才审案过程。但周瑜哪是肯轻易安静的人,他见我不言不语便追问了:“那肖东和你说什么了?怎么一副心神不属的?” 我转眸看向他,迟疑了半响后道:“周瑜,我可能方向错了。” “什么方向错了?” “之前我在健身馆撞见何向杰与肖东有交集时,曾一度判定肖东因为对你有怨恨而设下这个局,势要拉你下马。在法庭上他对你针锋相对,我更坚定此想法。可刚才我从肖东的态度来看,可能自己所下的判断错了。” 周瑜闻言冷笑:“那小子又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五分钟的时间谈话就能让你排除对他的怀疑?贾如,我看你是潜意识里不想把他当成坏人吧。” 我没作声,因为这时候我的思绪很乱,也无法肯定究竟是从肖东的态度还是自己潜意识里的自觉判断。总之,我对这个布局人的设想有了偏差。 看着状似即使错判了方向也对案子无所助益,但如果重新换一个点,换一个洗牌设局人,那么所有寻找的证据就不会如此局限。将会有一个新的立证点,或可能打开新的局面,而不是当下这犹如死水般的困局。 周瑜怕是将我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也沉着脸开车没再来追问。 途中我接到了棠晋的电话,前两天棠晋回京都去了,故而这天庭审他没有来。他开口不是问的输赢,而是问对方所立论的点以及提出的证据有什么,等我陈述完后他的语气也显得有些沉重了道:“贾如,这场仗看似还给你一个礼拜时间,实际上已经下了判定,这一周内如果你没有能够翻盘的直接证据,怕是二审就走宣判这道程序了。” 这我早想到了,心中略有忐忑地问:“如果二审换你上,你可有几分把握?” 但不等棠晋回答,旁边还在驾车的人却不满地插话进来:“谁要换律师了?贾如,你是吃了肖东的败仗想甩手不管了是吗?哪怕是输,我也不准你这时候掉链子怯场。” 他的嗓门不小,又就在我旁边,自然通过手机传到了棠晋耳朵里去。棠晋闻声闷笑出声:“看来Zhou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你怎么就对自己没信心了呢?我之前给你提过在法庭上最重要的是气场,首先你哪怕手中所握证据不足以与对方辩证,但你的气场一定要足,要让对方感觉你手上握着很多牌,在牌面没有彻底揭开时都是未知数,而不是让对方一眼就看穿了你的底牌,那自然是被他节节压制了。” 说永远比做容易,我能谨记棠晋的提点,但真的到了那场合我发现气场这东西不是能装出来的,是需要本身手中握了足以能震慑对方的牌。 而虚有的气场只会是不堪一击的。 “诶,人家都挂电话了,你还一直举着手机作什么?” 周瑜的提醒打断了我空放的思绪,放下了手机才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停下了。看了看窗外,是在商业区的露天停车场,他要回书城? 但下车后他便道:“走,找个地方吃饭去。” 恍然间才想起庭审结束已是中午,到这时都快一点多了也还没吃东西呢。 234.漫步云端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商业街很大,与他并肩而走时忽然发现这条街从没好好逛过,留在印象中的都是过往几年的景象,殊不知街道还是原来的街道,变化却大得惊人。有很多新店换了原来的旧店,各行各业都有,经过一家店时我不由顿足,印象中这里原来是家新华书店,但现在却叫“漫步云端”,光从店名我看不出来是经营什么的。 “怎么?想进去看看?”周瑜在旁问。 我摇了摇头,“先去吃饭吧。” 与周瑜走进了一家打边炉的店,一锅鸡汤半只鸡,二两牛肉,一些蔬菜。很简单的菜,不过味道很不错,我问周瑜是不是以前来吃过,他说没有,是第一次。 等结账完了回走,又经过那家“漫步云端”,周瑜直接抬脚走了进去,我只得跟进。却发现原来这仍然是一家书店,或者应该说是书局,它改变了原来书店的传统模式,从格局到装修都变得很文艺,也变成了类似于巴山书城的敞开式休闲模式,就连水吧都一并模仿了。 规模或许没有巴山的大,但放眼过去几乎坐满了人,有的没位置了就索性坐在木台阶上看,还有的人是坐在地上。 在巴山问世后有想过会带动书业的兴潮,不单是颠覆原来的传统模式,还会带来一个全新的看书时代。而这个“漫步云端”离开巴山很近,怕是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从原来的巴山过来的。心间猛然一抽紧,有个念头在脑中划过。 周瑜随意走在书局里,偶尔翻一下书墙里的书,像是一个很寻常的顾客。终于站定时,他抽出了一本历史古籍,转身向我提议:“你不找本书看看吗?” 这时周瑜的脸上似乎含着笑,不过在我看来含了深意,走过去随便抽了一本与他一同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本以为他要与我说些什么,却没料他当真捧着书在那认真看起来了。 我低头看自己手上的书,不由目光一定——“一见钟情该具备什么?贾如,这个你不用看书,直接问我就行了。”身边的周瑜懒洋洋地调侃我,而他目光还专注在自己书上,一心二用也就是他了。 “你看你的,哪管得那么宽的。”我没好气地怼回去,被他说破了是起身放回去也不是,继续翻看也不是。手上一空,书被他给抽走了,他将他手里的那本历史古籍塞在了我手中,“看我的吧。”低头扫过页面,见是翻到战国时期的《庄子·山木》。 看完这一篇后我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周瑜所翻的这一页恰恰正是这个故事,若说他此举没深意我是不信的。只见他把手中的书往地上一扔,说:“这是蝉。”然后两指弯曲了在地上又道:“这是螳螂,你手中的那本则是黄雀。这个链条里收益最大的人,便就是布这盘棋的人。” “你是说……” 周瑜用眼神制止了我,“我们走吧。” 离开了书局一直到回到车上我才问:“那家书局是不是有问题?” 他先不置可否地对我道:“你先把你之前的设想说一下。” 我的设想?觉得他大致也已经猜到了,没必要多作隐瞒,于是我将对肖东的怀疑摊开了讲,以及刚才与肖东的对话都一一告知了他。 他听完后用白痴的眼光看我:“有你这样当面质问的吗?这事换成任何人都不可能承认的啊,怎么棠晋教你的东西你一点都没学到呢,是撞见肖东就慌了神?” “谁说的?我故意挑破了问是为了察看他的反应,哪怕他再深沉若无,人的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近日我可是一直在跟棠晋学心理学的微表情。” “那你看出点什么了没?”他挑了眉问我。 我迟疑了下将自己的判断说出:“从他给出的反应来看,似乎不像是那只推手。” 周瑜失笑,“贾如,你绕了个圈子不就是排除他嫌疑嘛。” 我皱起眉,正要分辨却听他又道:“不过肖东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了。”听见他如此说,到嘴边的话缩了回去,静等他的下文。 “这个人的为人如何我自是没你清楚,我看到的是利益最大化。诚如你所言,若肖东是主谋,他能够在这个事件里得到的利益价值至多是一解对我的心头之恨,而他要付出的成本却是收买钱慧娟,再收买何向杰,甚至是花大血本推动网络舆论,购买水军等等。很明显成本与利益回报不成正比,一个心机城府如此深的人向来不会干没有收益的事。” 不得不承认,周瑜的这番推论很有道理。 这也正是我在思考肖东所为的动机时的困惑,他是当真恨周瑜到这般田地,以至于不惜一切地要打击书城?若说当初因为我而对周瑜嫉妒、怨恨,或许可能,但是这恨不足以支撑肖东有如此不理智的行为。 “那么刚才那家书局是你认为最大的可能?” 周瑜唇角露了一抹淡笑,“知道我早上为什么会迟到吗?因为这几天我都在这附近闲逛,一家一家商铺地逛过来,无论是书局还是饮品店还是餐饮,甚至是游戏厅我都有进去过。实在是近来闲得无聊啊,谁让人家把我的书城给整倒了呢。” 我听出他话中有话:“你发现了什么?” 他对我摇摇头,“不该是发现什么,而是听见了什么。其实我们往往会被眼睛看见的事蒙蔽,殊不知有些东西是耳朵遮不住的。比如我去某家饭店吃东西,那里的顾客有的会说这家店的东西比哪家好吃;再比如我去星巴克点一杯咖啡,排队的人里会有人讲其实巴山夜雨的咖啡饮品也很不错,只可惜了那巴山关门了。” 听见巴山夜雨被提起时我不免心头一顿,多少会觉得有些感慨。原来也是有人惦记着自己创下的这款饮品,可如果不是巴山书城连带着将它推广,而单单只是公寓附近的那家小店在经营的话,又有几个人能记住的呢? “我举的只是其中一两个例子,这些店铺里餐饮可以排除,与书城没有切身利益关系。服装店也同样可以排除,与餐饮性质一样,会留下的就三种行业:一是饮品店,二是儿童乐园,三是书局。” 刚才他带我特地走进的是一家书局,难道是已经将三选一锁定为书局了? 但是为什么就一定是书局?在我看来饮品店的可能性不大,星巴克之类的咖啡馆,以及卖奶茶类的饮品都有各自的领域,巴山夜雨断然还没到影响它们的程度,若说未雨绸缪也未免绸缪的太早了。而我认为以儿童为主题的乐园可疑性更大,因为巴山书城的问世,导致了这个商业圈原来的儿童乐园都在被淘汰。 巴山书城虽然是打的亲子教育的名目,但其实它在楼下有幼儿的游玩设施,空中楼阁又针对少儿的娱教行为,再大的儿童还有儿童区域的书籍可看。 所以几乎囊括了全年龄段的少年儿童了,如此还会去周边固有化儿童场所的基本上只有原本就办了卡,不舍放弃的人群。而这一批人群终将也会被巴山书城给占据。 但周瑜仍然摇头:“它不是。” “为什么?若说利益相对化,巴山倒了,这些儿童游乐场所不是直接受益人吗?” “你跟我来。”周瑜再度下车,带了我往商业区回走。 我们来到一家儿童游乐场所,正是以前那种传统型的海洋球模式的游乐。现在时值下午两点多,一般这时候商业区的人流量已经不错了,可这家儿童游乐场所里就三两个小孩在玩,工作人员都闲赋在旁。 周瑜又领我去了另一家,同样的情形也在那家相似。 往回走时他问我:“有想过是为什么吗?” 我很纳闷,经商真的不是我的强项,按道理这些场所的生意之前因为受书城的影响而变得萧条,如今书城关闭后应该会再火爆起来才是,为什么还是如此的萧条不景气? 周瑜说:“是人的思想在改变,就好比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是一个道理。当人享受到了高品位的服务,再回到低等次的地方就会有比较,两相衡量觉得后者不值了。” 所以即使书城倒了,这儿童游乐场所也不是最大的获益者。 三个选项,如今只剩下那家改头换面的书局了。刚才我们已经去过了,用“门庭若市”来形容不为过,如果真的从周瑜考虑的最大利益化方向,那只有这家书局是最大收益者。 那我想问的是这整个商业区,难道就只有这家“漫步云端”的书局吗? 周瑜用手机打开地图,输入书局,地图上出现在附近的书局一共有三家,分散在东南西三个点,漫步云端是其中一家,另外两家分别叫漫步云城与漫步云顶。 我惊异地抬头:“这三家是连锁书局,同一个老板?” 周瑜抿起唇角露出嘲讽的笑来,“不然怎能有实力与我的巴山竞争呢?” 我不禁唏嘘:“你是怎么察觉到的?”他瞥了我一眼,“你到底有没在仔细听我说话呢,我刚不是说了嘛,最近一直都在附近逛,逛着逛着自然就看见了呗。” 默看着他,很显然他不是毫无目的地瞎逛,事实上他在侦查。 有些东西活在了他的骨血里,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敏锐,且他在大范围里划分类别再筛选,最后敲定为这家连锁书局。 235.布局之人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是当真利益损害到了同行相忌的地步吗?它现在这样的连锁经营不也生意还行嘛。” “那是你现在看到的,之前巴山将市场上的大部分年轻人都占据了。而且它的前身是新华书店,那些传统的理念根深蒂固地长在了心里,最初怎可能接受巴山的那种模式。人总是要得了教训才肯低头,当它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经营模式被市场淘汰时,怨气便会存于心,而为了生存又不得不去走自己唾弃的路,这股怨念便滋长成了毒瘤。” 听到这我忍不住开口:“所以它就动了邪念来对付巴山?” 周瑜摇头,“还差一点,它还需要一个爆发点。” “什么爆发点?” 周瑜扬起嘴角,眸光中露出寒意:“当它自认向巴山低头,甚至是附炎趋势后,却仍然没得到它臆想中的回报率,那么这颗毒瘤就到了爆发点。” 我瞬间明白他意思,就是当漫步连锁书局在自认为向市场让步,向巴山低头,做出了各方面的改革与布局乃至模式变化,却仍然因受巴山的影响而生意低迷,那杆本就已经倾斜的心头称瞬间崩塌,从而心生了恶念。 刚才所有的推断都以模糊的“它”为立点,那这个“它”究竟是谁? 或者准确地说,这个漫步连锁书局的老板是谁? 我蹙着眉想了想问:“有查过这家书局的背景吗?如果没有,我想办法去查一下。” “这种小事还用你提点?别说这家书局的背景,整个A市的书局都查了个遍,既然对方在暗,我至少得知道它究竟有多少实力。所幸它也就商业区的这三家是同一个法人,想知道这法人是谁吗?” 我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想知道,可话到嘴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他何以要特地这么问我? “这书局的法人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倒也没太特殊的,就是名叫陈欢。” 陈欢?!怀疑自己的耳朵,惊异地看着他,是我此刻脑中所呈射出来的那个陈欢吗? 周瑜笑,“看你这表情,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你说此人会不会在为了书局的利益为本下,发现我是书城的老板后,因怨生恨呢?” 我默然,如果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陈欢,那么此刻无论周瑜有否过去的记忆,他都会知道这个人。以前他曾与陈欢交过手,甚至还打过对方;后来他既会去查我的婚姻史,自然也能查到与陈欢的第一次婚姻,哪怕只短短三月。 遥远的记忆中,陈欢不是从事数字科技方面的工作吗?怎么会与书局搭上关系?记忆这东西,当真是杯越饮越淡的茶,假若不是此时被提起,我真的几乎将陈欢这人忘记了。 不过真的要去翻开来,还能模糊记得一些。毕竟我跟他到了领证结婚的地步,所以他的家庭富裕我是知道的,他父亲有开一家工厂,他母亲是退休教师。 最初新华书店是公家的,到后来慢慢变成私有化了,不知陈欢是何时成为了书局的老板,是以前的新华书店就他家开的了,还是后来他接手过去改革成现在的漫步连锁书局。 起初的震惊平复下来后头脑也冷静了,我问周瑜:“现在就算90%的确定是漫步书局在背后所为这一切,可我们又有什么证据呢?去找陈欢探查吗?” 周瑜一脸好笑地反问我:“你有见过哪个老板凡事都亲力亲为的?你见我在书城开出来后还大小事都在做吗?” 我一怔,他的意思是——“布下这个局的是另有其人。” “布局的人肯定是那书局顶上的人物,是不是陈欢不能肯定,但他只需下达命令,要让巴山倒闭,自然会有与我一样的智囊团为他出谋划策。而执行人当然也不会是老板本人,一个连锁书局成立,当然会有店长以及部门主管了。” 所以,陈欢只是名目上的头,哪怕真的事情败露也不可能动摇到他? 那么如周瑜所言的整个书局有如此多的管理层,我们要如何去找那个黑手呢?这岂不是等同于大海捞针呀。 然而周瑜却眸含自信对我道:“既然我会带你去刚才那一家,就证明了问题点在那了。据我所查,漫步云端是三家书局中的旗舰店,最主要的是今早上我特意去那书局晃了一趟,你猜猜我看见了谁?” 心中微动,难道是……“陈欢?” 周瑜面露不悦,“你就这么惦记他的吗?都说了他是老板,哪可能三天两头往书局跑?” 好吧,是我想偏差了,讪讪地回道:“那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不就得了,还让我猜什么猜?”他兀自也有话回我:“当然得让你猜了,要不我一个人调查再随口讲述有什么乐趣,这叫互动明白不?再给你猜一次,总之既然叫你猜肯定是你能想得到的人。” 我想得到的人?脑中灵光闪过——“何向杰?” “怎么你一猜就中了?” “……” 这个人是真的难伺候,要玩猜谜游戏的人是他,被我猜中了又不乐意了。我刚才回想法院开审前后,周瑜是踩着点进的法庭,而何向杰起先是不在法庭上的,直到肖东宣证人出来时他才进到法庭。当时我只当是他留在证人室等候,现如今看来他根本是晚到了,因为他在来出庭之前,先去了趟漫步云端书局。 所以这起案子的源起人是何向杰,而不是那看似蛮横泼辣的钱慧娟? 周瑜也同意我的观点,并问我为什么漫步的人不着钱慧娟来干这事吗?其实当暗线露于白后,答案很昭然,何向杰与钱慧娟两个人有内涵有城府的一定是何向杰,假若找的是钱慧娟,怕是她那遮不住的嘴迟早要说出去。 相反的,何向杰从事健身房私人教练的这一行,首先接触到的是白领层次的人,其次他必然不会是一个喜欢说三道四的人,而且也不会八卦客人的隐私。这是这行业应该具备的素养,不然他也不可能在这行混得下去。 换成是我,也只会选何向杰来用,因为与这种人沟通起来既容易也放心。 “你不要再去找何向杰了。”周瑜突然开口,点中了我脑中正转的心思,他说:“何向杰对你已经有了防备,你再去便等于是把自己送上门去豁开刀口。而且何向杰一定会向漫步那边通报你是巴山的律师,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引来陈欢了。” 挑了挑眉,我心绪比较淡定地反问回去:“我对陈欢有何可惧的?” 周瑜沉了眸,脸也拉长了,“如果你想与他叙旧情,那就尽管去招惹何向杰吧。”丢下这句掉头就走。看着他暴走的身影,我的嘴角微扬了弧度,至于陈欢,还是不见了吧。 然而,有些人不是你不想见就能不见的,比如,陈欢。 近日我忙着案子的事,怕影响到米粒,故而一直是让米粒住在老妈那边的。早上我会赶去接了孩子送学校,傍晚放学就让老妈赶过来接,虽然折腾了点,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昨儿夜里老妈就说米粒有些流鼻涕了,等我早上赶过去接孩子时老妈担忧地跟我说孩子好像发烧了。我一摸额头,还真的是有些烫,这情形幼儿园是不能去了。 但是看米粒的精神状态还行,我给棠晋打了声招呼说晚些到事务所。老妈这也没有温度计可测量的,我带了米粒去楼下社区门诊量体温,量出来37.8度,属于低烧,医生嘱咐多让孩子喝水,暂时物理降温治疗。 因为老妈一看见孩子生病就特别着急,总觉得孩子是冻着了,我担心把米粒留她这会很折腾,打算带米粒去事务所,我也可随时关注他的体温状态。 网上叫了车后,拉着米粒走到路边去等。远远看见一辆黑色奔驰车往这边开来,我也没多注意,但没料这辆车停在了我们身前。 车窗被黑胶遮得严严实实的,也看不清里头的人,但总觉得有道目光从里面射来我身上,似乎在打量着我。心说这车怎么偏要停在跟前,这个位置是出租车专用停车位。 正想拉着米粒往前走两步继续等候车辆,却见奔驰车的后门从内推开了,有人缓缓走下车来,沉静的视线凝灼在我身上,竟是陈欢。 我默默对视了一瞬,转开眸时看见叫的车子已经开过来,刚抬起步就听身后在唤:“贾如,聊两句吧。” 无论站在一个什么立场,这时候我都不能当真置之不理扬长而去。 236.你的专长是表演吗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最终我与赶来的嘀车司机说了声抱歉,暂时先不用车了,并在网上取消了单子。 老妈这边属于老小区了,能够找了坐下谈话的还是只有那家茶吧,只是原来名字叫“有约”,现在改成了“大茶馆”。 一杯摩卡,一壶玫瑰花茶,是陈欢点的。 我给米粒叫了一杯橙汁。 犹记得当年与他刚离婚没多久,他在老妈家楼下拦住了我,也是进的这家茶吧,点的也是同样这两种。是无意还是有心,我没有去深思,脑中盘转的是如何把握眼下的机会,从陈欢口中得到有用的讯息。手微不可查地在桌子底下碰了下口袋,确定触及硬物后暗松了口气。 口袋里有支录音笔,我是随身携带的。这是重新做回律师这一行后的习惯,有时灵光乍现,便立即用录音笔及时记录下来;有时有一段陈词总结,也会特意录了后看有没有漏洞。 所以,必要时我会截取陈欢的录音。 待服务员将茶送上来后,我主动伸手过去拿起了玫瑰花茶的茶壶,先问陈欢:“你喝吗?”他摇了摇头,浅笑着道:“我喝咖啡就行。” 我便自行倒了杯花茶,米粒想尝,给他喝了口,皱着眉头去喝他的橙汁了。 一抬眸撞上陈欢的视线,他道:“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我浅抿了下唇角后反问:“你呢?” 陈欢道:“我可没你这么好的福气,生了个女儿,才两岁多呢。” 那就是也成家了,不过他的口吻让人听得有些不舒服,没表现在脸上,只道:“女儿也挺好的,没男孩那么皮。”没料米粒在旁听了去,立即向我提出抗议:“妈妈,我也不皮。” 我被惹笑了,揉了揉他的头道:“知道了,你最乖了行不行。” 米粒终于满意了,乖乖地继续喝他的果汁。 不想跟陈欢耗时间,我索性开门见山而问:“你是刚好路过这边还是特意来找我的?” “到这边来办些事,远看你带了孩子从小区里走出来,认出是你就过来打个招呼了。” 我心知肚明地笑了笑,没有去拆穿他,岔开了话题:“最近如何?还是在原来单位吗?” 陈欢:“除了那还能去哪呢,你也知道的,我就那一技之长,到别家还得从头做起。你呢?还在法院工作吗?” 原来他也想来打探我呢,不过我不会像他这样撒蹩脚的谎言,摇了摇头道:“早就不在法院了,目前我与人合作了事务所。” 陈欢故作惊愕:“你自己跳槽出来单干了?” “与人合作。”我淡声重复着提醒他。 但他又道:“那也比我好啊,小如,你就是比我有魄力,干什么事都雷厉风行。想必你这事务所已经名声大震了吧,是不是有很多人找你打官司呢?” 我不动声色地回话:“也没你说得那样,只是觉得一个人出来了比较自由,不像在法院里那般约束。尤其现在我得花上一部分精力照顾儿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有意避开了他后一个问题,就是想看他到底要从我这打探什么。 陈欢的眉宇下意识地蹙了下又立即展开了,他将注意又放在米粒身上,“你儿子是上幼儿园了吗?”我点点头,“嗯,上中班。” “一般孩子要到几岁入学合适?有几个亲子班老是打电话给我老婆来推销,我实在感到头疼。你这个过来人给我推荐一下有什么好的亲子教育机构。” 有些东西真的不是我想避就能避得开的,既然陈欢非要把话题往这上面绕,我也就不客气了。故作沉想了下才道:“我儿子是到了学龄才上幼儿园的,亲子教育要看是什么分类,有的是托儿班,有的是英语类的班级,我建议你如果想找个这样的地方,最好是找娱教类的。” “什么叫娱教类?” “就是娱乐教育,这种一般以开发孩子的思维为主,让孩子在学习中得到乐趣,知识性不会太强。毕竟你女儿年岁还小,不容易吸收过于难理解的东西,而且一味压制了学习,只会让孩子厌烦。” 陈欢讷讷:“是这样啊,难怪最近她不怎么愿意学英语呢。对了,你听说过巴山书城吗?” 我眉毛微扬而问:“怎么了?” “我之前听人说那里面有个亲子教育机构,说孩子可以在里头学交通常识和学做陶艺等项目,不知道那个地方正规不正规,对我女儿有没有帮助?” 我看着陈欢不语,他的眼中露出狐疑:“怎么了?” 心内失笑,这样将目的露于白,是太急切地想要从我口中探知讯息,还是,故意装给我看?一个能够布下层层阴谋,又是连锁书局的老板,岂是这般鲁莽之人? 以前我没看明白过这个男人,是因为没有真正的想去了解。现如今,我自也不想看明白,嘴角牵了牵后我道:“那个巴山书城暂时关闭了,起了民事纠纷,我刚好是负责这案子。” “啊?”陈欢的错愕显得格外刻意,“出了什么事?我还打算带女儿去看一看呢。” 我笑了笑道:“你女儿可能太小,那里面的情景课堂适合大一些的孩子。是客人之间起了一些纠纷,难免的,店开在那总归会有出意外的时候。” “意外?”陈欢扬声,“你是说书城里出了意外?” 我瞥了眼他,面露讶异。 他一副自觉失言地解释:“抱歉,我听你说出意外实在是感到很惊异,一个亲子教育场所怎能出事故呢,这不是对孩子极端不负责吗?这机构到底有没有资质证书的?我就说好好的一个书店里开这么一个亲子机构必然是办不好的,我老婆还总跟我争。” 我端着茶杯一边抿茶一边静等他“表演”,等结束后才放下杯子缓缓道:“据我目前手中所得的资料来看,巴山的这个情景课堂属于帮助孩子学到常识的娱教场所,并非你所说的亲子教育机构,是外界理解错了它的概念。我刚说是出意外,并非指事故,意外与事故之间还是有区分的。” 陈欢讪笑:“我哪里能学来你这般咬文嚼字呢,这个是你的专长。” 我也笑,“你的专长是表演吗?” 他一愣,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陈欢,多年不见,我真不知道你的演技精进如此大,巴山书城的事闹得纷纷扬扬,舆论几乎席卷了整个网络,你是有多与这社会脱节到今天都不知道这件事呢?而上星期开庭一审更是连新闻都报道了,你会不知道我是这个案子被告方律师吗?” 一番话,令陈欢的脸色变了几变。不是我对他失去了耐心,而是要想虎口拔牙,必须得深入虎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既然想从我这探听消息,那必然也得从自个嘴里吐出点什么来。我先不去点破他是漫步书局老板的事,但就巴山一案直接挑明了来。 而陈欢在脸色几番变化后,又故作错愕地问我:“是这样吗?可能真的是我没关注这些。可是你怎会如此想我,对你我表演什么了?我只是没时间去留意这些八卦而已。” “八卦?”我嘲讽而笑,“刚才你表现得好像不是如此没兴趣哦。” “那是因为影响到我女儿的教育问题,我当然听见你说这巴山倒闭了要追问缘由了。” 我轻描淡写的把问题又弹回去:“你都还没带孩子去过呢,谈何影响?” 就好比一个人坐在家里,说马路上的一起车祸影响到了他,一样的理由烂到可笑。 不等他有所回应,我又紧接着“伸刀”过去:“更何况,陈总,敢问你哪来的女儿?” “你……”陈欢本能反应地眼睛凸瞪了,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被他克制了缩在嘴边的话一定是——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在得知漫步书局的幕后老板是陈欢后,无论是我还是周瑜,又怎可能不对他的身份背景做调查。他于两年前结婚,至今未育子女,他以为假称有一女儿可与我拉近关系,再借着聊孩子的事将话题引到上面,殊不知他一开口便将漏洞露了出来。 陈欢的眸光明明灭灭,最终平息了脸上的惊疑而变成面无表情,这个变化在意料之外也在我意料之中。意料之外是因为从当初与这人相处过的经历来判断,他不是一个能够从容克制情绪的人,在我有意挑破事实后,他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调整好心态,实为出乎我意料。而意料之中则是早有所想,陈欢可能已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陈欢了。 一个人能够成为老板,不是空坐在办公室里就行的,需要多年的历练和沉淀,才能将这椅子坐得稳。我只不过当个小饮品店的老板,都觉得心力交瘁了,更何况是三家连锁书局呢。 237.没有如果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贾如,”陈欢轻念我的名字,缓缓道:“我能将你刚才的意思诠释为你一直在关注着我吗?是那姓周的给不了你幸福,还是你对我还有旧情?” 我垂眸,似笑非笑地问:“哪个姓周的?” 他嗤笑出声,“何必来跟我装呢,巴山书城的老板不就是当年你嫁的那姓周的嘛,哦对了,后来我听说你们到年底就离婚了。怎么,是那男人不行满足不了你?” 我正待反唇相讥,突然眼前人影一晃,陈欢的脸上被重打了一拳,人整个往后仰。 现实总是惊人的相似,当年周瑜也是冲过来一拳把陈欢给打倒,而今天同样如此。只不过今天有米粒在,我第一反应便是将米粒拉入怀中并按住他的头,不让他看到暴力的这一幕。 周瑜阴沉地盯着陈欢,语气极冷地道:“我行不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至少,打得你满地找牙还是能的。”话落,又是一拳过去,打在陈欢的鼻子上。 陈欢痛呼出声,鼻子顿时流出血来。 我急忙去拉住周瑜,他回眸过来怒瞪我:“你还要帮他?”我指了指脸埋在身前的米粒,这样会吓到孩子的。周瑜的眼神缩了缩,终于收了手。 这时店内的老板已经赶过来,欲图平息纠纷。但似乎周瑜的怒火控制不住,越劝那火就越往上冒,虽然不再动手却指着陈欢的鼻子痛骂:“你说贾如对你有旧情?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你配吗?我告诉你,老子是她老公,一辈子都是,别以为你耍弄些手段就能如何,你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罢了。” 陈欢被周瑜给激得满脸通红,一下子从椅子里竖了起来,若不是由店家拦住了已经冲了过来,他恶狠狠地怒喝:“周瑜你还敢嚣张?你的巴山书城已经倒闭了,我只要动动小指头就能让你永世不得翻身。你等着,这次我一定让你这个流氓痞子坐牢。” 听见那“流氓痞子”四字,我竟觉得有些好笑,当年陈欢也是吃了他的拳头,气急败坏又灰溜溜地走了。而今历史重演,在他陈欢的眼中,周瑜怕就是个流氓痞子了。 而此刻那“流氓痞子”正斜着眼,趾高气扬地道:“就凭你?动动嘴皮子让我坐牢吗?还是以为我打了你两拳能让我坐牢?” 陈欢更怒不可竭,脱口而道:“要你坐牢我有的是办法,只要让他们指证你非法经营教育机构,借以圈钱诈骗,到时让你把牢底都坐穿。” 听到这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引来陈欢的怒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笑到连基本的法律都不懂,还在这口出狂言要让我老公把牢底坐穿。你说他是非法经营有何凭证,圈钱诈骗又是从何说起?难道就凭着你唆使了何向杰、钱慧娟等人故意在巴山碰瓷,再胡言乱语几句就能定这罪?恕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法都不懂你这逻辑思维。” 陈欢两掌拍在桌子上,额头都露出青筋来,眼睛发红地瞪着我从齿缝中迸出话来:“贾如,你总是这般亲蔑于我,当年是,如今仍是。那两个跳梁小丑不过是我让人随意布的棋而已,等到下周二再次开审时,你将会亲眼见证你的男人被判入狱,到时你就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我心头一沉,他的意思是下周二再次开审会有新的变故? “你还……”做了什么?我话没说完就被周瑜阻截:“不可能!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陈欢发狠地撂下话:“等着瞧。”然后扬长而去。 我欲追,却被周瑜拽住了胳膊,回首却见他满脸的怒意已尽收,反而一脸的讳莫如深。在茶吧老板的懊恼眼神下我们走出店,这时停在路边的奔驰早已杳无踪迹。 “妈妈?刚才为什么你不让我看?”米粒到这时才提出抗议,不等我回应又扭转头对周瑜问:“爸爸,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这时周瑜正望着路的尽头嘴角牵扬了弧度,听见米粒提问回转眸过来,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发道:“爸爸来了一会了,就是观察你勇敢不勇敢的。刚才可有吓到?” 米粒的眼睛骨碌转了两下后摇头说:“我不怕,我很勇敢的,那个是坏人,他欺负妈妈,所以爸爸要揍他。” …… 我无语凝咽。以为遮了孩子的眼便能不看到那暴力的一幕,殊不知他的小耳朵竖起了在听呢,最主要的是米粒居然能从大人的对话中分辨谁好谁坏。 当然,从米粒听觉的角度,一定是站在我跟他爸这边的,让我与他爸生气的都是坏人。· 周瑜直起身时才来问我:“刚才都记录下来了吗?” 我从衣兜里摸出录音笔,按下开关,里面便出来了陈欢刚才激怒时的言谈。周瑜满意而笑:“你倒是也知道与我配合,还以为你是个榆木疙瘩的脑袋呢。” “你什么时候来的?至于要突然冲出来打人吗?” 周瑜冷哼出声:“我不出面能这么快达到效果吗?像你那样跟个温吞水似的还在那试探,这种人就是欠揍,居然敢说我不行,老子行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在哪呢。还说你对他有旧情,我还嫌刚才拳头太轻,应该打得他从那爬着出门才是。” 我无言地看他,真不知道刚才他那是真的发泄怒火多些,还是故意激将陈欢多些。依我看前者为主因,后者是顺带,这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偷听的呢,又躲在旁边偷听我们谈话。 不说无聊的事,回归正题上:“现在我们手中掌握了陈欢的证据,再开庭时可申请法官重新审度了。”但见周瑜摇头,“这个证据不算有用,陈欢这小子很狡猾,即使是在盛怒中也没亲口承认,哪怕你故意引诱他提及何向杰与钱慧娟,他却以‘两个跳梁小丑’一言带过,你仔细听他言辞中,几乎没有提及到与案件相关的内容。” 我又何尝没听出来,这正是我在见陈欢离开时欲追上去的原因。想再激怒他一分,让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但被周瑜给阻拦了。 “你刚才为什么要拦着我?” “一个在盛怒中都还有理智的人,你即使追上去了也没用,反而会打草惊蛇。” 我闻言脑中一闪,“你的意思是……” “至少目前他自诩一切尽在他掌握中,而我们不过是在作困兽之斗。” 看着空寂的马路,道出心中的隐忧:“如果陈欢当真已经心机深到如此地步,刚才他是在盛怒之中暴走,但等冷静之后必然能看出我们是在故意套他话,怕是会立即作出相应措施。不过今天也算是白送上门的机会,我会擅加利用这份录音,务求将庭审推入三审。” 周瑜难得沉默了下来,他眯起眼,语声放轻了像是对着空气在问:“如果我真的坐牢了,你怎么办?”我侧转过脸,语气坚定:“我不可能让你坐牢。” 没有如果! 周瑜冲我咧嘴而笑,又来拍拍我的肩:“放心吧,没人能有那本事把我弄进去的。” 有一个隐忧没有说出来,陈欢最后临走前虽处于盛怒中,但他笃定了的口吻更像是手中还握着什么底牌,而这底牌可能致命。 回程的车上由于很安静,米粒没一会就趴我身上睡着了。而我脑中一直在盘转着,到底还有什么是我遗漏了的点?起先我往何向杰与钱慧娟身上想,但后来仔细回想陈欢当时的口吻,他说这两个人不过是随意布的棋,语气亲蔑,那就是将他们排除了。 还有,之前跟周瑜讨论是何向杰为被利用的棋子,钱慧娟已经排除在外了,刚才我是故意把两人连在一起说,目的就为了看陈欢的反应。 他并没有否认两人的存在,是意为其实两个人都为他所用?还是他故意不纠正,引导我往这方向走?相比之下,后者更令人忧心,那意味着陈欢的心思很难判断。 米粒的低烧白天并没怎样,到了夜里却忽然就烧高了。周瑜拍开我门时很紧张,说米粒全身都发烫,我一测温度,已经烧到39度。 他焦急地催着去医院,但我却不紧不慢地拿出退烧药给米粒先喂下了,再指挥他去打盆温水过来。在见我给米粒擦拭身体时,周瑜忍不住急声问:“这样有用吗?” 我头也没回地道:“现在去医院挂号排队起码得三四个小时,能够尽量不去就先不去。只要通过药物与物理降温能使孩子的体温降下来,明天早上再去医院检查也不迟。” “那要是降不下来呢?” 我手上一顿,告诫自己要体慰一个从没照顾过孩子的父亲的心,平声而应:“那样自然是得立即送医院,该打退烧针就必须立即打,不然持续高温会有危险。” 周瑜:“这不是等于是在赌吗?也太……” 我回过眸,微凉的眸光制止了他的话,最终他讪讪而道:“那不如网上约号吧。” “网上预约号只能约明天之后的,现在哪里有给你预约。” 他咬咬牙,“那我现在开车过去亲自跑一趟,你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我挑眉反问:“之前我难道是有人帮?” 他终于闭嘴了,默声换上衣服就出了门,留了一室空静。 不是我要有意怼他,而是说得事实。从米粒出生至今,经历过了无数个第一次,也曾徘徊迷茫过,不都是后来累积出来的经验嘛。也该让他感受下当爸爸的责任了。 238.自动送上门的机会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没过多久周瑜就打来了电话,告诉我说挂到号了,但前面排了一百多号人。电话里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懊恼,嘴里嘀咕着问怎么大半夜看病的人还这么多。因为谁家的孩子都是宝啊,换成是大人生病,基本上能拖过一晚上就拖过去了,可是孩子没法拖也舍不得拖。通常是排队几小时,看诊其实只要五分钟。 幸而米粒的体温在药效作用下降了,我再不停地为他擦拭身子,已经降到了38度低烧。感觉浑身疲累,我往床头边上歪靠了一会就困意袭来。 感觉就刚闭眼,突听身边传来动静我便惊坐而起,发现米粒在安静地睡着,而周瑜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他似乎也被我给吓了一跳,走过来询问:“怎样了?” 我用耳温枪给米粒量了量温度,还是38度,没再升高。 周瑜在旁问:“那还要去医院吗?我已经找了前面的人换号牌了,差不多还有十几个人能轮到我们,如果现在过去应该正好能看诊。” 我微微诧异,还有人愿意换号码牌?略一迟疑,我道:“如果你坚持,那就现在带米粒去医院吧。”周瑜闻言立即道:“还是去看一看吧,看了能放心。” 于是两人带了米粒赶去医院,等我们到护士台一问,说前面一位已经在医生办公室。只站了五分钟,播音便在叫米粒的名字,周瑜立刻抱着米粒而走,我则跟在后。 跟医生说了大致情形,在检查过喉咙与听诊后,医生便开了验血单子让查血常规,这已经是孩子发烧必走的流程了。化验台边有个男孩正在嚎啕大哭,明显是害怕扎针,米粒见状一扬小下巴,很神气地道:“我一点都不怕打针。” 抱着男孩的老奶奶闻声回头看了一眼米粒,然后边擦孩子的眼泪边道:“兮兮,听见没,那小哥哥不怕疼,你是不是也要学他勇敢?” 男孩也回过来看,眼睛因为刚哭过而刷亮。 我忽然觉得这孩子熟悉,好似在哪见过。当他眼泪又滚落下来时我记起来了,他是何向杰的儿子,那天在健身房里我见过的,还与他说过几句话。 四下环视,不见何向杰的身影。 再回转视线,那抱着孩子在细声哄的应该是奶奶,难道就老人一个人带了孩子来医院看病吗?很快男孩的血已经抽取完毕,轮到米粒了,在经过时我假装随问了句:“阿婆就一个人?”老人应:“是啊,孩子他爸还没下班呢,我们傍晚就来排队了,一直排到现在才看到医生啊。” 我看了眼周瑜,估计也就他能想到与人交换号牌的方法,不然我们不等到凌晨都奇怪了。 因为化验要等一会的,乘着老人在这等号时我便又搭讪了问:“孩子也是发烧吗?” “是啊,刚才量说烧到40度了,怎么这么晚才送来医院,我们老人哪里会懂这些啊。看见发烧就想给孩子捂一身汗出来,烧也就退了,可是汗没捂出来啊。” 我听着不由叹气,老人的想法永远都觉得孩子生病是因为着凉,用这种老办法捂汗,殊不知此种作法反而会加重孩子的病情。 假装多看了几眼孩子,又皱了下眉,迟疑而问:“孩子的爸爸是不是健身房的教练啊。” 老人讶异而问:“你怎么知道的呀?” “是这样的,我有次去健身房时见过一次,是不是叫兮兮?” “是啊是啊,正是叫兮兮。” 我低头问男孩:“兮兮,还记得阿姨吗?”男孩想了想,脆声答:“记得,阿姨说要给我买玩具的。”老人一听立即口上埋怨:“这孩子,怎么能向人要玩具呢?” 我笑着道:“不怪孩子,是我上次答应了他的。”又对男孩道:“等下阿姨就去买好不?” 那边正在抽血的米粒耳朵尖听见了,扭头回来,“妈妈,我也要。” “行,我买两个去。” 刚好有个小商贩推着车经过,我心中一动,省了出去跑一趟了,喊来小商贩让两孩子自个选。起初老人还要跟我谦让,后来便由了去了。 米粒与兮兮碰到一块有的玩最是乐意,一人选了个益智拼图兀自在椅子上拼起来。老人见两孩子玩得开心便去上洗手间了,我不禁摇头叹气,她这也太放心了,就不怕有人把她孙子给骗走呢。 不过,这又是自动送上门的机会。 与周瑜对视了一眼,我便坐在了两个孩子旁边…… 老人回来时看见的便是一片和睦的画面:我陪着孩子在玩玩具,有说有笑,周瑜把两份化验报告单从机子里取了出来,刚才老人不会操作,就把条形码给了他。 我们一同走进医生办公室,医生先看过米粒的单子,说没什么大问题,各项指标都正常,给配了些药。等到老人把她孙子的化验单递过去时,医生不由眉头一皱,再度打量孩子并问:“孩子以前来医院有做过全身检查没有?” 老人懵懂而道:“我不太清楚啊,每次都是孩子的爸爸带来医院的。” 医生:“那最好打电话给孩子的父亲,让他立刻来医院一趟。” 老人意识到问题严重,急声追问:“是不是孩子有什么不好的?”我心中一动,上前去劝:“阿婆,你先给兮兮爸爸打电话吧,可能之前有什么病历需要注意的你又不清楚。” “哦好。”老人立即转身去打电话。 这时身后传来周瑜的询声:“血红蛋白怎么如此低的?免疫系统一定很差了。” 老人挂了电话刚好听见,不由慌了,“什么很低?是怎么回事啊医生,这是我孙子,你不能瞒着我,到底我孙子得了什么病?” 医生见状只得解释:“从化验报告上来看,孩子的很多指标都偏高或偏低,血红蛋白与血小板尤为严重,但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是否是血液病。” “血液病?”老人惊骇地瞪大了眼,“是白血病吗?” “不一定,一切要等做过全身检查才能判断。”医生给以的不是确定的答案,却也更让人心惶惶。就连我这个外人听了都觉得震惊,这男孩如此活泼可爱,怎么会得血液病? 只见老人颤着手又去打电话,那头一接通,老人就哭了出来:“向杰,医生说咱们兮兮可能得了白血病,这可要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何向杰说了什么,只看到老人完全六神无主。男孩也被他奶奶这样给吓住了,突然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见状我立即上前安抚。 何向杰是步履凌乱地赶过来的,冲进候诊大厅时他母亲就立即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哭喊:“咱们的兮兮得了那病要怎么办啊?” “妈,你先别哭啊。” 何向杰扶住他母亲了目光朝这边搜寻过来,想要找他儿子,却在看见我们时一怔,眸光瞬然而沉。他快步走过来一把抱起正在玩拼图的兮兮,转身就要走,却没料他儿子不肯,挣扎着喊:“爸爸,我的拼图。” 何向杰不停步,孩子就又大哭起来。孩子奶奶赶过来,埋怨了道:“你这是干什么?好好的孩子在那玩玩具的。” 何向杰把儿子往他母亲怀中一塞,回过身来就对我质问:“贾律师,请你以后离我的家人远一些好吗?如果你再这样阴魂不散,我不介意提出诉讼,以求还我家人一个清静。” 我不禁冷笑出声:“何教练,今晚但凡我对你家人有一点骚扰的话,你但可以去告我。” “向杰你是怎么回事?人家本来要走了,是好心特意留下来陪兮兮的。” “好心,怕是包藏祸心吧。”何向杰冷扬了声。 我也冷了声道:“谁是真正的包藏祸心谁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光明正大不干亏心事,不像有些人昧着良心说一些虚假的话。” 何向杰眼神缩了缩,转过身就要带了家人离开。 在他走出一段路后我扬声:“是因为你儿子吗?”那道身影嘎然而止,他没回头,却已经说明了答案。我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把人家的创口撕开,于是提议:“何教练,借一步说话吧。”目光划向抱着孩子惊疑不定的老人,“你儿子还发着烧,该治疗的总归是要治疗的,也别让老人心惊胆颤着担忧了。” 何向杰蹙了蹙眉,沉思了足有一分多钟,终于还是妥协。 他转身对他母亲道:“妈,我先跟他们聊两句,一会再回来和你一起带兮兮去检查身体。你放心,兮兮不会有事的。” 等他走到跟前时,他看了看我又再看了看周瑜,然后问:“是你们谁跟我谈?” 我去看周瑜,见他耸了耸肩膀道:“谈话这东西你在行,你去谈吧,就是别走远了,免得米粒找。”没什么可推辞的,我点了点头,与何向杰往候诊室外而走。 239.迎战前期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走在一条无人的过道里时,两人都停步下来。与候诊室只一道门之隔,站在原地都能看见那边周瑜的身影。 听见何向杰打破沉寂:“有什么要说的快一点说吧,我还要带儿子去做检查。” 我收回眸光转向他,首先问的是:“你儿子到底得了什么病?当真是白血病吗?” 在那张刚毅的脸上我看到一抹痛楚,只见他垂了眸道:“医生说还没到白血病的地步,但是血液确实有问题,而且造血功能要比寻常孩子的低了好多倍。医生交代尽可能的别让孩子生病,因为对普通孩子而言只是感冒发烧,对兮兮而言就是一场重病。” “可是假如造血功能不好,免疫能力也一定不强啊,又如何能杜绝得了不生病呢?” 何向杰道:“所以我会让他即使报了幼儿园也经常留在家里,或者直接带去健身房可随时看顾。但总有我不便的时候,就像今天,刚刚我过来是推了一位顾客匆匆赶来的。” 我沉默半响。面对他的坦言,我竟找不到去诱引他的措辞,等开口时还是直接问了:“是因为你儿子的病,你才答应漫步书局的这场构陷吗?” 何向杰:“贾律师,我知道你想为巴山赢下官司,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遭到拒绝在意料之中,但我并没气馁——“如果是,我会尊敬你这份爱子心切,只不过你有没想过若有一天你儿子兮兮知道他爸爸曾经做过这么一件亏心事,他会是什么想法?” 何向杰嘴角露出淡淡的笑,那笑容里却有着苦涩,他说:“生命和教育,我更看重生命。如果有一天他长大了指着我鼻子骂,那也好过我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贾律师,换成是你,你如何选?” 我蓦然失怔了。 这是一道难解题,非比寻常的难。 于我而言,一边是孩子的命,一边是道德法律的戒尺,我该怎么选?前者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骨血,后者是刻进我骨子里的东西。 但真的到了那时候……我没有往深了去想。 我对何向杰道:“我不是你,没法为你做这种参考性的选择。可能你会觉得我说话冠冕堂皇,甚至觉得我纯为利益,但是我不过是想要保护自己丈夫的女人而已。为此,我会全力以赴,下周开庭时请你准时到。” 何向杰看我的眼神变得很复杂,不管那里头包涵了什么,我都转过身朝候诊大厅走,在即将走到大门时,听见身后何向杰突然开口:“贾律师。” 晃眼到了新的周一,明天就是第二次开审的日子了。 棠晋打来电话问我这次有信心吗,我沉吟了下回说一半一半吧。他听后闷笑,说我这语气一听就是还没十足的信心,肯定是有什么还在困扰中。 他没说错,我这些天一直都在思考陈欢所指能够致周瑜坐牢这件事。感觉就连周瑜的情绪似乎也变得有些低沉,他表面看来若无其事,但经常沉默的时间要多,有时还常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下午他说出去一趟,一直到晚上也没回来。 傍晚时我给老妈打了电话,确定米粒已经被接过去了便也心安了。明天就要二次上庭,该做的准备其实早就做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是把所有的资料都重新过目审核了一遍。然后倒在床上闭了眼,把所有内容在脑中过滤,再设想肖东对我每一次出牌会有何反应与辩驳之词,我又该如何应对。 后来大概是脑子实在太累了便昏沉了过去,一觉醒来我几乎是惊坐而起的。 天已经大亮了! 时间已过七点,开庭时间为九点,我立即一骨碌地从床上起身,以最快速度换了衣服又再漱洗。走出房间时环视了下客厅,不见周瑜踪影,便去敲米粒的房门扬声喊:“时间不早了。”但等片刻,没听见里头有动静传出来,也没什么好避嫌的,转动门把进去,却见床上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是很早就起了?那他人呢? 我回走到客厅,往门边看了眼,周瑜的鞋子没有在。又再进厨房,我忽然觉得周瑜可能昨晚上就没回来。拿了手机翻他号,基本上没怎么主动给他打过电话,每次都是他打来的,拨号等待时没来由的心里发慌,他怎么会一晚上都没回来呢?有什么事比今天开庭还重要? 手机是通的,但铃声响了十几声也没接。 我放下手机沉吟了下,给周亮拨电话,那边倒是很快就接了,不等周亮作声我劈口而问:“知道周瑜去哪了吗?”静了一瞬,出来的是女声:“贾如吗?Zhou怎么了?” 是杨静!此时我也不去多管为何周亮的手机是她接的,哪怕这时他俩睡在一块我都管不着,只沉了声道:“周瑜昨天下午出的门,一晚上也没回来,马上二审就要开庭了。杨静,你让周亮立即去找他,不管找没找到人都要在九点之前给我一个电话。” 杨静知道事态严重,也不多问,应了声就立即挂了电话。 按道理周瑜不至于这么不着调到今天缺席这场庭审,他这个被告人如果缺席,哪怕我这有千般陈词都是苍白无力的。而且以肖东的锋利必然会以此来做文章,一棒子将巴山打到谷底,那这些天的辛苦都白费了。 出门时将近八点了,我估算到法院要二十分钟,现在去太早,于是打车去商业区走一趟。不管周瑜在没在,我也要上去巴山书城确定一下。 八点多的商场很冷清,除了正在摆台的营业员外几乎就没一个顾客。而直达电梯在维护,我只得乘扶梯向上,到了九楼时往十楼的电梯都停了,也在电梯前竖了牌子。 上面写着——书城暂停营业。 我左右看了看,不见周旁有人便闪身而入,直接爬扶梯向上。在十楼的电梯口同样有拦着东西,不过可以推开。我在书城里走了一圈,原本书墙上的书都已经下架了,诺大的一层楼原本是多显得拥挤,如今却空空荡荡。 巴山饮品区工具都还搁在那,我走进去不由顿住脚步,那操作台上竟有着调味罐,而且还有一些茶渍落在那,这是有人在这调过饮品? 打从巴山出意外后,直接是将所有区域都封闭起来,连原有商户都暂时先遣退,一切损失全由巴山负责。就是说这个操作台至少半个多月无人问津了,那现在这明显有残迹,是……有人回来过?我能想到的只有是周瑜。 昨天下午难道他是回来了巴山,然后还在这做饮品了? 那现在人呢?我径直往办公室而走,门没有上锁,推门而入便见办公桌上有一杯茶,但周瑜不在里面。走至办公桌拿起杯子,里头盛的饮品早已冷了,色泽是咖啡色,闻着味道是柠檬蓝山,原来他也学会制作这款饮品了。 在办公桌的另一边,饮品是没有,但是有一个烟灰缸,里头丢着两个烟头。 印象中周瑜好像补怎么抽烟,而且他要是抽烟应该也不会把烟缸放在这边。所以他是与谁约在了这里?我又拨他号码了,但是,静谧的空间立即响起熟悉的铃声,是从他办公桌里传来的。我疾走而过,拉开抽屉,果然见周瑜的手机在里面。 确定了他昨晚是来过这,可他怎么会把手机落这里人离开呢? 看看时间已经过八点半了,我不得不即刻离开,下楼乘车途中脑中各种念转,看来我得做好周瑜不在场的准备了,到时应该找什么理由才能立住脚呢。 走进庭审席,基本上都已到齐了,我已经算是晚的了。目光倏然而怔,在那被告席的位置,周瑜坐在那里。难怪至今杨静都没给我打电话,原来他已经来了。 相视的一瞬,鼻子莫名的酸意,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再走时我抬了头也挺起了胸,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拳,之前所有的不淡定到此时都已归位,只要他在,没什么可惧怕的。 来到周瑜身边坐下时,我盯了他两秒,场合不允许我问他原因,但可以用眼神给以警告。 至于其余的事,等下了庭结束这场战斗再说。 法官宣布开庭,我在肖东准备起身之前先一步扬声说有新的证据要提供。因为我要抢得先机,不能让肖东再将主动权抓在手上,也不能让法官与旁审席有先入为主的观念。 我首先就何向杰与钱慧娟的纠纷一事提出了新的质疑,究竟这场所谓的“事故”是出于偶然意外还是人为造成? 在我话声落时全场一片静谧,而肖东凝过来的眸光似乎微沉。 迎向法官的目光,扬声而道:“我这里有新的证据需要向法官您提交。” 240.呈堂证供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在法官的示意下有人来取过我放在塑胶袋中的录音笔以及U盘,法官先打开了录音笔,那里面有三段对话,第一段来自陈欢。 陈欢的声音出来时我留意到肖东面色一变,并在开始无意义的对谈时他站出来提出反对:“反对辩方律师在法庭上呈供与本案无关的东西,以此来拖延时间。” 我立即道:“请听到完,这段对话只有五分钟,想必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认为多听一段五分钟的录音会意味着我们在拖延时间。” 法官看了眼肖东:“肖律师,请坐下听完辩方律师所提供的证据。” 肖东坐下后便面无表情,并不像刚才情绪有所波动。我知道他提出反对并非为了真的反对,在当下情形我既然拿出新的论点与证据,无论是法官还是旁审席都会坚持听完的,他不过是摆出一种强硬的姿态,借以威慑对方。 确实如我所言,陈欢那段对话很短,法官听完后便问我:“贾律师,你所提供的这段录音的意义何在。”我从席位上走了出来,面向法官与旁审席缓缓道:“录音中男人叫陈欢,是在商业区步行街上的一家漫步连锁书局的老板,在商业区有三家连锁书局。这段录音里我有提及他故意唆使何向杰与钱慧娟等人故意碰瓷巴山书城,他并没有就此言论提出反对,而将其指为两个跳梁小丑是他随意布的棋子!” 我的话立即来全场哗然,矛头的指向原本都在巴山书城这一方,此刻却推向了这是一个阴谋。按理此时肖东会立即站起来驳斥我,不让舆论导向蔓延,但他一直都安坐在那垂着眸,使人摸不着他心思。 反而是他身边的原告钱慧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她几次去看肖东,都没得到肖东的回应。 我从钱慧娟脸上看到了担忧,于是直接挑破了质问:“敢问钱女士,你现在表现出来的害怕与担忧,是因为这场你主导的阴谋被揭穿了吗?” “不是的!”钱慧娟大声喊,“你胡说,我哪里有害怕了?” 我笑了笑道:“声音大不代表有理,通常只意味着虚张声势。现在来让我们听听看第二段录音吧,法官,您可以继续听我的第二个证据了。” 法官再次按下录音笔,里面出来的是个童音:“我很喜欢上陶艺课,爸爸给我报了名。老师说一节课只能有五个小朋友,可有位小朋友一定要进来,说我抢了他的位置,但是我爸爸先给我报的名。后来老师也让那位小朋友一起上课了,可是他硬要来抢我的机器,还把我做的杯子都给弄烂了。” 录音到此结束,我看向钱慧娟,“钱女士,对于这位小朋友所指的事你是否了解?” 钱慧娟眼神闪烁了道:“什么了解不了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家小俊才没有抢那小孩的机器,分明就是他自己插队。” 我摇了摇头:“我有说与男孩抢机器的是你儿子陈俊吗?” 钱慧娟一愕,说不出话来了。 转眸环视众人,朗声而道:“恳请法官与各位旁审可以考虑下这位男童的证词,他是我们事件的另一当事人何向杰的儿子何铭兮。很抱歉,由于孩子太小无法来到法庭作证,只能提供一段关于他的录音。相信大家应该不会怀疑一个孩子所讲的真实性,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基本上很明朗了,而这位何铭兮小朋友很不幸得了一种罕见的血液病。” 我顿了顿,才继续道:“可能大家会觉得奇怪,孩子生病与此案又有什么关系。恰恰正是这个孩子生病,才有了这个事件的发生。孩子的父亲何向杰,即事故发生的另一当事人在事件发生之前曾与漫步书局的负责人接触过,对方以帮助孩子医治血液病为前提,让何向杰在巴山书城内制造一场‘意外’。在法官您手中的录音笔里有他的证供。” 何向杰的供词出现在场中时无疑是一记铁锤,让整个事件都扭转了方向。 我只留意肖东的动态,到了这时候他居然还没有要起身反辩的意向。非但没让我松一口气,反而心在往下沉,以肖东的性格到了法庭上绝对不会是这种低迷的状态,他不可能会作出“让”的行为,哪怕是我跟他曾经的交情还在,更何况我们早已反目。 如今等同于原本是他的证人变成了反证,也将原来民事纠纷演变成了商业间谍战。反观钱慧娟的表情就比较明朗了,她虽然惊慌不定但却一脸茫然,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她并没参与这起构陷布划。就是说她所作的行为都出自于她自己意愿,不过她会提出诉讼或许是经过人点拨,此情形暂不列入法庭讨论事项。 等法官听完第三段证供录音后我才又开口:“所以,恳请各位重新审理此案,与其说是一场民事纠纷案,不如说这是一场预先设计好的同行相争的经济犯罪案。” 法官沉吟片刻后问肖东:“肖律师,你可有相关反证要提出?” 肖东被点到名后才缓缓起身,眸光沉定向我射来,“贾律师刚才一番辩词中所列举证据,全是通过一支录音笔里的声音,如今高科技的时代,声音合成已经极其广泛了,冒昧的问一句:可有人证能够证明此三段声音的归属者?” 我点头:“自然是有人证的,恳请法官宣我的人证。” 法官颔首同意。 但等片刻,证人间的工作人员突然从外走进来到法官身边低语了两句,法官看向我:“贾律师,你的证人刚刚突然离开了。” 心中一震,怎么可能? 我极力让自己镇定,并向法官要求暂停庭审十分钟,容我与证人沟通联络。 法官同意后,我起身就往外疾走,却觉手上一紧,回转眸撞进周瑜幽深的视线里,他道:“别急。”心头一宽,朝他点了点头,两人一道走出门来到僻静处,我则给何向杰拨电话。 那天在医院,何向杰最终还是叫住了我问:“假如我愿意出庭作证,是否你能保证我不坐牢?因为我还有父母与儿子要养。” 我蹙了下眉又回走过去,向他提问:“为什么你改变主意?” 他低了头,“因为我还有良心。” 我却摇头道:“不是,因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害怕终有一日自己做下的事会曝露,到时不止是你的儿子会得知有一个曾经犯过错的父亲,你也将面临牢狱之灾。” 何向杰抬眸看过来的眼神里有惊慌一闪而过,无疑是被我说中了心事。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双方达成一致协定,今天他为我出庭作证。在我来法院之前还与他联络沟通过,他说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何向杰是做服务性行业的,这一行最讲究的是诚信,我相信他的为人,也从证人厅工作人员那获知他的确到了法院。 但是此刻我打他电话,却是一遍又一遍的不在服务区内的语音提示。 周瑜拍了拍我肩膀劝道:“别打了。”我放下电话看向他,“怎么会这样?” 他说:“如果不是对方的早有预谋,那便是有突发性的急事出现。对何向杰而言,他儿子是他最大的软肋。” 我心神一震,“你是说……” 周瑜朝我摇头,用眼神示意我身后,回转过身看见肖东正站在长廊的立口处,眸光似淡又深地向我们望过来。蓦然间我明白为什么他从头至尾如此淡定了,因为他早已知此刻将会发生的一切!原本我还想何向杰可能真的有急事离开,现下却恍然而悟,这是对方布下的又一个局!主意出自陈欢,还是那离了我十多米远的某人,我没有去深思。 换作以前的我,此时一定走过去质问肖东了;但随着时间的沉淀,那股子冲动的因子已经渐渐磨去,我只与他对视了片刻便转开了目光对周瑜道:“我们回庭审席。” 周瑜仔细看了看我,嘴角弯起了笑道:“好。” 他伸手过来握住了我,拉着我径直而走,到得肖东跟前时他挑了眉语气轻慢地开口:“肖大律师,麻烦让一让。”其实过道很宽,足以两人并排通过。 面对周瑜的故意挑衅,肖东也不恼,往旁侧了侧身,由我们越过。 可当我们走出两步时却听肖东低浅的嗓音幽然而起:“贾如,接下来的半场时间会很快。”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随之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滋生。想要回眸过去,可只觉握着自己的掌紧了紧,周瑜轻瞥了我一眼,眼神中的警告让我扼制了想法。 241.手掌冰凉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回到庭审席,很快法官再次宣布开庭。 在被法官问起我可有联络到证人时,我只得回报说暂时无法联系上,法官便将我之前所提供的录音笔暂列为考虑因素,不作为具体物证。又再审查U盘内容,里面是那日陈欢在茶馆里狼狈的一幕,以及录音笔内所录音的证供实证。 在备案时我是想得很全面的,茶馆里的监控录像可以证明陈欢的声音证词。而何向杰的出庭,可证明他儿子与他自己的证词。前者为辅证,后者才是主要证据,却偏偏主要证人何向杰临时缺席了。 这时肖东走出了原告辩护律师的席位,他首先走至我面前提问:“请问贾律师与这位陈先生是何关系?你们为什么会在茶馆里一同喝茶?” 我的回答是:“此事与本案无关。” 法官也提醒:“肖律师,不要牵扯与本案无关的话题。” 但肖东却摇了摇头道:“不,我所问的是就贾律师提出的反证所列出的疑点。贾律师称这位陈欢先生是漫步书局的老板,并从他口中获知与本案相关线索,那么我认为贾律师务必要解释与陈先生的关系才能定夺供词的真实性。” 与肖东认识了八年,从大学到社会历练,我与陈欢的那段旧缘他怎可能不知。在此时有意来问我,无非是要牵扯出我与陈欢的关系。 而法官在听完他的解释后,转头对我道:“贾律师,如果你坚持你的论述,请回答肖律师的问题。”闻言我垂了下眸,再抬起时从椅子里起身,直视肖东的眼睛,“陈欢是我第一任前夫,是他主动找的我来喝茶。” 这话出来场上先是一片静窒,好似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随后就开始有人窃窃私语了。肖东追问:“你们是为何离的婚?”见我眸光一沉,他又问了句:“或者请贾律师告诉我,你们是和平离婚还是非和平状态下?” “非和平,因为他……” “好了,法官与旁审团你们都听到了,”肖东打断了我,“贾律师称与这位陈先生是在非和平状态下离婚的,就是说他们之间存在宿怨。那么无论是陈先生还是贾律师,在言辞之中肯定都带了敌意。而从录音与刚才所放的这段视频来看,我只能说看到了贾律师在有意引导这位陈先生说出她想得到的证据,事实上陈先生也并未亲口承认此案与他有关。” 这个立点在一开始我掌握陈欢录音后就有想到,果然被肖东在法庭上给找出了漏洞。然而更严酷的在后面——肖东沉声再道:“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贾律师为报复陈先生而设局引证,另外视频中被告周先生也有在内,他对陈先生不但说出侮辱性严词,甚至还动手打了对方。” 周瑜这时开口:“你是耳聋了还是间歇性失忆?没听到那姓陈的先侮辱我老婆吗?” “哦?贾律师又一次成为了你太太?那贾律师接下此案,是否有亲属之嫌呢?” 法官来问我:“贾律师,你作何解释?” 自接手此案起我就没想过与周瑜的关系会补曝光,我是他老婆这件事并不需要遮瞒。于是我开口回应:“没错,我的确与我的当事人是夫妻关系。所谓亲属之嫌是带有私人情感于案中,但是没有哪一条法律是规定亲属不能为其辩护。刚才肖律师所提怀疑不仅缺乏证据,还很荒谬,诚如我的当事人所言,陈欢的言辞过激且对我有侮辱性。” 肖东抿唇而笑,语锋一转了道:“抱歉,我收回我之前不当的言辞。回归我们当下案子,首先辩方律师除了陈先生这段视频加录音外,就只有两段未被证实的录音,我会对这两段录音提出质疑;其次辩方律师说有人证,但至今我没有看到人证出现。” 不禁沉默,对于他提出的质疑我没有可反驳的。 就在这时我看到肖东突然盯了一眼周瑜,那眸光冷得让我心颤,垂在桌下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只听肖东道:“在之前的一周内我这边又有新的证人,恳请法官,让我的证人上庭。” 法官自然颔首同意,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证人室那边的门。 门从外被推开,工作人员领了一个人进来,我的目光狠狠一顿,那是…… 以为最坏的情况至多是何向杰故意诱导我,且他仍然是肖东的证人。可我却没想到被领进庭审席的那人竟然是周瑜“智囊团”中一员,叫小杜。 我出于本能地转眸去看周瑜,却见他微眯了眼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处小杜慢慢走进众人的视线。小杜的目光只往这边匆匆一瞥就转开了,神色间有着慌乱。 忽然我的手心沁出了汗,甚至连后背都开始有冷汗冒出来。我知道,预感在逐渐印证了,陈欢最后撂下的话以及笃定的态度,可以肯定小杜此刻出现在肖东的证人席一定是对周瑜极其不利的。他是周瑜身边的人,是有什么事件要在这庭上被捅出来了吗? 在小杜入座之后,肖东便道:“这是我的新证人,叫杜新,之前在巴山书城工作。” 法官让证人陈述内容。 于是小杜开始讲述,我听得心越来越沉,小杜居然将巴山书城内部系统构架都公布了出来,且力证周瑜经营这一项目实际上是为圈钱融资。书城背后还成立了一个巴山基金会,周瑜打的旗号是将巴山从A市扩大到省再到全国,已经有不少投资人加入其中。 肖东又问那融资的钱到底去了哪里,小杜称不知,他只知道他老板有一个国外私人账户。 这话意指周瑜诈骗了财产打算转移资金到国外! 我感到森森的冷意,如果这是陈欢与肖东合谋布的一个局,只能说,他们下了一盘好大的棋。这盘棋不是要致使巴山书城倒闭,而是要周瑜坐牢。 但凡能让他们促成到一起合作的理由,只有是我。 因为他们三个人之间的联系就是我,周瑜得罪陈欢是因为我,让肖东心生罅隙也是因为我。忽然发觉,无论是陈欢还是肖东,前者与我关系亲密,后者是多年至交,可我似乎从没有真正地了解过他们。 待小杜讲完后肖东便转眸过来,眸光从我脸上划到周瑜身上,“周先生,请问你对此有何解释?”我倏然而立:“这是污蔑!法官,我的当事人不可能做这种事。对方律师所提请的这位证人的证词不过是一面之词,不足以信!请求法庭撤销他的证人权利。” 肖东却抿起唇角而道:“贾律师,你过于激动了。我方证人刚才所述是否属实,只需稍加调查与验证即可。” 怎么验证?我心凉地看着他。 肖东转过身对法官道:“其实很简单,只需即刻调查周先生有无国外私人账户,而私人账户中的存款数额是多少,便可论证我方证人的证词。另外,我方证人还提供了投资人姓名,相信这些企业家的联络方式都很容易查到。” 庭审再度进入休庭期,不过这次所有人都不得擅自离席,需留在原位。等待的十多分钟无疑是煎熬,克制了扭头去看周瑜,因为这代表我心慌了。 事实上我不是心慌,而是心没有着落,满脑子都在想如果小杜的证词成立,我该怎么来辩。深谙法律的我明白圈钱融资是一项什么样的罪名,还要看究竟融资了多少。不是周瑜突然暗中握了我的手,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手一直在轻颤着。 可他的手掌比我的还要凉…… 蓦然间鼻子一酸,周瑜,我不能让你有事。 这一刻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何向杰的那句问话——换成是你,你如何选? 何向杰是以孩子与律法为题,当时我还有犹豫与徘徊。而今换成是周瑜与法律的戒尺,我几乎没有考虑就选择了周瑜,因为律法我曾经就放弃过了,而周瑜,是我生命中唯一不愿放弃的,哪怕桑海沧田,轮回流转,只要他站在我面前…… 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心内已有了决定。 十五分钟后,调取的资料被送到了法官手中,我等待着法官开口就准备起身。巴山书城的空中楼阁创意来自我,这件事一直都没有提出来,是但凡此事涉及到了我,那我便成为了嫌疑人之一,就真的没有资格站在这里了。而此刻,我会主动说出来,并把周瑜车祸后受伤且家族遗传病史道出,但若非法融资罪名成立,那么责任由我来背。 只是手指微微弯曲了握拳的这个细微动作,周瑜便猛然转头,眼神中露出惊怒来。 心头蓦然而动,难道他获悉了我的念头? 242.橄榄枝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就在这时,法官开口了:“肖律师,从被告的这份账户清单上看出确实有国外私人账户,且常有转账往来。”听到这,我要起身,却被周瑜的掌死死压住了腿,他狠盯我的眸光里有着滔天的怒意。我冲他弯了唇角而笑,似乎自从再遇后,我对他都没怎么笑过。 他对我无声说了三字——等一下。 心念微动间听见法官又道:“不过这多笔转账都是转入一家医疗基金会的。” 我愕住,转入了哪? 肖东也在问:“是什么医疗基金会?” “抗癌。” 周旁的人是什么反应我没有去看,只知道这一刻自己缓缓转过眸,怔然对上周瑜的目光。那里头很黑,像海底的黑礁石一般,幽远而深邃。 接下来审判变得很戏剧化,剧情返转之让人瞠目结舌。 联络上那几位投资人,通过电话审问,证实周瑜拉他们投资是为赞助这个医疗基金会,且他不止将巴山书城的盈利,甚至他还将国外金融投资的利润也转入过来做抗癌研究。 我猛的从椅子里站起,昂起头对在场诸人道:“现在大家应该能够看得清楚了吗?我的当事人所做的事都是为了公益,而不是你们所说的圈钱融资。巴山书城可能在管理上有所缺失,但它成立的初衷是为了服务这个社会,它不是与人利益竞争的工具。亲子情景课堂是一个贯彻常识和培养孩子动手能力的理念,将娱与教结合在一起,但非系统教育,所以把它列为教育机构是否太过牵强?” 直到这时我才领略到棠晋所言的气场,在我话声落时全场肃静,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投注在我身上。无论是法官,还是旁审团,或者是肖东,他们的视线都让我无所畏惧。 因为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没有半分污点,他行得正坐得直,即使当年车祸让他遗失了许多东西,但是他的正直依然在。 我甚至为刚才的想法感到汗颜,在那一刻我想站起来为他背上所有的责任,正意味着我的内心里开始有了迟疑,以及对他的不信任。 沉顿片刻后我又扬声道:“法官大人,陪审团们,如果一个一心为社会做公益的人,也要被污蔑为黑心商人,这只会寒了大众的心。我恳请驳回原告对我当事人的控诉,且对原告提供不实证词加以处罚。” 钱慧娟原本处于一个发懵的状态,听我说到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大喊:“什么不实证词?你在胡说!”我挑起眉,逼视了她道:“你儿子到底有没有进到课堂里,上课时又发生了什么,相信那堂课的教导员最清楚明白。如果对教导员有质疑,那么还有同堂的小朋友,他们是不会撒谎的。” 钱慧娟被我怼得无言以对,只能去找肖东:“肖律师,你快帮我跟她理论。” 再对上肖东我也不惧,冷声而道:“公道自在人心,肖律师你是否还要坚持污蔑我的当事人所开的巴山书城违法与不合常规吗?” 肖东眉宇蹙了蹙,明知大势已去,但仍然坚持了道:“即便圈钱融资这一罪名不成立,但民事纠纷仍然在,你说我当事人的证词不属实,请拿出证据来。” “证据是吗?我给你。恳请法官宣我的第二证人出场,她是这次事件的指导员。” 那是一位美校大学生,大四实习来了巴山书城应聘,经过培训后负责陶艺课程的辅导。她上了证人席后便陈述当天的情形,与何向杰儿子所述基本一致。她已经告知了钱慧娟,兮兮是提前报名的,但钱慧娟不愿意等待第二个课时,硬要插进这个班级。在上课时,钱慧娟的儿子陈俊也比较难管束,但她都耐心地辅导着。 后来便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突然就说家长争吵起来。她出去劝解,不但没劝开,还反而被钱慧娟推了一把,并指责她疏待了她的儿子。 等指导员陈述完证词后,我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另一个U盘,“因为孩子们的家长不同意让孩子出庭作证,故而我录取了一段孩子口述当时事件的视频。” 除去钱慧娟的儿子陈俊和何向杰的儿子兮兮外,余下还有四个孩子。我分别找到了他们家,费尽口舌终于说动孩子的父母,愿意录取一段这样的视频。 孩子们的表述可能会没有大人那么清晰,但意思却能表达出来了,证实了我们指导员所述证词是真的。 “请问肖律师,这两份人证与物证是否能够证实你的当事人言行不符呢?” 肖东只淡看了我一眼就转身面向法官,“恳请法官能够将此案延展到三审,因为……” “法官大人,旁审团,我认为此案今天就可以结了。人证、物证俱在,所谓民事纠纷不过是原告当事人的一场无理取闹,不仅损害了我当事人的利益,还让巴山书城这么多天暂停营业,对医疗基金会也是一重大损失。” 最后法官驳回了肖东三审的提议,宣判巴山书城无需对此案负民事责任,相反钱慧娟因不实证词而被勒令罚款五千。 庭审结束已过十二点,我看到肖东是第一个离开庭审大厅的。 无疑这场官司当着法院一干同事的面,以我赢他输而落幕,之前他的自信满满成了一个笑话,让他如何能不丢盔弃甲而走呢。 无心去管顾他,我急着与周瑜离开法院,因为有很多话想要问。 不过事与愿违,走出庭审厅就被法院的院长叫住了,我没法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去拒绝院长的谈话。只能看了眼周瑜,用眼神示意他在外面等我后跟着院长进到办公室。 院长的用意很直接,他说刚才那个案子有全席听审,觉得我表现非常好,问我有没有意愿再回来法院工作?我克制了不让讽凉的弧度露于嘴角,但婉言拒绝了这份邀约。院长当年因为我怀孕竞选检察官,曾提出过让我不要孩子,后来我辞职离开也不曾有所表态,而今却因为我回来法院重新走入律坛,且赢了肖东而向我抛出了橄榄枝? 抱歉,原谅我对这橄榄枝没有兴趣。 院长见我态度坚决,只得惋惜地说我可是法院培养出来的栋梁啊,如今却流落在外。 我浅笑了下,没有去怼回他。 走出院长办公室便不禁顿住,肖东就站在门外。我这门一拉开,他的视线就射了过来,不能说此刻那张脸上有多阴沉,只是幽然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侧开身想从他身边越过,却听他突然开口:“贾如,你赢了。” 我顿住身形,“是的。” “赢了我觉得高兴吗?”他又问。 “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我坚信自己当事人也为所有言行负责。” 似乎在那一瞬,他看我的眼神变得很复杂,不过最终他没有再说什么,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很快里面传来了隐约的语声,我无意偷听,快步走离了开。 当我走到法院外环顾四下,竟不见周瑜的车和他的身影,奇怪,不是让他在外面等我了吗?而且庭审结束了,他难道丢下我独自先走了? 我拿了手机刚要拨他号码,想起他把手机落在巴山,略想了下还是拨给周亮。 刚才庭审时周亮与杨静都没有来,不过之前我让他们找到人给我打个电话却也没打,然后周瑜就已经在法院了。周亮的手机很快就打通了,听我问起周瑜,他还诧异地反问我不是人已经过来法院了吗?刚要再说什么,突然余光瞥见一道身影,匆匆挂断了电话就迎了上去。 我看周瑜是从法院里面出来的,不由问:“你怎么在里头?” 他飘了我一眼,脸色不善地越过了我。 ……这是在生气?可连官司都帮他打赢了,他还气什么呢? 脑中闪过他在庭间怒瞪我的一幕,心头打了个顿,大约知道他气恼的原因了。 默默跟着他走了一段路,两人谁也没开口。我心里想这可能是我打赢官司里最憋闷的一场,以前为当事人打赢了后肯定诸多感谢,哪里像现在这般搞得我像个小媳妇似的。 一咬牙,我打破沉寂:“昨天晚上你怎么没有回家?” “有事。”他头也不回地丢我两字。 我进步追问:“什么事?”周瑜停下,侧转过头来,“怎么,你查岗呢?” 要说查岗也行,我又不是没权利查岗。于是我一扬下巴了反怼回去:“查岗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知道今天假若你不到,于此案会有很大影响吗?而且,为什么你把手机放在巴山抽屉也不带身上,这样别人要怎么找你?” 周瑜眸光闪了闪,“你去过巴山?” “除了巴山,我想不到你会去哪。”我平视他的眼睛,语气放缓了问:“你是不是昨晚就睡在那边了?” 他转开眸,口中答:“没有。” “那……你在巴山办公室里见了谁?”办公桌上烟灰缸摆放的位置,里头的烟头,使我有此判断。可周瑜却说:“没见谁,我就过去调了杯茶喝喝。”调的还是柠檬蓝山。 “什么时候学会了我的饮品调制了?” “什么你的?巴山夜雨现在是我的好不?我自个的产品,当然得掌握了。” “……”这是还存着气呢,跟我说话句句都是怼,还有意说巴山夜雨是他的刺激我。 243.以后走着瞧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选择直接绕过这个话题,回归主题:“小杜会出庭指证你这事你有想到过吗?” 却没料周瑜脸色一沉,眼睛瞪过来,“你还敢来问?说说你当时怎么想的,是不是我被小杜指证了就也认同了我当真圈钱融资,是个黑心商家了?还有,你那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是为了什么,想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揽身上?贾如,你想过这责任揽下后会是什么结果吗?” 我低头沉默,什么结果我熟读法律的人当然知道了。本身的民事案便转变成经济案,而假若融资金额超过一定数额,那么便构成经济犯罪,至于判罪多少年也是以数额来定。 下巴突然被他擒住了抬起,不得不正视他的眼睛,那里头有两团火焰。 “到底你把我当成男人没有?我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你女人来顶罪,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周瑜霸道的将大男子主义公开出来对我挑衅,不过我只淡淡丢了一句回去:“谁说要替你顶罪来着了?” 他错愕:“你那会难道不是这念头?” 我轻哼出声:“你想太多了,要是你当真如小杜所言的圈钱融资,我能把这关系摘到自己身上来吗?这符合常识性理论不,会不会用脑子想的?” 既然事过境迁,我也没必要再去强调当下的心路历程,更不想告诉他假若罪名成立,我自有办法让责任归属人变成我。而且我做的不是什么多伟大的牺牲,是将责任率最大化降低。 周瑜狐疑地看着我,最终在我脸上找不到异样后轻哼了声,脸色稍缓了道:“说起来还得多亏那陈欢,是最后他那笃定的话提醒了我,才知道从身边的人调查起。小杜跟了我有三年了,他的脑子很活络,做事也十分机灵,会被渗透不算是太意外的事。” 印象中跟小杜有过几次接触,但也就是有什么事讲了两句话那种。 我问周瑜:“你有找过小杜吗?” “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提示,我能不作出预警的行为吗?一个人会被利用的价值别人能找到,我都用了这人三年了还能找不到?” 可刚才在法庭上小杜还是出来指证他了,这意味着……“你早已有把握能够翻盘吗?” 周瑜抿了唇角,眸光深远地看着前方,缓缓道:“翻盘靠的不是运气,而是胸有成竹,我不过是将原来的计划提前了。” 我没懂,“原来什么计划?” 他回转眸,定视了我两秒才开口,却是——“刚才你在庭上的气场有点吓到我了。” 我一怔,刚要开口却听他又道:“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你身上时,你的表情和气势已经压制住了那肖东,看来肖东也不过如此,而你,是我老婆。” 他在说我是他老婆时语气里带着傲娇,眼神中也闪翼着光。 难得我被他看得有些赧然,转开了视线又觉他的目光还流连在我脸上。 说起来今天的二审是惊心动魄的,几度逆转局势让我的心一直悬在空中,到这会儿终于可以回落了。我说:“周瑜,以后别玩这么大了,我的心脏受不了。”至少你该提前给我个预警,心里默默加了这句。 其实我觉得全场最佳应该是他!除了那会儿我欲有所为时他表现得情绪震怒外,无论是对肖东的质疑与驳斥,还是小杜的指控,他都淡定从容。 气场这东西我若掌握了棠晋所说的皮毛,那他就是掌握到了精髓。坐在那里,他一点都不像是个等待被审判的被告,反而像是旁审一般,只在必要时才开口说话,且给与我空间。 这起纠纷案表面上是落幕了,但实际上还有很多点都没解决。钱慧娟的处罚太过轻微,何向杰的假证也有待判罚,还有陈欢,明知是他在搞鬼,但无凭无据却拿他无可奈何。 我不得不承认,单凭茶馆的那段录音与视频是无法指证陈欢的。 而且即使真的从何向杰身上调查出来,那么牵连的也只会是漫步连锁书局的管理者之一,与他这个老板不会有任何联系。 周瑜撂下的话是:以后走着瞧。 他将此话赋予了行动,本身巴山书城一案就很受媒体关注,等案子陈结后立即各大媒体都争相报道,网络上也掀起了舆论风潮。原本一面倒的黑,如今全变成一面倒的捧,说巴山书城是在传播正能量,却被阴谋论者无辜污蔑与陷害。 紧接着便有个自称是在法庭现场的“当事人”开始爆料,说这一切阴谋的幕后推手是漫步书局。于是网络舆论一面倒的抨击漫步,无论漫步的主管人如何出来辟谣都没用,这一盆脏水着着实实地浇在了他们头上。 如今是互联网的时代,网络舆论不可小觑,连带的反应便是漫步书局门庭冷清。 我与周瑜悠闲地坐在茶吧里,看见进去漫步云端的顾客总共不到十个人,而出来时手上拿了书的才不过两人。 令我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你不乘着现在的时机重开巴山书城呢?” 至今巴山都还处于停业中,外界舆论呼声让其重新营业,但周瑜却迟迟没有动作。我不懂他在等什么,不是说商机重在时机吗? 周瑜笑着对我道:“你呢,法律上是在行的很,但是经商真的不是那块料。我都怀疑你以前的巴山夜雨怎么能撑过三年的,每年盈利有超过十万吗?” ……应该没有,扣去房租与水电费,差不多就是能维持经营稍有盈利。 幸而我的花费不多,日常开销还是能够满足的。 “问你书城的事,你扯什么巴山夜雨呢。” “巴山书城不重新开业,当然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间点了。” 听见周瑜如是说,我越加困惑了:“现在还不是合适的点吗?” 他摇头,“还不是。” 只过三天,我便明白了周瑜所谓的时间点是什么了。 A市出·台了一项医疗政策,抗癌宣传在首列。就在那一天,商场的液晶大屏与挂在墙上的横幅都是与抗癌宣传有关的,因为市里派了人下来做文化宣传。 这天,巴山书城以抗癌基金会的股东名义参与了这趟文化宣传演讲,演讲人正是周瑜。 我从不知道周瑜的口才如此之好,他站在台上光彩夺目地让人移不开目光;声音低沉,带着细微的沙沙的质感;偶尔丢出来的几个幽默的段子,引得台下围观的群众都大笑。 周瑜的目光不经意地射向我这边,好似看了我一眼,又好似只是轻划而过,却引得我身边的女生暗喜低语:“刚才是在看我吗?” 我唇角微弯。突然间有了那天从法院出来后,他对我说话的傲娇感—— 那个亮眼得让底下小姑娘们都眼冒红心的男人,是我的丈夫。 演讲末时,周瑜朗声而说在这幢商厦的十楼,巴山书城将会重启开张,而在这底下也将会有个展台,今天但凡顾客买的每一本书的金额,都将会投入抗癌基金会。希望抗癌行动不止是个人或者某个组织的事,更成为全民的事。 当下我便动容,此番号召不但重建了巴山书城的势头,还让觊觎之徒再不敢轻举妄动。 几乎书展台一摆出来就围满了人,也立即有工作人员围起了区域,分成儿童书籍与教育书籍,还有社会人教书籍几大类。另外,巴山书城的横幅字样被拉起,在如此繁华人口密集地带,只要经过的人都会驻足走进这个圈子来。 买上一本书,为公益献上一分力,是一件多有正能量的事。 我拍下了这个画面,想了想,发布到朋友圈时写了一句话:一本书,走进公益。 过一个小时后我再点进去,发现朋友圈几乎被“巴山书城”与“公益抗癌”刷屏了。 这便是周瑜所讲的最好时机了,这天巴山书城重新开业,人满为患。不过,再开业不会再出现原来工作人员失调的现象了,我走进书城放眼过去,每个区域都会有一位身穿红色T恤的指导员在为顾客耐心地做着讲解与咨询。 原来在周瑜不动声色的背后,做着许多的事。 转了一大圈,没找到周瑜的人,问工作人员也称不知。我拨他电话,接通后他居然让我上十二楼去。本身巴山书城就占据了两层楼,十楼十一楼合并为一层,只要再上一层便是十二楼。电梯门开,我就被当前“巴山影城”四字给震住,这是…… 依稀记得某个人在巴山还没成型的时候对我展望过它的未来,他曾说将会在书城的上面开一家电影院,然后,他就真的开了?又拿下这家商场的第十二层? 向内走进,电影院的模式已经完全具备,就连售票处的工作人员都在了。看见我进来,立即有位年轻的穿着蓝色制服的姑娘走上前来提醒:“不好意思这位女士,我们的影院还没开始营业。”我顿了脚步,问道:“那何时开始营业?” 姑娘微笑了答:“明天开始试营业,到时我们会有活动,欢迎女士前来观影。” “让她进来。”突然周瑜的扬声从另一边传来,自然引了我扭头望过去,只见他站在影院线内。我自觉朝内而走,并没再去留意制服姑娘诧异的眼神。 来到他跟前已忍不住问:“这个影城……” “晚些再跟你说,先跟我进去吧,马上开始了。”话落他就拽了我的手往内,顺着他的力道一路走到最后一个厅,果然见里面已经有光亮。 当我们坐下时,大屏幕上出来电影字幕——记忆大师。 突然间我的眸光怔忡了,遥远的记忆深处这部电影曾与他一起看过;如今他开了一家电影院,带我进来看的第一部电影居然仍然是《记忆大师》。 这是巧合吗?还是,这部电影刻在他的脑中? 244.逆流而上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记得当年我看到中途时就心生感慨了想,假如记忆当真能被抹去,我跟周瑜会否变得不一样?过去、曾经,是否能够重头再开过? 而他好似也问了相似的问题。 可时隔多年我再来看这部电影,原来的问题便不再是问题。重审眼下的情形,周瑜几乎不能算是失忆,车祸并非是他记忆缺失的主因,是家族遗传病影响了他脑思维,可我与他之间的这条路似乎一直在重复走着,算是重头来过吗? 可以算是吧……我不确定地想。 倒是记得当初周瑜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犯像江丰一样的错,也不可能忘记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鉴定他的话,算起当年英国之行,他是忘了我了,再往前推到出事之前的那段失忆,他不记得所有人却唯独认定了我。而在之后,不管周家人以什么样的方式告知了他与我的关系,再相遇时他已然知道我是谁。 曾一度以为再深的感情都耗不过时光,若不在人前多走几遭,再深的记忆也会被时光削磨掉。可当我在机场再见他时,发现其实并不是,有些人一旦刻进了骨血里,这辈子就不可能再摘去的了。他若不回国,那他便永远都是我用巴山夜雨垒筑起的铜雀楼里的那人,可他回来了,那我一定一定,不会再放过他。 过程可以百转千回,哪怕中间一度状似我被他逼得无路可退,但其实没有路退是因为我不想退,不但不想退,还想逆流而上。 哪怕他貌似表现了对我有恨意,我也对之无惧。恨念再深,我也可以慢慢将之抹去,唯独是人,不在身边才是难以画上的圆。 电影结束时,心情平静。蓦然转眸,周瑜靠在椅子里睡着了。 他的头微微向我这边靠着,却留了几寸的距离没有靠到我肩上,均匀的呼吸平伏的胸口,让我心绪越加宁静。终于,我叹了口气,将他的头轻轻一拨,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在最后的字幕结束后,大屏幕就黑了,一室幽暗,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清洁阿姨来赶人。但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人进来,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周瑜影响,我也闭了眼。 感觉就是恍惚了下立即睁开了眼,却见那原本黑了的屏幕又亮了。上面竟然是我的影像,而我身边已空无一人,我这是在做梦吗? 确定是还在电影院没错,但是周瑜呢?我起身,幕布上的自己便也动了,是有个摄影机在对着我,可这是要干嘛?我能想到的只有是周瑜在搞鬼。 在我要走离座位时,忽然大屏幕一暗,视觉冲击下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脚下蓦然而顿,闭了下眼想等眼睛适应过来,可等我再睁开时却见大屏幕上又亮了,不过这次画面中不再是我,而是——周瑜与米粒。 今天是周末,米粒不应该在老妈那吗?怎么跟周瑜在一块了?而且他们这是在哪,为什么两个人都穿着礼服?周瑜穿西装打领带的模样我是见过了,可米粒也跟他一样穿了同款黑色西装,白衬衫打底,还戴了小黑领结,看起来就是一副小小绅士的样子。 我忍不住弯了唇角,看见自己儿子穿这么帅,没有一个当妈的不喜悦的。 两人本来在低语着什么,就像感觉到镜头对准了他们,米粒突然转过头来看向镜头外的我,“妈妈,你怎么还不过来?”周瑜也看过来,慵懒开口:“贾如,还不过来?” 过去?让我过哪去?走进这电影大屏吗? 虽然心头疑惑,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离开座位,朝着宽屏大幕而走,来到跟前时环视了一圈,在大屏的最上方找到了疑似摄像头,我抬起头锁定那处开口:“你们在哪?” 大凭中米粒似乎还真的听见了,精神一震了喊:“妈妈,你快来你快来,我们在等你。” “你们在哪等我呢?”不管周瑜葫芦里在卖的是什么药,我有心陪米粒玩一下。 这时屏幕一闪,两人的镜头切换掉了,出现了一张空间地图。 有个红点在上面闪烁,我动了动,那红点便也动。意思是红点代表了我所站的位置,然后要我根据这地图去找他们?那他们的点……我在地图最上方看到两个绿色的点。 “妈妈,我跟爸爸打了个赌,说你找到我们只需要两分钟,爸爸不信。” 我莞尔了道:“好,妈妈两分钟之内一定找到你们。” 地图又不是什么迷宫之类的,只要确定了起点与终点,再看大致位置就知道他们在哪了。我绕走出影院,空旷的回廊里一个人都没有,不过灯光却无处不在,按照脑中记忆的路线走至转弯处,发现绿点位置附近就只有一闪双开的大门。 一般影院门外会竖了编号分为几号厅,可这扇大门外却并没竖牌。 我尝试着去推,发现门是可以推开的,然而当我真的推开的一瞬却被眼前一幕给震住。 满目琳琅的灯光、场景,还有各种婚纱礼服。背对着门而站的两父子闻声回转过身来,米粒扬起笑脸而喊:“妈妈!” 我恍然向前走了几步,这竟是一间婚纱摄影馆? 被推着进化妆间,换礼服,一切搞定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化妆师一直在说什么,我都没怎么听进耳朵里去,等到我换上婚纱站在落地镜前时,只觉得那里头的人看起来很陌生。 米粒推开门焦急地催促:“妈妈,你好了没啊?” 我婉转过身,却立即听见米粒的惊呼声:“哇,妈妈你好漂亮!” 等我走出化妆间,原本坐在沙发上翻着杂质等候的男人抬眸看过来时,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眼神。只觉他的目光停驻在我身上长久不去,姑且将那闪翼的光芒称作是惊艳。 到这时我自也不至于懵懂到还不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过,周瑜走过来时我对他道:“能不能事先打个招呼呢?” 他却怼过来:“又不是办婚礼,拍个照还得先跟你预约时间啊。” 经他一说我才猛的想起,举办婚礼的日子还剩一个月不到了。 米粒显得很兴奋,他围在我身边转了好几圈,又来拉我的裙摆然后小声说:“妈妈,我从没见你这么漂亮过。”被自己儿子夸漂亮还是第一次,加上周瑜的视线,不禁有些赧然。 有人过来说领我们去场景拍照,可到了那里,摄影师居然是周亮。 早前便听过周亮会摄影,就在甜品店里的房间有不少照片都是他拍的。而今天,是我第一次领略到他在摄影上的丰采,主要是周亮很会带动气氛,他不会让你死摆一个造型,而是会给你一个场景让你发挥想象,几乎他都是在抓拍。 不过拍照是件累人的活,不但摄影师累,被拍的人也累,尤其是我。一组照片之后就要换一套衣服,还要换造型,不像男士基本上只要换件衣服就行了。 这个摄影棚从外进来时不觉得大,等真正拍摄时发现内有乾坤。场景不光是内景,还设立了外景,而外景是购置在顶楼楼顶上的。 假若不是走着楼梯向上到楼顶,恐怕永远都不知道这上面居然变成了一个花园。 我忍不住侧转头问周瑜:“这地方是什么时候弄的?” “与书城一起策划的。” 这就难怪了,我刚还在想底下的摄影棚加上这个楼顶的户外场景棚要搭起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前阵子书城一直在打官司,按理是没心思再来弄这个的。 也就是说他们兄弟俩几乎是把这幢商城的最高的三层乃至楼顶全都包下来了,这得投入多少资金啊?周瑜洞察了我的心思,笑道:“放心吧,这是老二的地盘,他对这感兴趣,跟我没多大关系,我的兴趣在于巴山书城。” “既然书城是以公益为目的,你要如何来支撑这三层楼的运营?就靠楼下这个摄影棚,应该还没正式运转经营吧。”我看关于摄影棚的宣传都没有,大门口也没有任何海报张贴,甚至进门都没见是什么厂牌,何以得来盈利呢?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公益固然得提倡,但是投资经营人肯定要考虑到运作。 周瑜抿起唇角,“怎么,怕我亏了老本,背负巨债?” 我刚一蹙眉,就听他又道:“放心吧,再怎么亏也不会让你背债的,而且,就算书城的盈利会用来做公益,这不还有个影城要开业了吗?” “影城什么时候开?” “等待时机。” 现在巴山正当气势,为何不借着这股东风的势头一起开起来呢?这是又要等待什么时机?周瑜不赞同我的观念,他说:“东风是要借,但不是当下。在巴山书城以公益的名头打响全市后,巴山影城如果立即开业,一是会削弱书城的发展,二是前期宣传并没到位。老二的摄影棚也需要与影城一起运作宣传的,所以这个事急不来。” 他说得是事实,确实前期宣传都没有做,贸贸然开出来只会冲击市场,不见得会有好的反响。如今他对经商真的是一套又一套,不过我还是有件事感到纳闷:“你哪来这么多钱?” 之前光是书城的投入就是一笔巨额,现在又再投资影城,就算摄影棚是周亮的,书城也是跟周亮合伙的,但这三层楼及至楼顶的外景布场都不是小数目能够应付的。 周瑜嗤笑了声,懒洋洋地道:“钱当然是赚来的了。不是已经在法庭上被查出我海外账户有金融投资往来吗?还有,你真的以为书城纯粹只为公益而设?它的链层背后当然还有利益可图啊,加上那许多投资人,他们一个个都是唯利是图的奸商,哪那么好心来做善事呢。” 我错愕,原来这里头还有如此多的门道。就是表面看起来的是个假象,内底里依然还是商人的本质,可能有人会觉得这样很虚伪,但我不这么判定。 有效的创造利益价值,拿出一部分来作公益与善事,这才是一名合格的商人。否则,连自己都经营不下去地去做所谓的公益,那不过是昙花一现。 245.没有假若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喂,你俩是来拍照的还是来闲聊的?闲聊去楼下,不送。” 周亮怨怪的发声终于拉回了我的注意,转过眸便见米粒已经躺在躺椅里睡着了,而周亮的镜头是对着米粒的。应该刚才一直在给米粒拍照,结果把小家伙都给拍得睡过去了。 见我俩都正视过去后,周亮便提出来该拍些两人合照了。 当时我也就这么一听,没往深里去想,可当周亮让周瑜从身后环住我腰做亲密互动时,不禁全身都僵硬了。只觉周瑜的气息近在耳后,缠在腰间的手臂看似很放松,却是将我紧紧揽靠在他身前的,身体之间贴合无缝隙。 一组照片下来,周亮从镜头前抬头,“贾如,你在走神,表情僵硬的简直让我不敢恭维。” 第二组照片后,周亮还是批判我:“贾如,你究竟会不会拍照?懂不懂什么叫自然?” 第三组后,周亮再开口:“贾如你……”我直接打断了他:“我既不是模特,也不是明星艺人,哪里有你所谓的大片感觉?” 老实说我也拍得很烦躁,周瑜好像是按照周亮的要求做一些动作,可那些亲密的行为在人前与镜头下会令我感到很焦躁。还要我与他做出互动! 比如,他从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我得把头靠向他。而这时,就连他呼吸的频率都近在耳畔……更别说他强烈的男性气息完全将我包围。 周亮在被我打断后挑了挑眉,直接对周瑜道:“老三,要想出好的照片,就自个搞定你老婆。”听见周亮在后闷笑出声,吊儿郎当地环住我肩怼他家老二:“不是号称没有你拍不好的照片?怎么,这就犯难了?” 周亮瞪了他一眼,冷哼了道:“少给我来激将法这一套,你们两人都没有给我一点感觉,要怎么拍出好照片来?” “身为一个专业摄影师,气氛与感觉当然都该你来调解了。” “去——”周亮扬手一指,又下令:“坐在那边草坪上。” 我被周瑜拉着走过去后席地而坐,正要听周亮下一步指示,突然男性气息欺近,猝不及防的唇被堵住。然后又浅尝辄止地唇移向脸颊,再到额头,最后将我揽在怀中。 整个过程里我不能算是懵的,只是思维略有所顿,总是慢半拍的反应过来。等到周瑜的气息略退开时,听见他问:“可以了吗?” 抬起眸,见他目光看向镜头那边,显然不是在问我。 周亮比了个“ok”的手势,“可以去换衣服了。” 还要换?都换了五六套了。周瑜先起了身再来拉我,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后道:“算了,就拍这么多吧,回头把底片发我邮箱。” “不要精修?” 周瑜笑:“自然是修前修后都给我发一套了。” 周亮没好气地怼他:“盛世美颜还需要修?” “不修怎么显出你的水平来呢。” 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的较着劲,我也不去理会,径直过去把米粒从躺椅里抱起。米粒睁了睁眼,迷迷蒙蒙地问:“妈妈,还要拍照吗?”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用了。”他就又闭上了眼,直接趴在我肩膀上继续睡。 老实说最近一阵子对米粒是疏忽了,心都扑在了案子上,总算这小家伙不是太黏人,跟着外婆也乐意,不然我可就头疼了。 转身准备要走时,却发现那边周亮正对着我在连拍,在我看向镜头时立即道:“对,就保持这个轻松的状态,你刚才对孩子温柔说话的样子美极了。” 当“美极了”三字从周亮口中出来时,我的眼角顿时抽了抽,主要是周瑜盯着我的眼神让我感觉像是在看笑话一般。蹙起眉头不禁问:“不是已经拍完了吗?” 周亮一边对着角度一边道:“刚好找对你的感觉就顺手再多拍几张,而且你跟孩子的独照基本上没有。”闻言我心中一动,在我的手机里有许多米粒的照片,那些代表了米粒从牙牙学语到学会走路再到如今开始上幼儿园,每一个阶段过程的记录。 但是,里头几乎没有我跟米粒的合照,因为我们没有那个拍照的人。 我居然没再急着要走,反而冷静下来了问:“还需要我怎么配合?”周亮挑了挑眉,眼中有讶异,不过还是专业地指了另一边的场地道:“去那边遮阳伞下坐着,把小米粒揽在身前,让他的脸露出来。” “要叫醒吗?” “不用,睡着了也可以。” 按照周亮的示意,又连续拍了一组照片,后面周瑜也站到了镜头下,不过是站在一旁默默观望,并没有加入进来。 最后是周瑜打断了周亮提出收工的,嚷着肚子饿了要去吃东西。 当天晚上等米粒睡着了,周瑜还来敲我的门,问我要不要看照片。原谅我也是个女人,对于照片的免疫力实在是低,几乎是毫无考虑就起身去开门了。 周瑜就站在门口,比了比卧室问:“是去里面看还是外面?” “外面。” 他耸了耸肩,嘴角弯起弧度,一脸“早就知道”的表情。 而那边沙发处的茶几上,正摆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且屏幕是打开的。就是说刚才他其实是故意那么一问的,早猜到我的答案了。若不是心系白天拍了将近一整天的照,我肯定懒得理会他的试探。 坐进沙发后他便点开了桌面上的一个文件夹,里头又有两个文件夹,一个写着“未修”,一个写着“已修”。他把鼠标让给了我道:“你想看哪个就打开哪个吧。” 我想了想,点了“已修”。 当下修图软件繁多,我不对这些关注也没研究过,但还是知道修图与不修图后区别的。既然要美的,那不如看修图之后的吧,这样更会有意境。 点开的第一张照片就是我抱着还在沉睡中米粒,在遮阳伞下微垂着眸,而周瑜就站在旁边静静注目,照片配字是——我的眼里只有你。 有种我站在桥下看风景,而桥上的人看我是风景的那般感觉。 我看着米粒,周瑜在看着我,文字的渲染,色彩的调和,一下子这张照片就带了那意境。 往后连番了几张,有的给配了文字,有的并没有,直到我翻到草坪上的一张照片时不由顿住。是周瑜在轻吻我的额头,不知是否我的错觉,在我看不见的角度里,他的眼神似乎透着温柔的情绪。可能是当下的环境需要,可能是为了将周亮传达的意境做出来,也可能是…… 我默默看完全部精修过的照片,不得不对周亮的技术佩服。无论是他抓拍找的角度,还是给以的意境,都能让人看到照片后由心的想要赞赏。 “你最喜欢哪张?”听见周瑜在身后问,引得我回转眸,却见他的长臂环过沙发靠背,就像是将我半抱在怀中一样。我定了定视线,轻声道:“第一张。” “眼里只有你的那张?” 我点头,见他闷闷地说:“我不喜欢那张,你的眼中就只有米粒,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 其实不是,当时他站在身边,无形的气场便压迫而来,使我无法忽视了他。虽然看着米粒,脑子里在设想着他那一刻是什么表情。 后面我还快速抬头瞥了一眼,然后,他面无表情。 他突然伸手过来,很自然地掌覆在我还握着鼠标的手上,边移动鼠标边道:“我喜欢另外一张。”他点开的是一张他亲吻我嘴角的照片,估计是周亮抓拍了很多张,各个角度的都有,而那张看起来像是欲来吻我又像是吻过后欲退开时。 他说:“我喜欢你这时候略含羞涩的样子。” 听着周瑜毫无遮掩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的心绪有那么一瞬的波动,不过没让那波动上蹿起来就被我给压制回去了。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一发觉我的意图便加重了力道摁住,眸光黑幽盯着我不放。 我迎视他片刻后开口:“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的,早点休息吧。” 他仍不肯罢休:“你在躲什么?” 我提醒他:“不要忘了我们再结婚的起因。” “起因?你想拿米粒来当挡箭牌?” 我顿时便恼了:“是谁先把米粒放到桌面上来谈的?是你,你用米粒的抚养权说事来逼迫我跟你结婚,现在却要倒打一耙吗?” 周瑜的眸光明明灭灭,又沉凝着我好一会,突然松开了掌,可在我起身要走时他突然问:“假若不是以这个理由,你会同意再跟我复婚吗?” 我快速扫了眼他,只道:“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假若。” 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心里其实是明确答案的——我不会。 那时的我还执着于他不是周公瑾的死胡同里,坚定了心要等着那个会喊我“贾小如”的人回来。后来……被他打破了那困局,方法是强盗式的逼迫,且他向我表现恨意。 我便想既然要恨,那就这样纠缠一辈子吧。 所以我会对他说:没有假若。 246.心思缜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推门要走进卧室的一霎,听见周瑜轻落的嗓音悠扬而来:“贾如,还有一个月。” 心漏跳了一拍,我将门关上,安静地躺回床上后闭眼,却满脑都是他说的那句——还有一个月。他在意指什么?还有一个月举办婚礼?如今婚纱照都拍了,不用说婚礼肯定在筹备中,而我这个当事人除了时间,其它的一无所知。 如果真的是有婚礼,那么应该周家人都会到场了,我会又一次无可避免地要面对他的那些家人。这一次又会是一个怎样糟糕的开始和结局呢? 至少这次坚定一件事:再没有什么能把我跟他分开了。 会再遇见何向杰,有些出乎我意料。 应该说不是遇见,而是他主动找上了事务所。 我把他请到了单独会谈室,坐下后他便一直沉默。我也不去催促,只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后就也静坐下来。暗中观察何向杰,他在桌子底下的脚反复交叠,双手捧着纸杯却未见喝一口水,说明这个人心底还有纠结。 我抿了抿唇角,既然还没决定好,那就不如不来找我吧。正要起身,突然何向杰放下了杯子,抬起头来看我,“贾律师,我想为出庭那天的离席解释。” “何教练请说。” 何向杰道:“那日我本已经到了法院等在证人间里了,但后来却接到我妈的电话,说兮兮突然上吐下泻送医院了。” 就这么简单?那他还需要想这么久?我浅声问:“是不是另有隐情?” 何向杰眸光一暗,轻叹了口气低道:“没错,等我赶到医院时没找到我母亲与儿子,再打电话给我母亲,说他们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商场游乐园里,而且,有人要见我。” 我终于听到想听的了:“是漫步书局的人?” 何向杰艰难地点了点头,“他们就在我母亲与儿子玩乐的旁边等着我,想必你一定明白那是何意。”我轻笑了下,“你是想说他们以你儿子为要挟?所以你那天一走了之再不回法院了?何教练,这就是你的解释?不觉得牵强吗?” 何向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讪讪而道:“你可能觉得牵强,但于我不是。他们有意让我母亲以兮兮生病为由将我骗出法院,又在旁边等着我,就是为了给我以警告。我儿子的血液病已经到了不得不医治的地步了,一次最普通的感冒发烧都能让他的病情会变得更严重。上回发烧时你也撞见了,回去之后还连烧了三天。” 说到这他打开了手机找出一张照片:“你看看我儿子现在的样子,还认得出吗?” 目光落及手机画面,我不由怔住。那照片中骨瘦如柴的孩子是我之前见过的兮兮?这才不过半个多月啊。 何向杰见了我的反应后苦涩而道:“是认不出来了吧,想起那日你来健身房找我时我儿子还很机灵活泼,如今却只能休学在家。” 身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对此我也感到很同情,但是同情归同情,该问的还是要问:“那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何向杰紧紧锁视了我:“即使没有我的作证,你们官司也打赢了,能不能帮我儿子获得抗癌基金会的救助?” 闻言我不禁蹙起眉,他原来是为这,但是……“那是抗癌基金会,而你儿子是血液病啊。” “血液病不过是前期的说法,到后面病情严重就演变成是血癌了。若不是兮兮的病不能再拖,我也没脸来求你。” 静默地看着他片刻后,我才开口:“你求我也没用,我无权干涉抗癌基金会的事。” “但是……” “何向杰,假如今天你是有案诉求,请我当你的律师我会列入考虑,但请不要提出我能力范围以内的事。我很同情你儿子的情形,若当真要找抗癌基金会救助的话也该是你自己去跑一趟,我只是名律师,不是谈判专家。” 最终我把何向杰送至门外,目送着他落寞而走。棠晋从内走出来,与我并肩了问:“为什么不应他所求?”我敛转过眸反问:“怎么应?” “抗癌基金会不是Zhou弄的吗?你回去跟他提不就是了。” “是周瑜创立的没错,但是基金会又不是他在操作,他全权交给了专业人士在管理。如此机构又不是随意的一个部门,若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开个后门去寻求救助,那这基金会也就不是专业的了。更何况——” 棠晋一脸兴味地追问:“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何向杰自己都说了,儿子这个命脉被漫步书局拿住了,我又怎知他这次不是故意投诚,内底里却是漫步的有一个阴谋诡计呢?” 棠晋低笑出声:“贾如,自从你打赢了那场官司后,不但整个人都变得自信,而且心思越加缜密了。看来是不用我再提醒什么了,还怕你脑袋一热就同情心泛滥。” 闻言我苦笑,在棠晋这我的专业水平如此差的吗? 不过当晚我回去后还是揪了一个机会问周瑜,血液病也是癌症的一种吗? 他听我突然问起愣了愣,反过来问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奇怪地看着他,“干嘛这么紧张?就是向你打听了解一下啊,你不是创立了抗癌基金会吗?” 他沉吟了下才为我解惑:“血液病先期是造血系统出现了问题,分成好几类,有红细胞、白细胞、骨髓增生等多种疾病。若没得到及时治疗,后期会衍生扩散,便会有可能演变成血癌,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白血病。此类病多半是在青少年时期为高发。” 说到此他顿了顿,问我:“是何向杰找过你?” 之前关于何向杰儿子的病情一事有跟他聊过,所以今天我提起血液病他会猜出何向杰找过我也属正常。我点了点头道:“白天他来事务所找我了,解释了一些出庭那天他失信没有作证的事,并且希望我可以帮他获得你基金会的救助。” 周瑜挑起眉:“你答应他了?” 我默了一瞬,不答反问:“我如果答应他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自然是我自掏腰包来替你守信了,谁让你是我老婆。” 他现在将“老婆”两字常挂嘴边,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但他说会自掏腰包?我忍不住问:“为什么要你自己花钱出来,而不走基金会程序呢?” 他轻笑了声,“你以为随便一个人都能走基金会程序?需要审核的,不单是针对病情审核,还要针对家庭环境,何向杰身为健身房的私人教练,每月上万的薪酬,有时甚至更多,你认为这样的家庭背景能审核通过吗?” 我着实被他给说愣了,就何向杰的问题一直都主观地设定为没钱看病上面,可事实上如周瑜所说其实以何向杰的经济能力,并不是连孩子看病都看不起啊。那么他真正的问题,其实主要还是孩子的病情,所以他寻求我的帮助不是为了拉资助,而是想通过抗癌基金会在研究的医疗技术来帮他儿子治病。 回念一想,我不禁道:“那你刚才说什么自掏腰包,又有什么用?” 周瑜笑:“这不是为了配合你嘛。” 一脚踹过去,他故意涮我玩呢?被他嬉笑着跳开两步后,回头对我道:“让那姓何的规规矩矩走程序吧,别想着从你身上打主意,我的女人岂是别的男人能随便打主意的。” “周瑜!”我磨着牙喝他名字,“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啊,说得也是实话。” “一般走程序要多久?”我问。 “三个月到半年左右吧,看他递交的资料齐全不齐全的。” ……那岂不是会耽误病情?但周瑜却说这是没有办法的,患有癌症的病人中,比起何向杰儿子更严重的大有人在,他们的病痛尚且在忍耐,又何况是他?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听着周瑜说这些时的语气里藏着无奈与沉重。可能是他创立了这个基金会,见过很多癌症案例,因此讲到这些心情会有变化吧。 夜里我起夜如厕,出来洗手间时听见房外有脚步声,紧接着又听见两声干咳,心说周瑜怎么也起了?静了一会也没再听见他脚步,刚才分明是从房门前经过往厨房方向去的啊,难道是在厨房做东西了? 我略一迟疑,轻拉开房门,目光环视了一圈没在客厅找到他,隐约有语声从厨房传来。 走近几步便听见周瑜压低了的声音,他应该是在打电话,但不知道是喉咙不舒服还是怎的,总在干咳。听着应该是在谈公事,大半夜的是谁这么急找他呢? 247.夏天解暑降火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突听周瑜语带懊恼而道:“行了老大,能不能别这么啰嗦,你给我带着老婆孩子,顺带把老爷子一块带回国就成了。住的地方也给你们安排好了,到时直接打电话给老二去接。” 我蓦然而顿,是与周念在通电话?难怪是在半夜,因为美国那边现在是白天呢。想来也是,婚期日渐逼近,也该是到他们回国的时候了。 扯了扯嘴角,转身便要往卧室走,却听身后脚步声逼近,随之周瑜在后扬声:“贾如?” 我回过头看他,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将他的线条映衬得很柔和。见我不语他直接走近过来,眸光落在我脸上时问:“怎么来了也不作声就要走?” 闻言我失笑,在一个屋子里呢,我能走去哪? 不过我开口时却是直询:“你父亲和大哥他们要回国了?” 他的眸光闪了闪,“你听见了?” “心虚什么?我听见就听见了。”看他那神色不由没好气地道,而他却不承认:“我哪有心虚?婚期快到了,自然得把他们叫回来了。” “你准备怎么安排他们?” “当然不可能安排在你这了,放心吧,让他们住我之前的房子。” 这情景与当年何其相似?矛盾先从住宿到言行,最后抽丝剥茧揭开背后的真相,一步步,我与周瑜从相守到分离。若说之前是因为曾经上一代的恩怨周家人对我不喜,而今呢?周妈妈的死是否演变成了直接恩怨?这似乎是一场我避不开硬仗。 不想就这事多聊,刚转过身又被周瑜拉住,“急着走干嘛?我肚子饿了起来找东西吃的,你给我做个啥啊。” 我斜看着他,“想吃不会自己做吗?” “本来是要随便弄个面之类的,既然你也起来了,不如你给煎个牛排吧。” 大半夜吃牛排?也就他了。我横了他一眼,丢下两字:“等着。”便越过了他身边走进厨房,翻找冰箱里的食材时他也跟了进来,笑嘻嘻地道:“我就在这等吃,最好给我再铺个荷包蛋。”听他话落又清了清嗓子,微蹙了下眉问:“喉咙不舒服吗?” “不是,有点痒。” “外面门口柜子里有润喉糖。”我提醒了他道。 但见余光里的那人一点都没要动的意思,还是懒洋洋地倚在门边看着我。 冰箱里有雪梨,我索性乘着用红酒泡牛排的时间把雪梨拿了一只出来削皮。他见状探头过来询问:“雪梨与牛排一起做吗?还是做沙拉?其实不用这么精致的,我就是涂个口腹之欲,有牛排就行了。” 嗤!在刀划上手的同时,手指本能地一缩,却见拇指上出现了一条划口,看着好像不深,但不过数秒就见血涌了出来。我莫名怔忡,那年也是手指切到,伤口迟迟不好…… 为什么我有种历史在重新上演的错觉? 周瑜疾步走来,拉了我的手就到水龙头下冲,口中低斥:“你在想什么呢?手被划伤了还在那发呆。”血被水冲走了,伤口就剩一条白白的划痕,疼是到这时候才抵触神经的。 周瑜又抓着我的手腕往外走,拿了医药箱出来时我才回过神来,见他要往手指上缠绕纱布连忙制止了道:“不用,只要创口贴就行了。” 其实伤口并不深,只是初划伤时血涌出来有些吓人,比起那年被菜刀切到手指轻微多了。 但周瑜比了比,提出反对:“绝对不行,万一刀口子感染破伤风呢,先包扎一下去医院。” ……哪里有严重到需要去医院的程度?而且现在可是大半夜,房间里还睡着米粒呢,难道要把米粒一个人丢家里,还是把米粒吵醒了一块去医院? 周瑜终于不说话了,一脸沉色了生闷气。我也不理他,从医药箱里翻出创口贴撕开了准备去贴时被他一把夺过,等贴完后他抓着我的手摩挲指尖,那食指上有一道微微凸起的疤,是当年遗留下来的。 心头蓦然而动,我轻问他:“知道这疤是怎么来的吗?” 他抬起眼,黑眸沉定了看我,“还用说,肯定又是你做菜时给切伤的了。” 我笑了下说:“是有一次想做饺子,自己剁饺子馅的时候弄伤的。然后那伤口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个月,说是牵动到了神经不容易好,又再反复受伤,后来医生差点要说我这手指废了,最后也算是复原了,不过留了疤。” “所以你就不把这伤当一回事了?” 听着周瑜嗔怪的语气,凝着他的眼睛,最终我还是心中微沉了,他是真的不记得这伤口的由来,以及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犹记得那时多少次他对我的指伤紧张,但又总因为各种状况而伤口迟迟不能痊愈,光医院里的老医生看到我们都觉得头疼了。如今时过境迁,他摩挲着我的疤痕却已然忘记。 抽出了手指转移话题:“牛排还吃不吃?不吃就要把酒倒出来,不然会腌制过头。” “等着。” 刚刚我丢给他的两字,这会儿他又丢回给了我。很快厨房里传来噼噼啪啪的油煎声,我摇了摇头,明明自己会做,偏要来折腾我。不出五分钟,他便端着盘子走出来了。 等见他盘中还把雪梨给切成了一片一片,且摆放成了一个圈,不禁挑眉,低声道:“雪梨是用来煮梨水的,不是摆盘的。” 周瑜闻言先愣了愣,随即脸上笑开了,“你看我咳嗽,打算煮梨水给我喝?” 因为不想让他太过得意,所以我矢口否认:“你想太多了,我想煮了早上给米粒喝一些。”结果他不买账:“少来,米粒又没咳又没病痛的,干嘛要喝梨水?” 我笑着应:“夏天解暑降火。” “我也要降火!” “自己煮。” “贾如!”某人磨着牙念我的名字,却将盘子突然推到了我面前,里头的牛排已经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我询疑了看他,听见他说:“牛排你吃,梨我吃。”说着他还当真用叉子叉起一块雪梨送进嘴里,还咬得咔嚓响。 我也不跟他客气,用多拿的一双筷子夹起牛肉粒吃了一块,肉嫩刚刚好,应该是六分到七分熟,红酒的汁液都渗透进去了,一咬还有红酒香味。等我吃完后见他又愤愤地叉起一块雪梨,忍不住笑问:“你当真不吃?不是说肚子饿嘛。” 他却道:“我喉咙痒。” 好吧,既然心意如此坚定,那我也不勉强。这块和牛肉应该是他买回来的,肉质很不错,比我在超市买的牛排品质高多了。当我夹起最后一块牛肉要送进嘴里时,对面的那位悻悻开口:“你当真一块也不留给我啊。” 顿了手,挑眉忍笑着问:“你要吃?” 他兀自嘀咕:“一块牛排花了我两百块钱的,结果一口都没吃到。” 这牛排要两百?那我夹在筷子上的这块岂不得几十块钱?突然眼前一闪,一颗脑袋挡住了我视线,等我反应过来时筷子上已经空了。那边周瑜一脸满足地咀嚼着,像是这一口牛肉有多美味似的,然后,他是就着我的筷子吃的…… 我的嘴角抽了抽,放下了筷子。而对面那人却得寸进尺地叉了块梨提议:“雪梨不错,你要不要尝尝?”我的眸光顿时冷了下来,“不用。” 起身便往卧室走,身后周瑜紧追两步来拉住我,“怎么突然生气了?” 生气了吗?应当是,胸口有气郁结,回过眸沉眸盯着他眼,浅声道:“我不喜欢与人分梨吃。”这世上的所有水果都可以与人分着吃,唯独是梨,我不愿意与他分吃,寓意太过不好了。趁着他错愕时挣脱开了他,直接走进门将门给阖上并反锁。 静凝一瞬,我抬步走至床边刚要躺下,听见门外低沉的嗓音穿透过门板:“我刚没想那么多,就是……就是想逗逗你,贾如,以后我再不跟你分梨(离)。” 若心中本是一滩静水,此时必然被划过波澜。 他懂了我生气的原因,却不知最后那句是想说不再与我分梨吃,还是不再与我分离? 早晨起来我揭开创口贴看了下,口子已经愈合了,红红的结盖在长。这次显然不会再像上回那般伤筋动骨了,洗漱完出去又换了一张新的创口贴,以防感染。 米粒暑期的课程都结束了,所以不用太早喊他,确定了周瑜还在屋内后我便提了包去事务所上班了。等到中午时周瑜的电话打进来,接起来却是米粒的声音:“妈妈,你在哪?” 心中一动,我反过来问:“米粒现在在哪呢?” 米粒:“爸爸说就在你上班地方的外面。” 我立即握着电话就往外走,“在那等妈妈,妈妈马上就出来。”等我下了电梯走出大厦,果然见周瑜的车子张扬地停在马路边,而米粒在后座的窗口探出头来喊我:“妈妈,我在这。” 快步走过去,让米粒先把头缩回去后才问周瑜:“你们怎么过来了?” “这小子在家闲不住,说要来找你,便带他来了呗。” “吃过饭了吗?”我问。 周瑜敲敲手表,“你说这个点我们能吃过吗?”米粒学他爸也敲敲自己的手机手表,“妈妈,我肚子好饿,我想吃牛肉。” 吃牛肉?这附近好像没有什么牛排店。我不禁提议:“晚上再带你去吃牛排好吗?” 米粒摇摇头:“不要牛排,我要吃牛肉火锅。” 我看向周瑜,这肯定是他的主意。 248.杨静的坦言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下午还要上班。”不像他现在是当老板的人,哪怕不去巴山也不要紧。 可周瑜却耸耸肩道:“案子了结后,还没请你们事务所吃饭呢。”说着他便推门下车,作势要往里走,我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亲自约你们老板了,怎么,棠晋不在?” 棠晋自然是在,可是……周瑜见被我拽住,直接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棠晋的号码,还是用的免提让我也听见。很快电话通了,棠晋的声音从那头传来:“zhou?你老婆不是已经下去了吗?”我嘴角抽了抽,不禁干咳出声,棠晋听见后低笑了声道:“原来就在你旁边呢。” 周瑜开口:“老棠,出来吃个饭吧,叫上你所里的部下们。” “怎么?你周总请客?” 周瑜轻嗤出声,“什么周总不周总的,就说来不来吧,我可是要喊杨静了。” “杨静也去?把定位给我吧。” 周瑜挂断电话后把手机扬了扬对我道:“搞定。” 上车后我忍不住问:“棠晋是不是喜欢杨静?” “我怎么知道?反正只要杨静开口,棠晋就没有拒绝的时候,喜欢不喜欢就得要问他们自己了。”周瑜边启动车子边道。 “那你家老二怎么办?”周亮应该也是喜欢杨静的啊。 周瑜听了便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我家老二让他去凉拌,追了这么久都没追到手,早点歇菜早了事,免得牵肠挂肚偶尔还疯。” 我挑挑眉,听着似乎里头还有故事? 给米粒剥开饼干的纸,我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那你呢?” 刚好车子在马路口红灯停下,周瑜回过头来,“我跟杨静的那点事不是给你解释过了?怎么你心里头还有疙瘩?” 直视他的眼睛,“你的解释只表述你跟她之间没男女感情。” 他怔了下:“那你还质疑什么?” 我指指前面,提醒他:“绿灯了。”随之后面的车也在猛按喇叭,他只得回身继续行驶。 开过路口他又嚷:“诶,你还没回答我。” 知道这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我浅声回:“与其说是质疑,不如说是好奇,杨静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与你们关系融洽的?” 情侣?似乎她跟周亮又欠缺了点,哪怕周亮的心思昭然;朋友?他们的关系比朋友更亲密,这亲密表现在杨静来了a市会与周亮同住一屋,与棠晋有着出友谊的亲腻,还有,我一直没忘,她是周瑜那一年多里唯一一个能够靠近的人。 为什么只能是她? 这是一个长期萦绕在我心头的困惑,杨静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当时情绪濒临疯狂的周瑜接受,相反连家人与我都被排斥在他的大脑层之外。难道单单只是杨静不是曾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那是否当时随便一个人,只要没被他见过的都能靠近? 念转间听见周瑜在说:“杨静是老二去杭州的时候认识的,至于两人怎么认识的老二没说过,后来我不是出了车祸嘛,你也知道的那段日子我脑子不清楚,杨静因为曾当过护工便来照料我了。大抵就是那时关系变好的,刚好也顺水推舟称了老二的意。” 就这样?不想表现得太过介怀而显得小家子气,像是在吃杨静的醋,明明不止周瑜就连杨静都表过态,他们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可周瑜越说得轻描淡写,越让我觉得心里堵。 没有再去追问,车内气氛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就只有米粒吃饼干的声音。 车停在了一条美食街上,因为没有停车位,周瑜让我先带着米粒去火锅店,他去找地方停车。当我拉着米粒的手走进门,立即就听见一声唤,竟就是刚才我们在车上讨论的杨静。 从周瑜来事务所楼下找我,到美食街的这一路,我并没听见他有给杨静打过电话,只有在邀请棠晋时犹如抛出诱饵般的提及。现在杨静已然比我们先一步抵达,可见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先约好了,那么是否我如果没答应过来,就他带着米粒来和杨静相约? 我牵强地微笑了下,走上前时询:“周亮来了吗?” “他也来吗?不知道zhou有没有叫也,先去楼上包厢吧,我给小米粒已经点了一份葱油脆饼,这里做的十分香脆。” 我不禁沉默,跟着杨静上楼来到包厢,圆桌上不但放了底锅,水果与点心都已经齐备。俨然一副主人请客的架势,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走过的路总归是要比别人多一些的,没道理到了当下我还有藏掖之理。给米粒安置了坐下后我便直截了当开口:“杨静,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她微微一怔,随即温和了道:“可以啊,你要问我什么?” “当年为什么你会在那家疗养院里照料周瑜?”既然要问,那就直切命题中心。 杨静眨了下眼,反问我:“zhou没有和你说过吗?” 我略顿了下点头,“他没说仔细。” “是这样的,那家疗养院是我外祖母开的,我偶尔会过去帮忙打理。阿亮有天突然打电话给我,问我可不可以送个病患过来,我当然不会拒绝了。送来的人就是zhou,他当时情况很糟糕,对谁都是生人勿近,包括对他的家人。阿亮也是没有办法了,才送到我那去的,经过一番治疗后zhou开始慢慢有了好转,差不多一年多就痊愈了。” 听着杨静的陈述时,我有密切观察她的神态,整个过程里她都是很轻松的在与我说话。而且她并没有在避开话题,将周瑜当时的情形简略陈述出来,与我所知几乎一致。 按理我找不出杨静的话中有任何破绽,时间也对得上,就是杨静的态度也并没有一丝对周瑜有暧昧的地方,她的口吻就像在讲述一位老友的故事。可莫名的,我就觉得心里慌,这心慌的感觉与之前听周瑜轻描淡写地讲时的心堵不同,是心脏砰砰在忐忑与不安。 想再问,周瑜却已经走进来了,他挑了挑眉问杨静:“老二还没到?” 杨静纳闷:“你有叫阿亮吗?” “我没功夫喊他。” 杨静瞪眼,“你们俩前世是冤家吗?怎么三天两头闹的。” 我心说,他们两兄弟不是冤家,以斗嘴互怼为乐趣,从小到大都这么过来的。 最后还是杨静给周亮打的电话,居然也不避嫌地直接按了免提,听见周亮问起有什么人,等杨静回应了我跟周瑜两人后,周亮拽拽地丢来两字——“不去!” 然后周瑜冷笑了扬声道:“不来拉倒,反正一会棠晋带了人过来,怕也没你位置。” 下一秒周亮便改口:“地点在哪?” 我顿觉额头有黑线冒出。 随后棠晋等人便先到了,随行的是事务所我新招的两个同事,本身也是在别的事务所工作的,手头上还有着代理案子。也确实要找个机会大家在一块聚聚,拉拢一下同事之间感情。 棠晋很自然地在杨静身边落座,而杨静是坐在米粒旁边的,于是等到周亮来时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停在米粒身上。 他走过来低头便对米粒道:“臭小子总算没白疼你,还知道要帮你二伯占位置,现在你可以功成身退了。”说着便把米粒从椅子里提了起来,直接拎到角落里的空位上安置,然后,他老实不客气地占据了米粒的位置。 可怜米粒坐在角落里都没反应过来生什么事了,我叹了口气,起身走至米粒身边与同事言子提议换位置,言子欣然同意了换坐到我那边。 这下周瑜不乐意了,直接对着周亮开炮:“老二你怎么回事?想坐杨静旁边就自个搬张小椅子,别把我儿子的位置给霸占了。” 周亮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回:“你刚耳聋没听见吗?这位置是米粒给我占的。” 结果米粒很诚实地道:“二伯,我没有。” 周亮也没有下不来台,笑了笑说:“二伯知道你乖巧,回头给你做提拉米苏吃。” 顿时米粒闭嘴了,他对提拉米苏的喜爱可以越一切,周亮的美食诱惑宣告成功。 周亮不由得瑟地对周瑜道:“看见没,学会两样一技之长还是有必要的。” 周瑜彻底脸黑,飘了一眼我身侧的棠晋,衡量让棠晋换位置的几率,最终还是作罢。两兄弟这场位置之争,以周瑜败下阵来宣告结束。 这家不是普通的四川火锅店,是专门吃牛肉的,来源于潮汕那边。它引用的牛肉都是生鲜,放在滤网上烫个十多秒便可吃了,既嫩又美味。 米粒爱吃的不行,我给他烫都来不及烫,基本上夹到他碗里,他自己吹了吹就送进嘴里了。这边是美食的盛宴,另一边则几乎筷子都没动,一直都在谈着事。 杨静应该与棠晋有一阵没见了,问起棠晋近日都在忙什么。棠晋基本上工作重心还是在京城,a市的案子基本上都交由我来处理,他多半指点一二。不过光他那指点的一二,也让新来的两名同事受益匪浅。 这时候周亮插不进嘴去,被周瑜嘲弄地挤了挤眼,引得他立即怒火中烧。 249.过河拆桥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总算杨静有电话进来,她起身走至门边去接,于是三个大男人才动起了筷子。 米粒不小心把饮料给泼在了身上,我想抢救也为时已晚,只得起身去找服务员拿毛巾来擦拭。走至门边时听见杨静在对电话里说:“总之无论是谁寻求帮助,都要走基金会的正常手续,没有什么人可以擅自越过那道门,这是对全民的公平。” 我心中微微一顿,杨静向来说话婉转温和,还是第一次听她用如此强硬的口吻。更主要的是,她刚才提及基金会,是我脑中所想的那个抗癌基金会吗? 转念一想,基本上周瑜的事杨静都有在帮忙,基金会自然也是。突然我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不是男女之情却让我心内膈应,是因为周瑜对杨静有着一份无法言说的信任。 有些事他会瞒着我,但却不会瞒杨静。 就像那场我赢下的官司,当天杨静是没有到场的。如此重要的时候,杨静作为他的好友是不可能不到的,不出席的原因只可能是早就笃定了结果是如此,她不必担心。 又何尝不是呢?假若杨静在管理基金会的事,那么必然知道书城的资金链以及那些投资商们的钱都是进入了基金会这事的,她知道周瑜一定能在庭上翻盘。 所以那场官司到底是属于我的胜利,还是他周瑜的?这个问题之前我便有思及过,但是转念便略过了,两人是夫妻,又何必去纠结这些。 杨静挂了电话回转身,撞见倚在门边的我,微顿了下后轻问:“怎么了?是要加菜吗?” 我摇摇头,“米粒把饮料翻身上了,出来找服务员要一条毛巾擦一下。” “你先进去吧,我去找服务员要便是。” 目送着杨静转身而走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她似乎长期处在一个照料人的位置里,几乎是不经思考地就揽下了身边事情来做。是因为英国那家疗养院是她祖母开的缘故吗?让她在那样的环境下养成了这种习惯。 我不确定,觉得杨静身上有着许多令人深思的点。 最初我不想去了解,后来表明立场了觉得不用去了解,如今我忽然感觉可能答案要从她身上找起。尽管到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答案,可就是有种身在迷雾中的错觉。 席散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我让米粒跟着周瑜,自己则坐棠晋的车回事务所。 回程路上我酝酿了下问棠晋:“你知道杨静是抗癌基金会的吗?” 棠晋笑了笑,讳莫如深地道:“贾如,你想知道什么不如直说。” “是否我直接问你就会回答?” “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了,总不能你问我zhou睡觉时打几次呼噜,我也要言无不尽吧。” 眼角抽了抽,被棠晋调侃了一句,意思让我别拐弯抹角。 干咳两声后才道:“刚才我无意中听到杨静在打电话,听她提到基金会的事,所以想跟你确认下是不是基金会那边的事她有在管理。” 棠晋没急着回我,而是沉吟了片刻后反问:“为什么不直接问zhou呢?” 我的眸光闪了闪,别扭地移转视线,“要是问他能得到答案早就问了。棠晋,我能跟你说体己的话吗?”棠晋耸耸肩:“洗耳恭听。”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着一道让我无法跨越的界线。” “你指zhou与阿静?”棠晋顿了顿后又道:“你是不是想多了,你与zhou都已经结婚了,马上也要举行婚礼了,阿静怎可能还会与zhou有什么牵扯?” 我摇头,“不是的,我不是指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而是……”有些难以表达那种感觉,就像是我的面前竖了一道屏障,让我无法看清有些触摸不及的东西。 棠晋莞尔:“看来你还没想好要表述什么,等你想好了再来问我也不迟。” 不,难得棠晋肯露口风,若不把握这次机会可能下次要再从棠晋口中要得知些什么就难了。我连忙道:“是我觉得周瑜有事瞒我,而这事杨静一定知道。所以我想问你知不知道这里头的事?” 棠晋的眸光闪了下,他将车子往路边停靠,拉起了手刹之后才转头来看我,他说:“先我必须申明,你所说的瞒着你的事我是不知情的。我与阿静虽然是知交,但是不会去互相干涉彼此,所以关于zhou和阿静之间的事很抱歉我不能为你解惑。” “然后呢?”既然他说了先,那肯定还有下文。 棠晋唇角掀了掀,再道:“既然你是我的合伙人,从立场上而言我也该帮你。所以我能提供给你的帮助是提醒你用心去看事情,阿静你接触不多,但是zhou与你每天都在一块呢,总有被你抓住细节的时候,或许你所说的那道屏障便不攻自破了。” 闻言我苦笑:“要是能现,我还用来问你吗?” “你要明白一个理,如果有问题,那便一定是有漏洞的。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权看你抓不抓得住那间隙。” 我注目着棠晋的眼睛,忽然间觉得,可能有一个秘密是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我不知道。 棠晋的意有所指是代表了他个人意愿,还是真的在提醒暗示我什么? 知道棠晋的为人,尤其是干这行的,守口如瓶是律师的本份,要想从他嘴里再挖出点什么已经是不可能了。他能点到即止,已经是给我开了后门。 伴随着解不开的疑,终于步入了九月。 九月是特殊的月份,除了米粒开学外,还有那越渐逼近的9月6号。 而周家人也6续回国了。 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心理,但过了三天都没有丝毫动静。我变得焦虑,眼看着后天就是6号了,可周瑜却依然一副雷打不动,浑然无事的样子。 终于这晚我忍不住开口:“难道你就没有一件事要与我商量的吗?” 周瑜正懒散地与米粒靠在沙里看电视,听见我问便转过脸来问:“商量什么?” 我凝了凝眸光,扭头便走,但在走至卧室门前时被他从后面拽住胳膊,“别走啊,有话好好说不行嘛。”我冷笑出声:“你有跟我好好说话吗?是不是非要逼着我问出口了你才答?” “行啦行啦不逗你了,你是在问后天的婚礼对吗?都交给老二在筹备呢,不用你我操心,你就等着后天当新娘吧。” 我点点头,“好,我不操心,也轮不到我操心。从你定日子起到离了还剩一天,你从头至尾都没与我说过一句。我妈那边可有打过招呼与约请亲戚,你家人回来了作何安排?这些你都以一句你家老二在筹备就把我给打了,周瑜,到底你把我当成什么?是同一屋檐下的住客,还是你儿子的挂名母亲?” 有些东西压在心底的时间太久了,一旦豁开一条口子,便喷涌而出。 无意与他没事也要挑起争端,实在是他这态度让我忍无可忍。 那双黑眸里光芒明明灭灭,却就是不作声,我心火一扬抽手要走,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体突然被翻转了抵在墙上,随后温软的气息铺天盖地。 片刻之后,周瑜用额头抵着我,目光盯进我眼中深处,“贾如,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米粒的挂名妈妈?意思是我的挂名老婆?是不是我对你太迁就了,一直没让你进行夫妻义务然后让你脑袋里胡思乱想呢?还住客?这屋子可是你的。” 无论是恼羞成怒还是本来心绪就纷乱的原因,听他说到末处我便脾气顶了上来:“去你的夫妻义务,谁要来跟你结婚?明天我就买机票带了米粒去旅行。” “旅行?有没有好的去处,要度蜜月也带上我啊。”周瑜继续撩拨我。 我该咬牙切齿的,该将这人唾骂的,可我却只扬了下巴道:“抱歉,我跟你没蜜月可度,你放开我,我要睡觉了。” “正好,我也困了。”他耍赖的把下巴往我肩窝里一搁。 我刚要呵斥,却听另一边米粒在喊:“妈妈,我也要跟你一起睡。” 居然把还在客厅看电视的米粒给遗忘了,刚才这边的动静岂不是都被孩子看去了?正企望着米粒看电视专注,却听米粒下一句便是:“妈妈,刚才爸爸是亲了你吗?” 我刷的一下脸红到了耳根…… 最后米粒闹着非要跟我睡,我把米粒让进了卧室门,把某人给狠狠关在了门外。 “贾如,你这是过河拆桥!”某人在门外气急败坏地跳脚。 我嗤之以鼻地回应:“就没搭过桥,哪里来的过河拆桥。” “好,好,好,我现在就搭桥去!”撂下话他就腾腾腾地走了,然后是隔壁门砰然而响。 250.巴山盛影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隔日一大早便接到老妈的电话,让我带了米粒回家,说婚前那天我得在娘家过。 因为是周六,米粒也不用去学校,我便应下了。 出门时周瑜也不拦,只不阴不阳地问了句:“要我开车送不?” 我丢下两字:“不用。”就拉着米粒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心里明白应该老妈跟他打过招呼了,而且我细了琢磨,婚礼这事他不可能没有与老妈商量,然后他们全都略过我不讲。 想想就觉郁闷,我这新娘当得参与感也太不强了。 走进家门,满目都是红喜字摊在桌上,还有一盒盒喜饼堆在角落,这才让我有了喜庆的感觉,而不再是如常冷清的那种。 老妈正与魏叔叔在贴囍字,看见我与米粒回来只招呼我自个去厨房弄早点吃。 我也不客气,走进厨房现煮了好些甜鸡蛋,便剥了两颗到碗里。等我出来喊米粒吃时,却见他已经兴奋地代替了老妈的位置,也在那张贴字。 后来又接到自称是跟妆师的电话,与我约了要过来为我试妆。化妆师到时我去楼下接了,见是一位很年轻的小姑娘,妆容十分精致。 她自我介绍叫小七,上楼梯时主动挽住了我的手,一下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是她的工作,我自没有道理拒绝。将她引上了楼后便来到我卧室,她先给我看了一个宣传文集,让我选择要什么样的妆容。 对化妆我不是一点都不懂,但是新娘妆肯定是第一次接触,平日里上班我就化个简妆,肯定于这没多大帮助。所以也不去摊这事,就让小七看我脸型来选。 小七很风趣,一边替我化妆一边讲一些给人做婚礼跟妆时的趣事。我听得新鲜,倒也不觉得枯燥,中间米粒会跑进来好奇地看一阵再跑出去。 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变了模样,说不触动是假的,这世上有哪个女人不爱美呢。不是我不曾做过身穿白纱当新娘的梦,而是时过境迁,百转轮回,最初的憧憬慢慢被时光磨平了。 这阵子的烦躁到这时终于渐渐消去了,其实我自个心里清楚,看似表面无动于衷,实际上内心有焦虑。这焦虑的来源是我对这一切无所知。 人总是对自己无法掌握的事而感到担忧,在这件事上,我不过是个普通人。 小七在为我盘头做造型时接到一通电话,是送试穿礼服的人到了。她让我找个人下去带师傅上来,我便喊老妈去楼下了,心中不觉讶异地问她化妆与礼服都是他们那的吗? 小七抿唇而笑,竟答我:“这是当然,我们都是巴山盛影的啊。” 巴山盛影?我心中一动,惊异而问:“你是说你们都是巴山书城上面那个影楼里的?现在送来的礼服也是?” “是啊,上回您来拍婚纱照时我刚好去出外景了不在,不过照片后期是我来做的。依照老板的话说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人肯定自家包办了。” 说到婚纱照的,除了当天周瑜给我看了修过的照片外,至今也没看见一件成品。 我忍不住问:“那婚纱照都做好了吗?” “老板娘,这还用你问啊,你跟老板的事可是头等大事,肯定第一时间就出照片做摆台与海报了。”这时屋外传来动静,小七立即开门走了出去。 我却被她那声“老板娘”给喊的愣在原地,摄影棚的老板不是周亮吗? 搬运礼服的师傅整整抱来了五个大盒子,全都摆进了我的卧室,小七说今天先把礼服试过了,如果合身便不用再修改,然后留一套婚纱明天早上穿,其余的还是让师傅拿走,等到婚礼现场再给我换。 第一套便是席地婚纱,我换上后几乎都是贴身的,没有哪里有不合之处。第二套是红色的礼服,小七说如果换这套会给我重新做造型,现在就先试穿一下。 等试到第三套的时候我便问了:“这些礼服是不是都按我尺码拿的?” 小七答:“是的,您上次去拍婚纱照的时候就测量好您尺码了,婚纱是定制赶工做出来的,上面的施华洛斯奇的水晶也都是人工穿上去的。” 默了一瞬,我飘然而问:“你们的老板到底是周瑜还是周亮?” 小七奇怪地看我:“两位周总都是老板啊,就是大周总来得时间多点,小周总很少有见。” “那巴山盛影是单就是你们影楼的名字,还是连带那一层的影院?” “呃,这个我就不懂了。” 也不为难她,试穿完全部礼服后我便开始卸妆,小七则安排师傅把四套礼服再运走,只留了一套婚纱。时间安排是明早五点就要起床,梳洗完便开始化妆,差不多七点左右新郎就会过来接人。这时间表也跟老妈对过了,但是我有一个问题,到底婚礼是在哪个酒店举行的? 问老妈,老妈说不知,周瑜只说明儿一早让亲戚都到这边集中,他会派车过来接人。问小七就更不知了,她只接到命令让过来负责我化妆的事。 所以到目前为止,包括我这个当事人在内都不清楚究竟婚礼举办在哪家酒店。 其实我想棠晋、杨静等人应该是知道的,但要我打电话再去问又觉得没意思,不过就是一夜过去便能揭晓答案,且看那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小七当晚便住下来了,省得她明儿要起很早赶过来。她年纪轻,很会陪孩子玩,乘着她跟米粒玩在一块的功夫我去厨房找了老妈。 最近这段日子,我忙着事务所的事忙着案子,一直也没找个机会好好与老妈聊聊。 “妈,婚礼这事他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你俩领证过后没多久呀,他拿了黄历来找我的,让我给定个日子。” 心中一动,“那你之前是不是看了两个日子,一个是明天,还有一个是下个月十号?” 果然老妈应道:“是啊,这两个日子我特地找人拿你们的时辰与生肖算的,后来小瑜说要给你选,然后你选了明天。” 选算是我选的,但那过程……不提也罢。 “那他后来有跟你讨论过结婚的细节吗?” 老妈摇头,“他说啊只要把邀请的亲戚名单给他,其余的事都他来弄就行了。然后需要买的东西列个清单,可是我就你这么个女儿,等你米粒都长这么大了才第一回办喜事,你说我能不亲自给你准备嫁妆吗?一会你跟我去房间,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大感意外,以为一切从简的婚礼,老妈居然还给我置办了嫁妆。 跟着老妈进了她卧室后,只见她从锁好的床头柜里拿出了两个盒子,一边打开其中一个,一边道:“妈给你准备的没小瑜家拿来的好,但都是这些年积存下来的。” 盒子里是一对黄金龙凤镯,还有一对金耳环与一条项链,另外她又拿出一张存折给我。 “喏,妈能给你的不多,反正你也是有主意的人。我的女儿可有本事了。”老妈说着便觉骄傲起来。被自个老妈夸也不觉有什么,但是我把存折塞给了她,“饰我拿着保存,钱存你那,哪天我要用的时候再问你拿。” 老妈不肯:“哪有给出去了还拿回来呢,要存你拿去存着。你快看看另一个箱子吧,那都是小瑜送过来给你的聘礼。那会不是遇上官司嘛,我还怕他没钱,没敢多要。” 盒子打开来,里头的风格与老妈给的全然不同,清一色的钻石饰,然后也是一张存折单,数额是88888。我心说老妈真的是厚道,那人把我的巴山夜雨都给骗走了,怎么也得在后面再加一个8字。 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关了盒子便提问老妈:“妈,你对这婚事满意吗?” 老妈横了我一眼,“我的意见有什么用,满不满意你不都还跟人家领证了,上一次吃了个大亏,你这次亏没亏我不知道,只知道总算他们周家摆出点诚意的态度了。” 我一怔,“什么意思?” “敲定婚期之后,周家老大就亲自上门了,称他父亲身体有漾,暂时没回国,他全权代表周家向我们家提亲,礼数十分周到。” 闻言我不禁吃惊:“周念来过?” 老妈嗔怪了道:“周念怎么着也比你大了十几岁,你该称唤一声大哥。”说着又感慨起来:“其实当年我也是冲动,逼着你跟小瑜那孩子离婚,可当时……哪里想到他母亲这么早就走了啊,真的是这世间冥冥中都注定了的。不然你现在也不会跟小瑜再折腾婚礼了。” 我被老妈那句“冥冥中注定”给说动了心思,若当年我没和周瑜离婚,如今我跟他会是怎样?可能,不会有改变。因为当年的分开,与我们离婚无关,是命运操控了这一切。 251.你想嫁给我吗?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而令我感到惊异的是,周念居然有回来过,这事周瑜对我只字没提过。 他们三兄弟里若要严格论起来,其实周亮看着性格乖戾但最好说话,只要投对了脾气就行;周念无论是心思还是城府都太深,我不愿与之打交道,他也对我最有敌意;至于最难说话的,当然要数周瑜了,心里边不免对这人轻哼了声。 略顿了下,我直接询问:“那这次周家人都回国后,有没有跟你见过?” 老妈摇头称没有,因为周瑜提前打了招呼说他父亲腿脚不方便。我心中一个咯噔,他父亲的腿怎么了?老妈许是见我脸色不好,担忧地来问:“怎么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立即安抚她:“不会,明天就举办婚礼了,能有什么问题啊。” 可安抚完老妈情绪回到自己卧室时,心里头却有了不确定,甚至开了个很大的脑洞:如果这阵子周瑜所表现的对我有爱意是假,他与我结婚的目的诚如最初逼迫我领证时一般,因他母亲的死而对我有恨,那么明天的婚礼会不会是一场谋划良久的报复?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进入梦乡,却睡得很不好,不到四点就醒了,浑浑噩噩,头有点重。 用冷水扑了扑脸,人也清醒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眼袋,状态绝对不是平时的最佳。小七还没起来,时间够的,我便没去叫她。 倒了一杯白开水站在窗前,此时仍是深夜,黎明前的黑暗浓郁得像裹了一层厚厚的幕布,遮迷了这座城市,也遮迷了一些人的眼。当夜光白的一瞬,我的心头被照入了一束光,嘴角不禁微微弯起,答案已经有了。 周瑜不会,他不会用此种卑劣的手法。一个人可以改了脾气,变得深沉,但本质不会变,这段日子里他的行为里所表现的正直足以证明,他不可能是个卑劣的人,更何况是对我。 我爱这个人爱了将近二十年,若对他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也不配说爱了。即便当真是我看走了眼,那就当是,独自从轮回里走一遭吧。 为什么我会展开这样的脑洞?大抵是……对这场婚礼有所渴求,又感到害怕。 小七五点没到起来后就开始为我上妆了,屋外66续续听见老妈也起身,开始筹备早上的早点,因为要来好多人。换上婚纱,配上饰时,早起在旁的米粒惊呼:“妈妈,你好漂亮。我要拍照给爸爸看!”他说着就要拿手机拍照,被小七拦住了说要让美丽的妈妈保留神秘感,米粒似懂非懂的像个小大人似的点头,一溜烟跑出了屋。 今天他也有任务,老妈安排他端“子孙桶”,说是寓意很好。 我且听之不语,只当没听懂老妈那暗示。 七点一到就听楼下鞭炮声响,是周瑜上门来了。小七到底年轻,忍不住跑出去看热闹,就留了我一人坐在房内。没过多久,喧闹便闹进了屋,小七蹭蹭蹭跑回来把房门给反锁了,还笑嘻嘻地给我说:“老板带了一帮人过来,见招拆招,势不可挡啊。老板娘你快想个主意难难老板啊,让他别这么得意。” 我噗哧而笑,“你不是见过好多婚礼场合嘛,你给想个呗。” 然后到了闹开门的时候,小七跟外面提出要求,要让周瑜唱情歌给我听才能开门。 周瑜哪肯,吆喝了喊:兄弟们帮我把这扇门给卸了。 他的那些兄弟明显都是智囊团的,一声令下当真要强进,小七抵着门对我苦笑:“老板娘,这是一群强盗啊。” 我朝小七招了招手,让她别费力气了。周瑜那恶霸性子一犯横起来,谁也拦不住。 门开后,人潮一涌而进,然后集体——“哇!” “老板,这是咱老板娘吗?怎么都不认识了啊。”“老板,你确定这是我们的老板娘?” 周瑜被簇拥在人群中,眼睛刷亮刷亮的,嘴里笑骂:“滚你的,都给老子一边待着去,看我怎么抱新娘。”一众人都散开了,他大步朝我走来,被小七拦在跟前:“不行不行,老板,你看见新娘脚上少了一只鞋没,你得找出来才能抱走新娘。” 周瑜低眸,果然见我脚上只穿了一只金色水晶皮鞋,另外一只不知所踪。 他环视四下,正要开口喊别人帮忙,却听小七又道:“为了显出你的诚意,这只鞋子必须你自己找,不然谁找到鞋子可是谁就是老板娘的真命天子哦。” 我不禁失笑,这小姑娘是偶像剧看多了吧,还真命天子。 于是见周瑜满屋子地翻找鞋子,可无论是床头柜还是床底下,包括衣柜都找了个遍,他也没找到鞋子。只见他回过头来审视我,似乎想从我浅笑的脸上得到提示。 自认没给他半点提示,可他却径直朝我走来,小七欲拦被他冷飘了一眼并且恶意威胁:“明天不想去盛影上班了是吧。”于是小七败下阵来,周瑜来到跟前,朝我龇牙而笑,俯下身来直接将我抱了起来,那只鞋子赫然就在我的裙摆底下。 原本这人只要将我裙摆微微掀起,可他偏偏把我给抱了起来! 然后当他想把我抱放到旁边时小七笑喊:“抱起来了怎么还能再放下的。”顿时房间里的人开始起哄:“不准放。”周瑜嘿嘿一笑,一个转身将我抱坐在了他腿上。 拿起旁边的鞋子朝我晃了晃,得意扬扬地问:“算是过关了吗?” “我说不算,你认吗?” “不认。”他一口否定,低了眼就来给我穿鞋,却现那鞋子竟然穿不上。 见他眼中露出困惑来,我抿唇而问:“礼服与鞋子都是你让人送来的,结果一只鞋子合脚,一只鞋子不合脚,这要怎么弄?” 这情况肯定不在他考虑范围内,下意识地转头,“谁选的这鞋?” 一室静寂,所有人都有些懵,也不知谁说了句:“不是老板你亲自去选的吗?” 周瑜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见状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可下一瞬周瑜便又仔细端详手中的鞋子了,只见他眸光一亮,伸手进鞋子里面去抠。结果一块透明的皮被他给抠了下来,瞪着眼睛问我:“这是什么?” 我飘了一眼,矢口否认:“谁知道呢,我不也第一次穿这鞋嘛。” 他嘴角抽了抽,边给我穿鞋边嘀咕:“有你这么坑老公的吗?” 穿好鞋被周瑜横抱了出门,看见有人上来还要阻拦,他回头就对身后吼:“都给我挡住,晚点找我领红包。”顿时那些人纷涌而上,把我老妈这边的亲戚给堵截,还给周瑜开了条道出来,这才让他顺利抱着我走出家门。 这便是地方上的“抢新娘”习俗了,昨儿老妈有给我提过。 楼下停的是清一色的红色喜车,头车还是辆跑车,周瑜把我抱进副座后就驾车驶出了小区。我看了看后面,现其余的车子并没跟上来,不由询问:“不等他们吗?” “今天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蓦然而怔,缓缓转过眸,刚刚满是笑意的脸此时却变得面无表情。我眯了眯眼,不想去深思那个可能,可却控制不住心骤然空落,然后,多了不确定。 开了一路两人都没开口说话,因为是在市区,哪怕是这辆红色小牛也跑不出它该有的度,只能屈居于普通车群里行驶缓慢如蜗牛。 红灯路口车子停下来,周瑜敲了敲方向盘,忽然问了句:“你想嫁给我吗?” 好笑地看着他,“你是在问我吗?” 他回我:“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那你真的是本末倒置了,周瑜,你不会是想反悔不举行婚礼了吧,还是,根本就没有这个婚礼?”这时候我的语气似乎是轻描淡写的,但其实眼神里已经有了冷意。 “怎么可能没有婚礼?我也不可能反悔的。”周瑜朝我瞪眼,然后又道:“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因为最初你一直不同意举办这个婚礼,我也不顾你意愿自己在筹备。” 我在审读他的表情,却被他立即抓获了心思,眸光一沉,“你在想什么?你刚说我会反悔,又说根本没有婚礼,这不是你忽然起的念是不是?” 我表示沉默。 这时红灯变成了绿灯,后面的车辆在按喇叭,他只得启动车子继续前行。可开了一段路突然他打了右转灯,而车却缓缓在路边靠停了下来。 我知道,即将要进行一场迟来的谈话。 原本这谈话该在婚礼前夕两人就沟通的,谁知道他如此任性地选在婚礼前两小时。是不是意味着这谈话要不顺利那婚礼也可免了,至于已经约请的亲朋好友,就当是看一场笑话? 252.水晶塔上的新人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自嘲而笑时,刚好他转过脸来,于是问:“你笑什么?” 瞥了他一眼,我道:“自然是觉得自己可笑了。” “贾如,你别话里有话。你老实跟我说,为什么你认为我会临时反悔婚礼?还有根本没这婚礼这话又从何而起?你在怀疑我什么?” 挑起了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周瑜,从头至尾你有跟我商量过婚礼细节吗?有哪个事不是你自行安排的,邀请贴我没见过,办在什么酒店我也不知道,就连跟妆师都是你找来的,人家给我化妆化到一半我才知道是巴山影楼里的人。说起影楼,那次拍婚纱照你有事先跟我说吗?也是把我带过去了就算是找我拍了。这里头但凡我有一分参与感,如今我也不会去对你有任何怀疑。” 是真的觉得可笑,明明是自己的婚礼,可我却像是在参加别人的,看着一幕幕戏码。 周瑜的眸光明明灭灭,眼中有不可思议:“你在怀疑我用婚礼来骗你?这样我有什么好处?”他凝了凝眼,恍然而悟:“你觉得我因为我妈的事还恨你?” 不然呢?这话我没说,只用眼神明示。 周瑜抬头看了看天,然后解了安全带欺身过来。我没有动,安坐在位置上默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当他有所动时我先开了口:“假若你还是用同一种方式试图瞒混而过,那么恕我不再奉陪。”如果今天他不来这么一遭的话,我可能也就顺应而行了,但既然他将问题预先摆到台面上来讲,那么我就不可能任由糊涂而去。 周瑜顿了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要靠近些来给你细说。” 我耸耸肩,不去拆穿他。 “是我表述能力有问题吗?你想想这段时间我怎么对你的,那是恨你的表现吗?还有,我如果恨你要报复你,需要弄个婚礼这么麻烦?贾如,你不会以为我在欺骗你的感情吧,更何况,你对我一直都这么防备,至今我想亲你一口都难,哪里能让我占到便宜啊。” 我蹙起眉,不是应该严肃解释的嘛,怎么从他嘴里出来倒像是……撒娇了? 虽然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真的是不伦不类,可他这时埋怨的口吻,眼底的不悦,还有逼近的气息,就给我这样的感官。 见我不语,他又抢白而道:“你说你没有参与感,日子是不是你选的?拍婚纱照是不是你也一起去拍了?除了这些我也就是把要约请的名单交给别人去弄,其余都是老二在筹备啊,懂不懂现在弄这些都是有团队的,从要采买的东西到该准备的事项,以及跟妆师到礼服,都是包给了老二那边盛影在做,哪还有自己亲力亲为了去忙的?不然你既要工作,又要忙这些,忙得过来吗?” “可是……” “别可是了,知道你纠结到现在也不清楚举办婚礼的酒店在哪,这是我的主意,想要有一点神秘感,不想让婚礼变成一个老套的形式。” 意思是要给我惊喜? 我承认有被他说动,可能我对婚礼的观感还停留在很多年前旁观的那种,而时代在进步,每一个行业都有着新的变化,等同于说周瑜把婚礼交给了婚庆公司,而周亮则是主办方了。所以其中的一些所需都按照流程走,不用当事人来操心。 只不过就像我说的,因此而少了参与感,尤其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会感觉被蒙蔽了。 所以两个人之间还是需要沟通,他不与我说这些,我只会以为他在遮遮掩掩隐瞒什么。可能我有信心认定以他正直的性格断然不会用此般手段来达到目的,但是若那疑在心头,便会成为刺,今后某个时间点就可能会跑出来扎一下,然后越扎越深。 最好的办法就像现在,直接把刺拔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问我想不想嫁给你?”没忘记事情的起因是他。 周瑜面色一僵,眼中出现懊恼,过了两秒才嘀咕:“我就是脑子犯浑了行不行。” “那现在还犯浑吗?是不是我说不想嫁你就能点头同意取消婚礼?” “这不可能!”周瑜一口否决,他一把抱住了我,眸光锁定了我的眼,“贾如,我想娶你,我想和你举办婚礼,想听你在人前说愿意嫁给我。” 心绪百转千回,我只道:“那就看着点时间,你已经浪费了一个多小时在这了。” 一听我提醒他才开始紧张起来,立即拉好安全带车子飞啸而驰。我想想也觉好笑,没来由的折腾这么一回也就他了,不过,转眸凝了他一眼,应该他其实知道我心里有结的吧。 现在结也打开了,与这个人是可以走进婚礼的殿堂了。 不过我没想到车子会开进商业区,而不是哪家酒店。更甚至车停下后,他还要拉着我跑在人群中,路人都停下来回看我们,怕是从没见过新人这样招摇过市。 当来到巴山书城的商场底下时,我的心跳蓦然加,因为头顶的大屏幕上居然是实时场景,而我与周瑜就在镜头之中,且被放大。 就是说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广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们身上。 隐有预感接下来会生不可思议的事,这时也留意到这个小广场与往昔不同,场地正中央不知何时搭了一座水晶塔,塔上站了一对新人,男的黑色西装白衬衫打底,女的一袭白纱。 忽而音乐响起,不知从什么地方涌过来一群年轻人,他们手中都拿着三五个彩色的气球,很快就围成了一个圈,而我和周瑜在这个圈的正中心,还有那对水晶塔上的新人。 从人群里又钻出了一群小朋友,其中居然还有米粒。 当音乐里开始歌唱“一天一天贴近你的心,你开心我关心……”小朋友们开始跟着歌跳起舞来。我不是个封闭网络讯息的人,这是一段在抖音视频里特别红的歌舞,叫《心愿便利贴》,之前就有看米粒在看,没想到他竟然背着我偷偷的学了。 而且这群小朋友分成五男五女,男孩都是穿着小西装,女孩全穿白色公主裙。 “怎么样?惊喜不?”周瑜贴着我耳朵得意地问。 我用手肘顶了下他的腰,低声笑骂:“哪那么多的花样啊。” “嘿,你老公我的花样还多着呢。” 我不禁莞尔,今天听他自称是“老公”,怎么听着这么顺耳的呢。 在歌曲即将放完时那些拽着气球线的人纷纷松了手,于是五彩斑斓的气球都徐徐升空,那场面当真是壮观。若换成是我经过看见此景,也定然会驻足观望。 就在这时,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等我反应过来时周瑜已经单膝跪地,矮了我半个身。 他仰起头凝着我的目光征询:“贾如,嫁给我好吗?” 我怔然在原地,不知谁喊了句:“戒指呢?怎么没有戒指的啊?” 周瑜竟像是这才想起,慌乱地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红色锦盒,然后想打开那盒子时又似乎被卡住了。我啼笑皆非,原本觉得很感动的气氛顿时被他给打破了。 后来看他居然连个盒子都搞不定,实在是无语,直接夺过到手中,在那卡扣上轻轻一按,盒子自然就打开了。这世上有他这么笨的人吗?买戒指的时候工作人员没教过他怎么开这盒子吗?正要递还给他,哪料他却不接了,反而还道:“戒指你可是收下了,就不能再反悔了。” “……”我无语凝咽,原来他不是笨,而是狡诈! 戒指上的钻石并不一定要大,要看为我戴的人是谁。 当周瑜将戒指推进我的无名指时,他低头亲啄了下我的手,温软划过皮肤,心口荡漾。 等他终于起身时我压低声没好气地问:“证都早就领了,还求什么婚啊?” 他却道:“领证是领证,求婚是求婚,婚礼又是婚礼,这是三件事,缺一不可。就当是……”我竖起耳朵,以为他要说什么浪漫的话,却没料下一句是:“先上车后补票。” 强忍住才没在人前踹他一脚,这个男人是皮痒了。 “走吧。”周瑜环住我的肩往商场内走,我急着向后寻找米粒,“不用担心,会有人带他们上来的。”心中一动,上来?难道他要带我去书城吗?那里还有什么惊喜在等着我? 但出乎我意料的,电梯是直达十三层的。电梯内就我们两人,我忍不住问他:“你是把婚礼办在了影城?”但他笑而不语,依旧卖着关子。 当电梯门开的一瞬,我瞬间有种被花海淹没的错觉。 满目都是白色的百合花,其中有红玫瑰作着点缀,而“庆祝巴山盛影盛大开业”的红色横幅让我错愕,影城开张也是在今天? 周旁已经拥挤了很多人,只留了中间的红毯给我们走,刚迈出电梯婚礼进行曲就响了,随之观众欢呼起来。小朋友们又冒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并排到了我们的身后,米粒像个小绅士一般的拎起我的裙摆,把其中一个角交给身边的小女孩,然后小声叮嘱:“你要小心啊。” 我看着不由莞尔,原来这些孩子是来做花童的。 253.山人自有妙计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都已经到这了我也只能挽住周瑜的胳膊,在婚礼的音乐声中朝前走,穿过长长的回廊,走上扶梯,竟是向着顶楼的那个户外摄影棚而去。 可当我们走上楼顶却现哪里还是那天拍摄婚纱照的影棚啊,短短一个月时间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座空中花园,婚礼的现场是布置在这里的。 再看宾客席,老妈和魏叔叔一家,还有亲戚们都已经到了。另半边是周瑜的家人,我看到周爸爸与周念一家也都在列。 “请两位新人来到我跟前好吗?”台上的神父正在邀请我们上前。 这是一个纯西式的婚礼,在我们走至神父面前时,神父便念了一段词,然后询问周瑜是否愿意娶我,无论生老病死都对我不离不弃。周瑜转过眸认真地看我,好像到这时才觉今天的他格外的英俊,眉眼里的深邃像一潭看不见底的深海,他说:“我愿意。” 同样的词神父又问了我一遍,以前在看电视里出现这样的环节时总觉得老套,所谓的神圣感也不过是仪式。当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才现其实不然,仪式之所以被大众认可,是因为它代表了一种信念,人们偏爱以仪式感的方式来表述自己的情怀。 时光百转千回,我站在这个人的面前,所有的等待与守候终于有了回报。 我愿意…… 熟悉的气息覆盖而来,温软吻住了我。 我双手环绕过他的肩膀,轻轻将他抱住,明显感觉他的身体顿了顿,气息遣退,黑眸抵着我。离得太近,反而看不清里头的情绪变化,这时候他不应该说些什么吗? 不过他只是将我的头揽进怀中,引得底下的宾客一阵嘘声。 酒席是开放式自助餐形式,得到的反响分成两派。老妈这边跟我暗自嘀咕,怎么不是摆那种一桌桌的宴席,这样端个盘子走来走去像什么样子;而年轻人却觉得这个模式十分的好,不局限于一桌之间的互动,可以与谈得来的人聚在一起。 不过再西式化,敬酒也总是免不去。先要敬的人便是周瑜的父亲,若说当年我见他父亲还感惴惴,此时岁月沉淀之后,我早已从容而对。 周爸爸的神态间没有太多笑容,但也没有对我严肃,在我与周瑜一同向他敬酒时,他还是以茶代酒的一干而净,并且给了我们一人一个红包。 周瑜直接当着他父亲的面把红包塞给了我,周爸爸只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等走开时我对周瑜懊恼地道:“不会晚些再把红包放我这吗?”懂不懂做人的人情世故呢,哪料他理所当然地回我:“把钱交给老婆不是天经地义吗?” 我向天翻了翻白眼,对他的脑回路无可言表。 与周念碰杯时气氛有些微妙,他依旧一脸的深沉若鹜,像是那年从没有对我刁难过,也像是后来并没有给我指过明路。反而韩静雪一如当初的温柔婉约,与我说话也亲腻地拉着我的手,像是多年没见的姊妹。 倒是她的儿子长大到我快认不出了,记得他的小名叫小核桃。当韩静雪让他叫我小婶婶时,少年低了头不作声,韩静雪连忙跟我道歉,我见状笑了笑说:“不要紧,孩子大了都会害羞的。”反而是米粒钻过来找我,给两孩子一介绍,少年居然接受了米粒,愿意带米粒玩。 我看着两个聚在一块的小身影,不由感慨,或许这就是他们的世界吧。 过了周家人的关我心头也比较轻松了,再与人敬酒时便放开了饮,尤其周瑜那智囊团闹着要一个个敬时我也没惧怕的。一杯酒见底,转过身不见周瑜在身边,下意识地寻找他身影,在不远处看见杨静把他的酒杯换过,又似乎说了什么。今天杨静是伴娘,她一袭米色小礼服裹身,很是靓丽,只不过伴郎既不是周亮也不是棠晋,而是周瑜的全部智囊团。 周瑜再过来时我特地留意了他杯中的酒,虽然看着液体清澈,但我知道那已经不是酒了。 许是我的眼神被他瞧了去,他凑过来到我耳边偷偷地说:“后面还有很多人呢,像你那样喝法迟早要喝醉,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于是前半场敬酒我尽心尽力,后半场则被周瑜彻底带偏,用着白开水冲酒跟人对扛。 等到席散时喝倒了一片,我却清醒依旧,但看周瑜脚步虚浮摇摇晃晃,不由纳闷了:“你不是没怎么喝吗?”他横了我一眼,“你懂啥,这叫演技知道不?” 好吧,算我输了。 本来婚礼的流程是应该把宾客全部送走了,我们主人才会离开,哪料周瑜不按牌理出牌,敬完一圈酒就把我悄悄带离了现场。下电梯时我还心系米粒,却被他霸道地揽在身前道:“今天你所有时间都是我的,能不能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我身上?咱儿子你还怕被人给拐走了啊,咱妈自然会带着了。” 我蓦然而怔,以前他唤老妈也总是“咱妈咱妈”的喊。 电梯没有直下一层,而是到了服装层。我立即明白他意思,是要先把身上这沉重的礼服换下来,既然是为了轻便我也没特意选,随意走进一家服装店拿了件t恤和牛子裤便进了换衣间。等出来时目光搜掠了寻找周瑜,见他站在门外正在打电话。 我走近时刚好听见他对电话里笑道:“既然全权交给你筹办了,自是你负责到底了啊。” 一听这口吻,就猜到是在跟周亮说话。正要轻咳两声提醒他,却听他突然道:“老二,就让我跟她多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吧。” 我心神一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一瞬的感觉,就像一脚踩空了似的。 而周瑜挂了电话回转头过来看见我,眸光明显闪了一闪,随即挑眉而问:“你抱着那堆衣服做什么?”低头看了看怀中的长礼服,“总不能把它丢了吧。” “让营业员拿个袋子装了搁这,回头让老二自己派人来收。” 于是出门时我便两手空空了,周瑜也没有去开那辆跑车,直接出门拦了一辆车,报的是公寓那边的地址。 推开家门时我反而不意外了,之前他准备了这么多,想也能想到家里肯定乘着我不在的时候他给布置了。不过比起那些花俏的东西,我更喜欢这个被他亲手张贴了囍字,桌上放着简单的鲜花与蛋糕的家。情不自禁地在脑中想象他弄这些时的神态,心里不觉欣然。 “饿不饿?切蛋糕吃吧。”周瑜脱了外套随意扔在沙里跟我提议。 确实挺饿的,几乎就没吃什么东西,当我一刀切下时周瑜在旁啧啧有声地道:“这么精致的蛋糕也没见你夸两句,我真是白费心思了。” 我顺口便回了:“再精致不也得拿来吃吗?难不成当摆设?” “诶,你懂不懂浪漫的啊?” “不懂。”我把奶油抹在了他脸上。 他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了大叫:“好哇,这可是你主动招惹我的。” 我想乘他抓奶油时逃进卧室,没料一脚刚踏进门就被他给逮住了,脸上一凉被他抹了满脸,我顺手往他脸上再抹,两人打闹纠缠着滚到了地下。 最后他把我的手都给扣在头顶,得意洋洋地质问:“服不服?” “不服。”我兀自挑衅。 “不服那就……”他俯下身来,落吻而下。 关键时候我避开了他,“能不能把这一脸的奶油处理一下啊,闻着都是奶油味。” 他对我瞪眼,“罪魁祸还不是你。”不过还是起了身并且拉我起来,然后他往沙里一坐,颐指气使地指挥:“去,给爷绞把毛巾来。” 我懒得理会他,进了洗手间照镜子,看见里头那张鬼脸不由嘴角抽搐,都这样了他居然也能下得来口?擦拭掉后把妆也一并卸了,见头上还沾了奶油,索性去拿了家居服冲澡。等清爽出来后走回客厅,现那人竟然睡着了,脸上的奶油从眉毛到下巴,显得特别滑稽。 这人是昨晚太兴奋了一夜没睡着,这会儿就打瞌睡了? 虽然心里埋汰,还是用湿毛巾给他轻轻擦拭了脸,见领口处也沾到了,我正准备去脱他的衬衫,突然他嘴里模糊嘀咕了三字,让我浑身一僵。 静坐良久,我起身一步步走进洗手间,将自己靠在墙上,脑中的空白渐渐有了意识。 刚才周瑜嘴里说的三字是——贾小如。 这个称呼离开我有多久了?四年?不,应该算上这一年有五年了。我心心念念守在巴山夜雨,要等那个会喊我“贾小如”的人回来,后来自己说服了自己,执念终究抵不过现实,只要是他就行了,又何必再执着一个称呼呢。 可当这一刻再一次听见从他口中吐出这三字时,我才现原来自己一直在渴盼,渴盼着我的周公瑾一如当初般地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他是不是记起了一些以前的事?还是这只是他醉梦中潜意识的音? 我不能确定。 但可以确定的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一件好事不是吗?前者意味着他曾经错乱的记忆在渐渐恢复,后者则意味着贾小如三字刻在他内心深处。 忽而失笑,这样的周瑜之前我居然还在怀疑他会因为恨我而主导一场假婚礼。 怎么会呢,他是我的周公瑾啊。 254.区别可大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恢复冷静后再出去,看看时间临近傍晚,我走过去推醒了他。明显他眸色模糊含着困意,还迷茫地来问我:“怎么了?”我问他:“晚上怎么说?还要请客人喝酒吗?米粒和妈那边你怎么安排的,还有你家里人那边呢?” 他坐起来就来搂住我腰,把我拉着坐在他腿上,凑近我耳边道:“今天我恕不接客了,好不容易能够光明正大地抱你了,谁都别想来打扰咱们两。” 我想说话,却被他一个翻身而压,人躺进了沙里。 身上那人的眼神里闪烁的光代表了什么,我不可能不懂,以前心中总留了一道底线,而就在刚才那道底线也被他“贾小如”三字彻底攻破了。 一切似乎水到渠成,彼此在彼此的呼吸里交缠。 结束后周瑜紧紧抱着我,黑眸牢牢锁定着我的眼睛,等喘息平定了他笑得像只狐狸似的,抵着我的耳朵低语:“贾如,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了吗?” 我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你就整天想这事?” “能不想吗?谁让你老是拒人以千里之外,坚硬的像个石头,撬都撬不开。” 这个比喻他都用了不止一次了,我那叫坚守底线。 他忽而神经质的笑出声来,一脸美意地道:“我就知道办一场让你心动的婚礼,就能把事情全部搞定……啊,你干什么?” 我狠狠掐了他的腰一下,磨着牙问:“你心心念念办婚礼就是为了这?” “为这怎么了?你是我老婆,又不肯跟我履行夫妻义务,我总得自个想法子的啊。”他还理所当然地反问我。我实在是没好气,又想去掐他却被他反手擒拿扣住了手,他得意地叫嚣:“敢跟我斗,也不看看是谁。” 我心中一动,不禁询问:“你怎么会这些格斗技巧的?” “对付你还需要用格斗技巧?还不是跟捏柿子一样随手一抓。” “不跟你开玩笑,认真回答我。”我不想被他又顾左右而言它的糊弄过去。 周瑜这才正经起来,“这应该不算是格斗技巧吧,不就是纯粹地把你给制住吗?严格来说,我就是利用力大之便把你压住。” 我仔细看过他神色,没有一点眼神躲闪的,心道他当真不记得之前当过警察这件事。 虽然今天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两人,但也不可能一直腻歪在床上。从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起身后两人都挤进了厨房,我看到冰箱里明显添加了不少新鲜的食材。 有时候真的不一定要时时浪漫,或者弄什么惊喜,只需要能够注意到生活中的细节,就会让人感到窝心了。我跟周瑜早已不是年轻时候的热恋期,太多花俏的东西其实没有意义。 一人做了一个菜,我弄生虾,他煎牛排,然后开了一瓶红酒。 这便是我跟周瑜的新婚夜了。 翌日清晨,周瑜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终于能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醒了。” 我横了他一眼,“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 这人是把他肖想很久的念头,毫不遮掩地表现出来了。 我问他今天还去巴山吗,他怼回我:有见过谁新婚第二天就上班的?更何况我还是老板! 完了他想到什么,狐疑地看着我问不会棠晋还要求我今天去事务所吧。棠晋是没作此要求,我也没特别请过假,正想打电话给棠晋,没料手机被他给抢了去,他直接拨了棠晋的号,强势霸道地大声道:“诶,我老婆要休半个月的婚假有没有问题?” 等他挂断电话递过来时挑着眉看我,“搞定。” 休假没问题,但是休息半个月要干嘛呢? 度蜜月?周瑜给我的答案。我第一反应就是摇头否决,米粒还要上学呢,已经是大班了,不能再无故请假了。他不乐意了:“为嘛你所有的第一考虑都是米粒?就不能想想我呢。” 这人也是的,还跟儿子吃醋。 难不成就我跟他两个人出去旅行?可是从小到大米粒都带在我身边的,也就周末让老妈带两天,一下子全放手我也会不放心。 但周瑜二话不说直接订了去昆明的两张机票,当天下午的。 我只得立即整理行李,再给老妈打电话作安排。连米粒的面也没见着,我就被周瑜押着上了车开往机场,从办理登机手续到托运行李箱,基本上没停留就登上了开往昆明的航班。 可能这才叫是说走就走的旅行,连酒店之类的都没定,就两张机票把我们给带到了第一站昆明。周瑜原本打算出了机场再找酒店,结果机场的大门没出就被旅行社给说服了,又心血来潮地买了两张到丽江的机票。 由于时间紧迫,又是一路狂奔赶着上飞机。 我都多少年没这样跑步了,跑得我气喘吁吁不说,还胸口痛。忍不住对他埋怨:“能不能下次旅游提前做好攻略?” 周瑜眸光熠熠,“不觉得没有安排好的才有趣吗?这样你就永远也猜不到会有什么意外在等着我们。”我没好气地回他:“那你也有可能人到了丽江却订不到酒店,最后落魄街头。” 他歪着头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好的,落魄街头反正有你陪着呢。” 我瞪眼,这是就算倒霉也拉了一个人垫背是吧。 这行为属于冲动主义者,人家大学生或者刚毕业的年轻人或许会如此,他一个大龄青年也来赶这时髦,我唯有对他无语。 抵达丽江时已经是晚上过九点,而丽江的机场到市区也是很长一段路。我也不指望某个人了,在路上就用手机下载了软件开始订酒店,幸而没到长假时期还没有太多游客,所以即使这么晚了也能订到客栈。 差不多到十点半,我们才正式入住了客栈,而这一天我们吃了一天的飞机餐。 乘着我在房间里头收拾衣物,周瑜出去晃了一圈回来,就告诉我明天的行程安排—— 去玉龙雪山。 也不去扫他的兴,只道:“如果你今晚没有把明天的攻略作出来,我是不会跟你上山的。” 于是周瑜终于安定下来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网查找资料了。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先报了平安,想到什么,走过去推了推他,“你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平安吗?” “报什么平安,这么大的人了还能有什么事啊。”他无所谓地回我,注意力还在驴友们的博客上面。我把他的脸掰过来,认真地道:“报平安是一种表达对家人的重视,以后你无论是因为工作还是别的原因去到哪里,在你抵达后都希望能跟我打个电话说一声。” 周瑜的面色有了动容,看我的眼神好像多了复杂,不过随即他就妥协了让我给他拿手机。但我翻遍的脱在床上的外套,却不见他手机踪迹。又翻找了行李箱与包,也没找到,他过来帮我找,连床上的被子都翻开了都没找到手机。 我直接拨了个号码,却关机了。 好吧,在来丽江的第一个晚上,确认他的手机遗失了 只得用我的手机给周亮打了个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周亮质问:“为什么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老三呢,他的手机怎么是关机的?” 我微感诧异:“你打我电话了吗?周瑜的手机丢了,现在我们在丽江了。” “你说什么,丽江?”周亮骤然提高音量,并且对着电话低吼:“让老三接电话。” 我把手机递给了周瑜,会觉得周亮的反应有些过大,是巴山盛影那边还有事要周瑜去办吗?大概是的,现在仔细一想就了然周瑜为啥来了趟说走就走的旅行,肯定是又撂胆子把事丢给周亮去做了。这两兄弟就喜欢互相伤害。 刚好客栈老板来给我们送热水,我立即上前去迎了,顺便又跟老板打听了下明天去玉龙雪山应该怎么去,老板推荐我们包车。等我回身时见周瑜又埋头在电脑前,仔细做着笔记。 “诶,老婆,咱有带羽绒服出来吗?” 我在洗手间里正刷牙时,突然听见周瑜在那扬声问,害得我一口水都喷了出来。等漱完了口走出来,似笑非笑地问他:“你看看咱们的行李箱能放得下羽绒服吗?而且,现在是九月,有谁九月还穿羽绒服的?” 难得他不来反驳我,点点头道:“知道了,回头我们要到玉龙雪山脚下租两件羽绒服穿,你要不喜欢别人穿过的,咱们明早在街上买两件也成。” 没来过丽江,自也是知道玉龙雪山的。之所以雪还能堆积,肯定山上气温很低,不过也就穿一次衣服上山而已,没必要特地去买,所以我敲板了去租。 255.跟儿子吃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夜里周瑜抱着我兴奋地不肯睡,说明天爬山如何如何,还说要是我爬不动了他就背我上山,怎么着也要带我领略这大好河山。 说着说着手就不规矩起来,我去拍他的手,没好气地问:“明天爬山你还想这?” “爬山跟这事有什么冲突?” “你还有力气爬?” 周瑜瞪眼,一个翻身在上,恶狠狠地对我说:“今儿我就让你看看有没有力气!” 事实证明男人真的不能激,尤其是就能力问题。 等到第二天醒来时,我有种想将某人踹下床的冲动。然后,看了看那张脸,将冲动付诸行动,砰! 在周瑜气急败坏地爬起来质问我“干嘛踢我下床”时,我走进洗手间将门砰然关上。 腿倒不怎么酸,可我腰酸啊。 罪魁祸还兀自在外挑衅:“怎么?昨晚败下阵来恼羞成怒了?” “周瑜!”我咬牙切齿低念他名字。 “诶,你老公我听着呢。” 我不由气结。 吃过早餐后两人就按照客栈老板的推荐先去找车了,并且在镇上买了瓶小氧气筒,说是到了山上海拔太高会缺氧。听见周瑜时不时地嗅鼻子,我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他称不是,就是鼻子痒。听了客栈老板的意见,我们包了一辆面包车载过去,抵达山脚下时其实就感觉到凉意了,抬头看那巍峨的雪山,似乎有了身临其境后的敬畏感。 租了两件一黑一白的长羽绒服,穿上后周瑜满意地看了看道:“这也算是跟你穿了回情侣装了。”我没去附和他,准备就绪了便开始上山。 先坐一趟缆车到山腰中间,后面的路便是要靠自己爬了。但我可能当真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与高海拔,只爬了一段路就气喘吁吁且胸闷之极,甚至隐约感觉有些头晕。 周瑜拉着我到旁边坐下,立即把氧气瓶拿了出来给我吸氧。还有备好的高原反应的药,硬是在那坐了半个多小时我才缓过来。看周瑜冻得鼻头都红了,忍不住抓了一把雪往他脸上糊了糊笑道:“这就是你选的好地方。” 他抹了一把脸,“这地方怎么了?看看四周的雪景不是挺美的。” “你在英国还没看厌雪景啊。” 英国那地方冷起来也挺吓人的,我那年过去硬是给冻感冒了。但周瑜却说:“这不同,英国的雪与中国的雪不同,看的人也不同。” 听着这话我不由露出笑容来,起身拍拍屁股上的雪,“走吧,咱们继续上山。” “你能行?”周瑜怀疑地看着我。 “都被你赶鸭子上架了,不行也得行啊。” 不过最后还是周瑜背着我上山的,以我的体力不足以攀登到山顶,而他又不想半途而废。趴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我凑近他耳朵问:“为什么喜欢我?” 他脚下顿了顿,语气飘然:“都成我老婆了,还来问我这问题。” 我轻笑了下,向他要求:“回答我。” 这时有位年轻的姑娘经过身边,朝我看了一眼,嘴角露了笑。她可能觉得我与周瑜是初恋的"qingren",所以问着这样单纯的问题,殊不知我问的是为什么在遗失了许多与我相关的记忆后,还会再来喜欢我。 “因为你特别。”周瑜答。 我不解地看着他的侧脸,“我怎么特别了?” “第一眼在机场看见你时,虽然当时我满心愤怒,可是目光却移不开你。后来借机去你的巴山夜雨,每次你看起来都微笑以对,可在笑容背后却隔着一道很厚的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去巴山夜雨成了习惯,哪怕找你斗两句嘴也觉得乐意。” 我轻咳两声了提醒:“不要忘了你那会儿的目的是为了把巴山夜雨从我手中夺走。” “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啊,我怀揣着目的接近你,不代表在接近你的同时你不会走进我心中。”周瑜兀自争辩。 我想了想,不在这问题上跟他纠结,“你还是没说我哪特别了。” “好吧,老婆,你不就是想听我多夸夸你吗?”他像是很为难地道,引得我故意去揪他的头后才笑道:“如果我说,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这样来夸你满意了吗?” 这时周瑜侧脸轮廓深邃,嘴角含笑,面容里都带着温柔。他不知道背上的这个人的心跳停止了一秒,且思维一下变成了空白。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这句话我听过一次,是那年除夕夜吴觅说的,但他是转述了周瑜曾经喝醉后讲过的一句话。时隔五年,同样的话又一次从他嘴里吐出,而这次我亲耳听见了。 “是真的吗?”我收了收环住他脖子的手,轻声问。 “什么真的假的?”周瑜没反应过来。 我说:“刚刚你说的那句话,你是真的那样想吗?” “女人。”他先嗤笑了声,像是调侃般的语气:“就爱听这类文艺范的情话。” 在我蹙起眉头时又听他道:“不过那天我在学校门口看见你低着头对米粒笑语时,脑子里就闪过那句。在所有人里,你只有对米粒笑时才是把笑意抵达眼底的,当时我便觉羡慕。” “你是跟你儿子吃醋呢?” “那当然,所以这次出来我把那臭小子给撇下了,他都霸占你这几年了,也该是我享受福利的时候。”估计也就他了,把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觉得人的大脑很奇妙吧,它会忘记一些事,会记得一些事,可是有些东西却是深深印在脑子里的,会在某个点被触时突然就冒了出来。 周瑜这个人吧,讨厌的时候有很多,就像那会儿他用米粒来逼我时,怎么可能对他不恼恨呢。可是恼恨之余我会用脑子想,会去想怎么破这个局,而不是被动或者产生负面情绪。 这可能就是历练之后的成长吧。 蓦然心动,我贴近他的耳边轻问:“知道以前我怎么称呼你的吗?” 明显感觉他脚下一顿,微微侧脸,眸光定在我脸上时笑问:“叫我老公?” 我又要揪他头了,“你想得美。” “那叫什么啊?除了老公这称呼外,我的兴趣都不大。” 我有些懊恼地问:“那你还想不想听了?” 周瑜很讨打地回我:“勉强听听吧。” “我叫你周公瑾。” “就这?不就是效仿三国周瑜的字嘛,一点创意都没啊。” 我怒了,两手一边抓一只他的耳朵旋转,直到他痛呼求饶才松手。他立即违心地改了口:“这名字好,一听就觉得我老婆有学问。” 不想理他了,趴在他肩膀上生闷气。“周公瑾”三字对我的意义他不明白,都已经成为了我的执念了,今天我愿意把它揭开来,就是想与他分享那段执念最深的岁月,可他…… 不提也罢。 “那我叫你什么?” 突听周瑜这么问起时,我抬起头来,忽略之前的懊恼,目光紧紧凝注他的侧脸,“你真的想知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直接嗤笑出声,“不会是叫你贾小乔吧,那真是太1o了。” 我的嘴角抽了两下,贾小乔?亏他想得出来的。看这情形清醒时他对原来的称呼一点都没印象,可那晚他模糊中为什么会突然唤了我那名字? 既然选择跟他无芥蒂的摊开来,就没必要再遮藏。 我说:“你叫我贾小如,从小到大一直这么叫的。” “啊?就这么没创意啊,不过比起你那周公瑾要听起来亲昵多了,我以后也这么叫你。” 不去计较他的话,向他要求:“那你现在喊一声听听呢。” 静默一瞬,听见清沉的嗓音在耳前流转:“贾小如。” 是这样的口吻,与脑子里记忆重合。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称呼,却在我心中代表了一段情感的完整,哪怕是我先提起的,同心圆缺失的一角也感到填满了。 那天周瑜将我背上了雪峰顶,站在高处我对着苍茫白雾大喊他的名字,他没学我,可能是累了,就坐在旁边靠着块石头笑看着我。 不过那天下山后的后遗症也来了,周瑜明晃晃地感冒了,我也鼻子塞得没法呼吸。这就是要得到一些而付出的代价,两个人都离不开纸巾…… 256.状况外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幸而我有带感冒药,一人吃了一颗都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半夜是被悉悉索索声给吵醒的,我在昏暗里意识模糊了一阵才反应过来那声音来自身边,连忙起身想去开灯,可明显药效来不及挥效用,病菌已经先一步占据身体,整个人都头重脚轻的。 灯亮后眼睛适应了光线,看见周瑜蜷缩在床的另一侧,连忙走过去察看,现他虽然闭着眼可眉头紧皱,脸上有痛苦。我在睡梦中听到的悉悉索索声是他无意识在动,伸手一探额头,果然是滚烫的,他又烧了。 看来这次我俩是都中招了,集体着凉得重感,而周瑜的情况应该比我还要遭。 记得上一次他感冒烧就挺来势汹汹的,这次似乎也是。我虽然也感到头很沉,但至少没有烧。我的状况更多的可能还是高原反应,但周瑜怕是真的染了重感了。 分析应该有两个原因:一是云南这边地区气候与江南的差异,尤其是雪山上的低气压与极冷气温使我们都不适应,从而导致了两个人都受了凉;二是周瑜的身体受当年车祸的影响,变得免疫力低了。 打了一盆温水出来给他全身擦拭,但丝毫没有缓解,甚至他开始抓着我的手说起了胡话。凑近他嘴边细听,竟听见他在低喃我的名字——贾小如。 早上天还没亮我就去找客栈老板了,问清楚了镇上的门诊与药店位置,我就先出门去找药店买退烧药。一走出门就觉一股凉风拂面而来,使我狠狠一哆嗦。 这个丽江早晚的温差真的是大,我只穿一件单薄的衣服被冻得簌簌抖,鼻涕也直流。 找到药店买了退烧药和体温计,周瑜的状况无论如何都得在去门诊之前先吃退烧药把温度降下来才行。等我回到客栈时,老板看见我便道:“嘿,女士,刚来了两位客人称是与你们一道的,把你家那位给抬着走了,你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呢?” 我浑身一震,“你说什么?谁把人抬走了?”疾步往客房而奔,冲进门果真见床上不见周瑜身影,不禁大怒了回头质问:“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进我们房间?” “可是来的两人出示了身份证件,称是你家那小哥的兄弟,还给我看了他们三人的合照,说是小哥起了高原反应很危险,必须立即送医,联想你刚才找我问医院地址,我不敢阻扰啊。” 是周念与周亮吗?我立即拿了手机去拨周亮的号码,可是语音提示始终都是我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我问客栈老板那两人出示的身份证件名字是不是周念与周亮,老板立即点头:“对对对,就是他们,我看你们二位登记的身份信息也是姓周,所以就……” 我拔腿便往外冲,不想再听老板继续啰嗦。 不管周亮与周念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既然周瑜病了,那他们肯定是送人去医院了。至少能肯定一点,他们不会害周瑜这个弟弟,我但可以不用往坏方向想。 我还是先跑去了一趟镇上的门诊,确认周瑜没被送到这后才去找了车往市区的医院寻。 路上心里头焦虑地分析这事,最大的可能是周亮他们知道周瑜如今体质弱,爬那玉龙雪山肯定会感冒生病,因为担忧而在天没亮就赶了过来。 解释很合理,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以他们兄弟的作风不可能把周瑜送到什么小医院,一定是找的大医院。跑上门诊楼没找到人,又找护士查了近两个小时以内的挂号名单,竟也没找到人。 我只得再打周亮手机,却现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 心里头膈应了下,翻找手机通讯录,在众多人中找到了韩静雪的号,我拨过去很快接通了,韩静雪的声音一传来我就直截了当问:“周念电话多少?” 韩静雪不明所以的报了一串号码后,问我:“小如,生什么事了?” 我默了一瞬问她:“周念在哪?” “阿念去丽江找你们了啊,是有什么问题了吗?” 我蹙起眉头,意思是周念有跟韩静雪提过来丽江的事,敷衍了下便匆匆挂断电话,我又拨周念的手机号,却听里头也是传出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立即脑中有个念想闪过,周家两兄弟带着周瑜恐怕没有上医院,而是带他离开丽江了,他们去的是机场! 我回到客栈翻找行李箱,现周瑜的证件果然不在了。其实脑袋很涨疼,摸了额头也有些低热,但我还是沉默地收拾了行李箱,再来到前台退房。 客栈老板有些忐忑地问:“没找到你家小哥吗?” 我扯了扯嘴角回道:“找到了,他在医院挂水呢,我这边退了房就过去。” 老板松了口气,连连说:“那就好,那就好。” 我笑了笑,没必要将自己的困扰加注在别人身上,这个事老板也没做错,确实当时周瑜怕是烧得昏昏沉沉了,他的两个兄长过来要将人带走没道理去拦。 拖着行李箱走出客栈时,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动。不知是气温依旧很低,还是我的状态不太好,觉得全身都很冷。明明来了不过两天,对这街道倒是熟门熟路,知道要上哪坐车去机场。坐上车后我就靠在后座闭了眼,没有精神去想这件事,眼皮沉得都快睁不开了。 到了机场我买了最近一班回a市的机票,是三小时后。而我有意询问了服务台,前一班回a的航班是在半小时前。三个小时的枯坐,广播里播到我的航班即将起飞时,我从椅子里起身,一步一步往里走,孤寂留在身后。 回到a市,脚踩在地面上有些虚浮,抬头看了看太阳,阳光刺眼。 机场外有出租车等候,无需排队就可乘坐,司机问我地址,我想了想,报了家的位置。 推开家门一室空寂,如意料之中的。我直接走进卧室躺下,现在我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否则怕是撑不了多久人就倒了。 不过我轻视了这场来势汹汹的感冒,醒来时越的难受,我只得掰了感冒药服下后继续睡。这样昏睡了几乎一天一夜,醒来时头没那么沉了。 我去洗手间漱洗,看见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眼袋浮肿,状态看起来很糟。 喝了整整一大杯的温水后感觉肚腹空空的,算上睡觉的时间,我应该有两天两夜没进过食了吧。去厨房洗了米煮粥,等火的时候了一阵呆,还是去找来了手机。 手机上有一通未接电话,来自老妈。我立即回拨过去了,原来是米粒想我了,拿了老妈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老妈听出我声音不对,问我是不是感冒了,我想了想道:“妈,我回来了。”老妈没反应过来:“回来哪了啊?是不是云南那边很冷,你们过去有多带两件衣服没?要是没带就当地买吧。” 笑了下,我轻应:“知道了。”本想跟自个老妈说实话的,既然她没听清楚就别让她再忧心了。后面老妈又叮嘱了几句后才挂断电话,我把手机划转到最近通话记录里,翻出周亮的号码拨过去,静默了一瞬后听见“嘟”声,心说至少不再关机了。 响了十多声才被接起,周亮询声而问:“喂?贾如?” 我没跟他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问:“周瑜呢?” “你等等。”丢来三字后就听见那头悉索声,过了一会才听见手机里再传来动静,不过再开口的人不是周亮了,而是周瑜:“贾小如,你怎么把我丢给老大跟老二了?我还没带你上洱海玩呢。”一旁传来周亮的嘲声:“就你这状态?还洱海?” 周瑜恼斥:“你给老子一边呆着去。” “别整天跟我‘老子老子’的,我是你哥!要不是老大让我看着你,看我有这闲工夫陪你在这鬼医院耗!” 我蹙了蹙眉,不想听他两兄弟的斗嘴,径直而问:“你在哪家医院?” “没事,我一会挂完水就好了,你在客栈等我就是了,我来找你。”周瑜如是说着,显然他还不知道我的人已经不在丽江。 我道:“我回来了。” 那头静了足有三五秒,才听见周瑜不可思议地问:“你回a市了?” “不然呢?”我冷询过去。难道要我一个人呆在丽江的客栈里傻等?而且是没有人来知会我一声的情况下!恕我没那份心力。 “可是……” “周瑜,”我打断了他,“你现在人在丽江还是在a市?” 他的声音小了:“a市。” “所以在你两位兄长一个招呼都没打的情况下把你带回a市,你要我还继续等在丽江,你觉得可能吗?收起你的所有理由,请给我解释,究竟你们三兄弟在搞什么鬼?是否我不打这个电话,你也就一直不知会我?” “不是的,我的手机不是丢了嘛,用老二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可是你那边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打不通。我都想这边挂完点滴立即坐飞机再去找你了。” 闻言我刚要说话,突听手机那边传来异动,然后周念低沉的嗓音在道:“小如,有什么疑问来问我吧。”仍然能听见旁边周瑜在不满地抗议:“诶,我在和我老婆聊天呢。” 5 257.又见纷端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跟周亮我能随意质询,但面对周念就提了心,哪怕这次他们回国出席我跟周瑜的婚礼,从头至尾也没对我表达有何不满之处。 我先问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和周亮会在我们抵达丽江的第二天就赶过去了?” “丽江的气温变化大,尤其是你们爬的雪山普通人还会起高原反应。老三的体质在那年车祸之后就变得不太好,染了重感就会高烧不退,事实上我们赶到的时候果然如此。小如,相信老二应该之前有提醒过你,不要让老三轻易感冒,为何你一点都没重视呢?” 从周念的话中我嗅到一丝不寻常:“他如果生病了会怎样?” 周念轻笑:“你希望看着老三高烧4o度迟迟不退?” 我沉默。 顿了片刻后周念才又道:“小如,我也不瞒你,老三那年的情景你也亲眼见过的。说我们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总之我不想老三再来一次那样的痛苦了。” “你的意思是他小到一个感冒烧,都会对他那个遗传病症有影响?他还会再复?” “谁知道呢?”周念的语调很轻,“那一年他将我们这些最亲近的人都摒弃在外,即使后面他熬过来了,仍然有很长一段的治疗时间。” 我心中一紧,刚想再问突听周亮在唤:“老大,老爷子来了。” 手机语声突然中断,不知是周念无心还是听见他父亲过去了一紧张而将电话挂断了。我这才想起没有问周瑜到底在哪家医院,不想再胡乱东奔西跑却无获,等喝完粥后我又一次打了周亮的手机,却得知周瑜已经从医院出来了,他们正在往家的路上而来。 我很是怔愣了下,这么快就出院了? 收拾厨房时莫名的焦躁,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抹布,快步走出去拿了手机和钥匙下楼。站在公寓楼下的路边,探遥望,克制是因为心中有恼,可是再恼也抵不过对某个人的关切。 终于见路的尽头熟悉的车子在驶来,但车子停下了却不见有动静。我那原本酝酿好的情绪霎时烟消云散,掉转头便往公寓内走,不过只走出十多步就听见身后脚步声紧随而来,很快我的胳膊被拽住,“走这么快干嘛?” 我回转过头,目光一触及那张还显苍白的脸心便软了。 看了眼已经在慢慢驶离的车,视线定在他的领口处不去看他,嘴里却问:“为什么这么快就出院?”周瑜乘机走近半步把长臂环过我肩膀:“你都回来a市了,我还待那医院作什么?也就老大他们紧张,根本就只要在丽江门诊那挂个水的,害得咱们的蜜月旅行都泡汤了。不行,我得看看机票,还想带你去看洱海呢。” “就你现在这状态还去洱海?省省吧。”我没好气地道。 周瑜立即不服:“我这状态怎么了?还不允许人起高原反应的啊,洱海又不是雪山上了,走,上楼去我给你看照片有多美,你肯定也想去。” 我没有接他的话,但还是与他一同走进公寓楼内。 回到楼上时他进门就问:“有没有吃的东西,我好饿。” “厨房有白粥。” 他二话没说就走进厨房,很快端了一大碗的粥出来,还附带把冰箱里的肉松也拿出来了。 “老婆,我的笔记本你有给我带回来吗?我来给你找洱海的照片啊。”他边吃边问我。 但我没有动,只摇摇头道:“我不去云南。” “怎么了?云南挺好的啊,除了丽江还有大理的苍山洱海,还有香格里拉、普者黑那许多好地方咱们都没去呢,你别因为我得了次小感冒就打消了念头啊。” 周瑜本想游说,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仔细来看我脸色,过了一会皱眉而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不好?不会是被我感冒过了吧,还是也有高原反应?” 我不想瞒他:“回来了a市我就昏睡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他听后立即紧张地起身,拉住我的手追问:“有没有怎样?吃药了吗?去医院没?不行,你肯定是没去医院,走,我带你去给医生瞧瞧。” “周瑜,”我唤住他,目光凝定他的眼一字一句道:“我的身体我自个清楚,但是你呢?你能对我说实话吗?”他的眼神里露出困惑:“我要说什么?是不是这次老大跟老二把你一个人丢在丽江你生气了?我那会真的病得糊涂了,要是知道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他们为什么会对你生病如此紧张?是不是你以前曾生过类似的情形,导致你的记忆再次纷乱,或者是像那年一样排斥见到家人?” 周念用隐晦的言语表述的意思,我想大抵就是如此吧。而且有一件事不得不被我重视,就是周瑜的体质确实要比以前弱了,以前把他说成是牛都不为过,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感冒过,如今却短短几个月就重感了两次,而且两次都高烧不退。 以我的医学常识知道如果人体保持在一个高温不退的话,对脑子会产生极大的影响,而他的家族遗传病也是与脑子有关。所以周念他们担忧的只可能是这。 周瑜听我询问没有立即就答,而是认真在回想,“我不太记得了,可能有过吧,但是脑子里没什么印象。就像之前听你说的那段,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来。不过肯定是他们在杞人忧天,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啊,你大可以不必去理会他们。” 我狐疑地看看着他,半信半疑,心里打了个鼓,总之今后肯定不会再这么大意了。 就如一碗粥下肚,他又当真找来了洱海的相关旅行笔记给我看,问是不是很令人向往。被我一口否决了,短期之内不考虑再出行,至于剩下的假期要么销假要么就在家好好呆着。 不过事实上也没余暇空出来,棠晋接了一个离婚案,但他在京城有案暂时放不开手,所里的两人也各自有案在身,所以打电话给了我。听我一口应下此案后,周瑜一脸的不乐意。 即便是这样,我也没有立即就回事务所,而是留在家密切关注周瑜的情况。他见我并没立即去上班,这才露了满意。 算是被他逮着机会可以差遣我了,整日里他就跟个大爷似的,各种指派我。看在他是病患的份上我也懒得和他计较,因为他的烧是退了,却时会咳嗽,而且脸色也一直不太好,我给他买了雪梨与川贝回来炖煮了喝。 那天所里小胡来电,称离婚案的申诉人约了下午过来谈,我这才不得不回所里去。 提出离婚的是位与我年龄相当的年轻女士,叫李柔,人如其名第一眼给人感觉就很柔静。我把她请到办公室后让她细述过程,她看着我片刻后开口却是:“我的丈夫叫陈欢。” 我神色未变,轻点了下头说:“请继续。” “你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惊异?”李柔问我。 对她浅笑了下,“李女士,在你向我们事务所报备案子的时候会有相关资料,既然我是你的律师,在接手你这件案子的时候肯定会将你的资料先过目了解。”所以,在李柔的丈夫栏上,名字是陈欢这件事我已经知道。 更何况之前就调查过陈欢的婚姻状况,当然也知道他的妻子叫李柔了。 而棠晋会把此案移交给我,想来也是里头有与我的私人关系在,就留待我自己处理了。 李柔怔愣了好一会才嘴角溢出苦笑了道:“还以为你得知这件事后多少会有惊讶的,毕竟当年……”我截断了她:“李女士,我们言归正传,还是谈正事吧。” 她的眼神缩了缩,却问:“你又怎知我与你现在讲的与我们的离婚无关呢?” 闻言我耸耸肩,示意她继续。 李柔垂了眸双手捧住倒了水的纸杯,这是一种心绪焦虑紧张的表现。沉默了足有一分钟之久,她才开口:“你或许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早到那年你与陈欢离婚时。我与他是大学里认识的,可是只恋爱了一年就分手了,再遇见他时我的视线无法从他身上离开,哪怕他已经与你领证结婚,正在筹备婚礼。他不快乐,与我诉说了许多你与他之间的事,说你们即使要成为夫妻了,可是心却走不到一块。” 我牵了牵嘴角,对于李柔所述是心中毫无波澜。不过我看了看手机时间,心想这时候应该督促周瑜喝梨水了,于是我开口:“抱歉,打断你两分钟,我要出去打个电话。” 李柔怔了怔,面露尴尬地点了点头。 我走到门外拨了周瑜的号,他的手机自然重买了一部,原先号码只要重新申请补回就行了。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周瑜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边事情还没结束,厨房有弄好的梨水,你放炉子上热一下记得吃。” 他在那边轻哼:“你有这功夫监督我喝那苦的要命的梨水,还不如现在立刻回来。到底什么人啊,有事没事的闹离婚,早干嘛去了。” “那是人家的自由。” “哼,她离婚是她自由,但妨碍了我们夫妻生活就是她不对。” 这人胡搅蛮缠起来很废事,不想让李柔等太久,又叮嘱他喝梨水后就准备挂电话,却听他突然喊我:“老婆,明儿我可能要出差一趟,你回来给我整理行李啊。” 愣了愣,没听他提过这事啊,“去哪出差?为了什么事?” “你回来再告诉你。” 听着某人傲娇的语气,我不禁磨牙,“等着。” 258.夫妻同心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挂了电话再走进室内,我便对李柔道:“抱歉,我家里有些事要回去处理,不如我们改约时间细谈吧。” 李柔愕然看着我,面露不甘地道:“但我今天是特意过来找你的,贾律师,你是有意要与我避谈陈欢的事吗?是因为当年我破坏了你们的婚姻,所以你……” “李女士,”我浅声再次打断她,“可能你有一点弄错了,我与陈欢的事过去都不知道多少年了,我也知道你就是那位与他藕断丝连的旧"qingren",不过真的跟我没多大关系。其实你只要与我谈为什么要跟他离婚,在婚姻里他做过什么使你有离婚的意向,以及你想得到什么样的权益。这些才是我们要谈的内容,很抱歉今天我是真的有事,没时间再听你话旧事,或许你可以给我事务所的同事讲述一遍,他们会用录音笔记录的,回头我再来细听。” 虽然律师也是服务性行业,但是真的不需要装孙子去伺候别人。不管李柔的目的是什么,我实在没那个耐心来听她讲与陈欢的那些情爱之事,既然离婚,那就果断点。 没再去理会李柔脸上是什么表情,径直走出办公室,与所里的同事交代了两句便出门打车回家了。推开家门时目光环掠,见周瑜四脚八叉地躺在沙上看电视,见我进门只飘来一眼,懒洋洋地道:“回得挺快的啊。” 我挑了挑眉,先走进厨房看了眼,见那梨水还搁在灶台上是冷的。 没好气地把梨水放炉子上热,他就不能自动手的吗?等梨水温热后倒进杯子里,我端着杯子走至沙前直接递过去,这时候他也不拿乔了,笑眯眯地骨碌起身,咕嘟咕嘟一口气全喝光了,分明就是故意等我回来伺候他呢。 我无心去计较这些,在他身边坐下后便问了:“是为啥事出差呢?” 周瑜也没给我绕弯子,一本正经地回我:“跟基金会有关,之前不是拉了那么多投资人嘛,我总得做事呀。当初建立的账户是在海外,所以要去那边一趟把这海外资金处理了,加上要引进一批医疗器械,我得亲自过去把关才行,别人我也不放心。” “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 “其实这事一直要等我去办的,那我一天不跟你结婚哪有那心思啊,本来想跟你度完蜜月再过去的,那现在你也不肯出行了,就只好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我蹙起眉头,“可你的咳嗽一直都没好,就不能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出差的吗?” 他不服气:“我身体怎么了?不是早就好了啊,咳嗽主要是因为喉咙口痒,喝着你煮的梨水也好的七七八八了。” “行程已经定了?” “嗯啊,海外投资部给我打了两回电话了,我是法人代表,也没法让别人代去。” 闻言我转身就进了房,周瑜立即追了过来搂我肩膀:“老婆,你生气了啊,要不我就不去了,打电话跟那边说抽不开时间?” 横了他一眼,“你行程都定好了,跟海外投资人也约定了,再反悔岂不是不守信?既然你现在是生意人,诚信是位,哪能任性到想不去就不去?” “可是……”他凑过来在我脖颈里嗅了嗅,痞痞地问:“舍不得你怎么办?” 被我一脚踩在脚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倒抽凉气。 从衣柜里翻出了行李箱,几天前才整理完了放进去的,现在又得拿出来。边折叠他衣物边问:“你大概要出差多久,我给你备上几套衣服呢?” “随便吧,估计得至少半个月以上吧。”他也不来帮忙,就往床沿边上一坐看着我在那忙乎,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指派:“去,把你的刮胡刀拿过来。” 结果他懒洋洋地回我:“急什么?刮胡刀明早我还要用呢。” “那你去把药箱拿过来,日常感冒药给你配带了。” “可别,我看到药就头皮麻,真把我当病秧子啊,哪有那么脆弱的啊。再说了,国外也有药店的,到时我可以自己买。” 我算是瞧明白了,他就是懒的不想动,而且还往床头靠躺了下去,眼睛倒是乌溜溜地一直盯着我瞧。算了,整理衣物找他是自找麻烦,回头我还得重新再弄。 两个人窝在房间里不说话会觉得气氛太干,我便把刚才李柔的事给他说了:“这次的离婚案是一个叫李柔的来我们事务所申诉的,她是陈欢的老婆。” “陈欢?”周瑜扬起声,“是那个阴险小人吗?” 不禁觉得好笑,他倒是直接,把陈欢给称作是阴险小人。不过以眼下来讲,并没用错形容词,而且,周瑜的顾虑与我一致:“不会那女的又是陈欢那小子派来作妖的吧。” 在看到是李柔提出离婚时,我也有过此想法。哪怕巴山一案里最后因为证据不足,而并没有让漫步书局有实质性的定罪,但是事后所受的影响显而易见。以陈欢的狭隘的心胸必然不肯罢休,这时候李柔突然出现还是特意找的我们事务所打官司,很难不把两个案子联想到一起,所以我对李柔的态度不会太过谦逊。 周瑜从床内坐起身来,对我叮嘱:“我不在的时候你得多加提防,别给那阴险小人占了空子,有什么事等我回来了再说,知道了吗?” 我点了点头,俗话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若陈欢想利用自己老婆来打这张牌,我自是不会惧怕一分,而且,我的男人无论是从人品还是谋略上,都比他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收拾完行李差不多到傍晚了,准备去厨房做饭,但被周瑜拉住了提议去接米粒去外面吃。因为两个人都受凉感冒,所以即使回来了a市,米粒也一直都在老妈那边。 他见我担忧主动提出最多他戴个口罩,自婚礼那天到今天都快一个礼拜没见过儿子了。 想想也是,我这心里头也怪惦念的。于是直接开车去老妈那边把米粒接了再去街上吃饭,米粒自是特兴奋,早忘了我们把他落下独自去旅行这事,饭桌上就听见他的小嘴巴在说话。我跟周瑜都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其实这样与孩子相处的时光最是静好。 回家我便先给米粒洗了澡,然后再自个冲澡洗头。等我出来时见两父子窝在沙里边看电视边说话,电视声开得很大,不由扬声喊了句:“就不能把音量调小一些吗?” 音量被调小后,听见米粒道:“爸爸你放心吧,妈妈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妈妈。” 挑了挑眉,周瑜是给米粒也说了他要出差的事? 却听周瑜说话:“还有,你得看着点你妈妈,必须不能让除爸爸以外的男生靠近她知道吗?”米粒纳闷:“可我也是男生也,我都不能靠近吗?” 周瑜答:“没错,你也不许老黏着你妈妈,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穿衣服,明白不?” 米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而等到米粒要睡觉时,却依旧要爸爸陪他一块进房间。听见爸爸说还感冒咳嗽着,会传染给他,便眼珠子一转了来拉我,“那妈妈陪我睡。” “周米筠!”周瑜扬声,“我刚给你怎么说的?” 米粒瘪了瘪嘴不作声,拽紧了我的手不肯放。见状我才开了口:“好了,今晚跟妈妈一起睡,但是从明天开始你就要一个人单独睡了哦,你同不同意?” 米粒一脸的不乐意,想说不同意,却见他父亲走了过来,弯下腰就把他给抱了起来送回房间,没过一会听见周瑜在里面难得严厉地道:“好好想想我给你说的话。” 走出来时周瑜把门砰然而关,只静了几秒就听见米粒在里头大哭起来。 我对他摇摇头:“要孩子跟大人分开睡不能太急的,需要慢慢引导。” “那他总不能一直都霸占着你吧。” 算是看出来了,其实我身边一大一小,两个都是孩子。这个人是连自己儿子的醋都吃! 把他赶去洗澡后,我才进了米粒的房间,见那小子还哭得抽噎,看见我进门立即可怜兮兮地唤我:“妈妈,我想跟你睡。” 我走过去拿纸巾给他擦了眼泪又省了鼻涕后,才开口:“爸爸刚才跟你怎么说的?是不是说要当一个小男子汉,吃饭、睡觉、穿衣服都一个人呢?你有答应爸爸的啊。” 米粒爬进我怀里,找了个位置靠着抽噎地说:“那我不要当男子汉了,我就只要妈妈。” 我把米粒揽了揽,却道:“不行哦,妈妈是女生,会受别人欺负,你如果不当男子汉就没法保护妈妈了,你想看到妈妈被人欺负吗?” “可是妈妈有爸爸啊,爸爸会保护你的。” “但爸爸也会有不在的时候,就像以前爸爸不是没回来吗?然后这次爸爸是不是告诉你他要去工作,他不在的时候要让你代替他来保护妈妈?” 米粒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我还是当男子汉吧。” “今晚这样,妈妈在床边等你睡着了再走怎样?” “好。”米粒又自己爬回了被窝,等我给他把被子盖好后便闭了眼。刚才大哭了一场耗去不少力气,没一会呼吸就均匀睡着了。 一回身见周瑜穿着睡衣依在门边,看样子是洗完澡有一会了。我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走出米粒的房间时被他拉了手,“老婆,还是你会哄儿子。” 我抿唇而笑了道:“孩子的心思你要摸透得花很长的时间,一蹴而就肯定不行,以后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要怎么激励米粒了。” 周瑜闻言痞痞地笑说:“你也来哄我睡觉吧。” 我如是点头,却往他脑袋上一拍,“去,睡觉去!” “不公平,你跟米粒不是这口气说话的。”他向我抗议。 我说:“我这是因材施教。” 周瑜的回应是一把抱起我,直接走进卧室把我压在了身下…… 7 259.大难临头各自飞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缠绵结束后,周瑜紧贴着我微微喘气,浑身的热气都弥漫而来。我推了推他,他反而抱得更紧了,“还不睡呢?明早你不得赶飞机?” 他订的是早上七点的班机,要先飞去北京再转机的,所以五点多就得起来了,现在却还折腾了不肯睡,就不怕误点了。 “反正有你叫我呢,怕什么。” 我说那我要是没醒呢,他无所谓地道:“那就改定机票呗,又不是高考不能误期的。” 得,这叫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一点儿都不担心我给他穷着急什么啊。又挣了挣没挣开,我兀自翻了个身说:“好困,你不睡我要睡了。” 他的长臂改搂在我腰上,调整了姿势从后抱着我,这才在耳后说:“睡吧。” 我很快就入睡了,但或许是心里揣着事夜里动不动就醒过来,第一次醒时看时间才不过午夜一点,身边的人正睡得四仰八叉的,时间还早我就又睡过去了;第二次醒一看才三点多,却现周瑜不在身边,洗手间里有传来动静和他的轻咳声。 等他躺回来时我翻过身去问他:“是不是咳得厉害?我去给你找咳嗽药水喝。” 他摁住我身子,“别,我刚是上厕所时呛了风才咳的,再陪我睡一会。” 这回我要再睡着很难了,又怕扰了他睡眠,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动。迷蒙中感觉到他起身时我立即就睁开了眼,嗡声问:“过五点了吗?” 他回头过来,眸光清亮地看我,“嗯,你就别起来了,我一会随便做点吃的。” 我还是起了身,伺候这位大爷习惯了,难得他出次差要是还让他自行解决,回头指不定又跟我翻旧账了。让他先去漱洗,我去厨房切了几片方腿肉,又用面包机烘了两片吐司,给他做了个简单的三明治。再热上牛奶,还得让他把梨水喝上一顿。 从厨房出来不见洗手间有他身影,又去房里看也没见,看到米粒的房间门微微掩着,轻推而开时正好见周瑜俯下身拉下口罩,在米粒的额头亲亲印上一吻。 若此时我手中有相机,一定会拍下这个画面。 他的眸光里温柔眷爱是那般浓烈,满满的父爱终于让他的形象变得成熟起来,而不是像昨晚那样还吃着儿子醋的大孩子。 从家里开车到机场要四十分钟,所以早餐一吃完周瑜就要走了,因为他还要去办值机手续。有问他是不是一个人过去,他说是跟周念一起,因为周念本身也是投资人,而这边书城暂时由周亮坐镇,以防他不在的时候被小人算计。 他自己没开车,是周念过来这边接他的。 我送他到楼下时周念已经在等了,那日与周念通过电话却一直都没见过面,看见我时他跟我打了声招呼。等行李箱放上车子后备箱后,周瑜便来握我的手,眼里有不舍嘴上却很无赖地要求:“我要走了,亲我一下呗。” “你大哥还在呢。”我小声说。 “那有什么,我们是夫妻,就是老大也不能阻止咱夫妻亲密吧。” 我去挣他的手转身要走,却被他带进怀中,温热的唇落下,狠狠吻了我数秒后他才放开了道:“老婆,等我回来。” 站在原处,目送着车子启动开上车道,渐渐驶出视线。 心里头难免感觉失落,若非米粒还在楼上睡觉,我真的想跟着一块去机场送他。可即便是跟到机场,总归还是要与他有短暂的分离。说起来也觉惆怅,跟他都结第二次婚了,而且也不是热恋后的新婚期,怎么他就去出个差也会觉得不舍呢? 确定过心中酸溜溜的情绪,是不舍。 上午十点不到的时候接到周瑜电话的,说他人已经到了北京了,正准备转国际航班,末了问我有没想他。对之实在无语,分开不过几小时而已也,听不到我的情话他退而求其次要我喊他老公。这时我正坐在事务所里,身边还坐着两位同事,原谅我的脸皮没他那城墙似的厚,喊不出来这么肉麻的称呼。 他愤愤然挂电话,回头给我来一条指控的短信:你爱米粒比爱我多。 我哭笑不得,怎么又牵扯上米粒了? 他条条举例:米粒让你亲时你就亲了,米粒让你抱时你就抱了,米粒哭了你心疼,米粒睡觉你还哄。到我这,跟你提啥要求都不同意! 为了安抚他,我在手机上打了两字:老公。 送过去时脸上都觉得烫,只过一瞬手机就震动,他回复过来了,一个字:诶! 跟某人腻歪完了,该干的正事还得干。昨儿李柔在我走后,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居然还真的留下来跟同事小景谈了案子,她把她的诉求都提出来了,因为她跟陈欢结婚三年未生育,所以不存在孩子抚养权问题,主要便是夫妻财产的分割。 李柔要求他们夫妻名下的两栋房产都归她所有,而漫步书局股权她选择放弃,另外要求陈欢再给她五百万。 我问小景可有他们夫妻名下财产的具体资料,小景说李柔提供了一份报表。打开报表,我看到那里头显示陈欢私人名下有一处公寓,李柔名下也有一处,而李柔所提的两栋房子在a市最贵的别墅区,在他们夫妻双方名下。 严格上来说这两栋别墅按夫妻财产均分的话,应该各为一半,一人一栋别墅或者其中一人给出相应市价的财产金额。另外漫步书局作为连锁企业,创立在去年,肯定是属于婚后财产的,李柔有权利平分陈欢在漫步的股权,但她却选择放弃,只要求陈欢给她五百万。 这两点都很蹊跷,且不合理。 小景说李柔临走前让我与她再约时间面谈,我认为此面谈很有必要。 约的是下午一点,李柔提前到了。 她一坐下就向我提出要求:“能给我来一杯咖啡吗?” 我微挑了下眉,“溶的喝不喝?”由于我不喝咖啡,便不存在什么咖啡机,有见过小景经常泡溶咖啡喝,年轻人喜欢那个味道我也没去阻拦。 李柔点了点头:“可以。” 于是我去问小景借了一包咖啡,给李柔泡上后才落座。 今天李柔也不迂回迟疑了,直接询问我可有看过昨天她做的笔录,我沉吟了下表示看过。抬起眸沉定地看着她问出第一个疑惑:“既然那两栋别墅属于你们夫妻共同财产,何以你要求两栋都归你所有?” 李柔答:“我不是选择放弃书局的股权了吗,我觉得两相抵消应该也差不多吧。” 那第二个问题来了:“为什么你会选择放弃书局的股权?从长远利益来看,不是应该要一半股权更为好吗?” 李柔摇了摇头:“我不懂经营生意,若我要了股权就还得参与经营决策,那样太麻烦了。” “所以你提出陈欢再给你五百万?” “相信漫步的市值应该不止五百万,我要这点钱也不为过吧。” 我轻笑了下,不予置评。这李柔的目的倒是简单,纯属为钱,口气也很大,五百万在她口中就像五百块似的,而且她索要的那两套别墅可都得七八百万一套呢。 李柔问我这个案子的胜算有多少,我没给她明确答复,案件本身还有许多有待查证的讯息,而且此案目前还只到咨询阶段,并未真正纳入事务所。 不是随便一个人上门来找要求诉讼,事务所就一定得接的。 对李柔,我依旧有着防备。 我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关于她何时提出离婚,又因何提出的。李柔沉默了片刻后才道:“其实我跟他的感情一直不太好,昨天你不喜欢听我说那些旧事,但根由其实还是从那时候起的。那年你跟他办了离婚手续后,我很开心,以为终于等来了他的回心转意,可是他对我却越来越冷淡,若不是……” 说到此处李柔黯然低头,喝了一大口的咖啡,才轻声道:“若不是我后来怀孕了,可能他不会娶我的吧。” 怀孕?资料上所示是他们两人并未生育过子女。 果然,李柔顿了顿后又道:“都说孩子是夫妻双方的润滑剂,再大的矛盾只要有了孩子都会变小,可哪想到在我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却查出孩子有问题,在医院保胎了整整半个月也没挽回得了,最后我还是小产了。之后三年无论我怎么努力都难再怀上,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那么大的房子就我一个人在里面,说句难听的讲句话都能听见回音。” 说到此处,李柔才抬起眸来,“这便是我与他的故事了。” 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仍然没说出为什么要在此时提出离婚?” 她讲述了一段不幸福的婚姻,但是既然三年都这么过来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提出离婚且分割财产? 李柔再一次沉默下来,我浅笑了下道:“李女士,看来你还没想好这个问题,等你想好后欢迎你再来我们事务所谈。”我对她礼貌地下了逐客令。 先我既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能够获取的资料除了来自申诉者本人外,就是外围相关调查,所得有限。假如连申述人都还隐瞒的话,那么恕我没法接下这个案子,因为一个没有真实数据与资讯的案子,它的胜算为零。 李柔的脸上出现一抹惊慌,随即想要敛去又觉太过为难,只得面带尴尬地回道:“我会提出离婚是因为漫步书局可能要倒闭了。” 我不禁一顿,挑起眉问:“何出此言?” “自从你帮巴山书城打赢了官司后,我们书局的生意就一直很不景气,甚至一天里都没一个顾客上门。这书局当初他接手时就不好,后来他大刀阔斧地改革成现在的书局模式,问银行贷款了不少钱,甚至拿他的一处公寓做抵押了,本指着连锁书局开业吞并市场上的大小书店,哪料那开在商城的巴山书城势如猛虎般。” “所以你们就出了主意去害巴山?” 李柔惊了下,“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仔细审读过她眼神里的情绪,姑且判定她可能对那事不知情。于是我转移了话题:“就是说你看着陈欢的漫步书局即将面临倒闭,怕被他牵连债务,所以在这之前先一步提出离婚。这叫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是我有意要讽刺她,而是她的行为只能用自私两字来形容了。 李柔被我说得更加尴尬了,“我也是为自己考虑,因为医生说我可能今后都很难再怀孕了。你我同样是女人,一定能明白不能生育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大的痛苦。” 我轻勾了下嘴角,不赞同她的说法。女人不是为怀孕而怀孕的,而是看那个让你怀孕的人值不值得你去爱。假如没有那样一个人,那么即便一辈子没有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不幸的事。 260.剑拔弩张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理念不同,没必要与她多说这些。我起了推掉这个离婚案的念头,正想着措辞,突然李柔又道:“还有一个我想与他离婚的原因是,我实在忍受不了家暴了。” 她忽然拉起自己的袖子,只见她手臂上一道道人为的紫青印记,她又再解开自己的领子,同样的青紫出现在脖子上。 只见她悲哀而道:“以前还打的少,最近这阵子他常常喝醉酒,回来就对我拳打脚踢拿我泄愤。贾如,陈欢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陈欢了,他整个人都变了。” 闻言我不禁蹙起了眉,这个事确实在我意料之外。我默了片刻后问:“有没有验伤报告?” 李柔怔了怔,苦涩而道:“被他打了我哪可能跑医院啊,不瞒你说,上个礼拜我的眼睛都是肿的,都不敢出门见人。等肿退下去了,这才来你们事务所的,可这日子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一天不跟他离婚我就整天都要担心他晚上会不会又回来了。” 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现她的右眼还真的有些浮肿,眼帘下的暗沉我只当是黑眼圈。 夫妻过到如此地步,那真的是走到头了。 沉吟片刻后我才开口:“如果你将此案交给我们事务所做,我们能为你争取到的权益恐怕只能是一套别墅,以及相应的赡养费。希望你能够清楚一件事,离婚分割的是婚后财产,对于婚前财产且做过公证的,你即便找再好的律师也无法为你申诉。而相应的债务也是你婚内应该承担的,即便离婚了,若债务已经形成,势必你也得承担部分债务。” 李柔面色一白,“不能帮我规避开吗?” 我摇摇头:“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即便你能证明陈欢在婚姻中对你实施家暴,也只能促使法官偏向你一些,但是不合理的要求是不可能达到的。” 她垂着头想了一阵,咬了咬牙对我道:“好,就一套别墅,赡养费我至少要三百万。” “前提是,那两套别墅确实在你们夫妻名下。” 送走了李柔后,我把整个资料又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原本不想接却因为听见她提到家暴而改了主意。说我是动了恻隐之心也罢,还是其它什么原因,总之,陈欢的劣迹由来已久,如今又添上了家暴这一笔,是该到他偿还的时候了。 周瑜再打来电话已经是第二天了,他人已抵达英国。因为有时差,所以他打过来时我都已经睡了,见我困意沉浓,他没多说什么,只在手机里重重亲了一口就结束通话了。 之后几天跟他联系都这样,他有白天给我来电话,可是我听着他嗓音沙哑,时不时还干咳两声,明显那边是深夜,加上我在事务所也不可能跟他腻歪,便说两句就挂了。 这样的情况也是无奈,幸而只是出差,若是两地相隔分居那真的是糟糕。 李柔的案子经过几天的磨合与细致推敲,开始做档案资料准备上法院申诉了。那天是我陪同李柔一起去法院的,提交了相关审核资料,出来时刚好撞见肖东。 他看见我时眉宇微蹙了下,似乎挺意外的。与他的相交早已决断,我没想和他打招呼,只目光轻划而过就移开了视线。擦肩而过时,我心绪平静,以后即便再次狭路相逢,想来也能从容以对了。 没料下午就接到法院的来电,让我过去法院对资料做一个说明。接待我的是以前一个部门的老同事,简单寒暄后便指出我提供资料里的几个点,我一一作了解释。知道这是在走程序,法院该对案情有初步的了解与审查,作为律师我得提供相应的配合。 但是这样的配合到第三次的时候,我就觉得是故意刁难了。 重复的问题已经是一而再的提出,不外乎是围绕这起离婚案中夫妻债务问题。我起身,冷沉开口:“我要见肖东。” 能想到会对我一再阻挠的人,除了肖东没有别人。 既然重新回到这个行业,与法院打交道的机会必然多,问题总要解决的。 肖东的办公室我并不陌生,陌生的是周遭打量与试探的目光,以及门后等着我的那个人。在门上轻敲两下,听见里面传出回应后我推门而入。 老同事自是已经提前打电话知会过他了,所以在我走进门后他头也没抬地道:“请随手关门。”我挑了下眉将门轻阖上,走至办公桌前落座。 “老余说你找我?” 听见肖东如是问,不禁失笑了下开口:“肖检,与其说是我找你,还不如说是你在让我来找你。一个案子三审都没过,是我提交的这起离婚案有什么问题吗?” 肖东这时才抬起头来,眸光落在我身上时一片冷凛,对视了足有半分钟,我也不避开目光就安静迎视着他。终于他浅声道:“三审没过自然是你提交的案子存在了问题。” “还望肖检明示。” “贾律师,请注意你的态度。” 我一挑眉,浅声问:“不知我的态度有哪里不对了?” “先,既然你提出质疑,就该备案在手,而不是两手空空来找我;其次,法院不是所有的质疑都有义务解答的,不过审就是不过审,你该自行回去检查问题所在。” 我点点头,不卑不亢地道:“肖检,我明白你意思,就是说原本我没资格坐在这里,若非你念着点旧同事的情谊可能连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既然你给了我这个机会,那么请让我知道要如何才能让这案子过审。” 肖东讳莫如深地看着我,“如果我说但凡你提交的案子我都不会批准过审呢?” 闻言我不由笑了,“如果是这理由那我无话可说,肖检察官利用职位之便假公济私,作为小老百姓的我自是无可奈何。只不过,民众的诉求若是一而再地被忽视,想必总会有爆的时候,要知道如今可是网络时代,当有一天舆论把法院推到风口浪尖上时,希望肖检察官还能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 空间静窒,彼此的眼神中有着较量,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肖东先一步垂了眸,似笑非笑地开口:“贾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在职场上你似乎比以前更尖锐了,而且还游刃有余。不过言归正传,你提交的案件立据不足,债务明细不清晰,所谓家暴连验伤报告都没有,全屏口头陈述,你认为这样的案稿提上来能过审?在我看来,这个离婚提议纯粹是无稽之谈,甚至背后掩藏了其它目的。” “请不要把你对我的偏见放到案件上来。” 肖东摇头:“今天我就明说了,无论偏见与否,这个案子在我这里是不可能过审的。你有本事就把案稿做到滴水不漏,让我找不出毛病来,那也无需你动用网络舆论的势力,我自然只能审批过了。” 口舌之争无意义,说了句“告辞”便起身而走,但在走至门边时听见身后肖东道:“下次我不会再接见你了。” 我顿了顿,冷扬出声:“没有下次。” 明白肖东那话的意思,他在说今天会同意见我,无非是看在以前的情谊上。可是我跟他早就断了联系成为陌路,在他想要把周瑜拉下水置诸死地时,这个人便从我心中彻底抹去了。 不过,既然挤身职场,该利用的自是得利用。连续三审不过,就赌肖东会不会见我,赌赢了那便多一次对质的机会,激将法是我的对策,看着没用,但至少让肖东松了口,也让他知道恶意阻挠会产生的效应。 回程的车上司机开了电台,里头主播在讲一个励志故事,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注意力不在那上面,忽然兜里手机在震动,竟然又是周瑜这时候打来电话。 一接通我便先问:“怎么又现在过来电话啊,你那边不是深夜吗?” “老婆,我睡不着,怪想你的。” 最近这阵子听他这种撒娇模式都听习惯了,压低了声回道:“你等我一会,我现在在车上呢。”意思是情话时间可以挪后,不然当着司机的面我也做不来。 周瑜问我:“你上哪去了?” “去法院过审。” 他不乐意了:“咋又去法院了?还是为那起离婚案?” “人家找上事务所不可能往外推。” “总之少去那种地方吧,你让你所里的同事去不就得了。” 无奈地强调:“我是律师。”作为律师肯定跟法院脱不开关系,去法院是避免不了的。 但周瑜哪管那些关系,径自而道:“总之你少去法院就是,我不乐意你三天两头跑那边。” 挂断电话后我揉了揉眉心,头疼这人怎么就这么排斥法院呢,既然是回了律师这一行,与法院打交道是最平常的事。难道,他对肖东还有芥蒂? 忽而我心中一顿,脑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但我却好像抓住了什么。 261.忘了初心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汽车停下时司机告诉我已经到了,我看了看车窗外,事务所就在大厦楼上,但我却让司机把车再开回去。司机面露讶异地问:“是有什么东西忘落下了吗?” 我点点头:“是的,要回去拿。” 二十分钟后车子再次停在法院门外,我付了车资走下车,面无表情地望着眼前那幢象征了庄严的楼,在日光照耀下,它却显得格外的沉肃。 接待人员看见我又回来同样也面露讶异,我说找老余。 只站了一会就见老余从里面跑出来了,在他开口前我先一步问:“这起离婚案究竟是你经手的还是肖东?”老余怔了怔,答我:“当然是我啊,这不每次都是我跟你过审的吗?” 我眯了眯眼,做了之前同样的要求:“我要见肖东。” 老余脸上露出了不快:“贾律师,头很忙,不是你说见就想见的。” “你先问他刚才是不是让我拿证据说话的,现在我有东西要交给他。” 老余狐疑地看我,但还是当着我的面给肖东打电话征询了。听着势头不对,刚才肖东便说过下次不会再见我了,我一个箭步靠近过去扬声:“肖东,我有话要问你,如果你忙那我就等。”老余没想到我会来这招,怒瞪了我一眼,不知肖东在手机那头说了句什么,老余放下手机时讪讪而道:“肖检让你上去。” 我低眸,径直上楼。 再次走到办公室门前时,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打脸。一小时前刚宣誓般地说“没有下次”了,哪料转个身我就又回来了。 推门走进去时肖东背站在窗口,听见我这边动静也没回身,只沉声问:“又有什么话要问我了?”我凝了凝眸光,一字一句问:“巴山一案的二审之前,你与周瑜有没有见过面?” 肖东回转过身来,脸上难得露了困惑:“怎么突然如此问?” “你先回答我。” “我与他的交集你不是都知道,自是在法庭上见过了。案子你已经赢了,现在是回来向我炫耀吗?”肖东沉着脸对我道。 我眯了眯眼,再次强调:“你们私下当真没见过?” 肖东:“你到底想问什么?为了让我给那起离婚案过审,开始跟我胡搅蛮缠了吗?” 静默了数秒,我垂了眸,视线落向办公桌上的某处轻声道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在办公桌的一角,有着一个玻璃烟灰缸,里头躺了两个烟头。而我刚才来时那里面是空的,即便他开了窗户散去了烟味,但是空间里仍然环流着淡淡的味道。 肖东似乎没想我会突然转移话题,顿了一下才道:“偶尔。” 我认识的肖东是从不抽烟的,可时光变迁,今天他回我说偶尔。 抬起眸时,心中已经有了确定:“在巴山案二审的前一晚,你和周瑜在书城见过面吧。” 那一晚周瑜整夜没回,我赶去巴山书城找时便见到工作台上的烟灰缸里有烟头,与现在那处的一样。其实推门而入的一瞬我便闻到了,心已有所定,所以咄咄逼人地追问他。 肖东的眸光明明灭灭,开口时他已面无表情:“没错,是他约的我在巴山见面。” “能告诉我,你们谈了什么吗?” “在二审前夕,自然是谈跟案子有关的事了。” 我心沉了沉,“具体是什么?” 肖东微默了下反问我:“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他现在去国外出差了,与这边时差颠倒。而且我想听不同的版本,他找你约谈究竟是为何事?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向你低头的。” 肖东眸光闪了下,“你把他找我这件事看成是向我低头?如果我说他是来求我呢?” “不可能!”我一口否决,这不是周瑜的性格,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去求别人。“肖东,其实你不用再遮掩了,我基本上已经猜到你们谈话的内容。你其实早知道二审时周瑜会亮出那些底牌了是不是,你当时完全可以规避掉的,但你却有意往上面引导,你跟他之间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肖东如是否定。 我往身后的墙靠过去,幽然而问:“是为了让我赢对吗?” 能够想到会促使周瑜在临战前夕找肖东的理由,除了我没有别的。 而肖东终于沉默了。 涩然而笑,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这时的心情,像是打翻了五味杂瓶般难受。 我说:在回来的路上我将巴山一案整个在脑中过滤了一遍,忽然现自己忽略了许多细节,从一审的节节败退到二审的逆袭而赢,原来里头藏了不少蹊跷。只是可能我离开这行太久,少了那份敏锐度,也可能从没去质疑身边的人,居然都没现。 肖东默了半响后开口:“既然赢了,又何必再去追究过往呢。你但可以放心,那场官司即使我早知结局,但在过程中我也尽了全力。” 可是你所谓的尽全力其实是为激起我的斗志! 这话我没说,与他不适合了。 我只想知道——“你与周瑜协议了什么?” “不就是让你赢了。” 我摇了摇头,“不是,你在撒谎。肖东,可能这些年过去你变了许多,我也不再了解你,就像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而我不知道一样,但是有些东西是生在骨子里的。你以前就教过我,不要做无意义的事。周瑜一定是给你开出了你感兴趣的条件,你才会按着那盘棋该走的方向而走。那么,这个条件究竟是什么?” 肖东没正面回应我,只给了我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贾如,你总有看错我的时候。”其余的他让我去问周瑜,说在他那找不到答案的。 事实大致便是我所猜测的那样,两个人在二审前确实见面了。而周瑜不想我上法院的真正原因,实际上不是想我见肖东。 因为嫉妒?还是因为怕被我察觉? 这天我刻意等到很晚,都没等到周瑜来电话,于是翻出他在国外用的号打过去。 忽然意识到这几天都是他给我打电话,我没有主动打给他过,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还跟我糊弄。不过我打定主意就算电话里问不出答案,等他回来了也必须要好好审他。 可电话响了好一阵也没人接,懊恼地放下手机,这还找不到他人了? 第二天醒来拿起手机看,竟见他既没给我回电话,也没条信息过来的。我算了算时间,那边此时差不多是午夜一点左右了,想咬咬牙打过去把他给吵醒了,但还是作了罢。 只是一整天工作都心神不宁,越想这事就越觉不对,先肖东的行为就变成矛盾的了。之前我判定肖东已经与我反目,他甚至为了陷害周瑜不惜与陈欢合谋,可如今重新来看这个案子,他所有的行为看似在为原告辩护,实际上从初审到二审是有意把事情往基金会上引导,从而让周瑜彻底翻盘将那起纠纷一并解决。 那么回到当下,假若肖东并没有像现实表现得那样功利,且与周瑜达成协议让我赢那场官司,是否能判定他对我仍然怀有一丝情谊在?那么我手上的这起离婚案他就不会故意再来阻挠才是。回思他对李柔的离婚案的评价,当时我因与他对峙而没去细想,此时反复思量现,他其实是……在提醒我这个案子的漏洞? 我有些坐不住了,再去法院找肖东自觉没那个脸,但是有许多疑问却要等待他解惑。 迟疑再三还是走至静处给肖东拨了电话,响到近十声时以为他不会接了,正要放下手机却听那边接通了:“喂?哪位?” 倒是忘了自己的号码自那年离开法院就换了,我轻声应:“是我,贾如。” 他的语气像是有着不耐:“又有什么事找我?我已经说过了,与周瑜相关的事你直接问他,在我这找不到任何答案。” “我就是想问为什么你不给李柔与陈欢的这起离婚案过审?” “不过审,自然是本身案子存在了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是不是你也觉得李柔提出离婚可能有诈,这场官司可能是他们夫妻自导自演的剧本,目的是为了转移资产和逃避债务?” 静凝片刻,才听见肖东的声音传来:“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向法院提出诉讼?” “既然他们夫妻还想从我身上打主意,那么我便成全他们。不过这次,我要陈欢彻底下水,再无可能翻身之日。” 肖东:“贾如,你在以身试法。” “不,我是让小人不再得志,与其被动的提防,不如主动出击,引蛇入瓮。” 肖东问:“陈欢值得你花费这么大的心思?” “他不值得。”我用力握了握手机,轻道:“肖东,抱歉。”随后挂断了电话。 这声道歉是我欠他的,从过去到现在,我最终选择了与他悖离。可是我忘了当初他曾见证了我与陈欢婚姻的失败,又怎可能有一天会选择与陈欢合作呢? 所以我完全有理由判断,那日他与周瑜在巴山见面,不管因为一个什么样的目的,有一件事他们达成了一致,就是借助这起案子助我在律师行业东山再起,重拾信心。 不然,以肖东的敏锐必然能早早察觉周瑜布的局,而在法庭上也绝对有能力可控住形势,不让风向往周瑜布的棋盘上走。但是他选择了顺应而下,选择了输。 如果是,当年我的那起案子背后,必然也有他的难言之隐吧。 我不想再去追究了,事过境迁,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哪怕明知道肖东对我并没有绝情如斯,但我与他也不可能回到当初。 现在也就剩周瑜那边了,今天他还没打电话来。 7 262.背后那些事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下班时我收拾东西准备去接米粒放学,从抽屉里拿出手机现有条短信,是肖东在半小时前过来的:有些东西你但凡留意便能想到了。 我没懂他意思,赶着去接米粒就先搁下了,等接了米粒回家后我才想起这事。 有些东西你但凡留意便能想到了。 肖东是在给我提示什么吗?关于他跟周瑜的协议?他一直让我回来问周瑜,我能想到的便是与周瑜有关的。到目前为止,我其实已经心里有些数了,那时周瑜突然翻脸表现恨意,实际上极大可能是要逼我去翻案! 时间和现实早已经把我磨得性子平和,没了当初是律师时候的锋芒与棱角,所以他故意激我,用我的过去作为要挟,让我有不翻案就有可能失去米粒的危机意识。 这是他让我重新回律师行业走的第一步,而这前提是斩断我所有的退路,所以他连巴山夜雨都一并夺走了。就是要我除了重新当回律师,别无选择,而棠晋,就是这时来邀约我的。 棠晋,我轻轻咀嚼了下这个名字。 他扮演的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已经很明了,其实那家事务所就是纯粹为我开的吧,棠晋只是引导者,引我重新入行。 诚如肖东所言,有些东西我但凡留意便能想到,就好比翻案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难。张鑫那有现成的证据直指小周,张鑫与秦晓月介入调查,直接就把小周隔离了。那次秦晓月找我去诱导小周说出真相,也很顺利。仔细回想这段,翻案真的顺利得有些不真实了,就好像早就做好了一盘菜,只等着我去揭开盖子一般。 翻案成功后,周瑜又再施压迫我与他结婚,明明应该不美满的婚姻,他却坚持要有婚礼。婚后他所有的举动,都不像最初表达恨意一般的决绝。 而他也一再重申对我并没恨意,那么当初反目时的恨难道真的就因为我与棠晋的一次谈话被他偷听去,从而消解了?拿他的话说是,我欠他两条人命,尤其是他母亲确实过世了,哪可能如此简单就抵消掉? 所以周瑜对我的“恨”是装出来的吧,他要我自己站出来翻案,他要我重新回到律师这一行,那么巴山一案……我忽然心头一紧,隐隐有种感觉在冒出来,想去否定可是那念头就像生根芽了般在滋长。 不可能的,整件案子都是我亲手在做,每一个细节我都有去探查,而且钱慧娟与何向杰我都亲自探问过。周瑜不可能神通到连他们都安排好了,而且是以巴山书城的名声为代价呀,他不会这么傻的为了让我重拾信心而主导这个案子的。 但是总有个声音会从心底冒出来,比如:为什么当时巴山的工作人员会没有及时去安抚顾客情绪?为什么会让顾客的矛盾升级到扭打起来? 之前这些疑惑可以解释为是巴山的人员调度不过来,但一个服务性的公共场合,若起了争执不是会第一时间有负责人去调解吗?何至于展到那样一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果事情是这样,那么我可以设想成事件本身是存在的,就是钱慧娟与何向杰的纠纷本身是蓄意没有错,这已经从何向杰那得到了证实,漫步想要打倒巴山而出谋陷害。但是原本巴山可以在这个事件里更好的规避,或者是处理得完善,但是却选择了放任。 周瑜放任了事情的展,让矛盾扩大成为焦点,并且爆。 而且,原告是钱慧娟,一个可以说是无理取闹的肇事者,她有什么资本敢理直气壮地状告巴山呢?我的思维蓦然而顿,那个念逐渐在脑中成型——因为有肖东的助力。 我捏了捏眉心,这一盘棋下得实在有点大啊,而我身在棋局却丝毫不知。 原来从一开始我的方向错了,就连今天之前都依旧在错。周瑜与肖东根本不是二审那天达成的协议,他们从最初时就已经合作了。 为什么不是何向杰起案投诉,而是钱慧娟呢?因为何向杰与钱慧娟两个人有着本质的区别,一个是蓄意而来,一个则是纯粹贪利。相比之下,后者绝对比前者容易掌控,事实也证明钱慧娟所有的证词与行为都是在肖东的指导下。 而何向杰受漫步所控,哪怕原因令人同情,他要被掌握先得跨越漫步书局。 前期无论是肖东还是周瑜,并不想与漫步直接对上。肖东比谁都清楚法院的流程,早已算好了这场官司势必会进入二审,而周瑜也非才察觉到漫步书局的蓦然崛起,可能在他创立巴山的时候就已经审查过周边,漫步书局一定早已在他的视线以内。 那么巴山一案就变得明了,当他查出漫步背后的老板是陈欢时,断定了在巴山势头越来越涨时那边必然会有小动作。所以并不是巴山招不到人,而是他有意敞开了大门让别人走进这个局中,从始至终,周瑜都是那个下棋的人。 我没有去感叹他为何心思变得如此深沉,只在想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细思他回来的这大半年,他做了很多事。 走近我身边,占据巴山夜雨,开启巴山书城的宏图,逼我重回律师行业翻案,迫我结婚,再以巴山为代价让我在职场找回信心。 这每一件事拆开来看毫无联系,但是全部放到一块就觉是步步为营。 他其实是,比我想象的要记起更多以前的事了吗? 只有这个解释才能把这条线理得顺,不然其余的事我都可以想成是他回来后觉又一次爱上我,而为我做这些,但是翻案那件事却说不通。 他应该有查出我之前的案底,可是又如何肯定我不是真的有罪?多年前的案子,我只不过找了秦晓月,立即就能提取出来,刚好张鑫那还保留了证据,这个过程顺利到如此蹊跷,我居然当时一点都没有察觉! 归根结底,是周瑜用米粒对我施压,使我无法去细思这过程。 不禁苦笑,他连这都是算好了的。 也不知道这人是几年里脑子突然开窍了,还是以前就有这么多心思却没用在我身上。至少肯定而且是坚定,他对我没起坏心,从来都没有。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追究,已经快两天没接到他的电话了,我打过去又凑不准他时间。决定今天下班回去了无论如何都要找他“算账”! 可到了晚上我打周瑜电话,通是通了,接电话的人却是周念。问起周瑜,说是正在与投资人开视频会议,等结束了再给我回电话。 等到深夜一点多,实在太困了就睡过去了。早上醒来手机上有条短信,是周瑜来的:贾小如,我这两天有点忙,错不开时间给你打电话,太晚打给你又怕吵醒了你,等忙完这阵再好好跟你聊。来的时间是午夜三点整了。 叹了口气,时差问题似乎成了我与他最大的困扰。 送了米粒去学校后我便来到事务所,离婚案被肖东压下不过审,即便我有心想以此案对付陈欢,也是无可奈何。李柔打电话过来询问,只得以法院还在审核为由将她打了去。 去茶水间倒茶时,所里的同事也正在里面泡咖啡,边泡边讲着电话,见我走进去他立即收话:“好了,老婆,我这边还有事要做,给儿子报兴趣班的事你决定就行了。” 等他挂掉电话后,我举了举茶杯示意,他腼腆地笑了下便走出去了。 走过去用杯子接热水,看着水柱往杯中流时蓦然间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我下意识地回了头。身后自然没有人,只是目光落在门处,脑中在回想着刚才同事讲的电话。 忽觉手上一烫,我立即撒手,玻璃杯摔在地上乒乓碎响。 小景闻声进来询问生什么事了,我说不小心烫到手了。等把碎玻璃扫干净了坐回位置上时,我从抽屉里拿出了手机。指尖轻划开屏幕,再去看昨夜周瑜来的信息。 其实不必细细咀嚼每一个字,我的目光只落在开头的“贾小如”三字上。周瑜打从办婚礼那会起,就常把“老婆”两字挂嘴边,即便我曾告诉过他以前他一直唤我的是“贾小如”,但是他依然没有改口。 是他忽然转了性,还是,这条短信根本不是他的? 263.她是医生吗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埋下就一不可收拾,不停的长不停的长,芽长成了苍天大树。 我再也顾不得这时与英国那边的时差,直接拨号给周瑜,但是一声接着一声的铃响,却始终没有人接听。没来由的心慌,找周念,对,找周念。 周念的号码我一直没有存过,要先打电话给周亮。但是周亮的手机一直是忙音,我坐不住了,起身拿了包与小景交代了两句就往外走。 打车来到巴山,书城那一层找了一圈没见着周亮的人,又去楼上的盛影,无论是影院还是影楼都说没见着老板。周亮如果没来巴山,那他只可能是在甜品屋那边。 可当我打车到甜品屋时,却现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门窗紧闭。 心头那座城墙逐渐在坍塌,我越来越不安了。再去打周亮的电话,听见终于通了心上一松,倒是很快就接听了:“找我有事?” 我问他:“周瑜的手机怎么打不通?” “大小姐,麻烦你看看时间,这时候英国是半夜。” 微默了下,我道:“我有急事找他,你那有周念的号码吗?”周亮顿了顿,“你找老三什么事?”这时候没法向他说出心中的怀疑,只得道:“是家里的一些事要找他商量。” “那也不用急于一时吧,等老三回来了再商量不就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这边有人在的。” 没给我多问的机会,周亮就挂断了电话。 按理周亮如此随性是属于正常的,他也没有义务要来应付我,但是我看了看屋门紧闭的甜品屋,心里头的怀疑又添了一笔。 杨静呢? 这里是周亮与杨静的住处,暂停营业就意味着主人都不在。周亮或许还能说是人在巴山那边,那么杨静呢?刚才我在巴山同样没有找到她,难道她也不在a市? 周瑜的公寓我即使没去,也自是知道在哪。当初他出差时明确和我说是跟周念一块去,那就是说韩静雪与周爸爸都仍然在a市。当我敲门他公寓的门,看见韩静雪时心头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所有人都不见了。 韩静雪很意外我会过来,但还是很热情地把我让进了门。 说起来惭愧,因着原来的心结,打从他们回国后我都一直没有特地来拜访过。在客厅看见坐在沙上看电视的周爸爸时难免心虚,但还是唤了一声“爸”。 周爸爸看了我一眼,轻应了声便又转头过去继续看新闻了。 韩静雪朝我比了个手势,我们一起走进了厨房间,她这才笑着对我道:“咱爸是因为脚风湿疼得厉害,所以才会不多话的。” 我蹙起眉,几年前的某个晚上就有见过一次他腿脚不方便,怎么还没有去医治? 韩静雪知我心里在想什么,解释了道:“爸这是老毛病了,阿念都不知道带着爸去看了多少医生了,可就是看不好。疼起来的时候爸就不想说话,阿念说爸其实是想咱婆婆了。” 心绪波动,我问韩静雪:“有没有看过中医?” “中医?会有用吗?” “不一定,以前我妈的腿脚也有风湿,看了两年中医就好了,要看具体情况的。” “是找医院的中医医治的吗?那咱要不也带爸去瞧瞧?” 我摇了摇头,“不是去医院,是一家中医馆。我问问我妈地址,就是不知道爸愿不愿意去。”韩静雪立即道:“你联系你妈,我去跟爸说。” 可等我问老妈要来了中医地址时,却闻外面传来异动。走出去就见周爸爸一脸怒意地道:“我的腿脚不便是碍着了你们什么吗?看什么中医西医的,就算是腿瘸了也用不着你们管。” 话落他就起匆匆地回房,并把门给砸的砰然而响。 韩静雪委屈地来看我,“小如,你看我也没说什么,爸就这样了。” 我只得劝道:“可能爸也是拖得久了对医生没了信心,等他们兄弟回来了,再一起劝爸。” “也只能是这样了。” 微默了下,我状似不经意地问:“大哥的电话多少来着的?”韩静雪不疑有它地报了一串数字,我在心中默记了下来。 走出公寓我便拨了周念的号,但是,关机的。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怀疑什么,可就是心里各种不安,想要确定听见周瑜的声音。不是我多疑,而是这事情还有他们三兄弟的情况让我不得不生疑。 翻找通讯录里还有没有什么人可联络,结果翻到某个名字时心中一动。 电话接通后,我提出要求:“钱小宝,能帮我手机定位吗?” 总说天道轮回,我从没想过时隔多年,还会站在机场等待去往英国的航班。从申请签证到办好,托了关系最快时间也要三天。如果这一趟我不去,心里会焦躁到不行,根本没法定下心来做事。 因为,钱小宝帮我追踪定位周亮的手机,是在英国的某个小镇。 而那小镇,我当年去过。 没有再去试图打周念或周瑜任何一个人的手机,不管内底里隐藏了什么,我都已经决定亲自前往英国一探究竟。 a市这边我预先做了安排,让老妈每天接送米粒,说是周瑜那边有事让我过去一趟,老妈便也没多追问。事务所的事我也跟棠晋打过招呼,让他先安排给另外两位同事。 同时我试探了棠晋的口风,他也并不知道杨静的去处。 英国对我而言不仅是个陌生的国度,还是曾经的伤心之地。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觉得吹来的风都是凉的。从伦敦辗转到那座小城,再坐车到那小镇,已经是深夜。 我入住了一家小旅馆,不知是时差问题还是隔壁的动静太大,使我整夜都难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起身了,在镇上喊了一辆车朝着某个方向而开。足足开了近一个多小时,车子停下来了,我提了行李箱下车。 抬起头,眯着眼看那晨光下的房子。那年我也是这样仰头而望,又再落寞而离。 其实我并不肯定他们是不是真的在这里,可是周亮的手机定位是出现在离这不远的小镇上的,除了这里我没别的地方能去找的。 另外,上回跟杨静聊天,她曾说过这家疗养院是她外祖母开的。如果杨静也离开了a市与他们一同来到了英国,那么来这里肯定能找到她的踪迹。 我垂眸,沉淀了下自己的情绪,既然已经只身而来,即便前方是潘多拉的魔盒我也会义无反顾地走进去。 接待我的是位年轻的金姑娘,她询问我来找谁,我报出了杨静的名字。她似乎没听过,转念一想,杨静是她的中文名,在这里可能用的是英文名。 依稀记得棠晋曾唤过杨静英文名,但是当时我没留意,此时去想怎么都想不起来。 我又问:zhou在不? zhou是杨静一直唤周瑜的称呼,包括棠晋也是如此称唤。金女孩在电脑系统里查了一会,抬起头来对我微笑着说:“亲爱的女士,帮您查到zhou在的,我请我们的eva带您过去好吗?另外,你刚提到的那位是不是missyang,她是我们的院长也,与您要找的zhou是很好的朋友呢。” 金姑娘很热情,絮絮叨叨地与我说了很多,但是她不知道在她说zhou也在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没有心思再听她说什么了。整个脑子霎那间麻木了一般,耳朵嗡嗡在响。 那个领我走的中年女人叫eva,她并不像金姑娘那样絮叨,一路沉默地引着我往内走。先是领我到一个房间,见里面空空如也,她回头对我用极快的语说了一串英文,大致意思是人原本是在这房间的,现在可能是去了后面的花园里,如果我不着急的话可以在这里等一会,着急的话她就带我过去找。 我说,我很着急。 于是eva领着我再下楼,往大楼的后方绕走。跟着走了一路,我突然问:“刚刚挂墙上的照片里的那位女士是谁?”eva闻言眼神中露出崇敬,讲话的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平白,而是多了尊敬地道:“那是我们的前院长g1adys女士,哦,她可是一位很伟大的人呢。” “哦?为什么这么说?” “我亲爱的女士,你一定不知道我们的g1adys是被权威认证的脑科专家,她动过无数场手术,救活过的人不计其数。我们院里有世界上最先进的脑科相关仪器,都是我们的g1adys带来的。但是十分遗憾的是,g1adys离开了我们去了天堂,我们所有人都非常的悲恸。” 看见eva的脸上露出了悲伤,眼神间也尽都是难过。 “呀——”eva惊叫出声,一把托住了我的手肘,焦急询问:“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只是刚才突然腿软了。两人已经走到了一片很宽阔的地方,依稀有印象,当年我好像也是在这个花园里看见周瑜的,还有杨静。 听见自己又开口询问:“那么missyang呢?她是医生吗?” “当然。”eva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她是我们g1adys最亲的人,而且具备了g1adys的天赋,她也是一位十分优秀的脑科专家。” 我的身体晃了晃,强自冷静了才没让自己摔倒而下。 一直揣测杨静在这里面究竟扮演什么角色,为什么当年周瑜对所有至亲的人排斥,唯独是杨静能够靠近他。至此我才明白,原来,如此。 抬头看空中飞过的大雁,心中已如明镜——杨静是周瑜的主治医生。 264.从未失去过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看,他们在那。”eva扬声,拉转我的视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百米之外的空地上,隐约的两道身影。 当下被时光拉扯得,很长很长,记忆与某个画面重合。 也是那样的一个下午,阳光静好,我站在某处,视线所及里一坐一站着的两人。但是有所不同,那道于我而言最熟悉的人影,穿着一件深色毛衣,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子。 此时艳阳高照,我身上穿着t恤都还觉得炎热。 “贾如?”身后突然传来不可思议的询声,讲的是中文。 我缓缓回转身,对上那道惊异的目光时,嘴角不禁牵扬起嘲讽的弧度。 周亮!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那年也是周亮站在这方拦着我,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时过境迁,依然是他,我眯了眯眼讥讽而问:“这一次你又要用什么理由来应付我呢?” 周亮的眸光明明灭灭,最后竟然变成了愤怒:“为什么你要来?” 我觉得好笑,“为什么?你们下得一手好棋,怎么不问你们自己?是觉得我痴傻到永远都不会察觉到这里头的蹊跷吗?” 砰!我心头一跳,周亮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树桩上。 “老三费尽心思安排,还让我暂时留在a市,就是为了不让你起疑,你居然还是找来了这里!”周亮狠狠地瞪着我,“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呆在a市,等着老三回去吗?” “我能!”我昂起头,一步一步走至他面前,一字一句:“前提是,他周瑜不是我的丈夫,只要他不是,那么他所有的事都与我无关。” “你……”周亮气到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道沉郁的声音从旁传来,“老二,她会来是我的意思。” 我惊转过头,周念会出现在这里不奇怪,但他为何会如此说? 周念没有看我,目光朝着不远处的人影凝了一眼,便对周亮道:“老二,你过去跟杨静打声招呼吧。”周亮又瞪了我一眼,这才大步而走。 这时周念对我道:“有什么想问的来问我吧。” 这感觉就像是——藏了一块糖在裤兜里,一直遮遮掩掩的不敢吃,突然间被老师点名出来让我吃,那时的畏惧、犹疑,以及忐忑的心情。 原本来这之前我有很多疑问要问,突然周瑜让我尽情了问,一时间又不知从何问起。 目光划过远处,心头一顿,一切疑惑皆放下,不如问眼前最关切的:“周瑜究竟怎么了?” 静宁片刻,周念开口:“回来做个检查。” 就只是做检查这么简单?“那为什么要谎称是过来出差?” 周念道:“没有谎称骗你,我们确实是过来英国与投资方谈基金会合作的,既然来了这边,那就顺带了做个检查了。” “做什么检查?身体检查的话国内也可以做。” 周念:“老三之前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自然是做脑部检查了,这里有全世界最先进的脑科类仪器,比国内任何一家医院的技术都要高端。” 我沉默。 周念的回话可以说是滴水不漏,让我完全找不到漏洞,而且对于我的问题他并没有回避。 默沉片刻后我只能问:“那检查结果如何?” “还算良好,基本上没什么大问题,只需定期做检查就行了。” “那……这几天为什么我都联络不上你们?还有刚才周亮何故见到我这般生气?” 对于我的问题,周念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说:“英国这边与a市有时差,你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都是时间不合……” “那条用周瑜手机过来的短信是不是你的?”这一回我没有让周念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询问。周念浸淫商场多年,与人谈判打交道的经验不用去说,要想能赢他唯一的方法是打破他的节奏。 周念眉宇蹙了下,答:“是老三授意,让我代的,当时他正在做检查。” “杨静是不是周瑜的主治医生?” 对付周念的第二条策略是攻其不备,不要让他有整理思绪的时间,这样或许才能让我问出点什么来。有些无力,人已经到这了,怎么还有种要斗智斗勇的感觉。 周念有一点令人欣赏,对于已成事实的问题不会回避。既然我能问出来,就代表了已然肯定,所以他并不避忌地应:“是的。不瞒你说,老三之前的主治医生是杨静的外祖母,也正是这家疗养院的院长,她是英国顶尖的脑科专家。但很可惜前不久因病去世了,杨静本是她外祖母的助理医师,对老三的状况最为熟悉,自是由她成为了主治医生。” 到这里,一切都变成合理了。 尽管自周瑜回来后,我的注意一直围绕在他身上,但还是有时会觉得困扰,杨静究竟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出现在他身边?他们之间显然不是男女关系,但又比普通朋友要亲腻,而且我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当年谁都不能靠近周瑜身边,唯独杨静。 缘由竟然是在这。 似乎该问的都已经问了,其余的也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我沉吟了下,“现在我可以去找他了吗?” “不行。”没有料到周念会矢口否定,“老三目前需要一个安静的氛围,你的出现会让他分心。”我心头一紧,提出质疑:“你刚不是说检查良好,没有什么大问题吗?” “检查分为三个部分,现在只做了两项检查,还有一项检查安排在明天。”周念顿了,顿,又道:“所以小如,你可以过来,但是你来早了。但凡你在旁边,老三一定没心思安份呆在那做检查。” 我皱起眉头,以周瑜的性子确实会这样。可是我都已经来到了这里,也从远处看见了他,却仍然不让我见他一面…… 我忽然失笑了下,周念挑起了眉。 他没问我在笑什么,但眼中露了疑惑,我说:“大哥,你其实做了一件与周亮一样的事。周亮用直接愤怒来表达,而你用了迂回的方式,但结果是一致的。就是,”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们都在阻挠我见他。” 越阻挠就越蹊跷,凭什么我的到来会对周瑜有影响,而不能成为他的动力呢?周瑜是个任性的人,但我不是,假若明天当真有第三项检查,我自也能让他安定下来作检查。 所以周念所提出的顾虑是不正确的。 看着周念明显沉下来的脸,我微仰视角对他道:“大哥,我是律师。咬文嚼字是我的专职,若连你潜在的隐藏之意都读不懂,那我也不可能站在法庭上与人对辨了。” 就在这时突然身后传来语声:“小如,我和你聊聊吧。” 我回转过身,是杨静,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这边。划转目光我不由一惊,那处空地上竟然不见周瑜身影了,一定是乘着刚才我跟周念对峙的时候,周亮把周瑜给带走了。 然后周念不行,换杨静上场了?到这时我的耐心已然到了极限,尤其是在看不见周瑜的情况下,脸色一沉了便直接扬声拒绝:“不必谈了,不管你们今天说什么,我都要见到周瑜。” 话落便打算越过她径直往那边而寻,但杨静的一句话使我顿住了步。 “你不是想知道zhou到底有没有失忆吗?” 我猛然转身,目光凝了凝眼中露出疑色。 杨静微微浅笑,眼神柔和,口中却问:“如果我说,zhou的记忆从未失去过,你信吗?” 我浑身一震,脱口而道:“怎么可能?” 杨静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是……”我下意识地要转头而寻。 却听杨静说:“放心吧,zhou只是回去吃东西了,你要找他随时都可以。” 不知道是杨静的那个问题勾住了我的心思,还是她的声音里有一种魔力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可能这就是医生的职业素养。 思虑之后我还是点了头,跟着杨静往回走时现周念竟然也跟过来了,是因为不放心,怕杨静对我说了什么吗?转念一想也能体会,他们三兄弟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尤其周念比周瑜长了十岁,对这个弟弟他不可能不操心。 杨静一路把我带回到医务楼,上了三楼后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写着院长室。 从档案柜里抽出了一个档案她递给了我,“全英文的不介意吧?” 我摇摇头,但真的抽出里面的纸页看上面的字时却现有许多医学专用名词,以致于看得并不流畅。幸而杨静在旁解释了道:“这是zhou的病历报告,之前虽然是我外祖母为他诊治的,但这些报告全是我在做。我给你大致讲述下内容。” 同样的,在杨静的陈述过程中也用了好些医学名词,听到末处我不由困惑而问:“那他当年车祸后,对家人和朋友都排斥究竟是不是失忆?” “是这样的,失忆单从名词来看是失去过去的一段回忆,它分为长久与间歇性两类。而zhou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遗传而致脑部细胞有变异,但这变异是隐性的,一般只会伴随着身体因子的改变而生变化。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只要人的身体因子没有产生巨大的变化,那么这种变异就会被本身所扼制。但很不幸的据资料所示,在zhou车祸之前曾受过一次极大的创伤,正是那次创伤造成了他身体系统的改变。” 此时用震惊来形容我的心情也不为过,从没想过周瑜的状况真正的起因是那次受伤。如果是创伤导致了他遗传基因的突变,那么后来那次车祸更是毁灭性的,难怪后一次的失忆比前一次还要严重,甚至到连家人与我都不能接近的地步。 265.不想再忘记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这时杨静又道:“后面的你也应该能想明白了,车祸那次比之前还要严重。阿亮找我原本是想让我介绍顶尖的外科医生,但是当他的身上外伤与内伤都稳定下来时,却现真正影响至深的是他头部的脑疾病。对此我也束手无策,立即联络了我的外祖母,且当机立断将人带来了这里。” “当时究竟坏到一个什么程度?”可以肯定,我后来见到的周瑜已经是在医治中的他了,因为从周念被周家人带走到我在英国找到他,整整有大半年,我是在生下米粒后的三个月才开始着手找他的,又跑去美国找周念确认了人在英国,加上办签证的手续,差不多有八个月。 所以,我看到的情形一定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已经是有所缓解,否则周念不会把他弟弟的行踪告诉我,而周亮也不会允许我上前去试探。 杨静的面上露出一丝不忍,对我摇头:“你不会想知道的。” “告诉我。”我如是对她要求。 若这是周瑜的那段过去,那么我有理由也有权利知道。 “我说吧。”周念突然开口,引我转眸过去。自进门起他就沉默着靠在门边的墙上,始终不一言地听着杨静与我对话。 他说:“那次车祸,差点要了老三的命。他的背部被车子的保险杠给划拉了一条大口子,送到医院时已经因失血过多而休克了,而这还不是致命伤,真正的致命伤是他胸腔的两根肋骨刺穿了肺部,每一下呼吸都会出血。” 我的指甲抠进了掌心,却不觉得疼。 只听周念又道:“当时就不得不做手术,否则他会因内出血而死。手术做下来,医院几次病危通知单,我们把他转移到美国医治,同样的也在重症病房躺了整整一个月才醒过来。而苏醒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头部剧痛到整个人在打滚,起初我们并不知道缘起于什么,后来才赫然明白他的头疼是因为看见我们。” “为什么?”我讷讷而问。 “老三的脑细胞已经因为二次重创而产生了异变,就像是机器重组了,但由于我们是他的至亲,是他最熟悉的人,只要看到我们就会对他造成视觉冲击。把原来的脑细胞比成过去,重组后的比成现在,等于是过去与现在生了强烈碰撞,从而使他头痛欲裂。” 周念说到这嘴角溢出苦涩与难过:“老实说,一开始我们因为接受不了,甚至动过想利用这样的碰撞激他的记忆能够回来。但是阿静的外祖母告诉我们,不要把这当成是一种记忆的流失,而是一个疾病的开始,人的脑子如果是一部机器,被一把钢刀一直在砍,结局只有一种——机器彻底毁灭。” 明知道周念说得这些都只是过程,周瑜后面肯定因为什么契机而恢复了,但听见了却仍然难控制心头的钝痛。 周念说,所以他们一家人全部退到了暗处。只要老三能够治好,他们的意愿又算什么。 可是,你来了。 周念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沉,眸光很幽深,看着我的眼神却很复杂。 为什么是——可是,我来了? “请你说清楚。”我如是要求,却见周念低头沉默。 “小如,”杨静唤我,“你知道zhou是怎么恢复记忆的吗?” 心神一凛,这是我第一次见杨静用看着平静,实则沉痛的眼神看我。那一瞬,我竟不敢去接她的话,明知道答案可能就在伸手可及之处,只要我迈一步,但我突然胆怯了。 不过杨静已经不再给我退缩的机会:“zhou是自己恢复的,从你来过以后。本来外祖母可以为zhou做一系列的后续治疗,通过医疗科学的方式循序渐进的修复他受损的脑细胞,只不过这样可能之后恢复了后,也对过往没了记忆,因为他的脑细胞结构已经完全重组了。” 很显然,杨静所说的这种保守治疗方式并没有用到。 只听杨静又道:“自你见他的那一面起,他反反复复只念一个名字——贾小如。他用了一种极端暴力的方式,硬逼着自己去想,哪怕每一次去想关于你的一切都让他痛不欲生,但他依旧周而复始地去回想过去。有几次,他因为头疼欲裂而昏厥过去,喊的依旧是你的名字,当时我便想,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执念让他这么的不顾一切。” “后来呢?”我轻声追问。 杨静浅笑了下说:“反反复复大约有半年时间吧,他凭着自己的意志力终于把过去的记忆图片给拼回来了。只不过当时的他……”杨静顿了顿,凝眸向我而问:“阿亮有拍下照片,你想看吗?” 有时候明知是深渊,却依旧义无反顾。我点头:“给我看。” 杨静从档案柜里取出了另一个档案袋递过来,我接过时觉里面鼓鼓满满的。在我打开档案袋时听见杨静在旁道:“是zhou的意思,他害怕后面会复再次遗忘,所以让阿亮把他每个时间段的状态都拍下来。在甜品屋里你看到的那几张照片都是后面复原时候的了。” 我抽出的第一张,目光就狠狠一刺。几乎不敢相信照片中消瘦到皮包骨的人是周瑜!整个颧骨都凹陷下去,眼睛像个窟窿,眼神也是涣散的,而且我看到他的脸上与脖子上都有一些红痕。抬起头眼中疑问,却觉莫名酸涩涌来,视线一下模糊了。 “那些是抓痕,他在头痛欲裂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抓扯身上,于是就留下了那些痕迹了。” 后面的几张都是不同时期的他,哪怕不像第一张那样形消见骨,却也看得让我难受到不行。伸手进档案袋想把所有照片都拿出来,没料手一滑全都掉落在了地上。 有些照片是正面,有些照片却是反面,我的目光蓦然顿住,竟见那所有照片的背后竟然都写了我的名字“贾小如”三字。 “我有问过zhou,为什么要在每一张照片背后写这三字,他说,不想再忘记。” 蓦然垂眸,我的眼泪滑落脸庞。立即用手去抹,可是怎么抹都抹不完,只能随它去蹲了身去一张张把照片捡起来。其中有一张,应该是他已经恢复好了,他对着镜头露齿而笑,笑容灿烂,就好像在说:贾小如,我好了。 “这一张是什么时候拍的?”我问杨静。 “应该是一年前吧。” 就是说他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才恢复到现在这样,所以—— “他其实是记得过去的,对吗?” 杨静点头:“我刚才就在后园问过你,如果说zhou从未失忆你信吗?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忘记过去与熟悉的人只是表面症状,实际上是脑组织细胞重组。别人的事他有否全部记起我不敢说,但是关于你的每一件事他都清楚记得。” 我沉痛地闭了闭眼,所以他回来后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记忆清晰的情况下,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的目的?想起那段时间我对他一再拒绝,甚至还认为自己抓握着主动权,执拗地认定了即使他回来,也不是我要等的人。 可他根本就是我的周公瑾啊! 难怪他一直说不恨我,难怪他要布那一个个局,只为让我重回律师行业,让我找回自信,甚至不惜压上整个巴山书城。 “为什么他不早一点回来?”这话问得是杨静,也是我在自问,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告诉我一切,为什么要把这所有的事都瞒下,为什么还要装作一副绝情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忽听身后疾步而来,一个身影到跟前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是周念。 我从未见过向来深沉如许的他这般怒形于色:“你还要问吗?因为老三心心念念全是你,因为他为了想起你甘冒生命危险,因为他不想让你看到那样惨烈的自己。贾如,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都一并问出来吧,我全告诉你。” “不,念哥不要。”杨静急声阻止。 没料周念沉怒反问:“为什么不要?既然她这么刨根问底,那就把所有的事都摊个底朝天。”他又转眸看向我,“知道我妈为什么会死吗?老二跟你说是接受不了老三受伤而心脏病去世的,我告诉你那不过是为了瞒老三的。” 我惊愕地看着他,隐约意识到接下来他会说的事会让我难以接受。但是我不得不去听,因为那很可能与周瑜息息相关。 只见周念指着自己的脑子说:“遗传,没有上一代的人怎么叫遗传呢?” “你是说……”我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不会的,你妈是心脏病,你阿姨才是有这遗传基因的人。” 周念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我们周家没有哪一代人有心脏病史,我妈心脏病从何而起?她不是因为心脏收缩而死,而是死于脑疾!心脏的衰弱只不过是脑疾的后遗症而已。很早的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三兄弟里,我要肩扛周家全部责任,老二哪怕意不在生意也被压着要去学去做,唯独老三,爸妈从不对他约束。他想留在a市就任由他去,他要当一个警察也放任,直到我妈病故前才知道,原来全家就只有老三遗传了这一病史。” 周念说得一大串话里,我只辨识出一条讯息。 这个脑疾会死! 266.你的不就是我的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不,不会的,我连连摇头:“周念你为什么要把这个遗传病说得如此严重?难道就为了阻止我见他,无所不用其极地编故事了吗?你们家上一代遗传到这个基因的人是你的小姨,根本不是你妈,我不会信你的。” “还不信吗?”周念扣住我胳膊的掌紧到使我生疼,他说:“我的小姨去年过世了。” “你说什么?”我愕然瞪大了眼。 周念嘲讽了对我低吼:“你是不是又要怀疑我用我小姨的死来诓骗你?是不是要把你带到坟地上亲眼看见了小姨的墓碑你才会相信?” 若不是被他紧紧拽着,恐怕这时候我已经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严谨如周念,怎可能用自己至亲的命来胡说呢?所以,这个遗传脑疾,其实是…… 绝症? 我的全身都有些感到麻木,咬着唇摇头想说不会的,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尤其是避开周念沉怒的眸光,一转头就撞上杨静鲜少含着同情的眼,我开始感到害怕。 那是一种心底最深处无法遏制的恐惧感,过了我在这些年独自醒来的任何一个黑夜。 那是一种一切失去之后再无可挽回的惊恸之感。 那年我离开这个小镇时也觉沉痛,回了a市开巴山夜雨,虽然是在寄语等待,可其实我想好了即便他真的再也记不起我来了,那便各自安好在这世界的一个角落。 无论我们是否相隔天涯,坐在巴山夜雨里偶尔想起他的时候,知道他在,在这人世间。 即便将来我老了,仍然可以惦念那张我曾爱进骨髓里的脸。 我却从未想过,他要率先离席。 周念说他母亲不是心脏病犯,说他小姨已经在去年过世,那么周瑜呢?他知不知道这件事?若他知道,那这大半年来他所做的一切,难道是…… 不,我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他……”刚说出一个字,突然门外传来周亮的嗓音,却道:“老三,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看到周念色变,一个箭步冲去门边拉开门,只看到周瑜靠站在门框处,脸色白。目光却略过周念看向我,那里头闪过的惊慌与恐惧让我的心尖犹如被针刺一般的疼。 他张了张口,却没出来声音,可是我却读懂了那唇语。 他唤:老婆。 我几乎是跌撞着跑过去的,推开门边的周念,可是到了咫尺我却嘎然而顿,连伸手去抱一下他的勇气都没有。 周亮跑过来惊愕地问:“老大,你们怎么在这里?”他见没人答又问杨静:“阿静,刚才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吗?”说着便不安地看了眼周瑜。 做律师这行,基本素养便是察言观色。从他们的反应中接收到的讯息让我更加心如刀割。 周念一拳打在了周亮的脸上,对他低吼:“叫你看个人也看不好吗?” 周亮捂着脸怒道:“怪我啊?你们一个个的都跑来,能不让他起疑吗?我就去了趟厕所,这小子就跑得没影了,我哪知道你们都窝在这里。” 杨静叹气:“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瞒的了。” 突然手上一紧,我被拉着疾走,怔愣地看拉我的人,脚下无意识地跟随。 身后周亮在喊:“老三,你去哪啊?” 却听周念低喝:“够了!让他俩去折腾。” 周瑜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嘲讽来。他拉着我一路下楼,又往楼后那个园地走,即便是被他拉着往树丛里钻,我都一句话没说,只默默跟随。 在进到一个四面被树丛环绕的空地后他带我坐到树下,也不说话,手掌却死死缠绕着我。 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在生气。”周瑜开口。 我说:“不是该生气的人是我才是吗?你们一个个都瞒着。” “我没有。”他矢口否认。 若在之前我对他或有怒意,此时哪里还可能有,转过眸看他,忽然鼻子就酸了。 “这么热的天,你还要穿毛衣戴帽子的吗?” 他蹙了蹙眉,不甚情愿地小声答:“我冷。” 其实刚才他拉我手时就感觉到了,他的手掌冰凉,哪里像之前总是暖热。沉吟片刻,我还是询问出声:“你是知道自己的脑疾并没好的,对吗?” “我是知道,可是刚刚老大说我妈不是心脏病死的,还有小姨去年就已经过世了,他们都瞒我,全都骗我说只要做什么定期检查就没事。” 周瑜这时的语气还带了恼怒,别看他如今变得心思深沉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的东西从没变过。说白了,很多时候他像个孩子一样会撒气,这样的他是我熟悉的。 我更不希望他冷沉着不言不语,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只是,他依然是个大骗子! “周公瑾,你明明什么都记得,却偏偏装作忘记,还有意不用贾小如称呼我,是怕我从你唤那称呼的语气里听出端倪吗?” 周瑜闻言小心地来看我,眼神中有着心虚。 见我面无表情状他面露紧张,两手都抓着我解释说:“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想瞒你的。杨静说我的脑疾并没好全,快则三五年,慢则年的保守治疗,才可能会治好。可我等不及那么长的时间,与你分别四年已经是我的极限,我没法再等下去。但是我脑子里那东西跟个定时炸弹一样,而且答应了杨静和老大他们,定期做检查,否则他们哪可能允我回国。” 我指出他话中的弊病:“这似乎与你瞒着我的事并没太大关联。” “你听我说呀,别打断我。”周瑜不满地低嚷,对此我挑了挑眉,没作声。 “我随时都有可能要消失一阵来英国做检查,假若我把实话都给你透底了,你肯定要难过的啊。你不知道我憋得有多辛苦,明明你就在眼前我却没法靠近,几度尝试又被你屡屡拒绝,后来甚至还得装出恨你的模样,因为,我不能让你放任自己过得不好。” 心中一动,忍不住问:“你又怎知我过得不好?如果不是你把我的巴山夜雨给骗走了,我可是一家茶饮店的老板娘。” “就你?”他作出嗤之以鼻的样子,“还是省省吧,无端端的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身边的人背叛了你也不知情,你这样还能是做生意的料子。我赶紧接手过来,免得哪天巴山夜雨都被你败光了。” 能把强取豪夺说成是救赎的,恐怕也就他周公瑾一人了。 我扒了扒他的臂弯,依着他的肩膀轻声问:“那你当真诈取了我的财产吗?” “什么叫诈取?你这话说的,你的不就是我的?” 我被他理所当然的口吻给说笑了,而他的下一句话却是:“我的自然也是你的,你我可是夫妻。”我提醒他:“无论是书城还是巴山夜雨可都是你的婚前财产,它日我是分不到一毛钱的。”他一听不干了:“你还想分钱?贾小如,你这是还动了跟我离婚的心思啊。” 我再次被惹笑,却有泪夺眶而出,周瑜慌了:“你别哭啊,我不是在指责你。” 在模糊的视线中我一字一句:“周公瑾,你做的所有这一切,是在为你身后事做铺垫吗?”他蓦然而无语了,我又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脑疾的严重性,所以你拼命的为我安排一切,甚至,是不是连最后的遗书你都准备好了?” 他的再次沉默让我倏然而怒,猛的起身欲走,却被他死死拖住,不再理直气壮、而是央求的语气:“贾小如,你别走。” “我去你的周公瑾,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谁要你的财产?你如果当真为我好,就该离我离得远远的,哪怕我等到海枯石烂你都永远不会出现,不要再来招惹我。” 他见我情绪激动来抱我,我使命挣扎,但越挣扎他就越抱得紧,最后我没了力气被他擒拿了双手给摁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我怒骂:“周公瑾,你混蛋!” 哪料他却咧了嘴道:“对,我就是混蛋!你贾小如哪怕去到天边也都是我的人,我给你留点遗产怎么了,又不是偷来的,那都是我自个挣来的,留给自己老婆花有什么问题?” “谁要当你老婆?” “除了你贾小如,这辈子我就没爱过其他人,你不当我老婆谁当?当年是我犯浑,也是我确实脑子坏了,居然会同意跟你离婚,我就该跟你耗着,耗到你消气为止。既然老天爷给我机会重头再来,那这次剧本就不是那老头说了算了,应该按着我的方式来。我要你贾小如重新爱上我,我要把所有的都给你。” 这个人气狠来不管不顾,我的双手被他绞在头顶生疼。 只听他又径直而道:“我跟你说,老大他们以为瞒我瞒得死死的,但我不是傻子,我的脑子清楚着呢。太后一个心绞痛的小毛病何至于会死?她看我那样哪怕撑都要撑一口气等到我醒来,以为拿个心脏病就可以搪塞我了。也不想想我以前是干哪行的,身体逐渐复原的第一件事是确定你在a市,第二件事便是调查太后的真正死因。” “那么你小姨呢?” 周瑜眸光一暗,“小姨离开的时候我在。” 心头蓦然而痛,其实周瑜是与他小姨走最近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最后却也是他送走了小姨。“是不是反过来你瞒着周念他们?” 周瑜点头,“他们以为将我瞒得死死的,殊不知我只是安抚他们罢了。可我逃不开你的眼睛,你居然就凭刚才老大的那番话,一眼就瞧出来了。贾小如,还是你最了解我。” 不,我不了解你。心里有个声音在默语。 真的不敢妄言了解他这个人,因为我同样被他蒙在鼓里这许久。若非是他,我计较不过来,换成别的任何一个人若是这样瞒骗我,基本上这个人可以从我的名单里剔除了。 267.身上拴了绳子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说,既然你这么早就了知一切,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周瑜眉头皱成了“川”,苦着脸道:“刚杨静那你不是也看见我以前的照片了,要是提前回来,我那鬼样子哪敢来找你,都怕你认不出我来呢。” 我仔细看了看他,没作声。他在故意用轻松的语调来说着这件事,应该说自来到这里后与我的剖心谈话,他都创造这种情景和氛围。 是因为他知道我被周念所说的关于脑疾给吓到了,想要尽可能地缓和气氛,不让我悲从中来。在拉着我往这里走的一路,他并非如表面的看来从容,可能脑子里飞转了无数念头,这其中一定有用另一套活络的话来瞒我,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 诚如我对他有多了解,他就对我有多了解。他知道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把我哄过去了,衡量利弊,唯有坦白才能从宽。 问他为什么避开了“贾小如”这个称呼,就连那次我故意试探,他也伪装得像是一点都不对这称呼有特殊情结。周瑜听我这问面上露出了不自在,眼神闪烁地回我:“我觉得你能从我喊你贾小如的语调里听出点啥来,所以一直都不敢这么喊你,不过每次我都在心里喊。总觉得直呼你名字别扭,哪像贾小如叫着亲切啊,不过后来我觉叫你老婆也挺顺口的。” 这人不单把我的心思摸得透,连他自个都很清透。 他也知道自己喊“贾小如”时语气里带着傲娇,有时还会耍赖似的口吻,一次两次我可能会觉得是偶然,但一直如此必然会引起我的怀疑。 我在心中叹气,好吧,他都能将这些算计进去了,被他忽悠得团团转还有什么意外的呢。 挣了挣被他摁在头顶的手,幽声而问:“可以放开我了吗?” 他的力道松了些,却没收手,黑眸定视在我脸上,“贾小如,你会怪我吗?” “会。”我直截了当道出心中意愿。到了这时候,没什么可遮瞒。 他默了默,又问:“那你会原谅我吗?” 依旧直言:“不会。” 他的眼中露出懊恼来,以为他要再说些什么,可没想直接俯下身来咬住我的唇。 辗转摩挲了片刻他抬起头,眸光熠熠地说:“你要是不原谅我就在这里把你给办了!” 我直接气结。这个人居然如此明晃晃的耍无赖,还要挟,刚才真的没骂错他,这就是个混蛋!不过,紧接着我做了一件比这还混蛋的事,主动仰起身吻住了他。 明显感觉他倏然而惊,像个傻子似的呆在那,直到我咬破了他的唇吃疼了才回神过来,这时我已躺回了草地上。 “你干什么?”他喃喃问。 我说:“为了告诉你,不管你使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原谅你。” 但是,我会陪着你。心里默默添了一句。 周瑜还在问:“你当真打定主意不原谅我了?” 我闭上眼,懒得再理他。哭了一场,又跟他打了一架,加上千里奔波到这的心力交瘁,使我整个人都像是骨头要散了似的。知道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我脸上,但我就是不想睁开眼,过了片刻感觉他的气息忽然逼近了,心中微惊,他莫不会当真要付诸行动吧? 以这人的脾性,还真的会不管不顾。 不过他如果不怕被人现了丢人现眼,那我也就豁出去了,跟他本没什么道理可讲。那些事他虽然态度好的全都坦白了,可哪一件不气人?对别人我或许能豁达,对他一定是豁达不起来,要跟他死磕到底,磕一辈子啊。 忽觉身上一沉,他将全部的重量都压了上来,联想刚才他气息似乎紊乱,不由心头大惊,睁开眼就见他脸埋在我颈窝一动不动。我失声而问:“你怎么了?”却没得到他的回复,此时感觉原本摁在我腕处的掌也松了,被我一抽就抽出了手。 这下我是真的慌了,用力去推了推他,急声唤:“周瑜?周公瑾?” 得不到回应我心凉了一片,被他压在身下很难行动,用尽力气将他掀翻过去,只见他双眸紧闭竟已经昏沉过去。刚刚见他虽脸色白,但还能用蛮力来制服我,加上心理上从没将他当作一个病人看待,所以根本没设想过会生现在这一幕。 他不能有事!心里无数个声音在喊,我爬起身就要冲回去找人来,可起身到一半就被拽回了某人的怀中。明明昏厥的人,此时却用长臂将我揽紧了,可双眸依旧紧闭着嘴里呢喃:“贾小如,你别离开我。” 他的头直往我身上来拱,虚弱的语气:“你别走,原谅我好不好?” 我从齿缝中迸出低吼:“周公瑾!”两手抓了他的脸皮用力往外扯,这个人要不要脸的啊,居然用这种狗血招数!他吃疼得睁开眼,里头连半丝浑浊都没,一片清明,却立即浮现懊恼地问:“为什么你不按剧本来?这时候你不是应该给我做人工呼吸的吗?” “去你的人工呼吸!”我脱口而骂,“能不能不这么幼稚的?这样吓我好玩啊。” “我哪吓你了啊?”他兀自还嘴,理直气壮地辩解:“我就是觉得累了想要休息下,谁知道你力气那么大,居然还把我给翻了个身,又吵吵嚷嚷的。” “你给我滚蛋!” 他憋屈地回:“滚不了,你身上拴了绳子,把我拴得死死的。” 我气不过,故意怼回去:“绳子在哪,我去找了解开它,放你自由了去。”但他更无赖地把我抱紧了说:“我不要自由,我就喜欢被你拴着。” “你连身后事都交代清楚了,我还拴什么拴,直接等着分你财产得了。” 他扯了我一束头绕在手指上,嘴里道:“我那叫未雨绸缪,你是我老婆,米粒是我儿子,我总得为你俩多想些。不过这绳子还是要拴紧的,最好拿铁链拴。” “你当是拴狗呢。” 他鼓起脸,“有你这么挤兑自己老公的吗,居然把我形容成狗。” “狗怎么了?人家哈士奇至少知道对主人忠贞不二。” 他闷闷地回:“我才不要当二哈呢。” 蓦然我心思怔凝,很久很久以前的某次,我帮他擦头时就觉得他像二哈。把他惹急了就脾气张扬不管不顾,但把他的毛给捋顺了便什么事都好办。话题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严肃变成了讨论狗的环节,喜欢这样轻松的氛围,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我正了神色问他:“到底这次你检查的结果如何?”完了我又慎重加了句:“说实话。” 他瘪了瘪嘴不满地道:“说得好像我都是讲胡话一样,我肯定跟你说实话的啊。既然你人都跑来了我就给你招了啊,不过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我蹙了蹙眉低斥:“别废话,快说。” 他说:“实际上我在雪山那次感冒挺严重的,当天晚上我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倒下来了,是我通知的老大跟老二来把我带走的。” 心头紧了紧,猜到了,但不从他口里亲自说出来我不愿往深里想。只要往深处想就会现其中的蹊跷了,周念与周亮能把人从丽江带走,莫不是周瑜整个人昏迷过去了就是他清醒着授意。而前者的可能性很低,不然他们飞机回a市会很麻烦。 至少从丽江回a市的时候,周瑜的人是清醒的。 “那你回到a市后呢?”从丽江回来我也是一病不起,整整昏睡了一天一夜才起得了床这期间周瑜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周瑜也不躲闪,一副坦白从宽的样子:“回到a市,杨静就为我做了次检查,查出我的免疫系统变坏了,这也是导致爬次雪山就染上重感的原因。前面也有过一次烧,当时杨静就警示过我要注意,这次比上次还要来势汹汹,但我知道肯定不能瞒你太久,所以让杨静先给我打了一针。” 听到这我忍不住打断他:“那是什么针?有什么效果?” “是最新研的药,还没有问世。” 我又追问:“治你脑疾的吗?” “差不多是这样子。” 周瑜答的模棱两可,我却嗅出了不寻常,眯起眼看着他,“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 他立即扬声否决:“我没有!这种药确实是最新研出来的,由于没有问世并不知道是否会产生效应,也不知道是否有后遗症,算是冒了次险。” 我蹙起眉,“那有没有效?” “你说呢,没有效我还能立即回来找你啊。” 蓦然而怔,他的意思是当时他能出院回来找我是因为打了那一针?那种针剂当真如此有效?可我怎么觉得其中有蹊跷呢,不太相信这世上有这种一针就好的神药。 忽而心头一顿,杨静为他打一针是合理的,因为她是他的主治医生。但是她从哪里得到那一剂未经问世的药的?有个答案渐渐浮上心头——基金会。 基金会的名义是抗癌医疗,而杨静是负责人。 所以……我犹疑不定地看着周瑜,逐渐被一个念占据思想。 “药剂是基金会研出来的对不对?到底,”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问:“你的脑疾是不是就是脑癌?” 周瑜的神色蓦然而僵,可随即蹙了眉头问:“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是脑癌啊。” “那基金会为什么研究的是抗癌医疗?它可是你创立的。” “错了,我只是投资,真正创立基金会的是另有其人。”周瑜否定了我的观点后,又继续道:“癌症一直都是医疗难症,基金会的医疗研究以脑科为主,因为这是杨静外祖母的遗愿,而且这个基金会的真正创立人其实也是杨静的外祖母。” 268.贾小如,你套路我!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说不吃惊是假的,但自从得知杨静是医生,而她外祖母是脑科专家后便也隐约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基金会一定也研究你的脑疾,对吗?” 周瑜理直气壮地道:“那是当然,我出钱投资难道还不给自己谋福利啊。而且我的脑疾是被列入专项研究的,这也是杨静外祖母的遗愿之一。她老人家临终时都还觉得遗憾,没有在有生之年把我这脑疾给完全治愈,是她脑科专研史上的一大败笔。所以杨静继承了她外祖母的遗愿,随我一同去了a市,还在a市创立了私人医用研究室。” 我不禁沉默,至少周瑜并没有消极对待自己病情。如果他只是一个人单独筹谋一切,以爱我的名义来把所谓的财产留给我之类的,那么我不但难过而且还失望。除去瞒着我这一桩外,至少他有积极的面对自己疾病,也为之配合了治疗。 哪怕他已经得知他母亲死因,得知他小姨故去,甚至得知这脑疾可能是绝症,他的态度依旧很端正,而不是放弃了的状态。这算是目前为止我最为欣慰的一件事吧。 回归当下,最迫切的问题是——“研制的新药究竟能不能治你的脑疾?” “还不能确定吧,毕竟像我这种脑疾是个例,就连脑科专家都束手无策。” 我对他这种模棱两可的答复并不满意,但要找出其中有什么破绽又无从找起。周瑜将揽在我腰上的手上移,将我的头直接摁进他胸膛,只觉他胸腔震动,语声低回在头顶:“贾小如,你别怕,之前我的那些动作不过是未雨绸缪,但是我不是那种认命的人,多难才跟你能在一块啊,老天爷如果还想横插一刀进来,我一定跟它没完的。” “你要怎么跟它没完?” 他被我的话噎了噎,又讪讪了道:“就算找不上它,我跟你没完总行了吧。” “如果你的脑疾好不了,你要怎么跟我没完?” 他直接怒了:“贾小如,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谁说我的脑疾好不了的,你老公我一定能长命百岁呢,想要撇开我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那也得你能挨完这一辈子才行,不然,得了你的财产我一定另嫁。” 话落就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又被翻身压在了他身上,口中质问:“你要另嫁谁?你还背着我与别的男人有暧昧?” 我面色从容而应:“目前没有,以后或许会有,你不是还把我交托给了肖东。” 一句话试出了真实人性!周瑜眸光一沉,表情危险地看着我:“谁说我把你交托给肖东了?他算哪门子的老几啊,我的老婆凭啥交给他。” “那你跟他不还是有过协定?” “我跟他……”周瑜倏然住口,不满地嚷:“贾小如,你套路我!” 我说:“如果里头没有猫腻,我想套路也不可能。” “我跟他的协定就是争对巴山那场官司,哪里可能涉及到你?至多……至多就是抓准他想你重回律师行业的心思,让他不再从中作梗。” 我狐疑地看着他:“就这么简单?” 他眼神躲闪,最后一咬牙,“好啦好啦,都跟你招了。我有给过他暗示,以他那种精明人怕是早就猜到了,他估计是以为我命不久矣有得盼头了,所以按我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对这答案不说满意,但基本上应该也不离十了。刚才所谓的套路是为了确定他的行为与思想是否有了偏差,假如他当真跑去找人家肖东说把我托付之类的话,那我真的是要跟他没完了。不过如我所料,以他的性子是不可能的。 我看他戴着个毛线帽总觉得不舒服,忍不住去扯了扯想问说真的那么冷吗?可当我把他的毛线帽给扯高些时不由怔住,意识到我眼神变化的周瑜明显脸色一变,甚至压在我身上的身体也僵住了。我一点点将他的帽子拉下,竟然见他的头都被剃光了…… 周瑜苦着脸难过地问:“是不是很丑?” “为什么要剃掉头?” “因为检查过了要准备动手术啊。” 我心头一震,“可是你不是说正在吃新研的药吗?怎么还要动手术?” “吃那药只能缓解一时,而且是保守治疗,需要在这边耗时间。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来耗啊,肯定是动手术最快了,目前杨静的医疗团队已经研究出一种干细胞技术,若是能与人脑细胞结合在一起,很可能脑疾就能彻底根除了。” 听着他的话我忽然觉得很难过,他哪里是没有时间来耗,他下这决定根本是为了压榨时间,想要尽快回国来找我。可是他说动手术也只是可能根除脑疾,这“可能”两字包涵的涵义让我感到心惊胆颤。 心中既脑又恨,扒拉不到他的头只能去揪他的耳朵,在他痛呼出声时我嗔怒了问:“为什么你一定要去雪山,全中国有那么多名胜古迹可以供你选择,你偏偏要选什么云南玉龙雪山。莫不是那雪山的海拔太高加上气温太低,你又怎会突然倒下,导致你的脑疾复?” 周瑜把我手给扯下来后压在了身下不给动弹,然后嚷嚷声道:“你怎么张牙舞爪的像只母老虎似的啊,好疼的也。” 他的耳朵还确实被我给揪红了,实在是恨他的任性。 可他紧随着又道:“别的地方哪能跟玉龙雪山比啊,我听人说那座雪山是座圣灵之山,但凡有毅力爬上山顶的人都会因心诚而得到上天的眷顾。我经历两难都能死中求生,即便患上这什么鬼脑疾,至少也没立即要了我的命,我就想有生之年带你上雪山一趟,沾沾那圣灵之气,许了你未实现的愿,也让我可守你百岁无忧。” 原本听到末处我的鼻子已然酸,可他突然伸手摸了一把我的脸笑问:“有没有被感动到?就知道你们女人喜欢这套。” 一下子我那情绪的点都被他破坏光了,当真是又气又恼,想再去揪他但手被他给压实在了也动不了。就在这时,两声干咳突然传来,随之便听见周亮没好气地在问:“我说你俩算是腻歪完了没?天都快黑了,不会真想在这小树林干点啥吧。” 两个人都僵了僵,羞窘不已地去推周瑜,但他却不肯挪动,嘴里不乐意地扬声喊:“老二,你就不懂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周亮:“我可没那功夫来看你们,怕看了长针眼。是阿静让我来找你们的,不然我才懒得来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好意帮你拦着人,最后我还成了坏人。” 杨静找周瑜必然不会无缘无故,我蹙了蹙眉浅声问:“是不是要做什么检查了?” “没有吧,该做的系统检查都做过了。” “那是……” 我话没问完就被周亮在外边给截断了:“诶,你俩能不能回去了再聊,后面你们聊一夜都没人管。”周瑜气结,从我身上起来了就走了出去,我乘机翻身而起,,却现自己的衣裳在刚才挣扎间被拉扯坏了,领口裂开了一道口子微微露肩。这样走出去,怕是真要让人以为我们在这小树林干了什么。 树丛外周瑜在对周亮吼:“你小子就不能别管老子啊。” “什么你小子的,我是你哥!敢在我面前充老子。”周亮也吼。 我听着头疼,这两人怎么到哪都能吵?听着两人都似乎要打起来了,可走出去时却见周亮竟在扶着周瑜,不由吃了一惊,急忙上前询问:“怎么了?” 周瑜先答我:“腿麻了。” 周亮再答:“你不是腿麻,是叫虚张声势。” “滚!” 真是没眼看,我走上前从周亮手中扶过周瑜,他顺势往我身上而靠,嘴里还嚷:“用不着你扶老子,我有老婆扶。”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好用身体挡住了我裸露的肩膀。 回走时天色已渐昏暗,三人走在草坪上脚步沙沙,沉默了一路周亮突然道:“老三,你是听见老大他们的谈话了吧。”周瑜嗯哼了声算作回答。 “那你的反应怎么如此平淡?你……不怕吗?” 周瑜没好气地道:“你不如直接问我怕不怕死。”我蹙了下眉,因为他随意将“死”字放在口边,然而下一瞬却听他道:“有什么好悲观的,不过是跟老天爷搏一回命罢了,老子都鬼门关前走过两回了,阎罗王也没敢收我,证明老子命硬。” “可是太后与小姨……” “老二,太后是太后,她跟小姨有一个通病,讳疾忌医。明知道这个遗传的脑疾在身,却瞒着我们全家人,到最后连个挽回的机会都没有。我不同,我提前知道自己身患隐疾,又积极配合治疗,不是说太后不好,而是我有信念。” 话声落时周瑜往我身上蹭了蹭,想表达什么自是传递到我这来了。此刻我最欣赏他的一点是态度,他对待自己脑疾的态度没有半点退缩与消极。 269.做检查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紧了紧挽着他的手,没有悲痛欲绝,没有辛酸落寞,真的不喜欢整日哭哭啼啼,没到末路呢又何必让这些负面情绪来得太早。这可能就是我与周瑜哪怕磕磕绊绊一路长大,几次三番合了分,又分了合,有一点我们是相同的,就是—— 行动力! 哪怕我是个靠嘴吃饭的人,但是我在做的事也是提现行动力的一种行为。我以现实证据帮助自己当事人得到应有的权益,而不是在处于一个不利的情形下悲观、消极,只会竭尽所能的去化解危机。周瑜同样也是,而且他的行动力更为具体化。 之前是警察时不用说,他就是个干实事的人,富有正义感。 后来他经了商,脑子似乎比以前更活络了,做的事一桩桩都条理性十分强,这不,连我都被算计在内。所以不管是周瑜还是我,在得知真相的一瞬可能是会感到十分难过,连呼吸都不顺,但是过后我们想得更多的是如何来解决这个点,不会是坐以待毙,或者避忌。 说白了,其实是两人有共性。也正是这共性让我与他性格明明不是太融的两个人,却紧紧的黏在了一起。他对我从未想过放手,我哪怕转身也要开家巴山夜雨死守着等他归来。 回走到大楼门边,就见杨静站在那探而望,看见我们走来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等我们走近,杨静微笑着道:“小如过来了,我为她安排了房间,要先过去把行李放一放吗?对了,怎么没看见你的行李箱?” 我摇摇头:“我没带行李,只有一个背包。”之前搁在杨静那办公室了。 “她住我那,不用另外安排房间。”周瑜突然道。 杨静一怔,“zhou,你的房间是特别诊查室,不适合除病人以外的人入住的。” “怎么不适合?都是给人住的地方,在哪都是一样。” “但那里面是单人病床。” 周瑜笑了:“单人病床更好啊,我可以搂着我老婆睡觉。” “……” 周亮忍不住开口:“行了阿静,你就别管他俩了,既然人来了就别想把他俩再分开了。” 周瑜挑挑眉,“老二,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我在这时候选择沉默,因为用不着我再去表述意愿。既然过来了,我不会想再错过任何关于周瑜的事。杨静见状也没再提出异议,只让我们收拾收拾准备用餐。 疗养院的用餐时间在六点半,会有人员专门送至房间。不过杨静提议今晚在餐厅,仍然被周瑜给拒绝了,他只想与我单独待着,不希望有别人。 我能看出来,杨静本身应该是有事要与周瑜谈,但被周瑜给拒了。 周瑜的房间就是那间之前我被领去过的地方,我没看出来它的特殊在哪,何以被杨静称作是特别诊查室。本身疗养院就是服务性质的,不一定都是病患,有的是住在这里休养的,所以无论是环境还是其它硬件设施配备都比医院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送来的两份晚餐同样也很精致,是牛肉粒与鸡胸肉料理,都是富含营养又健康的食物。 但周瑜却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说:“怎么又是吃的这?都给你吃吧。” 我飘了眼两份料理,问他:“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做的面。” 我顿了顿,“厨房在哪?”周瑜眼睛一亮,“你要给我做吗?” 我说:“我就问问而已。” “不行,既然你问那就得给我做,不过你先把这吃了,不然就凉了。那个牛肉粒还是挺嫩的,鸡胸肉也做得十分到位。” 我挑起眉,既然如此推崇,为什么还这般嫌弃? 而且他当我是猪呢,一个人哪可能吃掉两份。我直接问他:“就说吧,这里面你什么不喜欢吃的给我就是,面条回头我再给你去煮。” 周瑜指指配菜的生菜和胡萝卜:“这个给你吃。” 我给他夹了些到自己盘中,只留了一点,“营养餐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那你喂我。”他傲娇地提出要求,被我丢了个白眼过去,他讪讪闭嘴。 等吃完了我要收拾盘子他没让,说一会有人过来收走的。像个大爷似的往那一躺,目光却一直在我身上徘徊,我也不理他,把包里的换洗衣物拿出来。 心里想或许衣服真的带少了,可能周瑜的治疗将会是个长期过程。在来时我只是抱着追查真相的目的,哪里想到情况如此急转直下。 老妈与棠晋那边都得给个电话回去,一是米粒的安排只能暂时托付给老妈,二是事务所我没法兼顾,若棠晋无暇来a市,只能先交给另外两个同事打理。这些都是目前情形衍生出来的必须立即处理的事,不过这边与国内有时差,我得算好时间打电话回去。 气氛正平和,门上却传来轻敲,随即杨静的声音穿过门板:“zhou,小如,请问我可以进来吗?”我看了眼懒洋洋却没有要起身意思的周瑜,连忙应道:“请进。” 杨静推门而入,已然换了一套白色的长衣,并且戴着医用帽子与口罩。与我印象中的她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俨然成了一名专业的医生。她身后还跟着两名护士,进来后就拿出无菌衣示意我穿上,同时也要求周瑜穿。 周瑜的神态有点不耐,嘴里询问:“就不能少做一次嘛。” 杨静回:“如果你的状态稳定,一直不做都可以。” 我心中有数但还是询问出声:“是要做检查吗?去哪做?”无菌衣一般是在无菌病房穿的吧。只见杨静点了下头道:“就在这里。” 在我的惊讶目光里,看见杨静摁了下遥控器,那原本是特殊材质的墙突然向两边缓缓移动,墙后竟是一道透明玻璃层,而里面的医疗器械一目了然。 哪怕我不懂医学,也能看出那道玻璃后面的医疗器械代表了高科技产品。难怪杨静要说这个房间是特殊诊查室了,缘由竟是在此。 周瑜穿好后便来看我,“贾小如,你要跟我进去吗?” 我想也没想就点头。他抿起唇角,走过来就拽了我的手,操作熟练地在玻璃门上按了手印,于是那门便开启了。随他走入时我便想到,他应该早有意愿要让我看见这一刻真实的情形了,否则之前杨静提出要给我安排住处时就不会反对。 可能原本杨静在他授意下,是要将他的病情尽可能的隐瞒到底的,所以哪怕之前杨静看似在对我坦白,实际上却仍然在迂回了劝我放弃。 那刚才在楼下周瑜给予了明确的表态,她遵照病患的意愿不再阻拦,所以来时带了两身无菌衣。走进了诊察室,周瑜就松开我的手对我道:“你在旁边等我一下。” 随后他熟门熟路地躺上了那张医用床。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因为床尾所对的位置是台仪器缺口,有种一眨眼他就会被巨兽张大的口给吞噬了的错觉。事实上,在杨静操作设备后,周瑜所躺的床确实缓缓往那仪器里推进了。大概脑中能设想的无非就是什么扫描仪对他的脑部进行检测,只是我心里头打了个疑问:无论是周瑜的话还是态度,都说明着他每天都做这项检测,可是需要每天吗? 这些医疗仪器会不会有放射性物质?但这疑问又觉不太对,如果真有放射性物质,杨静不可能进来这个房间,周瑜也不可能同意让我进来吧。毕竟放射性物质对人体有害。 我兀自念转着,也不知杨静按了什么,突然那台仪器的缺口被封闭上了,顿然间我的心慌跳了下。是……对未知的恐惧支配了我的神经与大脑,因为周瑜被封在那个密闭空间了。 总算杨静面前的液晶显示器上立即出现了空间内的图像,而周瑜也出现在了视线内,不过他的头部经过仪器探照之后竟能看到头皮内层影像。 且有数据正在快跳跃,像是在自行做着分析一样。 “小如,你过来。”杨静突然开口。 我连忙走过去,见她指了图像上的某处道:“看见了吗?这一块就是我们大脑细胞组织最活跃的区域,正常人这里会呈现网状密密麻麻的形态,而zhou的却不同。” “不同在哪?”即使杨静此般解释,从这屏幕上来看,我也没瞧出异常。 杨静从电子系统调出另一张大脑图片,指了屏幕道:“这是正常人的大脑细胞组织,那片区域的网布结构是否很明显有着差异?” 经过这么一比较我现确实如此,如果正常的脑细胞组织是有列排序的话,那么周瑜的是杂乱无章,而且有明显的大小差异。杨静说这就是变异细胞后的产物,当这些细胞相互挤压到一定程度就会没有空间而结成块,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肿瘤。 在周瑜的脑部已经出现这种异变情况,甚至有很多在面临这种情况即将到来。 270.被宰的羔羊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问杨静:“是不是这些细胞组织与结构图每天都会有变化?” 杨静轻声回我:“人脑是活动的,它不是死物,自是每天都会以不同的形态生改变。有时哪怕情绪一时激动,也有可能导致脑部细胞的扩张,只是我们普通人的脑细胞在短暂扩张后会很快又重新变回原来状态。但是zhou不会。” 说白了,就是失去了某种功能,而且生了变异。 我默了片刻后又问:“那现在这个检查结果出来后,有什么有效的应对措施吗?”不然每天做着检查又有什么意义? 杨静道:“当然有治疗方案了,我们这台仪器便是。” 我没反应过来,但见杨静按了液晶屏上某一处,立即屏幕里的周瑜浑身一颤,然后他的头部四周逐渐变红。明显看到周瑜的状态有了变化,之前他躺在里头是一动不动的,可这时候却开始不适地扭动起来。突然我现他笔直搁放在身侧的双手手腕上竟然被一个大铁环扣住了,包括双腿和腰上都是。 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突见周瑜整个人抽搐了下,随即开始剧烈挣扎,且出痛苦的声音。我惊急地询问杨静:“这是怎么回事?”杨静说:“是正常反应,他脑中已经衍生出来的肿块需要通过仪器清楚,否则展成肿瘤便会麻烦,甚至会往癌细胞病变方向展。” 我大惊失色,这台机器根本不是什么检测仪器,而是一台治疗仪。 就是说周妈妈与周瑜的小姨所谓的病变,是因为在生异变的时候没有及时治疗,从而在脑中变成结块,渐渐长成了瘤,最终变成了,脑癌。 “啊——”周瑜在里面痛苦嘶喊,我垂在身侧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可是再没有比这一刻更感觉到无力的。他就在咫尺之外,我却触摸不到他,也没法帮他缓解痛苦,只能呆站在这。 如果说周瑜在里面煎熬,那么我在外面等的每一分每一秒也都是煎熬。指甲抠进掌心的肉里,都不觉得疼,因为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台医疗器械里。 甚至有一刻我都想让杨静停止,这究竟是治疗还是一项折磨啊。 当痛苦的喊声逐渐变小时,我有去看杨静,但见她站在原处并没有做任何动作。治疗是快要结束了吗?还是,周瑜已经撑不住了? 我再也忍不住开口:“可以停了吗?” 杨静道:“已经停了。” 停了吗?我的目光立刻看向那个封口,迫切想看见周瑜从里面被推出来。但杨静却道:“暂时还不能离开治疗房,需要一个稳定时间。” “还需要多久?”我紧追而问。 “治疗一小时,稳定一小时,总共历时两小时左右。小如,你如果站得累可以旁边的椅子坐一下,我暂时还不能走开,需要随时关注动态。” 我苦涩地摇了摇头,这时候让我去旁边坐也坐不住,一颗心全悬在里面的人身上呢。 相反的既然站到这里,我就不愿单纯只是站站而已,向杨静提出要求:“能够为我讲述下这仪器治疗的原理吗?还有为何需要每天都做这项治疗?” 杨静欣然同意:“当然可以。这台仪器是最新研出来的,利用的是激光微创手术原理。但由于我们的人脑部位特殊,麻醉药剂或可以减少疼痛,但会对脑细胞组织造成极大的影响,尤其是以zhou目前的情况是不能负荷的,所以整个过程中zhou能清楚感知到疼痛,这需要很强大的意志力。也不是每天都在做这项治疗,是根据具体情况来判断的,zhou的脑细胞组织刚才你也看见了,若是不立即治疗就会产生我之前给你陈述的那种情况。” 所以,并不是我以为的每天都要受这一轮痛苦吗?那么,“这个周期一般会有多久?” 杨静眸光露出讶异:“你居然能问出如此专业性的问题,实在令我感到惊讶。确实,这将会有一个周期,而这周期是由主体的身体素质来决定的。” 我并没因她的夸赞而有感,只听得眉宇一蹙,“你是说跟他的体质有关?是不是以前他的周期要长,因为雪山行后他染上重感使得他免疫力变弱,从而脑细胞组织生异变?” “哇哦,小如,你当真令我刮目相看。居然能够立刻想通这其中的关键,确实zhou的情况很糟糕,在回国之前因为一直在做有效的保守治疗,但是回国后就有了不少不安定因素。其实前一次重感就对他的身体有了很沉重的警告,可他也不放心上。老实说,我认为你们去玉龙雪山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杨静是在国外长大的,在专业学术上她不会国人含蓄的那套,讲话很直接。 关于雪山这个话题我已经跟周瑜讨论过,从他身体上考虑确实是很不理智的错误决定,但他说得那个理由让我又无话可说。所以对于杨静的否定,我只能沉默。 静宁片刻我又问:“是不是他过来出差起就开始做这项治疗了?” “我是这么提议的,但zhou并没有。他是等把公务处理完了才跟我回来这边,开始做起治疗的,一经检查只能用糟糕两字形容。完全不能再用原来保守治疗的方式,必须随时进行微创手术,而且由于免疫力的减弱,这种细胞变异随时都在进行。” 听到这我似乎有些听明白了,就是这台仪器其实说白了是在作后补工作,真正的治疗要周瑜本身体质能够变强。那要怎样才能让他身体各个机能重新恢复过来呢?杨静说,需要看他们研制出来的新药效果,目前为止至少是遏止了变异性的扩大范围。 但显然,并没有真正遏止住这个趋势,否则周瑜也无需隔三岔五的就要做一次这样的治疗,且每天都进行检查。 终于杨静宣布观察结束,按了开关那封闭的口子如门一样展开了,且周瑜的床缓缓向外推移。我看着这人重新出现在视线里时,眸间倏然有泪要涌出,强忍着又逼了回去。 等整个人都出来后我看周瑜仍然一动不动地躺那,忍不住问:“他怎么了?是痛晕了吗?”杨静闻言挑起眉说:“你太小看zhou了,他哪可能痛晕呢。” 那……转眸间却见那双沉闭的眼已经睁开了在眼巴巴地望着我。 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脸色明显比之前进去时还要苍白了许多,眼帘下有着青影,嘴唇是破的。可见刚才那一番治疗对他……我翻找着脑中的词汇,竟形容不出来,说伤害又不对,因为那是在治疗他的脑疾,可一次治疗后仿佛抽干了他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就连这么躺着看我的眼光都变得楚楚可怜。 杨静交代了一些细节,大抵是身上的除菌衣在检查室内不能脱,必须要离开此处才能脱下来。之后她便先离开了,将独处的空间让给了我们。 我走近周瑜,关切之语都梗在喉间。 “被吓到了?”周瑜开口而询,嗓音却嘶哑着而且无力。是因为刚才的嘶喊把嗓子喊坏了,他是个多硬气的人啊,流血都不流泪的人,居然会痛到嘶喊。 他见我怔,扯了扯嘴角笑道:“这次我没再瞒你了吧,让你看到我现在的真实状况。还有啊,知道为什么要给我派那么好的晚餐了吗,是为接下来宰我做准备的。” “接下来什么?”我没听清。 “宰我啊,你不觉得刚才就像是屠宰现场吗?就差血肉横飞了。” 原本气氛还很低迷,被周瑜这么一搅和立即那难过的氛围没了,我无语地道:“你当宰猪呢?而且还有人把自己比成猪的?” “谁说是猪啊,我是只被宰的羔羊。” 伸手去扯他的耳朵,因为他顶着个光头都没法揪头了,可当真扯住了他的耳朵也下不了重手,就随意挠了两下才吐槽:“就你还能是羔羊?我看是大尾巴狼吧。” “大尾巴狼就大尾巴狼,给你当羊好了,你这回是送羊入狼口。别想我再放过你。” 我不禁一顿,“怎么,你意思是还想过要对我放手?” “当然——”他故意拖长了音,“不是了。我就这么一说而已,美着你呢,你有见过羊到了狼嘴边不吃,还吐出来的吗?连骨头都不可能留的。” 我皱皱眉头,有这么形容的吗? 271.与他对着干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抽了下手没抽出来也就随他去了,我对他道:“以后你什么事都别瞒我了行吗?我没你想象得脆弱,如果是因为不知而被迫接受命运的安排,那我会感到很不甘心,也会对你生怨。” 这是我的心里话,尤其是在刚才见证了刚才这一幕后。我会心疼,甚至心痛,但如果不经历这个过程而一直被隐瞒着,到有一天……心头沉重地顿了顿,不愿去往坏的方向想,但身为一名律师,对于事实的可能性必须要去设想。到有一天情况变得更坏时来告诉我结果,那么对我是一种残忍。 周瑜瘪了瘪嘴,一脸委屈地说:“我这不是把你带进来了嘛,怎么还要对我恼呢?” “我是提醒!” “行了行了,知道了。”他嘴上应着又暗自嘀咕:“对你那性子还能不了解嘛,人都跑来了我如果再有所瞒,铁定要像母老虎似的飙了。” 哪有人嘀咕这么大声的,这人分明就是故意要说给我听! 如果不是看在他还虚弱着的份上,我真想捶他两拳,因为他欠揍。 不过经他这么一打混,原本我那低落的情绪都散了。心里头有数,大约是他睁开眼看见我眼神沉痛的样子感觉不忍,故意用言语来打破这氛围。 四下也无人,没必要忸怩,我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落了轻轻一吻。 这一回他没有再出言调侃,眸光清亮地静看着我。 后来我扶他下地时才真正意识到一次治疗对他是种什么样的负荷,他几乎站不稳,虚弱到双腿都在打颤。我没有说话,默然将他扶出诊察室,帮他脱下无菌衣才现他里面的衣服几乎全汗湿了。这个样子让他独自洗澡是不可能的了,我只得把他扶进浴室坐下后,再去拿换洗衣物。 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两人是夫妻,为他洗个澡也很自然。可在我替他把衣服脱了扶进浴缸后,他那脸上就露出惬意的表情,嘴里还道:“早知道有这福利,出差的时候就该直接把你带来啊。”气得我用水去瓢他,恨恨地在他背上挠了两下。 但他皮厚,嘿嘿笑了两声还说:“快给爷搓背,洗干净点啊。” 我咬咬牙,把浴巾兜他脸上了。最好是能把他的嘴也给封住了,免得听这许多气人的废话。关键是这人还硬要求我给他洗头!我真是气不动地问:“你都把头剃光了,还洗什么头?”他挑起眉一脸理所当然地回我:“怎么不用洗?头虽然剃了,但是头皮要洗啊。我又不是像和尚似的剃得一毛不剩,这不黑茬子都在呢。” 好吧,他要洗头就给他洗,本身他的质就很软,手摸在他头顶也不扎人。 之前曾听说过,质柔软的男人心思其实很细腻。以前一直觉得周瑜是个糙人,就是不会有那许多心窝子,到了这时我才现其实他比我更心细。 我在这边感触,某个人却心情极佳地哼起了小调,眼见手上泡泡越来越多,我往他脸上抹过去终于止了那歌声。他不禁怪叫出声:“干什么糊住我眼睛?” “因为你没法看。” “我这么英俊的人怎么没法看了?”他不服气。 我说:“你怕是很久没照过镜子了,剃了个大光头还能称得上英俊?” 他强自辩解:“光头怎么了,这叫有男人味。” 我故意低头去嗅了嗅,“没闻到,只闻到一股子的汗味。”他自个用水洗了眼睛上的泡沫后就转头过来,“贾小如,你到底懂不懂男人的魅力?汗味是男性力量的象征。”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着这话时,眉毛上还沾着泡沫,显得特别滑稽。 我顺手往他脸上又抹了一把泡沫,直接变成了“白胡子”,他瞪眼,惹得我再也忍俊不禁地道:“你这样子真像吹胡子瞪眼的老头。” “什么老头,我才三十三。” 我眨眨眼,故作惊讶:“有三十三了吗?我怎么觉得你才三岁呢。” 他也学我眨眼,“是吗?那看来你老公我青春不老啊。” “是啊,你不老,我老了。” 年龄已过三十,历经的事种种,心态上真的会因为太累而变老。 周瑜把我看了又看,笑说:“没瞧出来,这不还是以前屁颠屁颠跟我屁股后面混的那小妞么。”我对他低吼:“滚,谁屁颠屁颠跟你屁股后面了?” 他无奈点头:“我记错了,是我跟你后面行了吧。” 那些过往的青葱岁月遥远得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如今被他点出来,心底莫名就感怀了。 周瑜瞧出我情绪起伏,一本正经地提议:“贾小如,要不你也进来一块洗吧。” 我斜了眼觑他,“你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啊,你是不是想歪了,我这会这状态还能对你干啥呢?不就是单纯想抱着你说会话么。”他说得诚恳,但我半信半疑,没料被他状似一滑扑腾的水溅了一身。 这下我是再不肯信他,起身就对他道:“要么你现在就起来,要么我现在出去,二选一。” 他耍无赖:“我两个都不选,你想想等下你出去水就冷了,我可是会又得感冒的哦。” 心头顿时添了堵,他是拿感冒作要挟呢?虽然我吃这一套,但也不会如了他的愿,直接打开阀门放水,再用大浴巾将他从头兜住了胡乱擦了擦,拉他起身。 起初他还想赖在浴缸里,我咬着牙恨声道:“信不信我立即撇下你回国?” “不信,你哪舍得抛下我。” 不禁气结,他这是吃定了我是吧,左右看了看,拿起花洒高举在半空再次对他扬声:“你不起来是吧,今儿你若是因此再得感冒,我就淋冷水陪你。” 他抬头看看我手中的花洒,再看看我脸色,讪讪地垂了眸闷声说:“不就是想借机抱你嘛,至于这么大的反应。扶我起来吧,我出去外边待着等你还不行?” 等我把人扶起跨出浴缸,再给他套上t恤衫后,却听他突然道:“贾小如,你光拿着个花洒是淋不了冷水的,操控手把在我身边呢。” 身体蓦然而僵,窘意浮上了脸,不过转念便怼了回去:“我有说是当下吗,你懂不懂因果关系呢?我说得是你要是因为赖浴缸不肯起来而受凉感冒,我就直接冲凉水让自己也感冒陪着你一块,没有说是当下就淋。” “那你举着个花洒作什么?拿来敲我头啊。” 我如获至宝地点头:“没错,花洒的功能在这方面还是可以挥挺大效用的。” 这一回合,以周瑜惧怕花洒的威慑力而宣告我赢。 等我沐浴完了想找吹风机吹头,但翻找洗手台柜子与抽屉,都不见吹风机的踪迹。走出去正打算询问,却见某人歪倒在床上已然睡着了。 霎时心就变软了,走过去帮他把脚搬上床,又再拉了被子盖好。盯视了他好一会,轻叹气,其实我也是有意跟他唱反调的。 我喜欢周瑜动的样子而不太喜欢他的静,我喜欢他耍无赖而不喜欢他绅士,我喜欢他的孩子气与不成熟而不喜欢他面面俱到,所有的事都为我想好。 与他对着干,他会将真实的只在我面前呈现的一面都毫无保留。 以前我总想着要纯粹的情感,其实这个样子的周瑜就是最纯粹的。卸去外界的面具,还原最真实的他,而他仍然是那个住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少年。 看他安睡的样子我不忍叫醒,翻找了屋子一圈仍然没找到吹风机。视线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后蓦然想到,他都把头也剃了,还要什么吹风机啊。只得无奈地回到浴室用毛巾擦拭头,顺手又把两人换下的衣服都给手洗了挂晾起来。 看看时间已经过午夜十二点,我拿出手机先给老妈拨了通电话,没把周瑜的具体情况道明,只说这边有事我可能要留一阵子,米粒那边就让她照应了。 老妈却误以为我随了周瑜来英国补度蜜月了,还在电话里叮嘱玩归玩,可别乐不思蜀,家里还有儿子呢。跟老妈讲完后又打了一通给棠晋,交代可能要有一阵子没法管理事务所,让他有空就代劳,没空就安排别人暂管。 结束通话后我放下手机,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再看了眼占了整张床的人,最终还是和衣躺进了沙里。躺下了才觉自己很累,整个骨架都要散了似的,很快就沉沉睡去。 但睡得并不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经历种种印象深刻,夜里便全融入了梦中。尤其梦见周瑜被推进那台仪器时,我看到自己拼了命地想阻拦,不断地喊他的名字。听见他应声,并且从那床上翻身而起朝我径直走来,张了张嘴刚要开口,却见他朝我弯腰、伸手,将我横抱而起。 被放下时我慌乱地看了看这张床,不对,这应该是仪器操作台。有过一次经历后,心里头难免对它产生惧意,却见周瑜也躺了上来与我挤在了一块。 不知是他浓烈的气息包围了我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原本慌乱的心跳瞬时平复下来。在仪器台缓缓移动时,我没有再感到有多害怕,甚至连金属门封闭上坠入绝对黑暗的世界,我也因为周瑜的气息就在身旁而淡定。 我往他怀中钻了钻,听见他低笑着说了句什么,也没听清就又一次被梦拉入深渊。 272.最牢的枷锁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早上我睁开眼看到陌生的环境,脑子顿了片刻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地。想要翻身却现不对,一转眸就看见熟悉的脸近在咫尺,可是我明明记得入睡前是躺在沙上的,什么时候跑他床上来了?单人床,两个人挤在一块我都是睡在了床沿边上。 想看时间,但手机还搁在那边的茶几上。周瑜就像是只树懒一样紧紧裹住了我,十月的天还是很炎热,我周身都感觉很燥。 要把他的手扒开是件浩大的工程,尤其是当我拉下了他缠绕在腰上的手臂,会又自动缠上来。知道他其实已经醒了,就是故意赖着而已,我推了推他道:“放开我。” “不放。”果然他咕哝着回应。 我说:“想去洗手间。”他顿了两秒,“还是不放,除非你亲我一下。” 我在他额头亲了下,他却仍然不满意:“太敷衍了。”闭着眼睛点了下自己的唇,慵懒地要求:“亲这。”视线落在他的唇上,我微默,然后,俯吻上去。 原本只是浅尝辄止,象征性地落一吻,但当我打算退开时原本箍住我腰的掌突然摁住了我的头,从被动转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炽烈的、纠葛的、不离不弃的,他的手是最牢的枷锁,将我困在怀中。 心中轻叹,这个男人的气息,他的一切,在我心间种满了,早已变成了习惯啊。 等他终于退开时,我看见黑眸里满眼都是笑意,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我轻捶了下他的胸,“可以放开我了吧。”他咧了咧嘴,松开了手。 下地后我先看了眼手机,推算了下时差,这时候应该已经快八点了。进了洗手间就拿出洗漱用品,忽然想到刚才周瑜好像周身都变得暖热了,他之前一直都是凉的。 人的体温是随着身体素质而变化的,从凉变暖是好事,但是…… 我疾步而出,周瑜见我如此快地来到床边还惊讶地问:“你上个洗手间这么快的?”没理会他的问题,手贴上他的额头,触手微烫,再贴了贴他的颈侧,也是有些烫的。 “你在烧!”我对他说,并且想要立即出门去找杨静来。但被周瑜拉住,“没事,每天早上都会有轻微的低烧,到中午就没事了。” 是这样吗?我狐疑地看着他问:“这低烧对你身体不会有影响吗?” 之前他两次重感高烧不退,导致了身体的亏空,从而不得不有这趟英国之行。在我的意识里,烧就像是病毒一样可怕。 但周瑜摇了摇头说:“低烧是因为昨天进了仪器房做治疗的后遗症,其实说白了就是有炎症,一到八点杨静就会准时过来做复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门上两声轻敲,杨静的声音在外问:“zhou,小如,你们起了吗?” 我连忙过去开门并且急声道:“周公瑾好像体温有异常。” 杨静讶异:“周公瑾?” 我默了下,作解释:“就是周瑜。” 她点点头后让跟着的护士将推医用车推进屋,并对我宽慰了道:“放心,会有炎症产生,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随后,杨静为周瑜注上了点滴,嘱咐我随时注意他的状况,感到不对劲就立即通知她。 早餐是在半小时后送来的,周瑜躺在那正打着点滴呢,只得我伺候他吃了。 大约到了中午我再去摸他的额头,似乎不再温度异常了,我这才松了口气。午后周瑜提出要去外头转转,我本以为是在这疗养院内,没料他是想去镇上,而杨静居然还同意了。 路上的时候我才猛的想到一个事,并向他求证:“是不是今早上挂的两瓶点滴里,有注入新研的药在内?”果然见周瑜点头:“是啊,前后两套治疗方案是同时进行的,没瞧见我与之前判若两人了嘛。” 闻言我迟疑了下,“你认为这种药能够治好你的病吗?” “能啊,不然花那么多钱请那许多的医学博士研究什么呀,肯定得有效。” 对于周瑜的自信我持保留态度,不是我要泼他冷水,而是习惯了凡事留有余地。在没有确认他痊愈前,所有的可能都还是要预先兼顾到。 前一次来在多年之前,当时我行色匆匆,根本没有停留下来仔细看这座英国小镇。这次被周瑜领着才觉其欧式的古韵,据说它年岁已经很久了。如果说法国人浪漫的话,那么英国人绝对有着独属于它的英式风情。 其中欧式建筑的教堂,是这座小镇的一大特色。 走进教堂时,我问周瑜为什么要来这里。他说,云南行最终以不欢而散,既然我来了英国,当是补度蜜月了。有想过要反驳他,但是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去了。 既然他想,何不奉陪。 到底是曾在这个地方待了几年的人,他对教堂里头不仅熟门熟路,还能给我讲述许多典故与每一幅壁画的由来。他说城堡是英国最具有建筑特色的旅游胜地,虽然这座小镇上的教堂比不上那些有名的,但其规模也很大。 从教堂出来,周瑜又带我去了一条街道,那里有玲琅满目的小店。本身我带的衣物不多,正好买上一身t恤穿,一转身见周瑜也换了一件与我相同的款式。老板一个劲的鼓吹我俩穿情侣装有多般配,但见周瑜递出去钞票时我不由大吃一惊,这么贵? 周瑜拉着我走离店笑道:“你别拿咱们国内的指标来衡量这里的消费水平,他们用的货币等值就比咱们高哈。”我有些肉痛地看着身上这件普通的t恤,要一千块啊。 他又带我走进茶吧,喝最正宗的英式红茶。不过离开时他故作鄙夷地道:“不过尔尔,一点都没我老婆调制的饮品好喝。” 眼见天色渐晚,我提出回程他却不肯,说要再带我去吃镇上的美食。可杨静也打电话过来了,催促我们尽快回去,因为晚上还要再进诊查室。 周瑜不甚乐意,但还是被我拖回到了车边,可他却赖在车门上不肯开车,说除非我开车否则不回去。我不禁蹙起眉头,他知道我是不开车的。 “能不能跟我不耍无赖了?一下午我都陪着你了,别闹了行不?” 他往我肩膀上蹭了蹭,说:“贾小如,我就跟你赖,也只爱赖着你。” 对他这种“无耻”行为我是嗤之以鼻的,伸手去推他,嘴里嗔怪了低斥:“赶紧的,一会天黑了开车路不好认的。”推了推没推动他,他把脸往我颈窝里一埋,就赖在那不动了。 “周瑜?”我有些生恼了,使了力气。 人是被我推开了,可他整个人像是泄了力一般绵软而下,我反应及时地扶住,惊问出声:“你怎么了?”周瑜朝我笑了笑,却道:“好像,回去必须要你开车了。” 心头蓦然而紧,究竟是我太过粗心还是他伪装的太好,居然到这时才现他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我二话没说把他扶进车内,然后给杨静打电话。 杨静得知情形后语气很沉重地问:“你能最快度地把人送回来吗?zhou的情况可能有变。”我答:“能。”可当我真的坐在驾驶座上的时候,双手都在打颤。 除了本身对车子的恐惧外,还有周瑜突然病变的心理压力。即便我足够冷静,知道要如何条理清晰地来处理,可恐惧这东西一旦钻进了人心,便是颗最可怕的毒瘤。 这时车后座传来周瑜的语声:“贾小如,你先试着动车子,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我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并呵斥:“你给我闭嘴!今天这要是你又一次刷的什么鬼主意,我绝不原谅你。”话落,我已启动了车子,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我倒是想跟你开个玩笑呢,可哪能拿咱两的生命危险来开玩笑啊。” 周瑜在后如是说着,我重哼了声没去理会。他不可能是突然出状况的,肯定在刚才之前就能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提前讲?非要到撑不住了才来跟我耍赖。 技能这东西只要学会了,基本上就印刻在脑中了。就像有人儿时学会的游泳,时隔十几年没游,突然掉到水中,也能在吞吐了几口泡泡后浮出水面来。 这便是人脑对技能作出的身体反应。 同样开车也是,我不是不会开车,而是不敢开。然而当有两难的选择摆在我面前,一边是恐惧,一边是周瑜,我毫无理由地选择了后者。 7 273.选择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当车子终于开回疗养院时,我看到杨静与周家兄弟都已等在门口,一看车停下就疾奔而来。我就坐在车内,一动不动地听着他们把人抬出了后座。 或许是出于对周瑜的紧张,没有人发现我从始至终都还坐在车内。 有人走来敲车窗,是Eva。她询问我怎么不下车,我冲她苦笑,不是我不想下车,而是刚刚开回来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使全身紧绷到僵硬,想要挪动腿脚都难。 Eva为我按压了双腿,舒缓了神经才扶着我下了车。 步履蹒跚地向内走,不怪他们没有顾及我,换成是我刚才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管别人。周瑜到后面就没作声了,刚才被抬下车时也没反应,明显情况变得很糟。 等我赶到病室,见周亮与周念都面色沉重地站在玻璃墙外,而诊察室里就杨静一人,明显周瑜又被送进了那部仪器内。 当我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玻璃墙边时,周念突然开口:“你无需内疚,其实这是早就定好的一台手术。”我惊转过眸,不明白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在你来之前,手术就定在今天晚上了。” 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冷沉的侧脸,提出质疑:“昨天不还在里面做了治疗吗?” “前期治疗是手术前必须要做的。” 那……“为什么下午他提出要出去时你们不阻止?” 周念道:“如果这是他手术前的最后一个心愿,我们没有理由去阻止。” 闻言我蓦然而怒,“周念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最后一个心愿,他的脑疾哪有严重到你说的地步?” “贾如,”周念轻唤我的名字,“你知道吗?这个病最可怕的不是细胞恶化,而是毫无征兆。当年但凡我母亲要有感觉到疼痛或是其它,老爷子与我都不可能忽略,直到她突然倒下,才痛悟病来如山倒。” 我一个踉跄,双腿发颤着差点跌倒,被周念反应迅速地扶住了问:“还好吗?” 但这时我已充耳不闻,只瞪视着那台将人关闭在内的仪器口中喃喃:“他还在骗我……” “老三没有骗你,只是选择了回避。他不希望你终日惶惶不安,想在最后的时间尽可能地给你……” “不要再说最后!”我怒吼着打断周念,“他只是动手术而已,没有你说得那般严重。” 周念沉默。 这时里面杨静突然拿起了对讲机在说话:“手术时间必须提前,阿亮,你去通知所有医师过来。”周亮二话没说就疾奔而出,杨静又道:“小如你进来,门边有无菌衣。” 等我穿好无菌衣,就听玻璃门咯的一声响,我可以推开进去了。 杨静递过来一张纸,“这是手术同意书,你是Zhou的妻子,要由你来签。” 我伸手去接时手在微颤,全英文的条款,与当初我在生米粒前所签的手术同意书大同小异。其实这时候我整个头皮都在发麻,听见自己问:“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杨静微默了下,据实而答:“百分之三十。” 我晃了晃身子,又追问:“如果手术失败呢?是保持原状还是……更坏?” “这是一台脑科手术,其中的危险性我不用多说你也应该知道,而手术后的情形此时我也无法向你断定会成怎样,需要经过后期观察才获知的。” “那我不同意做这手术呢?能不能继续用药做保守治疗?” 杨静:“Zhou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会因为一个极小的感冒而发生病变,哪怕是一道小伤口都有可能造成感染,使他的脑细胞组织变异。如今我们研制出来的新药效用暂时只能起到延缓作用,并不能对他有效的治疗,而这台机器虽然能对他做微创激光手术,但是其伤害昨晚你也应该知道了。人的机能是有限的,当耗尽的时候也就无力回天了。” 所以,手术成了必然?我该意识到的,他把头发剃光了我就该意识到的,可又被他给糊弄过去了,说什么是为了做这仪器里的治疗。他说什么我便信了,可实际上以这台仪器的先进技术都能将人脑内的细胞组织都照出来,何至于会受头发的影响呢? 还有周念与周亮在看见我后的反应,包括杨静,这些统统都在告诉我他们隐藏着秘密。但我被周瑜的“坦白”给左右了判断!周念说得没错,周瑜没骗我,他跟我讲的那么多事情都是真的,但他在回避手术这件事,一个字都没与我提! 拿笔签下字的同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落在纸上。杨静在旁轻叹了道:“手术进行时,家属要去外面等候。” 我僵硬地转身,机械般往外走,在走至门边时听见杨静在后道:“贾如,相信我。” 想了想,并没回头,“如果手术过程中他有醒的话你告诉他,我不会再原谅他。” 走出诊察室,我就径直走出了这间房。可是左右看了看长廊,茫然不知要去何处,想要离开,但是脚还是有意识地在角落的椅子里坐下。 之所以会让杨静转述“不会原谅他”,是因为我要他留个心结,这样哪怕濒及危险一线时还能有个念。而不是让他觉得什么事都安排好了,就连……我对开车的恐惧都要利用他自己来逼迫我面对!周公瑾,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安心了? 我狠狠抹了一把脸,又把眼泪鼻涕随手擦在了身上,这时候我早已不顾形象了。 不远处,周亮领着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或护士匆匆而来,掠过我身前时没人来留意我。目送着他们走进房中,我将思绪放空,然后,等待。 我对自己说:等了这么多年你都等来了他,何惧等这一刻? “你怎么在这不进去?”有个声音从头顶传来,打破了我的静寂。缓缓抬头,看见周亮一脸惊疑地在近旁,我问:“手术结束了吗?” 声音出来才发觉原来不必嘶吼,嗓子也会变得干哑。 周亮摇了摇头,“还没。”他扬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比划了两下才道:“在里头等着太闷了,我没老大沉得住气,觉着老三进那里头时间越长就越烦躁,然后被老大给赶出来了。” 他脸上表情讪讪,眼神中又有着藏不住的忧虑。我默看了片刻就又低下了头,打算继续入定,但是周亮却一屁股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来,他问:“你怎么反常地对老三不闻不问?” 我反问回去:“他需要我过问吗?什么都替我想好了,哪里还需要我操心?” 周亮说:“你也别怨老三,他心里头想什么我都不清楚,反正他对你没坏心是一定的。” 闻言我轻笑出声,周亮纳闷地追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一个个打着为我好的旗子做了那么多事,可是有没有问过我当事人要不要?如果他当真为我好,就该彻彻底底从我生命里消失,不该重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这样我何至于要经历现在、此刻的一切?” 周亮被堵住了,无言以对。 “其实,”我缓缓道:“说到底,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被我渐渐忘却,不甘心他拼命想出来了我,却要与我天涯永隔。哪怕明知有可能会步他母亲的后尘,他依然义无反顾地要来扰乱我生活,为我做这许多事,无非是——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他。 这个人向来正直,富有正义感,对朋友讲义气,对家人亲情重,但唯独对我,他是赖上了,毫无底线的赖。吃准了我拿他没办法,也吃准了我即使一辈子都说不原谅他,最后也绕不过他这个人。 周亮说:“可能吧,老三是我们家里的异类。哪怕古板如老大,大学时期也交过一两个女朋友才与大嫂结缘的,我就不必提了,可唯独那小子一根筋似的,从小到大就认准你贾小如一个人。所以他对你动的什么念头,当真是常人无法推断的,谁也想不到他为了记起你,可以一次次地自我摧残,说起来也是我的错,那年我要是不放你过去见他一面,或许他可能这辈子就真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至少他能活到太后那年龄吧,而不是……” 后面的话周亮没有继续说下去,意思却也明了。 周瑜才三十三岁,无论相对于周妈妈还是他们的小姨,都不该是他这个年龄发生病变的。 我也点头:“确实你不该让我见他,如果不见,那我也就至多当他没了吧。” 周亮听我如此说眼中闪过怒意,狠狠瞪着我质问:“你怎么如此绝情的?”我转过眸看向他,一字一句问:“那你们对我难道就不残忍吗?” “老三不过是……” “爱我?”我冷笑,不想再与之争辩。 在我这讨了个没趣,周亮也不走,就干坐在我身边。本身我便嫌他吵,让他闭嘴了便可安静了放空思维,心绪便不会有那许多起伏了。 但周亮似乎没打算让我静心,只沉默了片刻他便在那自言自语:“老三啊老三,不是我不帮你啊,你自个闯的祸还是你自个出来料理吧。这回你家贾小如可没那么容易放你过门了,前提是,你一定要出来,知道吗?” 听着他的话,我没有动容,只是转过脸面向他,“周亮,你知道其实今天我们在做一个什么样的选择吗?” 周亮懵在那,一脸迷茫,不明白我为何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 我浅笑了下继续轻声道:“我们常说要给人生更多的选择,可是你知道什么叫选择吗?一个对的加上一个错误的,那不叫选择,没有人会去选那个错误的。真正的选择是两个都是对的你该选哪个更好,而两个都是错的,你又该选哪个我们更能背负那背后的代价。因为,当你发现时间是贼了,它早已偷光了你所有的选择。” 周亮皱起眉,“我仍然不明白你要表达什么。” 我起身,留下一句:“他会明白的。” 在我走出十多步时,周亮在后追问:“你去哪?”我没有回答他。 我开走了周瑜的那辆车,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在开回去时我整个人都因为紧绷到肌肉僵硬,而再去开它却已经能轻松上手。哪怕心头的恐惧仍然在,但我能够压抑并克服。 所以其实没有什么是迈不出去的,只要你愿意迈出那一步。 周公瑾,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我将车开回了小镇,依着记忆找到了几年前住的小旅馆。老板并不记得我,但我却记得他,胖胖的身材,很友善。 这么晚见我住店,立即热情地招呼我,安排好了入住手续。 从我从走进这家小旅馆到洗过澡躺下来睡觉,不过才半小时,可见我生活的节奏还是挺快的。只是计划中应该五分钟就入眠的安排,却没能实现。 我闭着眼各种催眠,就是睡不着。后来我也坦然了,索性睁眼到天亮吧。 小旅馆都是木地板的,所以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听到门外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我一直没动,次数多了我就能默数出来从我房间门口到楼梯大概是二十一步,走来走去的人中有一对情侣,三个孩童,以及一位老人。 真是发掘了自己另一个天赋,居然还有听声辨位的能力。 阳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我转过眸去看,微微刺眼。这时枕头边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连带着我的心也震颤了下,侧过身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贴到耳边。 放下时,眼角有泪划过。 274.这个人我认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三月,烟雨江南,桃花似火柳如烟。下着绵绵细雨的A市还有一丝寒冷,我走出事务所时将外套裹了裹,快速走上车启动了车子。 一路开到市中心商圈,由于下雨天的缘故,堵车堵得犹如蜗牛般在爬。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下车后,我把帽子一扣朝着大楼而跑。 先去了书城跟几个主管开了个简短会议,大致让其把当天所遇事情给我列条讲述一遍。这是我接手巴山书城以来改革的第一个方针,因为我没有那许多的时间全部扑在这边,只能事务所那边下班后过来,所以我需要得力的助手来帮我管理。 目前我是设了三位主管,且以轮流形式让所有员工都可以上岗,从中筛选有领导能力的,最终我会在他们之中选一位出来成为书城的主要负责人。 这在一开始我就宣布过,除了让书城的运营可以系统起来,也是为激励士气。一个有竞争的职场,才会让人有热血。这句话是我最近在看管理学书籍的时候看到的。 书城的汇报工作做完后我便上楼去了巴山盛影,相对的这一层的管理要比书城轻松。影院本身就有专业影视人在操作,排片洽谈与安排也都有人在负责,我算是比较省心的。 至于影楼,有专业的摄影师团队在,也无需我多费心。 所以基本上就是上来打个招呼,除非有过不去的疑难问题才会需要我来做决定。 可我没想到影楼那边还真有事在瞪着我,说是有一对客户过来拍婚纱照的,拍摄当天一切都很顺利,可等到今天来选片了却提出要退款,理由是拍摄技术太烂,拿了没修的图假充精修过的,存在欺诈消费者的嫌疑。 店门打开着,就会有纠纷。我并不意外,相反的因为自己是律师面对这些纠纷时会比较从容且冷静。了解了具体事情后,我让小七把那对新人的照片调出来给我看一下。 当电脑屏幕上出现新人照片时我不由一顿,这是修过之后的照片吗? 怎么说呢,照片上的两人都比较……臃肿,看起来倒也夫妻相。又调出前期照片,我只能沉默,修与不修的区别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 我问这对新人的要求是什么,小七说只有一个要求——把新娘子修得美美的。 我又问那他们提出质疑的点在哪?小七朝我一摊手,说把新娘拍胖了。我的嘴角不由抽搐,这难道是要把一个将近两百斤的胖子给P成一道闪电? 这对夫妻是小七接待的,自然选片也是她负责了,所以我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遇上这种无理的客户也只能忍一时之气,服务行业就是这样。 我建议是尽可能地把新娘照片再修一下试试,然后想办法送些福利作补偿。碰到无理取闹的客户只能做非常处理,可隔日中午小七就打来电话,急匆匆地说出事了。 我不得不放下手头的事赶过去,乘直达电梯上了顶楼。因为影楼的正门要绕影院一大圈,而穿过影院则只需穿过一条长廊到底,我习惯了选择近路。 经过某个影厅时听见里头掌声雷动,不由纳闷看个电影至于这般吗?若不是这边有事在身,我还真想进去一探究竟,到底是排的哪部片让观众如此给力的鼓掌。 可等我进到影楼内,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之前来的路上小七还说那对夫妇今天来大闹影楼,吵着要告影楼欺诈,甚至男士还把影楼的摄影师给打了。 事情已经不再是无理取闹,而是恶意闹事。我给小七拨电话,响了很多声都没接,依稀听见头顶上方有动静,不由心中一动,难道人都聚集到楼顶去了? 走至楼梯处就当真听见动静了,确实顶上有人声在传来,不由加快了脚步。 相见的一瞬,我的嘴角半扬着,目光从落到那处起就慢慢收缩,渐渐凝沉,再眯起眼。 这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因为记忆的线条在被牵扯,并且拉得似长又短。 我其实还只是从楼梯上来露了半个头,其实是声音先入耳的,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过有一天会看见某个人站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讲课! 最后一排有空位,我悄无声息地坐进了其中一张椅子,没有人注意我。 台上的男人戴的是耳麦,一身剪裁精致的藏蓝色西装将他衬得格外夺目,让台下上百名观众都移不开目光。嗓音低醇而富有磁性,带着细微的沙沙的质感,时常会丢几个包袱出来,引得台下的人哄然大笑。 若说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吧,并不是那张英俊的脸,而是那特别清亮的眼神。那里头有种压抑不住的光,哪怕他看起来很清瘦但仍然掩盖不住自身的光芒在闪耀。 听见旁边座上的小姑娘被引得咯咯而笑后转头跟同伴说:“这帅哥可真逗。” 同伴说:“可不是?咱们都是来看电影的,被请上来说做课题活动时我还不以为然呢,哪想到这哥们口若悬河实在是忒能讲了。” 我微微侧脸,出声而询:“你们都是来看电影的吗?” 小姑娘扭过头来看我,“是啊,买了票看复仇者联盟的。影院突然说抽中我们为幸运儿可以上天台做一场专题活动,现场还有大奖抽呢。” “那你抽到大奖了吗?” 小姑娘摇摇头:“大奖还没开呢,就抽了两轮三等奖与二等奖。不过这帅哥讲的抗癌故事挺有意思的,据说是抗癌基金会的义工,放弃一场电影听听这倒也不虚此行。” 我回眸看了眼台上的人,轻道:“这个人我认识。” “是吗?你也是抗癌基金会的义工?要怎样才能加入啊?” 我想了想,“这个可能你得问主管才行。” 览过场上四周,架设了好几台摄影机,看样子是在做实时直播。忽而心中微动,难道底下影院厅里播放的都是这边的画面? 就在这时,突然台上的男人静了一下后开口:“其实我是一名脑疾患者,与你们讲的这许多故事都是我的感同身受。不是我不愿把自己的病说成是癌,而是我认为还有奋斗的空间。我结婚了,我的妻子是一名很厉害的律师。” 底下一片哗然,一些年轻的小女孩也不禁惋惜叹气。 我坐在原位蹙了蹙眉,没有动。 只听他又道:“可是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我惹她生气了,她说再也不会原谅我。曾经我以为给最爱的人安排最好的一切,是我在有限的时间里仅能为她做的,可事实上……” 欲言又止引得观众急了:“事实上什么?” 却见他露齿而笑:“不提我的事了,我们开始抽大奖吧。”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转移了注意,各个满脸期待,一群附和在问:“还没说大奖是什么呢?” “暂时保密,等下抽中了幸运儿再公布。” 迎来底下一片嘘声,不过当他拿出那台类似于抽体育彩票大奖的抽奖机时,所有人都还是屏气凝神地期待起来。我看到这觉得没必要再继续逗留,起身刚准备要走,突然台上传来:“中奖号码是101号。”霎时所有人都齐回过头,身边也传出抽气声,而此刻就我是站在那里的,所以显得格外瞩目。 当然,台上的那道目光,凌空隔着不大的舞台,还有人群,浅浅缓缓落在了我身上。 “啊!101号是你呀。”小姑娘惊异而喊。 我低了眸,确认过她的眼神是在与我说话,但我不明白:“什么101号?” 小姑娘把我刚坐的椅子翻过,露出底下贴的号码:101。 “现在,”台上的人开口,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我,他说:“我可以宣布大奖是什么了。”我挑起眉,等待着后文。 “一个吻。” 全场静寂,鸦雀无声。 我低咒了一声,转身就走,且走得飞快。 这辈子我说脏话的次数当真屈指可数,但是刚才我低咒了句:去他的吻! 鬼才信那机器会有这么巧偏偏抽到101号呢,如果是,我今天该去买彩票。在我走出几步就听见台上的人喊道:“贾小如,我回来了,你还欠我一个吻。” 我倏然而顿,不是被身后的人喊住,而是身前两道人影拦住了我的去路,一个是周亮,一个是棠晋。周亮我没眼去看,但是棠晋? 棠晋耸耸肩,笑道:“原谅我,这是阿静交代给我的任务。” 周亮冷哼:“别阿静阿静地喊,有你什么事啊。”棠晋不与他计较。 明显骚动到了身后,我垂了眸。 “这位女同志,你抽中大奖了,不兑现一下的吗?” 275.我做到了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咬咬牙,转过身一巴掌甩了过去,但在掌快贴到他脸上时曲了指,也收了力,只指骨微擦过他的鼻子。他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笃定地说:“贾小如,你舍不得。” 我平静地对他道:“不是舍不得,是没有意义。” 虽然不是什么公众人物,但我不希望将自己的私人情绪曝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除去场间上百双的眼睛外,还有底下那许多的人在看着,一巴掌打下去只不过提供了别人茶余饭后的八卦而已,何必呢? 他低头想了下,才道:“行,依你。老二,清场吧。” 周亮在旁瞪眼:“你把我当小弟使唤呢?还有,这就撤了?不来点浪漫的节目之类的?你不是都准备好了吗?” “老二,你的话怎么这么多的?让你清场就清场,哪那么多的废话?我家贾小如不吃这套了,懂不懂?”某人低吼出声,并且还疾闪了一步,挡住我欲离开的方向。 皱皱眉,显然他没有要放我走的意思。而且清场期间人群有意无意地把我挤到了最角落。 终于人都散去,包括周亮与棠晋也都退下了,诺大的场地上就只剩我们两人。一直保持沉默的我这时不想再沉默,出声而问:“摄影机关了吗?”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都关了,你刚才的眼神告诉我……” 啪—— 我的掌挥在了他脸上,不轻也不重,着着实实的。用事实告诉他,之前不是舍不得。 因为力道并不重,所以也不至于把他的脸打偏,只是让他没了废话。对我而言,他刚才所说的全都是废话! 他苦着脸问:“贾小如,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从我眼前消失。” “这不可能!”他立即否定,且没有回旋余地的,“我拼了命的复健,就是想回来找你。” 我冷笑:“然后演了这出戏?” 他委屈地辩解:“我哪有演戏啊?这场公益演讲是我能最短时间回国找你的代价,不然我还得在那边耗上几月呢。” “杨静要求的?”能够让他屈服的怕也就杨静了。 果然听见他道:“还能有谁?人家手上掌握着我的药,只能苦命地给她打工了。”听见他提到药时我的心漏跳了一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询问出声:“你还要服药?” “暂时还断不了,也有可能终身得服。” 意思就是还没痊愈?那他……“这次回来为什么不装作病好了?可以继续像上次一样瞒天过海啊,反正你有的是本事,也有人脉帮你周旋与安排。” 他闻言眼神缩了缩,讪讪地道:“哪里能瞒天过海啊,都那么精密布置了也被你察觉了,我哪敢再来一次。与其后面被你拆穿,不如一开始就跟你坦白了。” 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如此近的看着那眉眼,忽而心中的怒怨平息了下来。甚至熟悉的钝痛在心底慢慢滋生,因为,我看见他发根处隐约的白。 这人有多贼精啊,一见我表情松动,立即欺近两步拉住了我的手,语气是放低了的姿态:“贾小如,你可知道当我听见你让杨静转述再也不会原谅我时,有多心急如焚?若不是被打了麻醉药昏过去了,我能从那床上跳起来找你。” 我抽了抽手没抽得开,只能任由了他去,那天早晨我接到杨静给我打来的电话。 她只说了四字:手术成功。 按理我该即刻赶回疗养院,但我选择离开那座小镇,离开英国,回来A市。诚如我在走出病室时让杨静转告周瑜说再也不会原谅他,我的初衷没变。 所谓选择,一个对的与一个错的,那不叫作选择,没有人会去选错的;而两个都是对的,那无论选择哪一个都是好的;可唯独是两个都是错的,却要从中选一样,我要怎么选? 只能选更能背负代价的那一个!就是离开。 留下绝情的话,是为了让他在手术中有活下来的动力;离开英国,是因为我的陪伴不会让他的病情得到改善,相反只会让他多操一分心,唯有绝情的不闻不问才能让他心无旁骛。 我确信他既然熬过了手术,那便能熬到回来再见我。 刚才那一巴掌不是因为真的对他有恨,而是恼他故技重施,用什么影楼纠纷来引我上钩。这人就没有一次能够踏踏实实,跟我不来这些虚的吗? 沉淀思绪,我回归理智询问:“手术后多久醒的?” “醒是没多久就醒了,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你也真狠心,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我想去找你可力不从心啊,老大跟老二也守得死死的,不给我任何逃跑的机会。” 我轻哼出声,“你们倒是兄弟同心,把巴山全都丢给我了。” 周瑜默了下,主动坦白:“这是我的主意,我怕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胡思乱想,所以找点事给你做。” “我为什么要胡思乱想?”闻言我反问回他,并且故意道:“既然决定不原谅,在我离开的时候大抵这个人就不存在了,今后自是各自婚娶,互不干扰。” 他脸色一变:“绝不可能!你还是我老婆呢。” 我送他一句:“这世上还有种方式叫离婚,你我都不陌生。” “你休想!”他冲我低吼,然后缠上来抱住我,发狠地说:“贾小如,不管你原谅不原谅,这辈子你都休想再甩开我。知道你走了,就猜到你一定恨死我了,所以立即让老二安排人把巴山的股权书拿给你,我就赌你不可能对巴山置之不理。” “哦?意思是巴山的股权书是早就起好的?你还真是伟大啊,表面装着从我这夺走巴山夜雨,回头又起草了股权转让书,觉得这样我就会很感动?” 却听他一口否决:“我才不伟大呢,你开巴山夜雨等我四年,当我回来时那就不再是你的巴山夜雨了,而是我的。作为回报,我可以把巴山给你,但不会是巴山夜雨。” 确实在那经理人拿来的一系列文件中,唯独没有巴山夜雨的股权转让书。我甚至还问了,但经理人说他只负责巴山这一块,其它并不知情。 原来他这一举动还饱含了深意。 巴山夜雨,倾注的是我的情感,我的思念,与我的守候。 恐怕他一早就知道了巴山夜雨出自何词,代表何意,所以他要夺走巴山夜雨,意为夺走我所有的感情,再不放手。 而巴山书城乃至巴山盛影,其实是他刻意为我创造的王国。可能世人不知为何叫“巴山”,唯独我与他明白,巴山是寄思。 箍紧的怀抱挣不动,我只能去揪他头发。之前他把自己剃成了个光头,隔了小半年回来头发已然长长了,刚好够我一把抓。他也不顾疼,被我抓得头往后仰了,还是死死抱紧了不肯放,嘴里还要挟:“你再挠我,我就给你兑现大奖了啊。” 他还敢提?!我直接破口而骂:“滚你的大奖,那抽奖机器你分明做了手脚。” “谁说的?”他还狡辩,“你把那人叫来,我跟他理论,哪只眼睛看见我作弊了?” “你没作弊能刚好是抽到101号,刚好是我坐的位置?” 他瞪圆了眼辩解:“我哪知道你会来啊,就算知道,也不能笃定你坐哪里啊。”我被他的强词夺理给气笑了,而且他这语锋转了三四下,最终就把他早有预谋的这点事给糊过去了?点了点头:“是,你是不知道我坐哪位置?但你一定能操纵号码。否则你若是摇到了别人,甚至是男的,难道还当众去亲那人?” 周瑜笑了,“贾小如,实际上你在意的是我那大奖是一个吻吧。你傻咧,要是摇到别人怎么可能送我的吻啊,自然是随便送个手机之类的了。放心吧,我的吻只属于你。” 话落他就凑过来啄我的唇,我任他亲上来。似乎他还有点犹疑怎么我这么好说话了,在唇上辗转了片刻才开始逐渐加深这个吻,但下一秒就痛呼着退开了。 嘴唇被我用牙咬破了! 他控诉:“贾小如,你属老虎的啊。” 我轻哼,“我属什么你会不知道?” 他愤愤不平地摇头:“你这性子哪里像属兔的啊。” “有没听过一句话?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都是被你逼的。” “行了行了,是我错了,我跟你投降。咱们去吃饭了好不?肚子好饿啊。” 见风使舵估计是这人最常用的一招,看我性子脾气都软下来了,立即转移话题。我懒得和他去计较,因为要计较啊几天几夜都算不完的帐。 转身下楼时我垂了眸,没让眼底的精光被他发现。 吃饭的时候我主动提出晚上聚餐,把杨静、周亮和棠晋他们都一块叫了。周瑜还不甚乐意地问我为啥要喊他们,他只想与我独处。 但晚上还是聚了一桌人,除去周亮他们外,把事务所的同事以及巴山上下几层的主要负责人都一并喊了。我宣布了一件事,聘用周瑜为巴山总经理,周亮为副总经理。 周瑜第一个提出异议:为什么我是总经理?老二是副总经理? 我选择忽略。 但闻周亮怼过去:给你一个挂名总经理当当还想怎样,你现在除了一家小饮品店就是身无分文,靠老婆养的人没有说话权利。 周瑜:周小亮,你给老子闭嘴! 等到席散时一群人都喝高了,尤其周瑜,嘴里说着胡话,口口声声嚷着他家老二把他的职位给抢了,合着他那会儿提出意见是不满意自己没当成副的? 杨静与我一同把人搬上了车,两人静立在车边,有许多感慨却难述。最后杨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受累了。”我瞥了眼车内的人,点点头,确实受累。 一路开车回到公寓,我让保安帮忙把人给扶上了楼。进屋便是我拖着了,醉死了的男人很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送到床上。我轻拍他的脸,看见他把眼睛睁开时凑过去问:“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你故意露馅给我的?” “什么馅饼呀?” 我又拍他的脸,“别装傻,你的酒量不至于醉到糊涂。” 向来黑亮的眸子这时也染上了迷色,不过还没到浑浊的地步,就他那德性我早摸透了。而且,杨静是他主治医生,在旁监看着呢,既然没阻止便就是没过量。 所以杨静也看出了这人的那点小心思,才对我说“受累”。 “我是不糊涂,但哪里知道你说什么馅不馅的啊。”他见躲不过去,又跟我插科打诨。我揪了下他的腰间软肉,他倒也知道要缩了躲。 我缓缓而道:“其实你是真的可以瞒天过海让我毫无察觉的,那些破绽不过是你故意留下的,因为你要我去找你。认识你都半辈子了,你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吗?对别人你可能正义感爆棚,但对我就是无理也要取闹,怎可能做了这么多事拍拍屁股走人了呢。” 他把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我哪有你说的无理取闹。” “你有,周公瑾,你就是个对我无所不用其极的无赖。立了牌坊还一定要拉着我去看,让我跟着一块痛,因为你怕你悄无声息地没了,我也就把你给忘了。” 他不作声了,却也目光凝了过来。 沉默半响终于他承认:“没错,我就是故意引你去英国的,特意不给你电话,又让老大代接,甚至还让他故意假装我的口吻给你发信息。我就猜到以你的心细一定能察觉出其中端倪,而以你较真的性格必然会再次踏上英国之行。老大他们阻拦你也是我授意的,如果太容易被你得知真相,肯定会被你怀疑。”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悻悻地道:“可弄了半天,还是被你瞧出来了。” “知道我为什么会看出来吗?” “为什么?” 我轻声回:“因为你对我已经成了执念,你会因为我说了‘贾小如’三字就反反复复要记起,你又怎可能轻易让我就此离去呢?周公瑾,执念这东西并不好,你又何苦呢?” “那你呢?”他回问我,“你在明知我已把你忘记了,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想起你,却开着一家巴山夜雨的店孤独守候,这又何尝不是执念?” 我想了想,不由失笑,坦言承认:“没错,我们是一路人。” “可不就是臭味相投。” “……”谁跟他臭味相投了? 我在他身旁躺下,心绪从波动终于回归平静,耳边男人十分委屈地问:“老婆,我好困,你审完了吗?”说着还打了个大哈欠。 他是真的困了,折腾了一整天摆弄各种心思,晚上又跟人拼酒,能不累吗? 低哼了声,给了赦免:“睡吧。” 他自觉往我身上贴来,像八爪鱼一样的扒在我身上,脸也贴在我颈窝里,没过一会就呼吸均匀了。他自是没有看见我眼中闪翼的精光。 从他第一次英国回来,在机场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心中落了决定。 既然再见,那便与他展开一场终极博弈吧。不到最后分出胜负的那一刻,没有人会宣布博弈结束。我伸手把他缠在腰上手臂拉起来,与他十指交缠,牢牢抓住他纤长的手指。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最终的赢家是我,因为这个人啊,自小就生性浮躁,哪怕长大了性情沉稳下来,甚至会动一些歪心思了,也人模人样地学起那些心机城府,可是他缺少耐心。 周瑜在我这屡屡受挫后,他就开始采取动作了,逼迫、威胁、利诱,各种手段接踵而来,当一切揭开面纱,便也无所遁形。包括这次,其实在看见那对胖夫妇的照片时我就有所感了,因为我曾见过那对夫妇,他们为人和善又可爱。 不禁抿起唇角而笑,可能看似我在被他牵着鼻子走,但其实我始终拉着风筝的线头,无论风筝飞得多远,终究只要我一拽线头还是会回来的。 显然,我的耐心比周公瑾好。 耳边似乎听见有呢喃,我问他:你说什么? 他咕哝了几字—— 我做到了。 276.我是肖东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我受导师的邀约给大二的学生做一堂法律会讲,中途有几个与法律有关的问题要提问,我目光搜掠全场,最后一排的一位女生正与身边的男同学说话。 心中一顿就扬声而道:“请最后一排第三个位置的女同学来回答一下我这个问题呢。” 当时我是抱着让她出糗的心态点名喊她回答的,但没料她起身后没有一点窘迫,相反地还态度从容地反问我是什么提问,赢得底下一片嘘声。她抿唇而笑,说了句:“还不允许人上课时开点小差的嘛。” 别说一帮大二的学生了,就连我当时也没绷住笑了。 后来会讲结束时换导师上去点名,我特别留意那女生的名字,叫贾如。 而她身旁的男生从头至尾也没被叫到,显然不是这班的学生。 第二次见到贾如是导师的一次文案课题,其中有她在。我看见她时不免讶异,一个大二的学生何至于受导师如此青睐。渐渐地我发现这个丫头有天赋,她有极强的法律敏锐性,往往一个很细微的点,别人一带而过,她却能从中挖掘出更多的内容。 课题做完,我对她刮目相看。之后每次导师开课,我都会建议带上她,熟悉后便也了解那个与她常走在一块的男生是她男朋友,叫周瑜。 可是大二下半年,他俩就分手了。我以为她会如寻常女孩子一般为失恋而痛哭,会萎靡不振很长一段时间,但除了变得比以前沉默外,并没有别的差别。 当时想,可能爱得不够深吧。 但事实上后来我才明白,不是爱得不够深,而是,爱刻在心里了。 原本我已毕业进了法院工作,没太多时间再回学校帮导师做课题的,但是每次导师打电话给我时都满口答应了,因为,能与贾如一起。 当时也不能界定我对她是什么心思,若真要具体化那就是欣赏吧,觉得这位学妹是一个可塑之材,想亲自带她。没想就这么一带两年,到了她毕业季。 毕业典礼那天,我本来手头有个案子要上庭的,但我交给了助理律师。匆匆赶回学校,典礼已经开始了,底下黑压压的一群人我也找不到她,只能随便找了张位置坐下。 枯坐了片刻有些无聊,正想低头拿手机出来询问法院那边的进展,但听身边有人窃窃私语说轮到法律系上台了。我立即抬头,几乎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贾如。 她的个子比较高挑,长发利落地披肩,站在合唱团里尤为显眼。他们唱的歌并没有入我的耳朵,因为,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后来回想,觉得大抵是那天回到了母校,看见贾如站在曾经自己站过的台上。 她长发披肩,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于是,后来很多个晚上当我再想起的时候,好像都能令夜晚变得更加耀眼。 也许是典礼当天舞台的灯光太亮,也许是站在她身边的人都成了陪衬,也许是她无形中散发的气场。我就坐在最后一排远远地看着她,便醉的不成样子了。 从那一天起我知道,自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我毫无迟疑地带她进了法院,依旧把她带在身边,将自己在职场的所有经验毫无保留地教给她,也教会她如何站在法庭上立于不败之地。 本来以为与她不必太急,慢慢就水到渠成了。可有一天却无意中撞见她与一个男的约会,我的第一反应是目光严沉地审视那男人,得出的结果是——他俩不合适。 男的叫陈欢,据说是个IT男,可一看就能看出其眼带桃花,表面看似老实,骨子里却有着另一面。本想提醒贾如的,但转念一想也好,让她情感上遇点挫折并不是什么坏事。 要在律场纵横是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的,挫折是其中一门必修课。 可我没想到只过半年,她居然说要结婚了,与那个男人。 突然间我发现自己错了,感情不是别的考验,应该当机立断,否则就会与你失之交臂。我问她可有想好,而且怎么这么早就结婚了?她回答我:已经领证了。 那天回去我一个人独自开了瓶红酒,喝完一整瓶却也没醉意,躺在沙发上第一次感觉心里钝钝的疼。但在第二天我依然一脸如故地上班,甚至也交了女朋友,想说并不是非她不可。 眼看她的婚期将近,我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参加婚礼。如果去,意味着要面对自己已然错失的爱情,从此就要站在一个朋友、学长的位置,再不能逾越半步。但就算我不去又能如何?我有些五味杂陈。 然而就在她婚礼前一天,我突然收到一条说婚礼取消的短信。贾如叫我去拘留所接的她,在那门外我看见了周瑜。几年情谊,自是早从她口中获知这位前男友,也正是那年我认识她时分手的那位,这其实也是我在看见她与陈欢约会时并没太上心的原因,觉得那陈欢连周瑜都比不过,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 她与陈欢离婚固然是在情理之中,但她竟然在民政局办离婚证的当天,又跟周瑜领了结婚证。我很气怒,有这样对婚姻轻慢的吗? 如果说之前我不看好她跟陈欢,那么即便是她跟周瑜领证了我同样也看不好。 不是我有预见性,而是如此草率复合并且领证结婚,本身就是不理智的行为,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如我所料,她与周瑜的矛盾不会因为再次相遇而减少,反而摩擦越来越大,而周家人是压死他们婚姻的致命稻草。 贾如告诉我她离婚时,我一点都不意外。正好我这边也结束了一段感情,这次我不想再沉默了,既然周瑜不珍惜她,那么今后她的人生由我来守护。 可中间却多了意外,她竟然怀孕了。 我得知的第一反应是心中有钝痛,但看她明明沉痛却强装坚强的眼神,忽然又释怀了。转念想这可能是我的一次机会,虽然能够确定她对我绝对信赖,但是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都是站在她的身后,从来没有尝试站到过她身旁去。 老实说,我没有把握。 说起来也可笑,我可以淡定从容地站在法庭上,可以犀利地将对手辩驳到无话可说,但是面对她却还是会心生怯意。她会震惊在意料之中,但她竟然在考虑之后还是拒绝了我。 我不懂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与周瑜又没办过婚礼,没有人知道她曾结过婚,这时突然肚子大了只会让周遭的人用有色眼光看她。 后来发觉她无非是还放不下周瑜,即使离婚了。 我不能强来,要有策略,对别人可能我懒得花心思,但对她我有耐心。原本想借着那件经济案逼她一下,然后顺理成章地把问题解决,可剧本却没按照我所设想地在走。 周瑜那边彻底引走了她的注意,哪怕她自身难保,但是当周瑜一出事,她就全然不顾自己了。由于时机错过,从而使得调查局的介入超出我的控制范围,她被隔离带走的时候我有过懊悔,但还是坚信能把她从里面带出来。 至多是,所有的事我顶上去。到这时我已经不再想最初的念,只希望她能够平安没事。 然而,天意总是那么不经意又让人无所防备。 怎么也没想到在我把问题解决前,贾如会出事!不但她出事,周瑜也出事了。一场车祸破灭的不止是我的希望,还有贾如的梦。 她向我提出辞职!我很生气,检察官是她奋斗已久的梦,律师是她曾发誓要浮以一生的职业,如今她却要撒手离开。那是我第一次对她发火,怒斥她不但对婚姻形同儿戏,对工作也毫无执念。或许当时是我哪句话说重了,她愤然而走。 目送着她走出那扇门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次她是真的决然而然。是直到后来我听说她出国了,才猛然顿悟她行为代表的意义。 她是要把一切都割舍了去找他! 有没有找回来我已经不在意了,哪怕她与他爱得天荒地老,从此与我也再无纠葛。一个人为了爱情,如果连信念都放弃了,那她已经不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姑娘。 也或者,我自认对她熟悉而且了解,事实上,我从未了解过她。 就像我最初判断她对周瑜的感情不过而已,可如今她却能为之放弃一切。一个人若连初心都忘了,那就已失了本。 那几年我没再去想过她,只当这个人随风而过了。 再见她时并不是在她的那家巴山夜雨,而是某个商场里我与小周在吃饭,一瞥间看见她手牵着一个男孩从窗边经过。小周并没留意,我却一眼就认出她来了。 她变了好多。这是我的第一感官,第二感官是她过得似乎不错。儿子这么大了,应该……孩子的父亲被她找到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叫天意,那天晚上我送了小周回家后返程,竟然在路边再一次看见她的身影。 她是独自一人,身边没有傍晚看见的那个男孩。 汽车开过去了我还是又返回过来,缓缓驰在她的身后。看见她进了一家饮品店,以为她去里面买饮品喝了,车子停在了路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而且还不走,可就是没有动力启动车子。但是等了很久,真的很久,久到我以为她是不是在里面点了杯饮品直接工作了。心念波动间,又不由想——她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差不多快十点的时候,才看见她从那饮品店出来,而里头的灯也随之灭了。她不是一个人出来的,随她出来的还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女,再看见她在锁门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不是来这饮品店喝茶,她是在这工作! 很难把一个堂堂法院的大律师与一家饮品店的营业员,放在一块去比较。我感觉心口又有了久违的愤怒,假若今天我再遇见她,发现她比原来混得更风生水起,那么多年前的怒其不争还可以平息,可是,她居然跑来做一名营业员? 启动车子,一脚油门踩下,我开车扬长而去。 当晚我失眠了,满脑子都是傍晚与晚上看见她时的身影。隔日鬼使神差地我去了那家饮品店,却发现她并不是那饮品店的营业员,而是老板。 在我犹豫着要不要走上前时,我看见了他,周瑜。 当时心里想的是——她果然把他找回来了。 我转身离开了饮品店,可没想到晚上同事聚餐竟然又遇见了她。心中涩然而想:难道这是缘份吗?我故意问她在哪高就,她倒是坦白,可我却压不住那余怒。 后来当我得知周瑜处在失忆中,连她都忘记了时,不知道是为她感到悲哀还是为自己,这就是她放弃了法律去追随的人,可他却已然将她遗忘啊,她却仍然开着一家叫“巴山夜雨”的店在守望着他归来。 走出门我抬头看那刺目的阳光,眼睛蓦然酸涩。 那个属于她和周瑜的世界,我是真的走不进去。 本来我和她该回归平行线的,却没想到周瑜会找上我。与他正面一相对,我就瞧出端倪来了,他没有失忆。我问他为什么要骗贾如,他没回答我,还反问我是不是希望她重回律场? 我想说这与我没有干系,但终究还是沉默了。 周瑜要我配合他,首先第一步是先帮她洗清几年前的冤案。 这时他沉沉盯着我问:你知道要怎么做吗?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的可怕,他似乎知道当年的事情经过,而此刻所谓的谈判其实是在给我警告。在谈判结束时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他浅勾了下嘴角,缓缓道:你会是促动她愿意重新振作的精神动力。 心头一震,意思是要用我来刺激贾如的求生欲! 要在律场上生存,必须要有很强的求生欲,而贾如正像周瑜所说的,几年的沉淀早已将那份求胜心磨灭了。 一旦事情被挑开,而她得知真相,那么我将会对她产生强刺激。 不过,至此我与她就真的陌路了。 周瑜虽然是隐晦的表述,但我知道他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可就算有选择余地,似乎我也会这么做。因为我想她重回律场! 一家小小的饮品店埋没了她,她也不是那块做生意的料,法庭才是她的场。 一切如意料中的,翻案后她对我很失望,但她不知我的心中正在企望着有一天她亲自站上法庭,与我正面交锋。而其实周瑜是赢家,他既达到了帮她翻案的目的,又成功把我彻底踢出她的生活,从今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没想正面交锋的机会来得十分的快,周瑜的巴山出意外,官司自然闹到了我这里。 几乎是立即判断这个案子一定会由她来做,我有种久违的跃跃欲试的冲动。 一审如意料中的她站在与我对立的那一面,却节节败退。我看见她眼中有不甘,也闪过恼怒,但最终被平静覆盖。似乎时隔三年,她的心绪有所沉淀,让我有些难以捉摸了。 二审的前一夜周瑜约我在巴山见面,他问我现在可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我与贾如对打这场官司了吗?我摇了摇头,他低笑了下说:因为你在她心中的份量。 霎时,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说:你对她所有的攻击都会成为促她前进的动力,而明天的那一场将会奠定她从此在律坛立脚的地位,赢了你,就意味着她将重回律场顶端。 我失笑,说白了就是拿我当垫脚石。 周瑜问:那你愿意吗? 我反过来问他:她如果知道你这样算计她,又算计我,会是什么感想? 周瑜笃定地道:她不会知道的。 我嗤笑了声,没再开口。自信过头往往就是自负,他总有苦果吃的时候,他的贾如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当然后来不乏有我的搅局,贾如来问我的时候我也无需说得太明,只需要轻点两句,她就能想到大概了。 她赢了,也真的重新走回了律场,哪怕不再回法院,但是至少今后都能在法庭上看见她。 那天她因为陈欢与其妻的离婚案与我在法院对峙,又一次愤然而走时,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有种蓦然回首与记忆重叠的感觉。 她真的自从一次次走出我的视线起,就在一点点走离我的世界了。从此,我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默默看着她,再也不能走近她身边。 哪怕,她打来电话对我说:肖东,抱歉。 很多年后有人问我:肖东,你遇到见过真正的爱情吗? 我想了想,脑中自觉反应出一张沉静的脸,回答那人:遇见过。 然后呢? 没有然后,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她悄悄地离我而去了。 与你们聊两句 - 贾如能重来 - 浅浅烟花渐迷离 意尽而止,最好不过。 不管姑娘们在看这故事的过程中曾对周瑜有过怒骂,还是到后期觉得贾如性格不好,我在这感谢一起陪我走到最后的你们,至少你们耐心陪着我看完了这本书,不是吗? 过程、结局,满意与否我控制不了,我能保证的就是不留坑。 其实无论什么样的故事,总能拢络到一些人喜欢,也能让一些人觉得不讨喜,甚至是厌恶其中的一个角色。因为这跟每个人的性格与经历挂钩的,我没法为你们每一个人量身定做,只能按照自己所想诠释的爱情来写。 其实这文不适合太小的女孩看,因为可能对爱情的理解还没到达那个深度;也不适合相信人性完美的姑娘,无论是男主还是女主,我都不会去创造一个所谓完美的角色。这其实就是个很简单的,不离不弃的故事,从头至尾,他就是他,她就是她,没有别人,别人也插不进他们的世界。 有人会说现实这么不如意,看小说就是为了看完美而来的,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你可能来错了。因为小说高于生活其实是假的,真正的故事,是现实要远远比小说宽广的多。 第一次结婚,周瑜因为处理不当家庭与爱人的关系,只能眼睁睁地与小如分崩离析。这就是他真的抓住了重来的机会后,他一定要按照自己剧本走,要给小如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他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筹谋,就是想印证——假如能重来,我一定更好更好地来爱你。 而贾如,她不是要追根问底,也不是要猜疑,而是她好不容易守候来的爱情不想再重蹈覆辙,她要一点一点避开雷区。而往往生活不是计划,再多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 不过他俩都有颗强大而认准了对方,磕死到老的心,这就够了。 这是我最佩服他俩的一个点,多少人因为不能坚守而最终分道扬镳?又有多少人在爱情婚姻里不确定而遗憾立场,他们两个有过爱情,经历过婚姻,却彼此不离不弃。 那样带了点傲娇的周公瑾是贾小如所爱,割舍不了的,同样,有些较真性格也不是太好的贾小如也是周公瑾不可能放下的人。 这就足够了。 (新文待定)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