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倾城妇人泪.过往红尘 - 赋与归 - 泱归 “想必这回，母后的心也是向着儿臣这边的。” 幽幽子竹林，深蓝倩影立在一方翠绿之中，磊落如风。 语气虽柔弱，却也依稀透出几分刻入骨血的坚定。 淡漠的视线在触及石碑时，蓦然炙热万千，眼里不经意间露出的狠意，被唇角的所苦笑掩盖。 未知离别，苦入心扉。 一笔朱砂缀在眉心，两黛眉如山墨水画，迢迢千里，丹凤眼墨黑的吸人心魄，妩媚天成，琼鼻上冒着晶莹细小的汗珠，朱唇抹了口脂，艳丽得似天边最后一抹红霞。 与如今天色，相得益彰。 站了许久，太阳缓缓没入地平线，吞没了洒落在世间的最后一点光。 阴暗覆盖着整片大地，笼罩在她身上，如浩瀚的光突然聚起，璨然集于她一身。 她就是臣子茶后谈资里的杀人不眨眼的百里殿下，子民心中敬而远之的扶桑殿下，高位背后的孤独，权利中的浊涟，隔着烟雨，谁能看清她的苦楚。 倘若喻她为缥缈于人间的神诋，那就是以翩翩惊鸿而绝色无双，才华惊绝而荣华半世自居。 可纵她再如何聪慧过人，才华横溢，也不过一介女流，在这男尊女卑的天下，坐拥百万大军，她是不为世人所容的存在。 纵然生而尊贵，有些时候，她也会感到力不从心。 九岁丧母，十一岁失挚友，她所遇所失，所承受的疼痛，又有几人能知？ 人人艳羡她命好，却不知她的命里尽数是劫。 “母后，儿臣曾发了重誓，要不惜一切护青哥哥周全。可到头来，青哥哥却是为救儿臣而亡。 儿臣欠青哥哥一条命，亦欠了皇兄一条命。 望母后泉下有知，助儿臣早日报恩，助皇兄早日重主东宫。” 百里与归低头静静站着，敛着墨黑的眸子，滚烫的泪珠由着眼角滑落，滴在石碑上，沾湿缠绻过往。 曾经几许余生的过往，又将止于何时？ 不管止于何时，发生过的，再没法改，而翩鸿如青络，也没法再回来与她执子定输赢，执笔绘丹青。 如今六年已逝，她执笔作的画，也是时候题名裱金框。 想到此处，百里与归才抬手抹开眼角残存的泪，一甩衣袖，后退几步，双膝跪在石碑前，激起墓前的几片落叶。 多少念及了儿时的亲情，语间有着不易察觉的柔软。 “也请母后恕儿臣不孝之罪，这颠覆天下的罪名，儿臣此生是背定了，届时青史遗臭万年，母后若是被史官牵连，可莫到黄泉之中怪罪儿臣。” 不过，怪不怪都无关紧要了。 她想。 正如竹笺所现，红尘渡她，她则渡世人，一方青竹林，一落衣冠冢，红鸾星宿，吉鸟入世，福祸所至，天下将乱。 竹林早早的笼上一层朦胧，斑驳的影子拉的很长，长到可以同以往走的路相提并论。 百里与归终是压下了繁杂的心思，认真思量起了今后，替一位已然残废的皇兄谋得皇位，属实不容易。 不过，早在七年前，她的棋就已布下，她远赴边关，得赫赫战功，是民心所向，不可谓用计不深远。 “主子，嵘瀛两人已从扶桑城启程前往瑶都，蓝大人安排了暗卫一路护送，遮掩各路耳目，应是万无一失。” 栾栾踏着夜色缓缓走来，规规矩矩的跪在百里与归右手处，黑衣如影，悄无声息。 只是见百里与归精神不振，面色有些凝重。 百里与归没说话，栾栾也就跪着，并无怨言。 百里与归静静看着的面前的无字碑，眼中平静，泛不起一点波澜。 直到石碑前三柱香燃尽，腿已发软，由着栾栾扶她起来，踉踉跄跄上了马车。 马车外即使寂静如常，也会在恍惚间，带着些难以忆起的东西，使她，触碰不得。 百里与归放下车幔，再抬眼时，眸中竟是半点温情不存，仿若刚刚那个孤弱得不堪一击的女子并未是她。 这或许，就是她的命。 百里与归似乎顾忌着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极力掩盖着嗓音里的沙哑，“栾栾，走罢。” 栾栾在车辕之上，闻言低低应了一声，才挥马鞭，一声轻喝，马车在幽幽长长的小道上，一路绝尘。 车檐上的玉铃随着晃动铃铃作响，在孤寂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几个黑影如惊鸟跃起，随马车而去，踏竹而行，而竹不折不曲不惊，足见黑影武功高强。 来世再见，希望爱恨皆从容。 车内，隔绝了世间所有纷扰，只是她一人的温柔乡。 百里与归无力的倚在马车里的软榻上，止不住的泪水顺着微微扬起的脸流下，虽是汹涌仍不可生死与共。 青络啊，为何要救她。 这样半点情都不能有的后半生，活着，是煎熬。她独自熬过这诸多苦难，也是会厌的。 马蹄声虽能掩盖她的心事，可这一去，再无归途。 所谓人去矣，不归矣，这世上，本就没有属于她百里与归的退路！ 她现在活着，在世人眼里，就是乱朝纲坏江山。 可她也明白，只要她有足够权力掌握全局，谁又敢在她面前搬弄是非？ “主子，何苦纠结往事，公子青既拿了性命救你，想必也不是要你这样糟践自己。” 栾栾刻意咬重的字音，荡在百里与归耳边，经久不息。 比起百里与归，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随他多年漂泊异国，就连嫡贵女的身份都能为他舍弃，陪他吃尽世间苦楚，可偏偏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她和青络就已天人永隔。 栾栾心中沉痛，面上未显露山水，攥紧了手中缰绳，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谁愿伤心？ 谁愿活在苦难中，熬着劫难，最后生死由天而定。 反正她不愿，不愿这所谓的天命使得她的青络去死，可即使不愿，也终是难违天命。 青络一死，她心死。 而百里与归也随之背起了一副名为歉疚的枷锁，锁得她自责难安，深陷泥沼。 几道黑影听了栾栾的话，身躯皆是微微一顿，脸上露出惊骇，几息过后，步伐平稳下来，几人的动作似心有灵犀的慢了下来，稳稳的跟在马车后，却不至于听到什么骇人听闻的消息。 她们的命再硬，也经不起这等秘辛摧残。 “主子，这回去哪儿？” 天蒙蒙亮时，枣红马儿拖着马车在路边吃着沾露的青草，不时抬头看看不远处两人的身影。 百里与归心头微微一痛，栾栾唤她主子，也不过是因为青络的命令，不过正因如此，她才肯把她留在身边。 百里与归打发掉在暗处的几人——正是昨晚尾随马车的黑影。 沉吟片刻，仰头望天，柔顺的墨发尽数披在肩上，不加修饰，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散乱慵懒，不复往日的锐利，她张口，声音淡淡，“四国风光本宫也看得不少了，既然皇兄有难，那就启程回瑶都替皇兄解难如何？” “听主子的。” 栾栾曾一心扑在青络上，如今真正放下了，才从心底接纳百里与归这个主子，只是百里与归的心结，恐怕世间再无人能解。 她最担心的，也莫过于此。 百里与归走在前面，率先上了马车，在车辕上攀住了车身，眼里映出面前的一片青竹，“栾栾，初春的瑶都很忙，若你此时想要离开，本宫可以看在青络的份上，不做阻拦。” 声音不辨喜怒，听不出半点感情。 栾栾心想，这样的百里与归，五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倒是有些新鲜。 “奴答应了公子青要好好侍奉主子，奴绝不食言。” 栾栾低顺着眉眼，不疾不徐的说道。 “本宫游历四国两年之久，你可知道本宫除了创立太怡宫，还做了什么？” 百里与归转身看向栾栾，嘴角衔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丹凤眼中似只有栾栾一人。 “奴不知。” 或许，她还知道百里与归还招募了几位奇能异士，还以太怡宫宫主的身份拜访了许多贵族大家隐世山门，结交了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不过能与创立太怡宫相比的大事，应是没有第二件的。 且她就算是想瞒下什么，也瞒不过心如明镜儿似的百里与归，同样，也瞒不过刚刚退下的那几位。 百里与归似乎心情极好，嘴角弧度扩大了几分，但话语间依旧没有半点波澜，“本宫还打听了袁家，你袁家嫡贵女的身份，真的甘心让给袁姝？” “奴当初本就抱着脱离袁家的心思跟随公子青来京昭的，不过主子知道了这些，有朝一日也定会让奴好好会会那些冒名之辈。” 栾栾干净的脸上只剩看透世事，这些话，却是真心实意。 她在毅然跟随青络远赴京昭时，就已舍弃了往日荣华，她不恨，也没有不甘，只是经百里与归这么提起，她倒生了几分心思。 “若你想风风光光回袁家，本宫现在就可帮你，何必等？ 而且本宫断不会给你第二次离开的机会。” 百里与归声音多了几分冷硬，显得她所言不虚。 她是京昭殿下，许一个知道很多秘密的人离开，已是宽仁。 她需得无情，才能治理好军中百万之众，才能惹得那些豺狼虎豹在高处处处忌惮。 栾栾双膝跪地，心中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仍是没有要离开百里与归的意思。 百里与归待她不薄，五年来因有百里与归照拂，虽不及以前在袁家的日子舒坦，但她也过的极好。 至少不需要因为家中大小事情去烦劳，无需担心日后被父亲许给什么样的政党。 “奴愿誓死跟随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话明了，日后前路是荆棘满地或刀山火海，她都不可再退却半步。 公子青，栾栾等你回来。 用一个念想等一辈子，或用一辈子来等一个念想。 第2章 倾城妇人泪.扶桑花落 - 赋与归 - 泱归 * 十余日后，在瑶都各家密报中尚在回都途中的百里与归，在客栈换上宫装后，骑马直奔皇宫。 这一路舟车劳顿，百里与归却休息不得，她得赶在暗处那些人收到她回都的消息之前，面见陛下，抢占先机。 虽说这场恶仗不至于这么快开战，但她总得好好谢谢这两年来，他们对皇兄的照顾有加啊。 离开京昭这两年，在瑶都盘踞诸多势力早就按捺不住心思，都想分京昭权柄的一杯羹。 但既她回来了，不知收敛的，她自会收拾。 御花园中，百花凋零，唯腊梅含苞欲放，沥沥淅淅的雨打湿着片片芳菲。 “皇兄身子可还安康？” 百里与归盘膝坐在榭亭中，双手搭在膝上，一袭深蓝宫装虽雍贵优雅，但因肩上搭了件雪白狐裘，既不显庸俗亦彰显尊贵。轻阖美目，运功疏通经脉，内力在体内横冲直撞，气血翻涌，又被百里与归压下。 声音清清冷冷，倒也算真情实意，只是连顷却听的心惊肉跳。 连顷惊骇于百里与归的淡漠，只觉得自己精心思量好的说辞漏洞百出，“回禀殿下，废太子一切安好。” “那右相府的李公子可还安好？” 百里与归一头墨发用玉簪绾起，余下一些披散在肩上，随风而动，可堪堪入画。衣袂用金蚕丝线绣着惠草，也随风飘忽不定。 废太子打伤重臣之子，此事在朝堂在民间都不算是秘闻。但具体什么原因，知情者不过三四人。 但若百里与归连这件事的起因都不知道的话，今日便没有必要赶来兴师问罪了。 连顷闻言身子一颤，身子匍匐在地，额头抵上冰冷的地面，呈现出极其温顺的样子。 废太子是为了她才和出言不逊的李家公子打手，也是因为她被陛下禁足，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担心百里与归知道这些。 她本就是一介奴隶，死不足惜，可偏偏这次搭上了废太子，百里与归若是知道她所隐瞒的，她不死也得掉层皮。 “奴愧对殿下所托，未能照顾好废太子，请殿下责罚。” 连顷声音哽咽，每句话中或多或少夹杂了‘废太子’这三字。 百里与归睁开眼，瞳色很深，墨黑的似能吞噬人的心魄。 看向连顷时，眼中更无波动。 “那连顷可想好了，来本宫这儿领什么罚？” 对于这些小伎俩，百里与归曾经几乎日日都能看见宫妃用，不过也正因如此，她才喜欢窝在东宫。 也正因如此，她在有些事上，看得格外通透。 “皇兄这些年的处境你想必也清楚，若皇兄没本宫照拂，恐怕坟头草比你还高。” 百里与归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声，那惨白的脸颊快速在眼前掠过，惹得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晃了晃脑袋，将过去抛开，才继续说道。 “连顷，皇兄的难处，你应该体谅。且皇兄身子不好，若这种事情再有下次，你自行了断便可，无需再来寻本宫。 还有，有些事情，即使你不说，本宫也有其他的法子去了解。” 随手拈了一朵落在身上的扶桑花，目中凄然，此刻的扶桑城，怕也是花谢满天，这是她所见不到的了，她今生可能再无机会去见那一场繁花落尽。 眉心红朱砂随浮华消逝，流光亦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她总是这般。 连顷心里揣着事情，自以为能瞒过百里与归，未免太过天真了，她若真被连顷糊弄去了，这世上可还有她百里与归的活路？ 百里与归瞳色很深，墨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美得不可方物，目光落在手中扶桑花上，再无旁物。 许久，百里与归方才起身，拂了拂有些褶皱的蓝衣，拿起靠在石桌旁的红纸伞，提步绕过连顷走到亭子边缘，柔夷探出亭檐，密密麻麻的雨随着指尖倾泻而下。 冬日的雨水有些沁凉，但好在够百里与归冷静，平复心里的杀机。 “记着，连顷二字是本宫予你的，而你的命，是皇兄当初求本宫留下的。 而本宫当初，是因为你懂分寸，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才准你留在这里陪着皇兄，才准你站在皇兄身边，可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好事？” 渺渺无际的声音，略带沙哑，异常惑人。 到头来，后悔的怕也只有连顷。 因为，她知道皇兄所爱之人并非连顷，因为她知道，就算是在以后，连顷也顶多成为皇兄命中的一个过路客。 因为她知道，若要百里奚为帝，娶熬云夭是其中一个最为关键的步骤。 原本沉浸在百里与归那抹转瞬即逝的神伤的连顷，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极速朝她逼近，压得她透不过气，无力抵抗。 连顷骤然睁大眼睛，不自觉止了哭声。 转瞬，那气息消失无踪，连顷瘫倒在地上，新鲜空气猝然涌入，呛着她剧咳不止，望着百里与归颀长的背影，却不敢有丝毫懈怠，逐渐放缓了呼吸，强行压制住自己的不适。 连顷以为是责罚，未敢吱声求饶。 而百里与归收起刚刚不经意溢出的内力，苦笑一声，或多或少有些讥诮。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果真如师父所说，因果轮回，还得多多积善行德啊。 抬手撑起红纸伞，走入雨中，一双绢丝白履在石子路上，顷时，溅上了雨水，裙摆亦沾染了水渍，百里与归见此，微微加快了步伐。 她还想去看看她亲手种下的扶桑树，而御书房里还有帝王等着她去拜见。 她时隔两年，回瑶都见的第一个人，不是皇帝，不是府中的若干门客，也并非朝中重臣，却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若不是因为百里奚的缘故，她甚至不会多看这普通的婢子一眼。也是，这连顷命好，入了皇兄的眼。 …… 待再也瞧不见百里与归的身影，趴在的连顷撑起身子，跌跌撞撞的走进雨中，雨势虽不大，但不过多时，连顷及腰墨发也皆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身上的衣衫也被打湿得透彻，有种说不出的狼狈。 此刻已是冬日，可这点冷，怎么抵得上入骨的寒。 她心中何其苦涩，无人知晓，生而为奴，世世为奴。 她这辈子为奴，就只配仰望着属于她的那方净土。 她本就该望而却步的，现在的痴心妄想，差点让她命丧于这险象环生的皇宫。 她忘了一个做奴的本分，也忘了以她的身份是配不上百里奚的，无论百里奚的身份是太子还是废太子。 她就算有心一搏，也抵不过世俗，抵不住世人的悠悠众口。 奴，她为何要是奴啊？ 为何要被困于深宫，不见天日的活着。 连顷心神恍惚，本是一盏茶的功夫便可到沭阳宫，她却在皇宫中兜绕了许久，将她本不该生出的心思硬生生浇灭。 再回到沭阳宫时，连顷眼里不复往日神采，眼中朦朦胧胧的水意分不清是泪还是雨。 发丝散乱，衣衫湿透黏在身上，曲线毕露。 守在宫门前的侍卫把她当成了宫里发疯的宫女，刚想驱赶，走到连顷面前，才认出连顷来。 侍卫虽不知是为何故，让连顷出去一趟就变成这幅模样，但还是本着良心，请她进宫避雨。 可连顷却像是魔怔一般，任两个侍卫怎么劝说都没有反应，侍卫不敢贸然叨扰正在‘休养’的废太子，又怕连顷淋雨发病无人照料废太子，只好轮流替连顷撑伞。 好在沭阳宫因为住着这个皇帝不待见的废太子，平日里无人经过，不然若是被人看到了，连顷又免不了一顿板子。 而百里奚在宫内许久不见连顷回来，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情，出来寻她，才见浑身湿透的连顷站在雨中，而一个侍卫在旁替她撑着伞。 远远看去，是佳人相伴，共赏烟雨。 明明是一番雨中好景，百里奚心里闷闷的，连带着面色有些森寒，挥了挥手，让云若把连顷带回来。 百里奚行动不便，百里与归两年前离开京昭时，将身边四卫之一的云若留在了他身边，一来照应，二来保护。 云若平日隐在暗处，活的像个透明人，今日出来寻连顷，百里奚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将她唤了出来。 云若的肤色异于常人，看着很是苍白了无生机，不只是她，四卫因常年身在暗处的缘故，都有着这病态的肤色。 云若身着黑色劲装，更显得露在外面的小脸苍白，见了百里奚的动作，微微颔首，孤傲冷漠，如高岭之花不可触摸。 云若冷着脸撑起垂在手边的油纸伞，缓缓入画。 百里奚眼神微微一凌，竟觉得云若的背影有些似曾相识，近乎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他怎么又想那人了呢，那么狠心的女人，云若怎及她一分一毫？ 连顷晃了晃眼，看着向自己走来的女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 废太子殿下不会喜欢这种病秧子的，如此安慰自己，连顷心头涩味才未扩散。 但她又何尝不是自欺欺人，倘若日后百里奚登上皇位，三宫六院，寻常不过。 她一介奴隶，能左右什么？不过是仗着这些同甘共苦的日子，多博得些百里奚的怜惜。 “属下见过云大人！” 连顷面上没有反应，倒是给她撑伞的侍卫面露喜色，再顾不得连顷，丢了手中的伞，给云若行礼。 侍卫是铁骑军中选来的，见过云若一两次，对于他们，面见四卫何尝不是莫大的荣誉？ 云若对侍卫两人微微颔首，轻而易举的拎起发愣的连顷就走，似乎在拎一只小鸡，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只是云若在感受到连顷身上那抹熟悉的气息后，心中早就激起千丈浪，伞落而不自知。 主子…… 第3章 倾城妇人泪.情字太长 - 赋与归 - 泱归 主子回来了。 两年前说的话，仿佛还在昨天。 “主子，为何要舍弃属下。” “本宫何时要过你？” “属……属下不会背叛主子，也不想离开主子……主子可否看着属下打小跟在主子身边，不要丢下属下。” “可以，但是没那个必要。” “主子开恩，属下还不想离开主子。” “只是让你替本宫保护废太子，怎么？让废太子好好的很难办到？” “并非难事，但……” “那就这么定了，你若是不愿，大可以离开。” “属下遵命。” 她那时咬了咬牙，终究是认命了，她怕百里与归真的就此抛下她。 心里一阵高过一阵的疼让云若红了眼眶。 她虽然失了记忆，但那几年待在百里与归身边，最得百里与归欢喜，而百里与归待她也极其亲厚，对她来说，百里与归不是亲人更甚亲人。 可是这连顷哪来的荣幸，主子竟肯面见她。 云若抬眼看了那边端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多半是废太子的缘故吧。 雨水确实很凉，如她的心般，凉的彻底。 云若没有去捡伞，只靠着这雨淋灭她心里不该生出的希冀， 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怎么可能是百里与归的亲人。她只得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她活着，只是为了帮百里与归办事杀人，别的不可想。 以前云若时常跟在百里与归，应该是因为从小跟在百里与归身边的缘故，失去记忆后，只有百里与归才让她觉得心安。所以，她对百里与归的一切都格外敏感。 云若别过头，看着长相稀松平常的连顷，不知为何心里生闷，总有种冲动想掐死她。 但现在她知道，连顷她动不得。 仅仅是为了主子能够偿给这废太子一点点的情分，她照样动不得这盘棋里毫无意义的棋子。 百里奚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见云若拎着连顷回来时，云若惨白的脸色有些异样，眉头渐渐舒展，将心底那人都抛之脑后，他此刻只觉新奇，他从未见过云若亘古不变的冰山脸上在因为除了与归以外的任何人出现过其他情绪。 但这是危险，而非投缘。 “麻烦你了。” 声音清清冷冷，算不上客气，不过是自身良好的教养让他说了这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的言行举止，是一位帝王该有的姿态。他本如傲世无双的蛟龙，却被辱没至今，狼狈至此。 云若放下连顷，转身回了暗处，那才是她该待的地方。 发间的雨珠滴落在地面上，留下一些痕迹可循，百里奚愣神，不得不说，云若美得甚至让人感觉到心冷。 心灰意冷。 只是，与记忆里那人的面貌，没有一丁点儿相似。 连顷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百里奚面前。 那个俊如天神贵气凛然的男子，正忧心仲仲的看着自己，他眼中的柔情让她，冷的发抖的她，竟觉得心间有些温度。 “殿下……” “先下去换身衣裳罢，再煮碗姜汤，莫要着了凉。” 连顷牵起嘴角，欲言又止，在百里奚的眼中，又看到了深埋在柔情里的寒意。 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于是告罪过后，利落的向她的屋子走去。 这沭阳宫内，也就她一个婢女。原本还有些阉人干些杂活，不过自从百里奚被软禁过后，通通被调走了，应该是出自帝王授意。 这些苦日子，她以为只有一直陪着他，才有机会住入他心。 不曾想这一切，总归是妄想，直到刚刚她才幡然醒悟，就连对一个一直没有存在感的云若，他都能有真实的情绪，而对她，却皆是逢场作戏。 百里奚抬手扶了扶缠着纱布的脑袋，他不过问，是因为有些事情，稍稍动些脑子就能想到。 他知道，与归看在他的份上，不会为难连顷，这一切，无非是连顷自己在为难自己。 他也知道，他若不登皇位，连保护身边人的资格都没有，可若登上了，他亦无法娶落入奴籍的连顷为后，连顷啊，毕竟是对他不离不弃的那个。 可为了护着身边人周全，他又不得不登上那个位置。 他这辈子，已经对不起一人了，虽说现在过往，他已放下，可心间却再容不下一人。 帝王权谋，世间纷争，身为泠皇后的嫡子，他又怎能做到真正意义的独善其身？ 百里奚一向淡漠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坚定，今后，不论是为了谁，他都必须争，争权夺位。 他从前最不屑的事情，到现在他才发现，这是他唯一可做的事情。 倘若再一昧的忍让，他就不配以百里为姓。 纵使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纵使天下人都唾弃他，他也要跌入权谋，搅云雨，覆山河！ * 皇宫的另一角落，鲜有人踏足，险些被遗忘。 百里与归沿着记忆找到了儿时栽在宫中的小树，原本记忆中随时可能会死掉的扶桑树，现在枝头已压过了宫墙，只不过今年寒潮太冷，这树蜗居深宫又无人照料，不像盆栽里娇养的扶桑尚在花落，整棵树都光秃秃的，死气沉沉。 “青哥哥，与归回来了。” 这是她劫后余生，哭着闹着要去找青络时，花显让她种下的，花显说，若是树能活下来，青络就还活着，那时她心怀忐忑一铲一铲挖开这深宫的地面。 尔后跪在树前虔诚的似教徒许愿，可如今树活着，百里与归却早就不是十一岁的小儿了，也不会再痴痴的祈求上苍放青哥哥回来。 她是长大了，自十一岁那年，她就知晓何为责任，也知晓了何谓恨之入骨。 树枝没有能力为百里与归遮风挡雨，却在宫闱之中，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替她等着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百里与归抬起柔夷覆上粗糙的树面，定定的看着扶桑树上杂乱的刀痕，随后垂下双目，许久才说，憧憬回忆皆有：“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旭日朝阳，将要跃出东方，日光移耀，扶桑挪到栏上。 倾斜着伞身，百里与归在风中，仿佛听到花开花落的声音，还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这一次，她不逃了。 青络，我回来了。 凄厉的笑绽在唇角，百里与归霍然转身，离开了这个深宫之人不轻易踏足的僻静之地，离开了一直等着青络的扶桑树。 雨水更狂烈了，和着风，将百里与归一次次拖入无底深渊。她也不知道，她的光明会在何处等着她。 她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值不值。 * 御书房 许泽正弯腰点上帝王桌案上的红烛，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跪下行礼，帝王却未让他起来，依旧低头专心批阅奏章。 小太监面露为难的抬头看了一下正在批阅奏章的帝王，心里多少有些惴惴，他此举不合规矩，可这毕竟是个机会，若错过了，他这辈子怕也出不了头了。 许泽领了帝王的意思，把手中的火折子熄了，身子一扭一扭的走到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面前。 第4章 倾城妇人泪.闺门虎将 - 赋与归 - 泱归 “许公公，殿下此刻正在殿外侯着。” 哪个殿下，许泽顿悟，也是，除了今上嫡女百里与归百里殿下，放眼整个京昭，谁又敢称殿下呢。 不过，百里与归按理应还在回来的路上，帝王收到的消息应当不会有错，不过见这小太监的神色不似说谎。 许泽暗暗心惊，百里殿下如今已经可以瞒得过陛下的眼睛了。 “那你刚刚为何不直接跟杂家说，非要多此一举的跪在皇上面前？” 许泽敛了心思，冷冷的笑了一声，面色森寒，别以为这些个下贱玩意儿的心思他不知道，帝王若看得上他们这些玩意儿，他许泽早就告老还乡了。 不知从哪儿新调来的小太监，自作聪明。 在偌大的皇宫里，从不缺心思活络，有点小聪明的人，而帝王只需要为他卖命的奴才，这点小聪明怎够看。 许泽毕竟在宫中混迹多年，未过多责难小太监，以免僭越，喧宾夺主。 “许公公恕罪，奴才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绝无下次。” 小太监匍匐于地，身子颤抖，始终没忘了求饶，他原本以为这事会让帝王龙颜大悦，所以直接想要禀报给帝王，或许自己还能沾点福泽。 可没想到，帝王丝毫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嗬，滚罢。” 许泽不屑的把手中的火折子砸在小太监身上，吓得小太监颤了一下身子，逃的飞快。 话虽如此说，可许泽也不敢停顿，快步向帝王走去，倘若耽搁了百里与归面圣，十个他也担待不起。 “陛下，百里殿下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许泽谄媚的笑着，声音尖细，恭恭敬敬的附在帝王耳边私语，完全不同于刚刚的那副嘴脸。 百里澜闻言笔下稍稍一顿，原本紧锁的剑眉几不可见的舒展了一些，想来是许久未能见到女儿，单单是听到她来，心情也微微转好。 明明适才听到小太监如此说，心情在不经意间就已好上许多了，如今再听一次，险些压制不住唇角的弧度。 许泽眼观鼻鼻观心，猜到帝王的意思，但依旧未动。 “请二妹进来吧。” 帝王说道，许泽这才摇着丰腴的身子，去殿外迎接百里与归。 许泽小跑至殿门口，看到殿外不远处的人影，又加快了脚步，明明不远的距离，待许泽到百里与归跟前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百里与归手执红伞，静静立在雨中，面无表情睨了许泽一眼，视线便再未落在任何人身上。 “奴才参见殿下，殿下金安。” “许大公公步子不大，走的倒还挺快，莫不是平时，待本宫皇兄亦如此？” 百里与归依旧凝着御书房，说这话明摆着奚落许泽，整个瑶都都知道百里奚大势已去，又因为百里与归常驻扶桑城，梢有点脸面的奴才都不会把百里奚这个大势已去的废太子放在眼里。 所以虽身为帝王嫡子，百里奚这两年过的，远无几位庶皇子庶公主的日子舒坦。 许泽身为帝王身旁的红人，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孝敬百里奚。 只是，未曾落井下石罢了。不过也正是因为他没有落井下石，他现在还能在这儿和百里与归说话。 “是是是，奴才对废太子当然也是如此，不敢稍有轻慢。” 许泽诺诺附和，断不敢触这瘟神的霉头，这瑶都上下乃至整个天下都知道，宁可得罪五国帝王家，也不可得罪百里与归！ 百里与归记仇且心狠手辣，又有帝王在身后无条件纵容，断是他这等奴才开罪不起的。 他身为帝王身边的红人，就连几个皇子几位朝中权臣都会给他几分薄面，对他恭维着，可在百里与归面前，他只是个奴才。 奴才低贱卑微，如蝼蚁一般存在于世，哪有资格在真正的上位者面前顾什么颜面。 “沭阳宫里，倒是缺了几个当值的奴才。” 百里与归似不经意道，可意思很明确。 许泽面色一僵，帝王前几日才命他撤去沭阳宫里的宫人，现在…… “以前的那几个笨手笨脚的，奴才是怕他们顶撞了废太子，才调回浣衣局，正准备挑几个能干的，才好过去侍奉废太子。” 许泽活在宫中，能混到现在，是懂得权衡利弊的。 百里与归冷冷的瞥了许泽一眼，说不上满意抑或不满意，提步进了御书房。 许泽恭敬拘着身子跟在百里与归身后进了殿。 边走边用衣袖擦拭脸上的雨水，刚刚出去迎接百里与归，因不敢耽搁，他径直入雨，这一会儿功夫，便被雨淋了个透彻。 百里与归前脚进殿，许泽就赶着下去换衣，以免御前失仪，掉了脑袋。 而百里与归周身贵气屹然，就算是身临帝王身前，亦不改其锋芒。 张扬邪魅，又一贯清冷。 “参见陛下。” 距帝王几步之遥时，百里与归拱手行礼，白狐裘在烛火的映衬下，添了几分暖意，和煦如冬阳。 两年前，她孤注一掷的在及笄礼上缺席，打残了帝王为她选好的未婚夫婿。 此后近七百日，她再未踏足京昭国土一步，以誓决心。 帝王予她殿下之位，是对她的纵容。 可如今回来，她不是来感恩戴德，不是来向帝王服软，而是来告诉帝王，她经过两年深思熟虑的答案。 她无心皇位，只想报恩。 “二妹免礼。” 百里澜放下手中朱批笔，抬头看向百里与归，眼里满是爱怜与宠溺，紧锁的剑眉也在那一刻，舒展开来。 两年未见，百里与归又长高了些，眉眼也精致了不少，眉间朱砂显眼，无碍她的清冷。 而最让百里澜心底温柔下来的，无非是她与虞泠儿相似的眉目。 “谢陛下。” 百里与归语气不冷，却也算不上温和，至少全然不像身为一个女儿该有的态度。 百里澜向来偏爱百里与归，恨不得将世间至宝尽数予她，只因百里澜心有愧，愧于对他真心相付的虞泠儿。 虽说帝王格外喜爱百里与归，但自九岁丧母后，百里与归再不肯亲近他。 百里与归却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众多皇嗣中，独独她入了老祖将军的法眼，让名震天下的老祖将军京洪渲收了她为徒。 京洪渲少年成名，和少辛帝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也幸好少辛帝无法娶她为后，不然五国之内必少了这么一个传奇女子。 京洪渲手握百万大军，现今京昭的半壁江山都是她打下来，送给少辛帝成婚贺礼，所以在京昭人人都敬称她一声老祖将军。 而今老祖将军已是古稀之年，而作为她为数不多的徒弟之一的百里与归，必定会是得到那百万雄兵之人，因为这是百里家的江山，而她，姓百里。 也正因为这样，百里与归自十一岁开始，就随老祖将军去军营研习兵法以及治军之术。 所以百里澜就连和平时二女儿说话，也只有在极其盛大宴席之上才会有的，可是，在那种宴会上，他根本无法与二女儿联络感情。 就连二妹这个称呼，也是他自己为了同百里与归亲切些，强加上去的，虽不合规矩，但也无人敢多说些什么。 都道，上位者最是忌讳犯上者，可百里澜对百里与归，却从未心生忌讳，纵她功高盖主。 第5章 倾城妇人泪.生死之间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独领一方将士，又是恩泽天下之福星，继承大统也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帝王心里住着的本就不是京昭大好的江山，而是一个名为虞泠儿的女人。 他纵容百里与归，纵容他同泠儿唯一的骨肉，但这并不代表百里澜会看着百里与归将皇位拱手让给百里奚。 想到此处，百里澜疲倦的眼里赫然多了狠厉，但目光触及百里与归时，那狠厉悉数化为宠溺。 因为，他能从百里与归身上，看见他心爱之人的影子，百里与归一瞥一笑都与记忆里的笑靥重合，一举一动都犹如虞泠儿在世。 “二妹，朕听说你刚到淮国国境，怎么偏偏选在这时候回来？” 百里澜虽正值盛年，发间却已有几绺华发，龙袍加身威严尽显。 与百里与归几分相似的面容上，疲惫厌倦皆有，却独独不见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气势。 只有在她面前，他能放下身为帝王的一切。 “既然陛下的消息如此灵通，皇兄被奸人设计之事，也不需要臣多提。 皇兄在瑶都遇到难处，作为胞妹，臣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好生生的右相却被百里与归说成了奸人，百里澜的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静静听着百里与归说完。 “二妹生辰快到了，的确该回来了，这次生辰朕替你操办可好？” 百里澜自始至终没有提起一别两年，他说了她外出游历，说了她确实该归来，心中隐隐却始终担忧她再次出走。 若一走又是一年两载，她回来就已再难寻如意郎君。 此事，他需尽快着手去办。 百里与归嘴角衔了一抹嘲弄，她从十一岁起，生辰意味着死亡。可眼前的帝王不知情，所有人都不知道。 不知道她十一岁生辰那日经历了些什么，不知道那日青络为她而死，死在她眼前。 “陛下日理万机，臣的生辰臣自会操办，就不劳陛下操心了。 若陛下无要事相商，臣就不耽误陛下改奏章了。” 百里与归的视线缓缓落在帝王的书案上，似小山堆的奏章静静躺在那里，像待人宠幸的妃嫔。 而这一番话自是犀利，堵的百里澜哑口无言，原本打算嘘寒问暖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是也是，二妹忙朕就不扰你了，既然回来了，就回你的公主府看看吧，毕竟离了两年，终归还是会恋家的。” 百里澜摆手之后，又拿起刚刚放下的朱批笔，蘸着朱砂，就着摇曳昏黄的烛火批改奏章。 许泽换好衣服来时，刚好看见百里与归离开，连忙弯下身子恭送她。 微微抬头，他看见百里与归身后，帝王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猜百里与归又提了沭阳宫那位。 许泽心中不敢懈怠，急忙忙的走上前伺候在帝王左右，屏息凝神，生怕帝王突然发怒，牵连了整个宫里的奴才，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人命在帝王眼里，何其渺小。 他又何其渺小。 出了御书房，百里与归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之后，有种说不上的疲倦。 这种对峙，她想，作为一个女儿，她还是弱势的那方。她要绷紧心弦才能做出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而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是她呢。 御书房外边站着整整两排宫人，有的持灯，有的持伞，还有些端着帝王御赐的绫罗绸缎，金簪玉器。帝王每次都会命人备下这些东西，久而久之，已成为惯例。 雨势转小，很快停了，百里与归收起了红纸伞，垂手拿着，拖着湿透的裙摆，在皇宫中穿梭，既是陌生，又对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有种谈不上的眷恋。 或许，是因为那早早过世的母后的缘故。想起温和慈祥的母后，她心中冷硬的地方塌陷了一角。 前后两排宫人分别在前掌灯引路和跟在百里与归身后，其余过往宫人见着如此阵仗，皆是靠边战战兢兢行礼。 待百里与归走近，行礼的宫人才借着微弱的灯光看清来人，原是久未归来的百里殿下。 虽然百里与归两年不曾回来，不知所踪。但百里与归在军中铁腕手段早就远播帝都，与她的外表不符，瑶都多数人听到百里与归的名号，除了敬仰，有的就只是敬畏。 所以这些宫人只能在百里与归迫人的气势下，甘做蝼蚁。 百里与归没有端着皇宫里那套俗礼，在灯火隐隐约约的的照亮下，在长道上向宫外走去。 雪白的狐裘在黑夜中极其醒目，宛若幽灵，绕是如此，百里与归却未听到一点杂响，许是宫女们机灵，也许是管束宫女的人机灵。 百里与归心有所念，索性止了脚步，扬起头望着如墨染了的天。 那天色，真美。 她在心中默默赞道。 两排宫人不管是端着御赐物品的，还是提着四角缀着流苏的白玉灯笼，也都通通随百里与归停了下来。 百里与归只稍稍停留了一会儿，就迈开步伐。 因为她知，此刻的宁静，只是隐藏了诸多白日看得见的东西罢了，她要的宁静，是四土臣服，八荒跪拜，是一人为帝掌控天下的宁静。 百里与归到了宫门，遣退了掌灯的宫人，也将帝王准备的车撵晾在一旁，只骑了来时骑的马儿，就连御赐的东西也没有要带走的意思。 她一夹马肚，离开了这座威严壮观的皇宫，这个似家非家的地方。 百里与归胯下的马儿是京洪渲的战马所生，自小就到了百里与归身边，悉心照料，跟随多年，极通人性，只是性子烈。 马儿可能窥晓了百里与归想要躲着雁大总管的心思，离了皇宫后，走的很慢自得悠闲。 正是万家灯火阑珊时，街上已无路人。 而夜市在瑶都的另一边，百里与归走的道也自然冷清。 夜晚的风微凉，钻进衣服里便是一股寒气，冷的直让人打颤。 百里与归只系紧了狐裘，避免骑马时落下，两条月白的布带系了个花结。 两只柔夷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却未僵硬，百里与归的墨发随风扬起，背依旧打的笔直，毫无瑟缩之意，因百里与归有内力傍身，所以是真的不畏寒。 许是下了雨的原因，夜里没有星月，百里与归就就着沿途灯火走着，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看清这小道的样子，看清可以绊倒她的石头。 她天生本就是孤零零的，从出生到现在，能陪着她的人少之又少。 注定一个人，注定孤终生。 若是暗处的两人知道百里与归在想这些，一定会咬牙切齿道：敢情这么冷的天，您老人家就为了感怀这世间冷暖…… 可她也不全是感怀世间冷暖，她是在想离她而去的人。 离她而去，再也回不来的人。 比如，青络。 再比如，云浅。 …… 等到公主府时，已是夜半时分。 马蹄声惊醒了门前昏昏欲睡的守夜侍卫，四个侍卫见两年未曾回来的主子回来了，欣喜之余，不免有因为打瞌睡而生出的羞耻。 “参见殿下。” 四名侍卫齐齐下跪，将手中长枪杵在地上，声响有些大，可府中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多加些衣服，冬夜里凉。” 百里与归脸色微微发寒，见几个大老爷们嘴唇冻得发紫，又不面生，多半是铁骑军里的人，于是出声嘱咐。 但语间，半点温度没有。 “多谢殿下挂心。” 第6章 倾城妇人泪.身份悬殊 - 赋与归 - 泱归 四名侍卫起身，各自站在门前。 其中一位年纪尚小，个子也不高的侍卫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替百里与归牵着马。 马儿也未如之前，今日竟温顺的任由小侍卫牵着。 百里与归心生狐疑，她深知红枣的脾性，此刻看着胯下的马儿，又抬眼看了看小侍卫，喃喃道：“这红枣儿今日冻坏了？” “属下之前是专门照顾老战马的，这马儿也是由属下接生，又由属下喂养过一段时间，所以自然待属下亲近些。” 小侍卫看出了百里与归的疑惑之处，解释道。 他年纪尚小，甚至未上战场，就被安排回了公主府当值，这本是极大的幸事。 “原是如此。” 百里与归翻身下马，粗略打量了这个侍卫，唇红齿白，没有被战场沾染血腥，也未曾在这繁华帝都沾染上野心。 她倒是，心中生了几分羡慕。 “那红枣儿就由你来喂养，自明日起，就不必再来轮流守夜了。”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提步进府，不顾身后的目光如炬。 “谢殿下恩典。” 小侍卫在其余三人艳羡的目光中谢恩。 眼中却悲戚，流连于身边的红枣和百里与归的背影之间，最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她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也是，她是心系万千子民的殿下，有怎会在意他的存在与否？ 虽然他这条命并不值钱，但经她之手捡回来的这条命，对他而言，却是价值千金。 …… 虽为公主，百里与归却是第一个拥有府邸的皇嗣，位及太子。 自出生起，百里与归就被很多人寄予厚望，被捧在高处。 知心人无两三，知根人无一二。 受封殿下之前，她至少可以毫无顾忌毫无保留的与皇兄推心置腹，而现在她连见皇兄的面都不敢去见。 欠得太多，会让她显得卑微既悲哀。 行到桥头，百里与归止了脚步，静静的望着距自己几步之遥的男子，手中的红纸伞不自觉脱了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公主。” 雁阳眯着桃花眼，身上只披了件素色外袍，袒露着大片白皙的胸膛，身上还沾了些酒气，应是方才酗了酒，不然若是放在平时，他定不会这样子就让她瞧见。 雁阳是百里与归亲自任命的管事，刚及弱冠。 自从几年前，那次在回都途中剿灭盗匪时偶然救下昏迷的他后，她曾派多方势力打听雁阳的身份，终是无果。 但因他转醒时，满目疮痍，与那时的她，却有种说不出的相似。 与她似同病相怜，所以她才脑袋一热，留下了他。 可是雁阳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百里与归，他不是寻常人。 她知雁阳有一妹妹名为雁落，嫁与三皇子为正妃，那时她尚在扶桑城，没有过多留意，直到后来许久，消息才辗转到了她的耳里。 三皇子百里华与百里奚立场对立，而百里与归一心偏袒百里奚，所以百里华那儿定是不会松口，更何况，雁落背后的势力，百里华也有意隐藏，为权位之争当做最后的杀手锏。 而身为京昭帝王的百里澜，似乎在守护这个所有人都知道，却独独她不知道的秘密。 而作为当事人的雁阳似乎也不想让百里与归知道他的身份，百里与归索性不查了。 既然连帝王都敢信任他，都敢将雁落许给百里华，那她就将雁阳留在公主府，敬若上宾。 至于雁阳为什么当上了公主府的管事，只是因为恰逢老管家退老还乡，他又主动要求，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说什么他不能白吃白喝白住。 不过，他倒是将公主府打理的井井有条，也未生出什么事端，所以，她也仅仅只是让人盯着他。 多年徘徊于生死之间，她早就不信任任何人。 “公主？” 她许久没有听人这么称她了。 百里与归扶着木栏走向雁阳，眼中既有探究，亦夹杂着其它什么。 都说，这雁大总管生的俊俏，惹的自视甚高的瑶都世家贵女都芳心暗许。 她看着，心里想着，可不是吗？ 若非她不食情爱，恐怕也会恋上这一副好皮囊。雁阳本浑浑噩噩的跑到这里，抬眼却看见了百里与归雪白的身影，脸上显而易见的错愕。 怎么现在连醉酒后，看到的影子也全是她了么？ 相思如斯。 但雁阳心甘情愿，这梦太美，只是他怕他醒来，她就又不在了。 “殿下……” “雁阳不想随那些人尊你为殿下……” 雁阳嘴间咿呀呢喃，步伐虚浮却直直扑向百里与归，速度之快。 百里与归没有料到雁阳会突然冲过来，在她发觉时，为时已晚，雁阳扑过来，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倒了下去。 两人在木梯上滚了几转，才在地上停了下来，疼得百里与归闷哼。 原本内力就在体内乱串，在加上这么一通，血腥涌上喉咙，又被百里与归艰难咽下。 “雁阳，你找死？” 只是光秃秃的地没有起到缓冲作用，她的背依旧硌得生疼，而身上又压着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腰间的玉佩此刻也硌得慌。 “殿下，你回来了？” 四目相对，雁阳才醒过神来，背上火辣辣的疼。后知后觉，原来这不是梦，心心念念的人儿早就到了眼前，只是他太傻，没能早些知道。 有些欣喜，也有些局促。 他怎么能这样……失礼。 百里与归把压在身上的雁阳一掀，坐起身子揶揄的看着雁阳，好像是等他解释今日的所作所为，又好似单纯的嘲弄。 “殿下……雁阳孟浪了。” 雁阳维持着被百里与归掀下身子的姿势，半躺在地上，眼睛左顾右看，脸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他刚刚是不是抱了殿下？还碰了殿下的腰身？ 道歉…… 刚刚道了歉，不过不知道她肯不肯原谅自己，要知道，根深蒂固的礼法根本不容许女子被这般对待。 更何况，她是活在礼法中的皇室公主。 “这里的花你给拔了？” 相较于雁阳的手足无措，百里与归长年生活在扶桑城，倒并不纠于小节，收回视线，落在这一片泥泞地上。 如果她没记错，这里栽的是景花，那种大片大片嫣然艳丽的花，在冬月里总会让人耳目一新。 雁阳浅浅的应了一声，算是承认了，拉拢了敞开的衣襟，视线依旧躲闪，像是一头受惊的小鹿，高贵冷然，又慌张失措。 “你这次又遣散了多少下人？” 这么大的动静，换做以往她在时，早就有婢子来了，而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她上次回来的时候，偌大的公主府里仅剩十人。 后来她不知又费了多少功夫，去挑选了些手脚利落，背景干净的侍婢。 雁阳终归是喝了酒，脑袋有些混乱，远没有平日里的行事谨慎。 雁阳将百里与归的话细细咀嚼了一下，才开口说道：“雁阳这次可没遣退她们，只是想着雁阳喝酒，总不该让她们瞧见，遂让她们回下房了。” 百里与归早就过了玩闹的年纪，只是心中的郁气经这么一出，消散不少。听了雁阳这解释，她也没再多问。 “雁阳去备水供殿下沐浴。” 雁阳始终别扭着不敢看百里与归，说完这话，就想撑起身子站起来。没曾想手一滑，又直直的栽了下去。 第7章 倾城妇人泪.执念为冢 - 赋与归 - 泱归 雁阳只觉的身上无一处不疼，闷闷的哼了一声，试图掩盖刚刚的难堪。 他生平从未如此失礼，偏还是在心上人面前。 百里与归起身时，用沾满泥土的指尖，轻轻扣在他鼻尖。 “好。” 她粲然一笑，在灯火通明的湖畔，将满目的亭榭比了下去。 就算多年以后，每当雁阳想起这时，心跳依旧会乱了节拍，尽管他知道，她早就心有所属。 * 公主府占地十余亩，大大小小院落数不胜数，只是，公主府全凭着百里与归喜好建造，没有过于庸俗的金瓦银柱，尽是上好紫檀。 山亭水榭，格外清雅，庄严华贵，彰显身份。虽是夜晚，这相互依偎的小楼却独有一派风味。雁阳下去备水，百里与归一人回了自己之前常居的缒弈阙，青瓦连绵，灯火通明，灯笼上的红穗随风而动。 百里与归脚步一顿，这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却也是最少回来的家。 夜中楼阁精致，处处都有别样风味，只是百里与归十几年间见惯了诸多美景，此刻虽美，倒也勾不起她心底欣喜。 只是两年未归，她心生感慨罢了，摒去了些情绪，大步流星的迈入房中。 房中依旧燃着烛火，一如往昔的摆设，甚至连位置都未移动分毫，若非这些物什上没有尘埃，若非烛火燃着，她倒会以为自她走后再无人进来过。 抚着旧物，心绪万千，她想，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吗？ 或许是，不能了吧。 似自她只身创立太怡宫起，也似她拥有三万铁甲卫时她就已经回不去了。 她如今的身份，是京昭的百里殿下，一心报恩的百里殿下。 室内点着的她喜欢的熏香，让百里与归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回到了从前。 若不是身上淤泥的腥味尚在，身体上的酸疼仍在，她或许会以为，这两年发生的一切是她的梦。 循着记忆，百里与归去放置衣物的地方，拿了一套两年前的旧衣，如果不是从铜镜中看到她此时的狼狈，恐怕她会再多呆一会儿。 而雁阳则去找了个打杂的婢子给百里与归备水，自己跑去庖房，命尚在打盹的庖厨准备百里与归的夜宵。 雁阳又火急火燎的回房换了身衣衫，再出来时，已是穿戴如常，束发系冠，冷漠自持的脸颊上的红润未减，却消了一身酒气。 谁先动情，谁就是最苦的那个。所有的感情藏好之后，还得若无其事扮演自己的角色。雁阳很累，就连在慕家之时，他也未曾像如今这般，累的食不下咽，夜不成寐。 他累就累在执迷不悟。 冷风终唤回了雁阳的思绪，刚刚那一晃神的功夫，他人就已到暖阁。 “总管，水备好了。” 守在门口的杂役婢子见雁阳来，微微屈膝道。 雁阳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复。尔后负手立在阁前，面朝着缒弈阙，目光热烈而隐忍。 他活了这许久，贪恋的执迷的，也只她一人，仅她一人。 杂役婢子幸见雁阳并无要再理会她的意思，擅自进了暖阁，为冒着冉冉热气的浴汤洒上了一层花瓣。 总归希望她能托上百里与归的赏识，离开她现在的处境。 她知她的身份，若不是今日总管遣下了所有人，而她恰好当值没有退下休息，这份差事，也轮不到她来做。 她身为最下等的侍婢，连见殿下都是奢望，这府中的浑水，她是想淌也淌不上了。 但她想要同奶奶好好过完这一生，就须得巴结她的主子，据奶奶说，这花是她从未谋面主子最爱的花。 讨其欢心，得其庇佑，平淡安稳的过完这一生，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 思及此，幸跪在地上，舀了浴汤中的水，试了试水温，水稍烫，但却不至于下不了手，在这冬日，恰好暖身。 雁阳站在暖阁前，就连姿势也未改动一下，衣诀在风中飘忽不定。这样总胜过遥遥无期的等待，她回来了，不是么？ 她好好的完完整整的回来了，他心中那些妄想，也总有机会好好试试了。 “你在看什么？” 心之所想，转眼出现在眼前，雁阳不经意的弯了弯嘴角，连自己都未发觉，他的心情极好。 甚至于他现在有多好，以后就有多狼狈。 百里与归脱了弄脏的狐裘，单薄的身子像随时会被风刮走一般，深蓝与深夜融为一体，让她显得那样遥不可及。 一手中捧着干净的衣服，另一只手上提了一个灯笼，橘黄火苗在在玉笼子里跳跃，暖暖的。 “殿下，雁阳看……水备好了，快去洗漱吧。” 雁阳到嘴的话绕了几圈，还是吞到肚子里。还没到时候，有些话，他还不能说。 待他的身份她知晓之后，待他可以真正站在她肩边与她共同对抗风雨的时候。 “夜里风大，你先回去吧。” 百里与归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径直越过雁阳进了暖阁。雁阳也未应，只是在百里与归越过他之后，转身看着百里与归的背影，看那抹总萦绕在他心上的颜色，消失在淡淡的光中。 “参见殿下。” 暖阁内，幸向着百里与归的行了一礼，礼数不算周全，但作为最低等的奴，已算不错。 幸起身关上暖阁的门，回首见百里与归站在那里，没有移动分毫，于是心里惴惴的想：‘难道贵人都喜欢这样站着？’ “以往怎么不见你来伺候？” 以往，指的是两年前。 百里与归扫了幸一眼，目光却没有落在幸身上，好像是透过幸看到了些什么令人不愉快的记忆，皎若皓月的眸子里，有些晦暗不明的波光涌动。 眼前的女子妆容虽杂乱，衣裳虽也不得体，但依旧美，美的让人恍惚。 幸有幸得见百里与归的盛世容颜，没有看痴，没有呆愣，却离得百里与归远远的，不敢靠近，怕自己一身烟火之气让这个本该生在九天之上的玄女沾染。 早就听惯了传闻，幸也有些腻了，如今见了百里与归，她才知道，原来，有些人的容貌不是可以用一两个字，或一两句话能够形容的。 原来，雁大总管也不算是极美的，至少同百里与归比起来，他的容貌逊色不少。 听见百里与归问话，幸稍稍走的近些，解释道：“殿下，奴是杂役婢子，平日无荣伺候殿下。” “原是如此。” 百里与归睨了浴汤里的花瓣一眼，眼神依旧冰冷。 若非栾栾无功而返，而在别处又有那人消息，而平日贴身伺候她的侍婢则为她引开瑶都各家安插的耳目，尚在赶来瑶都的途中，她这辈子也怕见不到这杂役一眼。 百里与归并非瞧不起这个下等奴，只是察觉到这奴的心思不简单，毕竟深宫里一遭，她早就不是个心思简单的主儿，虽做不到洞悉人心，但很多小心思，她一眼便看得出来。 “你退下罢，本宫不喜生人伺候。” “是。” 幸虽粗鄙，倒也听出百里与归的语气不是很好，她莫非做错了什么？ 幸未来及深思，就被百里与归不经意的一瞥唬住了。 “奴告退。” 幸急忙收了心思，行礼告退。 待幸合上门，百里与归把灯笼放置在地上，才行至帘后，褪尽脏乱的衣衫。 第8章 倾城妇人泪.心中细量 - 赋与归 - 泱归 入眼即是青紫的痕迹，在雪肤上触目惊心，碍眼得紧。 自前日起，这身男女欢好之后的痕迹就出现在她身上，半点消退的迹象也没有。 她无法解释发生了什么，但若说她不知情，也是不可信的，因为她如今一身武功仗着内力深厚，连京洪渲都没有七成的把握赢她。 这事发生后，连她几个最亲近的下属皆是吃惊不小，之后许久才渐渐接受事实。 在下属眼里无所不能的她被暗算，本身就是一件大事，而偏偏这次的事，是大事中的大事。 百里与归取下玉簪，墨发倾斜而下，摒去了脑海里那日模糊至极的景象，踏进浴汤，只觉得周身疲惫酸疼皆被暖意取代，体内窜动的内力也渐渐平稳。 百里与归捻一片花瓣，雍容自在，眼中泛起凌冽的寒意，这奴居然拿快要凋零的扶桑花供她花浴。 这是马屁拍在马腿上了。 扶桑花在她眼里是花非花，扶桑花是她的青哥哥所予她的执念，是她不可言说的念想。 脑袋里旖旎的景象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百里与归捧了水想要将那些洗净，水光潋滟，呼声急促。 百里与归再抬头时，额间朱砂被洗去，光洁的额间一点浅浅的印记露了出来，不甚美观。 百里与归目光迷离，那日场景依旧历历在目，烈火灼心的痛楚与内力暴乱冲撞经脉的痛苦相差无几。 “混账！” 若非她那日发热，那药性又强劲，她怎么会让人钻了空子。 暗处的人打了一手好算盘呢，栾栾前脚刚走，后脚她就被人下了药。 即使身边有四卫中的两卫，她也不能随心调遣，这药稀奇，寻常人解不了，就连她这个差点拜神医为师的人，都无法在药效发作前想好对策。 普通的毒她都不惧，从这药对她的影响来看，看得出药效强劲之处，只怕是普天之下，能解这媚药的人寥寥无几。 她情急之下，打着让两卫去寻药师的幌子，引开她们。 而在两卫离开之后，她还没能想出万全之策，便因药效发作昏了过去。 这两日来，每当她静下心来就会想起那夜的景象，她淬了魅的呻吟似乎从未停止。 那是滔天耻辱，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殿下？” 雁阳听到里头的声响，跑到门前又觉得不妥，止了脚步，只能隔着门带着试探问道。 刚刚那句咒骂，在寂静的夜里太过突兀，若非雁阳知道百里与归的身手，恐怕他会不顾一切冲进去查看她的安危，但偏偏百里与归身手尚在他之上，用不着他来担心。 只有此刻，他才觉得之前不该懈怠了武功。 百里与归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只是语气比起之前冷硬不少，“你还没回去？” “……” 他压根就没打算独自回去。 酒劲上涌，雁阳也不应百里与归，高大的身躯靠在门前，一动不动。 百里与归三下五除二的用皂角洗净身子，一头墨发飘散在水中，说不出的邪魅，整个身子也浸在浴汤中，享受着须臾的宁静。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就等抓住那男人剥皮抽筋就好，何必再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她劝自己释然…… 可那人虽说是情动之下，也不忘用手盖住她的眼，所以她脑海仅有的几个片段，也是他肯让她看到的。 事发之后，不仅是那人，就连幕后主使也全无消息，像是人间蒸发了般…… 百里与归没有继续纠结此事，这天冷，浴汤冷的也快，待有些泛凉，她就从浴汤中起身出来，穿戴衣物。 在烦恼之余，百里与归发现两年前的衣服，现在的她穿着竟有些短小，她这两年游历四国，居无定所，倒是比两年前清减许多，个子倒是长了不少。 不过，今晚就尚且凑合罢。 谁让她那唯一一件自己带来回的合身的宫装脏了呢。 没做多想，百里与归坐到梳妆台前，拿起妆匣上的朱砂笔，对着铜镜，在轻车熟路的在眉心点了一点，为苍白的容颜添了几分明媚。 随即，百里与归蹙了蹙眉，似乎对刚刚画上的朱砂不满意，抬手擦去了额间的朱砂，露出那并不清晰的疤痕。柔夷拿起篦子，把湿漉漉的墨发梳理好，披在了身后。 “殿下……” 雁阳在门打开的前一瞬站直了身子，此刻看着百里与归，居然莫名心疼。 他知她的苦，可越是知道，他就越不能站在她身边。 “怎么？” 眼前的百里与归，语气轻佻，倒失了白日里那份庄重，不过更加鲜活。 只怕此时，她才是真的百里与归，这般潇洒。 红色的衣裳在夜晚中如最绚丽的烟火，炫彩夺目。 耀眼如星辰，无人在左右。 “殿下，雁阳备好了夜宵。” 雁阳回过神来，声音朗朗，敛去了些道不明的情绪。除了先前涌上心头的心疼，看着此时的她，看着从不曾看够的她，雁阳在心里默默的为这身装束惊艳了，这红远比那深蓝衬她，只是她不常穿。 她要将自己扮演成一个合格的主子，所以，原本洒脱的性子也被磨灭的七七八八。 “端上来吧，本宫先回房等着。” 百里与归一撩墨发，说完这话，向缒弈阙奔去，像一只扑腾的蝴蝶，像极之前青络还在的时候，那是他不曾拥有过的她。 那时的她也曾向往过，也试图冲破樊笼，不过很遗憾，她失败了，不过好在，还有他能陪着她。 “殿下，慢些走……” 雁阳并未提步追去，负手看着那抹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转身去了庖房。 她终于肯放下那段枷锁了。 是啊，禁锢她那么久的东西，她也该放下了。 雁阳心中甚是欣慰，目光温柔，惊艳了甚至未展颜的月。 * “执念为冢……” 百里与归嘴里反复念叨这四字，脚下却无半分停顿，步步生风，在黑夜中行走自如。 “主子！” 跟在百里与归身后的一道黑影突然加速，超过百里与归，挡住了她的路。 可黑影字音未落，百里与归就已酝酿一记招式向黑影袭去，直奔黑影的命门，下手狠辣！ 仿佛黑影不是她的下属，而是与她有着滔天大恨的人。 黑影不敢硬生生的扛下这招，只得闪退，黑影的身法极其诡异，似乎融入夜中，难寻其踪迹。 百里与归凝息而立，目光闪动，泛着忽明忽暗的光，黑影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身法错落有致，难寻其迹。 “蓝七，你别忘了，本宫胜过你不知凡几，若要你死，轻而易举。” “不过，今晚本宫确实情绪不稳，你出来拦路是不敬，你察觉到本宫心神不稳是功，将功抵过，罪不至死。” 百里与归吃力的运起体内暴乱的内力，面上却是一派镇定，跟上蓝七的步伐，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运起杀招，不过，那招她只动用了两层内力——也是她现在仅能动用的内力，不过威力已经足够击败黑影。 内力迸发，招式不算高明，堪称鲁莽，不过细看之下便能发现，这招化繁为简，寻不到任何破绽，轻而易举的将刚好跑到她身前的蓝七轰飞。 蓝七本就因看见百里与归跟上她的步子，心神大乱，现在一招被击飞，反而平静下来，身形顿在半空中，犹似一道剑光直直扑向百里与归。 第9章 倾城妇人泪.风波未平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不闪不避，立在原地，倒是蓝七的速度不知受何阻力，竟渐渐慢了下来，任蓝七招式花样再多，也不能伤她分毫。 百里与归脚尖微微一点，飞身欺向蓝七，掌中内力直扑蓝七面门。 蓝七手中的剑振落于地，嘴角溢血，面色苍白。 不过，她伤的不重，应该是百里与归手下留情。 百里与归敛却内力，虽然这局赢了，但眼中的落寞渗透入心，她用命换来的这身武功，蓝七怎么可能赢过她？ 眼看蓝七站立不稳就要摔倒，暗处又来了一道黑影，扶着蓝七退下，隐退于暗处。 蓝七知道，白寐也知道，活在礼法中的百里殿下，不是真的百里与归。但那又如何，今晚之事若传到朝中，他们高洁知礼的百里殿下，做出如此出格之举，饱受非议的，也只有废太子一人。 也只能是废太子一人。 百里与归也知道，遂默不作声转身进了缒弈阙，看着屋内空无一人，心中涌起酸涩。 坐到桌前，眼里酝酿了许久的情绪翻腾不止，却也再未露出骇人的煞气。百里与归抬手揉了揉眉心，整颗心冷静下来，看来这两年快活惯了，突然再回来，有些不适应这些繁文缛节了罢。 瞧瞧啊，自由惯了的鸟儿，又怎么甘心再困在笼中。若是让那群老东西知晓她更荒唐的行径…… 也罢，这终究不是她要活出的样子，再忍忍，为了皇兄，再忍些时候…… 百里与归算了算时辰，雁阳也该端着膳食来了。 “殿下。” 果不其然，下一刻，门外就响起雁阳的声音，他的声音总是柔柔的，又带着点冷冷的，时不时又是疏离的，从声音来听，他就是个挺矛盾的人。 “进来罢。” 偌大的缒弈阙分外，内两室，用一道珠帘隔开。 外室用来用膳，或会见暗线。内室用来休憩，或存放衣物，或梳妆打扮。 百里与归坐在外室的圆桌前，话音刚落，雁阳就带着两名杂役打扮的婢子进来了。 两名婢子屈膝行礼过后，就到桌前布菜，没有幸见她时的失礼，反倒让百里与归有了疑心。 并非她自负，而是院中的侍婢见她的次数少之又少，每次皆是看她看的呆愣，惊叹于她的容貌。 看来，雁阳院中之人，并不简单。 “雁总管，可真会体贴人儿。” 百里与归看了看雁阳，又看了看虽然用时尚短，却异常丰盛的饭菜。眼中似有柔情万丈，细细望去却是刺骨寒意，她对雁阳所有的疑问和探究在这一刻，终于没有掩饰。 “是雁阳该做的。” 面对百里与归的探究，雁阳也只是一笑置之，丝毫不介意。招手示意两名婢子退下，走到桌前，拿起托盘上的食箸递给百里与归。 “殿下一去两年不返，想来也是许久未曾尝到瑶都的饭菜了，先尝尝是否同以前的味道一样。” 百里与归右手接过食箸，左手端起手边的羹汤一饮而尽，面色因着下肚的热气稍稍红润，端的是绝华艳飒，顾盼生姿。 “三皇子一党近日做的荒唐事，委实过了。” 百里与归用手帕拭了嘴角，淡淡的烛光笼在如玉的脸上，柔和而又温暖，寒意虽几经淡化，但依旧有些薄凉。 雁阳淡淡的“嗯”了一声，温顺的低着头颅，“殿下的这句话，别有些深意，只是雁阳并不似殿下所想的那般危险，至少，雁阳的存在不会威胁到你。” 百里与归也未接话，安安静静的吃着桌上的东西，清冷容颜如画，唇边沁了温润樱色，惊心动魄之美。 “殿下，落落虽说是雁阳的妹妹，但雁阳是雁阳，雁落是雁落，两者之间，无甚关联。” 雁阳解释，却未焦急，一番话来，却是条条不在理，可听着，又格外令人信服。 百里与归置了食箸，墨黑的眼里只映出几碟寻常人家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佳肴，沉吟片刻，沉声道：“有没有关联，不是你说了算。” “为何殿下就不能信雁阳一次？” “怎么信？一个连身份都不愿如实相告之人，本宫拿什么信你？拿本宫的命，亦或是皇兄的命？” 百里与归语间不怒自威，面上却依旧如水平静，喜怒不形于色，是来于花显的谆谆教导。 眼里骇人的寒意骤增，原本温和的烛火也越发熬人。 “原来殿下心中是这般想的，雁阳在殿下这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他以为就算是身份暂时不告诉她，她多少也会把他当作自己人。 以为终是以为。 一席话说的两人之间气氛压抑，但两人皆是心知肚明，隔在他们之间的，又岂全是猜疑。 “若我此刻说，我无论身份，只忠于你呢？你信吗？” 敢信吗？ 雁阳心里酸涩，声音也一改往常，略带嘲弄。 “雁落是什么身份，本宫暂且不论，你和她有什么牵连，关系，也暂且搁置一旁。 就只单单论你，为何情愿隐匿身份来当公主府的管事。” 她问他，有何目的。一点情面未留，怎么这么狠心啊。 雁阳沉默，眼中跳跃的星光想要映出他的赤胆，奈何无人在意，奈何她不在意。 百里与归抬眸撞进他眼里，心骤然收缩，内力愈发控制不住，但到底是百里与归，压下陌生的情绪，面上故作镇定，指尖一下一下的扣在桌上，闷闷的声响在沉寂的房间里回荡。 雁阳扬起嘴角，压下心中想要按住那不安分的柔夷的想法，才启声答道：“雁阳来公主府，乃受故人所托，但留在公主府，是雁阳本意。” 百里与归现也没心思追究雁阳究竟什么是什么故人什么本意，适才谈到这个话题上，她就已颇为心烦。 “本宫吃好了。” 百里与归再不愿多说，起身入了内室，珠帘在她身后晃荡，为寂静无声的夜里添了些杂响。 雁阳唤来婢子收拾了桌上的几乎未动的菜食，又对着内室行了一礼，方才退下。 下一瞬，内室的灯熄了。 百里与归坐在榻上，瞧着满室漆黑，竟觉得有片刻宁静也是极好的。 “白寐，蓝七，你们也退下，本宫想自己好好静静。” 百里与归刻意咬重了“静静”二字，听的两人心颤。 白寐刚刚目睹了蓝七不要命的举动以及百里与归几乎只在杀人时才有的狠厉，心中已是如履薄冰，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她。 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蓝七，刚刚那点气焰也消失无踪，加之身上的痛楚，在百里与归说完这句话后，两人不仅没有疑问，甚至未曾逗留，争先退下。 “属下告退。” 黑夜中消失了两个影子，百里与归才倚在榻上，内气在体内横冲直撞，痛楚从心口蔓延，直至全身。 被浴汤缓解的疼痛现铺天盖地的袭来，原本红润的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她本就有病根，体质天生羸弱，加之幼时的那场变故，所以每每逢上情绪失控，或是下雪之时，体内的内力必会暴乱。 但情绪又有多久未曾失控了，雪又有多久没下过了，她自认万全，却没能抵过变故二字。 百里与归运气调息许久，内力才逐渐归为平稳，身心俱惫，脱了绢鞋上榻，一夜无梦。 瑶都内许多世家彻夜灯火通明，门客络绎不绝，行色匆匆。 第10章 倾城妇人泪.肝脑涂地 - 赋与归 - 泱归 原本应在途中的百里与归竟然提前几日入了瑶都，让有些人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让有些人方寸大乱，又打乱了许多人的诸多安排。 * 经过几日小雨连绵，少有的冬阳挂在湛蓝的空中，微风拂面，上完早朝的大臣们陆续从无极殿出来，个个都心事重重。 “接连几日早朝，陛下对春宴之事只字不提，废太子和李公子的事情就此罢了？” “百里殿下都回来了，你们以为陛下现在敢动废太子么？要不是右相还在那儿站着，指不定陛下什么时候就把李公子送给百里殿下发落了。 莫说动废太子，现在就连沭阳宫里的奴才都挑了极好的送去伺候。” “你们难道忘了？就是因为两年前陛下为殿下选亲，西伯侯的嫡子啊，就是因为背地里议论了废太子，殿下知晓之后，就将世子的腿也给废了，尔后殿下离开了京昭，两年方归。 如果此时陛下再处罚废太子，那殿下还不气的这辈子都再也不回来。” “这瑶都的天啊，真的要变了。” 这朝中局势的变化搅得他们心神不宁，刚刚出声的皆是朝中权贵，其中不乏世家之子。 虽然帝王近几年极力压制世家的势力，但奈何世家底蕴深厚，一时半会儿也没法铲除。 而各世家察觉到帝王的意思，安分不少，所以才被李家压在头上，心中自然不服。 “三皇子的位置也该挪挪了。” “三皇子也不就仗着他母族嚣张嘛？听说陛下已经提拔新人了，他李家，照样也威风不了多久了。” 废太子与三皇子之间，该有一场较量。 秦风默默听着这些，他虽身为九司之首，位高权重，但对于性命攸关之事，多少有些难以抉择。 聪明人都该知道，废太子终究是曾经当上了太子的人，而三皇子，似乎在陛下罢黜太子这么久之后，依旧是三皇子，虽然极有可能是因为百里殿下的缘故。 但百里殿下府中门客过百，却未曾见她在朝中安插势力，他若贸然投靠，百里与归也未必会接受他的诚意。 “秦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逸见秦风从殿中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林逸担任刑部尚书，品阶自然比起秦风低些，所以话语少不了些恭维。腰身微微下弯，一手指着自己的马车说道。 林逸少时与帝王结缘，并阴差阳错的救了帝王一命，从而腿脚不便，所以帝王特许林逸的马车停在无极殿下。 秦风不想将自己置身事外，但却不想淌上废太子这趟浑水，他眼中百里殿下才是最好的主子。 而先前与他同行的官员因为林逸的出现，借故告辞，因为早朝过后的拉帮结派，帝王默许，人人都习以为常，就连过路的官员也会自觉绕开，不做打扰。 所以秦风不得不站在这里，静待林逸开口。 林逸主张嫡子为尊，思想古板但却左右逢源，在朝上混得风生水起，即使如此，秦风还是不愿同他为伍，只因他知晓这些太子余党掀不起多大风浪。 “林尚书，本官尚有要务在身，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罢。” 秦风理了理衣襟，昂首站在林逸面前，做足了大官的派子。 林逸讪笑一声，立直了身子，“也是，下官的马车简陋，怎可同秦大人的马车相比呢。” 林逸历经沧桑的脸上爬满皱纹，在秦风高傲的姿态前，竞有些可笑，他何必来这里自讨没趣呢。 “有话直说，本官可不想同林尚书猜哑谜。” “不瞒秦大人，我京昭盛行嫡长子继位已上千年，这礼法纲统，切不能乱啊。” “乱与不乱，也不该是你我思量的。若明日皇上将皇位传给百里殿下，你我也无法改变半分。” 秦风稍稍放低了姿态，语间沉重，放眼这前路漫漫，却不如谋生来的重。 他虽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但家中妻儿老小，全靠他来养活。 “但求尽力而为。” 林逸看向宫道，当初立誓报效朝堂的人散的差不多了，各自的初心也变了，可他一颗护国的忠勇之心，却未被权利稀释半毫。 秦风拍了拍林逸的肩，朗声笑道：“好一个尽力而为，但本官所求是安稳，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林尚书，就此别过了。” 林逸一腔热血像是笑话，赤胆豪情硬生生被丢在寒冰中，寒彻心骨。 大红的官袍渐渐消失在视线，林逸干涩的眼中落下两颗滚烫的泪。 “也罢，京昭也不缺你们这些食君俸禄，却不为君办事的人。 那自然也不乏我林逸这种，为江山社稷着想之人。” 林逸不复落寞，拂了拂袖，一瘸一拐的走向自家的马车，虽有些举步维艰的，但每一步都极其用心用力。 在他们身后，在高高的阶梯之上，百里与归将一切尽收眼底，精致的妆容下，触目惊心的狠厉，嘴角荡起一抹嗜血的笑，“秦大人怎地这么不识抬举。” “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身后传来许泽掐媚尖细的声音，百里与归收回视线，转身向大殿走去。 降紫的衣裳华贵，多了几分邪魅轻佻。因步伐发间步摇细碎的响着，无碍她的风华。 往后，这样的路，她一人还要走许多。 “参见殿下，殿下圣安。” 守在殿边的侍卫跪下行礼，虽怀着敬畏之心，但目光在触及百里与归的容颜时，还是微微一怔。 谁知百里与归没有掀起波澜的目光根本就未曾停留在他们一干人身上。 百里与归停了脚步微微扭头看着背后没有动作的许泽，目光里皆是不耐，压着心里的烦闷，“许公公愣着作甚？” 柔和的阳光洒在百里与归身上，她周身披上了一层柔光，气势竟也不如前些日子那般凌人了。 许泽赔笑，颔首道：“瞧奴才……竟晃了神，耽误了殿下面圣，真是该死，殿下快些请进罢。” 许泽瞧着百里与归今日心情甚好，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弧度，自然放松了些，所以话语间，多了些打趣的意思。 “许公公的废话比你这双手做的事情还多呢。” 不过，她听了暗线汇报，又听了刚刚那几位大臣的话，沭阳宫内确实多了能干的宫人。 百里与归慢悠悠的走向殿门，很自然的扬了扬手，遮却了大半容颜，眼角微微上挑，说不出去的邪魅张扬。 周身深紫轻纱随风起，带着些挑逗的意味，偏偏百里与归神情没有那么一点点的放荡。 她呀，总是这般事事周全，今日来，势必会惹怒帝王，所以她穿了她母后曾经最爱的裙子。 不过再像，也不是原来的那一件了。 “不敢不敢，奴才多嘴了，殿下恕罪。” 许泽一身冷汗直冒，他做错什么了不成？这百里与归的脾性怎么比帝王的更难以让人琢磨？ 百里与归瞥了许泽一眼，单单一眼的功夫，就足够她心中兜绕几圈，“栾栾，你们在这儿侯着。” 眉目潋滟，如世间明珠璀璨，檐间的阴影打在百里与归的容颜上，像蒙了尘，覆了泥。 “奴遵命。” 栾栾和几名婢子纷纷屈膝，尔后越过百里与归站在殿门边，姿态恭敬，动作齐整。 第11章 倾城妇人泪.父女之争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颇为满意的扫视一眼，在路过栾栾边上时，轻飘飘的说了句：“本宫不希望再从里面出来时，秦风还活着。” 语气淡然，平静的没有一点波澜，像是在谈论今晚吃什么菜，可偏偏这其中话语，是在讨论一个朝廷命官的生死。 要知道，京昭国法极其严苛，对朝廷命官极其看重，谋杀朝廷命官，可是诛三族的大罪。 百里与归头也不回进了殿门，许泽迫于百里与归的威压，离得远些，没听见百里与归说了什么，但就算他离得近，以他的胆子也万万是不敢听进半字。 再之百里与归只是交代了句，脚步几乎没有停顿。 若不是百里与归嘴角扬起的弧度太明显，又侧头看了眼站在殿边的婢子，许泽估计都没法儿发现百里与归在说话，好在一句话不过几息之间的事，比起前面一系列的事情，并没有太耽搁时间。 许泽没有探究的意思，因为在这皇宫中，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抬眼见百里与归进了殿门，许泽也弯腰跟了进去。 在他们身后，栾栾狠狠的攥紧了拳头，心中伤痕淋漓未愈，却在转身时扯着一张恰到好处的笑颜对一旁毫无表情的侍卫说道：“几位大人，我尚有主子交代的事要办，这几位姐妹就劳几位照料着，来日，主子跟前我定会说起几位大人的好。” 跪在殿边的侍卫方才站起，对于栾栾的话，他们甚至有些不屑。 可毕竟是百里殿下身边的婢子，再怎么面子总是有的，再加上栾栾眉眼带上的不做作不掐媚的笑意，可谓是赏心悦目，让人看得特别舒服。 “女官大人尽管去。” 一个个子稍瘦的侍卫说道，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话语间带了几分恭敬。 栾栾心中冷笑一声，女官？ 拿她袁栾当什么了，她现在只是百里与归身边的一条狗。 虽然心里难受，但栾栾还是很客气的道了谢。 她现在只希望能快些杀了秦风完成任务，她可没有将功赎过的机会了。 上次得到熬云帝姬的消息，奉命去寻却落了空，她就已经丢了半条命，而百里与归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人，她深谙此理。 * 马车慢悠悠的驶在悠悠宫道，越过许多正在步行走向宫门的官员。 而狭窄的马车内，林逸手心都有一层薄汗，却竭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 因为在他的对面，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万民敬仰的百里殿下。 他不知百里与归此来何意，但心中隐隐不安。 “林大人，本宫在朝中并未安插势力，怕引起皇兄的猜疑，引了本宫与皇兄离心，不过，皇兄在朝中倒是有些。” 语调慵懒，声音清亮。 百里与归眉间未点朱砂，光洁的额头如瓷玉一般，无半点瑕疵。 及腰的墨发整齐的披在身后，耳上只挂了一只白玉坠子，泛着些许凉意。身上一件素绿的衣衫，极其简单的装扮，明眸皓齿，却不染纤尘，让人一眼直接望入心，略显羸弱，风雅自生。 这样的人儿，应当生在天上。 传言里的百里殿下英勇好战，一身武功在五国中也是顶尖的，就算传言有夸大的成分，但这些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而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想到此处，林逸讪笑一声，自己的处境有些不利啊，不过既然到了这里，百里殿下应该不是来杀他的，稳了稳心神，才道：“殿下此来，所谓何事？” “本宫要你，为本宫做事。” 百里与归面色坦然，说出口的话却令林逸咋舌，看来也不是所有人抵得过权啊，林逸就算不说，百里与归也从他眼中看出了失望。 不过，旁人的看法她倒真的不怎么在意。 “臣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没有。但是替本宫做事却很简单，只需不动用本宫名号的情况下，让本宫的势力渗入朝廷。 本宫相信你，一定能办到，嗯……遇到困难可以去找新来的九司之首，不过，须得等上些时日。” 百里与归时而眉头紧蹙，时而望向马车外，最后一句话，竟是有点不确定。 林逸摇了摇脑袋，他怎么会觉得眼前这位不靠谱呢，下意识问道：“秦大人怎么了？” 他刚刚才见着秦风好好的，陛下又怎会突然的要换九司之首？ “快死了，不过，你不许过问这么多，多办事少说话，不然本宫让外面那位弄死你。” 语调依旧慵懒，但语气却恶狠狠的，威胁之意尽显。 外面那位，一黑袍，一斗笠，一玉佩，乃是做龙山弟子的服饰。 做龙山阴老门下之人，个个本事超绝，这次，他自认栽了。 不过，林逸并不知道，外面那位，并非做龙山弟子，而就是大名鼎鼎的阴老。 “殿下，您为何会觉得，臣一定会帮您。” “因为你足够聪明，至少，比秦风聪明，不然今天死的就是你而非秦风。” 百里与归眼中暗光闪烁不定，锋利有度，她的意思足够明显，不过，林逸此人确实是朝中最难掌控的，此人在瑶都没有妻儿老母，也没有什么足够掌控林逸的东西。 但是，她倒是知道一些，“林大人，不知你可曾听过天傲孤王的故事。” 林逸闻言，身子有些颤抖，连带着放在膝盖上的手都紧握成拳，许久才松开，妥协道：“林逸为殿下肝脑涂地，不过，臣有一问，还请殿下解惑。” “问吧。” “殿下究竟是何人？” “本宫可不是人，而是这整个京昭的守护神。” 百里与归知道林逸起了疑心，换做是她，她也会起。 天傲孤王曾是宋北的神话，最终死于叛变，尸骨无存，若非她自小长在宋北，这些皇室秘辛，她不可能会知道。 不过，也不知景生知道她今日所为，是会责怪还是会感激，但愿景生能明白，她是真心为她谋划。 * 香炉隐约的缕缕雾气飘在金碧辉煌的殿内，若有若无，庄严华贵的殿上，氛围陡然变得靡靡。 帝王端坐在龙椅上，双手搭在膝盖上，发梳的一丝不苟，头戴冕冠，一身锦云金龙服，看样子是在散朝之后才折回来的。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 百里与归隔着老远，可无论帝王视线再怎么深沉，百里与归却不肯再向前迈一步。 她的执拗，只在帝王面前有。 “若谈公事，二妹不妨明日上朝时再提，现在着一身宫中女眷的服饰，提朝堂上的正事，不免坏了规矩。” 百里澜似乎早就猜透了百里与归的心思，可就是如此，才收下对她的怜爱与纵容。 “陛下不妨先听听，才知臣是否坏了规矩。” 比起上次进宫的漠然以及那微乎其微的柔情，百里与归这次，是铁了心的要把话说明。 有些事情若是一拖再拖，再有利的条件也会让她变得被动，何况这件事她本就没有万全的准备。 可帝王也是铁了心的不想听，不耐的挥了挥手，略带愠怒的说道：“二妹，朕以往对你是不是太过纵容了？” 许泽在帝王身旁偷偷用衣角擦了擦冷汗，刚刚他是不是就不该进来？ 但现在发觉为时已晚，许泽没有帝王的命令哪敢自作主张出去。 所以许泽只能祈求百里与归不要再做出惹怒帝王的举动，或是说出顶撞帝王的话，不然遭殃的，必定是他们这些奴才。 “陛下，臣自请在三月之后的国宴献舞。” 百里与归炙烈而凌厉的目光自进殿之后，再没移开帝王一刻。 身边气温骤降，寒气将殿外温热的阳光淹没。 “只有此事？” 第12章 倾城妇人泪.阴差阳错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澜仍有些不可置信，狐疑的盯着百里与归，见她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态度也软了下来。 “献舞之事，二妹尽管去安排。” 百里澜一副好父亲的模样，声音也是像替猫儿顺毛一样，让人听着没有反抗的意愿。 国宴献舞是一等一的大事，意在祈求天神佑五国安定，且不说没有皇室公主献舞的先例，就只拿百里与归手染鲜血杀生过多，恐怕就已经失去资格。 上一次国宴献舞的巫女，是从小培养，干净的让人觉得恍惚。 百里与归黛眉微蹙，有些不明白百里澜的作为，事关国运，他居然这么草率，“陛下唤臣进宫一趟所谓何事？” 立在殿中，百里与归收了彻骨寒意，但平静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什么温度。 “朕替你寻了几门好亲事，若是有合意的，不妨先收了当侍君，当然，正室的人选你自己定。” 百里澜将手中滚了金边的花名册递给许泽，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那笑曾经烙在了一个人的心上。 虽说是一身龙袍，华贵自然，但却依旧压不住他身为父亲对女儿的疼爱。 毕竟，这是他和泠儿唯一的骨肉，再怎么会闹腾，也不过是小孩子的脾气。 许泽窸窸窣窣的下了几阶梯子，忽视了百里与归那杀人的目光，弯腰奉上花名册，却止不住身体的颤抖。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与归没有接花名册的意思，只是微微抬头，对上帝王略带笑意的眼神，心中一颤，但很快平息。 她若是可以这么随意的收男宠，也就不至于平日那样约束自己了，也不用这么装模作样的与朝中大臣虚与委蛇。 “这是朕替你挑的瑶都身家清白容貌上称的男子。倘若没有二妹中意的人，就只能在京昭境内大肆遴选了。” 帝王是真心为百里与归着想，与归与归，与子同归，他和泠儿的女儿，自然配得上世间最好的。 “臣不似陛下，没有纳妾的打算，再者，母后也希望臣一生一世一双人。” 百里与归讥讽着高位上端坐的帝王，抬手打翻了许泽奉上的花名册。 吓得许泽“噗通”一声跪下，殿中所有宫婢侍卫也通通跪下。 百里澜笑容凝固在脸上，剑眉紧蹙，直直的瞪着百里与归，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二妹，你会知道朕的苦衷，朕今日所做的一切，也正是你母后想看到的。” 帝王随意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根根青筋暴起，嗜血的光在帝王眼里若隐若现。 他以为，两年过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早就被这些条条框框弄的没了脾气。 可骨子里那份暴戾，没了她的安抚，早就有显露出来的趋势。 百里与归没有注意到帝王的变化，只是将别在腰间的玉佩取下，狠狠的朝着帝王扔去。 “父皇，儿臣本以为你懂母后的，结果你都不曾好好的想一下，母后为何而死！” 如今，她回来了，谁也无法欺压百里奚。 有些真相，无法公之于众，那就只能是假象。 百里与归一心护着百里奚，即使撕开帝王心上的那条疤，也是在所不辞。 通体泛白的上品玉石狠狠地砸在百里澜身后的龙椅上，登时四分五裂！ 如他，寓意着他，与泠儿恩断义绝。 那块长形圆玉，雕刻了一个帝王对妻子的情意，是百里与归的新生礼。 百里澜霍然起身，浑身戾气，一双原本只存有疲倦的双眼，现今杀气腾腾，似要将百里与归碎尸万段，但怒火却是因百里奚而生。 “她是无法忍耐皇宫的束缚，也不狠不下心离开你。” 略带哭腔，却字字诛心。 百里与归今日行的是险棋，她用帝王对妻子的情意赌，却只为了堵上帝王的嘴。 以此来要挟。 以此为筹码。 “你总说她死的蹊跷，可你有去仔仔细细的查过母后当日遇见了什么人？碰见了什么事？” 百里与归没有红了眼眶，她只是撕心裂肺的，把原本摆在所有人面前的真相，再刻意的提出来，让所有人无法视若无睹。 帝王的脸阴沉的可怕，直勾勾的盯着百里与归，眼中痛苦取代了暴戾，又有太多留念不舍。 “退下。” 大殿内除了百里与归和帝王，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争先恐后离开这个快要沦为人间炼狱的地方。 若再看下去，恐怕他们就真的没命活下去了。 “百里与归，你想用你母后来堵住朕的嘴？” 他生平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她。 帝王收敛了情绪，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帝王，无情无欲的坐在龙椅上。 略带凉薄的视线落在百里与归身上，其中愠怒，她自知。 可皇兄…… “百里奚不是朕和泠儿的孩子，亦不是你百里与归的亲皇兄。 大抵是他的出现，才促使泠儿离开朕！” “陛下的嘴长在陛下脸上，陛下要说这些，臣没那个能耐堵，也没那个筹码赌。 可母后之所以收养皇兄，不过是因为臣那尚未降世便夭折的亲皇兄。” 百里与归没有再瞧帝王一眼，也未把帝王的话听进去，她今儿，偏要再仗着故去的母后放肆一回。 “潇潇玉成雨，喻有临风郎。百里与潇，是母后背着所有人，背着天下人替皇兄取的名字。 只是，儿臣的亲皇兄没那个福气，母后只能养着一个偷怀龙种的贱婢，只能养大一个与她无半点血缘的庶子。” 百里与归嘲弄的看着那碎了的玉，墨黑的眼中却模糊成了一团，那是母后留给她的唯一一样东西。 上面，刻着她的名。 果真，这天下男儿，皆是那副水性杨花的模样！ “你说什么？你胡说些什么鬼话！什么庶子！” 帝王好不容易压下的暴戾，一经百里与归这段话，如火燃了起来，甚至愈来愈盛，他不容许有人玷污他和泠儿的情意！ 他百里澜敢对天神以皇位发誓，直到百里与归出生之前，他没有碰过除了虞泠儿以外，任何一个女人！ 之后那些，或是被强塞进他房中，或是为了巩固朝堂稳定。 但至始至终，他心尖尖上的那人，不过一个虞泠儿。 “嗬，陛下当真是个好记性，不知陛下的酒量与陛下的胆量是否可以相比？” 百里澜闻言一怔，周身气势汹汹尽数泯灭，心中轰然炸雷响起，再顾不得什么礼数，瘫坐在龙椅之上。 他是帝王，天大的事情也搅不乱他半点心绪，可每每听到虞泠儿的事，每每听到当年的桩桩件件，他就已经失了坐怀不乱的资格。 百里与归似路人，只冷眼旁观，朱砂点在额间，艳丽且孤冷。 她，何尝不疼。 这鲜血淋漓的真相，她本想自己藏在心间。 可如今，顾不了那么多了。 “父皇，那贱奴想必你也熟的很，只不过前些年患了恶疾，被儿臣遣出宫去。” “百里与归啊百里与归，朕身为父亲，自认事事为你未雨绸缪，可到头，你是如何报答朕的？ 第13章 倾城妇人泪.旧事重提 - 赋与归 - 泱归 为了一个百里奚，竟要将朕置于这般境地。” 帝王阖了眼，一行清泪随棱角分明的脸流下，渲染了过往，情深至此。 他当初就不该遇见虞泠儿，不该违背母后的意愿娶她，不该妄自牵动情丝，不该一错再错，也不该像如今这般悲哀狼狈。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不该！ 两人相遇乃冥冥之中的注定，既然遇见了，他也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他肩上扛起的本该是天下，却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 “陛下，臣也有诸多不得已，不便言说。 到头来，臣只求你，嫡长子的身份不要从他身上收回来。” 带着哀怮，百里与归说出的话，竟意外的让帝王狂躁的心平静了下来。 “朕乏了，花名册你且带回去，朕说的你好好思量，你说的，朕也自会好好考虑考虑。” 帝王颤微起身，仿若一瞬间苍老了十岁，弯腰拾起四分五裂的碎玉，狠狠攥着，放在了心口，掌心鲜血淋漓。 是啊，原本以为女儿一意孤行是因不知道百里奚的身份，可女儿竟比他看的透彻。 可泠儿说了，要让他俩的孩子登上这无极之殿，做万民之主！ 他没能许她盛世繁华，就偿给他和她唯一的女儿。 但这皇位，又岂是那么好坐稳的。 他还能活多久，他就还能帮百里与归扛多久，只此慰藉心中落寞孤独。 “臣告退。” 百里与归并非无心之过，她今日，怕真真寒了帝王心。 不过，总算是打消了百里澜的那些心思，百里奚若无嫡长子这一身份，便再无一样能与百里华争的优势。 百里与归的目光落在地上静静躺着的花名册上，迟疑一刻，弯腰捡起花名册，暮色酝在眼中，映衬着她愈发单薄，似乎帝王的心思是同母后连在一起的，但母后，为何会早早想到这些，用来阻挠她呢，不愧是她百里与归的母后，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她费尽心思想要保护的人，总会遇到曲折，其中是非，她不想深究。 也不知道栾栾可有完成任务。 想到此处，百里与归真真切切的低笑了一声，转身向殿外走去，妩媚多情的身姿摇曳在悲欢之间，无声胜有声，无情迎多情。 只要还有一日她无心于皇位，谁又敢强加给她？ * “你是什么人派来的？” 秦风嘴角溢血，一炷香前还在无极殿前，威风凛凛耀武扬威的秦大人，此刻趴在地上，衣衫不整，气息不稳。 栾栾轻笑一声，走近秦风，弯下身子，拿刀尖挑起秦风下颚，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当然是秦大人不该得罪的人啊。” 字字带着撩拨之意，却是索命咒语。 栾栾不喜杀人，却乐得在杀人的时候，享用他们的绝望，只有在此时，她可以主宰别人命运的时候，她才觉得，她活着，并风生水起。 “如果本官没猜错的话，你是百里殿下派来的吧。” 秦风不笨，自然猜得到刚刚那番话被百里与归听去了，也自然知道，在瑶都城中能悄无声息的把他绑来这里的人屈指可数。 在心中哀转叹息一声，若知此时处境，他何不早早的投奔百里与归，何必要说那番话，而现在，无论他说什么也活不下去了罢。 不过虽事已至此，但哪怕一丝生的希望他都不能放弃。 栾栾手不自觉加大了手中力道，秦风下颚顿时溢出血珠。 秦风吃痛身子微微一颤，想要逃开，身子却不受控制，无法挪动半分。 栾栾嗤笑道：“秦大人，你不该说那番话，就连奴，都替你惋惜呢。” 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 栾栾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狠狠的贯穿了秦风的喉咙，又毫不留恋的拔出，动作一气呵成，断没有身为女子的柔弱。 鲜血泼洒在栾栾身上，似艳妆浓抹的一幅变了味的水墨丹青。 “你……” 秦风眼睁睁的看着匕首没入喉中，铺天盖地的疼痛让他从药效中脱离，蜷起身子，眸子骤然瞪大，捂着流着潺潺的鲜血的喉咙，几不可闻吐出一字，便再无声息。 栾栾蹙紧了好看的眉头，将秦风丢在一旁，从袖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瓶，怔忡片刻，扫了眼毫无生机的秦风，将玉瓶收了起来。 公子青教她杀人需毁尸灭迹，特让她学了这尸散粉怎么配置，以免了莫须有的麻烦。 可秦风尚着大红官袍，他是京昭的朝廷命官，不该死得不明不白。 至少，可以在死后帮她一次，以前她没机会除掉，现在借别人的手除掉那些人，未尝不可。 栾栾将一条一条线索安排妥当，心头那口郁气终于消散。抬眸望着冷清的府邸，轻笑一声，也莫怪她心狠，谁教你曾动了不该动的人，谁教这上苍尚怜她，给了她这机会。 百里与归在屋檐上找了地方坐下，周身轻纱随着微风上下飘忽不定，看着栾栾忙完这一切，才出声唤道：“栾栾。” 栾栾心头一滞，多种情绪揉杂在一起，汇成了她从未感受过的心悸。 扭过头看向不知来了多久的百里与归，脸上可谓五彩缤纷。 “主子……” “本宫只是恰遇上了这场好戏，不必解释，你做的，本宫没心思过问。” 百里与归从屋顶跃下，发丝随着动作飘扬，她举止算不上粗鄙，但绝对失了礼数，不过，今儿个她心情正好，并没有在意。 “这是濯国那位居住的地方罢，你什么时候同他结了怨？” 京昭作为天下富庶地，早些年虽说被其余三国压制的毫无反驳的余地，但毕竟是祖上的规矩，所以每逢新君继位，都会派送质子到京昭，以安国本，平民心。 目睹一切的百里与归嘴上说不关心栾栾所为，但她挺好奇他们之间的纠葛。 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些事中，必有青络的存在。 不然，以栾栾这性子，什么事情她也未必会放在心上，更何况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报复。 朝廷重臣死在别国质子手里，这罪名安的好，让这质子百口莫辩。 “他和奴之间，说来话长。” 栾栾始终低着头，这次，不知道等待她的，又是些什么。索性能省的都省了，多留点气力接受惩罚。 “那就长话短说。” 百里与归嘴角淡淡的笑意若隐若现，额间一点朱砂殷红如血，万种风情，红尘里烟云尽散。 可墨黑眸中嗜血的光若隐若现，让栾栾不敢放松，小心翼翼的将封在记忆深处的事情慢慢拆开，娓娓道来。 “奴陪同公子青初来京昭，他已被濯国送来两年，虽没有实权，但人脉却比公子青广的多，所以事事刁难公子青。 公子青倒也不曾怨过，只是这云质子变本加厉，给公子青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 若非遇到主子，公子青这辈子就毁了。” 栾栾语气刻意放缓，但想表达是意思却明明白白。 等最后一个音落下，栾栾才知道，她这才是自寻死路。 “这些烂事，谁准你瞒着本宫？” 百里与归眼里向来容不下沙子，不管是瞒着她，还是骗了她，到头都是死路一条。 寒光乍现，瞬息间，剑已出鞘。 下一瞬，百里与归悄无声息的站在栾栾面前，剑尖划落栾栾束在脑后的一缕青丝。 “给你解释的机会。” “公子青不愿说，奴自然替他瞒着。” 栾栾认命的闭上眼，只等剑来了结了她。 公子青，栾栾就来陪你了。 有朝一日面对生死，她也没想到，自己能如此从容。 许是没了青络在身畔，活着对她亦无乐趣。 第14章 倾城妇人泪.爱而不得 - 赋与归 - 泱归 剑尖贴着栾栾的脸颊而过，划了一条血痕，断了几缕青丝。 剑随手松而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那一声，也砸在了栾栾心上。 百里与归转身就走，不过几息，就到了只能依稀见得她背影的地方，声音自远处传来，“若要瞒，就要瞒过一辈子。” 不然，她现在才知道会伤心的。 青络，可是她说过要守护一生的男子。 栾栾眼中含泪，颇为自责。 她知她在拼尽全力尚得以喘息的时候，百里与归可以流连于世间的风花雪月，但却暖不起那一颗心。 世间本不打算对她们这群生在尘埃里的人公平，也不打算给那些云彩上的人一条活路。 栾栾捡起涑明剑，与百里与归走了截然相反的方向，她这次好好的完成了任务，却摊上了更大的麻烦。 不知何时，这事才能翻篇过去，要么是百里与归不再计较，要么，就是她不再需要依靠百里与归活着。 可离了百里与归，没了青络在世唯一嘱托，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 “姑娘，奴家可是做错了什么？” 百里与归衣襟散乱，看似迷离的眸中闪着凌厉的光，半卧在珠帘子后面的软榻上，依稀可见不可方物的容颜。她面前，一青衣男子半跪着，一件衣衫堪堪挂在身上，遮不住什么春光。 面容算是顶好的，几分垂然欲泣，三分酒醉，楚楚可人的脸上就带上了嫩红，诱人采撷。 百里与归爱惜的勾起男子的下颚，眸中柔情似水，语气温柔至极，“你怎么会错，不过是我不喜你这副模样罢了。” “那姑娘喜欢什么样的，奴家改还不行吗？” 男子顺着百里与归的柔夷扬起头颅，眉目如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撩人心弦。 百里与归的鼻息又离的他近了些，铺洒在男子的玉颈上，起初男子微微躲闪，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似乎有些抵触，但很快，认命似的任百里与归玩弄。 百里与归柔软的唇贴着男子的耳朵，轻轻的说，“只可惜，你不是他。” 只几分相似的清高，却没有相似的骨气。 原本，是她对他极有兴趣的。 “轰——” 房门措不及防的大开！ 青衣男子刚想学着小倌哭闹，在听见这巨大的声响过后，身子僵在原地。 而百里与归也止住了丢开青衣男子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原本准备丢开青衣男子的念头，瞬间消逝了。 尚站跟在别人身后的老鸨，看着屋内情形，惊吓过度差点晕厥，她她她她……这是出现幻觉了？ 那小祖宗怎么跪在地上！！！ 不对，一定是她这个老婆子眼睛不好使，看花眼了。 老鸨冷静过后还未开口，走在她前面的男人就已进了屋子。 曾经遇见各种状况都能游刃有余的老鸨只得跟着进去，思忖着怎么将功补过，可一只的脚停在半空还未踏进屋子，那青衣男子略微薄凉的眼神就扫了过来，使得她惊出一身冷汗，默默的收回了踏入房门的脚，关上了门离开。 来者身着与百里与归身上相似的紫色锦衣，只不过却是男装，更衬的那人身姿卓越，眸中凌厉的寒意透过帘子直奔青衣男子。撇开目光时，微微侧头扫了一眼屋中的景象，勾起泛凉的唇角，“怎么，雁阳可是扰了公主的雅兴？” 青衣男子从消失不见的老鸨身上移开，却未停留在来者不善的雁阳身上一刻，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百里与归，等着她出声。 像孤苦无依的小鹿，乞求别人还他一条生路。 “知道还不退下？” 身子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柔夷挽过男子的墨发，凑近几分，细细嗅着青衣男子的发香。 因嗜酒脸上红扑扑的，妩媚动人。 “公主醉了。” 雁阳每向前一步，心中的刺就刺他一下，十余步，足以将他的心穿的全是窟窿。 目中隐隐跳动着滔天妒火，脚下从容也沉重。 百里与归轻轻抬手，柔夷离开了青衣男子的发，动作难得温柔，绕在指尖的墨发没被扯落一根。 雁阳抬手刚要挑开珠帘子，一只手凭空出现，狠狠攥住雁阳的手。 “雁公子，得罪了。” 雁阳的暴戾情绪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地方，用另一未被缚住的手，轻而易举的将毫无防备的蓝七的手抓住，狠狠一捏，骨头捏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响起，有些刺耳。 蓝七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半声压抑的呻吟都未传出，百里与归留下的伤尚未痊愈，现又受此重创，可能四卫之位今日之后就再无她。 不过，就算再无她，她也不过少了这份殊荣。 她的命都是百里与归给的，只要能帮到百里与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更何况丢了这区区四卫之位。 她近乎倔强的看了雁阳一眼，更显得雁阳蛮横，“雁阳，你可知你此举失了分寸？ 若我抱着伤你的心，这辈子都别想用右手执剑。” 蓝七说的是实话，既身为百里与归的暗卫，最懂的，无非是毒。 她这种蛇蝎心肠的人，早早将自己的生死度外，只要能帮到百里与归一分，她不介意付出任何代价。 雁阳恍若未闻，只是冷冷的看着百里与归，手上加深了几分力道，嘴角自嘲似的微微弯起，薄唇几不可闻的哼出一声，甩开了蓝七。 执剑，也只为她，她既都可以如此，那他执剑，又有何用？ 且如今，他的情绪不受他半分控制，当真能证明只她能在自己心里胡作非为。 人人称颂公子慕温润如玉，陌世无双，却不知那是没遇见她之前，未沾染情爱的时候。 “知道的呢，还道公主府的管事多管闲事。 不知道的呢，还以为是本宫被驸马爷捉奸在床呢。” 她说的总是这般云淡风轻。 “公主府可容不下这样不知分寸的管事，阿寐，你且记着，即今日起，公主府内再无雁阳此人。” 直到这段话说完，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雁阳心想，她果然还是不在意他的。 “雁公子，回罢。” 白寐扶着蓝七，挡在雁阳面前，语气坚决。 之前蓝半月央她照顾好蓝七，如今蓝七接连两次受伤，她却半点没帮到蓝七。 主子伤蓝七倒好说，若是蓝半月知道雁阳伤了蓝七，那未必不会报复。 要知道如今蓝七代替主子主管太怡宫，在四卫中混的最好，要一个籍籍无名的雁阳死，轻而易举。 正是众人心思各异时，倒是青衣男子打破了这寂静。 “奴家能伺候公主已是三生有幸，奴家瞧着雁公子也是个眉清目秀，姿容上乘的，公主万不必为了奴家与雁公子反目。” “哦？” 百里与归微微挑眉，这倒是和传闻中的青楼小倌不同。 不过她的事，也轮不到这小倌来指手画脚。 更遑论，这个落入尘埃的男人，还不及她心中月一分。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宫的事，何时需要旁人来指点？” “奴家不敢，只是雁公子待公主极好，切莫因一时气恼，辜负了良人。” 青衣男子声线清清冷冷，看着百里与归时，没再流露出任何欲望的眼神。 拢了拢大开的衣襟，静静的看着百里与归有些绯红的玉颈。 情欲并非真的存在，他也并非是沦落至此的青楼歌妓。 百里与归来这里寻乐，他也是来这里寻乐，不过是法子不同罢了。 “你知不知道，刚刚有那么一瞬，我将你认成了他。” 青络。 谁来告诉她，她应当如何。 “那奴家可是三生有幸，被姑娘当成了心尖尖上的人。” 青衣男子淡淡一笑，五官柔美，与青络，倒无半分相似。 “你叫什么名字？” 百里与归松开了青衣男子，却没有给雁阳一个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青衣男子。 男子清澈的眸中，倒影着她的身影，她在遇见青络时，如果也有这般干净的眸子。 那，又会是什么样子。 “奴家名为凤策，凤华的凤，策反的策。” 凤策？ 她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可那记忆似隔的远远的，一时半刻又记不起来。 青衣男子缓缓起身，细细的再看了百里与归一眼，攀上窗棂就想跳下去。 几乎凌空而去的骇浪，是雁阳趁屋里三人失神祭出的内力，若是凤策生生挨了这一下，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可眼前情形，谁出手都晚了。 凤策苍白干净的脸上，不可置信有，惊慌失措有，可是唯独没有濒临死亡的恐惧。 他安静的随着内力飞起，身子在空中未曾停顿，犹断线的风筝，直直栽落。 目中那若有若无的水光还恍在百里与归眼前，可她至始至终未曾发声，除了刚刚询问凤策名字的时候。 第15章 倾城妇人泪.人间至情 - 赋与归 - 泱归 雁阳迎着百里与归的目光，向着百里与归走去，伸手撩起了珠帘，却看见百里与归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散乱的衣衫里，隐约青紫的痕迹，看的他心口猛的一怔，“公主……” 声音嘶哑，不复往日悦耳。 他在想，刚刚那一掌，是否太过轻了。 “怎么了？” 百里与归明显不耐，与刚刚待凤策的态度相差甚远。理了理散乱的衣裳，目光转而落在打开的窗棂上，似在想刚刚从那儿落下尚生死未卜的凤策。 “殿下，这儿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雁阳口气带着不容抗拒，但眉宇间神伤却实实在在。 他也曾无意于风月万千，偏偏被她拖入凡尘，跌落尘世，染上铅华，便再无了之前的逍遥。 他愿意，以他护她。 也愿，替她尝尽人间苦楚。 纵万劫不复，甘之如始。 这剥离身体的疼，她予，他就默默受着。 “雁阳，本宫不过想痛痛快快的喝酒。 竟连你也要拦着……” 百里与归轻轻阖上眼睑，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痕划过。 她活着，不是用来考虑情爱。 万般真心于她，既不是强兵利刃，又无法助皇兄平步青云，所以无用，所以她不需要。 百里与归虽极力压制心中悲恸，死死咬住下唇，双肩扔止不住的颤抖，要忘记青络，就等于将血肉剜开，那种决绝，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有。 青络早就不在了，可心曲仍乱的无法入耳。 直到对峙的三人又隐隐有动手的意思，她冷冷抬眸，睨着三人。 “雁阳！” “不过该有的教训，公主不必心疼。” 雁阳收下手，脸上只余冷漠。 “蓝七，白寐，下去罢。” 百里与归这一句下去罢，绝对不只单单的让她们两个退下，而是离开。 两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不大明白百里与归的意思，可百里与归寒凉的眼神太过让人不安，两人行礼之后迅速消失在屋内。 百里与归交代完了，又坐到软榻上，指尖泛着凉意，看着雁阳时，眼中也没有温度。她念青络了。 即使换她去死，她也甘愿。 “公主，你明知雁阳没有此意。” “雁阳，我真的……” 不该活下来。 喉中干涩的紧，支撑着半边身子的手臂无力划落，百里与归重重的倒在软榻上。 好累。 真的好累。 她就想这么闭上眼再也不醒来，好好沉沦在她虚无缥缈的温柔乡，不用时时刻刻思虑自己行事是否周全，无需时时自责难安。 梦中的爱恨情仇都浪漫，儿女情长都长久，梦能圆她这辈子的缺漏。 “公主！” 雁阳上去扶起百里与归，只见得她毫无血气的小脸上，泪痕仍在，嘴角溢出的血染红了她降紫的衣襟。 他差点以为，她是真的放下了。 可今日情绪突然暴动，也只是因为刚刚那个小倌与之前的青络有几分相似。 仅仅是相似的气质，而非容貌，她就如此苛责自己。 “公主……你这是何苦？” 雁阳知今日这苦，百里与归必要自己受着，因为她内力暴乱，他不敢贸然干扰，恐火上浇油，也怕她就此消弭。 情爱之苦。 她默默想。 “陪我喝酒，好吗？” 她平静说着，一如既往，却不同以往，仿若刚才让雁阳离开的人只是幻觉。 百里与归生硬的荡起唇角，无力又弱势，或许几刻钟或许几个时辰前，她明明还张扬的不可一世。 雁阳心中苦涩，从前最喜欢见她笑，却从未想过，她会笑的如此凄然…… 还是为了别的男人，可他没资格过问。 “梅子酒？” 雁阳终于软了态度，或是他不忍让她清醒着受这份凡世的罪。 霁月如风的男子没等浑身狼狈的女子说话，自兀自的将外袍褪下，盖在了百里与归身上。 她睁了眼。 他一举一动，映入她眼。 美好谈不上，只是脉络间撕心裂肺的疼，早就不那么清晰了。 “嗯，要喝雁阳前年埋在树下那几坛。” 她浅浅应着，带点娇蛮，极力掩饰着心尖那份若有若无的悸动。 “那先换个地方。” 青楼这种地方，他自然不喜，但急着离开，却是因为担心百里与归的名声受损。 只是眼中涟漪一圈一圈散开，眼中的人儿仿若是水中仙子，旁人碰不得，他也得不到。 暗含了许多情愫，可她却没看见，或许是装作看不见。 他见她第一眼，是她第一次遇上青络的时候。 原本那时，他也有待在她身边的机会，可身上背负的太沉重，他不敢强加给她，于是就默默撑起她不知道的天地。 “公主，别赶雁阳走…… 离了公主府，雁阳怎么活？” 他不该来的，也不该妄图的用自己的存在抹去青络存在的痕迹。 他在她心中，到头来什么也不是。 “刚刚那一掌，你要凤策怎么活？” 她心里到底是记恨的，因为那人像青络，也只因为青络太过珍贵。 因为情仇太过浑浊，而鲜血太过污秽，她碰了，自此失了青络，罪有应得，也罪无可恕。 雁阳阖目，声音软绵无力，像是认命一般，说道：“他死不了，公主放心。” 凤策。 凤华的凤，策反的策。 怎么可能死。 只是他未曾料到，她不惜以最恶毒想法来揣度自己。 许久没有感觉到这般无力了。 他是不是真的太过自负，自以为时间是药，她心尖的伤终会好。 却没想到，时间是药，是毒药，让她，也让他痛不欲生。 第16章 倾城妇人泪.有梦唤妄 - 赋与归 - 泱归 这份情，苦涩的让他，有点想念儿时的糖画，甜入心扉，他只有幸食过一次。 而在遇到百里与归之后，什么糖都也只是糖了，再也没有一丁点儿的甜味。 “雁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自私很无耻很下流？” 百里与归敛着睫，很是乖巧，很是美好，只是这样的人儿不惜将这些恶毒的词汇加在自己身上。 她很清楚，她要什么。 向来以不择手段为上计。 “雁阳并无……” “是，我是自私无耻，也将下流一词展现的淋漓尽致，可我是真的没有了青络，也是真的没了母后。 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于我，是罪。” 未来及出口的“此意”两字卡在喉间，雁阳竟一时无言，眸中闪过悲哀，面对这样的百里与归，他不知怎么安慰。 雁阳妒性太强，身份诡异，实非良人，不适合她，更不适合身为百里殿下的她，他无法胜任驸马之位。 最重要的，无非是不想误他余生，她没几年可活的了。 何不让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寻一个可相守一生的人。 至少这件事情上，她不会自私的。 虽然被喜欢被珍重的感觉很好，任何人都会因为有人喜欢自己而高兴，她亦不能免俗。 女为悦己者容。 她为痴情郎醉。 爱太遥远，既无法给他余生，又无法给他或轰轰烈烈或细水流长的情意，何必耽误他呢。 不能耽误他呀，自古驸马不可入仕，他当了驸马，就算是日后她死了，他也再无法考取功名，施展一身才华。 她这般想。 她一直都愿为别人这般想。 雁阳没有接话，极力咽下苦涩，横抱起百里与归，大步流星的离开青楼。 青楼非青楼。 青楼也是有名字的，唤作不德。 不德名声在外，在五国中也颇有名气，只是烟柳之地，向来与百里与归勾不上边幅，也不可有交集。 “雁阳，别对我这么好。” 不值得。 她安静的倚在雁阳怀中，硬生生受着血脉里似于千刀万剐的痛。 雁阳好像有种魔力，将嘈杂的声音隔绝在他的拥抱之外，百里与归脸上的温热沾湿了他的衣衫，却只细细感受着他心跳动的次数。 “公主怎样都值得。” 雁阳似乎同她心意相连，将她未说出口的话，打断驳回。 他不接受，也不解释。 没有马车，他抱着她从闹市从人群中，一直走到公主府。 没有顾及旁人的眼光。 前几日不小心碰到百里与归腰身，从而面红耳赤的人，好像不是他了。 他拥着她，是为稳重。 她靠着他，是为心安。 次日朝中因此事，数名谏官连书上奏，帝王大怒，上书之臣九族株连。 这是百里与归第一次，被爱戴她的子民唾骂，说她不尊廉仪，说她不重礼耻，说她有伤风化，说她胆大妄为。 而秦风惨死他国质子手里一事，也被谩骂淹没，说来可笑，那位意气风华的权臣，死后竟无人过问。 可人人都心知肚明，就算十个秦风，焉能比上一个百里与归？ 他区区臣子，在帝王眼里，在泱泱万民眼里，哪有半点分量可言。 如今这场面，愈发难以收拾了。 她想，柔夷拨弄着棋子，眉头蹙着，面对一局毫无意义的死局，她已枯坐了一天一夜。 百里与归自前日回来焚香沐浴后，坐在这里，不进粒米，不进茶水。 第17章 倾城妇人泪.情爱已逝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面色略微有些苍白，曾红艳娇媚的唇瓣干裂，神情掩不住的疲惫，极美的容颜失了颜色，就如开的正是盛头的花突然凋零。 原先相得益彰的大红的衣裙依旧如画，而人儿却不复风华。 共饮梅子酒一事因为雁阳的突然离开而搁置，恐怕遥遥无期。 “众臣上谏，陛下只言，她若为帝王，尔必奉若神。 此言既出，朝堂上下，皆缄默不言。” 百里与归左手边一人道，细腻的声音很是好听。 百里与归没有抬头，没有应声，看向棋盘的眼神，渐渐由冰凉突然转为炙热。 “你们看这局，看似无路，若先将自己的主力送给对方，以苟且生息，再好好利用不起眼的小子韬光养晦，铁戈脚下，对方必然惨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本宫便可大获全胜。” 一天一夜，没等到雁阳回来。 那就无需再回来了。 以主力换胜利。 是因主力为阻力，情爱为阻力，任何人都是阻力。 “主子，近日都中流言蜚语更盛，恐殃及废太子。” 右手边一人出声。 这几日，风声鹤唳，所有关于百里与归的事情，好的说成坏的，坏的就直接泼脏水似的，全权责任在她，夸大其词者不乏，而以讹传讹的人也不少。 世人在昨日之前，仍奉为神明的百里殿下，现今哪有半分端庄的模样，现烙在世人眼里的，是一个彻头彻尾不知廉耻的女子。 半点尘间烟火不沾的百里与归，本就教人嫉妒，现在名正言顺的诋毁她，很多人倒是乐意帮忙。 可百里与归在这紧要关头，心思不在朝政上，偏偏拨弄起了棋局，诡异变幻的棋局，倒戈一片的朝堂，到真的凑到一起了。 百里与归坐的住，但她和阿嵘，未免坐的住。 虽自小侍候在百里与归身畔，对于百里与归的秉性清楚的紧。 可她们都知道，她们从未看清过百里与归。 若说百里与归无心朝政，那她门客数百，作何解释？ 若说百里与归无欲无求，那她冠以扶桑之名，一掷千金，何止奢华？ 若说百里与归草包一个，那她为何步步有惊无险，次次得下大功？ “阿瀛，乖。” 百里与归轻轻的将原本占据优势的黑子一颗又一颗的捡起，原本牢固不变，坚不可摧的黑子也同样瓦解的很快，任百里与归再怎么思虑对策，黑子依然大败！ 这像是大势所趋，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主子现在按兵不动，必有主子的道理，可……阿嵘担心。” 阿嵘，阿瀛，同年同月同日同父同母的双生子。 嵘，山荣为嵘。 瀛，水赢为瀛。 山水相应，荣者得胜。 她们没有武功傍身，唯一的使命就是照顾百里与归，小到吃穿用度，大到朝堂政事，她们都知晓，都参与。 “阿嵘，相信本宫吗？” 百里与归侧头望去，入目是熟悉的容貌，如今忧思重重，脸上没有血色，如她，如阿瀛。 “奴婢信。” 阿嵘掷地有声，眸中有流光溢彩，煞是好看，一袭桃红衣裙如画中仙子，只是身子略显单薄。 百里与归撑起身子，脑袋有些眩晕，挡开了阿嵘阿瀛扶她的手，走进内室。 许久，内室才传来声音，“去准备准备，本宫要沐浴更衣。” “是。” 两人应下，有些欣喜。 毕竟主子终于肯坦然面对了，这风雨俱来，她们心中有忧，也不得忧。 “再备些膳食。” “是。” 短短的交代了，打发二人下去。 百里与归这才走近软榻，本来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布衾，被不知什么东西拱成一团。 “步易？” 布衾里的东西一动不动。 “小易？” 仍是未动。 “出来！” 随着百里与归一声怒吼，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布衾里滚出来，唔，极不情愿的。 第18章 倾城妇人泪.白狼步易 - 赋与归 - 泱归 “嗷呜～” 毛茸茸的东西毛发杂乱，发出的叫声似在撒娇，因软榻上没有东西阻碍，直接滚到了百里与归脚边。 “你偷偷跟着她俩来的。” 不是疑问，是肯定。 阿瀛阿嵘向来不舍的步易颠簸，这样远的路，就算步易再想她，那两人也铁定不愿带它来，而她也默许了这做法。 “嗷呜——” 原本看着爱宠这副模样是有些怒气的，但听见这声音，百里与归的心就软了下去。 身为一匹狼，当人的玩宠已是委屈，更何况她曾那么对待它。 “步易乖啊。” 百里与归蹲下身子，看见步易身上数不胜数的细小伤口时，眼中酸楚，她不舍它受伤，连身为狼该有的历练都一并免去。 曾经以为那是为它好，但现在看来，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步易用脑袋拱了拱百里与归抬起却迟迟未落在身上的手，是讨好。 她料想，它应是说，它不愿再与她分开。 “步易，以后就算留在阿姊身边，也不是你想的那般快活。” 她极尽爱怜，可这朝中风云，若伤了它——她心头至宝，可怎地是好。 “嗷呜～” “先去洗洗，你看阿姊最爱抚的白毛，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嗷呜～” 它不能言语，听着她的话，既委屈，又憋屈。 她指尖的红，像是在提醒着她。 她是有千万副样子的，用来对待千万种人。 她身为百里殿下时，是看淡一切的透彻，身处事外的淡漠。 她身为百里与归时，是张扬明媚，无拘无束，敢杀敢恨。 到底哪一个，才是她呢。 “嗷呜？” 见百里与归许久未曾回神，步易又叫唤了一声。 “乖啦。” 百里与归伸手抱起步易，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下去。 她心想，两年不见，它倒是长了许多。 “嗷呜～” 它极通人性，抬起毛茸茸的头，见她这副病恹恹的样子，有些担忧。 看透步易的想法，百里与归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阿姊只是没料到小步易长重了这么许多，阿姊听阿瀛说，自阿姊走后，小步易茶饭不思，没曾想是这么个茶饭不思。” “嗷呜！” 白狼睨了她一眼，有些被说穿了的恼怒，再无心思去关心百里与归，只是在她怀中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蜷着。 百里与归任它胡闹，悄无声息的潜进公主府，并非易事，于它，更是难上加难。 想必，累极了罢。 “主子，水备好了。” 阿嵘细腻的声音自外室传来。 步易明显狼躯一怔，就连柔软的毛发也僵硬着，有些刺人。 “另寻一木桶，给步易洗洗。” 百里与归安抚的拍了拍步易，慢悠悠的走向外室，步伐虽略显笨拙，但掩不了少女的张扬。 “是。” 百里与归出来时，阿嵘已先一步准备去了，没有瞧见她的影子，步易也松懈下来。 它确实怕，虽然那两人待它很好。可它怕那两人，再让它和主人分开。 “嗷呜。” “步易乖，以后谁也别想让阿姊与你分开，除非阿姊死了。” 她半开玩笑道，却没曾想，一语成谶。 受着百里与归的安抚，步易安下心来，软在百里与归怀里，像一团毛球。 暖阁 “步易真的来了？” 阿瀛听了阿嵘所说，微微蹙眉，早知道步易会自己跟来，还不如走时将它带来，它也好少受些苦。 第19章 倾城妇人泪.久别离心 - 赋与归 - 泱归 阿嵘哼了哼声，“那还有假，天可怜见，谁知道那小狼崽怎么想的，这样远的路，它竟偷偷跟来，它何时受过这种苦。” “那浴汤中替它加些止血的药材，也好缓缓。” “那是自然。” 阿嵘嘴上满不在乎，放下木桶又提裙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步易。 生来不易。 活着不易。 阿瀛继续埋头收拾，视线在触及一瓣扶桑花时，怔仲片刻，目中流下热泪，不偏不倚，刚好滴在那瓣花上。 原本快要枯萎的扶桑花，竟红润许多。 她和阿瀛，活在世上，又谈何容易？ “阿瀛阿瀛，你愣着干嘛？” 阿嵘取了药材回来，发现阿瀛一动不动，连她进来都未发觉，有些疑惑。 阿瀛不动声色的将花瓣收入袖中，回头应了一声，勾了嘴角，“不过是步易来了，我有些担心罢了。”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主子待步易如何，旁人不清楚，你我还不清楚吗？” 阿嵘不以为意，将洗净的药材倒入浴汤，然后又把百里与归的衣物放置齐整，转身看见阿瀛仍未动作时，才挑了挑眉，“阿瀛，你莫不会是想要偷懒吧！得亏你找的这烂理由，快快快，干活去。” 阿嵘是个急性子，见不得阿瀛吞吞吐吐，就不由分说的把阿瀛推到木桶前。 阿瀛稳了心神，应了阿嵘，默不作声的干起活来。 她们伺候百里与归，事无巨细，比如浴汤需要她们去提进暖阁，比如百里与归的衣裳需要她们清洗，再比如朝政上的事情需要她们转告百里与归。 可她们，阿瀛和阿嵘，没有武功。 看着一脸兴奋的妹妹，阿瀛心中又沉重不少，攥紧了花瓣，若是有一天，她们老了，百里与归不再需要她们了，后来会发生的事情几乎可以摆在她面前。 绝不能被逼到那一天，阿瀛暗下决心，她一定一定，要护妹妹周全。 二狗一定要保护好二鬼。 “阿瀛，主子来了。” 阿嵘的声音又穿过思绪万千，直直抵达阿瀛的耳里。 阿瀛听言，将手中的花瓣随意丢在地上，似乎下了什么决心，眼中泛起涟漪。 阿瀛身后，那瓣被蹂躏的不成样的花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见过主子。” 远远的瞧见大红的影子，夹杂着一星点白，两人屈膝行礼。 只见得那抹红影越来越近，直到能看清百里与归身形轮廓，两人才忽觉，明明百里与归依旧憔悴不堪，可骨子里却是鲜活的，气场充盈。 “免罢。” 百里与归出声，眉间温和，言语间说不出的温柔，想来，是因为步易的缘故，只它能让她放下心防。 两人有些看痴了，在午后暖阳下，百里与归轻轻的抱着白狼，阳光暖暖的照在她发梢，裹了一层金辉，同样照亮了她黯淡了一天一夜的眉目。 她们本该习惯了这样的容貌，可总觉得，今日的百里与归格外好看。 “愣着作甚？” 百里与归这才抬起头，睨向呆愣的贴身婢女，些许责怪的意味。停留片刻，才缓缓走进暖阁，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就是你经不起美色，看主人都看痴了！” “你好意思说我？” “你还不让我说了哈！” “嗷呜！” 百里与归轻手轻脚的把步易放入木桶，却惹得它哀嚎一声，那声音，好不凄惨。 百里与归却只以为是伤口遇到热水有些疼，直到步易缓缓沉入桶底，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水不对劲。 她心里一紧，把步易从水里捞出来，一身衣衫湿了大半。 “主子，怎么回事？” 两人在门外听到动静也止了争吵，慌忙进来查看，见百里与归抱着不省人事的白狼，一脸阴翳的站在木桶旁。 步易毛发湿哒哒的贴在身子，看着身子小了许多，不时无力哀嚎，却再没有刚刚那一声响亮，甚至，一声比一声微弱。 百里与归大红的衣裳被打湿，她浑然不觉，只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轻抚着步易的毛，企图挽回些许理智。 暖阁中的气氛压抑的紧，就连暗处的蓝七白寐也不由屏息。因为她们都知道，百里与归真的怒了。就连嘴角刻意扬起的弧度，都阴寒的紧。 第20章 倾城妇人泪.并蒂双姝 - 赋与归 - 泱归 “阿瀛阿嵘，你二人带上铁骑军，兵分两路，去将太医院所有太医和瑶都善医之人通通叫来。 无论谁挡，格杀勿论。” 铁骑军，象征着扶桑殿下，一马既出，万军连败，赫赫威名，谁敢阻拦？ 两人不知为何百里与归会突然出动铁骑军，竟愣了片刻，才领命退下。 百里与归爱惜的看着虚弱的白狼，她适才情绪暴动，已致现内力失控，并不好受。 可是步易，更不好受。 “步易乖，一会儿就好了啊。” 百里与归瘫倒在木桶边，而步易的脑袋堪堪靠着百里与归的大腿，咬紧了牙齿，浑身发抖。 百里与归放缓了语气，从记事开始，她就没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过话，这次，是她疏忽。 百里与归心里内疚，稍稍缓过一口气，招来暗处两人。 “阿寐，放烟火通知栾栾，让她带着辛吾速速回来。你再同蓝七一起，去查查，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栾栾自那日离开，就再无踪迹。 不过她现在也顾不得生气了，毕竟步易为重。 “是。” 两人虽担忧百里与归的身体撑不住，却不敢违令，只能速去速回。 暖阁内一室狼藉，木桶中的水潋滟着红光，与百里与归眸中的红色，几分相似。 百里与归缓缓起身，脱下湿透的外衫，去拿来一件阿嵘准备好的干净狐裘，盖在步易身上，把步易抱到一旁干净的地方放下。 然后转身仔细看了看木桶中尚在漂浮的药材，那淡淡无奇的药材，与记忆中的某些东西重合，她心中顿时有了数。 扭头再看了步易一眼，这不经意一瞥，视线恰好被那瓣扶桑花吸引，身旁温度更冷了几分。 她知她浑身狼狈，褪尽衣衫，迈入不温不热的浴汤。 有人算准了她今日会有所动作，所以她怎能让那人如愿呢？ 她，是百里与归啊。 身上流淌着的百里皇族的嫡系血脉，怎可被蝼蚁们算计。 今日若不去，步易的苦，不就白白受了？ 那种毒的滋味，她早早领教过了，且，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种拙劣的把戏，未免是小瞧她百里与归了。 步易啊步易，阿姊绝不会委屈了你。 * 依旧是京昭国境，平阳山脉，偏居一隅的慕家，在此地安居。 偌大的林子前的空地，停了一辆普通的马车，林子四周皆有侍卫，却对疾驰而来的马车熟视无睹，想必车上的人身份尊崇，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公子慕，您回来了。” 一小厮装扮的人道，言中欣喜，面上掩不住的激动。 公子慕平日里旁人难见其容，今日接到这份差事，他自然欣喜。 俊逸翩翩的公子慕早已是佳话，曾引无数少女春心荡漾，芳心暗许。 他虽身为尊主身边的奴仆，但难得有幸目睹公子慕的真容，何尝不欣喜。 只是公子慕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光是仪态，也减了许多分。 只不过，那暖风般的动作，拿捏的极好，不愧为大名鼎鼎的公子慕。 公子慕白衣胜雪，立在车辕之上，就宛若睥睨天下，傲气温和，互相矛盾，互相补短。 雁阳睨了那人一眼，只觉得有些面生，但转念一想，他好像已离开慕家很久了。 于是很快收了视线，依旧是淡淡的道：“尊主可在？” 既彬彬有礼，又疏离克制。 这就是慕雁。 慕家内定的掌权者。 “尊主前日便带着几位族中长老前往瑶都，说是赴京昭国宴。” “这么急？” 雁阳桃花眼微眯，语气有些轻佻，不过无伤大雅。 是啊，这么着急。 整整将行程提前了两月。 “尊主常常念叨洛贵女，逢上京昭国宴，自是比平时匆忙。” 小厮鹿酒笑答。 每每想起慕洛，眸中都是柔情。 慕洛，世家贵女之典范，慕家现任尊主的嫡女，下一任尊主的胞妹，论身份，贵不可言，堪比公主。 第21章 倾城妇人泪.一身荣辱 - 赋与归 - 泱归 洛贵女待人温和不抬架子，举止大方言谈不俗。 在世家之中，其才情其貌相，也唯有袁家贵女袁姝可比，只是听闻，袁姝不过妾室所出。 所以洛贵女堪称世家第一贵女，在羁绊皇权的世家里，与京昭三皇子的亲事，可谓美谈。 雁阳闻言，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又转过身子，进了马车，“也是，毕竟那才是亲生的。” 月白的身影渐被车帷遮挡，只声音传到了鹿酒耳里。 依旧朗朗动人，依旧云淡风轻，但夹杂了些许愠怒。 鹿酒吓了一跳，他从未听说过温文尔雅的公子慕会发脾气，还是这般无缘由的，至少，他不知道公子慕因何事不爽。 见公子慕一副要走的意思，鹿酒自知自己没能力，更没理由留住公子慕。 更何况是这正在气头上的公子慕，只得先把尊主交代的话给带到，顾不得其他。 “公子慕，尊主让奴才带话给您，一巢不可得两凤，一家姻亲命已定，强求不得。” “尊主好雅兴，在这紧要关头吟诗作对，不过，帝王意已决，东宫已有龙，要凤何用？” 雁阳语气逐渐冷冽，讥诮之意，丝毫不掩。 至少隔着一幕帷，鹿酒清清楚楚的感受的到。 他到底是不明白的，什么样的经历能让公子慕像现在这般浑身长了刺似的。 不过，若是他经历了雁阳所经历的，或许就能明白，有些人，会变。 “待尊主回来，也帮我带一句话给他，叫他，别忘了本。” 语罢，马车绝尘而去。 鹿酒站在原地，不解的挠了挠头，怎的这父子俩，说话还需要他这外人传来传去，真是，好不稀奇。 明明公子慕此去瑶都，遇上尊主只是时间问题。 而若要他传话，至少也得等上三月，或者更久。 摸索不到雁阳的心思，鹿酒也转身进了山林。 此刻，疾驰的马车内，雁阳脸色阴翳的可怕，眸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老东西，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为了一个混账，竟将整个慕家置于这种境地！ 靠在马车上的软榻，雁阳心中有些乱，面上从容在想起百里与归时，消散如烟。 他急急赶回慕家，是为了给自己一个身份，一个可以名正言顺陪她共饮梅子酒的身份。 他想给她一个承诺。 现在，都不重要了罢。 雁阳紧紧攥了拳头，猛然惊醒，“羲吉，再快些。” 或许，他和她之间还有希望，还有的救。 谁又能想到，以雁为名的公子慕，何其温柔的男子，在此刻，也只想要一个机会。 聘雁的雁啊，多好的寓意。 但大雁现在困在情中，挣扎不开。 千里之外的公主府。 血腥味混淆着檀香，混着药味。 医者众，能者少。 没能救醒步易的医者，通通没了命。 一时间，跪在地上的医者人人自危，本以为等待他们的是荣华富贵，没曾想，是死路一条。 可谁敢在铁骑军的眼下逃走，当然无人敢，恐怕连累家中老儿。 暖阁内，除了那木桶，其余的地方已收拾干净，满室药香。 “阿瀛，你说主子去哪儿了呀？ 她怎么连步易的安危都不顾了呢？” 阿嵘费解，不过还是乖乖的坐在软榻边，一动不动的看着步易。 软榻的新搬来的。 而来往不绝的医者，也是新请来的。 进来是人，而出去过后，就只是尸体了，暖阁外血腥熏天，而暖阁内，风平浪静。 阿瀛暗了眸光，满腹忧思，却没表现在面上，提了提声音，“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也是，除非天大的事情，主子怎么舍得步易独自在这儿受苦。” 许是阿嵘心大，听了阿瀛的话，就静静的看着步易，没再说话。 阿嵘背对着阿瀛，阿瀛也没法看到，阿嵘灵动的眼里，也有担忧。 阿嵘扬起的嘴角里，也有苦涩。 来来往往的人，踏破了暖阁最后的宁静，鲜血弥漫，污染了瑶都最后的一方天地。 第22章 倾城妇人泪.临危不乱 - 赋与归 - 泱归 日落黄昏。 她着一身金丝凤羽深蓝衣，头戴金凤发钗，发间小指般大的珠子随步伐摇曳，本就极美的脸上画了最得体的妆容，眉间不是一点殷红朱砂，而描了与衣同色的三瓣梅花。 她自晚霞消失的天际，缓缓走来，是风，是雨，是梦，亦是人心所向。 “百里殿下驾到！” 宦官高呼，尖细的声音因为是念的百里殿下，听着，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众谏官闻声不免惊讶，现在这种风雨俱来的时刻，身为当事人的她，怎么如此平静？ 不对，这才是皇室风范，处乱不惊，不显丝毫慌乱，也不显仓促，比那两个皇子，不知好到哪儿去了。 众臣眼中的不满尽数化为赞赏。 “臣等叩请殿下圣安。” “臣等叩请殿下圣安。” “臣等叩请殿下圣安。” 先是一人，后是跪倒了乌泱泱一片。 原本坊间传闻四起，作为谏官必担起该有的责任，于是有了这一出。 但偏偏百里与归来了，踏着许多的谩骂，踏着许多的误解，又踏着许多的恨铁不成钢。 她是在晚霞落下的最后一刻来的，宛若远古来的神女，高傲圣洁。 光是仪态，让众臣信了她七分，因为这样的人儿，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会不知廉耻的被来路不明的男人抱着从不德出来。 “众爱卿群聚于此，所谓何事？” 百里与归慵懒的语气带着讽刺，此刻在这儿的，明眼人都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偏偏百里与归要装傻。 但既然她要装，所有人都得陪着她装疯卖傻，毕竟啊，权势碾压一切。 众臣默然，对于摆在面前的难堪心知肚明，正因如此，愈发恭敬，身子几乎匍匐在地。 “爱卿们这是来声讨本宫呢？ 还是来声讨京昭陛下的呢？” 百里与归拖着冗长的裙摆，缓缓走过诸位谏官身前，这是时隔两年，自扶桑城回来，她第一次正式的以百里殿下的身份出现在臣子面前。 虽说，是不得已的。 “臣等绝无此意，此次不过是想与圣上商议如何平息流言，以及如何捉拿幕后黑手。” 不愧为谏官，配的上这贱字。 答者是谏院右谏议大夫，先后辅佐了三名帝王，最为老奸巨猾。 因为太祖注重自己的言行，予了谏院太多权利，专门为此设立了许多官职和条例，才让谏院如今能藐视帝王威严。 她冷冷的笑着，分外嚣张跋扈，又让人寻不着错处。 “陛下龙体抱恙，本宫既因为此事名声受损，又身为百里殿下，当做万民表率。 那本宫就擅作主张，允了众爱卿的提议，许众爱卿三日之期查案。” 末了，百里与归还嫌各位谏官大人脸色不够难看，又添了一句，“幕后指使，无论是谁，杀无赦。” 普天之下，能将事实扭曲到这个地步的，百里与归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了罢。 众谏官之前堆积的好感通通化为乌有，这样睚眦必报的女子，实在难登高位，于是众谏官就开始琢磨着怎么着把这女子从这位子上给拖下去。 “殿下，此事棘手，能否多宽限几日，好歹容臣好好查办，还给殿下一个清白。” 平日只知道捕风捉影的言官，怎会查案。 百里殿下睨向说话那人，心中哼了一声，长的倒是人模狗样，不过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些话，当真是应景。 唐允习虽随着众人被百里与归奚落，但仍保持着该有的礼仪，可谓荣辱不惊。 他浅色的眸中，装的好似不是所见的事或物，而是整个天下。 非池中之物，也非平庸之辈。 百里与归牵了牵嘴角，微微一笑，半眯着丹凤眼，道：“不能。” 第23章 倾城妇人泪.风华绝代 - 赋与归 - 泱归 一举一动，颠倒众生。 高高在上是她，风华绝代是她，可苦难也唯她最多。 唐允习似乎没有料到百里与归会拒绝，怔忡片刻，才苦涩一笑，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卸掉了满身骄傲。 公主殿下，能和您生疏到这样的地步，真不容易。 真的不容易。 他默默想，但又强迫自己不去想。 过往云烟，她能忘，他也能。 “五日。” 她绛唇一闭一合，仅仅两字，扣入心门。 “谢殿下。” 众谏官微微松了一口气，五日，足够有名无实的他们去寻一个替罪羊了。 可他们心中愈发笃定，若是他日百里与归登上帝位，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谏院。 所以，绝对不能让百里与归当帝王，纵使她再优秀又何妨？ 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儿身，是她唯一的缺点，也是她致命的缺点。 只唐允习心口堵的发紧，连谢恩时也未出声，心思自然跟不上其他人千回百转。 “父皇喜欢清净，众爱卿不妨先退下。” 她在夜谂殿前的空地上，耀眼夺目，使周遭的华丽都黯淡不少。 扫了跪倒的众臣一眼，就提步走向殿门。 算是最后一次，她暗下决心。 百里与归未等许泽通报，直接进了她父皇的寝殿，没人敢拦。 推开殿门，入眼的，没有印象中的奢靡，这殿中更多的是女子喜欢的摆设。 可殿中的香气太过浓郁，百里与归闻着不适，轻轻蹙眉，眉间蓝梅妖娆，淡雅既刻骨铭心。 巴掌大的小脸上，明摆着的厌烦，她以往怎么不知道父皇的癖好这么特殊？ “禀陛下，鸢美人现在殿外侯着，说是陛下近日劳心伤神，便亲自下厨煲了莲子羹送来。” 百里与归进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尚未见到帝王的影子，许泽就快步进来通报。 看来外面的谏官散了，而鸢美人，区区六品妃嫔，听说因长了闭月羞花的容貌，颇得帝王垂爱，入宫几载，膝下无子嗣。 她也不过曾经远远的见过几面，因为六品妃嫔位份太低，许多宫宴轮不到美人这位份的出席，而之前在宫中的很多时候，她都窝在东宫。 不过这谏官一散，鸢美人就来了，所以在宫中定然不乏耳目，也定然知道她百里与归在这儿，这么巴巴的凑上来，怀了什么心思她不得而知。 不过，就算鸢美人有什么别的心思，这种时候，作为女儿，百里与归想，她应该回避，毕竟皇宫这是非之地，既然出去了，她也不愿再掺和进来。 心里怎么想的，百里与归就怎么做的，提步就要出去。 “不见。” “请凤姨娘进来。”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许泽听着脑袋大了一圈，一个是陛下，一个是殿下，到底听谁的，他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只得战战兢兢的站着。 帝王轻叹一声，从一绘着墨竹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而这殿中，足足有十多架类似的屏风，只是绘的画各有千秋。 近乎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百里与归，帝王妥协道：“让她进来吧。” 帝王双目充满血丝，满身疲惫。 “是。” 许泽松了口气，他这颗脑袋也算保住了。 于是急忙退下，远离了两座瘟神。 “陛下，宫中的日子再怎么难熬，朝中的事务再怎么繁忙，也得要先保重龙体不是？” 百里与归本就不想一语不发的站着，但连她自己也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揶揄的语气。 未免失了一个作为臣子的礼数，看来，她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守规矩了，这宫规教养差不多都拿去喂了狗了。 “没想到啊，如今，倒是需要二妹来替朕排忧解难了。” 帝王眼底显而易见的乌青，确使他憔悴苍老了不少。 自这漫天流言蜚语传来，他恐怕还没来得及阖目休憩罢。 明黄的龙袍套在身上，有些地方还有些折皱，再无了往日威风。 “臣既是百里殿下，为君解忧，实乃常事。” 她缓缓走入绘了泠皇后丹青的屏风，隐匿了身形，旧日触手可碰的母后，如今只留一副丹青让她怀念。 既莫名伤感，又在心里有暖意丛生。 第24章 倾城妇人泪，凄婉乱人心 - 赋与归 - 泱归 “嫔妾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隔着屏风，依稀可见一婀娜多姿的体态，女子声音虽柔，听着舒缓，几分娇媚，勾人心魂。 “你来这儿作甚。” 帝王许是顾忌百里与归在场，就连爱妃的称呼也一并省了。端坐于高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隔着屏风看不清鸢美人的容貌，又听着她道，“嫔妾煮了莲子羹，自然要给陛下送来。” 颇有恃宠而骄的味道。 凤悦环视一周，没能瞧见百里与归的身影，心底有些失落。 但很快收敛了情绪，娇媚一笑，转身把身旁婢女托盘上盛好的莲子羹端起，走到了帝王身前。 “陛下尝尝，以往的可不比这碗莲子羹，光是这莲子，嫔妾就费了许多心思。” “多费心在这上面也是好的，不过在庖房这等粗鄙的地方，你也不必事事亲为。” 帝王缓了语气，虽略有责备，但不乏怜爱。 凤悦柔了眉目，诺诺应是，又将冒着腾腾热气的瓷碗递向帝王，满怀期待。 “陛下，可要尝尝？” 帝王冷冷的瞥了凤悦一眼，却见她美目流光，似春水柔和，琼鼻挺俏，樱唇微抿，如当年的泠儿一般，惹人爱怜。 帝王没有伸手去接，就着凤悦的手将温热的莲子羹一饮而尽。 一碗莲子羹极其用心，甜而不腻，香气扑鼻，帝王唇齿生香，龙心甚悦，赞道：“果真味美。” 那抹香甜尚在舌尖，不免忆起昔日的皇后，她也喜甜食，也喜这莲子羹。 帝王的目光略过凤悦，直直的看向那副丹青屏风，那是他，一生欢喜的人儿。 不过，对于宫中妃子的侍奉，他早已习惯了。 没了虞泠儿的日子，他也习惯了。 “陛下若是喜欢，嫔妾日后就常常煮给陛下。” 凤悦放下了瓷碗，语间亦是柔情。 看向帝王时，满心爱慕。 她已入宫几个春秋，原本可求良人不计其数，却因仰慕帝王深情，甘作帝王妃。 百里与归嘴角没了弧度，一泼冷水将她心间的暖意熄灭，再看向皇后丹青时，仿佛再说，‘这就是你喜欢了一辈子的人，不惜用生命成全的人，值得么？’ 屏风上，皇后的容貌不算冠绝天下，却美在大方，但其神韵，只画出七分。 至少百里与归印象中，作为母亲的虞泠儿，对她总是纵容的，在对于仪态要求严格的宫闱中，她不喜的，不愿学的，虞泠儿从来不强加于她。 而虞泠儿虽看着柔柔弱弱，却是个脾气犟的，事事都有主见，一举一动说不出的温婉得体，却不拘于小节，笑颜颦颦如画，眼中世俗千万，独独只装一人。 百里与归也是未曾想到，这样一个女人会落泪，毫无节制的哭，泪珠子不要钱似的掉，且是在她面前。 那是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虞泠儿哭，女人哽咽着将她知道的不知道的事情，通通说了一遍，女人说的最后一句话，百里与归这辈子都不会忘。 一直以来温婉的虞泠儿，拉着她的衣袖，红着眼眶，披头散发，哀怨道：“为何我为之动容的东西，会一次又一次辜负我。” “母后，那是你不懂争。” 这是她幼时的话，她冷漠着回答一个母亲的绝望，彼时，她不懂，也不大喜欢母亲的狼狈。 “若孩儿是你，若敢动我所爱之人敢争我所爱之人，必不择手段，而诛之。” 第25章 一舞名四方.景生玉碎 - 赋与归 - 泱归 为何要辜负你？ 那是你不懂争。 指尖因用力攥紧泛起了白，青筋暴起，撇过头见有桌案上有笔墨纸砚，忍住了将要溢出的泪水，将花名册上仅记得的名字写了下来。 字迹既潦草，又笔笔用心，字字都用入木三尺的劲，却不曾划破宣纸。 屏风外两人依旧你侬我侬，百里与归写好就扔了笔，笔上黑墨挥洒在地上，成为瑕疵。 而这点细小的声响，怎敌外面的郎情妾意。 百里与归抬首，将柔夷收入袖中，就着一字排开的屏风挡住身子，快步离开。 凤悦。 她记下了呢。 不，是后宫里的所有人，她都好好记着呢。 倾城妇人泪，凄婉乱人心。 母后，儿臣会把所有辜负你的人，都记下，避免重蹈你的覆辙。 至于怎么避免，无非是斩草除根或避而不见。 “莲子羹朕也尝了，你先回去吧。” 帝王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屏风，自然将百里与归离开的身影收入眼底，却始终没有动作。 他该有什么动作呢？ 作为帝王，他给她权。而作为父亲，他给她宽容。 却唯独，在这深宫里，在朝堂上，无法给她亲情。 “嫔妾告退。” 心思玲珑的凤悦看出了些许端倪，或许刚刚百里与归还在场，只不过不想见她，或许是不想她见到她。 凤悦也不如往常因为帝王不留她而气恼，而是乖巧行礼后，带着婢女离开，步履匆匆，多少抱了一个百里与归还未走远的心思。 不过既知有今日，她就不该在百里与归面前事事低调，以至于连个正面都没见着。 也不知弟弟是看上了百里与归哪一点…… 若是让爹爹与姑姑知道弟弟现在这些花花肠子，不被打死就已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心中愁绪千千万，可脚下未停，甚至是加快了脚步。 腰间的玉佩荡来荡去，大红的穗子也不安分，眼看着暮色遮盖住了前路，而她都快要走到宫门，一路走来，连百里与归的半个影子都未曾看到。 心中气愤，直接拔下玉佩扔了出去。 于是，玉碎。 上好的羊脂玉上刻着“景生”二字，也随着一声响而消弭。 宫婢忙不迭的跪下，虽不知自己何罪之有，但依旧高呼着，“主子恕罪。” 这就是权啊。 深不见底的权。 永无止境的权。 困住他们所有人的权。 …… 同一时刻，帝王拿起了百里与归留下的墨迹未干的宣纸，心中甚慰，龙颜大悦，宣林尚书拟旨，宣纸上有名者，赐予百里与归做侍君，择吉日入住公主府。 百里与归因为在出了帝王寝宫那一刻忽然生出了去见百里奚的念头，而转道去了沭阳宫，两兄妹见面，多有感慨，也多有局促。 云若在暗处欢喜，时隔七百零三日，再见到了主子。 连顷知道百里与归来，躲进了自己房间。 慕雁则因突然下起的雨，而耽搁在半路，以给他和百里与归准备的梅子酒解心中烦闷。 步易仍躺在软榻上，昏迷不醒，来来往往的医者，络绎不绝。 景生，景生。 百里与归的小字就是景生，那是青络偷偷为她取的，不合规矩，所以也只有青络和百里与归两人知道。 那一天，离百里与归的生辰还有二十四日。 平平凡凡的日子，碎了连百里与归都不知道的什么时候存在的玉，同样粉碎的还有，许多年来的风平浪静。 如果说刻着百里与归名的玉碎，是风浪的开始。 那这一块刻着百里与归字的玉碎，又在这场棋局中，担任什么角色。 谁也不知道。 命运或许已经谱写好了所有人的结局。 只等，时间来完成。 * “阿瀛，你说昨个儿都死了那么多人，到现在步易还没有转醒的迹象，主子怎么还不回来。” 阿嵘彻夜未眠，坐在软榻前，寸步不离的守着步易，她虽知着急也无济于事，但还是担心的。 第26章 一舞名四方.巫医辛吾 - 赋与归 - 泱归 她知百里与归自有方寸，可既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狼儿，受了这么多苦来到瑶都，竟就这样躺在她面前，心里，微微抽疼。 又想到它来瑶都连口热汤都未曾喝到，现今昏迷吃不下东西，想要强行灌的阿嵘，又扳不开步易咬紧的牙。 最后阿嵘只得苦着脸放下了装着肉糜的碗，一筹莫展之际，久久没听见阿瀛回话。 疑惑抬头时，看见神游的阿瀛身后，仍是一身蓝衣的百里与归，取下了繁重的凤头钗，墨发披在身后，万般如画，站在房门处。 阿嵘登时喜笑颜开，一扫心间乌云。 “主子，你终于回来了。” 阿瀛闻言转身，在看见百里与归那一刻，脸上的错愕清清楚楚，又模模糊糊。 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该是喜，还是忧，只跟着阿嵘迎了上去，行礼问安。 “一炷香，如何？” 百里与归没有理会两人，侧首对一衣着朴素，相貌平平的女子道。 “你莫不是最近受刺激了？总算学会心疼老娘了。” 刺激？那倒没有。 不过见了皇兄，她心情正好，不过，这些话，百里与归并未出口，也没有打算说出口。 先前说话的女子正是辛吾。 做龙山阴老的大弟子，妙手回春自是不在话下，一手巫术恐世间无人能及。 辛吾长于山野，半点礼数不讲，但对于百里与归，多少有些敬意。 说完之后，辛吾背着药箱，几步跨到步易面前，查看伤处，只是几瞬的功夫，面上的喜悦逐渐变成了愤恨，再开口时，已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步易中的，可是百香？ 我靠，百里与归你是故意的吧！ 之前这百香你熬过来了，不代表它也能熬过来啊。” 辛吾差点没跳起来指着百里与归的脑袋骂，不过想了想后果，就主动放弃了那想法。 百里与归，远没有世人所想那么的慈悲为怀。 若是将她惹怒了，辛吾想到后果，身子哆嗦了一下，默默把手背到身后。 “第一，本宫并非有意，步易中毒，是意外。 第二，香开始燃了。” 百里与归走到辛吾面前，看着高出她半个脑袋的人，半点气场不输。 眼中，多了几分坚定。 她既能熬过来，步易也能。 “阿嵘阿瀛，栾栾路途劳累，你们去收拾间屋子，好让她歇下。” “是。” 两人虽是不舍步易，但她们知道，百里与归在这儿，哪有她们担心的份儿，于是应声退了出去。 “百里与归，你莫欺人太甚！” 让她一个名誉五国的巫医来救狼也就罢了，时间这么短还要解百香也就罢了，让她易容成这个鬼样子也就罢了，准备的衣衫这么不堪入目也就罢了，竟连间客房也不给她！ 百里与归气势微张，散漫的坐在阿嵘刚刚坐的椅子上，玩弄着芊芊玉指，似是漫不经意的开口：“上一次这样唤本宫的人，同你年纪一般大，想去见见他么？” “若要解百香，断情或忘忆。你要它一只狼，怎么选？” 断了此生情丝，或忘了前半生的记忆，两样其中一样没了，活着都苦。 辛吾终是怕了百里与归，带着医者仁心，语气凝重不少。 “忘忆。” 百里与归冷冷开口，不容抗拒，虽说一只狼，再怎么聪慧也只是一只狼，但她不想它活下来以后，受着前半生的苦，又得受着孤独终老的累。 有些，忘掉才是真的好。 辛吾看着昏迷不醒的步易，心有不忍，这毒苦在过程，她是不是来晚了一点？ “可若如此，它醒了，就再也记不得你了。” 也再难知道，自己为何活下来。 “你只管救，若再多说一句，本宫可不敢保证你的命还在你手上。” 百里与归笑了一声，伸出右手再拍了拍步易的背，似在安抚，实则道别，而刚刚才收入袖中的左手，紧紧攥着，指甲嵌入掌心，不知痛楚。 心头只想着，以往那些事，阿姊会替好好记着，你尽管忘了便是。 在百里与归专心看着步易时，白寐蓝七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两人依旧是一身亘古不变的黑衣。 只不过蓝七手上包着厚厚的白布，两人拱手行礼，面若寒霜，声如冰泉，“参见主子。” 第27章 一舞名四方.龙山阴老 - 赋与归 - 泱归 “主子，经查实，此毒是府中一杂役老妪所下，现在，老妪人已送到死牢。” “主子，指使老妪下毒之人是右相。” “右相原本安排了一波人行刺，不打算致命，只需让你伤到必须用药的程度就行。 但不知因什么事情耽搁，取消了这次计划。 阿嵘急急去取药，老妪不知道已经取消了计划，以为已经得手，所以拿了掺杂百香的止血药……” 尔后将所有查到的事情通通报上。 只见百里与归的脸色愈发阴寒，隐隐有动怒之象。 就连正在救狼的辛吾，也吓的一哆嗦。 不过辛吾很快平静情绪，毕竟这毒凶险，若是出了差错，想到后果，她又默默的拿出了师傅给她的救命宝贝。 “嗯……瑶都现今还有多少医者？” 百里与归睨着二人，朱唇微微抿着，不知心里又在盘算些什么。 “除了各大家的府医，瑶都内医者加上宫中太医十人不到。” 蓝七早就在去查幕后黑手时，留意了幸存医者。 偌大的瑶都，天子脚下的瑶都，成百上千的医者因为百里与归的怒火断送性命。 幸存的那些，不是因为百里与归发了善心，而是因为他们刚好接了外诊，躲过一劫。 “瑶都上下，只要会点医术全都召来公主府，就说，本宫性命垂危。 若是有人敢逃，就地诛杀。” 她端了盏茶，呷了口，微微苦涩。 于是掷在地上，溅起一片水渍，映衬出绝美容颜。 “再派些人，把百香，不，去把辛吾药箱里的毒都送给右相，本宫回来之后事务繁忙，作为晚辈，未能带上礼品登门拜访，以此，聊表心意。” 话落，也不再看两人，视线也没再落在步易身上，她只管安排完了，阖上眼休息，至于李相为何取消计划，她没心思去管，也不归她管。 李家迟早会动，不过原本，她不打算这般冒失的去处理李家，但既然敢动步易，无论有心还是无心为之，都该死。 退一万步说，就算右相死不了，她也要让李家，元气大伤，别再把算盘打在她头上。 “是。” 白寐蓝七心中惊骇，面不改色，领命拿了辛吾的毒，再退下去安排人手。 不免为右相捏了把汗。 辛吾的毒，比起阴老，比起百香，有过之而无不及。 百里与归看似没个正形的坐着，阖上眼后，暗自运功，慢慢调息内力，自从那日回来，暴乱的内力得不到疏解，经脉损耗不小，一时半刻难以恢复。 既然她疼，就多些人陪着她一起疼罢。 不消片刻，辛吾就立直了身子，心中略有些诧异，但眼前这匹狼，确确实实是醒了。 “它醒了。” 但现在它只尊本性，野性未除，恐会伤人。 辛吾下意识的将后半句咽入腹中，这些，既然她知，百里与归又岂会不知？ 只是，多少心里抱着侥幸。 “你也下去休息罢，还有，那东西加紧研制。” 百里与归睁了眼，眸底一片清明，再仔细看些，就是泪。 缓缓起身，弯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尚未完全苏醒的步易。 “你……这个，你先拿着。 师傅说，若是短时间内力多次暴动，就别再用内力了，否则，恐有性命之忧。” 辛吾从药箱内拿出一个小瓷瓶，那是师傅给百里与归准备的保命药。 不然那东西未曾研制出来，百里与归就先没命了，到时候，她可不好交代。 百里与归接过看了一眼就收入怀中，对于脾气古怪是阴老，她可寄了太多的希望。 抬眼看着辛吾，眸中酝酿许久的疼，终落入外人眼里。 “你尽快尽力就好，本宫好歹福大命大，没那么容易死。” “是是是，你洪福齐天，与天同寿。” 辛吾别过头，不伦不类的拱手示意，转身离开。 百里与归又将视线从辛吾背影上，移向步易，心里想，洪福齐天么？ 第28章 一舞名四方.勇闯丈山 - 赋与归 - 泱归 祸害遗千年，她应该也不会例外的罢。 “嗷呜！” 软榻上，步易瞪起了碧绿的眼眸，满眼戒备，眸中嗜血的光，若隐若现。 步易翻起身子，找了一个利于自己的位置站着，虽四爪疼的发颤，但终归是狼，处于弱势，也依然呲牙警告。 既戒备，也躁动不安。 百里与归神色平平，虽不惧，但也收起了让人动容的怜爱。 “终于醒了。” 她道，声音寒冽。 连身为狼的步易都觉得，此人不好惹。但既身为狼，歃血何惧？ “嗷呜！” 深不见底的绿眸，泛着残忍的寒光，一声悲烈的嚎叫后，是你死我亡的杀戮。 步易冲向百里与归，尚在结痂的大伤通通撕裂开来，随着步易的动作，鲜血淋漓。 百里与归看着心疼，每次只堪堪躲过攻击，并不还手，“步易啊步易，你怎么能真的……将阿姊忘了。” 而暖阁中本就宽敞，又将本就不多的东西尽数收了出去，一狼一人，也施展的开，只是摆在软榻前的椅子着实碍事，担心步易撞到上面，被百里与归把它踢到一旁角落。 又一次扑空，本就强撑着的步易甩了甩脑袋，眼见着自己体力不支，而又次次不得手，也停了横冲直撞的攻击，绿眸里除了狠戾，还有迷茫。 毕竟它自小养在人群，该怎么捕猎，该怎么杀人，它母亲还未来及教它。 狼的本性。 只尊本性，又何止愚钝。 更何况百里与归的话，它听着，竟觉得熟悉，但处于陌生地，此刻的不安，逐渐将它笼罩，于是，心也焦躁。 绿眸中，蓝色身影高高站着，衣诀飘飘如画，只是嘴角一抹冷意，显得分外无情。 “嗷呜！” 又是一声长啸，步易直直冲向百里与归站的地方，血染了一路，步易毫无痛觉。 这一次百里与归没有躲，因为她身后是浴池，而里面的浴汤已经舀了出去，若是让步易扑了个空，那面临它的就是坚硬的池壁，不死也得要它半条命。 在步易距她几步之遥时，百里与归窜到步易身后，在步易尚未反应过来时，用手肘狠狠压着它。 动弹不得。 却又不甘束缚，一次一次的拼命挣脱，不惜伤处再次裂开。 百里与归心一横，一记手刀打晕了它。轻轻的再抱起它时，怀中的狼儿比起上次，轻巧了不少。 只隔了短短一日，她想，默默把这笔账记下。 “步易啊步易，既生来不易，你就应该替你娘亲，好好活着。” 百里与归替步易简单处理了伤口，又将辛吾药箱里的金疮药拿了出来，给步易止血。 雪白的毛发和着血水黏在身上，看着刺目，但百里与归没有替步易包扎伤口，毕竟回了本性，就不能再受人太多恩惠，不然以后怎么谋生。 忙完后，百里与归把踢到角落的椅子扶起，自己又坐了上去，看着步易，眸色极深。 说起来，她和步易间，还有过一段故事呢。 那时，她十一岁，刚到扶桑城，想要找个机会证明自己并非一事无成，也并非只是养在深宫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贵公主。 也想在军中树立些威望，毕竟她身为老祖将军的徒弟，总不该平庸。 “公主，你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奴可担待不起。” 瞒着京洪渲，百里与归带着青络的剑，自己的弓，带了一个胆小懦弱，说话又阴阳怪气的婢女，去闯有传说里有着白狼群的丈山。 一因起兵濯国倘若借道丈山，可省下不少粮草，二便是无需欠宋北人情。 白狼生性残暴，狡猾阴险，最忌人类踏入它们领地。 所以今日，她来血洗丈山。 百里与归蹙着眉，似乎在思考自己为何要带着这么一个累赘。 丈山有什么可怕，青络既然不在了，她就该担起大任，无论是扶桑城，还是京洪渲，都是青络曾经拥有的，她就要护着。 弥足珍贵。 “若是怕，早早离开，本宫自会请师傅饶你不死。” “公主可别想着自己能以一敌百，这丈山啊，可不是一般人可以随意踏足的。 再者，若没有奴引路，你怕是连嚎月崖都到不了。” 第29章 一舞名四方.以血诱狼 - 赋与归 - 泱归 婢女自仗着自己对这块山形熟悉，年仅十一岁的深宫公主，她自然不放在眼里。 虽说百里与归现在成了老祖的徒弟，但还不是娇贵的紧，她是长在扶桑城的人，虽说懈怠了武功，但所遇变故，所经凶险，恐怕比百里与归走的路还多哩。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要去丈山证明自己，这放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个天大的笑话，她没丢下百里与归已是仁至义尽。 婢女眼中鄙夷不屑，心里愈发轻傲，索性将身上背着的行李扔给百里与归。 自己乐得清闲，远远的走在前面。 百里与归掀了嘴角，墨黑眸中暗光涌动，周身露出不符年龄的骇人气势。 行李她自然不会去捡，公主至尊，又岂是这些蝼蚁可轻贱的？ 百里与归不紧不慢的跟在婢女身后，听着婢女埋怨，又听着她阴阳怪气的声音。 百里与归倒不放在心上，只是，转了转手骨，太久没人敢这样轻视她了。 很好。 今日，终于可以活动活动筋骨。 不过，现在留着这东西，对她还有些用处。 冬日，总是天黑的早。 从日头初升，到日暮夕阳，也不过几个时辰。 她们也不过走了几个时辰的山路，现处在的深山，人迹罕至。 一路都走在前面婢女止了脚步，借着月色望着几十米开外的一处悬崖。 “前面就是嚎月崖，如果公主有福气，自然见得到狼群，不过，其中危险不许需要奴再说了。” “那本宫若是一战成名，还得，好好谢谢你呢。 说罢，想要什么赏赐。” 水红芙蓉裙随晚风荡漾开来，在朦胧的夜色下，直晃人眼。 草包的身份，到今儿，总算告一段落。 婢子颇为满意的哼了一声，贪婪的看着百里与归那身上好的衣裙，虽说公主娇嫩，她看不起这股矫情劲儿，但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极好的。 这裙儿，她肖想许久了。 若是穿着这一身水红的芙蓉裙，她不知会让多少男儿倾倒，特别是她从小喜欢的表哥，也会高看她一眼的罢。 但身为奴，怎么敢僭越身份，她还想好好活着，适龄嫁于表哥，平平淡淡的过完后半生，于是很快打消了这念头。 但总归，是向往的。 “你喜欢？” 百里与归平易近人的笑着，扯了扯那烦人的裙子，再看了看那婢子身上的短布麻衣，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那就给你好咯。” 说罢，百里与归把别在腰间的匕首和涑明剑解下放到一旁，毫不含糊的就开始解衣，脱到一半，露出尚未发育的小身板，见那婢女还愣着，带了些愠怒说道：“怎么？不喜欢？还是嫌这件小了？” 其实百里与归身量虽不足婢女，但比同龄人高挑，也小不了多少。 “不不不，奴怎么敢嫌弃公主的赏赐，只是……怕坏了规矩。” “怕什么？本宫就是规矩，快些把你衣服脱下来，不然本宫着了凉，你可担待不起。” 婢子心想不愧是公主，将这话说的理所应当，偏偏她受宠若惊，见百里与归放了狠话，她也不再犹豫，利索的脱下身上的麻衣。 百里与归接过衣服套上，将刚刚褪下的裙子扔给婢女，盖了婢女一头。 “谢公主赏赐。” 婢女扯下盖在头上的芙蓉裙，脸上倒无半分不开心，总算是恭恭敬敬的对百里与归说了句话。 百里与归穿上婢女的衣服，大抵是有些不合身，松松垮垮的，但依难掩其贵气。 第30章 一舞名四方.杀人游戏 - 赋与归 - 泱归 她弯了弯嘴角，虽然这衣服穿在身上硌得慌，也极为寒酸，但这布衣，远比那芙蓉裙得她心意。 稍稍紧了紧腰带，又将匕首和涑明剑别在腰间。 试着动了几招，见衣服并不碍事，心中颇为满意。 百里与归抬眼看向穿着水红的芙蓉裙的婢女，见她腰身微紧，或是因长居扶桑城的缘故，肤色呈健康的小麦色，此时脸颊微微泛红，所以婢子虽然五官端正，但大抵是因为颜色太过艳。 婢女压不住这裙儿，再无了百里与归穿上的那份惊艳。 “公主，今个儿怕是见不着狼了，不如改日再来？” 婢女得了恩惠，心情极好，总算是说了句，还算人话的话。 边说，还边轻轻的摸着裙子柔软舒服的布料。 心里憧憬着回去的时候，多么风光夺目。 百里与归极其意味深长了瞥了婢女一眼，再仰起头看了看深蓝的天空，无月倒也无云，算不得极好的天气，不过夜色不浓，依旧看得清周遭。 “不用了，今日本宫不仅能看见狼，而且应该还不少。” “怎么会？没有月牙，白狼是不会出来的。” 婢女反驳，她自小待在扶桑城，不管是道听途说还是人们口口相传，关于白狼的事情可不少。 她自然清楚这白狼的规矩，若是无月，白狼又怎会出来。 百里与归一手取了匕首，一手轻轻摸在刀刃上，登时，手指上出现了一串串细小的血珠。 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百里与归依旧笑着，细小的伤口在葱白的手指上格外惹眼，但百里与归也只是淡淡一瞥后，垂下了手，“本宫听说，白狼嗜血。” 婢女终于看清百里与归眼中嗜血的光，顿时醒悟，明白了百里与归的意图。 她是要她，死啊！ 再好的裙子穿在身上，婢女也感觉不到喜悦，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让她，瑟瑟发抖。 百里与归此时周身释放的威压，怕是连老祖也会忌惮。 更何况她一个怠慢了武功的婢女呢，刚刚百里与归那几招，原以为不过花拳绣腿，现在看来，到底是她把百里与归想的太过简单了。 眼见着百里与归越来越近的身影，婢女连路都未看清，拔腿就跑，山路崎岖，虽然现处平地，但因身上的裙子碍事，跑是跑不快了。 百里与归慢悠悠的跟着婢女身后走，娟鞋因为走了几个时辰的山路，脏的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她无疑是嫌弃的，但今天还有事没做完，山路又不好走，所以她还是忍住了扔掉鞋子的冲动。 “怎么也不同本宫打一架再跑？” 若是那样，或许她还会考虑考虑自己去找白狼，从而留下这东西一条贱命。 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既然帮不上她其它的忙，那就只好，哎呀，血染她眼睛了。 婢女被路面的石头绊倒，扑在地上，手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终是没有死心，向前面艰难的爬着，可前面，渐渐入眼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婢女的心终于一凉，停了下来。 而百里与归也跟着停了下来，站在婢女身后，身如鬼魅。 墨黑的眼，此刻渗人得紧。 周身泛着冷冽的杀意，压的婢女透不过气，不过，人既然心灰意冷，也没什么好可怕的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婢女刚刚因爬行，泪水和着泥，沾在脸上，狼狈至极。 她怎么敢啊，若是杀了百里与归，她出了丈山，也难逃一死，恐怕还会牵连家人。 更何况，她知道自己是赢不了百里与归的。 第31章 一舞名四方.所谓无心 - 赋与归 - 泱归 那强者的威压，岂是她可以撼动的？ “公主，公主饶命。 奴错了，奴错了公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吧，求求您了。” 可她，真的不想死。 虽然活的低贱，但所让她眷恋的，又岂止是物？ 婢女掉过头，紧紧拽着百里与归的衣袖，哀求着又撕心裂肺的疼着。 百里与归没有踢开脏兮兮的婢女，静静立在那儿，问道：“那你可知，你错在哪儿了？” “奴……不该，对，奴不该肖想公主您的衣裳，更不该看轻您，您哪是宫中的那些贵人可比肩的…… 公主，公主，您饶了奴，奴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啊，当牛做马……只求公主饶了奴的贱命。” 婢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将自己心里所有能想到的，全都说出来。 百里与归黛眉微蹙，面露难色，又是那般带着悲悯道：“可是，你猜错了呢。 你的错，是错在没能早早的看清本宫，不该是不该在惹本宫生气。 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她从来不仁慈。 婢女停了哭喊，小心翼翼的看了百里与归手中带血的刀刃，松开了手中的衣袖，跪着后退几步，想着跃下着悬崖，总该死的轻巧些。 可面对死，她到底是踌躇的。 万丈悬崖，她死的，该有多凄惨啊。 “若想跳，你尽管跳，本宫不介意再多跑一趟。 只是，你军中的表哥……” 言尽于此。 仅仅言尽于此。 百里与归把匕首扔在婢女面前，转身坐到一旁的巨石上，双臂撑着身子，完整以暇，又颇具兴味的看着婢女。 眼见着她认命般的，颤巍巍的捡起匕首狠狠的刺向自己，闻到空气中荡漾开血腥味后，才扬起头颅望着天，墨发随风动，带着几丝凉意。 好美的颜色。 她想。 或许就是那一刻，她才喜上了这深不见底的蓝色。 美艳夺目。 就算只是回忆，百里与归甚至又被记忆中那天色惊艳了一次，在那天色下，出现格外醒目的白狼后，她笑的肆意。 “噗呲”一声拔出了没入血肉的匕首，她嫌血味不够浓郁，趁着婢女尚未落气，又捅了几刀。 看着虎视眈眈的狼群，她无疑是兴奋的，丝毫不曾畏惧。 之后浴血厮杀，她倒是与狼，拼了个你死我亡，不过或许是太久未曾活动的缘故，身手不复从前的灵活，对上凶狠的白狼群，她也没讨着什么好处，身上也多了几处伤痕。 从回忆层层剥离，不复满眼的红，入目的是熟悉的白色。 “步易，或许呢，那时留下你，并不是怜惜，而是本宫的娇纵，毕竟忤逆师傅这种事情，那时的本宫可没少做。” 百里与归伸手抚上步易的白毛，自顾自的说道，掌心温柔的触感，连着她的心，又跟着软了下来。 耳畔响起京洪渲的声音，隔了几年，像是越过千座山，踏过百里路，才抵达她耳。 “公主，切莫一时心软，留下祸患。” 京洪渲毕竟见惯了血腥的场面，虽然面前的狼骸堆积成山，可她眼睛都未曾眨一下，语间不怒自威。 她向来不喜这姑娘，年纪小小，身上戾气深重，行事又心狠手辣，城府隐藏的极深，连她，险些都被蒙蔽。 但这次，要杀生的，是她。 若这狼留在百里与归身边，恐怕会伤了百里与归。 百里与归扫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维持着面上得体的笑容，努了努嘴，满不在乎道：“他日，本宫倘若是因这小狼崽丢了性命，那就是本宫咎由自取。” 第32章 一舞名四方.人狠心恶 - 赋与归 - 泱归 京洪渲啊，算起来，还是她百里与归的太祖母呢。 不过，这狼，别人有多不想留，她就有多想留。 和别人对着干，她最欢喜。 这等蛮横，几人能比？ 京洪渲这才撇过头看了站在她身后的百里与归一眼，满身血污，站在那里，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她浑身的戾气此时尤盛，宛若九幽厉鬼。 京洪渲一双浊眼微微瑟缩，夹杂着惊，夹杂着恐，此女，此女，不可留啊。 白狼恐不及这祸端，一分一毫。 可偏偏，络儿…… 也罢。 京洪渲阖目，堪堪憋住绕在眼里的泪，她征战沙场几十载，除了辛郎，还未成这样看好一个人。 可那孩子，偏偏同辛郎一般，天所不容，因此夭折。 甚至如宝剑未曾展现锋芒，就被践踏在泥土中，就此消弭，每每想到此处，不免惋惜。 可她现在老咯，手伸不了那么长了。 “也罢，老身如今也说不上什么话了，公主请便罢。 因果轮回，心存善念终归是好事。” 说着，京洪渲侧过身子，走到一边旁站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百里与归也不管她，走到奄奄一息的小狼面前，蹲了下来。 小狼见是她，恶狠狠的呲牙。 百里与归柔柔一笑，此时收起了戾气，竟多少有些无助，可怜兮兮的撇嘴，“本宫救了你一命。” 她道，脸不红心不跳。 小狼虽涉世尚浅，可它分明记得，是眼前的少女杀了它的族人。 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小白狼迷茫了一瞬，扫了一眼同为奄奄一息的一只毛发光泽夺目的狼，又呲牙对着百里与归低吼，那是敌意。 也是狼的野性。 “你凶本宫呢，喏，那是你娘？” 百里与归敏锐的捕捉到了那视线，看着那只与众不同的白狼，对着小狼道。 白狼王只能是母狼。 所以，这极通人性的小狼，定然是白狼王的后裔。 小狼心底油然而生出不安，只狠狠的盯着百里与归，指望她就此被它唬退，从而停手。 “那就是了。” 话罢，百里与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腰间的匕首拔出来，然后，刺入母狼的腹部，动作行云流水般，没有半分停顿。 莫说铁骑军，就连京洪渲，也未曾发觉百里与归是何时出手。 铁骑军不得不重新定义了对百里与归的看法，压下心中的骇意，看向百里与归时，添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敬意。 诛杀白狼群是在他们不在的情况下，所以无法想象百里与归是何等威风，但现在，真真切切的，在他们面前，在他们所有人都眼皮子底下，在他们尚未发觉的时候，轻而易举的偷袭了一只狼。 虽说这狼奄奄一息，但这等胆识，狠辣，普天之下，就连现在名动五国的云浅殿下都不可比。 “嗷呜！” 母狼哀嚎一声，奈何本就浑身是伤提不起力气，身子重重倒在小狼面前，渐渐没了声息。 而百里与归满手鲜血，像极了，游走在世间嗜血鬼厉。 小狼撑起身子拱了拱母狼尚有余温的尸体，在没有得到母狼回应的情况下，跟着嚎了一声，“嗷呜！” 悲壮啊。 何谓悲壮。 被俘的仅剩的几只白狼，纷纷仰天长啸，然后，如发了疯似的，拼起来最后一口气，冲向百里与归，似要将她碎尸万段。 “不自量力。” 她勾起了嘴角，眼神微微一凛，抽出腰间的涑明剑。 她身上沾了太多血，有她自己的，有那婢女的，还有这狼群的。 不详之人。 京洪渲背过身，独自离开了，这满是鲜血的地方。 第33章 一舞名四方.四卫之位 - 赋与归 - 泱归 身后的打斗声，仅仅持续了几息，后面传来的，就是百里与归轻灵极其容易辨认的声音，“小狼儿，你今后，就叫步易罢。” 还有就是，“好得很啊，竟敢咬本宫，把它拉下去，跟这母狼关在一处，不许喂食。” “本宫倒要看看，你这小狼，饿极了之后，会食你娘的肉么？” 她恶狠狠的说道，语间怒火冲天，那般天理难容的事，也就那时的她敢做了吧。 她是百里与归，所以才没有心啊。 什么是怜悯？ 什么是良知？ 自她被绑去濯国，这些于她，就好似成了笑话。 周围的铁骑军，微微惊了，这手段，狠啊。 目睹一切的铁骑军，在得了百里与归的命令后，丝毫不敢懈怠，麻利的将昏迷的小狼崽和死透的白狼王用麻袋装好。 他们见了信号赶来支援，却没曾想，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铁骑军中，终是一人，强忍着悲，替死透的婢女收尸。 万般皆难料啊。 因为百里与归穿着那婢女的衣服，懒得解释，所以也没处理婢女的尸体，反正她是皇室公主，纵在边境也没人敢动。 至于那婢女的尸体，有人收捡也好，无人收捡也罢，都好像与她没什么关系。 “步易，好好休息，阿姊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等你伤好了，阿姊就放你自由。” 待话音落下，暖阁里，就只留下孤零零的白狼。 满室药香袅袅，归于沉寂。 百里与归找了几个婢女看着步易之后，就立即去了地牢。 “主子今日去见了废太子，可有什么新的打算？” 花显幽幽道，他虽处在这一隅之地，但消息也还算是灵通。 今日百里与归去见百里奚，他也挺始料未及，但因着有其他的事情在身上，所以没能跟去。 不过就算是平时，百里与归也不喜欢带他出去，他如今已不是四卫，没有跟在百里与归身旁的资格。 百里与归走在前面，昏黄的烛火打在身上，幽然寂静，在阴森森的地牢，又显得冷冷清清。 “本宫一时兴起，也没能做什么准备，无非是谈谈家事，闲扯几句。” 公主府的地牢，没关过多少人，但但凡关进来的，就没有活着出去的。 她就喜欢花显的那股狠劲儿，若非为了腾四卫之位给云若，她可不愿这人在地牢这处埋没。 可花显，怎么会肯认命的家伙。 “不过，事情查的怎样？” 胆敢夺她清白之身的人，碧落黄泉，她要让他，生不如死。 虽然形如大海捞针，她要找到那人，花显便肯为她去查。 花显显然知道事情始末，不过面上半点情绪不显，依旧是幽幽道：“属下无能，就算动用了太怡宫，也没查出那人半点消息。 那人，如凭空消失般，半点痕迹都寻不到。” 百里与归在一处牢前停了下来，半晌才说：“你且再好好查查，若依然没有头绪，也不要给太怡宫惹上什么仇家。” “太怡宫虽成立的时间不长，但在五国中，根基已稳固，就算是惹上什么人，也万不该，是我们退让。” 花显站在百里与归身后，不再幽幽的说道，怨念在他眼中忽明忽暗。 太怡宫的名号如今让各大家也多有忌惮，怎会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不要命的惹上来。 除非，是她不想查了。 想到这个可能，花显心里泛起的涟漪带起了杀意。 “他只要是个人，就不会凭空消失，要么，是他已经死了，要么，就是他背后的势力，强大到连太怡宫都渗不进去。” 百里与归感觉得到花显气息的陡然变化，略带警告意味的瞥了他一眼，视线又落在面前的牢里，语间带着安抚。 第34章 一舞名四方.默默扶持 - 赋与归 - 泱归 虽说花显是她下属，但他也是唯一一个肯不顾大局站到她这边，为她设身处地着想的，所谓体己人。 又因为削了他四卫之位，她待他，耐心总比旁人多些，但也，仅此而已。 而且她和花显所想是一样的，她也不希望那人就此解脱。 既然惹上了她，轻轻巧巧的死了，未免太过轻松。 花显淡淡的应了一声后，就没再说话，但心中早就把抓到那人后，那人的死法想了千百遍。 他俩面前的牢里，是那个下毒的老妪，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可以证明她还活着。 不过，既然落到花显手里，遭点罪是应该的。 “她，怎么肯招了？” 这种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嘴巴向来硬着，屈打成招怕是没什么用。 这么轻易的招认，百里与归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这瑶都的浑水深着，外有周边四国一直虎视眈眈，内有各大皇亲国戚心怀鬼胎。 若是此时，右相出事导致朝中大乱，她一个刚刚游历归来的百里殿下，也未必服众。 到时候，事情又会棘手不少。 花显明白百里与归的担心，但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也不敢贸然给右相定罪，扫了一眼奄奄一息的老妪，他道：“她还有个孙女，同她在这公主府相依为命。” “那她孙女呢？” 百里与归的心稳了不少，这次若真的有有心人在幕后操纵，那她，那京昭，必然动荡。 她说这话时，看到了老妪杂乱的华发下，淹没在眼里的绝望，只一眼，那让人心碎的绝望，迫使她收回了视线。 她孙女儿，应该是死了吧。 不然……这老妪也不至于这般，生无可恋。 “丢到军营里了，本来还想着让弟兄们好好快活快活，不曾想竟是个刚烈的，一头撞死了。” 花显轻轻巧巧的说着，丝毫不顾忌百里与归的身份，也丝毫不觉得他的做法有何不妥。 军纪严明的铁骑军…… 所以是这样被带歪的？ 百里与归心下明了，暗自打定了主意，日后，再也不许花显踏进她铁骑军营半步。 免得，带坏了她的铁骑军。 “她怎么进的公主府？” 她问的这事，本该由蓝七告诉她的，但刚刚蓝七禀报事情的时候没说。 花显看着百里与归，微微抿着嘴，迟疑了几息，才缓缓道来。 “她养得一手好花，特别是扶桑，在她手里，可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既然这么会种花，那就拖下去当花肥，如此，也不算埋没了她的这身本事。” 百里与归听到这里，也算明白为何蓝七会自动隐去这一条了，事因她而起，若不是她对扶桑花有这般执念，这居心叵测的老妪又怎进得了公主府，又怎么伤得了步易。 不过扶桑，她不会舍。扶桑不是软肋，而是她的存活于世的念想。 花显微微弯下身子领命，嘴角嗤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他的长相比起雁阳逊色不少，但肤色比雁阳白了几分，看惯了雁阳的温文尔雅，他的阴郁更为迷人。 只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足够他长成这样，冷血无情。 “是。” “你尽快与半月交接，这太怡宫里的情报，他最为清楚。 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可以问他。” 这事，才是如今最为紧要的。 太怡宫扎根在扶桑城，若是一朝，扶桑城失守，太怡宫也将跟着覆灭，那她谋划多年，岂不白费了那么多心思？ 必须要尽快发展太怡宫的根，让它在五国内，盘根错节而生生不息。 第35章 一舞名四方.冷血无情 - 赋与归 - 泱归 花显应是，可原本这些事，他自己有能力处理的很好，但他岂会驳了百里与归的心意。 敛眉抬眼，百里与归的身影落在他眼里，较比之前灵动不少，确实，这样的她，才是鲜艳美好，才是他不可肖想的。 这样的她，足够让他放下。 “主子，属下有一事相求。” “何事？” 百里与归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缥缈的烟火，让人心动，又让人，心生敬意。 “属下已不在四卫之列，现今也只掌管地牢，可否，容属下娶妻？” 他生的阴暗，活的阴暗，不可避免的，他也是人，也会孤独。 既然她受万人追捧，那他也要活的恣意。 “既然你已不是四卫，娶妻纳妾，本宫无权干预。” 不过，她想，是哪家姑娘进得了你的眼啊，这般冷硬无情的男子，她也未料到，有这么一天，他会让她准他娶妻。 “谢主子恩赐。” 花显对上百里与归的眼睛，眼中难得有了笑意，添了几分色彩。 他本想说，祝你幸福，公主殿下，但话到嘴边，又察觉不合身份，只得咽下。 而这些落入百里与归眼里，就是明晃晃的高兴，她眸中多了几分厉色。 “秦风已死，本宫替你杜撰了一个身份，待明日早朝之后，你当是九司之首。 另外，本宫已替你置办了一处府邸，明日之后，就可搬进去了，这样的身份，更方便替本宫办事。” 既然要娶妻生子，那她自然成全。 这些年，若是没有花显，她也不会成长的这么快。 快到现在，令所有人都忌惮。 所有的这些，花显功不可没。 虽说他是母后留下来帮她的，但不可否认他的忠心和实力。 “属下谢主子恩赐，不过……” “——殿下！” 花显的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尖锐的女声，然后，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花显眉心轻轻的蹙了一下，但在百里与归还未发觉的时候，眉头又舒展开来，一派幽然的模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如果搬出去了，以后恐怕见她，就只是朝堂上远远一眼。 “殿下！救命—— 白狼醒了！” 一个满身是血的侍婢被拦在地牢入口，满脸恐惧，慌乱的想扑向离她极远的百里与归，却因为被侍卫拦着，前进不了半分。 她同几个姐妹奉百里与归的命令守着白狼，本以为得了份轻松的好差事，没曾想，不过一刻，那白狼就醒了。 张开血盆大口追着人咬，亏得她手脚灵活一点才逃出来，一路跑到这里。 “你打算怎么处理步易？” 花显收敛了心思，直起身子，看向身旁的百里与归，等待她的命令。 就像很久之前那样，那时的她没有如今的处乱不惊，在遇到事情的第一时间就去找母后派来教她的花显，但花显永远都只是淡淡说，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你，打算怎么处理。 丝毫不近人情。 那时她只依赖他，而他，从来不会出手帮她。 可也是花显，教会了她不去依赖，不去依附，所以，在面对母后的眼泪的时候，她也能泰然自若。 感谢花显，让她练了一副好心肠。 “步易醒了，再待在公主府里，恐怕，明日本宫这公主府内就没一个活口了。 待会儿让辛吾下些药，让它安静些，就送到城外别苑吧。” 她如从前一样，说完这话时，抬眼对上花显冷寒的眸子，似在询问，这样做，可行与否？ 第36章 一舞名四方. - 赋与归 - 泱归 花显对上百里与归的视线，微微颔首，算是对她这番安排的肯定。 这习以为常的动作，早已刻入骨血，磨灭不掉。 “可这样的话，步易的安危……” 在鬼哭狼嚎的侍婢面前，百里与归同花显在谈论的，是怎么安置发狂的步易。 而非，什么时候去救人。 在他们眼里，人命如草芥，丝毫不值钱。 百里与归深深的再看了花显一眼，把他未出口的话逼回肚中，才转身向地牢入口走去，也就是向侍婢走去，步履平稳，语间从容，“本宫会派暗卫守着步易，能出什么差错。” “不知，可有人选了？” 花显跟上百里与归的步子，面生厉色，本就惨白毫无颜色的脸上，跳跃的烛火映衬着更为阴森可怖。 添了几许寥寥之意，又多了几分不死心。 “没有。” 说着话时，百里与归凌冽的目光落在鬼哭狼嚎的侍婢身上，侍婢顿时噤若寒蝉，止住了动作。 那看似极其平常的一瞥，在侍婢看来，比暖阁里的凶狠的白狼更加可怕。 “那就派白寐去吧。” 花显道，语间如风般冷冽，如水般柔情，分寸拿捏的极好。 只是这话，不怎么中听。 更不合她心意，果不其然，下一刻，她蹙起黛眉，转身捏着他的前襟，出声警告，“她是四卫！” “她也是最合适的那位。” 如今四卫，蓝半月处理太怡宫事务，无法脱身，蓝七手伤未愈，云若留给了百里奚。 而只有白寐，最为空闲，身手也最为了得。 “若是步易出了什么差错……” 花显没有接着说下去，言尽于此，乃他一贯的作风。 百里与归却已懂得权衡利弊，思索一番，放开了花显，算是妥协，“也好，再选几个暗卫随白寐一起去。”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她的步易，不该活在笼子里，不该收起利爪当一只邀宠的物品。 百里与归虽然舍不得步易离开，可步易如今不仅是个麻烦，现在她身边明枪暗箭难防，若次次让步易涉险，她也不愿。 需得放它自由，如此，才算给它一条活路。 “你是不是还有话对本宫说？” 她突然想到了刚刚被哭喊声淹没的两字‘不过’，于是转头看向花显，眼底不惑，浅浅的锐气又让人不能忽视。 不过什么？ 花显不自然的撇过头，态度极其冷硬，“无事。” 像以往一样，不近人情，又和平常不一样，极力掩饰。 “你去让它消停消停……不过，它伤还未好。” 百里与归知道这不该是她该过问的，现在也不属于她管，索性转移了话题。 她来了这地牢，生了些食欲，才发现自己已几天油盐未进。 不管如何，她都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唯有这样，才能保护得了别人。 “是。” 花显应了，带着仍心惊胆跳的侍婢离开了地牢。 百里与归后脚刚要迈出地牢，蓝七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附在百里与归耳边，用只有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百里与归的神色变得有些诡异，尔后两人步履匆匆的离开地牢。 * 瑶都正逢上三日一度的大集市，繁华街道热热闹闹，小贩叫卖声此起彼伏。 “公子，最近有人在查您的身份。” 熙攘酒馆中，一僻静的角落，与四五人一桌不同，桌前只坐了一人。 在热闹的凡世犹显悠哉，慵懒如风。 一顶殷红帷帽遮却容貌，同色衣衫穿在身上，绣有栩栩白鹤于袖间，妖艳至极，又似有清风徐来，夹杂着冷清的贵气。 第37章 一舞名四方.太监乐孝 - 赋与归 - 泱归 微小的风流偶尔掀起帷帽一角，露出白玉似的肌肤，直教人心生歹念。 听了这话，林卿扶浅浅哼了一声，葱白的指尖捻了一块浅绿的方形糕点放入嘴里，细细咀嚼，未曾言语。 一举一动，自恃雅中不羁。 “前几日公子才被下了药，近日这般近乎冒失的查探，那人多半是想对公子不利。” 布衣男子没得到回复，习以为常的接着说，声音略微尖细，有不易察觉的凌厉。 作为眼前这位祖宗的侍卫，他从小就学会了察这位祖宗的言，观这位祖宗的色。 林卿扶依旧没有理会，节骨分明的手又伸向桌上的摆着各色各样糕点的盘里，捻了一块绯红的菱形糕点放入口中。 恰巧这时风大，吹开了挡住脸的帷帽，露出了如嫣红牡丹的薄唇，远远看去，菱角分明的下颚是山水云雾，在逍遥天地，神来一笔。 遥遥可见，触碰不得。 惊鸿一瞥，胜比千山万壑。 “可是太怡宫的人？” 声音餍足，捉摸不透。 拨入琴弦里最为悦耳的声音，莫过于此。 纵在喧闹的酒馆里，也惹得许多酒客侧目。 乐孝恶狠狠的瞪了那些看过来的酒客一眼，逼的他们移开视线，才恭敬答道：“是。” “可奇怪就在于此处，太怡宫的宫主，不是男子么？” 说完这话，乐孝才隐隐觉得不对，事情可能没有他所想的那般简单。 这位祖宗，是不是又背着他得罪什么人了？ “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见见太怡宫的宫主。” 林卿扶自己动手倒了一杯酒，端来抿了一口，鼻间唇齿间酒色生香，缠绕不绝。 他不知那女子同太怡宫宫主有何交情，肯如此孜孜不倦的查他身份来历下落的，那关系必定匪浅。 不过，既成了他的女人，他自然要找机会去看看，顺便会会那宫主。 乐孝当然不知道眼前这祖宗心思转了这么远，只一心为回宫怎么同皇后交差着急。 他自幼被皇后指派到这位祖宗身边，皇后是爱子心切，怕林卿扶惹出什么麻烦，所以每次出来回宫之后，所遇之事，事无巨细，都得由他回禀。 每次，他都会被打得皮开肉绽。 “乐孝，这瑶都无趣得紧，不如，你去把凤策给我绑来，也好给我解解烦闷。” 凤策？ 乐孝欲哭无泪，“公子，凤公子可是凤家的四公子，更是您……” “更是我的手足，所以兄长来了，他来拜见拜见，不为过吧。” 林卿扶掷地有声，信口拈来的理由，语间也没有丝毫不自在。 若换了任何一个人，这番话出口，乐孝早就去寻凤策了。 可说话这人是林卿扶，宋北皇室唯一的皇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养了一个跋扈的性子，就连皇后都说他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对于凤家，不知为何，这小祖宗更是不知哪儿来的敌意，连带着，对于凤家几位公子更是看哪儿哪儿不顺眼。 “皇……夫人有正事交给凤公子去办，奴才不敢贸然叨扰。” “哦？ 那我千里迢迢来赴这京昭国宴，莫非在你眼里，就不是什么正事了？” 林卿扶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带着浓厚的压迫，徐徐向乐孝袭来。 他这人，认真起来连自己都怕。 乐孝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瞧这眼前这个满身都红的祖宗，临窗而坐，投进一两丝光，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他身上。 宛若临川的神明，俯视众生。 仓促一笑惹众生颠倒。 第38章 一舞名四方.是场决斗 - 赋与归 - 泱归 “公子，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京昭国宴，凤公子也得去。 而且这次，您不是以皇子的身份来赴国宴，而是顶着凤五公子的身份来的。” 乐孝边说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卿扶的脸色，生怕这祖宗一个不留神就一掌给他劈来。 这祖宗不待见凤家的人，所以平时能让凤家人避着就避着，这事他瞒了一路，现在说出来，也是怕眼前这祖宗坏了皇后苦心为他筹划了许久的大事。 事关这位祖宗的皇位，他可马虎不得！ 林卿扶微微抬头，透过帷帽的红幔看着乐孝，眸中闪过几许平常未有的锐利，“为什么？” 乐孝没有察觉到林卿扶这点微乎其微的变化，腹诽道，为什么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但也没敢说出来，这位祖宗当然有自己的手段，才能在群狼环伺中安然长大，虽说少不了凤家的庇佑，但至少，他一个奴才还惹不起。 “当然是因为公子身份尊贵……” “公子！” 酒馆外一人朝这边急急奔来。 乐孝酝酿好的说辞被人打断，却没有丝毫的恼怒，相反，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心中铺天盖地的惊恐朝他袭来，这声音……那人，不是死了吗？ 循声望去，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蹦一跳的朝这边奔来， 乐孝僵直了身子，那个‘死而复生’的少年搅乱了他心神，可更让他坐立难安的，是少年后来对林卿扶所说的话。 少年眉目渡了一层霞光，记忆中的锋芒在他身上收敛，只依稀熟悉的样貌可供辨认。 乐善站在窗前，平息了气息，对着林卿扶规规矩矩拱手一礼，微微咧嘴，“公子，凤公子伤势确实很重，来不了了。” “什么叫伤势很重！” 乐孝一听，眸中狠厉一闪而过，回过头盯着林卿扶，咄咄逼人，又夹带着不确定。 毕竟这祖宗再怎么看不惯凤家人，也从来没有过要动手的意思，如今凤公子更是有要事在身，若期间出了什么差错，皇后那儿他也交代不了。 这一声尖细的吼，惹的那些本就喜欢看热闹的酒客停下了各自的动作，通通看向这边，也不再忌惮乐孝凶狠的眼神。 那些酒客眼中，早就酝酿了一场有关于眼前两人的痴恋情仇。 “我也不过是再也无法行房事，你这么激动作甚？” 声音清冽如檐间雨滴，又苦涩如茶，晦暗不明。 说这话时，林卿扶一心盯着桌上的卖相甚好的糕点，嘴角泛起浅浅的弧度。 因为隔了层薄薄的红幔，谁也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冷寒刻薄。 自然也无人知晓他的此刻心之所想。 他在想他的好兄弟。 在想那个，替他为质，远赴别国，最终死不见尸的好兄弟。 “你说什么？” 乐孝有种被五雷轰顶的错觉，在惶恐不安下，就连公子敬称也忘了。 凤公子不可行房事了？ 出了这等大事，他回去不得被皇后扒了皮才怪。 “这种事情，你有脸问，我还没脸说，说了一次也就罢了，你还要我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再说一遍！” 林卿扶边说边扯起袖子装模作样的在脸上擦拭，微微低头，双肩颤抖，似在哭泣。 语间哀怨实实在在，让众人听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偏偏，林卿扶丝毫没有察觉，演的更过投入。 乐孝：？？？ 莫说乐孝懵了，就连刚刚跑来的乐善以及看戏的酒客都懵了。 这场戏，看的他们也始料未及啊。 原本以为是场决斗，没曾想，是场断袖。 乐善：难道公子被乐公公硬上弓了？ 酒客：这公子哥儿看着就孱弱，莫非是家里被欺负惨了，才偷偷跑来这里喝酒买醉？ 第39章 一舞名四方.各有心事 - 赋与归 - 泱归 “咳咳，大兄弟，这种事情需得节制一点啊。” 一个络腮胡的大汉率先站了起来，黑黄的面色微微泛红，却是丝毫不扭捏的说道。 虽说京昭国风开放，但人们的思想总有些固步不前，对于龙阳之好，更多的人则是觉得那是奇耻。 显然，这大汉见识不低。 络腮胡大汉旁边的一个瘦弱点的小哥在众酒客略带嘲弄的目光里，畏畏索索的站起来，附和道。 “是啊是啊，公子你看这红衣小哥儿，身子板弱的，你以后可要好好待他啊。” 众目睽睽，小哥说完这句话慌忙坐下，酒馆里的酒客大多见过大风大浪，对于这种事，反而看得开。 于是眼里的那一点点偏见也给抛开，继续看热闹。 原本听了前面那句林卿扶还微微颔首，表示甚得他心。 可后面这话入了林卿扶的耳，他寒凉的目光瞬间飘了过去，这话，在林卿扶眼里无疑是种挑衅，而他心眼颇小，心焰颇高，在宋北人尽皆知。 原本欲发作，可一眼看去，就是瘦弱小哥拉着大汉衣袖，似乎是让大汉坐下，大汉起初不愿意，拍开了瘦弱小哥的手。 小哥嗔怪的瞪了大汉一眼，移开身子，从鼻尖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音，大汉忙不迭坐下，似在讨好的拉了拉小哥的衣袖，却被小哥一手拍开，然而大汉不死心，又拉，小哥也不妥协，又拍…… 他莫名觉得说话的这两人挺般配，许是触动了心事，他心情无由来的舒畅不少，嘴角的弧度真切了些。 罢了罢了，能膈应这死太监就成，他林卿扶也并非丢不起这脸，况且这些人连他模样都不知晓，他大可不必介怀。 “满嘴胡言！若再多嘴，大爷我割了你们舌头！” 乐孝回过神来，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偏偏对于林卿扶，他又无可奈何，就连皇后想到都会头疼的祖宗，岂是他区区一太监能惹的？ 见那些酒客丝毫没有被唬住，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乐孝抽出别在腰间的剑，缓缓提起，指向那群看戏的酒客。 锋利的剑锋泛起寒光，映衬着满身煞气的乐孝，压迫铺天盖地的朝着看戏的酒客袭去。 “再不滚，就别走了。” 酒客一边受着威压，一边心中骇然，这种高手的存在，当真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酒客一哄而散，有些稍有的骨气骂骂咧咧的走了，而有的甚至连付了银子的酒都没拿就跑了，足见乐孝的气势汹汹。 “哈哈哈，乐公公，这些人可真怂……” 乐善倚在窗前，捧腹笑的花枝乱颤。 他离开宋北两年，再也没有这样开怀过，如今，还是为了乐孝，笑的这般肆意。 如一种生长在骨髓里的东西，肆意发芽，偏他对此，无可奈何。 ‘铮’的一声，宝剑入鞘，威压随之消失。 乐孝看了看林卿扶，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什么都卡在喉中，什么也都没出口。 于是，目光移向外面那个本该死了两年，现在却活生生站在那里的人，依旧冷着张脸，“你怎么在这儿？” 他本来想问乐善这两年过的如何，但他既已‘杀’了乐善一次，虽然现在看来乐善没死成，但他现在来关心，未免显得有些多余。 自幼净身，还未送到林卿扶身边时，他所吃过的苦，所受过的伤，无不在提醒他，今后的路，该什么走。 所以当时不得已，必须除了不与他，不与皇后同心的乐善，杀了与他如影相随的挚友。 在略微不善的目光中，乐善偏偏似无察觉，笑够了才直起身子，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撑着下巴，绕有兴致的看着乐孝，说：“乐公公，你说我为什么在这儿？” 第40章 一舞名四方.云散景生 - 赋与归 - 泱归 回应他的，是乐孝的沉默，以及林卿扶指尖敲在桌上的响声，那响声似一圈一圈涟漪，荡漾开来。 往事，渐渐明了。 “当然是因为，我要找乐公公你讨个说法啊。” 不明不白的死了一次，稀里糊涂的又活了一次。 他所受的苦，比乐孝受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咧开嘴的笑，顺着脸颊流下的泪入嘴，微微抿着，当真是苦的，原来，那老瞎子没有骗人。 也对啊，那老头何曾骗过他？ 也只有眼前这位自诩忠义的乐公公，骗了他，骗走了他一条命。 “乐善，凤策怎么了？” 林卿扶突然出声打断他俩的回忆，这才让两人想起这儿还有位不好惹的祖宗，乐孝顿时收敛了心思，再看向乐善时，眸中冷清，再无半点不该有的情绪。 乐善慢吞吞的翻过窗子，无视了站在一旁的乐孝，规规矩矩的对林卿扶说：“是公子慕动的手，闻名天下的百里殿下去不德买醉，公子慕追来，见凤公子同百里殿下共处一室，衣衫散乱，直接动手打飞了凤公子。” “那这么说，凤策出席不了京昭国宴了？” 一番话来，却已道明。 林卿扶现在对百里殿下没兴趣，对公子慕也兴致缺缺，他在意的是国宴，京昭国宴。 谁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往日，这祖宗半点政事不沾，偏偏沉醉琴棋书画，自诩风雅，喜用甜食伴酒，性情古怪，但往往也有迹可循。 而现在，他喜怒无常，偏偏一反常态，对京昭国宴一事上心。 “奴才会禀明皇后娘娘，甄选好合适的人，出席京昭国宴。” 乐孝想以他这脑子，定然是想不明白了，倒不如把这道难题扔给皇后，横竖都是她儿子，该怎么办他一介奴才不好干预。 乐孝倒不怕他们母子翻脸。 因为这母子二人面上虽有些形如水火，但母子连心，关系不像外人看来的不好，相反，两人极为亲厚。 林卿扶浅浅的笑了一声，那声笑略有些局促，似带着些轻蔑与不屑，“乐孝，你当我是死的么？” “不敢。” 乐孝心中大骇，暗道不好，这祖宗莫非看上这国宴大使者的位置了？ 可后面的事，这祖宗半点没参与，又怎知道该怎么做。 不，现在看来，就算是林卿扶知道计划，也决然不会按计划行事。 如此想来，乐孝脸上可谓是五彩缤纷，林卿扶看在眼里，知道乐孝为何事纠结，却不曾说破，“也是，孤要去，谁敢拦？” 孤要去，谁敢拦。 林卿扶身为皇子，本用不得太子才可用的自称，可放眼整个林家，也只有他配用‘孤’这一字，更何况，他还得了宋北帝王的默许。 乐孝吓得额间冷汗直冒，只恨不能插上双翼离开。 他到底摊上的是什么祖宗啊？ 倒是乐善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林卿扶，半点怯意没有，“公子，京昭国宴哪儿比得上百里殿下啊。 连公子青都舍命相护的人，那才有意思。” 林卿扶听到这熟悉的名号，心中惋惜，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哀愁，但隔了帷帽，乐善乐孝都没看见。 不过虽未看见，倒是无形间淡化了他狰狞的气势。 细细算来，青络也算是他的恩公。 若非有青络，来京昭当质子的就是他，而死的，自然也是他。 他文采武功心性都不及青络，琴棋书画也都样样比不得青络，唯一能胜青络的，怕也只有一副臭皮囊。 “云散他，终究败给了情。” 云散，青络的字，他父皇赐的，年仅五岁的青络被赐小字，在宋北可谓是一件大事，自古男子及冠取字，女子及笄取字，偏偏帝王因厚爱，破了这规矩。 情因心间人起，劫随情入世。 云霞散落，景亏生情。 所以说，情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他林卿扶半点不稀罕，不过，青络这么一奇才偏偏栽在了情字上。 “公子青并非是败，而是输。” 败，是他一人败。 而输，则是满盘皆输。 乐善眼里闪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看向乐孝，别有深意。 第41章 一舞名四方.人心难测 - 赋与归 - 泱归 林卿扶重重的叹了一声，原本诱人可口的糕点，此时却引不起他半点食欲。 “罢了，这些打包，带回客栈。” 林卿扶意兴阑珊，那些事埋藏在心里倒也安稳，只是一经提起，就是万丈血海，他以前不愿想，所以避开朝中之事，藏起自己的锋芒。 而他现在非要想，非要去碰那些，也不过是想给青络一个交代。 林卿扶丢开了往事，起身出了酒馆，乐孝乐善也只得安分的跟在他身后，将心事再一次埋藏。 可两人眼神每每交汇，总是杀机重重。 林卿扶也从未指望他俩和好如初，他的目的，无非是让乐善牵制乐孝，虽说乐孝并无反心，但不是他的人，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 “百里殿下出行，庶民避让！” 声音和着马蹄声，由远及近。 林卿扶刚刚出了酒馆，就被百姓挤到路的一旁，推搡之间，帷帽落下，他来不及去捡，便被人流挤到另一边。 他极其平静的见那抹红逐渐消失在人流之中，心中却波澜千丈，以他的武功，躲开甚至打飞这些愚民并非难事，只是他感受到了一种有心无力，大势所趋。 单单是百里殿下出行，百姓就纷纷礼让。换做是他，换做是五国皇室任何一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让百姓敬畏至此。 自民贵君轻渐为人知，虽封建王朝没有被撼动半分，但对于君王，百姓早就不那么敬畏了。 对皇室子嗣更不会毫无怨言的退到路旁伏地让路，这次，足以让他看出百里殿下的民威甚至大于帝王。 他立在人群中，目光落在路间，两匹马一前一后，骑在马上的女子皆是上乘姿色，只不过马跑得太快，他也只是瞥了一眼。 不禁在心头默默想，这百里殿下的架子比他还大，连随侍都这般不俗，看来这京昭的百里殿下也不是个好招惹的，不知云散为何偏偏看上了这么一个人。 百姓或跪或伏，准备迎接他们的守护神。 这些日子流言四起，百里与归受百姓唾弃，甚至就连刚刚坐在酒肆，林卿扶也听到不少人在谈论百里与归。 但真当百里与归来时，百姓却是极其虔诚的迎接。 林卿扶身姿如鹤立，笔直的站在跪倒一片的百姓身边，他是宋北唯一的皇子，除了宋北帝王和皇后，从出生到现在，还未跪过任何人。 百里与归虽说是威名在外，却也只是一介女流，除却将濯国一分为二，并无什么丰功伟绩或是卓越功绩。 乐善乐孝被人流冲散，刚刚挤到林卿扶身边就跪了下去，不知是出于对百里与归的敬畏，还是诚惶诚恐的请罪。 两匹毛色相近的马儿一前一后疾行，枣红色的那匹马背上，百里与归穿着深色衣衫，华贵却不繁重，不仔细看的话，就是一件极其平常的衣衫。 棕红色的马背上，一美艳女子眉露忧色，暗黑长袍因风荡起，尘韵无双。 她是辛吾，此刻却半点瞧不出在公主府医治步易时的容貌。 她师承做龙山阴老，易容术学了阴老七八分，已是极其精湛，糊弄寻常人足矣。 百里与归急急喝了一声，红枣儿也觉得事态紧急，足下发力，将宝马的速度展现出来。 甩出辛吾一截，在百姓让出的通道，疾驰而去，直奔右相府邸。 百里与归孝敬给右相的东西，被刚好入府探望右相的百里华抢过悉数咽入腹中，辛吾炼制的每一种毒都是致命的，有些药甚至会让人生死不能，而多种药效掺杂，怕是连辛吾都无法解开。 这次，百里华凶多吉少，但无论是他活还是他死，右相一定会上奏，帝王都须给他个交代。 人心委实险恶，让她防不胜防。 “百里殿下出行，庶民避让！” 辛吾每隔一段路都需得扯着嗓子喊一声，一来免得百姓挡住她们去路，二来，是要把动静弄得越大越好，至少得让百姓看出百里殿下确实忧心三皇子的身体，。 而她们身后，确实有公主府的马车驶来，只不过拉马车的马再好，马夫再急，也追不上前面的两人。 第42章 一舞名四方.明争暗斗 - 赋与归 - 泱归 “参见殿下，殿下圣安。” “参见殿下，殿下圣安。” …… 百姓的呼喊声一路蔓延，很快传到相府。 百里与归站在相府门前，她面前，站着一名容貌不逊于她的少妇，之所以说是少妇，并非那女子年纪大，而是她墨发已绾，说明她已嫁做人妇。 少妇雪白锦袍，举止不俗。 眉间虽有些倨傲，但唇角恰到好处的弧度，让她不至于显得盛气凌人。 少妇屈膝，向石阶下的百里与归行礼问安，雍容华贵，风拂过白衣，卷起一层温柔的白浪。 “妾身慕洛，参见殿下。” “夫君昏迷不醒，殿下若不放心夫君的身子，也不必亲自前来，之前瑶都医者不乏医术高明者，而现在就算掘地三尺也寻不到一人。 殿下这次，可满意了？” 在慕家时，她身为贵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性子温和，但也不甘居于深院。比起百里与归，她更像是知书达理的公主，深居简出，那番话说着淡然，却字字珠玑。 “本宫并非针对三弟，皇妃不必如此。” 百里与归来的匆忙，衣衫挑了件奢华内敛的，骑在马上不那么引人注目，墨发也仅用发带捆起，一雕刻着蝴蝶的银簪子斜插而过，翩翩化春意，处处动人情。 银赞上蝴蝶栩栩如生，不贵重倒也精致，世间少有人肯花这门心思琢弄银簪，银簪并不贵重，再巧夺天工也卖不了好价钱，所以就算是见惯了各种宝物的慕洛看到此簪时，心里也生了几分欢喜。 可比起慕洛头上的几只金步摇，百里与归的乡野打扮自然逊色，但是因为取巧，没有被压得太惨。 但论气势，百里与归上阵杀敌以万计，脚踏尸骸面不改色，而慕洛虽比不得百里与归，却挑了个好位置，站在石阶上，硬生生压了她一头。 百里与归心生不悦，周围气压低了一个度，冷得辛吾都打了个寒颤。 可她若是真的想百里华死，此刻站在这儿的便不会是她，甚至眼前这位出自慕家的三皇子妃，根本没机会在她面前居高临下。 而她若知道雁阳就是公子慕，恐怕，就连之前那份知己之情都不必存。 时间拖得越久，辛吾能救回百里华的把握越小。 百里与归思量利弊，稳了稳心，打算不再计较慕洛的态度，百里华是她三弟，又不是慕洛的，慕洛自然不心疼。 “本宫带了辛……” “百里殿下。”慕洛出声打断，“妾身请了慕尊主，恕不远送。” 她自成一派的淡雅，语间无涟漪，一举一动与慕雁一般，从容有致，只是她似胜券在握，根本不担心百里华的生死。 或者，她是不必担心，她自有高人相助。 想到这种可能，百里与归眯起狭长的凤眼，盯着慕洛，不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慕洛说出这话时，只是气息紊乱了一瞬，只一瞬间，她就可以压制自己的情绪，这等意志，就连百里与归都自愧不如。 “本宫不是来见三弟的，公子慕可在此处？” 百里与归好心带了巫医赶来救人，却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三皇子妃拒之门外，她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不过，到底是百里与归，沉得住气，扬手拦住欲动作的辛吾，微微一笑，端的是意气盎然，荣辱不惊。 慕落听到兄长的名号，目光微微一怔，风云不改她的仪态，“右相府邸，兄长岂会轻易踏足。” “慕尊主既可以，公子慕想必也不会独善其身。朝廷命官私见世家大阀，是诛三族的大罪。 右相担得起，你，三皇妃，身为慕家人，你输不起。” 慕家底蕴不差，只是在百年世家中只仅仅排得上号，虽说名声在外，但远居一隅，慕家并不庞大，所以以京昭，还得罪得起一区区慕家。 第43章 一舞名四方.心乱如麻 - 赋与归 - 泱归 “慕尊主接了国宴请帖，提前前来瑶都准备，又思女心切，听闻妾身在此处便急忙寻来……” “雁阳来迟了。” 慕洛说辞本是符合人之常情，可话到一半，就已被人出声打断。 雁阳，或该称他慕雁。 百里与归眼见着慕雁离她越来越近，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她虽知晓他不凡，不过她却没想到白衣胜雪的公子慕，竟甘愿留在她的公主府中当一个小小的总管。 不知这份情意该多深重，她才值得他为此放弃这么多。 浪费这些年，他所图是何？ 而他的故人又是何许人也，能让公子慕说起时都满带敬意。 慕雁从右相府邸出来，一身清冷，目光遇到百里与归时，却是缠绵温柔的。 慕雁无视了慕洛，径直走到百里与归面前，一如往昔，拱手行礼，“公主，雁阳前来赴约。梅子酒，还喝吗？” 慕洛不知自小清心寡欲的兄长是什么时候看上百里与归，神色难掩惊讶。 因为慕雁自小被定为慕家公子慕，又因为慕雁太过克制疏离，她就算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仅仅是比旁人多与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百里与归又退了一步，离慕雁远了些，笑吟吟道：“公子慕，时过境迁，本宫没等到那坛梅子酒时，就已打定主意，不喝了。” 她笑中是泪，她不吃不喝等他一天一夜，那时他未回来，就已不再是她的雁阳。 而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那一天一夜，或是在那局棋中，消失殆尽，她怕耽误了他的一生，耽误了公子慕的前程似锦。 也怕，辜负了青络的知遇之恩，救命之恩。 慕雁常常听人论起，瑶都三美，一是杯中梅子酒，二是碟中五彩糕，三是心中惦记人。 此刻，一美都在眼前，一美在怀里。 此刻，慕雁清俊的面容刹那间苍白，双唇失了血色，脑中轰鸣，似那一瞬起，眼中再无生机。 他勾起的嘴角逐渐僵硬，心间一片透凉。他是大名鼎鼎的公子慕啊，现在的他知晓了何谓情爱之苦，只是这苦，苦得他心疼得，轰然倒地，仪态全无。 怀中的酒坛被他紧紧护在怀中，他却说不出话来，单单是一句解释，或是一句，别走。 那抹缠绕在心间的颜色此刻黯淡无光，然后消失不见。 他不告而别，不辞辛苦，跨越千山万水去慕家，只为了同她比肩而立，她怎么能不明白。 他错过了她两年时间，所以想以余生相伴。 思念疯长，爬满心间。 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羲吉，扶公子慕进去。” 慕洛不明白为何慕雁为何突然失控，只知道不能让他在这儿丢人现眼，虽然右相府邸坐落在偏僻小道，但难免有过路的人。 公子慕，慕家，都丢不起这人。 公主府的马车停在右相府邸，也无人过问。 辛吾迟疑了一下，既然这里有慕家尊主帮忙，那她还是不要进去出风头了。 眼看着百里与归的背影渐远，辛吾上了马车，她想，百里与归应该需要一个人待会儿。 “回府。” 她也着实不喜骑马，往日在做龙山，师尊也由着她不骑。 而现在她是门客，百里与归有令，她不得不骑。 为了外面来之不易的自由，她不得不骑。 车轮转动，又是一事了结，又是一事开始。 百里与归仓皇逃离，生怕下一刻，她忍不住如线滴落的眼泪，她受不得如此厚爱。 她说过，不值得。 公子慕也好，雁阳也罢，都不是她的良伴。 * “青哥哥，景生没有食言，从未。” “景生此生只嫁青络，只入青家。” 第44章 一舞名四方.明媒正娶 - 赋与归 - 泱归 “青哥哥，你为何要抛下我独自一人……” “云散，你骗我！” “你杀了我吧，求求你了。” “小景，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背负这些。” 风云暗涌，霞光落入夜幕消失不见。 他独自坐在石桌前，阖目假寐，陡然惊醒，抬手抚上脸颊，指尖所触一片湿润。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欲盖弥彰的想，居然下雨了。 “阿阴，下雨了怎么不叫我进去。” 阴九岐把屋内的灯点上，熄了火折子，目光落在青络干燥的衣衫上，嘁了一声，略有不屑，意思再明显不过。 青络佯装没听见那一声，用力用衣袖擦了擦脸，原本白皙的肌肤通红一片，眼睛倒显得不那么红了。 现在的他，不是以前以青家为命的云散，而她，也并非是之前只为青络悲喜的景生。 他漂泊了许久，做了许多曾经没做过的事情，尝过世间百味，见过人间冷暖。 他也为景生布了一棋局，覆山河，谋天下。 只是，曾经所珍视他的那些人，并不知晓他还活着。 他到底，还是孤单一人。 “阿阴，你是否想过，辛吾若还愿同你回做龙山……” “她不愿。” 阴九岐压低了声音，可青络还是能隐隐听出他的压抑。 能一手创立做龙山，能让朝堂命官看到做龙山服饰就心生绝望的人，在感情这事上，真是卑微。 青络默默的看着阴九岐，目中阴翳，这人怎么和她一样，都是这样笃定别人不爱她呢。 他喜欢啊，用命去喜欢。 只是，喜欢她只是他顶替卿扶，远赴京昭的借口，一个骗过所有人，也骗过他自己借口。 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是公子青，再攀不起百里殿下的高枝。 两人的缘，早就尽了。 “阿阴，三皇子可否醒了？” 青络眼睑低垂，婉风流转，与百里与归虽说是同一张脸，气质却截然不同，清冷矜贵，无欲无求。 “回公子，三皇子已无性命之忧，只是仍需静养。” 虽说辛吾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毒术上还有欠缺，或多或少都有些纰漏，虽说解毒费了他不少功夫，但还是难不倒他。 如果有一天，辛吾的毒他解不开了，他自当让贤，独自归隐，不再扰她清净。 * 百里与归回到公主府时，已是夜半，却仍见许多马车停在门前，以为是各大家的府医到了，遂没有过问。 不过府医到了也没用，李相半点事没有，反倒是让三弟替那老东西受了这么多折磨。 待会儿就让阿嵘放他们回去吧，这些马车在门口挺碍事的。 她如此想，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说不出是哪里怪了。 站在门口的两侍卫不是她出府的看见的两人，面生却依旧身着铁骑卫的服饰，见百里与归来了，默不作声的跪下，也未请安。 百里与归虽心生不悦，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多了几分疑虑。 入府就见府中灯火通明，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皆是达官贵人，笑容满面。 她看着，心中却提不起半分喜悦之情。 什么府医坐得起那样的马车，就算是有能人受此待遇，也不该所有的府医都能。 而以铁骑军对百里与归的敬重，见了她怎么可能默不作声？ 到底是她大意了。 不过这些幺蛾子，除了宫里那位，也没人能在这么短的时候弄好了吧 “这是怎么回事？” 百里与归抓了一个从她身边路过的婢女问道。 有些事情，得确认了才好。 她适才出去散了会儿心，对雁阳的身份，便没有那么耿耿于怀了，毕竟，雁阳至始至终也未否定她所有的猜疑，甚至，还纵容她去查他，只是她自己能力不济，查不到公子慕头上而已。 第45章 一舞名四方.艳压群芳 - 赋与归 - 泱归 其实，她与雁阳，不过是如皇兄与云姐姐，萍水相逢，有缘无分。 而现在的她，甚至于以后的她，不过是一块帮百里奚触碰皇权的垫脚石。 婢女见是百里与归，慌忙行礼，回答道：“回殿下，是几位侍君来了。” 百里与归一愣，她倒没想到这方面去。 更没想到皇帝办事效率这么快，她离开公主府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这诸多事宜就已安排妥当，且看这场面，哪里看得出半点草率和匆忙。 分明是帝王蓄谋已久，或许是她初回瑶都就已安排好，或许是更早之前。 帝王玩弄权术，她自认不及，只是她有百里奚作为软肋，而帝王有虞泠儿这一挚爱，若非如此互相牵制，要么就是百里奚死，要么就是皇朝更替。 好事不来，坏事成双，这便是了。 但她清楚利弊，为了百里奚，任何荒诞，她都忍。 “莫要怠慢了客人。” 百里与归面色寒凉，扔下这一句，撇下不知所措的婢女，直奔缒弈阙。 现在公主府人多眼杂，最要紧的还是得找到阿嵘阿瀛两人，多了解些情况，别人她信不过，也不敢信。 百里与归虽离开瑶都两年，京昭的权贵倒没有什么巨大的变动。 虽然在途中遇到很多老相识却叫不出名字，索性越过，所以沿途跪了一地的贵人，也成了公主府一道姹紫嫣红的风景。 而百里与归回府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遍这个公主府，所以，无论是臣子还是贵妇还是贵女，都赶到前院的露华台，按品阶坐好。 虽说京昭男女大防不严，可以同时出席宴会，但贵妇贵女面前，也都摆上了屏风。 “主子，你可算是回来了。” 百里与归一进缒弈阙，阿嵘阿瀛就迎了上来。 百里与归没有在她俩面前提及皇帝选亲这事，一张明黄的圣旨下来，她们饶是见识再广，也不免乱了方寸，只得在这片安宁之地，等百里与归回来，也好把所知的消息给百里与归说。 公主的闺房自是无人敢闯。 而前院的热闹似乎根本就是一场虚妄，一湖隔断，一边是热闹，一边是宁静。 百里与归见两人在缒弈阙，并没有意外，毕竟是跟在她身边的人，多少也是聪明的。 “侍君被安置在何处？” “侍君都在煮雨轩歇下了，他们不许下人做主，就只能等殿下回来再安排。” 阿瀛道，语间已然平静，看不出丝毫慌乱。 百里与归瞥了阿嵘一眼，见她也只是点头，没有什么要交代的，才移开视线，踱至内屋，“伺候本宫更衣。” “是。” 听百里与归不知喜怒的语气，两人不敢懈怠，动作比往日利索数倍。 其实她们俩都想问，步易如何了。 但即使现在问了，想必百里与归也没心思说，总之，她们相信百里与归是设身处地的为步易着想的，即便是现在，步易不知被百里与归弄到何处。 百里与归换了衣衫，又命阿嵘取了些膳食，用过之后，方才去前院待客。 这一去，虽说都有准备，倒也惊了许多人。 “臣等叩请殿下圣安。” “臣妇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臣女参见殿下，殿下千岁。” …… 觥筹交错的宴席，只剩众人跌宕起伏的声音。 甚至于，奉盘的随侍都跪下，没有出声。 公主府前院设宴，宴邀群臣，当然是出自帝王的手笔。 百里与归环视一周，如她所料，人群中没有百里奚。 甚至连西伯侯那位被她废掉双腿的嫡子都来了，以帝王马首是瞻的权贵，除了她的兄弟姐妹尽数到齐。 “阿嵘，去皇宫把皇兄请来，妹妹结亲，皇兄不来，岂不坏了礼数。” 百里与归回首，语气淡然，仿若不知道帝王下了禁令，不许废太子出沭阳宫半步。 可众人就算皆心知肚明，也不敢奈何百里与归半分。 在京昭境内，百里皇姓是主。 第46章 一舞名四方.主仆之分 - 赋与归 - 泱归 阿嵘低敛眉目，弱弱应了声“是”，转身便走。 百里与归收敛情绪，在烛火照应下，步履平缓，拖着冗长的裙摆，行过众人身前，绕过桌案前的屏风，坐到首位，才缓缓道：“爱卿平身。” 仪态万千，风情自清自雅。 “谢殿下。” 众人皆知，这场不请自来的喜宴并不简单，而帝王授意，他们无权无胆不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 他们，最多不过是这些皇家人的见证者，根本无力抵抗这皇权。 “来人，去把诸位侍君请上来。” 众人落座，便听见百里与归这句话，顿觉不妙，莫非这祖宗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侍君是帝王所选，皆是各大家或是各大臣子家里，最具才情，资质上乘，容貌品行皆好的男子，出身更不必说，能入帝王眼里的，必是极其不凡。 而百里与归在其间随意选了几位，也是人中龙凤。 众人脸色难看，侍君中大多是他们晚辈，但如今，若以百里与归论品阶，他们还须得向这些晚辈行礼。 可脸色最为难看的，是西伯侯的嫡子任明之。他认为百里与归此举无非是想让他难堪，他现在是废人一个，而侍君个个身份不凡，随便挑一个，无论是身份，还是资质，都比他要出彩许多。 而他曾经差点就是百里与归的驸马，若不是他受别人挑拨对废太子出言不逊，他必然尊于在座所有人。 不过，他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了，据说此次甄选侍君，不过是皇帝的意思，而身为当事人百里与归却没有过多期待，甚至是，抗拒这次不伦不类的大婚。 若以他的见识胸襟，惹得百里与归垂青，两人重修旧好，他亦可以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驸马爷。 可他却不知，他与百里与归，何曾好过？ “任世子？” 百里与归的声音在任明之耳畔响起，任明之被打断思绪，回过神来，却发现在座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目光中或同情，或不忍直视，或幸灾乐祸……这些眼神，看得任明之惊疑不定，莫名其妙。 任明之拱手，确定自己没有做出出格之举，安下心来，虽容貌平平，却极为谦和，“殿下唤臣何事？” “殿下与诸君对饮，唯独任世子不动作，可是瞧不起殿下？” 阿瀛面带愠色，话语间更是威严尽显，锋芒毕露。 阿瀛站在高处，气场充裕，仿若她才是主，而西伯侯嫡子是仆。 百里与归勾唇讥诮一笑，眯着眼瞧向座下，在她这位置，只隔着面前薄薄一层屏风，倒是看到几位长相俏丽的贵女，颇为眼生。 虽说是侧颜，但也极为出彩，气质亦是在极好，若非是在她府中，若非是这种宴席，她也不妨去结交一二。 任明之歉然：“臣只是许久未见殿下，有些失礼了，容臣自罚三杯请罪。” 他言语亦是谦和，让人寻不到错处，若非要寻，那便是故意刁难了。 在众人钦佩的目光里，他自饮了三杯。 “任世子有礼，本宫当年若知晓任世子如此豁达，就不会废了世子双腿。” 而是让他，生死不能。胆敢羞辱百里奚，她下手到底是轻了些。 以前的她，还是心软了些，以后不会了。 百里与归浅笑，她本就极美，穿红衣更是美艳。如今一笑，隔着屏风，就已惹得在座青年才俊春心荡漾，惹得女子心生仰慕，实所谓艳压群芳。 可她偏独不觉，与众人谈笑风声，丝毫没有架子，让众人不觉放下心来，打心底开始喜欢这个位及太子的百里殿下。 过了不知多久，阿嵘带着一脸病色的百里奚前来。 而他们身后除了连顷，还有个红袍太监，想来是帝王安排的人，百里与归也未理会。 “与归未能远迎，皇兄勿怪。” 百里与归迎上去，笑吟吟道，说完作势就要跪下。 百里奚坐在轮椅上虚扶，不许百里与归跪下，“今日乃殿下大喜之日，只跪天地跪父皇即可，无须多礼。” 第47章 一舞名四方.既生欢喜 - 赋与归 - 泱归 他言语间皆是宠溺，如往昔一样，珍视他的妹妹。 虽身份不复，虽身体不全，他依然是她的兄长，这一点，不可否认。 “长兄如父，正因今日大喜，与归才非得跪皇兄。” 百里与归挡开百里奚的手，从容跪下。 她一跪，满座宾客皆跪，连顷和红袍太监亦不例外。 要知道，她这一言，本就是大逆不道，若是别人说了，无论是否有心，其罪可诛。 什么长兄如父？ 区区废太子怎可能位同帝王？ 偏偏，她敢说敢跪，偏偏，无人敢拦她。 “好了好了，如今殿下已成家立业，就不必跪我了。” 百里奚本就俊俏，如今对着百里与归微微一笑，竟勾了几位贵女的魂儿。 不过，到底是身份尊贵，能够出席这场宴会的贵女，只消片刻，便已将小女儿的心思按捺下来。 他不骄不躁，虽面色苍白，但因生的好看，只显些许羸弱。 百里与归看向跪在百里奚身后，衣着寒酸，面容在这满园嫣红中，只属中下等的连顷。 百里与归面露不愉，使得连顷把头埋得更低。 这奴才是把自己当什么了？这种宴会竟也要跟来？ 但百里与归仅仅片刻的不悦，目光落在百里奚身上时，骤然温和。 “与归遵命。” 她又娉婷一笑。 一袭红衣如人间赤霞，而她，无双如凤，遨游天地。 百里奚与百里与归一同长大，倒是看惯了这副容貌，眸中也添了几分惊艳，不过，他早就习以为常。 旁人难得见百里与归一眼，就算是见她笑，至多不过抿了嘴角。 而现在，这真心实意的笑容笑声都为京昭废太子出现了许多次，足以说明废太子在百里殿下心中，乃是重中之重。 不少人收敛了自己的心思，看清了未来的路。 如今百里殿下一心向着废太子，扶桑城百万大军也定为废太子马首是瞻，前路无量…… “侍君到了。” 一侧有人通报，声音足够响亮，也足够有分量。 百里与归缓缓起身，站到百里奚身后，接替了连顷的位置，推着百里奚直奔首位。 连顷一愣，回过神后急忙提步跟上，路中在席间众人眼中，看出了很多很多的不屑与嘲弄。 区区一奴，低等姿容，可这心思却不简单。 红袍太监却退到一旁，没有跟着上前。 直到两人落座，众宾客这才敢起身坐下。 “臣下参见殿下，殿下圣安。 臣下参见废太子，废太子千岁。” 七位红衣侍君齐道，所施礼数与众人略有不同，虽皆是跪下，但他们双手却高高举起。 千百年间，五国就只出现了两位身份尊贵的殿下，一位是濯国云浅殿下，一位就是眼前这位百里殿下。 纳娶侍君虽有先例，但殿下的侍君，这倒是头一回。 云浅殿下福浅，锋芒尚未完全展露便已离世，她府中更是清净，并未纳有侍君，所以礼数自然不同。 红衣本骚情，而几位侍君穿着，却有一种与世间纷扰无干的超脱，如青莲绽放不妖，如涟漪过即无痕。 他们身上是精心准备的嫁衣，而百里与归身上不过是一件大红宫装，他们与百里与归的喜事，不过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戏。 不过，此生有幸入戏，就已足矣。 “各位侍君知书达理，甚得本宫心意，不过，这满座长辈你们也是该拜见的。” 百里与归开口，却并未让他们起身。 “殿下，如今臣下已嫁入公主府，已无需跪以前的长辈。” 一位侍君依旧匍匐在地，但语间平稳，吐字清晰，饶是百里与归也觉得极为悦耳，寻不到差错。 百里与归心想，都是些心思活络的。 第48章 一舞名四方.召君侍寝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奚看着百里与归的侧颜，只觉赏心悦目，心中泛起涟漪，那是被维护的暖意。 今日一来，她便处处护他。 以她千金之躯换得世人对他尊敬，换得他之后的皇权之路。 百里与归别过头看向百里奚，眉眼弯弯，笑道：“皇兄，你许久没来与归府中，日后可要常来。” 百里与归也不与几位侍君争口舌之快，一来，她无需自降身份，二来，她上次与皇兄匆匆见了一面，许多话都没能说。 虽然那些话当着这些人说不得，但无关紧要的她倒是得多讲些，以免与皇兄生疏了。 她解开了困在心间的心结，而百里奚又何尝不是，彼此都心知肚明，却都不去提起。 “我如今是戴罪之身，今日能来，已沾了殿下的光。” 百里奚依旧是宠溺，语气也极其温柔。 众人心想，传闻中废太子虽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身居朝堂一身贤名，但同样的，传闻里的废太子铁面无情，手段狠辣，这些，似乎与眼前这谪仙似的人儿不沾边。 百里奚把玩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倒是在此夜中，想要饮酒，只是，他若饮了，百里与归免不了又数落他一顿。 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女，在心里默默叹息一声，打消了饮酒的念头。 百里与归端起面前桌案上的酒樽，“那这光，皇兄多沾几回也不碍事，与归敬你一杯。” “我身子尚未大愈，便以茶代酒，殿下莫怪。” 百里奚说罢，由着连顷为他斟满茶水。 “与归哪敢拿皇兄身子开玩笑，以茶代酒又有何妨？” 两兄妹有说有笑，眼中倒是再无旁人，感情甚为深厚。 红袍太监将所见提笔写在随身所带的小本本上，准备回去复命的时候一同呈给帝王过目。 尚跪在地上的侍君：…… 无人问候的宾客：…… 所以当他们不存在的是吗？ “臣下见过各位大人，夫人，贵女。” 饶是再能沉住气的几位侍君，也受不了如此冷遇，思索一番利弊，皆是‘能伸能屈’的妥协，向他们的长辈行礼。 他们名为侍君，却并非如侍妾一般见不得人，他们的位份，只低于百里殿下的正房夫君。 这次向诸位长辈请安，已是自降身份。 “侍君如此有礼，实乃本宫幸事，既已见了长辈，那便留下一同用膳罢。” “赐座。” 百里与归本因帝王迁怒这些侍君，但他们一来向百里奚见礼，让她倒是有些意外，随之而来的，便是宽厚。 “谢殿下。” 众侍君微微松了口气，连忙谢道。 百里与归倒没有再注意他们，拉着百里奚嘘寒问暖，彻彻底底的无视了下面一群人。 夜已深，风微寒。 百里奚身子有虞，百里与归以不宜奔波之由回绝了宫中前来接他的马车，让百里奚歇在公主府。 百里与归亦未落帝王的面子，召了位侍君侍寝。 * 东方微亮，寒雾间隐约见得天边的霞色。 不觉间，已是一夜过去。 “殿下，你心思不在棋上。” 唐允习指尖捏了一黑子，置在白棋中央，眉头微微挑起，此时红衣映衬，比起那日见面，倒是多了几分未曾出现的轻佻。 唐允习是七位侍君之一，帝王虽将他列入花名册，也未对他抱有太大希望，因为他在许多才子间，不算出众。 不过百里与归写了他的名，帝王自然也没有理由不许。 百里与归在心间默默嘁了一声，那日说他人模狗样倒未委屈了他。 百里与归看着就要大败的棋局，蹙了眉，她棋艺何时这么差了？ 不过，她这局输的并无水分，就算她心思在这棋局上，也未必能赢面前这人。 由此，她心底生了几分敬意。毕竟普天之下，棋局能胜她的人，屈指可数。 “是本宫输了。” 落子无悔，是青络用命教给她的道理。 一件事，悔了就是败了。 那日若非是她撇下侍卫，执意要去普度寺赏景，又被贼人掳走。 青络也不会为救她为死。 第49章 一舞名四方.自作多情 - 赋与归 - 泱归 唐允习对这局棋的结局倒无意外，他这些年，寻了许多名师，苦练棋艺，只为有朝一日再陪她下一局棋。 “幕后主使查的怎么样了？” 难得她还能记起。 唐允习适才涌上心头的甜润渐化为苦，从座上站起，双膝一屈，跪在百里与归面前，“臣下无能，如今已过两日，却依旧毫无头绪。” 可他以及谏院所有人都知道，根本没有什么幕后主使，这一切，不过是百里与归的籍口。 “如今你已是侍君，那些俗事不理也罢。” 不知为何，百里与归看不惯他这副卑躬屈膝的姿态，那日在大殿前许他五日之期，也并非是她本来的意思。 百里与归把这一切归咎于唐允习过于好看的面容上，可唐允习的容貌，也只数中上乘。 唐允习听了百里与归的话，心头微动，喜上眉梢，眼里的光闪烁，倒是多了几许情思。 她到底还是在乎他，只是碍于身份，没说出口。虽说委屈他与其他男子共同侍奉她，但是能为侍君，也是他的荣幸。 “再晚些时候，本宫要去上朝，你就好好在公主府待着罢。 本宫命人将月离阙收拾出来了，你今日收拾收拾搬过去。” 月离阙是公主府里最大的院子，甚至比百里与归如今住的缒弈阙还要大上几倍。 弈，取博弈之意。 母后曾闲敲棋子成遗局，轻抚木琴成绝响，所以耳融目染下，她也喜欢上了下棋，且大有造诣。 缒弈阙不是最好，却最得她心意。 她此举，不过是为了安抚眼前这个一夜未眠，陪她下棋的侍君。 世间男子，除了青络，其余人在她眼中再无分别。 但对青络，她敬青络天资过人，她谢他舍命相救，好似仅此而已的情分，又似添了些儿女情长。 唐允习虽说不想自此就待在公主府中埋没自己，但是既然她开口了，他委屈些也无妨。“谢殿下。” 他不知道为何百里与归待他如陌路人，但曾经她说过，会保护他的。 只要他有能力得她赏识，只要他有资格入她眼帘。 可是，怎么能和她生疏成这样啊？ “你下去吧。” 百里与归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挥了衣袖，下了逐客令。 她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无意与他打情骂俏。 “是。” 唐允习收敛了心思，掀开珠帘退下。 不管如何，他要让她刮目相看。 直到唐允习的身影消失许久，晃动的珠帘逐渐平稳，百里与归的眉头才蹙了起来，她怎么总觉得，这男人好像跟她很熟的样子？ 除却在夜谂殿前见过一面，她在记忆里，便寻不到有关眼前人的任何记忆。 她在此之前并不知道唐允习的姓名，而写下这名字，也纯属她只记得名册上的这么几个名字。 “主子，若再晚些，早朝便迟了。” 阿瀛的声音在外屋响起，隔着一珠帘，阿瀛倒是能看清百里与归面上的疑惑，只是有些事情，以她的身份不便知晓。 百里与归挥手把已成定局的棋打乱，才让阿瀛进来伺候更衣。 阿瀛手脚颇为利索，很快为百里与归换上深红朝服，墨发尽数拢在羽冠后。 点朱砂，描黛眉，再微微施粉盖住眼角的乌青。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极其熟练。 “主子，马车备好了。” 阿嵘掀开珠帘进来，声音倒是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知道了，不用胭脂，这样就好。” 前面那句是回应阿嵘，后面则是对阿瀛说的。 阿瀛原本想用胭脂为百里与归毫无血色的脸颊添几分血气，听到这话，动作就停了下来，翻手收下胭脂盒，静静候在一侧。 “主子，该启程了。” “阿瀛，你让去让花显准备准备。” 百里与归对镜抚上羽冠，眉目间朱砂惹眼，妖冶自生。 第50章 一舞名四方.心思不纯 - 赋与归 - 泱归 镜中之人，便是她百里与归。 今日重回朝堂后，她就不再是她，而是心系江山的百里殿下，无人情，无私欲。 阿瀛领命退下。 阿嵘上前为百里与归整理颇为繁琐的朝服，仔细弄好，阿嵘退了一步，屈膝道：“主子，三皇子醒了。” 三皇子中毒之事，帝王不会为难百里与归，但百里奚多少要受波及，而百里与归昨日让百里奚留宿公主府，也正是料到了这点。 “醒了便好，三弟做事虽莽撞，但身后毕竟还有李家和慕家。 而皇兄背后，就只有我了。” 百里与归眉头微微挑起，嘴角上扬，话间，竟带了杀意。 阿嵘骇然，面上失了血色，膝盖一软跪下：“主子三思。” “本宫自然得三思而行，三弟毕竟是本宫同父异母的弟弟。 本宫再怎么糊涂，也不会拿他开刀。” 百里与归霍然起身，她刚刚满脸煞气的样子，铜镜照的一清二楚。 所以，在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知道，她的心思变得不纯。 但她依旧会为皇兄，谋得天下。 成，她功成身退，不再理世俗之事，归隐江湖。 败，她血洗江山，不再顾惜百姓生死，伏尸百万。她背负千古骂名，扶持百里奚为帝。 这样，就是极好的了。 青络于她的恩情，和她那些止于唇齿的话，她一并偿给百里奚。 “你去守着皇兄，若是宫中来人，不顾你阻拦，非要从公主府接皇兄回宫，你可号令铁骑军，格杀勿论。” 她扔下这话，人已走了出去。 只余下阿嵘站在原地，目光晦暗，她也不知道跟随百里与归，是对还是错，但有些事，乃大势所趋，她区区一婢子，又能妄图改变些什么呢。 她不求荣华，只求心安。 跟在百里与归身边，便是心安。 * 瑶都繁华街道处，慕府坐落于此。 “跪下！” 慕寒面色阴翳，半点瞧不出平时斯文模样，端坐高位，来势汹汹。 慕洛眼角噙泪，一双眸子红肿的看不出之前的模样，站在慕寒身后，看似百般柔软，嘴角却嗤着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见慕雁没有动作，弧度又深切了些，“兄长，如今你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么？” “父亲，今日本就是慕洛挑事在先，打破虞主定下规矩，错不在慕雁。” 慕雁白衣如画，一夜之间，面容憔悴了许多，却更似传闻中的公子慕，高高在上，而疏离淡漠。 此世间，再无人能拨动他的心弦。 他用数度光阴所守护的那人，而今，不再需要他了。 慕寒见他依旧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甚，“本尊让你跪下！” 他是提前来京昭瑶都看女儿的，不是来医治他不认可的女婿的。 但是再怎么不承认，他还是去求了做龙山阴老出手，既然已经成为一家人，就该尽力护着。 而慕雁身为他慕寒的长子，身为慕家的公子慕，却一心帮着外人。 慕雁蹙眉略显忧郁，“父亲……” 他是没想到，曾经一心为虞家着想的父亲，如今宁愿帮着外人，宁愿帮着叛出慕家的女儿，置自己于不义。 “你别叫本尊父亲，本尊可担待不起。” 慕寒经慕洛挑唆，昧了心智，再听不进慕雁所言。 何况他这些年与他的初衷越行越远，对慕洛也是越来越纵容，才造成今天这局面。 “尊主，你可是忘了虞主所托？” 慕雁再开口时，已是换了称呼，他确实失望了，对这父亲失望透顶，他原本以为父亲只是一时糊涂，却没想到，他的父亲早就打算放弃对虞主的承诺。 虞主虞子桐，曾经叱咤世家的风云人物。也是一位极好的领袖，在她虞家的带领下，世家之林才能屹立在五国中不到。 可总有些血腥隐藏在风光之下，虞家亦不例外，虞家与凤家旧怨颇深。 第51章 一舞名四方.慕家秘辛 - 赋与归 - 泱归 虞子桐设计除掉了凤家的尊主夫人后，虞家开始走向衰亡，可世人不知，这乃是虞家金蝉脱壳之计，虞家盘踞在各个世家的势力渐渐消失，而慕家就是从这时出现，在各个世家中安插人手，逐渐壮大。 虽有虞家当慕家的前身，但这些年，慕家一直奉虞主之令隐居一隅，将实力瞒的死死的。 而虞主乃是对虞子桐的尊称，她的丰功伟绩自然不可因为区区一凤家就能磨灭，所以世家之列，皆如此称呼虞子桐。 “要说外人，三皇子，甚至是嫁入皇子府的慕洛才是。” 慕雁立在堂前，风姿绰约，宁静安然。所说之言，皆为秘辛。 也只他，公子慕才能作为下一任尊主提前知晓的事情。 慕洛嘴角的弧度淡却，面上虽一如往日淡漠，心里却惴惴不安，眼角余光瞥向正襟危坐的慕寒，生出一片胆寒。 她自小聪慧，自然知晓慕雁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说她受宠，不过是仗着她聪明伶俐颇得慕寒喜爱。但慕寒所爱之人并非他的原配夫人，而是他的妾室连蓉连夫人，连带着对她这个女儿，也只有利用，这些她都明白。 在慕寒心里，她不过是出身好，资质好，值得他用心栽培，但却并未带半点亲情。 但慕雁却不知其间兜兜绕绕，只当这父亲对女儿疼爱入骨。而慕落心高气傲，也自然不肯向这与自己不亲的兄长吐露半分。 慕寒对虞主亏欠良多，对这些事情讳莫如深，如今被慕雁提起，自然是恨。 “慕雁，如今你翅膀硬了，竟连本尊都敢顶撞！” “尊主，如今是谁翅膀硬了，尚很难说。” 慕雁此时此刻无比庆幸这些年，他暗地为百里与归培植了诸多势力，让他现在才有底气这么对慕寒说话。 “兄长……” 声音虽如蚊吟，但慕洛的身体却坚定的挡在慕寒身前，她这般与慕雁势不两立的作为，是为了在慕寒这里，换取一生路。 知道这些秘辛的人，估计一只手掌都数的出来，她要活着，就得依附于大势在握的父亲。 她不能押上自己的命，去相信一个自小就与她不亲近的长兄。 慕寒剑眉逐渐舒展，若说不得意那是假的，慕落肯在他这边，说明他慕寒的地位在慕家还是稳固的。 但即使如此，膝下儿女心思他又怎会不知，慕洛看似乖巧，实则野心勃勃，从她嫁给三皇子就可知一二。 慕雁更是不必说，他是公子慕，这并非是他慕寒的意思，而是整个慕家的意思。 现在慕落肯为他与一母同胞的长兄作对，他自然欣慰。 慕雁眼神一凌，喝道：“你闭嘴！” 若不是她贸然揭开他身份，公主怎会不顾往昔情义，不问他要一个解释就离开。 这些，当然还有慕寒的责任。若非慕寒在背后撑着，慕洛也没那个胆子做出这些事。 慕家的水是挺深的，不知何时，他也深陷。 “尊主，虞主临死前所托，你可曾记得？” 记得，怎么不记得。 那日，她找到他，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她说，她的女儿，必须登上无极之殿，坐拥万里江山。 她说，慕家，只需竭尽所能，助她女儿。 她说，她好不容易从宫中假死逃脱，死后，她不要葬在皇陵，她还要当一回虞子桐。 慕寒想到故人，心里当然不好受，话再出口，已是带了哽咽。 “可百里殿下无意皇位。” “可虞主没说她女儿无意皇位，慕家便可不助她。” 慕雁敛了情绪，淡然说道，一双眼眸如水再无半点波动。 慕寒心中微动，咳了一声，试图掩饰他的情绪，“本尊早已不是之前任虞主拿捏的慕寒，你身为公子慕，就该如本尊一般……” “如你一般，做个不忠不义之徒？” 慕雁不开口时，是如晚霞夺目，近在眼前，却又遥远的不可触碰。 他若开口，就似晚风，跳动而有人间气息。 第52章 一舞名四方.殿下入朝 - 赋与归 - 泱归 慕寒拍桌而起，掀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慕落，怒喝道：“休要胡言！本尊何曾失信于虞主？” “尊主，若你再如此执迷不悟，恐怕，慕家就该易主了。” 慕雁淡淡道。 话落，就已提步离去。 慕家多的是虞主旧部，慕寒之所以能稳坐慕家，大多功劳定是在于他们，而若慕寒与他们不再同心，结果自然也不是他一公子慕能左右的了。 届时，慕家易主也罢，慕家分裂也罢，他不再过问。 慕寒心口剧烈起伏，看着慕雁的背影走入黑暗，直到慕雁的影子完全淡出了自己的视线，才收回那阴冷的目光。 慕寒渐渐冷静下来，细想之下，才发觉慕雁所说，却是事实。 慕落适才措不及防被慕寒一推，身子不稳摔了下去，她自小娇贵，未曾习武，那一跤下去，只觉浑身都疼。 此刻却依旧低眉顺眼，忍住疼痛道：“父亲，如今兄长被百里与归昧了心智，还望父亲请勿怪罪于兄长。” 终归是一母同胞，多少也是有些感情。 “慕雁……当真看的透彻。 这么一个好儿子，我怎么可能会舍得罚他。“ 慕寒忍不住抚掌赞道，一扫之前的阴翳。 慕落虽说不知为何慕寒翻脸比翻书还快，但还是知道此刻再多嘴，遭殃的便是自己了，只得收了声静静站在一旁。 她不知，如今她才是那个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倘若三皇子日后入主东宫，慕寒定当为其排除异己，一心为三皇子谋划，但倘若三皇子败了，慕寒绝不会为了区区一慕落而冒着一无所有的风险，为三皇子拼死一搏。 这就是人心，人心就是这般难测。 枉是至亲，也抵不过利益二字。 * “两年前景公主被陛下封为殿下，授以国姓为封号，可这两年间，殿下却无功绩，游历四国，不知所踪，实难服众。 且这次，竟下毒残害手足，有愧殿下圣德之名。” 裴筠是当朝太尉，平日里与三皇子有些交情，对于百里与归，那叫一个不待见。 不过裴筠为人正直，在大事面前并无偏见。 今日站出来，说的话也的确公正。 只不过被人当枪使了却不自知。 百里澜端坐高位，没有开口，只是看裴筠的眼神有些凌厉。 而裴筠独不觉，立在殿中，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满朝文武皆由此话议论纷纷，霎时间，无极殿上一片嘈杂声。 安启恩眉头紧锁，他曾任太子少傅，教过百里与归，自然清楚她的能力秉性。 于是顶着几道不善的目光出列，跪道：“殿下眼下虽无功绩，但来日方长，又怎可只看眼下？” 百里与归听到身后这熟悉的声音转过身，看到的，便是待她极好的少傅，跪在地上替她说话。 她原本想放任这些朝臣议论的，反正最后能达成目的就行，但少傅既已开口，她便不会再袖手旁观了。 这世间，能在她心里排的上号的人不多，安启恩现能独居第一。 帮百里奚夺皇位是为了还那份恩情，说不恨百里奚间接害死虞泠儿是假的，不过这些年，这些情绪埋藏在心，她没表现出来而已。 在她还是景公主的时候，安启恩被封为太子少傅奉命教导百里奚，平日里倒也会抽空辅导她的功课。 她九岁丧母后，他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力排众议，同时为她和太子授学，传治国之道，安邦之理。 安启恩学识渊博，将生平所学尽数传给她和百里奚。 他那时在东宫指着面前漫漫宫道问她，“公主可知，何为责任，何为天下？” “肩上所扛是责任，脚下万里是天下。朱砂一点眉中痣，焉可御批臣子奏。” 尚为孩童的她初尝失去至亲的痛楚，变得沉默寡言，这是她那些日子以来，说的最多的一段话。 脱口而答，何等意气。 她那时，是骄傲的，纵然心痛的发紧。 第53章 一舞名四方.云浅殿下 - 赋与归 - 泱归 安启恩眉头一挑，只觉此女今后大有作为，赞许道：“好！既然景公主如此通晓世事，即日起，便随太子一起来听课罢。” “谢太子少傅。” 安启恩想到之前那段时光，多是怀念。 那般无忧无虑的日子在现在看来，已成奢望。 从前的百里与归虽说身在后宫，却知忧心国家，勤奋刻苦。 “你们可别忘了，濯国为何会是现在这副模样，曾经天下无双的云浅殿下可谓是功不可没！” 之前濯国国力强盛，硬生生的压住其余三国，就连京昭这名义上的四国之主也被其压制毫无反击之力。 后来是百里与归带兵将濯国一分为二，其中，云浅确实功不可没。 百里与归倒没有想到，这些话过了这么些年，竟还有人有胆子说出口。 不愧是右相教出来的，实在是勇气可嘉，就连她也自愧不如。 “李大人是觉得如今的京昭竟残暴到濯国那个地步了？还是觉得当今陛下不作为，当有覆国之兆？” 百里与归一袭深红官袍，尽显英姿，墨发尽数拢在羽冠里，眉间一点朱砂痣，美是极美，却无人敢直视。 她如今，乃是京昭殿下，位及太子，手握百万大军。这些朝臣再怎么闹腾，也不敢真正开罪于她。 除非找到可以一举除掉她的把柄，否则遭殃的就只有他们。 “云浅殿下乃本宫义姊，更是整个京昭，乃至三国的恩公，你们说这些话时，应该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百里与归本意只是让花显当九司长，只不过这等要职，李家早就垂涎三尺，之前帝王很是欣赏秦风，他们李家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但现在秦风死了，他们自然不容许百里与归说拿就拿。 只是，百里与归答应了花显，岂有拱手相让之理？ 而这么些年，也确实没人再敢在她面前提云浅这两字。 “臣知罪。” 李云晟自然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不过却是因为父亲的眼刀飘了过来，才肯认错。 可谓是心不甘情不愿。 “臣教子无方，恳求陛下，殿下恕罪。” 右相李斌认错倒是积极，混迹朝堂数十年，他自然懂得退让，左右一个九司之首的官职还碍不着李家的利益。 百里与归收回视线，拱手道：“臣两年未归，确实未尽殿下之责。 不过臣在游历四国之时，顺便绘制了一幅四国山河图。” “山河图？” 百里澜眯了眯眼，他怎么从未听探子说起。 “此图记录了四国地质变化，山川河流，地处险要。” 此图本是她准备赠青络的礼，四国山河尽归于此，她欠的，需得慢慢还。 她说过，此生丹青只为他画。 如今，竟是食言了。 也是，她这人又什么时候遵过诺言。 不知百里与归这些想法的百里澜闻言登时眉开眼笑，“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女儿！ 如此大功，不知二妹想要什么赏赐？” 百里与归听到这话，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今日，九司长的位置是花显的，而她自然也不打算放过提起云浅二字的人。 “臣自然……” 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 公主府前厅。 “那杂家就在这儿恭喜九司长了。” 许泽一脸笑的掐媚，对百里与归不惜拿出山河图也要举荐的人，倒是有几分敬意。 能够为别人挺身而出的百里与归，他已经许久没见到了，上一次见到，好似是为宋北公子青脱困。 花显脸上全然看不出喜悦之情，拿着这烫手的圣旨，心中一片冰凉，今日早朝，她说的每句话，下属都一一转达。 她是厌烦了他在公主府吗？他不能当这九司之首，不当便是，何苦拿辛辛苦苦替公子青画好的画来换。 他都已没资格常侍她左右了，如今这最后一点念想，都不肯留给他么？ “许公公回罢。” 他曾是泠皇后身边的人，对待许泽，自然无需像别人那般客气，只是…… 花显握住圣旨的力度加了几分，只怕今后，想见她一面都不易。 虽说是他提出娶妻之事，但现在难受的也是他。 花显语气不善，许泽也不恼，反倒极为客气道：“那杂家就回宫复命了。” 毕竟，人与人之间，是有差别的。 第54章 一舞名四方.伤及无辜 - 赋与归 - 泱归 “许公公，皇兄染了风寒，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劳烦许公公带个话，说本宫特意请了巫医辛吾来替皇兄调理身体，让陛下切勿挂心。” 百里与归下朝回来换了身衣服，刚到前院，便见许泽准备离开。 这几日，她自然不许百里奚离开半步。 不然，她倒不知怎么来护百里奚周全。 许泽心道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种事，但是百里与归说的，他又不敢不应，只得诺诺应下，脚底抹油似的逃离公主府。 百里与归墨发挽起几许，玉簪插入发中，清贵淡雅，额间洗了朱砂，多了些温婉。 月白的衣袍穿在身上，略有几分单薄，却是极其悦目。 “花显，趁天色尚早，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就可搬入九司府。” “是。” 花显见百里与归这身装束，倒是有些诧异，他从未见她穿白衣，就算是在泠皇后丧期，她也不过穿了一件素净一些的衣衫。 今日，她让他耳目一新，此生难忘。 纵是他再不想离开公主府，事已成定局，他不能抗旨连累她。 “若是哪日娶亲，记得通知本宫前去贺喜，花显这么多年的劳苦功高，本宫记在心里，届时定会送上一份大礼。” 百里与归倒未留意到花显的魂不守舍，倒是自顾自的说道。 只希望他能早点成家，不然若是她等不到那日…… 只怕靠她食言都能吃撑。 前院栽种的扶桑花尽数谢落，此刻入眼的，就已是一片萧瑟，枯叶空枝。 百里与归不知怎地，见了这场景，心口泛疼。 “谢主子恩赐。” 花显躬身谢道，淡淡抬眼看了百里与归一眼，又默默收回视线。 他准备放下了。 花显面色历来苍白，阴郁中倒也有几分英朗，只是百里与归瞧着他今日升官，脸上倒是半点喜气没有。 他不是想娶妻吗？ 她应了啊。她不仅应了，还替他谋了官职，给了他体面。 如今，她连陪了她这么久的花显也看不透了。 “主子。” 阿瀛急急忙忙的从内院跑过来，只觉这里气氛有些压抑，只不过，她不得不来。 事关四卫，她不敢延误不报。 百里与归蹙了眉头，似有些不满，看向满脸焦急的阿瀛，“何事？” “辛吾说蓝七的手伤到筋脉，恐怕……日后难以恢复。” 阿瀛不敢抬头看百里与归的表情，就连声音也有些发颤。 事不关她，但蓝七的下场，她不可预知。 “本宫先过去看看，你传信给半月，让他来接蓝七回扶桑城。” 此话，是对阿瀛说的。 回扶桑城，自然是从四卫之位中除名了。不过，至少留着条性命。 百里与归拂袖，走到花显面前停了下来，“待会儿本宫会让阿嵘把请柬给你送去，记得来赴本宫生辰宴。” “谢主子恩典，属下先行告退。” 花显微微一笑，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他还能受邀来赴宴，说明到底是在她心里有些分量。 花显想到这个可能，就连离开时，脚下也似步步生风。 阿瀛也领命退下。 百里与归却停下脚步，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让人有些捉摸不透，许久才去了辛吾那儿。 其实她去不去，都不可能给蓝半月和蓝七一个交代，至多是想个好法子好好安顿她罢了。 闻名天下的公子慕，岂是说动就能动的？且此刻慕家，还是百里华取得皇位的杀手锏。 慕家如今实力几许，或许对京昭来说并不可怕，但太怡宫向来少事，连她也从未真正去招惹。 至少，太怡宫现今根基尚浅，不适合与慕家大动干戈。 只是，四卫之位又空闲下来了。 若要选拔，不免劳心费神。可她如今，怕是没什么空闲去选了。 “辛吾，当真一点复原的可能都没有么？” 辛吾住的院子临近前院，百里与归又步履匆匆，所以来的很快。 说出口的这番话，是因她心里多少还是抱有侥幸，如上次步易中毒一样抱有侥幸。 毕竟巫医辛吾之名，五国之中，响亮的很。 毕竟辛吾的一手医术，足够出神入化。 第55章 一舞名四方.舟山医圣 - 赋与归 - 泱归 辛吾倒似接受了这事实，却没有因此挫败从而一蹶不振，只是有些惋惜蓝七这么好一女子就这么废了，“你是不知那雁阳下手多狠，倘若蓝七伤了手就来寻我医治，此刻怕也快好全了。 不过寻常医者均是古板迂腐，能医成这样，想必那医者也是翘楚。 若这次不是蓝七发现不对来寻我看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有何异常，只是时间一长，就能将经脉受损的弊端显露出来。 轻则成废人一个，重便直接丢了性命。” “阴老那可有法子？” 百里与归想到四卫之位空缺那一堆麻烦事，她宁愿亲去做龙山请阴老出山，说不定那样，能趁机拉拢做龙山这一大助力。 做龙山曾因阴九岐一人挡下濯国十万大军而就此闻名天下，阴九岐先是靠一张嘴游说濯国退兵，让濯国皇帝打消了征战四方的念头，为百姓免了颠沛流离之苦。 尔后又靠把各种奇毒下在那些世家之主身上，让那些惜命的世家之人替自己卖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宋北弄的元气大伤。 现在的阴老，天下人都为其谈之色变。 辛吾摇了摇头，这事她也无能为力，“师傅与我均是一脉相承，我医不好的，就算是师傅亲自来，也没有把握医好蓝七。” 她自然也不想百里与归损失这枚大将，只不过事实摆在面前，她也没法对着自己的良心撒谎。 尽管不想承认，但确实是她医术不济，不能医好蓝七。 因为蓝七经脉初损时，用药不对，处理方法也不对，才导致这后果。 “殿下，不过……舟山医圣或有法子，毕竟世人奉他为医圣。 师傅医术再怎么高明，也是以毒为主，远不及医圣造诣深厚。不过医圣云游四海已久，神龙见首不见尾……” “怎么不早点说？” 百里与归现也不知该喜该怒，医圣与她的交情，可远比她同阴老的要深厚。 那老瞎子虽说时常不见踪影，但每到一地方，都会传信给她。 山河图中很大一部分，来源是老瞎子信上所写，她依言描绘便是。 不过，老瞎子的话可信与否，夸大其词与否，她不得而知。 所以山河图真正的作用，似乎并没有帝王和朝臣想象的那么大。 “蓝七，你安心养伤。” “主子，没必要因为属下奔走。” 蓝七手伤虽重，却并不妨碍她行动，只是今日发现不对才来寻辛吾诊治。见百里与归要走，不顾扎了半个手臂的银针，坐起身来。 百里与归的日子本就所剩不多，她怎么能在最后这些日子劳烦她。 百里与归不知蓝七所想，见她坐起，也只是上前搭了把手，“医圣与本宫是故交，本宫不过修书一封就能让他来医治你的手，何乐而不为？” 她说的虽然轻巧，但她已经一个月没收到老瞎子的信了。此刻他在哪，只能派人去寻。 左右都是麻烦事。 百里与归重重叹息一声，在这世上活着可真难，好好的活着，更是难上加难。 若非辛吾不争气，她也无需在这儿伤怀。 “半月若来的快，兴许能赶上本宫的生辰宴。” 这也怕是，唯一一件能稍稍宽慰自己的事情了罢。 太怡宫的事务还需找人交接，蓝半月得花费不少时日，加上路途遥远，若要赶上，必须劳累蓝半月几日。 蓝七闻言也是眉开眼笑，一扫之前的阴翳，能见兄长，她又何尝不欢喜。 只是百里与归的本意，她也不难猜出，应是让蓝半月接她回扶桑城等死，如今得了生机，于她，更是喜上加喜。 “主子，唐侍君求见。” 第56章 一舞名四方.黎家贵女 - 赋与归 - 泱归 阿嵘细腻的声音自屋外响起，屋内两人面上都有些耐人寻味的味道。 唐允习？ 百里与归蹙眉，他来寻她作甚？ “让他去缒弈阙等着，本宫过会儿便回去。” “不是我说，如今这些侍君就是些麻烦，不如找个机会……” 辛吾说的起劲，发现百里与归眼神不对，立马噤声。 她又没说错什么……呸，她说错了还不行么？ 辛吾颇为无辜的眨了眨眼，百里与归这才移开视线，看向榻上面容苍白的蓝七，“你好好休养，这几日，无需再为俗事劳心费神。” 说罢，才转身离开。 “属下遵命。” 蓝七欲起身送百里与归，被辛吾按住肩膀。 辛吾笑得一脸和善，“躺好，该取针了。” 蓝七：…… 她可以拒绝么？ 谁能告诉她，辛吾扎的针特么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 “公子，你的身子……” 阴九岐欲言又止，将滚到脚边的酒坛捡起放到一旁，这已是青络这月第二次酗酒，不要命的喝了睡，醒了喝。 他纵然知他心中难受，需用酒来自欺欺人，却不得不顾他身体。 青络那时能熬过来，本就是奇迹，这些年悉心调养才渐有起色。 若是酗酒过度，身子承受不住，又要静养许久，可以青络这性子，怎肯静养？ 青络清冷的面容此刻红晕初显，目中迷离隐带煞气，抬起酒坛猛灌一口，烈酒呛入鼻喉，辛辣无比，许是想到了什么，他放下酒坛，目无焦距的看向远处，勾起唇角苦涩一笑，“景生，你怎么能这样。” 怎么能，这样。 “公子，想必殿下亦有她的苦衷，如今当务之急，是先养好你的身子……” “她能有什么苦衷？” 青络冷冷笑道，眉宇间戾气犹盛，怔忡片刻，抬手盖住眼睑，任泪润湿了掌心。 “她必定是有天大的委屈无人能说……是我害了她。” “公子，不如你去见殿下一面，也好解了殿下的心结。” 阴九岐目不转睛的看着青络，默默把酒坛一点一点移到身后，苦口婆心道。 “我此时去见她算什么？” 青络默默起身走到阴九岐身后，把藏在他身后的酒坛拿了回来，紧紧抱在怀中，冰冷的坛子怎么都捂不热。 “阿阴，有些东西，失去了即是失去了。” 如亲情，如友情，如景生。 这辈子，云散和景生，再不相见，再不相遇，即是最好的结局。 阴九岐依旧不死心，盯着青络怀里的酒坛，默默把桌上几坛未开封的酒移到身后，他倒是很想知道，公子足不出户，哪儿来的这么多酒。 “可若有一天殿下发现公子还在这世上，公子又该怎么圆过这滔天大谎？” “到那时候再说罢。” 左右云散景生，如果要他死了才能成全她，那他就去死。 “你尽快研制那药，光靠辛吾一人不可行。” 青络喝了口酒，又从阴九岐身后拿了一坛，这才心满意足的进屋。 屋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暖烘烘的，青络寻了处地方坐下，又道：“若是景生没等到那药，你们做龙山从这世上消失也好。” 木屋外，阴九岐身形微微一顿，将酒坛放好，“知道了。” “再派些人出去打探老瞎子的下落，若有踪迹即刻告诉林逸，让他想办法转告花显。” 他会好好的，替景生谋划以后的路。 他救她一命，可不许她这么轻贱。 * 瑶都黎家 几位妙龄少女围在亭中商量开春时皇林春猎的事情，面上喜气洋洋，言语间亦满怀艳羡。 毕竟这等盛事，历来只有百里殿下回都后才会如期举行。 “这次皇林春猎，自然只有大姐姐和三姐姐这等身份才能去啊。” “是啊是啊，据说占地百亩的皇林之中，不仅有各种飞禽走兽，还有许多难得一见的奇花异卉呢。” “妹妹们真是羡慕两位姐姐能去呢，那种地方，妹妹们怕是一辈子都去不了吧。” “听说到时候百里殿下也会出席，能和百里殿下一起狩猎，可是天大的荣幸。” 第57章 一舞名四方.过命交情 - 赋与归 - 泱归 黎灏黎洹被众姐妹围着，面上疏离大方的笑着，眼中却不带半点情感。 两人皆着翠色衣裙，墨发半挽，面容姣好，在众人中属实光亮夺目。 只不过上次春猎盛事，她俩年纪尚小，家中另派了几位公子贵女前去。 皇林的风光，被这些庶妹们添油加醋，说的黎灏心痒。 …… 一老婆子穿着不俗，走过廊间，径直走向亭子，相隔几丈停住脚步，屈膝行礼，“见过几位贵女，夫人命奴婢来请灏贵女过去。” 亭中笑语也戛然而止。 “母亲唤我作甚？” 黎灏是黎家嫡贵女，正被姐妹们捧着说好话呢，赵妈妈这般过来打搅，她自然是有些不高兴的。 黎洹一听跟她没关系，倒是扯着刚刚聊得来的庶妹跑了。黎洹的两个贴身婢子也急忙去追，不敢逗留。 只不过剩下的几位庶女，却是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她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自然不敢造次。 赵妈妈对待小主子态度倒是极好，微笑道：“夫人自然是有要紧事，才请灏贵女过去商议。” “母亲真是不挑时候，那我先过去看看母亲，妹妹们继续聊着吧。” 黎灏虽满脸不耐烦，但还是起身跟赵妈妈走了，她自然清楚自己母亲什么性子，必是火烧眉毛了才来请她，若是她不来，母亲就算是亲自来捆也得把她捆过去。 满园景花赏心悦目，倒是让黎灏心情好了不少。 走到环廊尽头，赵妈妈就停了脚步，道：“灏贵女，奴婢就这儿侯着，您且直走。” 黎灏蹙了蹙眉，却没有多问，心下了然，母亲这次怕是真有大事需她去办。 只不过，她一待字闺中的贵女，能帮上母亲些什么？ 黎灏心存疑虑，再走了不久，就看见一抹红影伫在树下，负手而立。 “灏儿见过母亲。” 黎灏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神情淡然，半点瞧不出之前那副娇纵的模样。 这黎家，倘若是没点城府，一般人还真就待不下去。 她是黎家嫡长贵女，自然得担起些责任，自她懂事起，母亲就这般说，不过她却没担起什么担子。 “灏儿，为娘听闻你与百里殿下有旧，此话可是真的？” 红衣妇人样貌只能勉强算作清秀，声音却极为好听，双鬓微霜，常年操持家中大小事务，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精明气。 “百里殿下曾与灏儿说过几句话。” “那这是……” “灏儿与百里殿下不过一面之缘，只是几句话的交情罢了，也不知何人以讹传讹，竟误导了母亲。” 黎灏自然是同百里与归有旧，两人曾经可是过命的交情，几载未见，两人经历各有不同，确应该会生疏。 不过这些事情要是让蓝氏知道了的话，怕是能让她腆着脸去邀百里与归来府中做客。 见黎灏这么果断的否认，蓝氏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灏儿，如今的黎家内部你争我斗，外有李家与各大家虎视眈眈与陛下明里暗里的打压，倘若是没个倚仗，黎家怕是要没落了。” “陛下本意在恩泽天下，世家之林却缕缕造次，欺男霸女之事时常有之……” 黎灏如今算是明白了，若是她寻不到百里殿下这倚仗，蓝氏就能让这黎家万劫不复。 果然，心狠手辣这词形容她母亲蓝氏最为贴切。 “不论成与不成，事后母亲都不许怪灏儿。” 百里殿下又岂是那么好请的，她那点分量足不足以让殿下过府一叙暂且不论，百里殿下日理万机，哪有空来理会她们这些世家争斗，宅中私事？ 而蓝氏一向执拗，她只能让蓝氏认清事实，免得蓝氏又作出什么幺蛾子。 第58章 一舞名四方.筹备宴席 - 赋与归 - 泱归 蓝氏冷冽的面色稍有缓和，眼中多了些不明意义的情绪，“这事必须得成，无论代价。” 黎家百年基业，都已千辛万苦熬过之前那场大难，绝不许就此毁于一朝。 投靠百里与归，是她们唯一的出路。 * “唐曲辞？” 百里与归原以为唐允习会找她求情，或是其他重要的事，却没细想，府中唐姓侍君可不只他一位，那七个名字中，是有另外一个唐侍君的。 唐允习棋艺精湛，堪堪比得上青络，所以她待他与其他人稍有不同。 朝中众臣的底子最近让阿瀛阿嵘悉数道了来，特别是入府这几位，她还着重了解了一番。 有传言说唐曲辞与唐允习是一家所出，可两人入朝为官，除了朝堂上必要的交集，私底下似并无关联。 “殿下似不喜臣下来寻，是臣下叨扰了。” 唐曲辞今日着了身月白色的衣衫，与百里与归身上的极其相衬，姿色尚可，只是单以这副容貌，难入百里与归的眼。 百里与归面色从见到唐曲辞之后就极为不好，她下了早朝本欲去看看皇兄，可一事连着一事，误了她去见皇兄的时辰。 偏偏唐曲辞不挑时候，非要赶上来凑热闹。 “侍君可有事要禀？” 最好是有，不然平白耽误她时间，日后找到机会，她绝不手软。 唐曲辞匍匐于地，“臣下确有要事要禀，只是，怕惹怒了殿下。” “无碍。” 这人在弄什么幺蛾子，她没兴趣知道，只不过答应了帝王纳侍君入府，她如今还得按耐着自己的脾气，才能保住百里奚的秘密。 所以虽然百里与归面色微寒，但气势却不至于骇人。 唐曲辞似不确定的抬头看了百里与归几眼，才继续说道：“臣下今日撞见唐允习私会外女。” 外女？ 从来只有外男一说，今儿她才知道，世上居然能有外女一词。 “就这件事吗？” 唐允习是不是那样的人，从棋局上就能看出一二。 百里与归在深宫耳融目染之下，岂能不知唐曲辞的这点小心思，只颇为认真道：“本宫还有事，你先在这儿跪会儿，待本宫忙完了再听你细说。” 唐曲辞：？？？ 您老逗我玩呢？ 唐曲辞目露不解，抬头张口欲留下百里与归，却见百里与归目深如水，琢磨不透。 唐曲辞跪在地上这么一会儿功夫，膝盖都冻得有些麻木，缒弈阙中未燃炭火，唐曲辞虽是男子，却也不通武艺，来见百里与归时又穿的单薄，若是跪上一两个时辰，结果可想而知。 “殿下不妨先听……去忙吧。” 百里与归闻言夸赞了唐曲辞一句“善解人意”后，盈盈起身，留给唐曲辞一拒人千里之外的背影。 勾心斗角她会，但她从来不喜。 若今日没有发生此事，她对待这些侍君应是一视同仁，不过如今偏向唐允习的心重了些。 毕竟这府中棋艺又好，心眼又少的人不多了，她算其中之一，唐允习也算。 “主子，奴已将请柬亲手交到了花大人手中。” 缒弈阙前，阿嵘本欲进去便见百里与归从里面出来，止了脚步，屈膝行礼。 阿嵘办事极有分寸，百里与归自然是放心的，想到屋里跪着那人，心生厌烦，“去收拾间院子出来，本宫今夜不在缒弈阙歇息。 再挑个时候命人把请柬送去各大家，黎家那儿另备一份礼送过去，就说是给灏贵女的。” 第59章 一舞名四方.双生情分 - 赋与归 - 泱归 黎灏这人，虽说性子散漫些，但却也讲义气，之前她遇刺，黎灏替她挡了一箭，虽说实在没有必要。 但这份情，她确是领到了。 毕竟黎灏是名副其实的深闺小姐，那一箭箭尖还抹了剧毒，差点要了黎灏的小命。 可却因她遇刺的消息不便传出，所以剥去了黎灏该有的赏赐，同样压下了黎灏重伤的消息，对外宣称黎家贵女入了四公主的眼，留在宫中作伴，实则养伤数月。 “是，现在时候不早了，主子要传膳吗？” “本宫去皇兄那儿吃。” 百里与归笑道，她现今手握重兵，掌管边境，而朝中真正的安分的人少之又少，不过国宴之后，一切就成定局。 待百里奚封王之后，她会按计划让他娶熬云帝姬过门，与熬云域族接两姓之好，与李慕两家，与诸世家分庭抗争。 如此，她再在其间推波助澜，屠杀生有二心之人，奉百里奚为帝。 只是这些，并非一日之功。 她这副身子，能否来得及，尚且难说。 那些必来的腥风血雨，她一并接下。 若来日大恩得报，她还未死，就归隐山林，不问世事。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她自然知晓此理。 只是现在她不必吝啬自己的锋芒，毕竟之后许久，所有罪名她得一并扛下。 名声尽毁，遗臭万年，这是她早就为自己定下的结局。 成败在国宴一舞。 * 次日一早，跪得双膝麻木，毫无知觉的的唐曲辞是被抬出缒弈阙的，这让煮雨轩的另几位侍君看了场笑话，却也让他们人人自危，都安分了不少，再无人敢来叨扰百里与归。 “主子，三皇子那儿需要送请柬过去吗？” 阿嵘清点了下请柬的份数，又听百里与归的吩咐备了份厚礼，准备命人送去黎府。 百里与归卧在榻上小憩，刚刚用过早膳，今日又不上朝，她乐得清闲。听了阿嵘的话，随口回道：“不用了，三弟身子尚未愈全，还需静养，给两位妹妹送份去即可。” 阿嵘应下，心里却有些想法，不给百里华发帖子，竟不是因为他与百里奚敌对的原因，也并非因为他坏了百里与归处置右相的原因，这百里华在百里与归心里，也是有些分量的。 那之前的杀意，从何而来？ 阿嵘来不及细量，百里与归的目光就飘了过来。 “过几日，这公主府又有热闹要看咯。” 热闹是人看的，而有些热闹却要看人。 她计划了这么久的大戏，终于可以上演了，想到这里，她心里还蛮激动的，“阿嵘？” “啊？” 阿嵘放下整理好的请柬，抬起头望着百里与归，眼里几许茫然。 “屏风可做好了？” “回主子，还差一点，不过主子无需担心，功先生说定然赶得上宴席。” 阿嵘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清明，弯起嘴角，只是看向百里与归的目光里，平添了畏惧。 “那便好，阿嵘，就是这样，多笑笑，好看些。” 百里与归如何不知这小丫头的心思，只是百里华又没和她交恶，她之前的杀意不过是想到虞泠儿身死与百里奚的关联罢了。 只是，阿嵘怕也想不到这里，阿嵘至多觉得她藏的极深罢了。 “待本宫空闲下来，就带你去看步易如何？” 百里与归软言细语，许是因为想到了步易，眉间又添了几分温和。 阿嵘这才真心实意的笑了一声，“好。” 阿瀛在门外听着这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不是该为阿嵘讨了百里与归的欢心而开心吗？ 如今怎么会生出那些肮脏的嫉妒呢。 这辈子，她就算嫉妒谁也不能嫉妒阿嵘，是她带阿嵘入了这龙潭虎穴，弄的她们俩现今脱身都难。 第60章 一舞名四方.金蝉脱壳 - 赋与归 - 泱归 她和阿嵘是双生子，两人关系打小就比其他兄弟姐妹要好，所以百里与归选上她后，她毫不犹豫的举荐了阿嵘，两人这才没分开，还过上了这种令人艳羡的生活。 虽说来日不可预判，但现在所受的礼遇，比以前高出太多太多，就连她也差点沉溺在权利的泥沼中，不过，她还要带阿嵘活下去。 二狗要带二鬼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只尊血脉，无关权谋。 阿瀛理了理思绪，掩盖下适才升腾的情绪，才推门而入，“主子，这是花大人命奴转交给你的。” 说着，奉上一卷密函。 密函用扶桑花为印封住，烙印极美，金黄色泽，是太怡宫的图腾没错。 这倒像是花显做事风格，百里与归打开密函，面上顿时多了几分冷意，“好啊，本宫还没查到你头上呢，现在竟还敢来查本宫。” 那人仗着背后势力滔天，太怡宫的手伸不进去，就如此肆无忌惮。 且莫忘了，她是百里殿下，这瑶都可是她的地盘，查一个人，查一个这么招摇过世的人，并非难事。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吃了多少熊心豹子胆，敢夺了她的清白。 “阿瀛，去召暗卫随本宫去泺寻客栈拿人。” 虽是怒火难耐，可她却不宜声张。 若是动用铁骑军，那她的名声自己还没开始败就先被毁了。 “是。” 阿瀛不知何事惹得百里与归这么生气，不敢擅自揣度，扫了阿嵘一眼，迅速领命退下。 阿嵘抿嘴，虽说百里与归面色不善，却还是斗胆道：“主子，若此事传到朝中，那些又怕是该闹腾了。” “放心吧，本宫自有分寸。” 花显既能将密函给她，也自然是知晓她不会大张旗鼓的去拿人，也自然知道她按耐得住心中怒火。 只是，怎么不亲自来？ 他今日搬离了公主府，也是，既然如此，怎么可能还会亲自来。 阿嵘还想再劝，却见了百里与归嘴角的弧度愈发寒凉，上次，百里与归做此神态，死了成千上百的医者，可谓血流成河。 这次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惹她这么生气。 阿嵘知道再多劝些，怕是要累及自己，“主子，可要请辛吾来？” “无需多此一举，本宫换身男装即可。” “奴伺候主子更衣。” 阿嵘屈膝一礼后，进了内室。 此事从百里与归的反应来看，并不算小，所以不得耽搁。 与此同时，泺寻客栈。 凤策一袭青衫长袍，盘膝坐在榻上阖目养神，蓦然间听到下属说到百里与归的名字，不明意味的笑了一声。 尔后自言自语的说道：“百里，这些年你的脾气倒是没变。” 看他这副模样，除却面容些许苍白，半点瞧不出他性命垂危。 “大皇子不知为何，近日频繁出入客栈。” “无需管他，就林卿扶那鬼样子，若非姑姑膝下就他一子，皇位怎么都轮不到他头上。” 凤策又似想到了什么，蓦然睁眼，脸上失了血色，显然对自己的这个想法颇为震惊，又极为恼怒，“你说，那日与林卿扶欢好之人，有无可能是百里？” “从百里殿下回都的日程来看，确实有可能。” 黑衣人仔细回想了一下，她才知如今怕是有好戏看了。 倘若那晚与林卿扶在一起的是百里与归，那太怡宫就必定是为百里与归效力的。 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查了这么久的太怡宫背后之人，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也是，谁又能想到，曾经那个爱哭鼻子女孩，能有今日这番成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好戏看了，去让下面的人准备准备，待会儿有贵客要来。” 凤策眸中狠辣一闪而过，嘴角泛凉。 第61章 一舞名四方.不入虎穴 - 赋与归 - 泱归 这些年他在青家受了那么多罪，是该有人来偿。 “喏。” 黑衣人动作迅速，得了令立马退了出去。 “百里，你可不许让我失望啊。” 凤策起身去端了桌上的气味浓郁的药汤，一饮而尽，药虽苦，凤策脸上却无表情。 这点苦算什么？ 若非是青络执意要代替林卿扶去京昭，他也不会碍于皇恩深厚，被父母寄养在青家。 想到那些陈年旧事，凤策周身戾气重了些，但总是消失快的似假象。 “嘿嘿嘿，不知姐姐看到那信，心中作何感想。” 凤策将碗放到桌子上，重新躺了上去，拉过被褥盖在身上，看样子很是很虚弱。 不装的像些，怕是忽悠不了百里与归那只小狐狸。 * “凤公子卧床不起，反倒容易引人猜疑。” 听到乐善这话，乐孝拿起茶壶的手微微一顿，却也没多说什么。 “猜疑？如今凤策皇恩正盛，你也不看看谁敢把猜疑二字挂在他身上。” 林卿扶捻了块糕点放入嘴中，又将乐孝刚刚倒好的热茶端去乐善面前。 乐孝接过，作揖谢礼，端起抿了一口，觉得身子才热乎了些，这才继续说道：“那可未必，宋北世家虽数凤家为首，但底下那些被压的这么惨，总要想着翻身吧。” “就算是伙同宗室之人，他们翻不了多大风浪。” 林卿扶语气悠悠，见乐孝拿了新茶杯还要再倒，抬手挡了挡，“孤要酒。” “公子……” 乐孝虽想劝却不知劝什么，只得下楼买酒。 近几日他所见到的林卿扶，与他印象里的林卿扶截然不同，若非林卿扶吃甜食伴酒这一习惯未变，他可能会觉得这个林卿扶是别人假扮的。 现在的林卿扶满心壮志，行事有道，蜕变谈不上，但其变化皇后知晓了定然欣慰。 乐善没再接话茬，靠着窗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乐孝的身影，待乐孝进了酒馆，乐善才收回视线，看向林卿扶，“公子，什么时候才能送他上路。” 林卿扶节骨分明的手又捻了块糕点，拿在眼前细细赏玩，“京昭地处南方，冬日再冷，也见不着雪，远不如拾夷的冬日美。” “公子，你答应过我的，可别忘了。” 如今确实不是除掉乐孝的时候，乐孝对林卿扶现在还有些用处，他知道。 只是林卿扶最喜空口无凭的承诺别人，也最是善变。 此次他与林卿扶谈条件，无疑与虎谋皮，可是他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选择。 “孤很像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么？” 乐善：难道不像吗？ 林卿扶轻声一笑，乐善这小东西，最藏不住事情，这不，那点小心思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只是不过，他还真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乐善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公子心有大计，自然不是我能够擅自揣测的，能居高位，也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那是自然。” 林卿扶不可置否，若以后乐孝没了价值，他倒真不介意送他俩去地下团聚。 毕竟主仆一场，他也不好太过绝情。 包厢的门被打开，来人屈膝行礼，说道：“公子，有队人马正朝着泺寻客栈去。” 林卿扶闻声又是一笑，咬住了捻在指尖的糕点，抬眼睨向乐善。 “你看，好戏这不开演了么。” 他也好奇，什么人能碰巧搅了那群老东西的局，还能万无一失全身而退，这么多天来，他除了查出太怡宫与她有些关联以外，竟半点收获没有。 “公子，需要派人过去吗？” 江尤是京昭这边埋的暗线，常年驻扎在瑶都，自然不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 只是，近日江姓暗线尽数被调动，她只隐隐觉得这事恐怕牵连甚广。 第62章 一舞名四方.再次见面 - 赋与归 - 泱归 “派人去放把火。” 江尤：？？？ 这事办的不都好好的吗？斗胆问一句您放啥火？ 乐善看出江尤的困惑，善解人意的说：“纵火，自然是纵泺寻客栈的。 那样才好玩，对吧，公子？” 凤策名下的产业，林卿扶不去霍霍才是奇了怪了。 在江尤明显不信的目光里，林卿扶优雅颔首，“把凤策从窗口扔下去，孤怕他被烧死了。” 毕竟他还得仰仗凤家，多替他扛一扛那些老东西的明枪暗箭。 现在可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 “青哥哥，你说景生在这件事上，是否太过执着了？” “即使不愿承认，但是这确实容易让景生入局。” “可是景生不甘心，景生再为自己任性一次可好？” 百里与归攥紧了方才栾栾还给她的涑明剑剑柄，马背上虽是颠簸，却不妨碍她，想清楚这事底下埋藏的脉络关联。 “主子，泺寻客栈是近两年出现的瑶都的，背后势力太过神秘，太怡宫没它的底细。” 栾栾本以为就那日过后，再无机会侍奉百里与归，可后来却是百里与归先找她办事，她自然不能继续随百里与归胡闹。 如今百里与归挑了这么多暗卫出来定是有大事要办，她自然得跟着。 方才趁着百里与归换装的间隙，她特意去翻了翻这些年瑶都密报，查了一下泺寻客栈的底细。 可笑的是，太怡宫的密报上，关于泺寻客栈的描述仅仅几字，其余的竟是一片空白。 不得不说，人外有人。 就连她都快以为太怡宫已是强兵利刃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个客栈，狠狠打了她脸。 百里与归眯了眯眼，“嗬，本宫倒要看看，是他羽翼丰满，还是本宫涑明剑锋利！” 单单死这一字，那人怕是也体会不到什么乐趣，那她发发善心又有何妨，地牢里面的宝贝都该给那人尝尝。 栾栾离百里与归近，对她身边愈重的煞气的感受自然清晰些，想到府里那位病恹恹的废太子，出声劝道：“主子，如今大计将成，切莫冲动，以免连累废太子。” “栾栾，我知你意，可是本宫也是人，你总得让本宫任性一回罢。” 百里与归暗了眸光，沉声说道。 在栾栾还未反应过来时蓦然夹紧马肚，扔下栾栾独自冲在前面。 她这辈子，再任性一次又何妨？ 旁人又怎知她的伤。 栾栾胯下虽也是好马，却终究比不过红枣儿，被远远的甩在后面。 连带着那队暗卫，也频频加快的步伐，才不至于被甩的太惨。 “公子青，你瞧瞧景公主如今的模样，可有几分与你那时奋不顾身去救相似。” 栾栾被人流挡住，离百里与归越来越远，人潮拥挤，她寸步难行，未免伤到人，栾栾只得勒停了马。 人存于世，能换几个值得？ 青哥哥曾经还不是用他的前途无限，换了百里与归的一句不值得。 暗卫如极影，在人们的几经阻挡后，终于追上了百里与归。 可入眼的，就是一片火海。 泺寻客栈的牌匾在大火中摇摇欲坠，而因临近国宴，客栈人满为患，此刻人源源不断的往外跑，人声嘈杂。 百里与归寒了眸，这场大火是意外还是巧合？ “主子，可要去救人？” 百里与归不死心的盯着大火笼罩着的客栈看了好一会儿，却是一无所获，才颔首准暗卫去救人。 百里与归知道今日她或是打草惊蛇了，勒马正准备离开，二楼突然坠下一个青影，好巧不巧落在百里与归去路上。 凤策痛的龇牙咧嘴，扶着腰正准备站起来时，却被手持弯刀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你怎么在这儿？” 第63章 一舞名四方.弃子江尤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本不打算理会，只想着是只顾逃命的人，才慌不择路从楼上跳了下来，可那人抬起头后，她却一眼认出了这是那日在不德的小倌凤策。 凤策：江尤你出来咱俩谈谈人生好么？ 说扔就扔也就罢了，你扔百里与归面前是啥意思？ 生怕劳资活得久是不是？ 凤策动作僵硬了一瞬，知道这不是动手的时候，只得剜了二楼还未隐匿身形的江尤一眼，换上一副柔弱的笑，“奴家……” 一身玄色男装照样掩不住她的怒火，虽与初遇那日稍有不同，可这张脸，他却刻入脑海忘不掉。 “别装了。” 百里与归下了马，挥退了四方围着的暗卫，深色眸中泛起了杀意，在不德那日尚能称作巧合，可如今呢，她得了花显的密函才来泺寻客栈，怎么能看见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呢？ 凤策在心里默默问候了江尤祖宗十八代，要不是她突然闯上来说客栈着火了，而她奉林卿扶的命令来护他周全，趁他药效未过直接把他扔了下来，他也不至于在这儿跟百里与归傻笑。 他素日里最喜兵行险招，可真到了这一步，却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他可是早就同百里与归打过交道了，若这时露出些蛛丝马迹，让这小狐狸知道了些什么，他恐怕也逃不过一死。 百里与归眉心微拢，沉声问道：“你与宋北凤家有何关联？” 除此之外，她再找不到任何解释。 凤姓在京昭，可谓是少之又少，只有宋北凤家，才足够与太怡宫抗衡。 “公主明鉴，凤家岂是奴家这等沦落红尘之人能高攀的上的？” 凤策眼中真挚，泣声不似作假。 只是暗自咬牙，他回去必扒了江尤的皮。 “奴家是家道中落，碰上流寇祸事才辗转来了瑶都。” “是家道中落，还是如日中天？” 药味？ 百里与归走的近了些，才闻到凤策身上一股汤药味儿，周遭戾气散了些，许真是巧合呢。 不知为何，她见凤策总觉得见到了青络，之前割舍掉她那份情意确实不易，可以说是痛不欲生，所以现在再像，也不可勾起她的怜悯。 “将此人带回府中，细细审问。” 百里与归带来的暗卫办事迅速，将困于火海的人悉数救了出来，百里与归在周遭谢声中，留了几个暗卫收拾残局就翻身上马，回了公主府。 这场大火，她多少都有责任。 只是泺寻客栈背后之人，她有必要好好查查了。 毕竟她费尽心血创立的太怡宫，总不能在关键时候，栽在一名不经传的客栈手里。 * “江尤，去收拾收拾东西吧。” 乐善笑吟吟说道。 适才那场好戏，他可没舍得错过。 那气势汹汹的玄衣少‘年’恐怕就是林卿扶要找的人罢，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不过，凤策这人睚眦必报，这次从公主府那儿出来，必定要杀人泄愤。 江尤目露不解，她明明把公子的吩咐下来的事都办的好好的，“属下是否做错了什么？还请乐大人明示。” 她以前在宋北时还是见过乐善的，只不过却不知道如今的乐善远比不上之前的风光，所以江尤态度恭敬，丝毫不敢逾矩。 乐善收敛了笑意，递过一沉甸甸的钱袋，“你可知凤公子这次在公主府中难熬？若知道，便不要多问，拿着这盘些缠走的越远越好。” 否则，林卿扶可不会为了你区区一奴才与凤策交恶，到时生死各有天命，也怨不得他没提醒过。 第64章 一舞名四方.膝下无子 - 赋与归 - 泱归 “喏。” 江尤聪慧，不过片刻，就已猜到了林卿扶舍弃她的意思，接过面前绣有金兰的钱袋，深深的行了一礼。 其实，背井离乡这么多年，她也想家了。 “马和干粮都备好了，你直接下去便是。” 乐善奉命来打发了这个麻烦，心里惦记着厢房里乐孝买来的梅子酒，适才他出来时，光是闻着那香味，就已经馋了。 “喏。” 江尤愣了几瞬，方才转过头应了一声。 她知道，公子棋局里，再容不下她这颗弃子了。 此一去，生死听天由命。 所幸，她这一生本无牵挂。 若是有机会，就回宋北看看，若是没机会，客死他乡也好。 * 冬夜里寒风刺骨，公主府地牢里格外阴冷。 凤策蜷缩在角落，一身绿色长袍如今破破烂烂，有些地方还渗出殷红血迹。 他自从回了凤家后，就没受过这等罪。 也因他背后有凤青两家，所以在云城也算过的顺风顺水，他早就忘了疼是什么滋味。 可是记忆里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此刻一件连着一件在眼前上演，似身临其境，疼痛难耐。 这地牢阴寒，堪堪比得上乐夫人关他的黑屋子。 总有一天，他凤策会让这些人百倍偿还。 凤策澄澈的眼里，忧伤入画，嘴角淤青，面色苍白。 虽身上有伤，凤策却顾不得疼，紧紧抱着双膝，想将自己捂暖似的。 “凤策，本宫再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百里与归见凤策这副模样，宛若见了那日的青络一样，半点恨意都生不起来。 可是今日细细查了泺寻客栈，它背后之人就是凤策。 而花显密函上所述之人，与凤策一般无二。 也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的心不该为无关紧要的人软下来。 凤策听到声音肩膀一动，继而抬头直视百里与归，可怜兮兮道：“公主，奴家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奴家并未受人指使，只是这些年攒了些银子开了泺寻客栈而已。” 若非是他一早就知百里与归问的是什么，换了不知情的恐怕得被她气死，她只问说不说，却不问是什么事。 林卿扶啊林卿扶，你可知道你招惹了个祖宗？ 适才用刑时，百里与归就已见了他身上不知哪年留下的伤疤，应是受了不少苦，不似作伪。 “凤策，本宫不信你。” 百里与归勾唇浅笑，单单是这些，并不足以让她放人。 她满腔怒火找不到地方发泄，只能委屈委屈凤策了。 若凤策真是凤家的的人，宫里的鸢美人怕是坐不住了吧。 凤策眉心一跳，身子僵硬了一瞬，这小狐狸……以前他能算计到她，也不知托了多大的福。 凤策背靠着墙，笑容凄惨，“也是，奴这般下贱之人，能让公主泄泄火也死得其所。” “凤策，无论你同此事有无关联，本宫都不会放过你。” 百里与归目光撞入凤策眼里，心口泛疼，自从遇见凤策就觉得莫名熟悉，可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不似对旁人的，只似青络。 只似青络。 青络或是与他有什么关联？ 不过她只知青家尊主夫人乐夫人，长子青羽，次子青络皆已夭折，现膝下只有两女。 凤策怎么可能同青络有什么关联？ 百里与归没再同凤策废话，皇兄刚刚就遣人来请她过去一同用膳了，她可不想因为凤策，而错过这顿饭。 * 长宁宫。 “二姐可有送帖子来？” 第65章 一舞名四方.灼灼其华 - 赋与归 - 泱归 其实他明白，这份请柬，他是等不来了。 他这二姐就喜厚此薄彼。 明明他从小什么都肯让着她，她却不肯记得他半分好。 百里华轻叹一声，眉宇间忧愁略生，她聪明归聪明，只怕也被百里奚蒙在鼓里。 “夫君，你就算待她百般好，她也会携废太子与你争！” 慕洛见了自家夫君这副模样，顿知这是因为百里与归生日宴没送请柬来。 适才探子来报，四公主五公主皆有请柬，而废太子住在公主府，自然会出席。这几个兄弟姐妹里，独独百里华没有受邀。 可却只有百里华，才肯真心实意的待百里与归。 慕洛上前轻抚百里华的眉心，试图抹平他的不愉快，又似想要他死心，柔了声音，“你怎么就不明白啊，无论你做什么，她百里与归的心永远是偏向别人的。” “洛洛，二姐她不是那种人。” 或许，二姐是有她的想法。 百里华看着慕洛，说这话时神色也极其认真。 他长得与百里与归有两分相似，十分俊逸，性格却随了母妃，这般优柔。 可偏偏，慕洛愿为这么一个不算优秀的他与慕家决裂。 是啊，情这一字，谁又放过谁？ 百里华鬼门关一遭，身子虚弱的紧，却挣扎起身，“可再怎么，她也是我姐姐。” 慕洛知道在百里华面前是万万提不得百里与归的，只是默默搀起百里华，低顺着平日里傲气的眉目。 “左右不过一顿酒，长宁宫还不缺。” 百里华身子靠着慕洛，目光却落在殿外。 隐约看见一个跑的磕磕磕磕绊绊，还拿着一串糖葫芦的小矮子，追着身姿卓越的少女，想将得之不易的糖葫芦给她。 两人隔的那般近，只要少女停下脚步，小矮子就能追到她。 两人隔的那般远，小矮子怎么追都追不上。 “夫君，若是你不想同殿下争，我们离开瑶都可好？” 就此离开，慕洛定然是不愿的，她已经开罪了兄长，在父亲那儿也只是一枚棋子。 可什么能比他的命重要？ 所以她见到百里与归，自然是恨，恨百里与归不珍惜百里华给百里与归的亲情。 “就此离开，二姐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他轻咳一声，声音沙哑。 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向慕洛，“祖父最近可有什么动作？” “夫君，就算是李相有什么动作，你也不能再插手了。 上次你擅自取消了行刺一事，李相就已对你失望了。” 慕洛提到这事，语气才微微一凛，他们之所以能在瑶都这么风光的活着，李家确实出力不少。 只是李家总是不大安分。 思及此，百里华眼底多了些戾气，姐姐那般好，怎么，总是有人同她过不去呢。 * “公子，凤公子被百里殿下邀去府上做客了。” 乐善笑眯眯的抿了口酒，轻喟一声，颇为满足。 林卿扶眉头微微一挑，心中升腾起些不详的预感，跟着乐善重复了一句“百里殿下。” 这么说，他睡了云散的女人？ 这世上，怕是没有比这更令人厌烦的事了。 林卿扶置了酒樽，入口的酒竟不复香醇，也不知为何，他心口有些闷。 原本的好奇，此刻竟化成了不知名的情绪，盘踞胸口。 想到那夜柔弱无骨的身子被压在身下，几分欲拒还迎，双颊上浮出的红云，娇媚的远胜他前半辈子所见的任何女子…… 可她，是云散心心念念，不惜放下一切，都要去到她身边的女子。 第66章 一舞名四方.风雨俱来 - 赋与归 - 泱归 林卿扶揉了揉眉心，不知在纠结些什么。 许久，林卿扶才释然一笑，只是声音还是冷的，“你们下去吧。” “喏。” 两人敏锐察觉到林卿扶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于是退下时，没有多言，只是乐善趁林卿扶不注意，顺走了一壶梅子酒。 乐孝熟视无睹，心中却在为凤策担忧，虽说被百里殿下请去公主府是好事，但听着乐善幸灾乐祸的语气，似乎情况并不好。 不行，他需得派人好好查探一番。 若是无事，自然皆大欢喜。 若凤策出了什么事，皇后定然饶不了他。 乐孝关了门就朝楼下走去，越想越觉得此事耽误不得。 “乐公公，别走那么快啊，陪我喝喝酒可好？” 乐善身形一闪，挡在楼梯口，看着眼前的人，笑的和善，人畜无害。 “乐善。” 乐孝这两字唤的极其认真，压低了声音，却满眼真挚。 “啊？” 乐善手上的酒险些没拿稳，这死太监这么深情款款的唤他作甚？ 乐善正疑惑时，又听面前的人说，“我知你恨我，待公子登上帝位，我任你处置。” “嘁，我才不稀罕哩。” 乐善嘴上虽这么说，却动了动，侧着身子让开了道。 他早同林卿扶商量好了，自然无需在同乐孝多言。 “你与公子谈条件不就是为了我的命么，事成我便将命给你。” “只是公子却不是你能揣度的，你好好收住自己的心思。” “别逼着公子对你动手。” 他道。 说完才想起自己还有事，与乐善擦肩而过。 与林卿扶朝夕相处这么久，他自然知道林卿扶的脾性。 若非是得了他首肯，皇后怎会动他身边的人。 “乐公公，我说你就没必要在这儿挑拨离间了罢。 公子如何，我自然是清楚的。” 其实，他不清楚。 乐善将那些事情抛之脑后，拿这酒去一楼寻了个位置坐下，准备一次喝够闻名天下的梅子酒。 乐孝死不死，好像不是那么重要。 但如果乐孝不死，他不甘心。 客栈里人来人往，无人注意角落里喝酒的乐善，也无人知道林卿扶自从两人关门那一瞬，就翻窗而去。 其实林卿扶也不知道，他这么急切的想要去证实什么，只不过毫无知觉的到了公主府，心下才微微一惊。 他这是来自投罗网了么？ 之前为了引出那女子，他不惜铤而走险放出自己的消息。 可他等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莫说百里与归是云散喜欢的人，她迎娶侍君的事，如今还是瑶都茶馆里的美谈。 这么一女子，早失了嫁给他的身份。 林卿扶思及此，正欲转身离去，却看见了乐孝带着一队人马朝着公主府另一侧走去。 他挑了挑眉，心道这死太监的动作还挺快，不过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他碰到了呢。 后来乐孝自然是被林卿扶拦了下来，之后被乐善看着也再没时间去查探凤策安危。 …… “这人骨头真他娘的硬，牢房里的刑具差点让他尝了个遍。” “是啊，倘若换做是我，我怕是什么都说了。” “能让殿下亲自拷问的人，肯定不简单，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这么久了，就他这身子骨，熬得来吗？” “嘘，都小声点，要是让殿下知道我们在这闲聊，我们怕是也活不了了。” 凤策耳边总是嗡嗡的，眼睛也累的睁不开，这是，过了多久了？ 一晚上还是一天？还是已经两天了？ 凤策也不知道，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蒲扇般的眼睫微颤，却是怎么也睁不开眼。 他不禁在心头想，百里，你这心也真够狠的啊。 不愧为百里皇族。 “嘶—” 第67章 一舞名四方.将死之人 - 赋与归 - 泱归 凤策眼前暗了下来，紧随而来的，是刺骨的寒凉，数不清的伤口被淋的发疼。 凤策死死咬住下唇，承受着剧痛没有出声，只是身体忍不住的颤抖。 他本就畏寒，况且这种天气他穿的如此单薄，被猛的一浇自然是冷，如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数不胜数，这么一桶水下来，凤策面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凤策……” 她的声音！！ 不知道这次，等着他的又是什么。 铬铁？拶子？竹签？鞭子？刀子？ 他这一路上坎坷多舛，第一次觉得有些乏了。 等了不知多久，没有想象中的疼降临，凤策听到百里与归轻叹一声，又听到百里与归说，“本宫气消了。” …… 她都气消了，那群饭桶都没能救走他？ 可真够厉害的。 凤策磨了磨牙，只想着从公主府脱身后，该先杀了哪个不中用的，或是，一个不留？ 如今他遍体鳞伤，京昭国宴肯定是去不了了，回去之后，父亲和姑姑那，恐怕也少不了他的罚…… 青家那边，也是不好交代。 不过林卿扶还在瑶都，他管这些作甚，那废物肯定会上赶着去国宴，才不用他来操心。 “凤策，本宫找不到那人，你可有办法？” “若是有，你也不必受这么多苦，本宫不为难你了，待你伤好就离开罢。” 百里与归面无表情的说道，她并非是一时心软，只不过皇兄听闻了此事，都拖着病体过来一问，她不肯说出事情起因，随便搪塞了几句。 她自然清楚皇兄是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为免皇兄起疑，要么放了凤策，要么就直接杀了。 她喜斩草除根，可不知怎地，自从她抓了凤策回府后，接连两夜魇梦缠身。 她总是梦见青络，无论是什么样的开头，梦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与青络分开，也不知是天意还是什么。 她忽然想通了。 她不该浪费时间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 “咳咳……奴家奉劝公主一句，那人背后势力，就算是公主你，也千万……不要去招惹。” 凤策干净的眼眸里，多了些显而易见恐惧，似乎想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 林卿扶的背后是整个宋北。 虽然废是废了点，但毕竟算是半个凤家人，他自然不会不分黑白，去给林卿扶招惹麻烦，而且还是这个名为百里与归的麻烦。 百里与归微微一愣，那人……她自然不肯拿太怡宫去赌，横竖一个将死之人，跟别人睡一觉难道会少块肉么？ 她苦苦一笑，“本宫不会查了，你好好休息。” 她就当好她的百里殿下，扶持皇兄为帝罢。 “公主，可否将姓名告诉奴家？” 凤策见百里与归要走，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百里与归闻言先是一愣，一想到他似乎同那人相识，这一问合乎情理。 “百里与归。” “奴家大幸，竟能见到百里殿下……” 百里与归。 应取与子同归之意。 原本这名字听过许多次，他也不觉有何深意。 今日听百里与归说，他才忽然想到这里，没想到这虞子桐虽说是心肠歹毒，但取名字倒是取的好。 …… “主子，花大人那儿传来消息，说是寻到了医圣。 只不过医圣如今身在宋北，要回来恐怕得等上些时日。” 阿嵘禀着这些才从信上看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细腻。 过了不知多久，阿嵘忽然听到一声轻笑，吓的她小心肝一颤。 百里与归自从前日抓了个男人回，变得格外寡言，整日板着张脸，只偶尔说一两句话敷衍敷衍废太子。 不过今日百里与归听了那个好消息毫无反应，现在居然盯着这副画莫名笑了一声。 阿嵘：？？？ 主子，奴不经吓，你去吓阿瀛好不好。 第68章 一舞名四方.余生足矣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不知小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专心将笔尖又沾了些墨，仔仔细细的绘着尚未画完的画。 先前寥寥几笔，画只被绘出了轮廓，不甚清晰，看不出什么名堂。 不过随着百里与归一笔又一笔添在纸上，勾勒成一副盛世侧颜。 画上只有一人，那男子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垂目细凝指尖捻着的白玉，眉心轻拢，似有什么烦心事，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抚平，也无形间为画添了愁绪。 男子剑眉入鬓，星目璀璨间神伤参半，薄唇微抿，下颚分明。墨发随意披散，几分散漫跃上眉梢。一袭长衫穿在身上，儒雅温驯，清风霁月。 阿嵘凑近了些，看清了纸上所绘，眼底浮上一抹惊艳，轻掩丹唇，讶声道：“主子，这世上真有如此完美的男子？” “以前有。” 这么令人心动的人，就连神明都会嫉妒。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所有的这些，她是不是都无需去管？无需去顾忌别人？ 如今她只能凭着仅存的一丁点儿记忆，凭空捏造他长大的模样。 “主子，这是公子青？” 阿嵘有些不确定，这般人神共愤的公子青当真是任人摆布的棋子么？ 光是看画上人眉宇间流露出的矜贵，她就不信。 百里与归凝着墨迹未干的画，淡淡的应了一声，算作答复。 他确是她未曾见过的青络。 不过，若到了这年纪，他的容颜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差不多该展露自己的锋芒，如此惊采绝绝，怕也是会惹得那些个贵女痴心相付罢。 不过这样的他，才能配上一国殿下。 才配她去爱。 “主子，功先生已将九孔祥龙屏送来了。” 阿瀛推门而入，不经意瞥见珠帘后桌案上的画，愣了一瞬，方才行礼问安。 公子青果真是雁总管比拟不了了的人。 去年那副画，阿嵘恰好被指派了差事未能看到，不过她却看到了，比起这副，少了几分沉稳，却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不过这样的公子青，除却百里与归也无人能配得上罢。 “唔……放在前院便是。” 百里与归搁了笔，睨向阿瀛，此刻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东风——自然需得等上些时日了。 “明日酉时，召几位善蛊的门客随本宫去天居楼。” 她可不能干等着，总要搞些什么事情来，才算好玩罢。 不然找不到法子解闷，她就想去会会那人了。 天居楼汇聚天下豪客，离了瑶都这么久，回来了她自得好好去见识一番。 虽应事事都应无比清楚的两人，此刻也不知百里与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毕竟她们从未收到过天居楼的任何消息。 阿嵘斗胆问道：“那主子要带辛吾一同前去吗？” “唤她作甚？” 真当辛吾是神？ 她不知能撑到几时，辛吾需得好好研制出能保住她命的东西。 无论是毒还是药，只要那东西能让她活在世上就成。 百里与归不经思考反问一句，自然没控制好情绪。 把阿嵘吓的小脸一白，急忙跪下解释：“奴本想让辛吾为主子分忧，未曾多想，主子恕罪。” 本意是好的，只是不经脑子罢了。 “下去罢。” 两人闻言如临大赦，退了出去。 …… 百里与归将案上的画，轻轻卷好，放入一侧的木箱中，那里面不多不少，恰有十七幅丹青。 她落锁后，叹了口气，似是放下了些很重很重的东西。 第69章 一舞名四方.养在深宫 - 赋与归 - 泱归 但愿...但愿来世遇见，她仍记得他的眉眼，能再与他闲敲棋子，把酒话桑。 凤眸间忽而闪过一丝古怪的光，她忽然想通了，她欠下名为青络的债，可为何现在她又设身处地的为百里奚着想？ 这一问，倒真把她给问住了。 苦涩一笑，她真是，连自己都不让自己省心的。 …… 百里与归临窗而立，屋外小雨连绵，偶尔飘进一两丝沁凉，拂过脸上，润了她的眼。 她想，许是谢他那日宁愿失去双足也要救她脱困的仗义，许是怜他孤苦一人无人可靠的孤独，许是欠云浅的数万子民的命用来偿他，或许是她活在这世上，寻不到其他有趣的事情做？ 或许，都有吧。 也或许，都没有。 她帮他登上无极殿后，就桥归桥路归路，毕竟她也不指望百里奚得知身世后，能厚待她这么一个杀母仇人。 而且若是她真的奢求什么，百里澜可以随便择个吉日让她登基称帝，也轮不到这两位头上。 不过就算是她想要那个位置，也该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她有她的傲气，向来不屑别人的偏袒，也不喜别人对她怜悯。 门中数百门客，是她的羽翼。 瑶都三万铁骑，是她的倚仗。 扶桑城太怡宫，是她的底牌。 她是数百年来，百里皇族最优秀的嫡系公主！ 也曾是青哥哥的倚仗。 也曾是一个不问朝堂，被母后保护在深宫的小姑娘。 她是终日观戏的人，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入了戏，脱不开身。 …… “现在我是直接跑呢，还是等伤好了再做打算呢。” 凤策斜靠在软榻上，有些苦恼。 在他昏迷时就有人给他洗了身子敷了药，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不得不说，公主府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就连炭火，也是比别处暖和。 出了地牢他想离开公主府可谓是轻而易举，不过离开后他又无事可做，他就有些舍不得离开了。 要不再等等看...看看那些废物什么什么时候才能来救走他。 凤策觉得这是很好的想法，于是乖乖的躺了回去，装成一副气若游丝，要死不活的样子。 “说到底还是这小狐狸太过年轻了，她迟早会知道，心软可不是什么好事。” 凤策身上的伤是真的，不过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些皮外伤，远远不及他在青家所受。 乐夫人连失两子，悲伤过度昏迷醒来后，性情大变，对养在青家的凤策，轻则打骂，重则动用私刑，几乎每道落在他身上的伤深及见骨。 他在青家所受的，迟早有一天会还回去，但不是现在。 不过他也没想到...... “虞主的女儿，没想到竟是这般好拿捏的角色。” 凤策嗤笑一声，眸中收敛下翻腾的情绪，只剩百里与归看见都羡慕的单纯。 旁人是否单纯，是否干净他不知道，反正他不是那种人。 看人看事都得用心看，而非用眼睛，不然容易被骗。 凤策想了会儿事情，躺在榻上，困意袭来，沉沉睡去，只剩室内香气袅袅萦绕在香炉上。 “这人怎么絮絮叨叨的，还扯上虞主？ 嘁，还真以为谁都能攀上虞姑姑。” 一少女翻窗而入，稍一动作，身上铃铛声不绝。 她在外面蹲到脚都麻了，这人才睡过去，看来这香还得改进改进。 “咦，这个长的比那几个好看些。” 第70章 一舞名四方.熬云帝姬 - 赋与归 - 泱归 少女面容俏丽，墨发用一圈狐狸毛高高扎成马尾，一耳垂上吊了一根彩羽，白衣外套了身雪狐皮做的皮袄，防寒保暖。 少女身形高挑，一身装扮别有韵味。 “师姐府中怎么多了这么多男人？莫非是脑袋开窍了？” 她赶了不知多远的路，千辛万苦的避开各路眼线，想来瑶都劝劝师姐多娶几个男人延绵子嗣。 她回想起这两日所见，所以，这是白跑了一趟？ 少女讪笑两声，摸了摸鼻子，看着悠悠转醒，现睁眼怒视她的男人，强装镇定的在屋内走了一圈，确定屋里没有她的藏身之处后，才老实的站定。 少女一脸无辜的看着不知喜怒的男人，然后飞快的睨了一眼快要燃尽的香。 她觉得不可能是药的问题，因为她亲眼目睹这种香迷晕了一位身形壮硕的大汉，那就一定是人的问题。 难道这男人用嘴呼吸？ 虽觉得不可思议，但少女的视线还是移到了凤策的嘴上。 凤策：“……” 他本以为这是百里与归派来的人，刚刚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该晕还是得晕，毕竟百里与归守关四年，他也不知道打不打得过。 而且刚刚那香，作用确实强劲，要不是听了铃铛声，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这么快醒过来。 “你刚刚说什么？” 凤策撑起身子，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 虞子桐那个贱人，谁要和她攀上关系！ 凤策眼里浸了寒意，看的少女心慌慌的。 得，还是块冰山。 少女本着能忍，就绝不去出去淋雨的原则，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刚刚说的话，“我夸你长的好看呢。” 适才躲在窗下虽说没淋到雨，但是蹲的她腿麻啊。 思及此，少女的笑容明媚了几分，“我给你样东西，你让我避避雨可好？” 凤策听的眉头一挑，这小贼又要玩什么花样？ 只是想到此时他的身份，凤策正要开口拒绝。 少女又道：“我知道你为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但你也一定不忍心让我出去。 那……给你两件东西，怎么样？” “不怎么样。” 男子的名声？ 熬云域族。 凤策一口回绝，这人唤虞子桐唤姑姑，他怎么可能留她一命。 他不是百里与归那种会心软的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其实有时候吧，名节什么的，真的没有东西重要。” 少女边说便取下手上的玉镯以及腰上的玉佩，飞快的上前几步塞到凤策怀里。 这是她从那边那两个屋收刮来的，这都还没捂热呢。 “若我不稀罕这些东西呢。” 看少女一脸肉疼，凤策忍不住想逗逗她，这些玉虽说难得一见，但却也不值得他‘收留’一个熬云域族，还和虞子桐攀上关系的人。。 而且看着少女这副样子，这些明显不是她的东西。 “不稀罕那你还给我，我去别处避雨。” 少女想把东西拿回来，不过看到凤策冷冽的眼神又不敢动。 谁能告诉她，她师姐娶了些什么鬼？ 凤(鬼)策：“帝姬还打算去哪避雨？” 熬云域族能毫无顾忌的出入公主府之人，想来也只有京洪渲的小徒弟熬云夭了。 猜到这里并不算难，只不过，这熬云帝姬似乎是偷偷来的，不然也不至于东躲西藏。 熬云夭叉腰，极为傲娇：“知道还不快把东西还给本姬。” “……” 所以他说破她身份，她有什么好骄傲的？ 第71章 一舞名四方.妥协婚事 - 赋与归 - 泱归 这女子还这般理直气壮，果然如传闻，熬云域族女子皆是粗鄙笨拙。 凤策没去见过北境的熬云域，觉得传言有些夸大其词，只是今日见了熬云帝姬反倒证实了那些传闻。 就连熬云为姓的帝姬尚且如此，可想而知那些愚民有多粗鄙。 他不屑的哼了一声，余光瞥见门口面色阴寒的百里与归，顿时敛声屏气，躺了下去。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二次他能察觉到百里与归的心情不是很好，甚至于，有杀气。 之前她不论怎么用刑，情绪都把握的很好，未曾让他察觉。 这次，怎么？ 莫非是她与熬云夭之间的什么交易被毁？或是熬云域族与她有什么牵连，迁怒熬云夭？ 看来他得去查查了。 “喂，你不还东西本姬就不走了啊。” 熬云夭见这人穿的似乎没前面看了的几个穿的体面，又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还没个下人伺候，她就没再提玉镯和玉佩的事。 毕竟这男人真够惨的，年纪轻轻就不得宠，看来空有一副容貌也是无用。 正当熬云夭神游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句，“若是他还了，你还准备走哪儿去？” 熬云夭再看凤策时，发现他已躺下，恬静了似幅画卷，而玉镯玉佩被完(大)好(摇)无(大)损(摆)放在身边。 “小夭，本宫问你，还准备去哪？” 百里与归又问，她适才想了很多事，才想着来看看与青络几分神似的凤策。 熬云夭则是她的意外之喜，她前些日子连栾栾都派去了，都没能把熬云夭带回来。 她没想到，熬云夭会自己来瑶都，还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公主府。 熬云帝肯将熬云夭许给百里奚，多少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不过熬云夭却被熬云帝娇惯的，任何人都忤逆不得，她不喜这婚事，此番离家出走，连熬云帝都忧心不已。 “师姐，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熬云夭一转身，身上的铃铛又响了起来，清脆悦耳，只不过熬云夭此刻巴不得自己没有半点存在感。 她此来瑶都，本意是先看看她从未谋面的‘废人’夫君，顺便劝劝百里与归多娶些男人…… 可事情，总是不按她想的来。 “你看啊师姐，小夭这么久都没来公主府了，这一来就迷了路，走到这里刚好就下起了雨，这才进来避雨。” 熬云夭上前挽住百里与归的胳膊，亲昵的转移了话题。 就算是在扶桑城，她从未敢招惹这位师姐，但这位师姐却待她极好。 直到母后那一日找上她，同她说远嫁和亲之事，她方才明白，这是一场局，蓄谋已久的局，困住她自由的局。 见百里与归没有反应，熬云夭又道：“偏偏这人还要赶小夭走，你说他是不是可恶？” 本来早就母后答应过她，许她自择夫婿的。 能让一诺千金的母后反悔，也不知道她这位师姐下了什么本钱。 百里与归冷着张脸，看了一眼‘睡的正熟’的凤策，转身就走。 她刚刚少听了多少，她也不知道。 但凤策此人，确应提防。 熬云夭念念不舍的再看了一眼成色上好的玉镯和玉佩，才追了出去。 她是舍不得这些物什，不过现在最为要紧的是哄好她师姐。 虽说她被算进了这一局棋成了一颗棋子，她却半点恨不起百里与归。 许是因为在扶桑城见了这位师姐最孤苦无助，最落魄的时候，她方明白了师姐如今的光芒是用师姐她自己的心血堆砌。 …… “你可知因你，熬云帝气急攻心，差点仙逝？” 第72章 一舞名四方.放她自由 - 赋与归 - 泱归 熬云帝素来疼爱小女，这次熬云夭出走，熬云帝虽说气急，却也心疼极了，要不是族中长老规劝，指不定现在就已毁了这婚，这是前日传来的消息。 所以她才准备明日去天居楼，会会天下豪客的同时，用熬云夭感兴趣的蛊术引她出来。 不然她去天居楼找乐子，怎会平白带上些善蛊的门客。 这方法，也只对看见新奇蛊术就忍不住去学的熬云夭有用了。 百里与归在缒弈阙前止了脚步，说那番话时，心里有火气，但一字一句说的极其认真。 “那母后身子现在可还安好？” 熬云夭红了眼，拉了拉百里与归的衣诀，心里涌起自责。 她若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就算让她嫁给族中最丑的索罗她也愿意，自择夫婿哪有母后身体重要。 瑶都距离北境的熬云域数千里，这消息已是许久之前从那边传来的了。 就连百里与归也不知道，熬云帝的身子现在是否安好，“你可以回去看看她的。” “师姐，你派人给母后送封信吧。我愿意嫁给废太子。” 熬云夭道。 她想通了，母后把关后的婚事，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 她何不抛弃她那可笑的自由呢？ 她虽是娇纵，确也知道，百里与归一怒之下，就可召集扶桑城百万将士，挥师北上，踏平熬云域！ 她索性答应了，兴许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百里与归虽略有些诧异，却没多想，毕竟能入京洪渲的眼收为徒弟的，自然不可能愚笨。 “小夭，只要这些事完了，若你还想，本宫可以让皇兄放你自由。” 这一切来的应该很快。 “我就知道师姐待我最好了。” 熬云夭福至心灵，起初的情绪烟消云散，笑吟吟拉着百里与归。 铃铛声依旧在响，却让人听着多了些喜悦。 “你不必喜欢本宫皇兄，但却一定要嫁给他，事关两族利益，你以后会明白的。” 百里与归带着熬云夭进了缒弈阙，瞥了一眼在门外侯着的阿嵘，说完这番话，她的情绪也平复下来，取之而来的，是噬骨之疼。 情绪暴动。 看来今夜又睡不着了。 熬云夭最是敬佩百里与归这点，可以变着法的为她解释她现在不能知道的事。 “小夭知道了。” 她道。虽然放弃自己生来追逐的自由不容易，但适才百里与归一句差点仙逝，就已将她推到了至高位。 若是不答应，差点仙逝的差点两字就可以去掉了。 “适才那人，你小心些，莫着了他的道。” 百里与归压抑着体内横冲直撞的内力，提醒熬云夭。 她最担心的不是熬云夭的安全，因为熬云夭毕竟是京洪渲一手教出来的徒弟，身手不凡。 她最担心的，是熬云夭的芳心许在凤策身上，从而搅乱她精心布置的局。 熬云夭似迷惑道：“他？他有名字吗？” “凤策，凤华的凤，策反的策。” 百里与归看了熬云夭一眼，确认她没有流露出什么娇羞之类的神态后，方才缓缓说道。 用的是凤策的原话。 单单因这一名字，她就不信凤策半分了。 且前有雁阳那个教训，不知根知底的人，她不会再用，以免日后又闹出什么笑话。 熬云夭依旧惦记着那两样东西，那可是她好不容易从府中其他男人那‘要’来的好东西。 不过，真是个好名字。 凤策。 她记住了。 她一定会让凤策把她的东西还给她。 “师姐，我饿了。” 第73章 一舞名四方.龙颜大怒 - 赋与归 - 泱归 熬云夭放软了声音撒娇道，边说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她这几天就没吃过好的。 天知道她看见路边的小摊上卖的烤鸭的时候有多馋。 只不过她出来的急，盘缠也没带够，一路上骗吃骗喝，才勉强到了瑶都。 百里与归近乎无奈的睨了熬云夭一眼，才发觉熬云夭的脸似乎消瘦不少，刚刚只顾生气，她倒未注意这些，不过看来这一路上熬云夭也没少受苦。 “阿嵘，传膳。” 虽然她现在内力暴动，吃不下什么东西，但她总不能饿着熬云夭。 毕竟，这是她未过门的嫂嫂。 百里与归向来不重口腹之欲，这次没到饭点传膳，多半是因为刚刚一同进去的熬云帝姬。 在缒弈阙与百里与归一同用膳，这可是公主府建成以来头一回。 阿嵘不得不重新定义了一下熬云夭在百里与归心里的位置。 尔后阿嵘收敛了心思退下，不敢耽搁。 百里与归不知这简单一举动，被阿嵘如此解读。 她不过是不想再移步罢了，哪有这么多心思，之前没同其他人在缒弈阙用膳，也不过是因她不知邀谁。 毕竟她的闺房，谁又敢轻易踏足。 “师姐，你明日陪小夭去天居楼看看吧。” 熬云夭拉着百里与归坐在桌边，浅眸中闪过些许狡黠。 天居楼。 百里与归想到自己明日也要去天居楼，遂颔首答应下来，“明日酉时。” 她讨厌不起这个身负熬云域皇命的帝姬，这个或许会与她为敌，共逐鹿天下的师妹。 虽说她知熬云夭的心思颇多，但她也知，熬云夭还不会害她。 莫名笃定，莫名信任。 她艳羡熬云夭，没经历过她这些苦，又心疼熬云夭，成为她棋局中最不可缺少的棋子。 “师姐，废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皇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一定会喜欢的。” 如果与虞泠儿的死没有关联的话，如果是同父同母的话，百里奚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毕竟他喜她，护她，同时又肯敬她。 百里与归默默想，墨黑的凤眼中，只余心疼之色。 皇权之争，最忌谈及亲情二字。 而虞泠儿已死，在这世上，就再没了她百里与归的亲人。 两人各有心思，都再未开口。 直到许久之后，阿嵘带上一桌异常丰盛的菜肴才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师姐，这个好吃，咦，这个更好吃……” “还有这个，北境都没有……” “这个是这一桌里最好吃的！师姐你不吃吗？” 熬云域族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所以熬云夭吃的多高兴，说的就有多开心。 百里与归摇了摇头。 熬云夭又埋头吃了起来，没有再问。 两人各有各的经历，也各有各的见识，想法，抱负。 不过现在两人在这一局谱定所有人命运的棋局里，都扮演一种角色，垫脚石。 至于怎么垫，也得各看各的本事。 * 笠日朝堂上，花显经百里与归授意，重提秦风身死一案。 大理寺卿杜远道：“臣等已查实，秦风之死确实和濯国质子有关。” “濯国质子？他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我朝命官。” 百里澜拍案而起。 朝堂上跪倒一遍，登时鸦雀无声。 右相李斌出列，“濯国一向不安稳，派来的质子也是胆大妄为……” “何止是胆大妄为，是根本没把我京昭放在眼里！” 花显也跟着出列。 第74章 一舞名四方.事关人心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特意传信交代他，这李斌与云月有旧，如若不趁帝王大怒一举除掉云月，李斌就有机会让这濯国质子化险为夷。 云月在濯国备受恩宠，是继云浅之后能让云帝和颜悦色对待的皇子。 虽说云月并无实权，但他母妃身后，乃是濯国的将军府，乃是手握半枚虎符的护国将军！ 在一干皇子中，云月最有希望登上皇位，所以才被派来京昭磨炼，所以李斌舍下长辈的身份，愿与其交好。 毕竟濯国如今的水生火热，全拜百里与归所赐。 而濯国的仇人百里与归，也恰恰是挡住百里华的一颗石头。 两边结盟，各能得些好处，各取所需。 “右相向来公正，想必也不会偏袒别国皇子，而辱我京昭威严罢。” 花显适才说完那番话，本就惹得帝王欲杀人泄愤，他却尤嫌不够，又火上浇油般的说道。 如今京昭是五国之首的地位未移分毫，更有碾压其余四国之意。 “即刻捉拿濯国质子云月，不得有误。” 百里澜自然不容许别人践踏他的皇权，他身在高处这么久，眼界确实是高了，心胸却狭隘了不少。 除却对百里与归的纵容，百里澜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陛下，事关两国邦交，还请陛下三思。” 李斌噗通一声跪下，高声道。 云月不能死！！ 他好不容易拉扯上濯国这条线，虽说濯国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濯国，但若当百里华的后盾，确是绰绰有余。 他一人虽承受不住天子之怒，但 “还请陛下三思。” “还请陛下三思。” 满朝文武能。 一时间，无极殿上站着的人所剩无几。 这是，他们李家的羽翼么？ 百里与归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此刻她才失去了胜券在握的感觉。 在朝堂上除了花显就再无她的人，所以在朝堂上她也不一定能，帮上百里奚什么。 “还请陛下三思而罚，若不能让濯国记住这教训，恐怕日后杀的就是陛下你了。” 百里与归淡然开口，却使得满朝文武受惊，这一顶高帽扣下来，谁敢拿九族性命去赌？ 况且百里与归接着他们的话说，这是在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如果不领情的话……有些人偷瞄了一眼龙椅上的帝王后，顿时思量好了利弊。 许泽在旁边看着原本怒火中烧的百里澜，此刻鹰目映有寒光，足够逼人，足够洞悉人心。 若非是因为百里与归站了出来，百里澜不会因短短片刻就从失控里清醒而是会直接拔剑杀了这些利欲熏心的人。 “臣等附议。” 花显亢声道。 “臣等附议。” 安启恩林逸跪下。 一个是因为相信百里与归，一个则是想到了那日的对话。 但无论如何，人心已然动摇！ “臣等附议。” 满朝文武皆道。 百里与归见此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这些羽翼也并未扎根朝廷清除不掉的，要顾忌帝王之威的，多半是因根基不深，如此，她也好拿捏些。 毕竟她如今是仅次帝王的百里殿下，若只靠利益的话，她有把握替皇兄拉拢一部分，或除掉这些，让皇兄自己安插人手。 不过，这需得在国宴之后，需得在百里奚封王之后，才好从长计议。 “如此，李爱卿可还有异议？” 百里澜指名问道。 面上寒气虽弱了不少，但也骇人。 李斌当即跪了下去，“臣并无异议，还请陛下圣决。” 第75章 一舞名四方.五国之主 - 赋与归 - 泱归 见李斌尚且如此，有些人干脆出来落井下石，以证清白，毕竟爬到今天这些位置上，委实不易。 他们比谁都清楚其中艰辛。 有的靠右相照拂，有的则是被右相权势所逼。 “陛下，若此僚不严惩，寒我朝臣子的心呐。” “陛下，秦大人兢兢业业数十年，为国效力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有损我京昭国威！” …… 百里与归听着这些，竟觉得可笑。 当年京昭虽挂着四国之主的名，却无四国之主的实力，但师父说，那时的朝堂之上个个皆是血气方刚的男儿，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更是一心对外，根本没有如今的尔虞我诈，以及软弱无能。 她在聆听那段历史之时，也曾觉得各国先祖们将四国之主的名安在京昭头上，就是为了保护京昭，这一最为弱小的国。 可是师父用实力，让京昭多了半壁江山。 而她率百万大军，将濯国一分为二，震惊天下。 那一刻，他们才明白，一直默默无闻的京昭，已然崛起！ 京昭成为当之无愧的五国之首。 可如今京昭朝廷命官都如此昏庸无能。 她也不知道，以后的京昭是否会成为下一个濯国，是否会自取灭亡。 她也不需要知道。 因为那是百里奚该想的事情了。 “传朕旨意，原本按照京昭律例，濯国质子云月暗杀朝廷命官，应当诛连三族，念及非京昭之民，只即刻扣押云月，听候发落，违令者斩！” 百里澜一番话出口，朝堂上霎时无声。 不过这对于云月来说，确实残忍。 他国为质几载，最终连死都不能回去。 但这仅仅是对云月来说，而百里与归对百里澜处理的这一结果还算满意，愉悦的眯了眯眼。 不得不说，有时候把百里澜拿来当刀使，可谓是称手称心。 这次栾栾也该赏，要知道，大理寺卿绝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主。 …… 右相府 “云月何时杀了秦风？依我看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李云晟指着屋外，咬牙切齿道。 他虽未与云月深交，但也清楚，云月虽说是纨绔了些，但也没胆大到敢杀京昭朝廷命官！ 而且还留下这么多线索，生怕别人查不到他似的。 但此案疑点重重，陛下这么快就定了云月的罪，分明是看在百里与归的面上！ “此事再无转圜之地，你就是再气再急，也无力回天。 倒不如好好想想我们应对濯国的办法。” 李斌面露愁色。 濯国答应与他们结盟，就是希望云月能多些照顾，在瑶都的日子好过些。 可想而知云月在濯国的重量，如今云月一死，他们恐怕也会与濯国鱼死网破！ 李云晟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一想到今日在朝堂上所受的气，他就巴不得把百里与归和那个花显碎尸万段！ “百里华当个甩手掌柜，凭什么我们要在这儿替他谋划？” “他是你弟弟。” “他是我弟弟，但他不姓李。” 父子俩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李斌一心指望百里华爬上皇位，以后才有他们李家的活路。 而李云晟虽也知道这点，但还是气的想骂人。 不过，他们的局，向来见好就收。 这次损了云月这一靠山，那就需得用左相一职来弥补了。 左相一职空缺了不知多久，原本李斌是不准备夺这位置的，怕引起猜疑。 第76章 一舞名四方.投其所好 - 赋与归 - 泱归 不过如今无论他夺不夺，只要有百里与归在，帝王就不会信他半分。 所以他还不如去试一试，有右相左相共同辅佐的百里华，对百里华夺储更为有利。 只是必须防着百里与归，如若不然，百里与归又会坏他们的事。 而百里华那儿，也是能瞒就瞒，不然又如上次，既跑来右相府兴师问罪，又赶着取消计划。 * 公主府 “师姐，我听说有几位善蛊的先生在瑶都，可否寻个时间，引荐一二？” 熬云夭不知为何，偏偏对蛊这一种危险的东西有着别样的执着。 之前在扶桑城的时候就费劲心思，去寻善蛊之人讨教。 有次她在研习蛊毒的时候，不小心身中蛊毒，差点小命不保，但醒来后仍像是半点事都没发生过，一如既往的痴迷蛊术，无法自拔。 就连辛吾见着这小祖宗也躲的远远的，生怕她一问就问个没完。 “明日。” 百里与归换了身衣衫出来，听到熬云夭这小请求很快应承下来。 她本来就打算投其所好，不然以熬云夭这性子，想要留下她，也是极难。 信她已经派人送了出去，相信熬云帝对这门亲事的看法在接到信之后，会有很大的改变。 …… 她今日为的就是帮青哥哥出了这口气，她之前不知道，云月尚且。 如今还趁机除掉了云月这一大患，心情极好。 花显这次也出力不少。 找个机会也得好好赏他。 不能因为他出了公主府就只记栾栾的功劳。 “嗯嗯，我就知道师姐待我最好了。” 熬云夭自然高兴，不过见百里与归虽也掩不住嘴角的弧度，但精神却也不是很好。 于是压了压自己激动的心情，盈盈一拜后，告退：“那我就不打扰师姐休息了。” “酉时出发。” 百里与归昨晚即使是服了辛吾给的药，却还是被折磨的一夜未眠，疲惫不堪。 晨起梳妆时看见自己面色苍白，还特意抹了些胭脂，脸上才算有了些生气。 熬云夭这般有眼力，她确实有些意外，但也欣然接受了这番好意。 只是，经过早朝这么一出，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睡得下。 左相之位空悬已久，她是断然不会让朝堂上再多一个‘李斌’。 这条路的前面，她似乎已经看见了漫地荆棘。 …… 林卿扶昨日站在墙头将百里与归画的一览无余，窥见百里与归深藏在眼中的情绪，他转身就离开，心口却始终憋着一口气。 而今日再来，他还想看看，她画了，又藏了多少那样的画。 只是今日来的时候，他发现来往巡逻的侍卫比昨日多了一倍。 只不过，还是拦不住他罢了。 他慢悠悠的扫视一眼屋内，走到桌案旁，看着落了锁了的木箱，眼中情绪暗涌。 这么宝贝这些画？ 越是珍惜，他越是要破坏。 林卿扶拿起锁用内力强行震开后，打开木箱，随手拿起一幅。 展开画卷，入眼后，即是一幅落花美人图。 画中男子身着红衣，置身于一片落英中，红的耀眼，美的惊心动魄。 男子容颜略有几分熟悉，只不过这幅画上，却无花落的萧瑟，端的是大气磅礴。 林卿扶冷冷的笑了一声，他竟不知道，云散何时也如此艳丽了。 又拿起几幅一一看了，林卿扶才算死心，“云散，她似乎还没忘了你。” 她每幅画都画的极其用心。 “只不过，她已经是孤的女人了。” 以后，也只能是他的。 第77章 一舞名四方.命数所致 - 赋与归 - 泱归 林卿扶粗略的数了数，约摸有十来幅这样的画，他独独把落花美人图拿了出来，反正锁弄坏了，他也不在意百里与归是否发现有人来过。 因为他又不可能再来了，所以……捎点东西回去好好看看。 将其余的画卷好放回原处，盖上了箱子之后，林卿扶才拿上那幅画离开。 他昨晚一夜未眠，辗转反侧想了许久，才想好这么一件事。 云散不在了，他就来保护她吧。 朝堂风云暗涌，她一介女流，总会需要一个帮手的。 他等她来找他，共谋大事。 全然不知道自己已被别人惦记的百里与归此刻正躺在榻上，扳着手指头算自己还有多久才能去见步易。 城外别苑远是不远，但一来一回加上要在别苑耽搁的时间，也至少需要一日。 还必须等步易伤好之后，不然她一去，步易一激动，伤口又都得裂开。 但步易伤好之后，她又说过要放它自由。 今日是不行的了，她过几日就去，最好是能让它伤口崩裂，这样它就能多待几天。 步易：…… 如果它知道百里与归这想法的话，估计得被气死，所幸它并不知道。 …… 云若站在门前有些踌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敲了敲门，“主子，废太子说他想回沭阳宫了。” 她是特意来的。 这次回去，又需得等百里与归生日宴时才能再来。 虽说见面的日子不会隔太久，但是百里与归回来这么久了，她还未面对面与百里与归说过话。 “让皇兄务必带上帖子。” 百里与归听到声音，下榻奔向外室门边，可语间没有半点波澜。 她之所以没有阻拦，因为有那红袍太监在，就算是在公主府百里奚也住的不那么踏实。 待到她生日宴时，她找个机会或找个由头把红袍太监给杀了。 届时宾客那么多，死了个太监也能做到悄无声息。 这样百里奚长住公主府，帝王也不好再指派人来监视百里奚。 “还有，明天再走吧。” 公主府再怎么也是她百里与归的家，而百里奚在这至少比在沭阳宫过的随心些。 百里与归没有出去见云若，隔着门说道。 她一见到云若，就会想起之前跃下城楼的红影，心口就会泛疼，密密麻麻的疼格外难受。 云若有些失落，知道百里与归说一不二，没有再说什么，“是。” “云若，日后皇兄不需要你的时候，我再来接你回来。” 可能她恢复了记忆就不愿回来了了。 百里与归心想，若早知会如此，自己当初就不该骗她。 不过这局棋里，不能有云浅的存在。 云若不知百里与归在里面想了这么多，敛了面上纷杂的情绪，心里多了些甜，又如在百里与归身边的时候，乖巧的应了声，“是。” 她还能回来，便不奢求什么了。 “属下告退。” 百里与归没有出声，只是她撒的谎，似乎有些大。 重新躺回榻上，她心情有些沉重。 丹凤眼里尽是无尽的悲哀。 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便是云浅。 利用熬云夭，至少熬云夭是知情的。 而云浅则被自己，完完全全的蒙在鼓里。 她欠的。 这是命。 “可惜，就算是我想要她记起什么来，她也记不起来。” 这也是命。 百里与归把这些俗事抛出脑海，终是倦极了，才沉沉睡去。 第78章 一舞名四方.梦忆往昔 - 赋与归 - 泱归 “公主，公主，娘娘来了。” 似乎是小翠的声音。 百里与归费力的睁开眼，适应了刺目的光线之后，看见了很久都没见过的侍婢，心下有些茫然，却听‘自己’不耐烦的说道：“那你这么慌张作甚？” 原来是梦。 百里与归许久都没梦到以前的事了，现在梦到，她才想起那个信誓旦旦说要陪她出嫁的小翠。 小翠，死了也该有五年了吧。 百里与归又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想到小翠的死因。 许是隔了太久，她忘了吧。 “娘娘...娘娘她带了三皇子......” 小翠气喘吁吁道，一张俏脸不知为何，如海棠般绯红。 只不过小翠话还未说完，‘百里与归’就飞快起身跑了。 小时候的百里华，确实有些粘人，只不过，她怎么不记得自己何时被吓的这么狼狈了？ 她安慰自己，不过一场梦不必这么计较的。 眼前掠过的景色都是熟悉的。 而有母后的百里与归，就是这般张扬。 “唉，公主你跑慢点啊。” 小翠似乎又追了几步，但很快耳边没再传来小翠的声音。 而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不在她那，她也没法再回头看看小翠。 不过一会儿功夫，‘百里与归’的脚步就停了下来，百里与归有些疑惑的看着这地方，花显的住处？ 还有，尚是少年的花显。 花显只身着里衣，此刻站在门口，一脸冰冷的看着‘百里与归’，似乎是被什么刺耳的声音打扰了休息。 这应是花显初到景华宫的时候。 只不过现在的花显，身上没那么重的阴郁，而此时的面貌似乎能看出长大以后的俊逸。 “老花，我就进来躲躲三弟，等三弟走了我马上出去！” ‘百里与归’焦急道，似乎很不想被百里华缠上。 只不过，花显不会同意的。 以她对他的了解，此刻能按捺住自己把她扔出去，已是极为不易。 她也不知道这花显什么来头，只不过是个被母后安排她身边的死士罢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脾气。 果不其然…… “公主，此事恐怕不合规矩。” 花显轻拢眉心，语气冰冷，似乎对这个‘百里与归’很不待见。 也是，那时的她是有些无法无天。 不然青络也不会死。 不过这场景她怎么觉得，莫名熟悉，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百里与归’似乎没看见花显眼里的不耐烦，见花显不同意，央道：“老花，你就行行好吧，我可不想被那小祖宗缠上。” “公主请回吧。” 花显也不过是再拒绝了一次‘百里与归’的请求，语气半点波澜未生。 花显说完，蕴含戾气的眸子里‘百里与归’没有动作，转身就要进屋。 而此刻百里与归眼前突然动了，她，直直扑向了花显？？！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梦？ 可这梦，怎么越来越熟悉…… 她似乎真的这么干过。 不过，她好像在不久之后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可怜花显被这么扑了一下，恐怕脸会很疼吧，她醒来定要好好补偿补偿他。 “老花，我保证不乱动你东西，就借你屋子躲躲。” 百里华向来最惧花显，只要有花显在，她就不担心百里华会来。 虽说扑过来的时候跑的挺快，可是身上一点疼痛都没有。 ‘百里与归’似乎有些迷惑，但身下又什么东西动了动，‘百里与归’急忙站了起来，却发现花显趴在地上，面上多了些一言难尽的味道。 百里与归：…… 第79章 一舞名四方.梦醒缘灭 - 赋与归 - 泱归 若不是她能知道‘自己’心里想的什么，恐怕也会以为……‘百里与归’是故意的。 但虽在梦境，却也有一半的记忆掺杂在其中，她怎么能笨成这样？谁给她的脑子？ “老花……” “扶我。” 花显声音明显的同之前不大一样，单单两字就已经带上了颤音。 可想而知，这摔的是有多疼。 虽说是梦，但百里与归还是小小的幸灾乐祸了一把。 花显难得这么倒霉，做个梦都要被她‘欺压’一番。 ‘百里与归’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发怵，却还是上前把花显扶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信。” 花显转过头，对着她说，“我想你了，你信吗？” 声音依旧是花显的声音，可眼前的脸赫然是，她昨日画好的那幅青络的脸。 美是极美。 却流露着令人心疼的情绪。 百里与归不知此刻是该惊还是该喜，索性阖了眼。 再睁眼时，看见的就是熟悉的内室，她已醒了。 青络。 她怎会忽然梦到他。 还是以这种方式，要不是她至始至终知道那是场梦，所以分外清醒，不然真有可能被那以假乱真的结局吓一跳。 而服侍她多年的小翠，又是怎么死的？ 原本以为是因为在梦里，所以她怎么也想不起小翠的死因，但现在醒了，她依旧不知道小翠为何而死。 不过，花显应是知道的。 明日早朝后去问问他便是。 “师姐，酉时了。” 熬云夭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明显的有些急不可耐。 百里与归察觉到这一点，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尔后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阿嵘，更衣。” 阿嵘刚刚被熬云夭拦着不许通报，此刻听了百里与归的话，熬云夭方才放开她，由她进屋。 “师姐莫不是最近累着了？这般嗜睡。” 熬云夭没跟着进去。 在缒弈阙转了一圈后，百里与归穿戴完毕出来了。 “小夭，走吧。” 百里与归道。声音很是温柔。 只不过熬云夭着实被这副打扮的百里与归狠狠的惊艳了一把。 墨发尽数披在肩上背后，只有一小部分用飞蝶重华簪挽起，一袭深蓝曳地衣裙，外披了件白狐裘。 眉间朱砂显眼，眼角胭脂艳美，颊边如红云连片，妆容极为妖媚，可是装扮却格外得体。 天居楼。 每日酉时开业，汇聚了天下奇珍异宝，以及能人异士，还会价高者得的拍卖会。 百里与归上次去时，以扶桑之名一掷千金。 虽然此事没几个人知道，但是那一次，确实有奇能异士不是因为身份来结交。 能入天居楼的，也定然不可能缺银子。 “师姐，天居楼里有善蛊的先生吗？” 熬云夭只知天居楼名声在外，所以央百里与归陪同，只是如今看来，百里与归应是有自己的事，她又不能碍着百里与归。 所以她得学会自己找乐子，她才问了这么一句话。 百里与归知晓这丫头的心思，颔首道：“有。” 她本来今日也要带上善蛊的门客去天居楼的，所以天居楼里必然是有的。 只不过，看数量多少罢了。 “那就好，师姐，我们走吧。” 熬云夭没上前挽着百里与归，反而一改常态安静的跟在百里与归身后。 熬云域族虽也是能堪堪能比上如今濯淮两国的大族，但在诸世族眼里，终是粗鄙之人。 第80章 一舞名四方.域族之民 - 赋与归 - 泱归 若非如此，熬云域族也无需惧她百万大军。 无缘由的贸然出兵，其余四国自然不依。 但若是对四国来说，熬云域族不过一个蛮夷之族，还不能让他们利益受到损害。 所以，熬云夭才会站在她身后，说到底，还是因为心底掩藏着的几分自卑。 她虽说做不到平等待人，但也不会因为身份之别看不起熬云夭，毕竟熬云夭是她的小师妹。 两人一起在扶桑城经历那么多，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除却这利益与利用，她俩的感情比起其他师兄妹深厚许多。 百里与归没有说话，带着熬云夭上了备好的马车。 嵘瀛两人各骑一匹马跟在车驾后，这是百里与归独独给她们的优遇。 因为在寻常贵门里婢女要么陪主子一起坐在马车里，要么就是步行跟在马车后面。 “小夭，其实你的身份摆在那里，很多人都会愿意去结交，或者巴结。 帝姬之尊，位同五国公主。 光是熬云帝姬这一身份，你就已经足够耀眼了。 无需这般担心有人会看轻你，若是真有，本宫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的。” 百里与归以前至多带上熬云夭去逛扶桑城，那里是京昭边界的一座大城，来往中不乏域族之民，所以对身份这些看的很轻。 这次带熬云夭出来，一是应她心愿，二是让她看淡身份之见。 毕竟是要当王妃的，如此自羞，怎能成大事？ 熬云夭闻言眸底闪了闪，似是重拾了信心。 她也没想到，百里与归会跟她说这么多，百里与归向来话少，今日说这么多，怕是察觉到了她的内心了罢。 熬云夭心中划过几许暖流，忐忑也随之消散了些，同时，她对百里与归的敬重又不知不觉多了些。 因为就连母后也没这么对她说过，但这些话，百里与归却说了。 “师姐，小夭知道了，小夭本就不比旁人差。” “能入师父法眼的，资质自然是一等一的，何止是比旁人，就算是拿五国公主比，你也只会是比她们好。 小夭，你总要学会适应这些世俗，看淡这些俗人之见，日后才好主领熬云域族，让如今看轻你的人好好看看，域族并非是他们现在所认为的那种。” 熬云夭本就是熬云帝心里的继承者，她所说的，并非只是开解熬云夭，这些将来未必不可实现。 但熬云夭能做到哪个地步，就不是她所能预知的了。 毕竟，她虽有远见，能够看远的，却也不多。 …… 天居楼位于瑶都西边最为繁华的街道，此刻天色已暗，却也人群熙攘，人声鼎沸。 百里与归今日坐的马车奢华，若是稍有眼力见儿的，就能看出这是公主府的马车。 她没瞒着自己的身份，却也未大张旗鼓的来。 所以，虽有人认出了公主府的车驾，却也并未声张，只是默默地怀着敬畏之心多看了几眼。 车驾停了一会儿，百里与归依旧没动，端坐在马车上，似乎在等人，而熬云夭自然也不可能先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天居楼里出来了一位衣着不凡的中年人，对着马车跪下，“草民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里与归等的，便是这天居楼的掌事，只不过比预想之中来的慢些。 “起来吧。” 百里与归掀开车幔走了出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掌事，无形间添了压迫感。 “草民未知殿下前来，未能远迎，殿下恕罪。” 第81章 一舞名四方.重游天居 - 赋与归 - 泱归 沈殇适才被叫去见了主子，所以耽搁了来迎驾的时间。 不过这些话，他只能咽入肚中，这些是万万说不得的。 “嗯。” 百里与归浅浅的一声，似羽毛拂过水面，泛起一圈一圈涟漪。 她盛装前来，并非是来计较这些的。 沈殇见百里与归并未计较，反倒在心里讪笑，他怎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百里与归堂堂京昭殿下，岂会在意这些小事。 “殿下，这边请。” 沈殇起身后，躬身请道。 而四周的人见是他们的百里殿下正要跪下行礼，百里与归却摆了摆手免了这礼。 熬云夭跟着百里与归下了马车，见这么多人盯着她看，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虽说她知道这些人不过是好奇她的身份，好奇她为何会和百里与归一起来天居楼。 她并非是惧人多，而是惧这些人对她的看法。 她生来向往自由，却次次与自由两字擦肩，其根本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是域族帝姬。 域族本是皇族之下，最为尊贵的族群，而熬云域族却因身处远离人烟的北境大漠，却被当成蛮夷之族。 她日后势必要改变这些人的看法！ 百里与归似察觉到熬云夭的不安，牵住她的手跟着带路的沈殇进了天居楼。 嵘瀛两人随入。 天居楼里面别有一番天地，装潢既有贵气，却不古板。 只是把外面的热闹隔在门外。 百里与归跟着掌事上了二楼，这里每一个房间里，皆是贵客。 而能坐在一楼的，也非等闲之辈。 天居楼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能人与贵人。 它既能立足在瑶都这么繁华之处，背后之人也是尊贵不俗，甚至，有可能其人的能力在她之上。 天居楼拍卖的物品，随便哪一件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能有其他的地方没有的东西，这就是背后主人的能力。 瑶都之中，只有这天居楼她没查，那次她来准备亲自查探，却差点暴露身份，才用扶桑之名一掷千金遮掩过去。 能到如今的地步，她懂量力而行这个道理，不在能力之内的事，她很少去做。 “殿下，就是这边。” 沈殇引着百里与归走了很久，才推开一个房间的门。 百里与归进去之后发现，这与她上次来看到的二楼房间有些不一样。 这房间里的装饰无不淡雅，无不别致。 这是，所有的房间都换了么？ 这么败家，她自愧不如。 百里与归和熬云夭各自落座，随即有人奉了茶来。 “掌事，本宫的妹妹想习蛊，你去寻几位善蛊的先生过来。” 百里与归呷了口热茶，才对一旁侯着的沈殇说道。 沈殇不可能一直站在这儿，还不如趁现在先把答应了熬云夭的事情办了再说。 但虽说天居楼里有善蛊的先生，却也比不上公主府的门客。 那毕竟是她费尽心思招揽而来，所以总要有些过人之处才行。 但若今日看到了好苗子，她也可一并带回去。 “姑娘，这边请。” 沈殇一听说熬云夭想习蛊，面上顿生了几分敬意。 说话的语气与对百里与归说话的语气，一般无二。 他之前听到有消息说百里与归要带善蛊的门客来，原本以为是百里与归临时变了主意，才没带来。 可百里与归刚刚说，她的妹妹想习蛊。 身为天居楼的管事，四公主与五公主两人，他就算是没见到过真人，也见过其画像。 第82章 一舞名四方.孤芳自赏 - 赋与归 - 泱归 所以，百里殿下的这位妹妹，恐怕只是个名头，因为当今圣上也并无兄妹。 但是既能攀上百里与归的，身份想必也不差。 “她跟本宫一起，你去把带人上来便是。” 让熬云夭独自一人在天居楼里同别人去学蛊术，她不放心，若是其间出了什么差错，她也不好跟熬云帝交代。 而她的诸多安排也会被打乱。 “是。” 沈殇虽疑惑百里与归的做法，但还是恭敬退下了。 先前他以为百里与归替这位姑娘请善蛊的先生，明里暗里的意思不过甩开这姑娘才好办事，而他也好借此让那些先生请教请教这位被百里与归带在身边，以姐妹相称的门客。 不过，他似是会错了意思。 可主子刚刚特意交代过，必要厚待百里殿下，主子甚至专门让出了他的房间。 能让主子这么重视的，他追随了主子这么多年，这是唯一一个。 沈殇没再往深处想，就下楼让手下去找善蛊的先生。 虽说天居楼一楼尽是些能人，但蛊术高深，能以蛊术出名的能人不多。 除却做龙山的人，就数公主府的门客最为厉害。 可蛊术种类繁多，所以善蛊之人多喜交流，才好融会贯通，精益求精。 * “阿嵘，去打听打听今夜拍卖的物品。” 这房间位置好，能将一楼一览无余，而若不刻意露脸，一楼便是半点人影都无法看到。 只是她今日来的最为重要目的，是青络遗作，只是这消息来路不明，也不知是否准确，所以就算是阿嵘阿瀛都不知道她今日为何而来。 她来的时候，故意把身份摆出来，为的，就是威慑旁人。 青络的画，她要定了。 丹凤眼中闪过寒光，若是有人敢抢，当然，她也不介意杀人越货。 “是。” 阿嵘很快下了楼，其实这些并非秘密，所以也不难打听到。 只是要一一记下，确实有些困难。 而熬云夭百般无聊的就着茶水，吃着房间里摆好的五彩糕。 她想，可能此生的乐趣除了蛊和吃，再无别的。 只是，熬云夭偷偷抬头瞥了一眼桌子另一边，坐的端正的百里与归，将口中的糕点艰难咽下，喝了口阿瀛刚刚倒满的茶水，才问百里与归，“师姐，你可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嗯，那东西很重要。” 能让百里与归觉得重要的东西，熬云夭仔仔细细的想了想，没想出来，又继续埋头苦吃。 “阿瀛，去买些零嘴回来。” 百里与归见熬云夭吃的畅快，也就随着她。 沈殇在下面似乎也等的有些焦急，莫非这偌大的天居楼，一位善蛊的先生都没有么？ 若是真没有，熬云夭今夜恐怕有些难捱了。 孤芳自赏。 是青络的成名之作，亦是他遗作，千金亦难求，天居楼为了博人眼球，肯定会把它放在最后。 百里与归眸光扫过熬云夭，看着她这一副吃相，不知该笑还是该气，毕竟是要当京昭王妃的人，怎么这么不知礼数。 熬云夭似乎察觉到百里与归的目光，稍稍收敛了下吃糕点的速度。 这房间不止桌上有糕点，熬云夭把看到的都搬到桌上来大块朵硕。 百里与归移开了目光，心里隐隐期待，她寻了几年的画，却最终只能来这儿等一个有可能。 她这辈子做过最没有把握的事，便是等这一幅画。 她自认自己不是听风就是雨的人，可偶然间听到这消息，她却信了，还不辨真假的，眼巴巴的凑了上来。 阿瀛看着百里与归颇为复杂的神色，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第83章 一舞名四方.真假画作 - 赋与归 - 泱归 其实，阿瀛忽然觉得，她们能待在百里与归身边多久，看的不是能力，而是忠诚。 或许，这就是她们的生路。 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叛弃百里与归，去投奔别人，换取生路。 毕竟百里与归待她和阿嵘有知遇之恩，救命之恩。 * 一楼因百里与归来了天居楼而嘈杂起来，几人一堆，也不管认不认识，就聚在一起讨论。 “诶，你知道吗，殿下现在二楼呢！” 一人突然道。 一楼坐的要么是来寻主的能人，要么就是来交流切磋的门客。 一听这话，顿时有人惊讶的说了声，“百里殿下？！！” 那可是他们京昭的守护神。 也是有些庶民一辈子都没能见过的扶桑战神！ “我亲眼看着百里殿下上去的，不会有错。” 一人颇为自豪，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一睹百里殿下芳容。 百里与归虽不说是深居简出，但待在瑶都的时间却少之又少。 再说若非是那华贵的车驾与衣裳，几个庶民能认出百里与归？ 他能看见，也纯粹是因为运气好。 “怎么样，咱们殿下是不是很美？” 有人问道。言语掩不住的好奇。 他没见过，自然得趁机问问见过的，这样他回去之后还能吹嘘一阵呢。 “美，当然美，不过你可不知道，百里殿下不仅是人美，还是曾经瑶都数一数二的才女呢。” “最近殿下还提出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为的就是造福百姓……” “那殿下此来，可是看上了什么宝贝？” “能有什么宝贝，值得殿下亲自跑一趟？” “孤芳自赏！” 一位宋北人道。 帝王因画赐字公子青，乃是宋北佳话，流传已久。 他得到消息不远万里前来，就是为了一睹名画。 “啥？” 有人不明所云。 “据说那是宋北公子青的成名之作，以殿下与公子青的交情，那可不得亲自来一趟吗？” 也有人颇为自豪道。 “也是，不过既然百里殿下来了，什么人敢与殿下争这幅画。” “左右我们也买不起，饱饱眼福就行了。” “对，而且今日还能见到百里殿下，可谓生平幸事。” “嘘，咱们小声点，别吵着殿下了。” …… “阿阴，我的成名之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临走之前，分明从青家带走了的。 如今那副画，应该躺在质子府的暗室里才对。 怎么会出现在天居楼。 “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阴九岐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若非今日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青络突然兴起要出门——虽然如今看来是因为百里与归的缘故，他们二人对今日的拍卖必不知情。 青络与阴九岐也没想到，‘死了’那么久的公子青的画作，在如今世人的眼里，评价这么高。 “不必了，去质子府看看那画还在不在就成。” 若是不在了，那便是真的，让景生买回去，留着当个念想也好。 不过若是假的，他是定然不许有人那次品来冒充他的画，拿来蒙骗景生。 青络今日是卸了人皮面具来的，不过却戴了一顶翠色帷帽来遮住容貌。 他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不顾被发现的风险的来天居楼见百里与归一面，但他却不想她发现他的存在。 他就当她记忆里的青哥哥就好。 如果他现在出现，她恐怕会恨上他的。 而且，如今他又有什么颜面去见她？ 青络抚上帷幔遮住的脸，手心传来的凹凸的触感，使他心凉了一节。 第84章 一舞名四方.拦为上计 - 赋与归 - 泱归 他之所以要假扮成百里与归，其中有一原因就是，他不想面对这样的他。 丑陋懦弱。 万不是曾经风光无限的公子青了，他也万万配不上如今的景生了。 “阿阴，你现在就去看看罢，我一个人静静。” 青络看着一楼那群兴高采烈的讨论着百里与归的人，心里涌来的苦涩差点让他窒息。 她是好的，不是他的。 这是命亦是劫，是难亦是幸。 “公子万事小心，属下去去就回。” 阴九岐看不到青络此刻的神情，却知道他如今心里并不好受。 不能与心上人在一起。 本就够可悲了。 而青络却是自己放弃了那唾手可得的，与百里与归共度一生的机会。 青络并非不是傻，只是他的伤暂且得到压制，正准备启程回到百里与归身边时，她就似已接受了他身死的噩耗，拜京洪渲为师，前往扶桑城了。 青络是在公主府前得知这消息的，那时他顿住了上前敲门的脚步，之后，他就再也无法追上百里与归了。 因为那一步，他与百里与归就已天差地别。 他那时经历了那么多，知道自己不能再是青家的公子青了，所以他也不能自私的让百里与归陪他受苦。 他说，她还小。 那时阴九岐眼睁睁的看着曾经骄傲无双的公子青蹲下身子，在公主府前，不顾旁人的眼光，抱头痛哭。 后来回到客栈，他本有良药让青络容貌复原，可是青络说他不需要。 青络说，这疤，或是我出现过她生命的唯一痕迹了。若这点痕迹都没了，我可能真的熬不下去。 青络也说，她如今过的好，我便无需再去打扰了。以后，你只需记得公子青已经死在了那日，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青络。不尊于青家，只属于景生的青络。 …… “嗯。” 听不出情绪的应了一声。 青络回到桌前坐下。 前尘往事，过去了就过去了罢。 他此刻再去纠结，也无益处，反倒徒增烦恼。 阴九岐戴上了斗笠遮住面容方才出去，百里与归在现在的房间能将一楼一览无余，若是他大摇大摆的出去，难免不会被发现。 若是被发现了，后面便又是一堆麻烦事。 比如熬云夭，再比如辛吾。 在辛吾出山时，他信誓旦旦的说了句如今他最后悔的话，他说，他以后即便是死，也不会迈出做龙山一步。 他现在迈出的可不止一两步。 …… 与青络隔了一层墙的房间里。 某人一身红衣似火，妖娆如魅。 而墨发由发带高高束在脑后，又添了几许寻常没有的锐气。 手执简牍却是半字都没看进去，反而是专心的他听着下面人的谈论。 也不知为何，他听了这些，恍惚间心里竟有几分骄傲。 但这是百里与归的‘丰功伟绩’，他林卿扶为何要骄傲？他又，凭什么骄傲？ “皇子。” 凤策躬身行了一礼。 他在公主府真的等到那群废物来接他了，不过在翻墙出来时，被乐善发现，并带着手执刀剑，武功不俗的死士，一脸和善的将他‘请’了过来。 “孤的手足来了啊。” 林卿扶把简牍一放，欣喜若狂。 凤策：…… 要不是他在站了半个时辰，只看林卿扶的这副样子，还真的以为自己才到呢。 “怎么样，公主府可还住的习惯？” 林卿扶挤眉弄眼，似乎对这些事情很是好奇。 凤策：…… 要不是适才那群废物说了一堆关于林卿扶如何施展三十六计‘拦’为上计的废话，他还真得感激涕零的谢谢林卿扶对他如此关心。 第85章 一舞名四方.死于非命 - 赋与归 - 泱归 林卿扶见凤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撇了撇嘴，他可听说了，凤策不仅被百里与归送去了地牢，还被百里与归安排住在了公主府一小院子里养伤。 虽说他知道百里与归不可能同凤策之间有什么，可他就是想听凤策亲口说出来他才满意。 “回皇子，臣在公主府所受礼遇甚高，百里殿下待客有道，便是臣这般不请自来的人，也特意吩咐下人好生照料臣。” 凤策站在林卿扶面前，面上异常恭敬。 他虽对这刁难心知肚明，但是若不依着这祖宗的脾气来，他后面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只是凤策却不知，林卿扶如今想看到的，并非是他如今这副憋屈又不能实话实说的样子。 而这些话，也不是林卿扶如今所想听到的答案。 “哦？听手足这么一说，孤倒生了些疑惑，百里殿下待手足你这般好，你为何要趁百里殿下出府，翻墙逃走？” 林卿扶沉声质问，眉心微拢。 凤策：“百里殿下盛情难却，可府中又有家室，臣自然不好多住，只是皇子恐怕对适才之事有些误会。臣不过是想坐在墙头看风景，怎会料到会被皇子请来叙旧？” 凤策笑的一脸恭维。 林卿扶：…… 坐在墙头看风景？？ 拿他当傻子？ 要不是他知道凤策伤的不轻，这话他也就勉勉强强的信了，可他偏偏知道了凤策有伤。 不仅知道，他也正希望如此。 这样他才好出席京昭国宴，以凤策的身份。 “既如此，乐善还不快把孤手足送回去，免得百里殿下待会儿回去见不到人着急。” 林卿扶似漠然的说道，可凤策分明从他眼中看出不悦。 林卿扶又将桌上的简牍拿着看了起来，嗯，这下看得进去了。 过了半晌，林卿扶抬眼瞥到桌上摆着的可口的糕点，捻了一块红豆酥放入口中。 凤策瞅了一眼虎视眈眈盯着他看的乐善，果断妥协，“皇子……” 他就算是打过了乐善，但那群废物绝对打不赢林卿扶的死士。 所以…… 既是打不过，那便不能打。 “还不走？” 林卿扶没有抬头，专心看着手中的简牍，只不过凤策的目光盯的他浑身不自在。 “皇子，百里殿下待臣虽好，却也不是臣这种人高攀的上的，所以臣不去了行不行？” 凤策眨了眨眼，如小鹿般无害，惹人怜爱。 “行啊，孤要那副画。” 可凤策，能让百里与归心软，却引不起林卿扶的怜爱。 那副画，他明明知道百里与归志在必得，却偏想跟她抢。 云散的画，他也想要，他如此自欺欺人的想。 凤策：“孤芳自赏？” 林卿扶抬头看着凤策，很是郑重其事的颔首。 “成交！” 个屁？？ 凤策忽然想到适才底下这群人谈论的内容，笑容更加明媚，“皇子……” 让他去跟百里与归抢东西？ 他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对吧？ “乐善。” 林卿扶唤道，语气有些凛冽，隐隐带着些威胁的意味。 “凤公子，这边请。” 乐善依旧笑的和善。 凤策：“……” 他想乐夫人了，真的。 要不是父亲与姑姑再三叮嘱过他，不许同林卿扶翻脸，要不是那群废物没用，打不过林卿扶的死士，他现在一定跑的远远的，真的。 林卿扶这人虽是废，性格却乖张，寻常他碰到林卿扶也只有绕道的份儿。 但是今日，他要么自己被乐善‘送’回公主府，要么被百里与归发现，然后死于非命。 他太难了。 第86章 一舞名四方.念念不忘 - 赋与归 - 泱归 “臣这就去拿画。” 他是抢不过百里与归，但他还不能去偷么？ “乐善，陪手足一起去。” 林卿扶继续埋头细阅记述着京昭国史的简牍。 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去国宴，自然得做份准备。 “是。” 乐善很爽快的应了声。趁着乐孝不在，帮着林卿扶欺负凤策，也是人生一大乐趣。 他能想到乐孝知道这一切后，表情能有多五彩缤纷。 凤策：我他娘的想一个人去。 凤策看了一眼心思几乎在那卷简牍上的林卿扶，微微抿嘴，只得认命，“多谢皇子体恤，臣告退。” 他与林卿扶俩之间，有些陈年旧怨。 两人却都迫于大势，必须暂且放下那些恩怨纠葛。 光是青络这一人，就已经引出这么多事情，若早知会如此，当初他是否就不会拿青络的命去换来如今濯国的水深火热？ 或许是的吧。 可是若没有青络的死作为代价，这一切的一切，可能都不会存在。 * “主子，今夜的压轴卖品是公子青的遗作，‘孤芳自赏’。” 阿嵘奉上了一张今晚拍卖物品的名单，她适才打听的时候，就已知道了百里与归所来是为了何事。 百里与归拿着宣纸扫了眼最末的那一名字，赫然写着，公子青画作，孤芳自赏。 天居楼以诚信立本，所以这幅画绝不可能是假的。 思及此，百里与归竟是松了口气。 “师姐，是宋北那个大名鼎鼎的才子青络么？” 熬云夭心想难怪，除了青络的东西，什么能值得百里与归亲自跑一趟？ 青络在百里与归心里的位置，她可是清楚得紧。 就连那只咬伤了百里与归的狼崽，百里与归不过看着它与青络的倔性有几分相像，就把已经饿的奄奄一息，却宁死不肯食狼王肉的它放出来。之后更是待那狼崽如宝贝，舍不得让它受半点苦。 她那时也才初到扶桑城，混迹在军队中，目睹了百里与归手屠狼王的场面。虽说在北境这种事她已司空见惯，但是却被百里与归丹凤眼中的狠意震慑到了。 她从未想过，那样一个狠的人，怎么会对一个男子念念不忘。不久之后，她又看到了百里与归绘的丹青，那样一个谪仙男子，确实值得百里与归如此待他。 所以如果这一幅画是青络画的，一切就很容易解释了。 今天有无蛊毒来让她学习也没那么重要了，毕竟公子青的画作到底什么样子，她也着实好奇。 百里与归道：“是他。” 也只有他，能让她情绪起跌如此之大。 也唯有他，亦师亦友伴她度过了那段先是失去母后，后又得知了百里奚的身世，在宫中最为难捱的时间。 “主子，可需奴去跟管事的打声招呼？” 阿瀛适才买了零嘴回来，就静静的站在一旁，如今像是寻到了什么立功的机会，突然说道。 阿嵘知道姐姐的性子，遂没有出声，若是能这样轻易得到那幅画，百里与归也不会亲自来这一趟了。 “天居楼拍卖之物，只准在拍卖场上堂堂正正的买下，就算是本宫来买，也绝无例外，所以打不打招呼都无用。” 左右她身份摆在这里，又有什么人敢与她争？ 而且这拍卖物品的名单，只有当日在场中打听的才最为准确。 那些不远万里来的，同她一样靠的是运气。 “原是如此。” 阿瀛顿时收敛了自己的小心思。 她虽有些急功近利，却也不笨，不然也不会在百里与归一待就是几载。 百里与归把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不可能还不明白。 第87章 一舞名四方.闻名天下 - 赋与归 - 泱归 “主子，天居楼的管事让奴转告你，今日并无善蛊的先生来天居楼。” 阿嵘道。这是她上来的时候，沈殇满脸歉意的对她说的，还务必劳烦她多多在百里与归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美言几句？ 阿嵘只觉得莫名其妙，百里与归顶多不过是照顾一下天居楼的生意。 难道在百里与归面前帮他美言几句，对他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如此，小夭你先回公主府罢，本宫替你安排先生……” 百里与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明明是她先前信誓旦旦的说这天居楼里必有善蛊的先生。 可如今却是一个都没找出来，害的熬云夭空欢喜一场。而且她今日不是专程为了熬云夭来这天居楼的，所以更谈不上特意了。 熬云夭倒没觉得有什么，百里与归此行有事，却还肯依着她带她来天居楼，便已是厚待了。 若她再无理取闹，那才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百里与归在一外人面前，称她为妹妹…… 这两字，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百里与归肯拿她当亲人。 “师姐，我今天也累了，与先生们讨论蛊术定然乏力，还不如陪师姐在这见识见识这些宝贝呢。” 她今天，也的确想长些见识，虽说她最想看的，不过是青络的成名作。 但有些东西，有些场面，她也需得提前见识一下，不然日后嫁给了百里奚，她不习惯的东西还能有很多。 到时再来见识，便是有些晚了。 “此话当真？” 百里与归与熬云夭朝夕相处几载，或是太过了解熬云夭这洒脱的性子，所以今天看到熬云夭这么主动的留下来，还是下意识觉得熬云夭是为了不麻烦她。 “那能有假？况且公子青的画我也想见识见识。” 熬云夭这话说的，才使百里与归信了两分。 熬云夭也不是那种会勉强自己的人。 这样的话，应确有好奇的成分夹杂在里面。 不过，她拿那画当念想，而世人却将那画当宝贝。 不过，不管熬云夭怎么想，不管那些人怎么想，她只消知道，她自己怎么想的就好了。 青络留下的每样东西，于她而言，都是独一无二，弥足珍贵的。 “当然了，阿瀛买了这么多零嘴儿，我才不会闹着回去。” 她性子直爽，所以认定的人决定的事，都不会轻易去改。 百里与归也没再去纠结这问题，只说，“也好。” 熬云夭不回去，自然是好的。 她还担心熬云夭回去会出什么意外，现在倒是无需担心了。 …… “主子，奴刚刚好像见到阴老了。” 阿瀛买了东西回来时，不小心撞到一人，与阴九岐身形相似。 只是没等她细看，那人就失了踪影，所以原本她是不打算说的，只不过刚刚她没能邀到功，此刻便就又耐不住性子了。 她心里向来藏不住事情。 阿瀛话音未落，阿嵘就蹙眉道：“阴老誓死不迈出做龙山一步，绝不可能是他。” 百里与归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她都只能靠着与阴老的交情，才敢说去亲请他下山。 她不认为有人能让阴九岐，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做龙山。 毕竟做龙山的威名还远胜过如今的太怡宫。 而阴九岐之名，在她出兵濯国之前，就已天下皆知。 所以，她敢将希望寄托在阴九岐的大弟子身上。 阿瀛也知此事未有确切消息之前，不可妄断。 正在众人心思各异时，一楼传来了钟声，将众人拖回现实。 百里与归呢喃道：“戌时一刻了。” 第88章 一舞名四方.喜得公主 - 赋与归 - 泱归 拍卖会正式开场了。 一楼的议论声也渐渐变小，最终趋于无声。 人人都在等，青络的这幅画，在几年之后，再续下一个百里殿下为其一掷千金的能流传数十年的佳话。 也在等着看，今日是否有人敢站出来与百里殿下，与这个京昭的守护神一争其画。 而此时的宋北皇宫内，宫娥们行色匆匆的端着各种物什奔去一偏僻宫阙，因手执灯笼，灯芯扑朔，在夜幕间犹如一道道幽灵。 虽天气寒冷，她们却热的满头大汗。 原因无他，只因这是继大皇子出世之后，这是在这宫中唯一能活着出生的皇嗣。 也不知这云妃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竟能让皇后手下留情。 不过，这些终究不是她们这群奴隶可去想明白的。 …… 章华宫的九霄主殿，一妇人身披狐裘半倚软榻上，身前架着炭火，却一手执蒲扇，不时扇一两下。 妇人容貌虽美，此刻却是慵懒的，眉宇间有些郁气未消，又新添了几许愁。 而妇人面前坐了位容颜倾绝的女子，看其模样，温顺可人，着了一身素净衣裙，更显得其人干净利落，恰到好处的添了几分英气。 “娘娘。”女子轻声唤道，此刻眉心轻拢，又似有些苦恼，“凤公子这么多天都未传个只字片语回来，可是在京昭遇到了什么难处？” 妇人闻言停了摇扇的动作，睨了一眼容颜娇盛的女子，虽容貌与记忆里的小姑娘有几分相像，不过那小姑娘惯不是这般做派，在她面前也是个敢爱敢恨，敢说敢做的。 而她也不喜袁姝这幅模样，遂冷了声音，“策儿自幼便比别的孩子聪慧，不过是去参加个京昭国宴，能出什么事？” 然，妇人后知后觉，似想到了什么，摇了摇手中的蒲扇，接着说道：“不过，本宫倒是担心卿儿会趁这个机会刁难策儿。” 毕竟机会难得。 好不容易躲开她的视线，凤策在京昭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 知子莫若母，林卿扶什么性子，旁人不清楚，她这个当娘的还能不清楚？ 袁姝听了这话，又急忙劝慰妇人，“皇子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在大事面前，应会放下那些的，娘娘无需担心……” “娘娘！娘娘，春瑶宫的那位生了……是，是个公主。” 乐渊匆匆赶来，没来得及行礼就气喘吁吁的说道。 这消息确实有些大快人心，原本她瞧着最近主子心里郁气重。 她也因宋帝竟为了一个女人而不惜拿林卿扶此行来要挟主子而颇为难受，不过现在…… 妇人闻言眉头一松，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她让她生又如何？ 自己好不容易怀胎十月，结果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娃。 那便怪不得她没给她机会了。 “云妃育有皇嗣，便是有功，春瑶宫太过偏僻，那便迁到章华宫来吧，本宫也好照料一二。” 凤泯朝听了这消息，连带着看袁姝的目光都温柔不少。 林卿扶虽在政事是有些烂泥扶不上墙，但毕竟是她亲生儿子，其余的事都办的足够让她满意。 而宋帝拿林卿扶此行的通行令要挟她，她便遂了宋帝的愿。 只不过，那云妃肚子可没遂了宋帝的愿。 人算不如天算，她凤泯朝如今便是多了个‘女儿’，谁又敢多说句什么？ “娘娘，臣女前来恭贺娘娘，喜得公主。” 青逸与青玉双双拜过凤泯朝，笑容满面。 第89章 一舞名四方.天高地厚 - 赋与归 - 泱归 她们俩是在来的途中听到这好消息的。 青家与凤家虽有些兜兜绕绕的恩怨，但明面上，两家都有往来，甚至在外人眼里，两家交情匪浅。 袁姝默默起身行了一礼，然后退到一旁安静的站着，她是庶出，自然不能在两位嫡出的贵女面前坐着。 乐渊现在心情出奇的好，笑吟吟的看着青家两姐妹，屈膝一礼后，站到了凤泯朝身后。 “今儿什么风把你们俩姐妹吹来了？” 凤泯朝原本看着两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就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再听了这句话，她心口的郁气顿时消散无踪。 不过，她高兴归高兴，这么晚了，青家的两位贵女齐齐入宫来见她，必是青尊主有什么事要告诉她。 青逸笑答：“娘娘这话说的，若是没风臣女便不来了似的。” 凤泯朝被这副俏皮的模样逗的一笑。 “青逸，不可无礼。” 青逸闻声顿时收敛了笑容，而凤泯朝也近乎责怪的看了青玉一眼。 但袁姝也看的出，凤泯朝很喜欢这姐妹俩，至少远胜过对她的‘喜爱’。 “娘娘，这是京昭传来的消息。” 青玉从袖中掏出了约摸一手指宽长的匣子递给凤泯朝。 其中写了什么，她也没敢偷看。 但必是有什么大事，才能让父亲这么晚了让她俩入宫来送，甚至不惜坏了父亲最为看重的规矩。 凤泯朝接过，打开匣子细阅，忽而眉头一蹙。 那群老东西真的安分不得，卿儿去个京昭都得算计算计。 看来，她还是不够狠。 凤泯朝朱唇微抿，看完这封密函，心里聚起一团火。 袁姝离凤泯朝很近，察觉得出她情绪波动，“娘娘，可是出了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 凤泯朝看完之后，连匣带纸一起递给了青玉，只是面色难看得很，“回去告诉青尊主，本宫知晓了。” 不愧是群老不死的，竟敢算计她凤泯朝的儿子，难道真的活的不耐烦了？ 她不过两个月没去给他们长记性，这么快就皮痒了么？ 恰好，她手也痒了。 明日早朝如果不见些血，那群老东西怕真的不知天高地厚这几个字怎么写的。 青玉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顿知父亲的意思，跪下道：“娘娘，切以大局为重。现在云妃虽只诞下一公主，看似构不成威胁，但五国内，先后有云浅殿下，百里殿下的先例。 遂此刻最重要的，是等。等一个能将那些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以凤泯朝的性子，如果她此刻不将利弊分析出来，加以劝说，明日凤泯朝怕是又要血染大殿了。 可此时，皇宫内多了位公主。本也是好消息，但若是这公主因为凤泯朝的不分轻重而被养在云妃膝下，那便不是什么好事了。 “皇子未归，大局未定，娘娘切莫让旁人钻了空子。” 袁姝虽未看见密函的内容，但却也知道，必是有关于林卿扶的消息，而且，还是不好的。 她之所以帮着青玉劝凤泯朝，那也是因为她知道，这对她来说，有极大的好处。 如今宋北青，凤，楚三大世家鼎立，她袁家依附于凤家，就得帮凤家。 而凤泯朝是凤家尊主的妹妹，帮凤泯朝，也是帮她。 “那青尊主此举又有何意义？” 既然不能让她去算账，给她这份密函，不就是存心给她添堵么？ 第90章 一舞名四方.北境血狼 - 赋与归 - 泱归 “父亲本意应是想让娘娘多加防范，特别是对这小公主，必要严加看管，免得在此风口浪尖，落人口实。” 青玉多少是知道些这深宫里的事，那些怀着身孕的嫔妃，孩子还未出生就已下落不明。 所有的这些，当然是出自这手握‘大权’的皇后的手笔。 “所以还请娘娘务必……” “宗亲夺权，本是本宫心头大患，如今倒劳尊主费心了。” 凤泯朝垂眸说道，忽然似想到了什么，不明情绪的笑了一声。 那一声短短的笑，惹得殿中几人心也跟着颤了一颤。 青家。 青络，百里与归，虞子桐。 都是些该死的。 母债女偿，迟早有一日，她凤泯朝要把她曾经所受的，百倍还给虞子桐的女儿。 …… “臣女倒是有一计，一来可解娘娘心头之恨，二来也可让小公主必须由你抚养。” 袁姝在众人沉默时，突然出声，尔后走到凤泯朝面前，跪了下去。 青玉不悦的蹙起眉头，这庶出的，怎么什么时候都想掺和进来？ 凤泯朝虽也不信袁姝能想出什么好法子，但是这口气让她咽下去，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独揽宋北大权这么多年，只有那些宗亲依旧不死心，屡次三番的来陷害林卿扶，触她逆鳞。 可真要一举铲除宗亲，诚如青玉所言，却不是如今的她能够办到的。 所以她每次只能杀鸡儆猴，让他们安分一阵。若袁姝真有办法，那也算是大功一件。 凤泯朝淡淡开口，“说来听听。” “不如……” * 京昭天居楼。 拍卖会进行了半个时辰，可所来之人的兴致不减反增。 ‘孤芳自赏’确实有很大的吸引力，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冲着这幅画来的。 毕竟能让天居楼拍卖的东西，皆是世间罕有。 所以天居楼很多时候只拍卖一两件东西，或者干脆不拍卖。 因为东西皆是好物，也无人生出什么不满，反倒使天居楼的名头在京昭，甚至是在五国，都越来越响亮。 而今日，天居楼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已经反常的拍卖了十多样宝贝。 有些人偷偷瞥向在二楼坐着的百里与归，可这十多样宝贝，没有一样能让百里与归为之动容。 可是这每一件东西拿出天居楼，放在五国之内，都足够引起很多祸端，也足够称上世间鲜有。 倘若是错过了，这些东西便再难遇到。 百里与归冷硬的表情不似作假，看样子，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东西。 不过，接下来宝贝，那便不一定了。 …… “小夭，若是有什么瞧着合眼的，尽管跟本宫说。 本宫替你买下来，就当做补偿了。” 这是百里与归第二次跟熬云夭说起这事了。 可是这些东西虽好，却没有合熬云夭心意的。 “师姐，还是不要麻……” 熬云夭看了一眼阿嵘适才拿上来的单子，确定没有她想要的东西后，正准备拒绝百里与归的好意…… 便听到楼下传来的声音。 “接下来，拍卖的物品是，北境大漠的血狼！起拍价一万两黄金！” “血狼！” “怎么会？” “居然会有血狼！” “这单子上明明没有的，害得我银子都没带够。” “天居楼里，居然会有百年难遇的血狼！” “不愧是天居楼。” 熬云夭顿时把到嘴的话给咽了下去，走出来扯了扯百里与归的衣袖，这血狼确实有些贵，不过，她也确实想要，这对习蛊之人来说，乃是百年一遇的药引！ “师姐——” 第91章 一舞名四方.云泥之别 - 赋与归 - 泱归 “阿嵘。” 百里与归自然是明白熬云夭的意思。 血狼的用处，身为半个医者，她也有所耳闻。 莫说是熬云夭喜欢，怕是换了辛吾来，这只血狼，辛吾也是非要不可的。 血狼的血拿来做药引，甚至可以将蛊毒的毒性成倍的体现出来。 因此血狼几乎是被各大世家赶尽杀绝，所以如今的血狼比白狼更加稀有。 而一匹血狼的价值，落在善蛊之人手中，是无可估量的，可谓是宝贝中的宝贝。 甚至于，就连屠杀了白狼群的她，前半辈子都没见过一匹血狼。 虽然极有可能是因为她没去过北境的缘故，可她却不止一次的派人去寻血狼，但毫无例外的一无所获。 她寻血狼是因为她的续命之药，若有血狼之血为辅，成功的机率会大很多。 但是熬云夭想要，她就不会打这匹血狼的主意。 “是。” 阿嵘走到百里与归身边，将手中的牌子举起，跟着加价。 “天字房，二百两！” 只不过，这一声出来，那些个想买下血狼的，皆愣住在原地，跟价不是，不跟也不是。 百里殿下看上的东西，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抢？ 遂没人再敢加价。 一时间，场上无声。 只余沈殇在场上喊道：“二百两一次。” “二百两二次……” “在天居楼中，不分尊卑，公平竞拍。” 百里与归的声音不大，语调缓慢，几分慵懒，但此时，天居楼内太过安静，百里与归说的这句话，几乎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包括正好整以暇看戏的林卿扶。 以及端起茶盏续茶的青络。 两人都是微微一愣，但很快，两人都笑了起来，一人是因欣赏，一人则是因歉疚。 一人想，不愧是青络看上的女子，短短时间就能权衡利弊，博一个圣明的名声。 单凭百里与归想到这份旁人一时间没想到的事情，他与百里与归俩的合作，便可以提上日程了。毕竟心思复杂的女子很多，但这么聪慧，能时刻顾全大局的女子，百里与归是他生平见到的第一人。 日后，林卿扶和百里与归，必然是旁人眼中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而另一人满上了茶，端起抿了一口，茶虽香，但入了嘴的苦涩由喉咙蔓延至胸口，他当成宝贝的景生，终是独自一人历经了那么多事，熬过那么多难，在种种磨砺间，种种勾心斗角间，长大了。 云散景生，已是云泥之别。 …… 只因一珍贵的血狼，她还不至于仗势欺人，至多是，仗钱欺人。 她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 “二百五十两。” “二百九十两！” “我出三百两！” 百里与归墨黑的眼里，映着底下那群听了她的话顿时打起精神的人，他们这样，才是活着的。 而她，不过是块旁人的垫脚石。 不过自己选的路，她就不怕走远。 下面的加价越来越高，熬云夭听的轻拢黛眉，有些不理解百里与归的做法，明明二百两黄金就能买下的血狼，为什么偏偏要让它的价值越来越高。 “师姐。” 熬云夭听着下面传来的价格，有些迟疑。 这笔数目，已经超出了血狼本来的价值，现在买下来，已经没有意义了。 场内血狼的价格连连攀升，百里与归面上依旧平静，听到熬云夭唤她，才露出一个让熬云夭安心的笑容，“小夭，既是你想要的，本宫便一定会让它属于你的。” 只不过，仗着身份威慑庶民的这种事，她今晚做一次足矣。 第92章 一舞名四方.无可救药 - 赋与归 - 泱归 不然明日早朝，不仅帝王龙案上会对出一堆弹劾她的奏章，而她也得面对跪倒一片的言官…… 不消说，唐允习听到这消息，怕也是要在府中闹腾一阵。 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还是这么成堆成堆的。 她的名声是得败，但必须在可以为百里奚增加民望的条件下慢慢败，不然对百里奚，不利反弊。 全然不知道其间兜兜绕绕的熬云夭苦着一张脸，小声嘟囔，很是不开心，“小夭不是担心这个，而是心疼银子。” 熬云夭的这番话让百里与归哭笑不得。 要让她缺银子，恐怕得先下面这些叫价的饿死才行。 “小夭。”百里与归收敛了面上的笑意，郑重其事的唤道。 “若是有朝一日，你能站在本宫这位置上，你便不会心疼这些银子了，而是会理解本宫的做法。” 她身在高位，最不缺的，恐怕也只有钱财了。 只不过，百里与归这一语成谶，熬云夭确实体会到了。 不过那时熬云夭失去的东西更多，心也比如今百里与归的，更加千疮百孔。 “小夭受教了。” 熬云夭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仍是一脸肉疼。 虽说她知道百里与归此举定有别的深意，但以她此时的心境，确实看不出来。 “如此，便好。 你不会的，本宫慢慢教你。” 她总得让熬云夭明白，域族的直爽在皇族的人情世故面前，丝毫不值钱。 若是他日百里奚稳固了朝堂，她还未死，她就算是逼，也要逼百里奚放熬云夭自由。 因为皇宫里的这些，远不是熬云夭所能应付的。 但若她还想熬云夭保持初心的出来这樊笼，怕也是不可能的。 是人，就有欲望，那是天性。 而熬云夭这种不会压抑天性的，往往会越陷越深。 …… 此刻场中已达六百两黄金的高价！ 喊价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毕竟财力雄厚的人虽多，但也不至于为了一匹狼而搭上全部身家。 “公子，那幅画是假的。” 阴九岐虽说不信这天居楼会出假货，但是质子府密室里，孤芳自赏确实还在。 且因尘封太久，上面还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青络闻言拧眉，掀开帷帽一角，露出了一条从额角直直划向右脸，极其骇人的疤痕。 可是阴九岐却还能依稀见得几分，青络曾经的丰神俊朗。 虽说阴九岐已看过不下百次，但次次看见青络这副鬼样子，都会心生惋惜。 如此宝剑，尚未露锋，便已被折断，丢入尘埃。 或是青络太过完美，惹得老天爷都嫉妒。 青络寒了声音，“那真的呢。” “在这。” 阴九岐收了心思，从怀中把画掏了出来。 不过，青络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好过多干预。 “去跟天居楼的管事知会一声，让他那这幅把那假画换了。” 青络一想到如果今日他没来，百里与归就会遭人蒙骗，而拿着别人画的画当宝贝，心口就堵的发慌。 虽然他不是善妒之人，可是，一旦沾染了名为景生的毒，他便无可救药了。 是命中注定，亦是他命中劫数。 “……是。” 阴九岐有些不愿意，天居楼同他们又无什么交情，此刻在他们有‘孤芳自赏’的情况下，贸然送幅真画过去，指不定这些人会怎么想。 而且，青络的成名作就这么轻易送人，他也舍不得。 阴九岐不舍虽不舍，但也没有要违背青络的命令的意思，将画收入袖中，准备转身离去。 他心想着长痛不如短痛。 以青络的性子，这幅画不落在百里与归手里，青络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93章 一舞名四方.弱不禁风 - 赋与归 - 泱归 “等等……把画放下，我要亲自去送。” 青络垂下了掀开帷幔的手，任帷帽遮住了狰狞的伤疤。 阴九岐此刻也看不到青络的表情，只听得出这句话里，暗藏杀机。 阴九岐几乎一瞬便明白了，青络说的去送，不是送到天居楼管事那里，而是送到公主府里。 “公子，此举甚是冒险，不如还是属下……” 莫说是如今这‘弱不禁风’的青络，便是以前青络的那身手，也是进不了守卫森严的公主府的，更何况近日百里与归还增了些巡逻的侍卫。 阴九岐思及此微微蹙眉，可青络那油盐不进的性子，他也劝不动。 “九岐。”青络陡然提高了音量，添了些清冽，“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属下这便去安排。” 阴九岐把画放在桌上，躬身一拜后退下。 青络唯有对百里与归时，还有些残存的温柔。但对他们不算苛责，只能说成虐责。 他不敢忤逆青络的意思，是因他不敢拿做龙山来给他陪葬。 “嗯。” 青络应了一声，侧着身子听着下面的越来越少的喊价声。 “一千两二次！” “一千零一两。” 阿嵘见没人再加价， 第94章 一舞名四方.亡羊补牢 - 赋与归 - 泱归 沈殇在天居楼毕竟当了十多年掌事，见过的大风大浪数不胜数，很快就冷静下来，在台上交代了几句，让拍卖照常进行，自己就随着小厮去寻那拿着真画的人。 无论代价，他就算是杀人越货，也必须把那副画给夺来。 他可不能让百里殿下记恨上天居楼，不然主子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不，不仅会扒了他的皮，还会让他生死不能。 …… “阿嵘，这叫价的法子你必须得教我。” “阿嵘，你说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阿嵘，我简直是太佩服你了，除了师父和师姐，你是我佩服的第三个人。” 熬云夭先头是拉着阿嵘夸她，可不知怎地，熬云夭后面的话就变了味。 “阿嵘阿嵘，你与阿瀛是双生子，可有什么心灵感应？” “阿嵘，师姐选上你当侍婢，是不是因为你长的好看啊。” 熬云夭忽然想到了公主府那几个男人，于是问道：“阿嵘，你觉得师姐这人这么冷冰冰的，会有男人喜欢她么？” 百里与归：…… 她这辈子心情就没这么复杂过。 可她偏偏，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挡住熬云夭的话头，索性阖眼假寐。 阿瀛也极为安静的站到一旁，没有插话。 就只有阿嵘不厌其烦的从熬云夭一茬接一茬的问题中，挑几个可以回答的问题一一作答。 让熬云夭等待时，不至于太过煎熬。 底下的东西没有再入熬云夭眼的，而百里与归也没再睁眼。 拍卖会已趋于尾声。 沈殇奉上一画轴，而百里与归也适时的睁眼，将沈殇展开的画，一览无余。 她心头微微一怔，这不是那幅！ 她在青络的质子府见过那幅画一次，这画功画境与她所见的迥然不同，绝不会是青络所绘！ “现在拍卖的是，本晚的压轴卖品，百年奇才青羽的画作，云锦赋！” 沈殇上台时，额角已布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这不过是亡羊补牢，只希望为时不晚。 毕竟那人态度坚决，他又打不过，拦不住人家，只能放弃拿那幅‘假’画来拍卖。 否则若是真的让百里与归知道，他敢拿假的骗她。 恐怕还不消百里与归动手，主子就已经将他碎尸万段了。 一楼的人们听到这句话，顿时沸腾了，他们其中有不少人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一睹公子青的孤芳自赏。 就连百里与归，也不悦的蹙了眉头，捏紧了椅子把手，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暴戾。 “他说啥？？？” “不该是公子青的孤芳自赏吗？” “对啊，怎么会变成云锦赋？” “那百里殿下可是为了云锦赋来的？” “百里殿下与青公子又无交集，怎么可能是为了青公子来的，殿下要来，也一定是为了公子青！” …… 她等了这么久。 就只为了等来区区一幅云锦赋？ 天居楼，可真的是好得很啊，连她都敢糊弄。 百里与归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依稀透着几许嗜血的光。 “小夭，本宫乏了。” “师姐，那我们今日就先回去吧。” 熬云夭的话声因为适才底下传来的那句话就已经停了。 熬云夭此刻听到这话，咽了咽口水，她感觉到了百里与归身上的杀气怎么办？ 百里与归目光没停留在熬云夭的身上，墨黑的眼似无焦距的看着路，可若看仔细些，那分明是酝酿了许久的怒火。 百里与归提步走在前面，从牙缝里蹦出两字，“走罢。” 熬云夭当然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好让百里与归尽快忘记今晚的不愉快，免得百里与归又在她面前大开杀戒。 第95章 你是青络么(一) - 赋与归 - 泱归 所以当熬云夭听了百里与归的话，没有半点迟疑就跟上了百里与归。 阿嵘阿瀛两人也不敢耽搁，小心翼翼的跟在熬云夭身后。 因为她们俩也都知道，青络对百里与归的重要性，因而恨不得自己没有半点存在感。 原本应被拍卖的孤芳自赏突然变成了云锦赋，百里与归气的都没能去深究这是因何缘故。 可见这次，天居楼真的摊上大事了。 她们只希望百里与归能顾忌到废太子，不弄出什么太大的动静，不然，对百里与归后面所有安排的影响可能会很大。 如果变动太大，那对百里奚，百害而无一利。 可这些道理她们懂，百里与归想必更懂。 但就是因为百里与归有时看的太过通透，她们怕，百里与归不惜冒险，不惜一切，甚至是，不惜命。 …… 这边阴九岐安排好一切，接了青络下楼，途中青络突然想起画放在包厢里没有带，遂让阴九岐去取。 阴九岐回去时恰好碰上了百里与归一行人，于是他默默的把斗笠压的低了些，如旁人一般，站到一旁退让。 熬云夭与嵘瀛三人心里不安，也没注意到阴九岐。 而百里与归虽并未注意到混到人群里的阴九岐，但是却停了脚步，冷冷的瞥了一眼皆因她出来而站起来的人。 看着这些人，她心里不禁有些烦，那房间位置好归好，但因她适才站在众人能见的地方，所以她的动向，这些庶民也都清楚。 一楼的人都想一睹百里与归芳容，因而站到了百里与归必经之路的旁边侯着。 一楼的人除了觉得背后突然有些凉飕飕的，再无别的感觉。 突然，百里与归的目光滞留在了一带了翠色帷帽的人身上，目中见不到了让人脊背发凉的寒意，反而有些让人看着心疼的悲凉。 她怎么最近，看谁都觉得像青络？ 可这人身形，分明同女子无异。 可是就是这人，给她的感觉，好似眼前这人便是青络。 …… 为了不让自己再乱想，百里与归提步就朝着门口走去。 她或许，是该认清这个已经六年还未认清的事实了。 不然照这么下去，她迟早会拎不清事情主次。 而如果帮不上百里奚半点忙的话，那她活着，可能真的半点意义都没了。 因为如今报给百里奚的恩，是连带着青络那份，也连带着云浅那份，她想要一并还了，死后才好安息。 因为她固执的认为，青络之死是她一手造成的，而云浅之‘死’其间也少不了她的推波助澜，所以这是她欠下的，所以她必须找个人还。 所以她选了百里奚。 …… 青络站在路中间，百里与归过时，墨发扫到了帷帽，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幔，他闻到了熟悉的发香。 景生。 他在心头默默喊。 他鼓起勇气，张了张嘴，却未能吐出半字。 他不是之前的公子青了，他知道。 他的好兄弟林卿扶现在对百里与归极感兴趣，他也知道。 可他偏偏放不下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 在百里与归的身影快要淡出视线时，青络才似呢喃的唤了一句，小景。 也就这单单两字，百里与归没有听到，不过却蓦然转身奔向青络所在。 这……靠的是她的直觉。 明明知道这人半分是青络的机率都没有，但还是忍不住去证实。 她苦。苦在世间无了青络。 每个人或都有自己的执迷不悟，可藏在记忆里，也可活在记忆里，而最好的，无非是尚在身边的。 第96章 你是青络么(二) - 赋与归 - 泱归 而她，百里与归的执迷不悟，是青络。 青络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 他讶然的张了张嘴，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心里又有些甜润。 不可思议在百里与归竟会回头，甜润在百里与归似是认出了他。 只不过，手确实很疼。 百里与归因为急切一时也没压着力道，所以，青络疼的想要挣脱百里与归的桎梏。 “嘶——” 百里与归蹙眉，手上准备掀帷幔的动作又迟疑了片刻，因为这声音，确实是女子的。 可她仍旧不信，世上能有哪个女子，能和青络给她的感觉一样。 这般纯粹，无丝毫目的。 又格外令人信服，愿意与其亲近的。 她似自言自语的问，不顾周遭人的眼光，任泪弄花了眼尾的胭脂，“你是青络么？” 青络听了这话，用尽气力挣扎了一下，却撼动不了百里与归分毫。 这便是他们之间实力的悬殊么。 青络默默想，以他这弱不禁风的身子，他确实不配再站在百里与归身边了，与她共抗人间风雨了。 见眼前的人不出声，百里与归虽觉得有些冒昧，但还是伸手掀开了帷帽一角，只不过，平时能平稳执剑的手此刻确是颤抖的。 她不敢看，也不敢不看。 不敢看是因为她怕这不是青络。 不敢不看则是因为，她怕她再错过青络一次。 “师姐，公子青已经不在了。” 熬云夭贴近百里与归，只用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她知青络对于百里与归来说是执念，但死了那么久的人，怎么可能再出现？况且，还是以如今这方式？ 再说了，就算是青络没死，适才百里与归走过的时候，也没见这人要挽留百里与归。 如果这人真是青络的话，他也一定是不愿与百里与归相认的。 百里与归固执的摇了摇头，她不可能不亲自看看就放走这个绝无可能是青络，却也最有可能是青络的人。 随着帷幔被慢慢掀起，百里与归看着逐渐入眼，与画中几分相似的轮廓，不知为何，心反而平静下来。 就像是太过喜悦，反而不知喜悦是何滋味了。 她便是如此。 百里与归停了动作，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问道：“本宫再问你一次，你是青络么？” 特别是青络两字，她说的极其用心。 可面前的人似乎什么也没听到，除了微乎其微的挣扎以外，并无其他的动作。 如果是面对其他人，百里与归可能会直接把帷帽劈成两半。 但这人，像青络的人，都不可以。 百里与归没有得到回应，直接掀开了帷幔，露出半张狰狞骇人的脸。 之所以说是半张，是因为这人眉目生的极其好看，从脸的轮廓来看，应该本不会丑，可偏偏是那么一道疤…… 百里与归沉默了。 她只看了一眼，便默默放开了这人。 因为这人就算是有半张脸无恙，也绝不是她画上的青络。 甚至是，与小时候的记忆也截然不同。 “公子—— 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可让小的好找。” 阴九岐适才猜透了青络故意支开他的心思，只是却没料到，百里与归会突然折回来。 要只是折回来便也罢了。 但百里与归偏偏逮住青络问，你是青络么？ 阴九岐闻言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他不是你是？ 第97章 一舞名四方.短命之象 - 赋与归 - 泱归 阴九岐心里有些不安，但见百里与归即使是不知这人是不是真的青络，还肯这么问，这已经证明了青络在她心里，乃是重中之重。 以他对百里与归的了解，百里与归肯这么问一句，也多半是出于对青络的敬重。 阴九岐收了心思跑到一角落里易容，他既不能让百里与归认出他，也不能就这么置青络于不顾。 这样他横竖都是死。 因众人现在皆围着百里与归，倒也没人注意他在捣鼓什么。 …… 于是，当百里与归看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长得一般，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厮，恍惚间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公子，你怎么能乱跑呢！” 阴小厮满脸着急的又嚷了一句，对着一语不发的青络责道。 然后似才看见百里与归一般，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小的叩见百里殿下，殿下恕罪。” 百里与归眉头更皱了，她看了这人的容貌，当下就已确定他不是青络，原本都打算走了，这又来一个…… 百里与归扫了一眼惶惶跪下的小厮，以及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从容不迫，好似什么都不放心上的男子，脑袋里突然恍过一个念头，启声问道：“他听不见？” “回殿下，公子出生之时，便已耳鸣，七岁大病一场后，便不能言语，老爷夫人寻遍天下名医，也未见有起色。” 阴九岐平缓道来。 然而这话却并非他杜撰的，而是他医治过一位公子的生平，不过那公子现虽是医好了，但却是短命之象。 与如今的青络，差不多。 也如百里与归，有些相似。只不过百里与归体质特殊，能研药来续命。 而青络，似乎不能。 现在就连他也看不出来，青络到底能活多久。 …… 百里与归听到这段话，盛满失望的眼里有过一丝怜惜，却消失很快，她大抵是想通了什么，眉头舒展，说话时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温柔，“既是如此，那便快带你家公子回去了吧。” 青络再怎么样，都是她心上的疤，是她的劫。 死了便死了吧。 她也很快就去陪他了。 “是。” 阴九岐喏喏应道。 他不知道为何百里与归会认不出青络，但是他知道，恐怕这次回去之后，青络又要消沉一段时日。或是，又有什么人该倒霉了。 阴九岐没再往下想，毕竟是在百里与归面前，他若露出什么马脚，让百里与归心中起疑，他的小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可若他一死，青络就不会留做龙山一个活口。 之前他为了给辛吾自由，诓骗百里与归说世上唯有辛吾能制作成那种药，一来是为了给辛吾一个离开的理由，让她体验她所想的自由二字究竟是什么样的。 二来便是给辛吾一个保命符。百里与归喜怒无常的，若是辛吾一个不小心惹到百里与归，估计会下场会很凄惨。 可是也因如此，百里与归不会再容忍他。 阴九岐得了百里与归的话，却不敢伸手去拉青络的衣角，只能默默的看着青络，脸上尽数是委屈。 可青络却好似没看到，无动于衷，他心，现在是疼的。 疼的如骨寸寸被捏断，疼的如他正身在热火沸油之中。 他都想好了一百种解释，可百里与归没认出他来。 没认出他。 景生是没把他放在心上，还是他本就是无关紧要的？ 第98章 一舞名四方.夫人已故 - 赋与归 - 泱归 青络甚至是不敢去想，不敢去深究这一切是否是他自作多情。 单单这一帷帽，隔断了许多未出口的真相。 青络不愿意去赌百里与归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以为。 …… 百里与归见这主仆二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而原本的怒火因这么一出闹剧消散无踪，也没顾及周遭众人还看着，目光落在小厮身上，亦是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家公子可有妻室？” 正伤感着的青络突然愣住了，尔后脸上耳上都爬上了一点红云，咧了嘴哑然失笑。 这便是，他的小景。 阴九岐：？？？ 您不是没认出来他是青络么？那现在问这个合适吗，殿下？ 周遭众人：？？？？ 虽然百里与归放下帷幔的速度很快，但他们间有很多人都趁那个机会看到了那张人不人鬼不鬼的脸。 所以…… 百里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有些疑惑。 他们可是听说了，帝王给殿下赐婚的侍君的容貌才情都是顶好的。 那为何，殿下会对这么一个丑八怪感兴趣？ 阴九岐也没想到百里与归的这一问，抬头看了一眼青络，见他似并未听到这番话，依旧楞在原地。 阴九岐才喏喏回道：“公子娶过妻，不过夫人命薄，已故六个月。” 已故六月。 已逝六年。 怎么这么巧。 百里与归若是看到青络面上的红晕，怕也是会疑惑。 她不过是想再确认确认，这人是否与青络有关联。 毕竟若是说凤策与青络给她的感觉有两分相似，那这人给她的感觉，就有九分相似。 但百里与归闻言，却不知不觉又想到了青络。 这些事是否是巧合，她也不知道。 这人是否有人故意安排，她也不知道。 …… 百里与归回过神，便见这公子忽然转身离开，走的让小厮有些措不及防，这对主仆可真有意思。 小厮发现这公子一走，急忙告退去追。 百里与归一行人也随即离开了天居楼，这次，她没买到孤芳自赏，就等于是白跑了一趟。 也罢，以后有机会再寻画也不迟。 只是，她怕就怕在日后没有机会了。 * 二楼 林卿扶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心里竟又生出几分愉悦。 又是这种无由来的愉悦，林卿扶蹙眉，他也不知道为何，最近只要听到与百里与归沾边的事，他听了不是开心就是气恼。 可林卿扶自己都没弄明白，这是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致于林卿扶的死士一致觉得最近的主子有些喜怒无常，或是，精神失常？ “公子，你觉得那人，是不是公子青？” 乐善说道。其间，他默默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凤策。 原本他们去偷画，可谓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好的事。可谁让他们听到阴九岐跑过来说这画是假的呢。 画假不假真的不要紧，可最为气人的是，天居楼掌事委曲求全，竟当着他俩的面，直接把那假画给烧了。 凤策：…… 不愧是贪生怕死的人。 这求生欲，连他都自认不及。， “云散死了很久了。” 林卿扶目光有些涣散，语气却异常坚定。 就算他一眼认出下面那便是‘死’去六年的青络，但他却不想承认。 云散活成如今这副模样，他还不如当他死了。 “确实是，很久了。” 乐善的目光又落在了凤策身上，只不过这次，却带了些其他情绪。 公子青为何而死。 想必凤策最为清楚不过了。 第99章 一舞名四方.不妥之处 - 赋与归 - 泱归 “确实是，很久了。” 乐善的目光又落在了凤策身上，只不过这次，却带了些其他情绪。 公子青为何而死。 想必凤策最为清楚不过了。 尽管死的人，是他在世上最为敬佩的青络。 只是只要有一日，林卿扶没有捅破那层窗子纸，他就必须当做不知情。 因为林卿扶需要凤家，也不得不靠凤家。 …… “那便不可能是他。” 林卿扶勾唇浅笑，眼中忽而跳过几点光亮。 他瞥向凤策时，眼底多了些戾气。 青络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凤策出力不少啊。 凤策被林卿扶看的浑身不自在，坐直了身子，嘟囔了句，“本就不是。” 他怎么可能失手。 只是他的计划虽然很是周密，但也并非天衣无缝，能让如此聪慧的青络都中了计，靠的是百里与归。 关心则乱。 谁都不能免俗。 …… “关心则乱。” 百里与归暗咒了一声，她当时如果能不只顾着生气，也许会发现很多问题，从而搞清楚天居楼到底在搞什么鬼。 可那种情况下，她能忍住不大开杀戒已是不易。 虽知如此，但她在更衣净面之后，彻底冷静了下来，心里还是有些懊恼。 阿嵘最懂百里与归心思，去屋里熄了几盏灯，等百里与归差不多想通了，才过来劝道：“主子，早点歇息吧。” “嗯。你也下去休息吧。” 她也确实累了。 屋里未生炭火，榻上亦冰凉一片。 她不是不喜暖和，只是觉得，这种冷，是她该受的。 青络那日躺在雪里，应该也是这么冷的。 百里与归脱了鞋履上榻，散去护体的内力，感受到背后传来的冰凉，眉头又舒展了些。 如此，最好不过。 片刻，百里与归阖上眼帘，沉沉入梦。 …… “你说唐允习在外面跪了一夜？” 百里与归揉了揉眉心，昨夜又梦到了青络，她睡得并不安稳，今早一醒又听到这消息。 这些祖宗都是不肯让她省心的，也难怪她活不久了。 思及此，百里与归低低的笑了一声，却不知自己在笑什么。 阿嵘点头：“听婢女说，是唐侍君看到了那扇放在前院的屏风。” “现在他人呢？” 如果是因屏风的话，百里与归倒松了口气，她适才还以为又有什么事传到了唐允习耳朵里。 唐允习的性子，她现在也算是摸清楚了，全然承了那御史大夫，那些言官的言行。 可男子动不动就跪，又能成什么大事？ 阿瀛：“唐侍君还在外面跪着。 据说中途昏了一次，醒了又爬过来了。” 百里与归：…… 她能说什么？ 不就一扇屏风，至于？ 他对她有意见就直说不行么？ 还他娘干这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 “让他进来。” 百里与归冷冷道。 在她看来，那扇屏风并无不妥之处。至多是，这些言官见不得罢了。 偏偏这些言官见不得。但唐允习既入了她的府，这些性子就不能惯着了。 阿嵘瑟缩了下身子，她怎么突然觉得，这缒弈阙又冷了些呢。 她见百里与归穿的单薄，又去拿了件衣服给百里与归披上。 阿瀛领了命，退出去请唐允习了。 很快，唐允习踉踉跄跄的跟在阿瀛身后进来了。 唐允习看到百里与归时，脸更黑了。 在他看来，那屏风就是欺君罔上，谋权篡位的象征。 “参见殿下。” 唐允习没让人扶，因为脚麻，他直接扑到了榻边。 百里与归：…… 第100章 一舞名四方.便是空想 - 赋与归 - 泱归 要不是见唐允习这么虚弱，她还以为唐允习是来行刺的，适才扑的这叫一个快准狠…… “侍君，以色侍人者。” 百里与归下榻，趿了一双布履，走到桌子边。 声音是极冷的。 她原本以为，唐允习会与旁人不一样，哪怕只是一点不同，也都足够了。 她本意是想把唐允习放在身边陪她下棋，而在外人面前她亦能给足他荣宠，可谁知这唐允习如此迂腐不懂变通。 所以，百里与归说了这么一句，来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也让他明白，对她而言，他是可有可无的。 至少是，远远比不上青络。 “臣下知罪。” 唐允习也不恼，听到这话面色竟稍有缓和，他是随着那些言官被奚落惯了的。 除了遇到有损皇权之事，他人也还是极其温厚，尤其是面对百里与归时。 他伏地道：“殿下，臣下有一问。” 百里与归没有应声，捧了阿嵘备好的热水净面，唐允习这一问，怕又该问出什么她不想听的，所以她索性当做没听到。 唐允习等了一会，没听到百里与归说话，顿时知晓她是不会说了，方才缓缓道来：“殿下主张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那殿下可知，京昭之民若不从君，不服律法，届时，其余四国一旦发起战事。 京昭就会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谈何民为贵？” 唐允习语调不疾不徐，说的也极有道理。 百里与归听唐允习提起这话，眼底本有些不屑，后头却渐渐听的入了神，擦脸的动作也随之止住了。 她确实有此主张，但也限于在朝堂上随口一提。 因为她也知道，这主张有极大弊端，稍有不慎，便会动摇京昭根基。 而这样冒险的事，她是断然不会做的。 只是经唐允习这么分析过后，她心里在先前的迟疑又向上添了些，也多了几分不确定和犹豫，毕竟，她也不敢妄下定论说这主张一定能造福百姓，也不敢百分百的保证，京昭会因此举成就一片盛世。 她知道此举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反而会让京昭之民饱受颠沛流离之苦。 …… 百里与归还未消化掉唐允习说完的话，又听他道：“再者江山社稷，若无贤明君者治理，则江山不复，社稷罔存。 这一主张，怎可安邦？怎能利民？” 阿瀛阿嵘：说的好有道理，但是我们为啥听不懂。 百里与归听完这些又沉默了，这些事确实如唐允习所说。 弊大于利。 这主张，还需在一统天下的基础上，才能真正实施。 只是她不知道，百里奚或其余帝王，会有这个雄心壮志么？ “如此说来，本宫这主张，是万万不可行的了？” 百里与归还对此抱有希冀。 毕竟此主张，一经视线，造福百姓。 “回殿下，此主张也并非全然不行，天下现时兴民贵君轻。 可为君者，若无威严，京昭就会有叛乱，五国之内就会生战端，除非能一统天下，否则殿下的主张，便是空想。” 唐允习抬头直直望进百里与归眼里，他之前说了很大一段话，语调皆缓慢，有气无力的，偏偏那一句‘便是空想’说的铿锵有力。 这是他想了一晚才想出来的。 他笨，但是他不傻，他肯为了能帮到百里与归一点而劳神费力。 他入朝几年间，有了言官的脾性，所以也见不得百里与归的很多做法，这是他如今的责。 第101章 一舞名四方.皆是值得 - 赋与归 - 泱归 “所以臣下此来，也想让殿下明白，殿下制的屏风不合祖制，更是有损帝王威严，倘若日后人人效仿，岂不京昭人人都能称帝？” “届时，京昭祸乱四起，四国必会找准时机，一举吞并京昭。” 百里与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唐允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她只要还活着一日，就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京昭是她的国，她的家，谁若敢动，谁便去死。 可是百里与归又想到这屏风，确实大有用处，她安排了这么久的计划，若是强行打乱，恐怕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唐允习已把该说的都说了，至于百里与归是否会听他的劝，他也不知道。 百里与归也在衡量其中利弊，其间由着阿嵘服侍她去屏风后更衣。 她今儿本就起晚了些，再耽搁下去，怕是会误了早朝。 “允习。” 百里与归换好官服出来，郑重其事的唤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这屏风足够改变世家、官宦和百姓对皇兄的看法，无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百里与归也不愿去赌，毕竟三皇子百里华有些事情上太过莽撞，但其能力，却是这么多人有目共睹的。 再之，百里华眼下虽无卓越功绩，但他背后如今有李，慕两家支撑，足够让他好好的‘建功立业’。 可百里奚不同，他已无双足，身子有疾本就是他的弱点，况且他被帝王幽禁在沭阳宫已久，除却朝堂上主张嫡子为帝是老古董还能时刻提起他，百里奚在百姓眼里已无什么存在感。 甚至是，几乎无人能记得他这个曾经身具贤名，又深居简出的太子了。 而此次生辰宴，她势必要让百里奚，重回所有人眼里。 以龙逆鳞，换他之名。 料想也无人敢效仿她这足以诛九族的事，但凡是有一个敢效仿，她也绝不会手软。 “还望殿下三思而行，这屏风之事往小了说，是殿下您任性了些，可往大了说，便是您藐视帝王之威。” 他心里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想法。 毕竟他苦口婆心劝了这么久，百里与归却还是要一意孤行，置礼法不顾。 百里与归扶正了头上的玉冠，轻声笑道：“藐视又当如何？” 谁还敢杀她不成？ 谁还能杀得了她不成？ 唐允习还想张口再劝，一婢子火急火燎的跑到百里与归身前，屈膝一礼，身子横在唐允习与百里与归中间，她还未喘口气，就道：“殿下，凤公子不见了。” “几时发现他不见的。” 她知道凤策不简单，但能在公主府出入自如的人，确也不多，况且她最近还加了些守卫。 “今儿一早，奴烧了热水去，发现凤公子的人就已经不见了。” 婢子心里有点慌。 因为毕竟是她想着偷懒，才在凤策刻意的‘请求’下，回下房休息了。 可她这么凤策一大早人就不见了，虽怕百里与归怪罪下来，婢子却也不敢知瞒不报。 毕竟殿下对这凤公子极为重视，自从凤公子来了那院子后，殿下几乎每天都会抽空来看他。 这份恩宠，便是几位侍君都没有过的。 …… “阿瀛，你觉得唐允习说的话，可有事实？” 百里与归最后还是撇下了公主府中的一大堆麻烦事，带着阿瀛上朝去了。 这时她与阿瀛面对面坐在马车上，还是她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第102章 一舞名四方.百年难遇 - 赋与归 - 泱归 阿瀛听到百里与归如此问，仔细回想了下唐允习适才说的话。 这个问题对她而言，并不算难。因为之前很多时候，这些政事她和阿嵘或多或少的都有参与，所以她比世上很多人都要知道的多。 她认真道：“奴觉得唐侍君说的话，将帝王权威与如今五国形势挂钩，虽有些夸张，但若细想之下，确是事实。 皇权自古以来维系着百姓生活，是百姓的倚仗。 一国若无人来当这君王，国中大事，若无人来当这个决断者，则国，名存实亡。 可若为君者……” 百里与归接着阿瀛没有说完的说道：“可若为君者，无仁德之心，无治国之能，或如濯国国君那般残忍无道，民亦不聊生。” 百里与归终是放弃了那主张，毕竟她想法虽是好的，但眼下的局势根本不能让京昭君民同等的同时，又保证五国之中无战乱、不动荡。 “奴子为奴，民子为民，官子为官……” 百里与归想要打破这些，却不知从何下手。 她是京昭的百里殿下，确也不能半点道理不说就来损害贵族的利益，都是她的民，她不会厚此薄彼的。 …… 虽百里与归如此说了，可阿瀛还是听得出她语气里的惋惜。 但也仅限于惋惜了。 百里与归不可能一意孤行，置京昭于水火的，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不会做。 “主子，待时机成熟，总会有人将这个主张再提出来的。主子无需为此惋惜。” 无需惋惜。 百里与归冷笑一声，如今的京昭百废待兴，地方官吏仗势欺人，朝廷命官仗权欺人，而世家之人也压榨百姓。 可是否决了她一个主张，世家就会想方设法的否决下一个，如此，她又该拿什么去改革？ 民是江山社稷之本，却不可以将其位置排在社稷之前。 现在的百姓，只能当任人宰割的牛羊，毫无缚鸡之力。 这样下去，百姓不堪重负，群起反之，而京昭也迟早会败完百年来攒下的根基，国破家亡。 届时，天下大乱。 …… 缒弈阙。 “唐侍君，你还是先回去吧。 主子自有她的打算与思虑，你能想到的，主子亦能想到。 除非主子找到更好的办法，否则就算是你在这跪上一年半载，也不能让主子回心转意的。” 阿嵘软声细语的劝道。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跪了一晚上，是个人都不好受。 她看唐允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想必也是咬牙挺过来的，这位脾气是倔，可百里与归的脾气更倔。 两人这般，倒是有些纠缠不清的意味在里面。 “你说，殿下心里，可还装着天下？” 唐允习面色苍白，薄唇亦无血色，眼底几分麻木，没了适才在百里与归面前时的意气。 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冷，尤是双膝跪了一夜已无知觉。 这些时日他在公主府里，听到了诸多关于公子青的传闻，有时候就算是他躲开不想听，也有人因为百里与归召了他侍寝，从而刻意在他耳边念叨。 虽说的不详，但他也大致了解了些公子青与百里殿下的事。 阿嵘闻言眉心微拢，对这问题生出几分不满，语气也锐了些，“主子岂是我等可擅自揣测的？” 百里与归若是明主，心里自然就有天下。 只不过现如今，百里与归心里装的尽是些怎么偿还恩情。 所以有时，百里与归也是顾不上天下的。 …… “那我，便当殿下心里仍有天下吧。” 不然，他该以何身份自居呢。 第103章 一舞名四方.舍不得她 - 赋与归 - 泱归 青络。青家大名鼎鼎的公子青。 乃是宋北数一数二的才子，其才华资质亦是百年难遇。 虽青络生前藏了诸多锋芒，但也耀眼的足够人去仰望。他一介言官，拿什么同青络比？ 他又该拿什么去与死去的人争？ 阿嵘总觉得这唐允习好似跟百里与归很熟，但百里与归又似与他之间，并无瓜葛。 百里与归心里如今只有报恩，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百里与归有时所做所为是为了什么，她却并不清楚。 但这也并非百里与归故意瞒着她，只是她不想去深思罢了，因为有些东西知道的越多，她活在百里与归身边也就越提心吊胆。 有些时候越是小心，就越是容易出差错。 …… 缒弈阙从不生炭火，此时冬日寒气重，地上也凉。 唐允习跪了没多久就又昏死过去。 阿嵘冷着脸唤来人，将他抬回了月离阙。 她可先劝了他的，可他不听。 左右身子是他自己的，她也管不了这么多。 阿嵘如此想着，突然记起百里与归临走交代的事，急急奔向了那日百里与归作画的书房。 百里与归说她今日连连梦到青络，让她把书房桌边的木匣端来缒弈阙，好让她睹物以解相思。 而这些话，自然是当着唐允习的面说的。 …… “阿阴，我舍不得她。” 青络凄然道，他昨日回去过后在屋里想了一夜，最后还是让阴九岐给他戴上了人皮面具。 就算是，她将他的希望在那一眼间磨的粉碎，他还是放不下她。 可能，这也是命。 “可她记不得我了。” “公子，百里殿下快散朝了。” 可他们还在公主府里。 青络的目光落在了阴九岐身上，透着些许寒凉，阴九岐吓的一激灵，连忙回道：“殿下只是认为公子你已不在人世，偶然见到一个与你‘相似’之人，自然会失态。 而公子你在殿下心里死了六年，无论你是以何身份出现，她都不会贸然去信。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殿下应是生多了那些不该有的希冀，现在才如此小心翼翼不敢乱认。” 就如，雁阳。 就如，凤策。 都是被百里与归当成青络的人...... 只是这些，阴九岐也不敢说出口。 青络闻言面色稍有缓和。 又听阴九岐催道：“公子，再不走的话，殿下便要回来了。” 青络的脸又冷了下来。 可即使如此，阴九岐也不得不说，此番他带青络混进来并不容易。 毕竟他的武功比起毒术来说，只能算作是马马虎虎。 这一路有惊无险，也全靠他练的出神入化的毒。 但他们若真的碰上了百里与归，他不敢保证，他就一定能带着青络安然脱身。 毕竟百里与归还有四卫，有不知数目的暗卫在暗处，还有来回巡逻的铁骑军。 而他此行，唯带了青络这个‘拖油瓶’，揣了满身的毒。 “阿阴，你看小景画了这么多‘我’，却无一幅，与此时的我相像。 她所记得的我，已经死了。” 青络将百里与归寻了很久的孤芳自赏放入木匣，轻轻阖上了盖子。 也轻轻阖上眼睑，脸上无泪，却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哀。 她所记得的我。 已经死了。 阴九岐见青络这模样，定是又想到昨日那事了。 那事的打击对青络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他想开解青络，却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只呢喃唤了声，“公子......” “阿阴，辛吾若有一日也认不出你来了，你当如何？” 第104章 一舞名四方.偏逢夜雨 - 赋与归 - 泱归 青络如此问。问阴九岐这辈子最为不敢想象的事情，以此挡住阴九岐的话头。 如果辛吾真的认不出他来了，阴九岐想，万剑穿心的痛也不过如此。 “属下会让她重新记起属下的。” 此事，也无论代价。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可研习千万种药，来让她记起他。 “可是小景如今认不出我来了，我却必须瞒着不能说，这种感觉你可懂？” 青络睁了眼，黛眉微拢，眼梢渲染的都尽是些悲哀。 青络低头细细的看了木匣一眼，将坏掉的锁套上，嘴角才难得携了抹满足的笑。 两人欲离开时，门边突然恍过一道人影。 青络眼里顿生杀意，喝了一声，“什么人！” 阴九岐心也跟着青络那一句吼而提了起来，顾不得礼数，阴九岐扔下一句“属下去看看”就追了出去。 这人要是好对付也就罢了，他大不了杀人灭口，但若这人武功在他之上，那他便只能迅速带青络离开瑶都，回做龙山躲上些时日。 只是，以青络的性子必是那不肯后面的做法的。 而且，还是如今这个被伤透了心的，心情的青络。 …… 阿嵘适才站在门后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还以为是伙胆大包天的贼，居然敢偷到公主府里了！ 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她听个墙角，能从这‘贼’嘴里，听到小景、阿阴、辛吾这些名。 辛吾应指的是现在还住在府里的巫医辛吾。 而阿阴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做龙山阴老阴九岐…… 那小景的景，就应指的是百里与归之前的封号，‘景公主’的景了。 能称百里与归小景的，除了青络，她在这世上找不出第二人了。 可也就因如此，阿嵘才觉得心慌，明明已经死了六年的青络，居然好好活着，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公主府！ 阿嵘想到这些，饶是她历经再多事情，也顾不得被人发现，转身就跑。 什么临危不乱。 百里与归若是知道了这消息，恐怕也不会比她好上多少，至多是，处理的方法不同罢了。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恰好赶上铁骑军交接的时间，阿嵘东弯西绕跑了许久都没见到一个铁骑军。 心下更是慌忙。 她是可以躲回下房的，但是阿嵘怕就怕在那人能找到下房。 届时她死在房里也无人知晓。 “小姑娘，你跑的不累么？” 阴九岐其间绕了许多弯路，要不是他先前带青络进来熟悉了下路线，恐怕还真得让这小丫头给跑了。 阿嵘听的心头一颤，适才她躲在门后，隔的有些远，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但如今两人相隔不过几丈，每个字都清晰的跑到了阿嵘耳里。 阿嵘没有抬头，心里有些复杂。 这还真的是，阴老？ 可是阴老，不是立了誓，誓死不出做龙山一步的么？ 她都随百里与归去做龙山拜访阴九岐了好几次。 那时阴九岐待人也极为谦和，至少是从辛吾身上看不出来的。 可是如今阴九岐拦住她去路的，亦挡住了她是生路。 阴九岐也认出了阿嵘，面上笑的更加灿烂了。 毕竟他也知道，阿嵘阿瀛两人，并无武功。 没有反抗的余地，那么，便只有死了。 …… 无极殿外。 “花显，你可还记得小翠？” 百里与归与花显站在梯上，各自怀有心事。 第105章 一舞名四方.乌烟瘴气 - 赋与归 - 泱归 对于小翠，他还是有些印象的，花显微微颔首，“怎么突然问起她？” 他初到百里与归身边时，唯一看的顺眼的就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婢女，因为整个宫里，就她话最少。 百里与归不答反问：“她怎么死的？” 花显听到这个问题时，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目光灼灼盯着百里与归，确定她没有在开玩笑之后，才缓缓道：“你可还记得，当初你说小翠挫骨扬灰都不能解你心头之恨？” 百里与归愣了，双眸中露出几许迷茫，她，有说过这样的话么？ 可她观花显，他的神色亦没有玩笑的意味。 她这又是，忘了什么吗？ 可到底是忘了些什么呢？ 她仔细回想，却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是她下毒害了泠娘娘。” 花显淡然道，而他不知，这句简短的话在百里与归心里激起了千丈浪。 小翠。 害了母后？ 小翠怎么会害了母后？ 她分明清清楚楚的记得，母后是暴毙而亡。 而小翠自幼侍奉她，可谓是忠心耿耿。 …… 许久之后，百里与归才压下心头震惊，回神道：“花大人，本宫想再劳烦你一件事。” “何事？” 花显自然是肯帮她的，只是，花大人？ 花显微微蹙眉，心里生出几分郁气，他初到她身边时，她都不曾如此生疏的唤过他。 可现在，仅仅因为他也入朝为官，她便，非要如此么？ 划清界限虽是为了他好，但，他不想她为他这样的‘考虑’。 “本宫要查八年前，皇后殡天之事。” 百里与归皓若星辰的眼里如覆了层黑云，不明意义。 无论这是百香的作用，还是她自己想遗忘的，她都有必要好好查查。 这就算是，独属于她的心愿了罢。 之前虞泠儿身死一事她虽有疑虑，却因很多原因无从下手，但现在她知道了小翠与这事有关，便也好趁机查下去。 时隔八年，她也不知道能查出些什么东西来。但她，需得试一试。 “主......殿下，有些东西既是你不想记得的，忘了也罢。” 他甚至到如今都能想起那日他心里铺天盖地的惶然。要不是百里与归最后挺了过来，他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花显藏于衣袖中的手，狠狠攥着，不知疼痛。 他是到现在才知道，那次百里与归醒后对小翠只字未提，是因为她忘了，而非她释然。 他应该细心些的。 如果早早发现百里与归记不得那些，那番话他就不会出口。 可现在为时已晚，就算是他想要瞒下来，百里与归也势必会另派人去查，但别人查出来的东西又哪能有他知道的准确呢。 所以，他会再好好收集些东西，一并告诉她。 “下官尽快去办。” 她唤他花大人。 他尊她为殿下。 如此，算是公平。 只是他们不知，在他们身后，李云白目光阴翳的看着他俩大摇大摆的在无极殿前‘结党营私’，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如此乌烟瘴气的朝堂，若不早早肃清这些佞臣，焉有我立足之地？” 他泄愤似的说了这一句。 却不料，这话落在了被适才下朝被帝王宣去御书房议事的安启恩的耳里。 他本有些气愤，但又想到帝王适才所说的话，“李家先后与濯国、慕家来往，这些，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李家若还敢肖想左相之位，朕必寻良机诛之。” 那便，诛吧。 他原先也是不同意帝王说的，怕身上的杀孽过多。 第106章 一舞名四方.心心念念 - 赋与归 - 泱归 可是如今朝堂上的这副局面，要让百里与归独自应对，定会有些力不从心，他也需得为百里与归尽绵薄之力。 毕竟，他也没想到，李家对他悉心教导出来的学生，意见会如此之大。 李家。 可以除。 安启恩下定了决心，他不能让百里与归独扛这等风雨，毕竟，她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用了毕生心血教出来的两个孩子，谁都不会比谁差，任何一人做一国之君都绰绰有余。 只是李家之难，是否也会成为京昭之难，他也不知。 安启恩叹息一声，才提起衣摆，走下阶梯。 …… 公主府。 “公子，留下她的性命，未免有些冒险。” 阴九岐寒了声音。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命交到这么一个侍婢身上。 “阿嵘？” 青络没理阴九岐，不紧不慢的走到阿嵘面前，伸出手想拉阿嵘起来。 阿嵘却下意识的躲开了，可因这么一动，膝盖上的痛楚就清晰起来。 阿嵘眉头蹙了起来，冷汗直冒，她从未接触过青络，也不知道青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只是感觉到，这人远比阴九岐要危险的多。 “我时常在密报里看到你的名字。” 青络也没生气，似有些失望的收回手，又接着赞道：“你可比阿瀛聪明多了。” 这句话在这样的情景下说出来，阿嵘不仅没有半点喜悦，心里反倒有些慌乱。 她明明已经敛却了自己的所有的聪慧，可能就算是在百里与归眼里，她也不过是要比阿瀛老实本分，更值得信任些。 那青络是怎么发现的？ 她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 “小景待你很好。” 好到他都羡慕。 青络眉宇间露出几分忧，嘴角的弧度也淡了下来。 青络的脸此刻是百里与归那张绝美的容颜，可他用的却是男子的声音，难免有些怪异。 只不过阿嵘现下更担心的，不是这足以以假乱真的易容术，而是她的小命。 这么大的秘密被她知晓，恐怕这表面温润如玉的青络心里，只想着怎么让她再也开不了口。 这青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百里与归心心念念的青络，那画上谪仙一般的男子，似乎与眼前这人不同。 具体是哪不同，她也说不清楚。 “公子，拖不得了。” 阴九岐见青络毫无动作，心里焦急不堪，却也不敢违了青络的意思。 但百里与归若此刻回来，他们俩就完了。 青络看向小脸煞白的阿嵘，眼中尽是盈盈笑意，缓缓吐出几字，“那便，杀了吧。” 阿嵘吓的一激灵，左顾右看也没见着一个铁骑军。 按理说，铁骑军如今应是开始巡逻了。 她如今所在的位置，虽不在公主府的中央，但也绝对算不上偏僻。 这么久没能等来铁骑军，怕是巡逻的铁骑军也遇到了什么事耽搁了。 …… “是。” 阴九岐生怕青络中途反悔，接了命令，快步奔向阿嵘。 他最在意的，是辛吾。 若是留了这活口，百里与归知道了他顶多就是去死，可若辛吾知道了。 他不敢想，辛吾会如何看他。 也不知道，他该怎么解释，该拿什么去解释。 阿嵘挣扎的想要站起身，却发现，那是徒劳，她根本动弹不得！ 直到剧痛自胸口蔓延，红雾在眼前扩散开来。 她才认清了现实。 她，非死不可。 第107章 一舞名四方.十中有七 - 赋与归 - 泱归 青络向来不喜阴九岐这么杀人，那血瞧着就刺眼，阴九岐偏偏要弄出这么多来，还溅到了他身上。 青络满脸不悦的扫了一眼阴九岐，目光又落在了倒在血泊里，一脸痛苦之色，却已无生机的阿嵘。 青络抬手制止了阴九岐的动作，“无需用尸散粉，就这么走吧。” 阿嵘的尸身，待会儿自有人来收拾，这事，不归他们管。 青络周身清冷，眉目璀璨，离开时徐徐如风，婉婉如玉，背影不可触，不可及。 他不得不承认，景生的容貌，在他生平所见里，唯林卿扶能与之一比。 忽然想起那个夺了百里与归清白的人，他心里有些闷，身边的温度也随之冷了几分。 阴九岐从怀里掏出手帕拭了匕首上的血迹。也敏锐的察觉到青络的变化，遂没再出声。 青络自从六年前没了百里与归在身边开始，脾气就一日比一日古怪，他直到现在也没能揣摩透。 或是，不敢揣摩。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沿途竟一巡逻的守卫都没碰到。 青络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轻拢黛眉，止了脚步。 阴九岐也若有所思的抬头，望向公主府的另一侧。 到底是谁呢。 青络不信这是运气，阴九岐也不信这是巧合。 “九岐，有人发现我了呢。” 青络每次唤他九岐，他就会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 青络道：“待送我出了公主府，你就过去看看吧。” …… 他们身后，原本没了生息的阿嵘，血泊里，手指微微曲起。 似很乏力。 也似很，虚弱。 …… 此刻的公主府的另一侧。 数百名铁骑军持刀戟围着一名红衣男子，面带戒备，却都有些踟蹰不前。 他们面前尸骸遍地。 有红衣男子带来的人，也有铁骑军。 但十中有七，都是铁骑军的尸骸。 战无不胜的铁骑军，军心因此有些涣散。 他们虽然明白这人来头不小，但是，如此折兵损将，即使是面对必败的战役，也是没有过的。 所以他们现在更为担心的，是以他们这上百人，拿不下这红衣男子。 …… 之所以说那抹妖艳至极的红影是男子，是因他适才给那群他带来的人，下了令。 声音也是极好的。 只不过无人有心思去欣赏罢了。 男子带了的人尽数死在了战斗中，但男子似并不在意底下这群气势汹汹的铁骑军。 在檐上寻了处地方坐下，才将不知死活的唐曲辞扔下屋顶。 铁骑军见此，离的近的连忙扔下手里的兵器去接。 毕竟这是百里与归‘明媒正娶’的侍君，若是死了，他们也不好交代。 可那几人还未靠近唐允习落下的位置，一把长枪就破空直直栽向他们。 逼停了他们前进的步伐，待他们再提步奔向唐曲辞时，唐曲辞已栽落在地。 “嘁，一群废物。” 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铁骑军：…… 众人虽看不清男子面容，但衣诀翻飞间，自有贵气衍生，偏偏又那般桀骜不驯。 数百铁骑军敬畏油然而生，因为从这贼人身上，他们看出了百里与归的影子，宛若天神，不容侵犯！ 只战神之威，在屋顶上这人凌厉的气势面前，还稍有逊色。 林卿扶眼里冰冷一片，讥诮的笑了一声：“叱咤风云的铁骑军，不过尔尔。” 铁骑军：…… 任谁见了那群死士不要命的打法，都会心生慌乱。 况且他们，比起真正的铁骑军来说，确实是毫无缚鸡之力。 铁骑军，又名分三军。 第108章 一舞名四方.与有荣焉 - 赋与归 - 泱归 一军最为厉害，三万铁骑军，个个能以一敌百，骁勇善战。 一马既出，万军连败。 这是一军的赫赫威名。 二军便是他们，有百万之众，资质不如一军，但放在普通军队里，也是足以以一敌三的。 况且战场上有百里与归设计各种的阵法，阵阵相扣，他们的实力也会随之提升。 而三军则负责物资运输，豢养战马，保护伤员以及清理战场。 但林卿扶显然不知道此铁骑军非彼铁骑军，更不知道，他带来的死士，也只能堪堪比得过没能用上阵法的二军。 还剩一口气的唐曲辞很快被这群想通了的铁骑军抬了下去，铁骑军里人人眉梢上扬，面带笑意。 他们虽说是免不了一顿责罚，但是却也侧面证明了，一军即使是面对这样的敌人，也是游刃有余的。 同属铁骑军，只要一军无敌，他们二军也与有荣焉。 林卿扶看着堪称兴高采烈的铁骑军，抽了抽嘴角：…… 他好像没夸他们吧？ 林卿扶瞟了一眼公主府另一侧，心想，云散，应是弄好那些事情了罢。 那他，就该走了。 他本不想来淌这趟浑水的，可毕竟那是云散，算是他救命恩人的云散。 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能认出来的云散。 肯放弃前途似锦，替他远赴京昭的云散。 这份恩情，他记着没敢忘。 * 这头百里与归和花显聊了一会儿今后的打算和其他的事情后，两人因住处相反，在宫门前分开。 百里与归并没有着急上车，反而安安静静的站着，一指尖绕着玉佩上的穗子玩。 一面迎上了站在车辕上的花显投来询问的目光，回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才低头看着葱白的手指上绕着深棕穗子，映着柔夷更为白净。 看她的模样，似在等什么人。 花显已下了决心不再将心放在百里与归身上，遂也没多问，让马夫驾车回府。 马车渐渐驶离了皇宫。 就似他的心，慢慢剥开。 他能否真的放下，他暂且不知，但他知道，他必须得放下。 百里与归命格极好，可他一介奴隶配不上。 …… 百里与归先是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尔后，一黑衣人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 黑衣人手臂受伤，衣衫上血迹呈暗红色，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禀道：“殿下，唐侍君今日晨起散步时，被一红衣贼人掳至屋顶上，数百名铁骑军围攻无果，现下唐侍君生死不明，贼人猖狂至极。” 皇宫与公主府隔的不远，他本是被百里与归留在府中调查凤策一事的，碰上这种事情，只得暂且搁置手头的事，急忙奔来皇宫禀报。 毕竟，百里与归的踪迹除了阿嵘阿瀛栾栾，四卫和他们这群暗卫知晓，其余人一概不知。 不，其余的人，就算是知道，也万万不敢来找百里与归的。 百里与归听言蹙起眉头，眼底尽是凉薄之色，张口骂了句“废物。” 她今日点了朱砂，容貌明艳，眉稍上扬，掩不住的狂妄。 一袭大红官服加身，举手投足间威严自显。 …… 只是黑衣人不知道，百里与归骂的是唐曲辞，还是铁骑军。 虽说这事同黑衣人没关系，但他还是把头埋得更低了，满脸羞愧之色。 若非是他能力不济，近不了那贼人的身，他也无需来跑这一趟。 “可擒住了？” 第109章 一舞名四方.明目张胆 - 赋与归 - 泱归 黑衣人答道：“没有。” 他的实力，尚在二军之上，甚至连近红衣男子身的机会都没有。 二军短时间内也应该拿不下那贼人。 只不过，人多势众，几百人铁骑军应当是拦得住那贼人的。 百里与归没再说话，她到底是清楚府中铁骑军的实力，如果是能与上百铁骑军僵持那么久，还能安然无恙的，猖狂至极的，恐怕那人早有准备。 所以她即使是赶回去速度再快，也绝对是见不到那人的。 可，如此明目张胆的得罪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百里与归站在车辕上，也不知是为何，她心里无由来的有些慌。 她整了整思绪，扫了一眼黑衣人的脸，挺好看的，只不过还透些青涩，看样子也是资质超众，而没到实战去历练的。 “先下去止血吧。”她淡然道。 南衡有些受宠若惊，连连看了百里与归几眼，确定她是在同他说话，才面带迟疑的谢了恩。 南衡直到走在路上，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他怎么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竟如此善解人意了？ 况且他又不是四卫，只一个区区暗卫，身手虽然不错，但是在那红衣男子面前，他却是碰不到衣诀就被打飞。 可主子这次，不仅没有降罪于他，反而还让他去止血。 有些反常。 南衡如此想。 蓦然，南衡止了脚步，脸色又煞白了几分。 他似乎是多想了。 百里与归几年前就定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先止血，再领罚。 之前蓝半月掌罚，后来花显掌罚，手段都是极狠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百里与归，背影寥寥，单薄既孤傲。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百里殿下。 才是他的主。 …… “主子。” 阿瀛从马车里探出一个脑袋，事情大致她也知道了，只是南衡并未提及，阿嵘是否无恙。 思及此，她心里多了些担忧。 百里与归没应声，掀开帷幔，弯腰进了马车，坐好之后，又听阿瀛道：“奴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阿嵘不会傻到去和那贼人拼命的。” 百里与归虽也觉得心里不踏实，但还是如此道。 倒是蓝七那丫头，莫不要命的往上冲才好。 她门下能人虽多，但大多被指派在各处办事。 加之公主府她最近才回来，想着有她在，也出不了什么事，遂也没调人回来。 况且她，如今掌管着百万大军，真的没什么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给她找不痛快。 今日之事，不光是阿瀛，不光是南衡，连她也有些意外，不过，也仅仅是意外。 她是不会容许自己的权威被挑衅的，无论是敌是友，此事都需给她个交代。 “阿瀛，太怡宫近日可有什么事？” “蓝大人并未传消息来。” “李斌那儿呢？” “也安分的很，估计在想法子救云月吧。” …… 马夫在百里与归进了马车之后，将脚凳放在马车后面，才上了车辕，随时待命。 许久之后，马车里的交谈声消失了，传来一声淡淡的“走罢”。 不是今早那个软绵绵的声音，这一声不仅简短，声音也清冷些。 这是，他的主。 也是，京昭未来的主。 公主府内动静很大，只要稍稍关注点的世家都得到了消息。 而宫里，不消片刻也有消息传去。 第110章 一舞名四方.他的姐姐 - 赋与归 - 泱归 此刻的夜谂殿和长宁宫内，皆罩着一股低沉的气压。 夜谂殿。 原本各宫妃嫔得到帝王今日早朝时，因为百里殿下多说了几句关心朝政的话，而心情甚好的消息。 人人都急急端起随时温着的羹汤和点心，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来见帝王。 都期望能在帝王这儿，得些恩宠。 而此刻。 凤悦消息比一般宫妃的来的快，所以适才走在前面些。 但帝王面色阴翳，她不动声色的站远了些。 虽然她喜同百里澜亲近，但这么多年陪在他身边，她同样知道，此刻百里澜很生气。 她可不愿去当出头鸟。 凤悦虽知这是有关百里与归的事，才能惹百里澜如此，但心里还是委屈，撇了撇嘴，抬眼凝着百里澜的侧颜。 其余宫妃也噤若寒蝉，怕帝王之怒殃及她们这些池鱼。 百里澜薄唇微微抿着，看着下头畏畏缩缩的妃子，眼里酝酿了许多暴戾的情绪，脸也紧绷着。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威压。 确切的消息他还不知道。 他现在只晓得，他与泠儿的女儿，差点遇刺。 若是今日百里与归没来上朝，这个他与泠儿唯一的骨肉，会受伤，会疼。 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那些个宫妃在此威压中，恨不能没有半点存在感，可惜，她们偏生穿的这么，夺人眼目。 长宁宫内，同样如此。 慕落今儿一早就动身去见慕寒了。 百里华得到这消息后，若不是因为身子太虚，打不过慕落留在宫里守他的侍卫，恐怕已经出了宫。 百里华擦了嘴角溢出的血，眼底幽黑如谭，深不见底。 他的姐姐。 百里华蹙眉，整个人透着平日里难见的冷厉，烦躁的扫开桌上倒满热茶的茶盏，手背被烫的通红一片，他却浑然不觉。 而长宁宫里的宫婢侍卫，满脸惊恐的伏地，大气都不敢出，更无人敢上前去替盛怒之下的百里华包扎。 此刻的百里华，是最像百里澜的时候。 百里华砸了大半个宫阙后，颓然的倒在地上，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用。 手传来的疼，是钻心的。 他的姐姐，今儿差点遇刺，他却连这长宁宫都出不去。 慕落得到消息回宫后，百里华已经昏死过去，被宫婢侍卫们抬到床上，请了如今很罕见的御医来包扎了伤口，还开了些安神补身的药。 她敛却在外冷傲了半日的神情，温柔的看着他，轻轻的握住他受伤的手，嘴里溢出一两声零碎的叹息。 慕落虽有些困倦，却还是屏退左右，坚持守着他。 两人安安静静的，只剩呼吸声缠绵，犹似画卷，静然安然。 她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百里与归是他的逆鳞，她知。 百里奚是百里与归的逆鳞，他不知。 百里华之前就将他小时候得百里与归照拂的事给她说了，在深宫里肯护着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百里与归也算是仁厚，所以她理解百里华。 但是，不代表所有人都能理解。 比如，李斌。 比如，李云晟。 再比如，淑妃。 …… 林卿扶慢吞吞的站起身，好似美梦初醒，说不出的慵懒。 将挂在胸前的金面具戴上，遮住了铁骑军们没有看清的脸。 “不和你们玩了。” 他道。尾音微微上扬。 在众铁骑军满心戒备的情况下，他足尖轻轻一点，跃下房檐，卷起一阵风，朝着他的长枪席卷而去。 铁骑军见此，抓紧各自的武器，围了上去。 第111章 一舞名四方.兵法大家 - 赋与归 - 泱归 林卿扶身形灵活，穿梭在手持兵器的铁骑军中，倒也不觉得困难。 只是他突然改了主意，没去取长枪，反而调转方向一头栽进人堆里，想跟这些人再玩会儿。 玩命的那种。 他也不记得了，他是有多久没这么玩性大发了。 要不是怕云散被百里与归发现，他也不会专门跑这一趟。 红衣所过之处，铁骑军倒了一地。 林卿扶的身影灿似光，艳如火。 甚至是无人看清他是何时出手，更遑论是看清他的的招式。 众人只知道，倒下的人在那瞬息之间，两眼一翻，就没了生息。 这贼人还是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办到的。 这个事实，让历经百战的铁骑军，又惊又惧。 这等身手，恐怕也只有百里殿下才能与之争锋。 可虽说是如此，但他们也知道，现在即使已经下朝，百里殿下就算是已经得到了消息，也不可能回来的这么快。 她并不在意他们的生死。 因为她说过，能力不济者，丧命亦可耻。 这是上至一军，下至三军，都深以为然的，深入人心的话。 所以铁骑军只惊了片刻，便重拾信心，利用平坦的地势以及人多，整齐的排兵布阵。 他们的命，只握在自己手里！ 这不单单是百里与归说的，也是鲜血让他们认清的道理。 林卿扶掀眸，感受得到周围的战意，静静的立在一处铁骑军刻意让开的空地上，放任他们阵成。 他想试一试铁骑军的实力，也好知道，宋北的军队是否能有机会与铁骑军争一争天下第一军的称号。 因为他回到宋北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夺回军权，整顿军队。 他要一步步，走上权利的至高位。 只是眼下更为重要的，是娶百里与归。 得她者，得天下。 如此胸襟谋略，如此兵法大家，世间有何女子能与之相比？ 他眼里忽而闪过些复杂的情绪，面上的冷意隔着面具，众人也能清晰感受得到。 只不过众人只当是，这贼人魔怔了。 十五连环阵铁骑军用过很多次，所以不过多时，训练有素的铁骑军就列好了阵，十五人一阵，阵阵相连，将林卿扶困在里面。 让他插翅难逃！ 铁骑军如此想。人人却严阵以待，不敢掉以轻心，但是心里也有了几分底气。 这阵法宜结不宜解。 看似简单，却暗藏玄机。 待林卿扶再徒手强攻时，铁骑军剩下的百余人，竟一举挡下了他越来越凌厉的攻势。 铁骑军士气大增！ 这人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终有力竭之时。 他们不信以他们，还拿不下一闯入公主府的贼人！ “有趣。”林卿扶停了脚步，难得赞道。 这阵法他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破绽，不过，他深色的眼里皆是盈盈笑意，没有半分慌乱，转身去取了入地三尺的长枪。 谁让他们，不防备着他的长枪呢。 他不得不承认，百里与归确实是奇才，若是这些铁骑军的实力再稍稍厉害些，他今日，怕就要栽在这儿了。 可偏偏，这铁骑军的实力，有些一言难尽。 林卿扶横握长枪，长枪枪身呈银色，枪尖在暖暖的阳光下，光泽均匀，沾了些泥土，却不妨碍长枪的锋利有度。 尔后长枪一顿，一手负于身后。 他敛了情绪，气势微张，低笑一声，带着些许狂，“不自量力。” 第112章 一舞名四方.凤四公子 - 赋与归 - 泱归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林卿扶持长枪飞速冲向十五大阵中的一阵！ 他要靠蛮力破阵！ 铁骑军察觉到林卿扶的意图，心里尽是惊骇。 若是说旁人他们定然不放在眼里，可眼前这人，短短时间，就已经连破五阵！ 且，毫发无损。 那五阵的几十号人只剩下十人不到。 可那贼人，莫说力竭，便是杀人破阵的动作却愈发敏捷。 有的铁骑军大惊失色，却无人敢逃。 他们是怕死，但比起死，他们更怕百里与归定下的规矩！ …… 林卿扶破阵越来越轻松，他已找到了破阵诀窍。 虽说这阵法处处设计的细致，但也架不住这群铁骑军太弱。 烂泥扶不上墙？ 他如此想。手脚未停，趁着恍神的功夫又破了两阵，杀了二十余人。 林卿扶完完全全只靠实力，碾压了这群天下第一军！ 可他要的，不止如此。 风过无声。 林卿扶持枪跃上屋檐站定，底下原本牢不可破的十五连环阵已散，几百铁骑军也所剩无几。 林卿扶散漫的眯着双眼，把玩着枪头上的红缨，心里有些烦，他这都还没玩够呢，人都死的差不多了，真是扫兴。 底下的铁骑军捂着各自潺潺流血的伤口，喘着粗气，狠狠瞪着那抹红影，眼里心里的恨意，或多或少都夹杂着几许敬意。 能这么破阵的，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光是他们熟知的几位，也绝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 曾经的云浅殿下只在书上研习过兵法。 而百里殿下绝不可能这么莽撞。 熬云帝姬对战事一知半解。 老祖将军一眼能看出阵眼所在。 “后会有期。” 林卿扶扔下这一句话，带着长枪，几个起落间，消失不见。 宋北的军队，或许还有救。 他如此想。 …… 百里与归回府后，战场都已打扫的干净。 府中侍君得到百里与归回府的消息，这才陆陆续续从煮雨轩出来，即便只是隐隐约约的打斗声传到了这般，可他们脸上还是有挥之不去的惊色。 百里与归淡淡扫过，没看见唐允习的身影，眉头微蹙，张口问身前跪了一排的黑衣人，“那人的来历可查出来了？” “宋北凤家四公子，凤策。” 有一黑衣人如此道。 其余的皆静默不言，因为他们没查出来，不过却不是因为能力不济，而是没查对地方。 谁能想到会是凤家人？ 宫里如今最得恩宠的鸢美人便是凤家人。 “凤策啊......” 她低低的笑了一声，这三个字，声音拖的又长又冷。 巧了，她也认得一个凤策。 几位侍君以及跪着的黑衣人听着这话，心都颤了颤。 “凤公子昨日到的瑶都。” 适才开口的黑衣人接着道。 “他得罪本宫，是因为看凤悦不顺眼么？” 百里与归道。 她可不觉得自己在这个与她素昧平生的凤四公子凤策有什么瓜葛。 还这么的冒险来这一趟，凤悦是该受些牵连的，无论这是不是凤策本意，无论她出不出手。 …… 没来得及安抚这些受惊的侍君，百里与归直接去了蓝七的住处——是蓝七手受伤后，命下人收出来的小院子。 其余什么好处都没有，就是偏僻，合蓝七心意。 辛吾既然没出来凑热闹，那便只可能是为了安抚住蓝七。 她也是清楚蓝七和辛吾的性子的。 辛吾怕蓝七的手与贼人交手，而再次受伤，沦为废人。 第113章 一舞名四方.不速之客 - 赋与归 - 泱归 这点，她就是太明白了。 二军虽净是些废物，却也是她百里与归教出来的，岂容一个名不经传的凤家人说杀就杀？ 明面上京洪渲仍是百万大军之主，可实际上她接管铁骑军，已经......很久了。 …… 百里与归也没安抚这些受惊的侍君，就直接去了蓝七的住处——是蓝七手受伤后，她命下人收出来的小院子。 小院子因为在偌大的公主府里太过偏僻，甚至名字都没取，要不是蓝七说出来，百里与归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处院子。 这院子其余什么好处都没有，就是偏僻，合蓝七心意。 辛吾既然没出来凑热闹，那便只可能是为了安抚住蓝七，而脱不开身。 她也是清楚蓝七和辛吾的性子的。 蓝七若是知道府上来了位不速之客，耐不住气是必然，也必会伤上加伤。 辛吾先得了消息，自然会找法子拖住蓝七，绝不会让蓝七以身犯险。 其原因不是因为辛吾喜欢多管闲事，而是因为蓝七如今还是辛吾的病人，辛吾又向来对自己的病人上心。 切不会让蓝七沦成废人的。 待百里与归带着阿瀛到了蓝七的住处，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两人看样子是正准备出门，见百里与归来皆是微微一愣，面上晃过错愕，应是没有料到百里与归会来。 毕竟百里与归历来不过多过问这些事。 还是蓝七先回过神，屈膝行礼，恭敬的唤了声，“主子。” “殿下。” 辛吾也欠身唤了一句，有气无力的。 阿瀛跟在百里与归身后，屈膝向蓝七辛吾行了一礼，没有做声。 却隐约得知了，蓝七在百里与归心间的位置。 别的不说，蓝七是能够让百里与归担心的。 阿嵘和她，都比不上。 确实，四卫里随便拿一个人出来，都是可令各大家忌惮的。 而阿嵘和她，名不经传。 甚至除了府中人，几乎是无人认识她俩。 “手可好些了？”百里与归问道，声音里冷意收敛了几分。 如今医圣和半月都没来，蓝七的手，全靠辛吾调理。 好全是不可能的，但是医治她的毕竟是辛吾，多少会有些好转。 蓝七虽知百里与归不过随口一问，但还是有些受宠若惊，答道：“已经好……” “殿下！殿下！嵘姑姑她，她快不行了！” 一婢子慌忙跑来，噗通一声跪在百里与归身后。 阿嵘阿瀛是百里与归的贴身侍婢，辈分自然比这些婢子高些。 百里与归转过身，看着婢子，眼里又冷了几分，还真是些不省心的。 如果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干，她顾得过来？ 她今儿本就因为小翠的事，心情不佳，现在可不止小翠一人让她烦心了。 百里与归身旁的阿瀛听了这话，脸色忽然煞白，唇上也没了血色，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溢出浓厚的悲哀。 阿嵘。 她的阿嵘。 还是出事了。 …… 路上，辛吾问婢子，明显有些不耐，“究竟怎么回事？” 她近几日因为研制那东西遇到了点困难，适才给蓝七施针又太费心神，有些恹恹的。 心情也不佳。 “奴也不知道。” 那婢子平下情绪。却不肯多说。 天知道她见平日里温厚的嵘姑姑身下的那摊血时，有多害怕。 不过好在到在血泊里的嵘姑姑，还有鼻息，即使微弱，也足以证明嵘姑姑还活着。 第114章 一舞名四方.救人要紧 - 赋与归 - 泱归 她一普通至极安安分分的婢子，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 所以当时她就吓的六神无主，慌乱之后稍稍平静下来，才想着怎么救人拿什么绣。 她之所以敢去寻百里殿下也纯属是想碰碰运气。 因为她并不知道，嵘姑姑在日理万机的百里殿下心里有无一点分量。 若有，那一点分量，能否让殿下来救她。 婢子虽然忐忑，但还是来了。 因事关人命。 也因，阿嵘其人善。 她是见百里与归回来后，才来书房这边看见阿嵘的，其间隔了些时候，所以等她赶到煮雨轩时，百里与归已经不在那了。 她又找了说的上话的婢子问了，才知道百里与归来了这边，在公主府里排不上名的小院子。 她不熟悉这边的路，所以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婢子忧心阿嵘，不想多说。 “阿嵘哪里受伤了？” 辛吾掏了掏药箱，掏出了些止血良药，心里有了些计划。 但身为医者，总要多了解些情况，才好做安排。 阿瀛也看向婢子，她也想知道，阿嵘伤在哪。 也想知道，阿嵘是否有性命之忧。 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现在，也是唯一一个了。 “心......心口。” 婢子没敢仔细看，因为对她来说，那伤口也太过狰狞恐怖。 但只看了淡淡一眼她就记下了伤口大致所在，因为在一身素衣的阿嵘身上，那抹殷红格外显眼。 辛吾没再说话，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若是伤在心口，那便好办了。 只要阿嵘还剩一口气，她就能救回来。 她毕竟是辛吾。 做龙山大弟子。 世上最为厉害的巫医之一。 在她手里，害人的蛊也可以是救命良药。 更何况，还有些给步易做金疮药剩下的药材。 她有十成十的把握。 …… 本来一行人只是走的很快，但后来，百里与归同辛吾远远的撇下了阿瀛和发现阿嵘的婢子。 因为适才婢子又说了些有用的话，让她们大致知道了阿嵘所在的位置，所以她们俩也没再跟着婢子身后走，浪费时间。 辛吾认为救人要紧，才肯跑这么一趟，不然她才不舍得跑这么快。 太累了。 她站了会儿，歇了口气，眼见百里与归的身影快要消失在眼前，又提步追去。 不过，百里与归不累。 所以，她没理由耽搁。 远远走在前面的百里与归，只沉着脸一路上都未开口说话，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辛吾自然也不敢在不知道百里与归心情的情况下，贸然开口。 她惜命。 因为师傅告诫过她，在百里与归面前，特别是在盛怒的百里与归面前，不可多言。 她记着，没敢忘。 百里与归的速度到底还是快些，等辛吾到时，百里与归已经检查完阿嵘的伤口。 她身着大红官服，站在一个不知死活的人旁边，衣袖上和柔夷上还沾了些血，她全然不在意。 见辛吾来，她微微颔首，“只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并无性命之忧。” 只不过从这伤口深度，看得出这人是想置阿嵘于死地的，一刀致命，深及见骨，狠辣如斯。 只不过，阿嵘的心与常人不同，长偏了几分。 偏偏是这几分，让那人没有得逞。 让阿嵘活了下来。 辛吾没说话，一心准备东西。 她不是神，有十成十的把握救回阿嵘，但是那需得在准备好了的情况下。 第115章 所到之处皆是命数(一) - 赋与归 - 泱归 虽然她要在短时间内准备很多东西，但她也没指望让百里与归帮忙。 因为她没见过百里与归肯用医术亲自救谁，就连是百里与归自己受伤，百里与归也很少自己处理伤口。 但百里与归在十五岁时，就是舟山医圣想收的徒弟，其医术定然不俗。 但是，怎么不肯救人呢？ 辛吾没再想下去，因为阿嵘定是不值得百里与归动手救的人。 百香毒或对百里与归来说，确实有些难度，需要她来帮忙。 但这伤，百里与归来治，轻而易举。 若百里与归真心想自己动手救，就不会带她来了。 辛吾一脸肉疼的把师尊给她的救命宝贝又倒出了一粒，动作迅速的捏开阿嵘紧闭着的嘴，把色泽匀称的药丸塞了进去。 她不指望昏迷的阿嵘能吞下去。 这药含着也行。 尔后，她又用内力护住阿嵘的心脉，从伤口处放了几只衍生血液的蛊虫进去。 辛吾又将伤口拿线缝好之后，挑选了些止血解毒的药，捣碎敷在伤口上。 …… 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看着百里与归神情淡漠的朝着书房走去的辛吾：…… 这是她不够重要还是阿嵘不够重要？ 太欺负人了。 辛吾本心里有些憋屈，余光瞥见阿瀛和那个带路的婢子的身影，忽然就笑了一声。 不怀好意。 “阿瀛，过来帮忙。” 气喘吁吁的阿瀛：…… 她怎么又有种不好的预感？ …… 阿嵘逃命的时候跑的不算慢，但是因为她不会武，又大都都在绕弯子，往铁骑军可以巡逻的地方跑，所以杀她的人追到的这儿，离书房不远。 “也不知道，本宫猜对了没。” 百里与归喃喃道，墨黑的丹凤眼中情绪翻涌。 绝不可能有人专门跑来杀她的侍婢，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声东击西。 至多是，阿嵘撞见了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 她临走前吩咐阿嵘来书房拿画，所以，阿嵘应是在书房看见了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书房里最有价值的东西，便是那些孤卷残书。 可除了她身边的人，没人知晓那些东西的存在。 更何况，那些东西只不过难寻些，并不算珍贵，如此冒险的潜入公主府，只为了那些，她不信。 那些人，肯定有更重要的目的。 目的，又是什么呢？ 百里与归想不出那人的目的，脚下步子又微微加快了些。 很快，百里与归进了书房，但见书房里一切如故，黛眉轻拢，心情有些复杂。 难道，真的是她多心了？ 难道，阿嵘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潜入府中的凤策？ 正当百里与归要转身离开时，蓦然，瞥到了木箱上的锁。 锁，是开的。 百里与归上前几步，捏起锁，想要扣上。 却发现，锁坏了。 手紧紧攥住了锁，许久，百里与归平息了情绪，打开了木箱。 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最上面的画卷。 那画的纸有些淡淡的黄，与她用的宣纸颜色有些不同。 “！” 百里与归心头一震。 拿起那卷‘与众不同’的画卷时，手有点颤。 她放置的这些画，唯有身边几个人知道。 可这明显不是他们放的。 他们不敢。 “哗！” 画卷展开，映入眼帘。 …… 天居楼。 沈殇毫无仪态的趴在地上，脸上鼻青脸肿，哭道：“公子，奴才也不知道那幅孤芳自赏是赝品啊。” “嗬。” 第116章 所到之处皆是命数(二) - 赋与归 - 泱归 慕雁低嘲，“眼睛不好使啊？” 还未等沈殇点头，慕雁又说道，“那就别留着碍事了。” 沈殇闻言，手脚有些冰凉。 他知道百里与归在自家主子这里有所不同，却没想到，是与众不同。 主子是清心寡欲出了名的，平时待他们也宽厚，定下那些规矩也只是做做样子。 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的拿赝品来糊弄慕雁。 毕竟公子青行事低调，孤芳自赏，很多人都没见过真的。 他也没见过。 “公子...奴才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这么做了，公子就饶了奴才这一次吧。” “饶？” 慕雁扯了扯嘴角，眼里布满血丝，他几日未眠，一身黑衣如墨，与青丝融为一体，给人一种，庄肃的感觉。 “我也想饶了你，可是，殿下那我天居楼总得给个交代。 不然，你想让天居楼日后怎么在瑶都立足？” “……” “我定下的规矩，是摆在那好看的么？” 慕雁依旧在笑，话也是不紧不慢的说。 沈殇却不敢说话了。 他之前确实认为那规矩是摆着好看的，还笑过慕雁当个庸主，养着他们这群恶仆。 只不过现在看来，白衣胜雪的公子慕，再怎么温文尔雅，只要一旦触及其底线，还是会发飙的。 但是他一不小心，触到了慕雁名为百里与归的底线。 “羲吉，把人送去公主府吧。百里殿下买下血狼的银子也一并送回去。就说是天居楼识人不清，给殿下赔罪。” 慕雁道。 这番说辞，完完全全就是抛弃了沈殇。 羲吉对慕雁唯命是从，应了句“是”，就想招手喊人来带走沈殇。 沈殇几乎可以预见自己去了公主府会怎么样。 沈殇想了想得罪两边的后果，还是强撑起身子，目中亮着些光，“主子，那日告诉奴才画是赝品的人，确实是做龙山的人，他是阴老。” 那人能在二楼，是因为挂了做龙山弟子的名头。 所以慕雁也自然知道这事与做龙山有些关系。 只不过，怎么会是阴九岐？ 慕雁嘴角的弧度淡了下去，蹙眉想了一会儿。 正当沈殇以为自己可以将功抵过的时候，慕雁又道：“羲吉，愣着做什么？” 声音有些不耐。 显然，阴九岐虽然重要，但跟百里与归沾边的事一比，就不值一提了。 沈殇也不敢再求饶了。 他混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慕雁这次是动真格了。 只愿公子青对百里殿下来说，没他那么重要，这样，或许他还能从公主府里捡回一条命。 …… 百里与归看到画的那一刻，好似回到了八年前。 一长得清秀的小男孩拿着一幅画，凑到一个看着冷冰冰，不尽人意的小女孩身边，轻轻展开，讨好的问道：“好看么？” 小女孩正专心绘画，听了这话，笔尖未停，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 “我画的，陛下还因此赐了小字给我。” 小男孩全然不在意女孩的冷漠，语间颇为自豪。 小女孩的笔尖一顿，画上顿时多了一个豆大的黑点。 小女孩全然不在意，冷冷抬眸，看向小男孩，“你给我取个小字吧。” “啊？” 小男孩闻言心里错愕，片刻之后，他觉得她这是在糊弄他，毕竟小字必须是长辈取才合规矩。 小男孩有些失望的将画收起来，准备离开。 “不取么？” 第117章 所到之处皆是命数(三) - 赋与归 - 泱归 小女孩有些失望，神色掺杂了些落寞，自母后去世后，这是她提的第一个要求。 她以为，至少眼前这个人，是与那些人捧着她，却被礼条束住的人不同的。 此举由她提出来，惊世骇俗。 但她却想他能答应，是有些强人所难。 小女孩低下头，用那一豆大的黑点画了一叶孤舟，惟妙惟肖。 独自漂浮在江面上，又有些孤寂之意。 这一幅画，囊括了此起彼伏的山崚，一望无际的江河，袅袅雾气，南飞雁阵…… 单单那一叶孤舟添上去，就让画的意境明了，别有一番深意。 只是小女孩没被自己的画惊艳到，目光淡淡的，也没再说话。 小男孩看出小女孩眼底的失望，也没走了，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真取？” “真取。” 她又停了笔，看向小男孩。 其实，她不过是换个方法，想要结交他。她的身份摆在这里，他怕她，是自然的。 再者，她也想知道，这个人与那些人比起来有多不同。 能让她多管闲事，救他一命。 他低头认认真真的想了起来，良久道：“景生如何？” “不好听。” “我小字是云散。” “……”女孩听了这话，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小男孩取的小字。 云散景生。 好听。她在心里默默想，脸上收起了委屈，依旧冷冷的。 “待你及笄之年，我就把这幅画送给你当贺礼。” 男孩很是激动。 他平时，也很少激动。 他看着小女孩脸色变幻，心道，这小姑娘的脸怎么变得这么快？ 小女孩刚刚看了一眼那画，觉得，不怎么好看，看来那宋北的皇帝眼睛也不太好使。 但是听男孩这语气，也没拒绝他的好意，把自己适才画的那幅堪称名画的画揉成一团，说了声“好”。 好。 “好青络，你倒是回来把画送给我啊。” 多迟都没关系的。 我要你亲自拿给我。 百里与归抚着画，面色柔和，眼里氤氲了些水气。 云散景生。 云散了景才出来，这寓意真的不怎么好。云散和景生注定不能厮守。 她之前，没觉得这是不幸，反而觉得，能认识青络，是她生平幸事。 幸与不幸，就这样凑齐了。 百里与归正了正神色，对着空气讳莫如深道：“这礼，本宫收下了。” 顿了顿，百里与归又道：“还礼，还你三拜。” 说着，一双柔夷举起，上面沾着的血已经干了，红红的很是显眼。 “一拜，天地。” 她后退一步，转身面向门口，深深拜下。 “二拜，高堂。” 她转过身，面向书案，深深拜下。 “三拜，夫妻。” 她转身，对着孤芳自赏，深深拜下。 礼毕之后，她泪眼婆娑，却心满意足，对着孤芳自赏道：“青哥哥，这礼如何？” 她今日用京昭官服，当了一回嫁衣。 以她这副身子已经配不上青络了，可是，她舍不得放下。 索性，自私的成全自己。 “我也觉得极好。” 只是，无凤冠霞帔，无宾客满座，无挚友亲朋，也无，身着绯红喜服款款而立的公子青。 百里与归轻轻卷好画，放在木箱里一并抱走。 这些，是她的。 出了书房，百里与归没回缒弈阙，去了阿嵘那里。 阿嵘，定是看到了放画的人。 她要知道，那人是谁。 “殿下，阿嵘的身子受不住的。” 辛吾一脸为难，阿嵘若是现在醒过来，以阿嵘这副身子，怕是疼也能把她给疼死。 第118章 所到之处皆是命数(四) - 赋与归 - 泱归 毕竟她放进伤口的那些蛊虫，衍生血液时，需用血肉为食。 其过程，痛不欲生。 她曾以此为酷刑，逼供一常年习武的壮年男子，那男子嘴硬，对其主忠心耿耿，却因承受不住这噬心之痛，被活活痛死。 所以，阿嵘一介弱女子，受不了的。 “辛吾，本宫等不了了。” 百里与归冷声道。 事关青络。 让她怎么等？ 她又凭什么要等？ “……” 辛吾还想再劝劝百里与归，毕竟阿嵘不会武，也没受过这等罪，若是贸然拿药弄醒，就算是事先逼出蛊虫，阿嵘也极有可能会死。 届时她无能为力，也回天乏术。 辛吾转过头，眸里印出的阿嵘，毫无血色的小脸皱成一团，柳眉紧蹙，时不时从喉间溢出一两声压抑的呻吟。 看着这些，她心里委实难受。 她是医者，有仁心。 百里与归没有仁心，因为百里与归不救人，百里与归不是医者。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百里与归不医人的原因。 百里与归见过这么多生死离别，经历了那么多，她的心，早就硬了。 堪比铁石心肠。 堪比蛇蝎心肠。 可是那时百里与归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要经历什么，才能让百里与归下定决心，舍弃仁慈？ 这些，辛吾不知。 她满门被灭之后，就被阴九岐带回了做龙山，被保护的很好。 她是墨家人。 宋北墨家。 …… “你若是不忍心，那便本宫自己来。” 百里与归眉目覆上一层寒意，声音也是极冷的，她没耐心在这跟辛吾浪费时间。 “把人给我抬到医阁。” 这话是对暗处的暗卫说的。 辛吾不指望百里与归能放过阿嵘。 同样的，百里与归也不指望辛吾会忽然改变主意，来帮她弄醒阿嵘。 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一旦有关青络的，她也丝毫不会马虎。 有些事情，她可以自己来做。 …… “红衣长枪......是卿扶。” 青络笑了一声，“他是怎么认出我的。” “小景都没认出我来。” 笑是苦的。 他心里也是苦的。 “公子，大皇子让属下转告您。 既然回来了，躲躲藏藏的成什么样子。” 阴九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林卿扶发现的，等他反应过来时，那把长枪枪尖已经抵在了他颈上。 林卿扶，这些年很刻苦，也进步了很多。 但林卿扶认出他，却没提他当年祸害宋北的旧账，这便是，不准备与青络为敌。 青络背过身，微微仰头，竭力的忍着眼里几欲落下的泪，“既然可以躲着，为什么不躲？” “大皇子还说，她如今，怕是让你失望了吧，我都能认出你来，她却不能。” 阴九岐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 百里与归在青络眼里向来是极好的，无论她做什么。 这些，八年前他就深有体会。 青络摇头，有些无奈，“历来是我让小景失望，小景，从没让我失望过。” 只不过是没认出他。 又不是她的错。 怪只怪他，没长成她心里期待的模样。 “公子，大皇子那边……” 阴九岐没想明白林卿扶的意图。 他既不欲与青络为敌，便不该去招惹百里与归。 更何况，如今还顶着凤策的名头，在公主府里，滥杀无辜。 他是看着那些尸体一车一车被运出公主府的。 “卿扶此举，不过是为了帮我们脱身。” 青络转过身，脸上依旧挂着笑，只不过，嘴角的弧度，添了些狠与不甘。 第119章 所到之处皆是命数(五) - 赋与归 - 泱归 “不必防着他，他若还想娶小景，便会帮我瞒着这秘密。” 林卿扶的野心，他怎么会不清楚？ 娶百里与归，林卿扶所求的，无非是一得力帮手。 青络眼底盛满了戾气，可那毕竟是他守了这么多年的姑娘，就算是知道林卿扶的打算，知道百里与归不可能会喜欢上林卿扶。 他心也有些疼，还有些羡慕。 阴九岐这回真不敢说话了。 百里与归这四个字在青络这里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他甚至曾一度以为，青络就算是现在躲着百里与归，也总会有那么一天，会克服重重困难，重新站在百里与归身边。 而他做的最坏的打算，无非是青络与百里与归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如此。 但他独独没想过百里与归会嫁给除了青络以外的任何人 可青络这话明显没有说笑的成分，因为青络断然不会拿这种事，来跟他开玩笑。 “卿扶会好好保护小景的。” 青络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说，待反应过来后，哑然失笑。 他还是顶着人皮面具，今儿穿了身青衣，看上去本就有些清冷，如今更是多了几分落寞。 宋北皇子与京昭殿下，门当户对，若是这婚事成了，便是一番美谈。 他想，应是再无人能记起那个为了景公主而远赴京昭，甘当质子的公子青了罢。 毕竟，世人皆健忘。 “公子别拿这种事开玩笑，殿下怎么会嫁给大皇子呢。” 尽管青络这么说，阴九岐还是能感觉到青络的情绪低落，若不趁机开导青络两句，恐怕后头几日他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况且，他也不信。 百里与归的性子，他也略知一二。 “小景所谋，卿扶所谋，皆是天下。 若是有一朝，小景与百里奚决裂，不再有所顾忌的小景与野心勃勃的卿扶联手，天下只会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屋里的光线有些暗，青络白皙的面容却很清晰，说这番话时，他神情极其认真。 阴九岐知道，就算这些与青络无关，青络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保护百里与归。 怕是自天居楼那次后，青络就绝了与百里与归相认的心思，不再奢望些什么了罢。 他知道，青络觉得自己配不上百里与归了。 可除了青络，他不觉得，世间还有谁能配上百里与归。 那般耀眼，惊采绝绝的女子。 阴九岐又想到青络的话，眉头一皱，“可废太子与殿下感情甚好……”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总有一天，百里奚会知道的。” “那一天，便是京昭大变，乃至天下大变的预兆。” …… 阿瀛去打了热水回来，百里与归已经走了，只有辛吾站在那里，而几个黑衣人正抬着阿嵘往医阁的方向去。 若是放在以前，她心里肯定会因为百里与归这么重视阿嵘而心生妒忌，可是事到如今，阿嵘受了这么重的伤，若是能到好好医阁养伤，也是极好的。 她也希望，阿嵘能快些好起来。 “阿瀛，去取些炭火，医阁很冷。” 辛吾也没跟去。 她来公主府好些日子了，除了吃住，其余时间差不多就都待在医阁。 她养蛊，蛊不喜炭火，所以医阁不生炭火。 而她研制那东西时，怕有毒气危及医阁里侍奉她的人，所以医阁连窗户都是开着的。 不过她此举，是为了支开阿瀛，怕阿瀛不知轻重的去坏百里与归的事。 这片刻的功夫，足够百里与归弄醒阿嵘了。 第120章 所到之处 皆是命数(六) - 赋与归 - 泱归 “是。” 阿瀛远远的再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阿嵘，收敛心思，屈膝一礼后，把手上端的热水递给一旁站着的婢子，方才退下。 因为上次辛吾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解了整个瑶都的医者都束手无策的毒，所以她对辛吾，打心底的信服。 以至于，她没觉得辛吾不去医阁有什么不妥。 毕竟阿嵘与常人相比，没什么特别之处，更不是值得百里与归这种活在高位上的存在，大动干戈的人。 她是蝼蚁，阿嵘也是。 可阿瀛不知道，就因为她们是最为卑微的存在，百里与归才会为了一个答案，毫不犹豫的舍弃阿嵘。 若把阿嵘换成蓝七，百里与归或许，就不会冒着蓝七失去性命的险，来问这么一个，随时都可以问的问题。 …… 百里与归记得曾经老瞎子教过她这种药怎么做，可不知是手生了还是怎地，一连几次，都没有成功。 心情不好。 所以等到暗卫抬阿嵘进来时候，百里与归也只是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就继续手上的事。 第六次失败的时候，百里与归带着审视的目光，翻来覆去的看了几次自己的手。 指指节骨分明，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而药，也没有什么问题。 那便只能是，操作的问题。 百里与归默默的重新开始选药，洗药，煮药…… 第七次，终于成功了。 百里与归眼底浮上一抹喜色，鼻翼动了动，似乎是闻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百里与归一脸嫌弃的退开两步，默默腹诽：得，一如既往的难闻。 “南盈，你来喂。” 百里与归随手指了个黑衣人。 那些铁骑军的名字她是记不了的，但是跟在身边的暗卫，她还是记得名字的。 被点的那个黑衣人的嘴唇动了动，神色复杂，望向百里与归的眼里，冰冷一片，最后还是恭敬的说了句，“属下南宁。” 百里与归：…… 她分明记得，有一个是叫南盈的。 她没记错。 南宁似看出了百里与归的疑惑，心里一紧，“南盈已故两月。” 声音里尽是哀愁。 听的人心都揪了起来。 南字开头的暗卫，感情都挺好。 这她也知道，毕竟都是蓝半月从一个场里挑出来的。 但她的暗卫向来是死一个补一个，到了固定的时间，她才会问问暗卫的名字。 上次问的时候，南盈还在。 “那你来喂。” 百里与归也没继续想。 为她而死，是他们的命。 她习惯了。 世上有为了杀她而死的人，也有为了保护她而死的人，谁都没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要成大事，总得有些牺牲才行。 这次牺牲阿嵘。 这种牺牲，若是能力不够，总会有轮到自己头上的。 阿嵘的伤口她适才看过，不是一般人能扎出来的。 要不是那人没有料到阿嵘心脏的位置比寻常的人的有些偏差，要不是那人按寻常人心脏的位置，插的太准，恐怕，阿嵘早就殒命。 正因如此，联系着莫名出现的‘孤芳自赏’来看，这事并不简单，极有可能是早有预谋。 至于怎么个不简单法。 要等阿嵘醒过来才知道。 南宁动作很快，等百里与归回过神来后，药已经尽数进了阿嵘的肚子。 其实，半碗的药效与一锅的一样。 但百里与归刚刚忘了说，所以，南宁的手也没停。 第121章 一舞名四方.世无长景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打心底的同情阿嵘，那药的味道，她以前尝过，真的不怎么样。 但百里与归也没说出来，只冷着张脸坐着南宁端来的椅子上，等阿嵘醒。 等阿嵘醒来，告诉她她看见了什么。 每到这种时候，她的心就格外平静，好像任何事都泛不起一点波澜。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前半生，有数不清的大喜大悲，所以她现在的性子才这般漠然。 世人皆以为她无情，其实，她不过是早早的经历了世间残酷，内心早已麻木，可始终有那么两个人，让她忘不掉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一个是虞泠儿，生她养她，教她琴棋书画，教她习武，教她自保，也教她如何工于心计。 一个是青络，他只教了她，如何对一个人好。 青络。 如今是她的夫。 只用她一个人知道的夫。 …… 阿嵘意识稍一清明，噬心之痛就从心口传来，一阵一阵的，蔓延至四肢百骸，疼得她冷汗直冒，嘴里溢出的呻吟也变得断断续续。 喉咙里和嘴里也不知道是为何，苦的发紧。 难受。 她想就此昏过去，不受这些罪。 可意识却不由控制的，越来越清醒，而胸口的疼也愈发清晰。 阿嵘心知醒过来承着这痛是无法避免的了，于是费力睁开眼，眼前虽是模糊的，但隐约能看出，那人的轮廓。 “主子......” 光是说出这两字，阿嵘几乎用尽了气力，可即使如此，这两字也是几不可闻的。 “阿嵘，醒了就好。” 好个屁。 阿嵘想。 疼都快疼死了。 阿嵘脸上豆大的汗珠滑落，小脸如死灰。 “阿嵘，今儿你可遇见了什么人？” “刺...客...” 阿嵘艰难的说出两字。 她本来想说，她看见了阴九岐，看见了青络。 可是，百里与归若是知道青络还活着，以百里与归的性子，恐怕会生出什么乱子。 这是她乱成一锅粥的脑子，唯一能思考的事。 心口那处，像是有千百只虫啃噬，可意识太过清醒，疼痛也愈发清晰。 她恨不能去死。 若是换做旁人，可能真的死了。 可偏偏，她死不了。 如今，可谓是生死不能。 阿嵘阖上眼，吃力的咽了咽唾沫，“红衣......刺...刺客......” 阿嵘只希望，她算的没有差错。 红衣。 她所见的青络穿的就是红衣。 青络来若是没被发现，百里与归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也不可能这么急的弄醒她。 她自然是清楚百里与归的能力的。 至少，远比阿瀛清楚。 “只是刺客么？” 百里与归见阿嵘已经撑不住了，遂抬手打晕了阿嵘。 而这一句是百里与归问给自己听的。 她，还在奢望着些什么呢？ 青络已死。 那刺客，或许真的，只在巧合之下，遇到了阿嵘。 而那画，是刺客想搅乱她的心神，故意送来的。 事实证明，那刺客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那幅画足以让她，心神大乱！ “去请辛吾来。” 百里与归定定的看了阿嵘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说道。 她不救人，是因为她曾经，没能救回自己想救的人。 …… 月离阙 精致宽大的房间里，暖和的让人昏昏欲睡。 唐允习靠着枕头，身上搭着一张锦衾，坐在榻上，手里捏着一张褶皱的纸张，目光扫过上面的三两行字，字迹娟秀，看着很赏心悦目。 只是这内容，他看了不下十遍，纸上所写，他已铭记于心。 第122章 一舞名四方.只争朝夕 - 赋与归 - 泱归 这是黎家贵女黎灏的婢子送来的，还附带了一张帖子，说是让他转交给百里与归。 原本这些东西是入不了府的，但那日他恰好准备出府，在后门碰到了，所以东西就自然到了备受百里与归‘宠爱’的他的手里。 可是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他还是没找到机会把帖子拿给百里与归。 如今他心里也实在没有把握能邀百里与归过黎府一叙。 或许这点把握昨日之前还是有的。 可他昨日去缒弈阙这么一闹，怕是百里与归见都不想见到他。 可是黎家于他有恩，他不得不报。 唐允习如此想着，俊逸的面容有些黯然，额前墨发垂下几许，覆了些阴影。 湛蓝色衣衫将唐允习整个人衬得愈发低沉，他微微绷住下颚，浅色薄唇抿着，很是为难。 …… 百里与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唐允习长得好，这她也知道，毕竟她夸过他长的人模狗样。 可是看到这样的唐允习后，她觉得她把唐允习娶回来扔在府中，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适才百里与归进来的时候，本以为唐允习还在休息，不想打扰他，所以来的时候，脚步很轻。 但这点脚步声在无比安静的房间里，还是有些突兀。 “你怎么来了？” 唐允习听到声响，眼神扫了过来，那浅色瞳孔里印出百里与归时，他心里还虐有些惊意，但声音里还是透出浓浓的不悦。 他气还没消。 百里与归被这句话给逗笑了，除了眼前这不识好歹的人一次两次惹了她还没死，换做旁人，恐怕坟上草都及人腰了。 他不就仗着他棋艺好？ 百里与归冷声道：“我怎么不能来？” 这是她的公主府。 唐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缓了语气，却刻意疏离，“殿下此来，可否有事？” 一如以往，波澜不惊。 “有啊。”百里与归唐允习话间的疏离仿若未觉，眉眼弯弯，笑的很是灿烂，眼底却还是墨黑一片，看不出半点喜色，“本宫来找唐侍君侍寝的。” 百里与归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似羽毛拂过他心上，带起点点涟漪。 唐允习闻言耳廓泛红，指尖却还放在那张做工精美的帖子上。 要不是他知道黎灏与百里与归之间有些渊源，就算是黎灏亲自上门以那救命之恩要挟，他也不敢接下这帖子。 只是，这该如何开口？ “你这有棋吧。” 百里与归兀自找了地方坐下，黛眉微挑。 唐允习闻言一怔，才缓过来，原来她说的是这种侍寝。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庆幸。 可是，她就不能直接说来找他下棋么？ 那样的话，也省得他误会。 唐允习摇头，他虽然有，但因时常下，已经很旧了。 他不想让百里与归发现。 因为他本就不醉心博弈，这棋单单只是为了她练的。 百里与归全然不在意，招来了一婢子，吩咐她去缒弈阙取。 本来百里与归是打算将就用唐允习的棋的，但他没有。 棋艺这么好的人连一盘棋都没有，百里与归虽有些意外，但也没表露出来。 除了百里与归不去刻意抑制自己的情绪时，很难有人从百里与归那察觉出什么。 月离阙靠近医阁，与缒弈阙却离得有些远。 婢子一来一回费了不少时间。 百里与归依旧坐在那，半晌连个姿势都没动过。 这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应该是在想什么事情。 第123章 一舞名四方.赠棋 - 赋与归 - 泱归 唐允习默默的把黎家的帖子塞到帛枕下，觉得这事，现在提出来并不合适。 说到底，唐允习还是怕把百里与归气走。 毕竟，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现如今，也是他的倚仗。 唐允习又抬眼看了坐在窗边的百里与归，她今日似来的急，身上京昭大红官服还未换下，与她眉间朱砂极其相衬，孤冷间还带有些他没见过的张扬。 容貌出尘，气质逸然。 只是，看着官服上暗红的血迹之后，唐允习眉头一跳，再看百里与归淡然的表情，他突然觉得这官服真的不怎么重要。真的。 “殿下。” 唐允习好不容易平复了下心情，试探的唤了一声。 百里与归这才回过神来，目光扫过摆在桌上的棋，愣了一会儿，才说：“本宫还有事，改日再来。” 唐允习本欲下榻的动作止住了，淡淡的应了一声好，依旧是那个声音，却夹杂着些不明的意味。 他眼里的光，都黯了下去。 百里与归临走的时候，还让侍奉唐允习的婢子退了下去，说是让他好好休息。 只是至始至终，百里与归没回头，自然没看见他失望的神情。 只是，她命婢子取来的棋，没带走。 她留给唐允习的。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唐允习叹息之余，余光瞥见了放在桌上的棋。 下榻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动作轻柔的抱住了棋，终是嘴角上扬，笑出了声。 …… 算着时间，已过了晌午，只是外面还是极冷的，就算是有阳光，也没有多少暖意。 百里与归直接回了缒弈阙，也没再去看看阿嵘。 她也有些乏了。 揉了揉眉心，百里与归还是打开了木箱。 她总有种随时会失去这幅画的错觉。 “殿下，天居楼送人来了。” 南宁从外面回来，带了一些寒气。 可缒弈阙里，也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都冷。 只不过缒弈阙里，至少没有寒冷的风。 百里与归抬头，面露疑惑：“什么人？” 她记得，她好像还没动手吧。 “说是眼神不好的。” 南宁面色复杂，天居楼送来那人，明明连眼珠子都没了。 可送人的那个小厮，说的却如此淡然平静。 要不是他看见那人满脸是血，被拖过来时毫无知觉，还真以为只是个眼神不好使的。 “丢地牢吧。” 百里与归想了会，慢慢卷起画，放到木箱里，似漫不经心道。 南宁是跟着百里与归去的天居楼，虽是在暗处，但也还是知道一些事的。 比如，天居楼得罪了百里与归。 南宁拧眉，花显走了之后，地牢好像还没有掌罚的人。 现在里面的那些恶徒拉帮结派，有些混乱。 莫说是一个瞎子，就算是他，去了地牢也不一定能活着出来。 看来那瞎子便是得罪了百里与归的人。 还是得罪惨了那种。 “蓝七的手还有转机，如今闲着倒会让她觉得本宫弃了她。 让她去地牢管管吧。” 南宁清楚四卫的实力，也没什么意外的，应了声是。 因为阿嵘一事，他待在明面上的时间多了些。 他也看得出，百里与归身边现在很缺人，就连直属百里与归的四卫，都几乎被分散在各处。 若是能抓住机会，他南宁，必会被百里与归重用。这样，南盈在天之灵，也会替他感到高兴的。 南宁捏紧手中的信纸，“蓝大人传信说，他不出三日就将抵达瑶都。” “这么快。” 她还担心蓝半月赶不上她的生日宴，如今倒是多虑了。 “废太子可有过问今日之事？” 第124章 一舞名四方.知心 - 赋与归 - 泱归 她这些日子忙，也没过多盯着百里奚那边。 今日公主府这么大动静，恐怕皇宫那边，早就有人传了消息过去。 百里奚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也自然有法子知道公主府的事。 只不过现在的百里奚在她，在朝中这群老东西面前，都未展现自己的实力。 但百里奚若真有一举夺储的实力，就不用这么遮遮掩掩了。 之前云浅之死对百里奚打击太大，百里奚因此一蹶不振几年，现在就算是百里奚拼上他的全部身家，也不足以撼动李家。 云浅。 一想到这人，百里与归心口就疼，她当时如果再沉住点儿气，或许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那时的她，一心只想着青络报仇，又怎么会考虑这些，又怎么会去在意别人。 “云大人还未传消息回来。 只是濯国那边近日有些异动。” 南宁如实道，语间有敬意，不敢多说。 话落南宁偷偷抬头，想看百里与归听到这话的反应。 毕竟濯国曾经是被百里与归带兵一分为二的，如今濯国有些动静，百里与归应当会有些动作。 可当南宁真的看清面前坐着的女子时，神情有些木然。 眼前的女子面色淡然，眉宇间两分慵懒一分屑倦，狭长的丹凤眼漫不经心的微微眯着，隐隐约约透出几分肃然。 几绺墨发散在身前，发梢还在滴水，打湿了搭在身上的月白锦袍。 人间绝色。 直到一道冷冷的目光扫了过来，南宁才回过神，慌乱的垂下脑袋。 他这是，看殿下看痴了？ 他待在百里与归身边的时间已经半年有余，这副天人共愤的容貌，他应该早就见惯了才对。 南宁想不明白，明明是同一张脸，给他感觉有些不一样。 现在的百里与归，好似有些冷漠过了头。 百里与归收回落在南宁身上的目光，起身走了几步，掀开珠帘进了内室，才道：“知道了，下去吧。” 她想找个陪自己说话的人。 却发现，这世间没了青络和云浅，想再找一个能同她说的上话的人，难如登天。 人人好像都挺怕她的。 百里与归半靠在榻上，虽有倦意，却毫无睡意。 她这是在想什么呢。 她这种人，还有人敢跟她以朋友相称么？ 之前也至少还有雁阳。 可雁阳，竟是白衣胜雪的公子慕。 他怎么能是公子慕呢？ 百里与归有些烦躁，之前直到雁阳身份的时候，只想着如何不拖累他。 但却没想到那一件隔了那么远的事。 与云浅有关的事。 …… “辛巫医。” 阿瀛一来一回本就要耗不少时间，加上库房的管事面上对她恭恭敬敬的，让她挑不到错处，但是对她这么一个才从扶桑城回来的侍婢，心底还是轻蔑的。 所以，她在库房等了很久才领到这么半筐炭。 还是靠她自己端过来的。 等到医阁时，阿瀛就只看见辛吾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在给阿嵘喂药。 辛吾闻声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抬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阿瀛来了啊。” 步易中百香是意外，她信，步易能熬过百香是奇迹，她也信。 可阿嵘，适才连她都快放弃的时候，却似突然发生了什么，自己活了过来。 尔后她才发现，阿嵘中过百香的痕迹。 一个普普通通的婢子。 一个被百里与归养在身边办事的婢子。 怎么会接触到百香？ 第125章 一舞名四方.放过 - 赋与归 - 泱归 怎么会有人给阿嵘解百香？ 百香这种毒，就连她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解开。 且莫说她，就连她师尊当年，替百里与归解开这百香之后，留下的痕迹都很显而易见。 而百香在阿嵘身上的痕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第一次没发现，医术不亚于她的百里与归也没发现。 她不觉得阿嵘阿瀛这两个人值得信任，从来。 只是她不屑与两个婢子计较。 只是因为她有医者仁心。 墨家三百零七口人倒在血泊里时，曾经的拥护者一夜倒戈，唯恐祸及自己将她拒之门外之时。 她也也没想到，她还会有仁心。 是阴九岐从九幽入口抓住了她。 思及此，辛吾眼底滑过寒芒。 …… 阿瀛被辛吾看的心里惴惴的，忙走到一边的桌上把拿来的炭放好，试图躲避这似要看透一切的目光。 “阿瀛，殿下以前说过，你们家世干净......” 辛吾没再说下去，又喂了阿嵘一勺药。 以阿嵘身体的恢复速度，用不用药其实好像都无所谓。 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将师尊给她的救命宝贝溶了一粒。 辛吾喂了一勺，又停下手中的动作，偏头看向阿瀛，“那阿嵘中过的百香，你作何解释？” 作何解释？ 阿瀛脑袋里那根绷紧的弦断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从紧张到木然，阿瀛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被发现？阿嵘已经没事了啊，阿嵘明明已经没事了......” 阿瀛瞪大的杏眼里尽是惊骇，她似是突然想到什么撞开坐在床边的辛吾，整个人挂在床边，伸手想触碰阿嵘的脸。 可指尖距阿嵘的脸咫尺之遥时，阿瀛又飞快的收回手，抓住床沿的手一点一点的滑落，颓然的坐到了地上，“不可能的！那人不可能骗我！不可能......他那么喜欢阿嵘......” 二狗一定不会让二鬼有事的。 一定不会！ 辛吾冷眼看了一会儿，终见不得这快要疯魔的人，轻声唤，“阿瀛。” “辛巫医......你救救阿嵘好不好。” 阿瀛泪水决堤，狠狠抱住辛吾的双腿，仰头道：“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 “好不好？” “好。” 辛吾应了。 阿嵘体内的这只足以让人起死回生的蛊，谁下的，她也想知道。 百里与归或许需要这蛊来续命。 若是成功研制出那东西，她功不可没。 亦可借百里与归之手，远离他，逃离他。 * 次日一早。 百里与归就带着消失了几天，突然回来的栾栾，出了府。 今日她本打算带阿嵘去看步易的，不过现在阿嵘能不能醒过来都只能看阿嵘的造化，这事也自然取消了。 百里与归此行除了栾栾，连平日里跟在暗处的暗卫也一个都没带，因为以她的身手，那些暗卫反倒是累赘。 她也没问栾栾这几日去了哪。 但却猜得出，栾栾是因为知道公主府出了事才回来的。 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的朝城外的疾驰而去。 天色尚早，路上也没多少行人，更没有会把他们心里敬仰的百里殿下与这个骑马出城的女子联系到一起。 “主子，天居楼那边，奴去查了查，似乎是因为一人持公子青真迹相挟，才临时换上大公子的画。” 百里与归去客栈那日，她被堵到路上，本欲直接回府的，却没想到，她看到了乐孝。 是的。乐孝。 她在宋北时，深得皇后的宠爱，对于那个每次一来都惹得皇后动怒的太监，自然印象深刻。 第126章 一舞名四方.阴谋 - 赋与归 - 泱归 后来她私底下找到机会，问了皇后身边的乐渊姑姑，才知道乐孝是在大皇子身边当差的。 而乐孝次次被打的皮开肉绽，是因为他没能看住大皇子，让大皇子闯了祸。 栾栾在瑶都见到乐孝那刻起，就觉得事情不简单，却还是沉住气一路尾随乐孝，进了一间客栈。 她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大皇子，那个在宋北声名狼藉碌碌无为，却长得很好看的大皇子，那个心狠手辣，笑里藏刀，连皇后娘娘一想到他就头疼的大皇子。 以她自然不敢一直跟着林卿扶的，但她在客栈守了几天，还是逮着机会跟着林卿扶，偷偷溜进了天居楼。 所以，她也知道了公子青遗作——孤芳自赏的事，还专门为此去查了一番。 事情进行的格外顺利。 就连百里与归当初都差点没全身而退的天居楼，她却能安然进出，还查到了这么有用的东西，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她从中感觉到了些，阴谋的味道。 但是一切又无从证实。 再后来，她把林卿扶跟丢了。 在客栈守了两夜，没能等到林卿扶，却等到了公主府进了刺客的消息。 她急忙策马回来，再顾不得其他。 “栾栾，我找到孤芳自赏了。” 百里与归勒停了马，没有回头，语间也极其淡然。 她背挺的笔直，深蓝背影也有几分孤寂。 栾栾回过神，也急急勒停了马。 虽说这是好事，可栾栾从百里与归的身上和话间，察觉不出半分喜气。 栾栾莫名心慌，有些担心，轻轻的唤了声，“主子......” 青络在百里与归心里的位置，她不敢妄自揣度。只不过她知道，他们两情相悦。也知道他们之间，容不下一个袁栾。 百里与归没有说话，微微仰头，泪随脸颊滑落，一滴一滴连成线，滴在马背上。 红枣儿有所感觉，不安的叫了一声。 行人依旧只顾着赶路，没过多注意旁的事。 许久，百里与归嘴里溢出一声叹息，她悠然道：“无碍，我们走吧。” “是。” 栾栾没告诉百里与归她见到了林卿扶，毕竟林卿扶是宋北唯一的皇嗣，她不敢赌。 百里与归意在天下，若抓住这个机会将林卿扶擒住，对宋北发难，那她就成了宋北的千古罪人。 …… 两人到别苑时，白寐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百里与归，白寐一向没有什么情绪的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白寐拱手一礼，“主子。” 百里与归翻身下马，低声询问了几句步易的近况。 为了不让朝中那些老东西注意这里，百里与归没有让白寐将步易的消息传给她。 但白寐在这，她也放心。 有别苑的侍卫来牵过马儿。 有两名侍卫走在前面开路，避免别苑的闲杂人等冲撞了百里与归。 百里与归和白寐两人就边走边说，栾栾跟在后面，与她们隔了段距离。 她对步易没什么兴趣。 白寐：“步易只有初来那几日有些厌食和抵触，稍稍适应了生活环境的步易，现如今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听到这话的侍卫嘴角狠狠的抽了抽，那白狼来的第一日，咬死了三个他当值的兄弟。 后来几日，每一日差不多都有几个弟兄被白狼咬死。 这些人，放在二军里都是拔尖的，但却因为命令，不能对白狼用武，被活活咬死。 后来那白狼对这些‘毫无缚鸡之力’的猎物厌了倦了，才安心吃肉，不再咬死人。 第127章 一舞名四方.战火 - 赋与归 - 泱归 “那就好。” 百里与归点了头，又问道：“它身上的伤如何了？” “尽是些皮外伤，现已经好全了。” 白寐如实道。她看过那伤，若是百里与归再晚些时候涂药，恐怕那伤口都止血了。 “可有人来刺探此处？” “有过几波，只不过那些人进不来。” 栾栾看着前面突然话多的百里与归：…… 她本来觉得，百里与归今日的情绪不大对。 可怎么，一遇到步易的事，百里与归就像当娘的？ 这么上心。 之前百里与归对步易那么上心，别人不知道原因，她却知道那是因为青络。 现在百里与归对青络那幅消失已久的孤芳自赏的喜爱都远远抵不过对步易的宠爱。 事出反常，必有妖。 栾栾眉头一皱，心里有些不详的预感，这瑶都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七绕八拐的走了很久，百里与归一行人才停了脚步。 之前开路的侍卫走到半路就停下了，毕竟别苑深处，没人敢不要命的往里面闯。 三人面前的朱红大门紧闭，门前套着一条婴儿手臂粗的铁链，铁链上还扣着一把手掌大的铁锁，与庄严厚重的门格格不入，却因此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百里与归黛眉轻拢，也没多说。 白寐掏出怀里的钥匙，开了锁，将粗重的铁链取了下来，尔后一脸凝重道：“主子，万事小心。” 如今的步易已经不是以前的步易了。 百里与归自然知道，可左右不过一匹狼，何惧？ 她又不是打不过。 “你们就在这候着吧，本宫自己进去。” 百里与归推开门，缓缓提步进去，大门在她身后——砰的一声合上。 栾栾见那抹蓝色身影消失，才移开目光，看向白寐。 白寐也看向了栾栾。 目光交汇，两人都有些疑惑。 “你也看出来了啊，主子她，怎么了？” 白寐转过头，看向紧闭的朱红大门，语间忧心忡忡。 这别苑，这门，是以前拿来关百里与归的，失去青络的百里与归。 好在，有百香这种毒。 能让百里与归忘了那些。 栾栾那时四处奔波寻找青络的踪迹，不知道此事。 只当是，白寐也跟她一样察觉到了什么。 栾栾：“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大清楚。 只是主子没有了废太子这一软肋，恐怕，天下将乱，战火将起。” “栾栾，有些事情太过诡异，你可能不知道。 但世间只有公子青，也唯有公子青，才能是主子的软肋。” 白寐说完就站到门边。 不顾面露惊色的栾栾。 “如果有那么一天，用青络也不能束住她……” 白寐不敢想那后果。 …… 瑶都驿馆。 “公子为何要纵袁栾离开？” 乐孝心里明显有火气，若是袁栾暴露了林卿扶的行踪，他们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偏偏林卿扶不许他去抓袁栾。 他自然不敢违令，毕竟皇后派给林卿扶的死士，不是吃素的。 但是如今的袁栾，是百里与归身边的一条狗，谁知道她会不会咬他们？ “她？”林卿扶笑着，“母后喜欢，留着也好。” 林卿扶昨日背着乐孝，去公主府闹了那么一出过后，也没回客栈，而是顶替了凤策的位置，以宋北使臣的身份直接入住了接待四方贵客的驿馆。 在乐孝眼里，林卿扶这么做，就是打定主意要坏事了。 林卿扶昨日去公主府时没瞒乐善，乐善也笑了笑，在旁闲热闹不够大，“你既知道来的人是栾贵女，怎地都不请人家上来喝杯茶？” 第128章 一舞名四方.都美 - 赋与归 - 泱归 乐孝瞪了乐善一眼，又弓下身子对林卿扶道：“公子，百里与归此人极其危险，若是……” 就连平时一贯称呼的百里殿下都免了。 林卿扶不耐烦，指尖扣了扣木桌，打断了乐孝未说完的话，“孤知道。” 百里与归这把剑若不锋利，他拿着也无用。 可正如乐孝所说，百里与归很危险。 她不仅危险，也是拿来争夺皇权的趁手宝剑。 比起青络，百里与归的存在，更会让他扫平天下，一统四方的筹划早些实现。 林卿扶手指微屈，轻轻一推，桌上卷起的那幅画又展开了。 乐善随意瞥了一眼，原以为是林卿扶又从哪捡来的不入流的东西，可入眼的画，却让他斟酒的动作一顿。 又是美人图。 青家两年前得了一幅，据说是位云游散人画的，至今被青家家主挂在书房。 各方权贵慕名而去，就是为了一睹名画。 可这么一去，与青家交好的倒是不少，让青家的风头在云城直接压过了凤楚两家。 乐孝也有所察觉，抬起头，不经意间看到了铺开的画。 他跟在林卿扶身边，没机会去管青家的事，所以只觉得那画上人的眉目容貌，就算是比起林卿扶也分毫不差，甚至，更多了几分人间气。 美，都美。 在有些方面，就连林卿扶也不及这画中仙。 足见画这幅画的人，画艺超绝。 乐孝乐善两人不由侧目看向林卿扶，这画，断然不是寻常人能画出来的。 那这画，是谁画的？ “公子，这画......” “唔......朋友送的。” 林卿扶漫不经心的卷起画，尤其是看见乐善乐孝两人看到这幅画的表情时，嘴角弧度愈发明显。 乐善乐孝：…… 他分明就在显摆！ 乐善收回目光，继续喝酒，端酒杯的手有些抖，乐善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这两幅风格迥异的美人图绝不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乐孝依依不舍的看着那卷画，心里想着要是那幅画能呈给皇后，或许这次回去，他的责罚要比往次的轻一些，呸，轻很多。 林卿扶撑着脑袋，有些倦了，手从画卷上离开，拿了个装着半杯酒的玉杯把玩，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百里与归沉得住气，他如今倒是沉不住了，越是了解百里与归，他越怕这么好的女子被别人捷足先登。 毕竟百里与归还不知道世间有他这么一个完美的存在。 不过，一想到她府中侍了寝的侍君已经死了，林卿扶的心又渐渐的稳了下来。 据说百里与归在六七个侍君里，只临幸了那位唐侍君…… 他倒没看出那位唐侍君有什么过人之处。 正在屋中三人心思各异时，一身着布衣的男子从外进来，带进了些外面的寒气。 男子长的凶神恶煞，身上也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 但一见到林卿扶，却低眉顺眼，抱拳对林卿扶躬身一礼后，道：“公子，宋北那边传来消息，宫里云妃生了位小公主。” “啪！” 林卿扶嘴角笑意凝固，手里的玉杯一时没拿稳，也落在桌上，里面的淡黄酒液尽数洒在了桌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声音是林卿扶惯有的寒凉，却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怒气。 乐善乐孝两人听到这消息，怔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宋北皇室，十几年来没有皇嗣出生。 第129章 拿什么同他争(一) - 赋与归 - 泱归 这事在五国内不算密谈，但那些人也只能说宋北皇后手段得了。别的什么流言蜚语，自凤泯朝的手伸到朝堂上后以来，敢提这些的人下场都不是很好。 可如今林家突然添了位公主，若是林卿扶不惊不怒，那才真的奇怪。 毕竟凤泯朝从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而凤泯朝也的确有能耐让后宫里那些不安分的人和满朝狼子敬畏她。 所以他也没在这些事上，费什么心思。 云妃？ 林卿扶在记忆里翻遍了宫里那些人的面孔，最后确定了一件事，他没印象。 他对老头儿的后宫不感兴趣。 但有时牵扯前朝，他也会稍稍关心一下。 那默默无闻的云妃能诞下皇嗣，不论是凤泯朝的疏忽还是他的疏忽，都足以证明，宗亲已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思，蠢蠢欲动。 “云妃生了位小公主。” 男子的声音经林卿扶这么一句话后，变得有些几不可闻。 这位祖宗的脾气，真的不怎么好。 就连风尧那魔王在这祖宗面前都不敢造次，也是他运气差摊上这差事，不然对着祖宗，他会有多远离多远。 别说他贪生怕死。 他不是怕死，是怕在这祖宗手里死不了，那样比死还可怕。 这次这祖宗生气，他怕他受到牵连，跟着遭殃，毕竟这事也不是没有过。 …… 林卿扶缓过神，倏地站起身，脸上覆上一层寒霜，“母后那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陛下拿公子你此行做为条件，才让皇后妥协的。” 这些都是乐渊养的信鸽带来的消息，风廉自然不疑有他。 只是，他抬眼看了看林卿扶的脸色，把袁姝要来瑶都的消息给咽入府中。 在云城，林卿扶最烦的便是那些纠缠不休的贵女。 林卿扶长得好生的好，虽说是‘草包’了些，‘纨绔’了些，但确是宋北唯一的皇子，唯一能继承大统的人。 袁姝比起其他贵女虽是收敛，但也是每次见了林卿扶，眼睛都会冒光...... 毕竟皇后之位，谁不眼红？ 而林卿扶因为袁栾的事，对袁姝也不待见。 林卿扶知道凤泯朝没出事，也安了心。 只不过脸色还是极为阴沉，这次，那老头做的确实过了头，居然拿他敢威胁凤泯朝！ 凤泯朝虽是他最为讨厌的凤家人，但也是他林卿扶的母后。 如果是个人都能趁他不在云城欺负凤泯朝，估计他杀人杀不过来。 而那老头却宁愿将皇权让给宗室那些老头，也不愿给他，真是老糊涂了。 不过，老头的想法左右不了大势。 他林卿扶便是大势。 “不能再拖了......” 百里与归既然不来找他，那他就得另做些事情让她必须来找他。 或是，求他。 风廉问：“皇后那边，怎么回？” 乐善乐孝也回过神，听到这句话，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林卿扶身上，都等着他的说话。 乐孝是想看看关键时候，这位草包祖宗能不能顾全大局，想出一个好的对策帮皇后化险为夷。 而乐善，纯属是看热闹。当然，若是能让凤泯朝多闹会儿心，他更想云妃厉害些，搅混后宫那泾渭分明的局。 林卿扶又笑：“孤不就是多了个妹妹？你们这般看着孤作甚？” 日后这么一个孤女，拿什么同他林卿扶争？ 三人一起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原来是祖宗多了个妹妹。 那云妃，便是凶多吉少了罢。 * 四天后。 蓝半月快马加鞭不眠不休赶了四天的路，等到公主府时，却被告知百里与归已经不在府中。 第130章 拿什么同他争(二) - 赋与归 - 泱归 侍卫自然认得四卫之一的蓝半月蓝大人的，于是丝毫不敢怠慢，态度也极其恭敬。 毕竟有生之年能见到四卫，对他们来说，也是莫大的荣幸。 但当跟在蓝半月身后的人来询问他们百里殿下去哪了时，他们空有想表现的想法，却不知百里与归的行踪。 因为这几日百里与归早出晚归，却接连几日都未穿朝服上朝。 他们这些才从二军调过来当差的，处处小心翼翼，也没敢多问，所以只能默默恭送蓝半月。 因为没能跟蓝半月说上话，他们心里都有些遗憾，都没再开口。 蓝半月得到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百里与归向来如此，几乎不会给无关之人人留下半点踪迹可寻。 而他初回瑶都，若突然动用自己的人脉，也不妥。 蓝半月凤眼微眯，隐约闪着危险的光。 他身上裹了件黑色大氅，只露出些深绿的衣诀和袖尾。 虽说是几日风尘仆仆的赶路，但却从他身上看不到半点倦意。 他身边的黑衣人又去问了自从四天前开始，就一直被留在府里的几名暗卫，才知道百里与归这几日都去了花府寻花显商议事情。 “花府。” 蓝半月呢喃一声，似想到了什么，蹙了眉头，停了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黑衣人也停了下来，直觉告诉他，蓝大人的心情不大好。 从知道百里殿下的行踪以后。 他不敢妄自揣度蓝半月的心思，所以没再想下去。 蓝半月也没去后院，毕竟如今府中还有几位侍君，他总得顾忌些旁人的看法。 当他正打算掉转方向去前院，等百里与归回来再做打算时—— “哥哥。” 蓝七看到那道风姿绰绰的身影，眉眼弯弯笑的灿烂，隔着远远的唤了一声。 她这几日虽是接管了地牢，忙着收拾那烂摊子，但因为早就知道蓝半月回来的日子，所以早早的就准备好来见蓝半月了。 这不，她一知道了蓝半月回来的消息，就急忙从那边过来了。 蓝半月听到声音转过身，温和的笑道：“小七。” 蓝半月后面跟着的黑衣人也恭敬的拱手给蓝七行了一礼。 能成为四卫的人，实力都不弱。 他是被蓝半月当做下一任四卫来培养的，自然清楚四卫的恐怖实力。 特别是蓝七，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四卫之一，其资质定然远胜常人。 他由衷敬佩。 “好久不见，小七可有想过兄长？” 蓝半月是因忧心蓝七的伤势，才这么快赶回来，现下对此事闭口不谈，这并不符合蓝半月雷厉风行的作风。 但他蓝半月再怎么厉害，也有亲人。 蓝七和百里与归，是他的软肋。 他不打算在蓝七面前提起这件伤心事，但不代表他不会不从其他地方查。 蓝七挽着蓝半月的手，笑：“怎么？哥哥想小七了？” 一向没有什么人情味的四卫，言笑晏晏的说话。 倒是让黑衣人有些心惊胆战的，好在蓝七根本没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才让他微微缓过气。 蓝七拉着蓝半月往她的住处走，如今她掌管地牢，百里与归也另给她另安排了住处。 宽敞了些，足够住下蓝半月和黑衣人。 “殿下近来可还安好？” 蓝半月在路上问道。 蓝七顿时打开了话匣，“哥哥，我跟你说，主子近些日子……” 蓝七将回到瑶都后，百里与归和公主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 第131章 拿什么同她争(一) - 赋与归 - 泱归 其间有些事关重大的，蓝七用一两句话盖了过去。 可即使是那样，透露的消息也不是一星半点。 蓝七没把能跟在蓝半月身边的人当外人，她大风大浪见多了，也觉得这些事比起公子青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事无巨细，她都跟蓝半月说了。 可这对于黑衣人这种根本与百里与归没有交集的人来说，属实恐怖。 黑衣人表示他不想听。 他还不想死。 于是默默拉开了与两位大人的距离。 …… 蓝七还提到了她受伤的事，语气也不忧郁黯然，眼里还隐隐跳动着些许雀跃。 半点瞧不出有什么不好。 蓝半月看着蓝七这副模样，不禁摇头叹了口气，他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大灵光。 蓝半月只淡然道：“小七，等过了殿下的生日宴，我们一同回扶桑城如何？” 蓝七：？？？ 她好不容易有了这份差事，去扶桑城干嘛？ 可蓝七见蓝半月说的认真，也只含糊的应了一声。 等主子回来再做安排吧。 蓝半月见蓝七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默默在心间叹了口气。 以他，自是护得住身边人的。 可他怕就怕蓝七没在他身边。 蓝半月的目光落在蓝七的脸上，晦暗不明。 蓝七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蓝半月的手松了，眉头蹙了起来。 正当蓝半月以为蓝七想通利弊，要跟他回扶桑城时。 蓝七：“哥哥，你怎么都不看好步易！害得步易来瑶都中毒！” 蓝半月被气的不想说话。 他没想到蓝七连步易的事和她自己的事都分不清，谁大谁小分不清么？ …… 花府。 花显谈的琴音婉转，有些不易察觉的哀愁。 百里与归正听的入迷。 花显按住了琴弦，看着百里与归还未从曲子里恍过神来，眉梢不经挂了些笑意，道：“殿下，差不多就这些了。” 八年前的事，百里与归之前本就有意瞒着，知情人不多，后来也都死的七七八八了。 花显纵使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凭空查出来那些被掩埋的真相。 他这几日看得出，百里与归是真的把以前的这些忘了，现在百里与归也真的想知道八年前的真相。 所幸，有些事他替她记着。 他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很小一块的纸，小心翼翼的展开后，递给百里与归。 这几日他把所有查出来的东西都写在纸上。 多是不多，但却有用。 百里与归接过那张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的宣纸，扫了一眼，眉心一跳。 “花大人，再弹一曲如何？” 她漫不经心的收起那张纸，目光落在花显身上，笑了声。 花显有些无奈，微微颔首后，指尖又在琴弦上跳跃起来。 他弹琴，很是好听。 一首曲子时而欢快洒脱，时而如萧瑟断情，时而亢奋激昂。 百里与归听完这一曲，心里也泛起涟漪。 她说：“花显，你说百……前几日，本宫去见步易时，它好像，还认得本宫。” 这番话说的艰难。 那日步易见了她，没有她意料之中的狂躁，只用那碧绿暗沉的眼盯着她。 只是那绿眸如深潭，平平静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她确认它安然过后就出去了，那地方属实压抑。 她站在里面有些头晕。 “殿下。”花显手上拨弦的动作停了停，他知道百里与归喜欢那匹狼，却没想到，百里与归如此偏执。 百香的药效比不得其他毒的猛烈，却是世上最难解的毒。 第132章 拿什么同她争(二) - 赋与归 - 泱归 百香让一个人忘记的东西，那个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想起来。 步易虽不是人，但那些东西忘了，就是忘了。 普天之下没人能抑制住百香的作用。 不然，李斌也不会疯狂先生的给百里与归下百香这种毒的。 不然，李斌也不会放心让一个老妪来办这件事。 “有些事情步易能忘，未尝不是件好事。” 花显笑，嘴角弧度有些僵硬，搁在琴弦上的手指却动了起来，琴音漫漫。 几乎令人醉死在这段温柔的曲子中。 百里与归阖着眼，没有做声。 花显又道：“正如殿下你之前所经历的，你忘了，不记得了，未尝不是件好事。” “嗯。”花显弹的曲子让百里与归听着惬意，所以百里与归倒也没跟他争执什么。 她都不知道她忘了什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去查。 就算极有可能那些事情，她是真的承受不了。 即使是那样，她也想知道。 青络如今是她逆鳞。 而虞泠儿的死，则是她的心病。 她本以为虞泠儿的死与百里奚有关，但如今看来，倒也不像了。 百里奚那时也没理由害死自己的母后，专门让自己的处境难堪的。 毕竟一个太子，从一开始过的养尊处优的日子，怎么可能，会想到这种事？ 他不屑。 花显见百里与归没有反驳，得寸进尺，“殿下，以后就唤属下花显吧。” 百里与归闻言掀眸看向花显，盯了一会，又阖目养神，淡淡的应了一声。 这声“嗯”，在琴音里几不可闻，但花显还是听到了。 花显嘴角的弧度真切了些。 百里与归这几日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入花府，怕是瞎子都能知道他是百里与归的人了。 再者他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她也不该再称他花大人。 花显如此想。 百里与归也如此想。 她也觉得花显打的一手好算盘。 她突然想到今日是蓝半月回来的日子，又睁眼看向花显，几丝墨发滑过眉骨，淡化了些许冷漠，添了慵懒，“今日半月回来，要回公主府聚聚么？” 若是换做以往，花显肯定是要去的，毕竟百里与归难得开口邀他。 但是蓝半月在的话，即使是百里与归相邀，他也不想去。 毕竟当初他和蓝半月同是四卫，百里与归要让云若上位时，说要在他俩那二择一。 看的是实力。 蓝七和白寐虽说是女子，打不赢他和蓝半月，但资质最好。 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可他和蓝半月之间，实力相差无几，他也没想到，百里与归最后会选中蓝半月。 他是最先跟在她身边的，自然清楚她说一不二，于是独自收拾了东西去了地牢。 本来地牢是蓝半月掌管的，但蓝半月还是四卫，这些差事就分不到他头上了。 花显想到此事有些分心，忽的指尖一颤，按住琴弦，“属下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今日就不去了。” 声音有些冷。 百里与归“噢”了一声，又道：“舟山医圣的事，多亏你了。” “属下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 花显有些不解，他不就是帮忙传了个消息？ 舟山医圣的行踪，是林逸查出来的啊。 这不该是林逸的功劳么？ 百里与归只以为是花显的客套话。 也没问什么，又说了几句话后，回了公主府。 …… 第133章 拿什么同她争(三)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只以为这些是花显的客套话，毕竟这么多年来，花显从来不喜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所以她也没问什么，又跟花显交代了几句过后，才回了公主府。 花显。 功不可没。 百里与归坐在马车上，手里攥着那张纸，心里默默念道。 如果花显不是虞泠儿留给她的人，她说不会容许花显成长到这个地步的。 可他偏偏是。 是她如今在这世上，唯一能够去相信的人。 也是她，最看不透的人。 …… 花显送百里与归出了府，回到住处，望着这满室寂静，怔然间有些空落落的。 他又看向那张搁在桌上的云纹古琴，那是百里与归之前最喜欢的琴，三日前带来的，他不知道百里与归是什么意思，但百里与归送给他，即使是不喜，也收下了。 以前活的那般恣意无忧的景公主，到底是怎么变成如今处心积虑步步为谋的百里殿下的。 以前常常弹琴的景公主，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弹的。 以前......那么好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这世间险恶的。 这些，他也不知道。 即使他陪了她，那么久。 他也还是看不懂她。 花显阖目，面上白的惨淡的肤色，此刻有些森人，眼底又百里与归没有注意到的乌青，有声无气的喃喃道：“那些人啊，为什么非要同她争。” “凭什么同她争？” “又拿什么同她争？” …… 百里与归一回到公主府府，栾栾就迎上来说，蓝大人回来了。 百里与归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也没有去见蓝半月，直接回了缒弈阙，将自己锁在房里，拿出花显给的那张写了很多字的纸。 满目死寂，终在看了两行字的那一刻，迸发出火苗。 “凤家，虞家，慕家，墨家。” 她依次将看到的世家念了出来，语间颤抖，心里也有些怔然。 这便是她的母后虞泠儿，便是她未曾见过的虞泠儿。 即使她早知道虞泠儿不简单，可是看着这么多完全与那个温婉得体的女人不同的描写。 说不震撼也是假的。 这四个世家。 凤家她知道，如今是宋北三大世家之一。 颇得帝王喜爱的凤悦以及前几日杀她铁骑军的凤策皆是出自凤家。 慕家她也知道，是京昭底蕴极其深厚的世家。 闻名天下白衣胜雪的公子慕，以前的雁阳便是慕家公子。 墨家她也略有耳闻，据说是宋北曾经的大家，一夜覆灭。 因牵扯宋北皇权，她也不知道内情，也因与她无关，她自然不肯耗费人力去查。 只隐隐觉得，做龙山阴老阴九岐与墨家有些渊源，但也无什么证据。 偏偏这虞家，她没听说过，这张纸上也仅仅提到了一次。 “虞泠儿与虞家，可有什么关联？” 可之前虞泠儿要嫁入百里家嫁给百里澜，太上皇和太后都极力阻拦。 这她也知道。 难道，虞家是什么不入流的世家？ 百里与归细细看完这些，揉了揉眉心。 虞泠儿一个人的死，就足以牵扯这么多东西。 她该从哪家开始查？ 哪一个惹上去，都不是什么简单的。 她现在才知道，花显在她没看见的时候有多忙。 这些东西，绝不是能轻而易举查出来的。 就算是拿太怡宫的情报网去查，也不一定能查到这么详细。 这些日子，辛苦花显了。 百里与归正如此想着。 “主子，蓝大人来了。” 第134章 一舞名四方.两年 - 赋与归 - 泱归 门外响起栾栾的声音。 百里与归这才回过神，自阿嵘受伤后，她就把阿瀛留在了阿嵘身边，也好尽心照顾那个昏迷不醒，也不知能否醒过来的阿嵘。 她安排阿瀛是她的主意，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辛吾也要日夜守在阿嵘身边，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事。 但百里与归也没管，她知道辛吾自有分寸。 只是她现如今身边只有栾栾，而她也只用栾栾。 栾栾定然是累的。 等她过了生日宴，她才挑选侍奉自己的婢子，替栾栾分担一些。 …… 百里与归自然知道栾栾说的蓝大人是谁，只得将纸揣在怀里，起身去开门，眉宇间的情绪也在这几步路的距离尽被敛下。 她不想别的什么人知道虞泠儿的事，就算那人是蓝半月。 即使那人是蓝半月。 “属下蓝半月参见殿下。” 百里与归一打开门，便见一道黑黑的人影跪在地上。 蓝半月声音很是温润，那磕头的响声的也挺闷的。 百里与归心情忽而变得有些复杂，倚着门，看着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也不知道，蓝半月这礼到底从哪学来的。 不止是目睹这一切的栾栾，站在蓝半月身后，欠身行礼的蓝七看着自己兄长的这一番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心里也有些懵，脸上和手脚都有些僵硬。 蓝半月这一礼行的，她听着都疼。 她就知道，她兄长装的再怎么正经，也是表面上的。 一遇到百里与归，他甚至都可以不把自己当人看。 “都免了罢，不是外人。” 百里与归带着极度复杂的心情说了八个字。 她怕她再多说一句就忍不下去了。 蓝半月闻声猛然抬起头看向百里与归，眸中有些欣喜。 时隔两年未见。 她好像，更夺目了些。 不愧是他的主。 “谢殿下。” 蓝半月也不管合不合规矩，又磕了一下，才站起身。 白如瓷玉的额头有些红。 百里与归没再理他，转身回了房，嘴角有些抽搐。 这礼行的，两年未见，一点没变。 果然，这才是蓝半月。 蓝半月倒不介意百里与归的冷漠，在栾栾和蓝七惊愕的目光中，不紧不慢的跟着进了屋。 等栾栾回过神，准备进屋的时候，门轻轻的从里面被关上了。 栾栾：…… 蓝大人好贴心，可我好想打死他怎么办？ 栾栾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火气，回过头想听听蓝七怎么说，却发现蓝七也愣住了。 栾栾又无声的叹了口气，表示理解，毕竟摊上这么一个兄长，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她走到蓝七面前，拍了拍蓝七的肩膀，将蓝七从神游中唤醒后，神情木然的带着蓝七离开了缒弈阙。 蓝半月，不走寻常路啊。 屋内。 蓝半月除了额上有些红，能够证明适才那一场荒唐礼数，其他的瞧不出半点之前在屋外的傻样。 他态度极其认真，“殿下，如今太怡宫......” “别，先聊聊你刚才行的礼。” 百里与归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 之前能忍是因为习惯了蓝半月这不伦不类的礼数，而隔了这么久，现在突然被蓝半月这么一磕，她有些，承受不了。 “殿下，这礼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蓝半月眸底浮现了些许疑惑。 他仔细的回想了自己刚刚的动作，觉得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 第135章 一舞名四方.卜玄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还害怕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蓝半月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在蓝半月说完这句话后，狠狠的点了点头。 “这礼，本宫受不起。” 待她反应过来后，她才发现今日自己的情绪波动似乎很大。 而体内的内力却沉寂的如死水一般，没有要暴动的迹象。 她不知这是为何。 但没有，便是最好。 若是有，她也受得了。 “殿下若是不喜，属下不做这礼便是。” 蓝半月没多说，也没打算告诉百里与归，这礼数是卜玄域族最为规范的礼数。 熬云域族与卜玄域族是五国之内，仅剩的两个域族。熬云择居北境大漠，卜玄择居西境渭水。 他……生在西境。 “嗯，你方才说，太怡宫怎么了？” 百里与归此时说话，语间已无波澜。 蓝半月没再想下去，“太怡宫近日风头有些盛，许多百年世家都有意牵制......若是太怡宫近日再有些什么大动作，恐怕有些人就该坐不住了。” 他有些担心。 毕竟，太怡宫现在根基尚浅。 百里与归听蓝半月这么说，面色也有些凝重，本来她对这事有了一个解决方法。 可是，那方法实施起来，太慢了。 要用那个方法让太怡宫真正的在五国站稳脚跟，少则三月，多则一年。 她等不了那么久。 李斌也等不了那么久。 百里与归轻拢黛眉，“如果，太怡宫尽快在各地扎根……” 这对于太怡宫自然是好事。 但同样的，这对于太怡宫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她百里与归纵能耐通天，也是万万做不到这个地步的，况且，太怡宫还不能借用她的名头。 百里与归还未等蓝半月出声，又兀自道：“那便韬光养晦吧。” 太怡宫与一个世家单打独斗，自然是有赢的把握，但是若是诸世家感觉到了威胁，联合起来对抗太怡宫，其打压对于太怡宫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届时就算是她，也没用应对之策。 “半月，可若能忍辱负重的，便不是太怡宫了。 若有人敢挑衅太怡宫之威，无论是谁，不必手软。” 太怡宫的名头，也应该还好用，没有那人会不要命的撞上来的。 毕竟没人想惹上太怡宫这么个仇家，不然，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蓝半月闻言微微一笑，“知道了。” 两人虽说是主仆，但在一起即使是不说话，蓝半月也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时隔两年未见，气氛倒也融洽。 蓝半月一路舟车劳顿，百里与归本该让蓝半月下去休息。 可百里与归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霍然起身，看向蓝半月，目光灼灼，“半月，你会弹琴么？” …… “江尤？” 可真是个好名字。 凤策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却是满目狠厉。 江尤的身子有些颤。 她本以为被抓住了，不过就是死。 可…… 凤策是谁？ 凤策可是凤四公子，宋北之人莫不知晓他的名，放在五国内，他并非籍籍无名之辈。 凤策以狠闻名。 她好像，摊上大事了。 好像，世上还有比死，跟可怕的事。 “江尤啊。 怎么这么不乖呢？” 凤策说完，又笑了声，短促却足够让江尤的心颤了颤。 她本该临危不惧的。 可好像只要凤策这么一笑，她就惧了。 “我差点都抓不住你了呢。” “你怎么舍得抛下我啊。” 听听。 要不是那把匕首还贴着她脸，她肯定会被着深情款款的语气感动哭的。 第136章 一舞名四方.云涌 - 赋与归 - 泱归 “江尤，扔的好玩么？” 凤策的脸突然凑近，温热的鼻息打在江尤颈上，激起一片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江尤花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凤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在问，那日在泺寻客栈，她奉命将他从楼上扔了下去的事。 江尤没有说话了。 心里却把凤策骂了个遍，凤策可真是，睚眦必报。 她跑了这么久，跑了这么远，他也肯费心思将她抓起来泄愤。 “怎么不说话了啊。” 凤策蹙了眉，握着匕首的手稍稍用力，在江尤脸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脸上传来的刺痛让江尤微微瑟缩了一下身子，却依旧不敢吭声。 凤策的手段，她也略有耳闻。 所以她知道，这点伤对于后面的伤来说，不过是道开胃菜。 凤策也不着急，轻轻的拿着棉帕，替江尤将伤口流的血擦了擦。 又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慢慢来吧。” “今日总有机会让你开口的。” 奉命去拿东西的黑衣人上前，弯腰双手奉上一布条，神色恭敬，“公子，您要的东西。” “你看，好玩的这就来了。” 凤策拿过黑布条，嘴角携着一抹玩味，动作轻柔的给江尤系上，挡住了她眼前的情景。 直到眼前一黑，江尤心里这才有些慌。 她不知道，现在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东西。 还未等她适应黑暗，右手指尖就传来一阵剧痛。 “啊！” 十指连心！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江尤额头冷汗直冒，昏厥过去。 凤策看着，依旧笑的云淡风轻，似没有发现江尤已经不省人事，温柔的伸手替她将黏在脸上的发丝拂到耳后。 柔声细语的问江尤：“怎么样，可还舒服？” 凤策身后的几个黑衣人看着这一切，端着那些不知名的刑具的手有些抖，腿也有些发颤。 他们是被花显这祖宗新调来的，据说这祖宗是嫌以前的那些下属无能，这位祖宗亲自将那些人被剥皮抽筋...... 他们看见祖宗这我见犹怜的容貌，以及拿弱不禁风的身子，他们原本是不信的传闻的。 可是见到眼前的场景。 他们有些担心日后的路。 他们在这样一个人手里，活不活得下去之内的话。 凤策又挥手，让身边的黑衣人给江尤淋了一桶冷水。 看见江尤有醒来的迹象后，凤策又将沾了盐的银针狠狠推进另一手指里，整根没入。 血，顺着银针滴在地上，滴滴答答，泛起血红的涟漪，灿如罂粟。 汗，顺着江尤没有血色的脸颊蜿蜒流下，打湿了她衣襟。 凤策连着插了好几只手指，江尤才醒过来，凤策微微勾起嘴角。 这才是，开胃菜。 “小尤儿，你可千万坚持住啊，我们还有好多东西没玩。” 凤策漫不经心的捏着插了一根银针的手指，慢慢的取了下来。 江尤疼的想把凤策踢开，奈何身上没有力气，只象征性的动了一下，对凤策造不成什么威胁。 凤策又开取第二根银针了。 他刺的时候刺的狠，取的时候不好取所以凤策依旧是那副爱答不理的。 “怎么不乖呢。” …… 第137章 举世无双(一) - 赋与归 - 泱归 * 自开府以来，百里与归首次在公主府大肆操办生日宴，收到请帖的众人自然不会拂了百里与归的好意，所以今日，公主府中热闹非凡。 至少比起前些日子那场荒诞的戏，今日宴席间，多了些不似作伪的喜气。 蓝氏递了请柬给府前的侍卫查看，核对过后，被侍卫格外恭敬的引入府，在身后羡慕的目光里，蓝氏可谓是笑容满面，得意洋洋。 能来参加百里与归的生日宴，自然是要比独自请百里与归过府一聚的好处大的多。而那瑶都权贵的交好比黎灏与百里与归那一点交情，也自然重要的多。 蓝氏今日特意穿了身最为华贵的烟罗紫锦服，满头珠钗，雍容不凡却掩不住她一身的精明气。 黎灏不紧不慢的跟在蓝氏身后，心里却始终有些不安。 她本意是想让唐允习帮她请百里与归到府上做客的，毕竟她与百里与归多年前的那场交集比起利益二字根本不算什么。 可她却没曾想到公主府直接送来了一张请柬，在瑶都诸世家里，黎家的辉煌已经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可不管黎灏心里再怎么想，面上却不露分毫。 黎家虽说如今是没落了，可再怎么说，以前的黎家瑶都最为显赫的世家之一。 黎灏也并非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尤其是面对这么多贵女打量考究的目光，神色更是冷漠。 她不许别人看出她的胆怯。 看出其他的端倪。 入府后，蓝氏时不时就要停下与那些贵妇寒暄几句。 黎灏不动声色的看着那些贵夫人见到蓝氏眼底划过的诧异，以及面上淡淡的轻视，心也随之冷了下来。 百里与归可能如蓝氏所说，是黎家的救命稻草。 如今的黎家，本就是一盘散沙。 母亲所言不虚。 黎灏捏紧衣袖，竭力维持住面上冷漠的神态。 可偏偏有人见不惯黎灏这故作高深的模样，带着几位要好的姐妹围了过来，挡住了黎灏的去路。 蓝氏在前面与其他贵妇交谈正欢，一时也没注意到黎灏没有跟上来。 黎灏不欲与拦住路的几位计较，纵是心里不耐，却还是忍耐住自己的脾性，抬脚准备从另一边绕过去。 她不想生事。 为首那位着浅蓝衣裙的女子不依不饶，开口讥讽：“哟，这不是黎家的灏贵女吗？怎么，你的那些妹妹们呢？ 都不带过来给我们认识认识？” 黎灏充耳不闻，脚下的步子微微加快了些。 “许姐姐，你看你这话说的，灏贵女的那些妹妹们一个比一个娇贵，都是些——” 另一名穿粉色衣裙的女子道。 黎灏顿住了脚步，隐忍的闭上眼，问：“都是什么？说说，本贵女在听呢。” 语气不善。 那些妹妹再怎么样，也是她黎家的人，何时轮到外人评价？ 而她又怎么可能让她们任人诋毁，还无动于衷？ 粉衣女子一听黎灏这语气，火气顿时窜了上去，“都是些下贱玩意儿！你以为你黎家还是以前的黎家么？要不是有你那善于交际的娘，黎家还不早就被瑶都其余世家替代了？” 粉衣女子边说，还伸手指向不远处的蓝氏，满眼嘲讽。 黎灏转过身，顺着那手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讨好的在一群贵妇面前赔笑。 她早就不是被养在深闺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深闺小姐了，也自然知道眼前这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第138章 举世无双(二) - 赋与归 - 泱归 黎灏眼底多了些不易察觉的锋芒，脸上的冷漠也被戾气取而代之。 她黎家即使没落，却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就能骑在头上为非作歹的。 黎灏勾唇反讥：“怎么，你没娘？” 不待粉衣女子反应过来，黎灏又笑道：“那可是辛苦曦贵女了啊，一人操持偌大的家业，还要，忙着交际。” 这本是拿来羞辱蓝氏的话，现黎灏几乎原话奉还。 “你！” 粉衣女子乃名门之后，被如此戳到痛处，还受到这等屈辱？ 登时恼羞成怒，扬起手朝着黎灏的脸扇了下去。 黎灏轻而易举的截住了粉衣女子的手腕，有些凉薄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蠢蠢欲动的贵女，似漫不经心道：“曦贵女，既是到公主府做客，就该有客人的样子，切莫落了白家的脸面。” 粉衣女子闻言身子一僵，脸色白了几分，她怎么忘了，这可是在百里殿下的公主府里啊。 听闻百里殿下素来不喜小姑娘之间的打打扰闹，她这是，要造反么？ 但看着黎灏得意的扬起嘴角，粉衣女子又不屑道：“你别以为百里殿下会理睬你这没落的……” “灏贵女，殿下请你过去一叙。” 粉衣女子话还未说完，一着公主府下人服饰的婢子就急急跑过来，恭恭敬敬的对黎灏说道。 这下，不止是黎灏以及粉衣少女了，就连其余几位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谁能告诉她们，黎灏是何时同百里与归扯上关系的。 见黎灏一脸恍惚，婢子又催促道：“殿下还在等着呢，黎贵女快些随奴过去吧。” 却没有丝毫不满。 粉衣女子的气焰霎时消散无踪。 黎灏却没有多问什么，只默默提步跟了上去。 粉衣女子看着黎灏远去的身影，暗自咬牙。 她就不信，不过区区一黎家能入百里殿下的眼！ …… 因为是百里与归亲自邀请的，所以花显自然是在府中好好准备了一番。 可即使如此，来的还是很早。 可他来的虽早，却还是被数位来的更早的大人水泄不通的围着。 他数次告退无果后，只能站着听这些大人说官场上那些恭维的话。 他自然是不耐的，可是一想到朝中如今的局势，却不得不按住自己去找百里与归的心，敷敷衍衍的听着。 放下。 他本都放下了。 可现在，是怎么样都放不下了。 花显四处乱转的目光瞥到一道黑色的身影后，眉头一皱，低声喃喃：“蓝半月？” 花显念这三个字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被一个围着他的大臣听了去，大臣没听清，以为是花显在说什么事，问道：“花大人说什么？” “没什么，本官突然想起来，还有事需得禀报殿下，诸位不妨继续聊？” 花显勉强的维持住笑意。 只是声音有些冷。 “花大人尽管去忙。” “是啊是啊，殿下的事要紧。” “别耽误了花大人的正事。” 围着花显的几人听到‘殿下’这两字，迅速的让开了一条道。 花显：…… 若是他早点说这句话，是不是他就不用在这听他们说半个时辰的废话？ 花显没再理会他们说的话。 一路直奔缒弈阙。 …… 第139章 举世无双(三) - 赋与归 - 泱归 花显念这三个字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被一个离得他很近的大人听了去。 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花显在说什么事，于是问道：“花大人说什么？” “没什么，本官突然想起来，还有事需得禀报殿下，诸位不妨继续聊？” 花显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意。 只是声音有些冷。 “花大人尽管去忙。” “是啊是啊，殿下的事要紧。” “别耽误了花大人的正事。” 围着花显的几人听到‘殿下’这两字，迅速的让开了一条道。 他们谁都没那个胆子敢耽搁百里与归的正事。 花显：…… 若是他早点说这句话，是不是他就不用在这听他们说半个时辰的废话？ 花显没再理会这些人，一路直奔缒弈阙，刚刚，蓝半月就是朝这边走的。 他怎么能忘了，这次，蓝半月也回来了啊...... 直到花显走了很久之后，那位大人才反应过来，花显刚刚说的，根本不是什么事。 而是三个字。 蓝半月。 好半晌，他才稳住了心神，对几位同僚道：“蓝大人，回来了。” “！” 此话无疑于惊雷，炸的几人魂不附体。 “你说什么？” “可是那个蓝半月？” “除了他还能有谁？” “他怎么回来了。” 是啊，他怎么回来了。 几年前的杀戮，似还历历在目！ 他们闻蓝半月之名，神色乍变。 若说，百里与归之名让濯国人闻风丧胆，那么，蓝半月之名，也能让京昭满朝文武闻风丧胆。 一人颤声问道：“那今日这酒，我们还喝么？” 一人疑惑道：“百里殿下怎么会让他回来？” 一人不安道：“可那些事，我们都瞒……” 一人急忙捂住了那人的嘴，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人心惶惶。 莫过于此。 …… 缒弈阙。 “臣女黎灏拜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黎灏压着心头颤意，恭恭敬敬的朝着珠帘内那道身影，行了一礼。 百里与归冷冷的应了声，后知后觉自己是否太过冷淡，怕是让黎灏以为自己瞧不起她，于是又补了句，“灏贵女无需多礼。” 黎灏乖巧的应了一声，缓缓起身，站在珠帘前，低头不再言语。 她今日能受百里与归如此礼遇，也超出她的意料之外。 她一没落世家贵女，何其有幸能被百里与归赏识。 “黎家之事本宫已有所耳闻，你我乃过命之交，若你开口，这些小事本宫还是说得上话的。 可你，为何不来寻本宫？” 百里与归今儿心情格外的好，话也比平时多了些。 她人半倚在软榻上，眉宇间还有几分屑倦与慵懒之色。 黎灏心头一跳，她怎么听百里与归这意思，唐允习并未将信笺承给百里与归？ 没待黎灏多想，百里与归的目光隔着珠帘落在她身上，她看不清百里与归神情，以为百里与归生了不耐，连忙道：“殿下日理万机，臣女万不敢拿这些小事来叨扰殿下。” “事关一家兴亡，这并非是什么小事。” 百里与归也不知道黎家没落到什么地步了，她没查，也没问。 可百里奚身后，缺的便是一世家扶持。 那一脉被帝王与李家打压的世家，无疑是百里奚最好的选择。 而她之所以选了黎家，选了黎灏，多多少少都是因为多年前的救命之恩。 黎灏肯仗义，她也肯偶尔仗义一回。 第140章 举世无双(四) - 赋与归 - 泱归 黎灏不知百里与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赔笑：“殿下所言极是，可黎家一家的兴亡，与殿下所担之事想必，确实是不值一提。” 她字字非虚，也没妄自菲薄。 百里殿下。 她细细在心里咀嚼这四个字。 可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到，百里与归能看上她黎家哪一点？ 这些天来，因蓝氏苦口婆心的说的那些话，她现最为清楚，黎家哪一点，都不值得百里与归这么重视。 百里与归下榻趿了鞋履，拂开珠帘走到黎灏身边，细声道：“可是本宫，有那个闲工夫来管黎家死活。” 她眉间描了殷红花钿，妩媚多姿，眉梢却总挂着些漫不经心，一袭烟霞色衣裙衬得她肤白如雪，也衬得她，锋芒毕露。 她头戴九螭流苏发冠，墨发披散在肩上，贵气中隐隐有几分桀骜。 百里与归的美，黎灏早些年就深有体会，可即便是她也没料到，如今百里与归的五官长开后，竟美得如此倾城如画，惊心动魄。 黎灏还未从百里与归的美貌中回过神。 百里与归又道：“知遇之恩与救命之恩，本宫与你，两者皆可有。” 她说完这话，绕过黎灏，走向门边，脸上依旧挂着笑，“半月什么时候来的啊。” “属下刚到。” 蓝半月拱手一礼，却只吐出四字。 连句告罪也未说出来。 黎灏听这声音，心里有些惊讶。 当转身看到男子的容貌后，黎灏更是忍不住唤了声，“表哥。” 蓝氏娘家的人她并不清楚，可是蓝半月还有蓝七，确是被蓝氏介绍过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消失那么久的人，竟是在百里与归身边。 属下。 下属。 百里与归转过身，似看出黎灏苦恼，问道：“半月与灏贵女，可是……” 她没刻意去查。 只是因为四卫之位，当初蓝半月和蓝七的背景，她记得很清楚。 她也只能记得这么多。 “属下万万不敢高攀灏贵女，如今一介奴隶，更攀不起黎家，所以灏贵女的这一句表哥，半月受不起。” 蓝半月眉目疏冷，站在那处卑躬屈膝，却仍有举世无双公子哥儿的气质。 他与黎家，与蓝旬之间，早就断干净了。 他也从未把自己当做蓝家人，只是因为当年母亲遗训，他与蓝七不得不遵从蓝旬安排。 至于黎灏，他不过与她几面之缘，印象不深。 百里与归看向黎灏，眼底蓄满了笑意，“你与半月，可是相识？” “臣女与表……蓝大人，是表兄妹。”黎灏见蓝半月不愿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 再怎么说，蓝半月也是半个黎家人，黎家再怎么落魄，也还没沦落到为奴为婢的地步。 虽然，她看得出百里与归待蓝半月，很好。 可一旦沾了奴这一字，于蓝半月，便是万劫不复。 “既是如此，那灏贵女便更该跟半月好好叙叙了。” 百里与归说罢，提步入了内室，不给两人阻住的机会。 她是有意从黎灏这里，知道更多关于蓝半月的事。 她很想知道，蓝半月消失的那段时间，在黎府做了些什么。 黎灏顾不得礼数，上去抓住蓝半月的手，双眸蓄泪，“表哥，母亲这些……” 蓝半月用力甩开黎灏，满脸的不耐厌恶，“灏贵女，半月如今只是殿下府中家仆，与黎夫人之间，并无关联。” 黎灏气极反笑，“你......若执意，我也不便强人所难，蓝大人。” 第141章 一舞名四方.人杰 - 赋与归 - 泱归 蓝半月甩开黎灏的手，后退了一步，与黎灏之间隔了些距离，才微微朝她躬身，只不过脸上多了几分冷，“灏贵女，半月如今只是殿下府中家仆，与黎夫人之间，与黎家之间，早就没什么关联。 如今灏贵女一来便以表妹相称，委实不妥。” 他和蓝七，并不欠蓝旬，更不欠黎家什么。 反倒是那个蓝旬，不仅违了母亲遗愿，还亏欠了他，亏欠了蓝七。 只是他念在亡母的情分上，并没有动黎家。 黎灏没料到蓝半月会有此动作，再加上蓝半月甩开她的力气不小，弄得黎灏差点摔倒。 她好不容易抓住桌角稳住身形，抬眼又看见蓝半月满脸不耐。 黎灏气极反笑，“表......蓝大人若执意如此，我黎灏也不便强人所难，还请蓝大人珍重。” 蓝半月既不愿受她的好意，她也没必要在这浪费唇舌。 左右他姓蓝，丢脸也丢不到黎家来。 左右蓝半月的前途，与她无干。 “灏贵女若是再无事与殿下相商，还请移步前院。” 蓝半月态度恭敬了些。 因，他提及殿下二字。 黎灏没理会蓝半月的逐客令，轻拢眉头，问道：“蓝大人，那表姐人呢？你可别带着她跟你一起受苦。” 蓝半月也就罢了，蓝七可是女儿家，若是为奴为婢，哪有蓝七的出头日。 若蓝七跟她回了黎家，有黎家贵女的名头，自然可以嫁个好点的人家，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 蓝半月闻言却是一愣，这黎灏，似与传闻中的有些不同。 但黎灏却是母亲去世以来，肯关心蓝七的少数人之一。 想到此处，蓝半月的脸上温和许多，“蓝七如今过的很好，不劳灏贵女费心。” 只是，极有可能保不住四卫之位，下半辈子也再也成不了什么功绩，只能平平淡淡的过了。 “臣女告退。” 黎灏没有什么要问的，朝着珠帘屈膝一礼后，转身离开。 若是在这缒弈阙中待久了，被蓝氏知道些风声，那指不定蓝氏又要让她向百里与归提多少无理之事。 再者，百里与归既发了话要护黎家，她再待在这跟蓝半月争执，于她，更没什么好处。 倒不如，以退为进。 她总会知道，百里与归帮她的目的何在，帮她的企图何在。 黎灏低着头走了出去，刚出缒弈阙，就撞上了一堵肉墙。 她心情本就不好，又在思考待会儿见到蓝氏时的说辞，所以她第一反应退了一步，然后吼了句，“什么人啊，走路不长眼！” …… 花显本来站在缒弈阙前，还在犹豫自己该不该进去。 一女子就迎面撞了过来。 他本是躲的过的，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看见女子气鼓鼓的样子，脚步就定住了。 眼睁睁的看着她撞了上来。 然后听她说了那句话，“什么人啊，走路不长眼。” 花显笑了声，心里腹诽道，到底是谁不长眼。 他站在这儿的时候，她可还未从缒弈阙出来。 黎灏没听到道歉或反驳的声音，抬头看了眼。 只那一眼，她却是动心的。 若是说蓝半月有举世无双的公子气质，那么眼前的这男子，就是名副其实的病美人。 他肤色泛着异于常人的白，眼底还有些乌青。 可偏偏长的，那般精致。 比起蓝半月的容貌，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花显看出眼前少女的失神，笑着揶揄道：“在下确实眼睛不好使。” 第142章 一舞名四方.动心 - 赋与归 - 泱归 “是小女唐突了。” 黎灏红了脸，扭扭捏捏的欠了欠身。 她是黎家女，前半生中，也见过诸多人杰，却无一位，能够让她看出神。 可眼前这人，仿佛，是她的......劫。 一眼就能看出的劫。 却能让她心甘情愿去赴的劫。 她见他第一眼，脑子里就只有四个字，在劫难逃。 看着女子颊侧的红云，花显嘴角的弧度淡了些。 只是他却没再言语，颔首示意后，侧身进了缒弈阙。 他起了心思逗弄她，却不想引起她的误会。 毕竟，他的心里，还住着一个人。 …… 待那让她动心的男子在房门口站定，黎灏才收回目光。 她从那身锦衣以及自由出入缒弈阙就可以看出，他却非泛泛之辈，可即使如此，她却没妄自揣测他的身份。 黎灏心想，他不知晓她的身份，她亦不知晓他的身份，萍水相逢，铭记于心，如此便好。 黎家如今的情况，根本不容许她有什么儿女私情。 黎灏又抬眸，怔然的看了他许久，黎灏才转过身跟着缒弈阙前侯着的婢子离开。 路上，婢子小心翼翼道：“灏贵女，那是花大人，脾气是有些古怪，但是......人却是极好的。” “而且花大人如今在朝堂上，可谓是......” 婢子知道自己本来不该说这些的，可是一谈及花显，她便停不下来了。 毕竟花显是当过四卫的人，毕竟花显还是如今的九司之首。 是公主府里以前的雁总管，不可比拟的。 黎灏听了婢子的话，心下了然，前些日子她听到别人说起花九司与百里殿下交好，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毕竟是两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 可是如今才知，那是事实。 命定之人已有命中之人。 也好。 省的她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 …… 蓝半月走到珠帘前，微微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目光有些暗淡。 今日这事，即便是百里与归只字不提，他知道她想干什么。 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既然想知道，那他自然会给她说的。 但是，她却没问。 只是，她想从别人嘴里知道。 过了许久，蓝半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殿下，有些事情，你大可以直接问半月。” 百里与归掀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蓝半月见百里与归没理他，自顾自说：“那些日子，属下除了忙着应付黎家的人，便是操办母亲的丧礼。” “半月和小七在黎家过的不好，但因母亲遗训，不得不待在黎家。” “半年之久......半月回来了，只因为殿下还需要半月。” “半月，可是有些事情，光是靠你一个人说出来，未必让人信服。” 百里与归端着茶盏坐在榻边，脸上没有笑意。她这番话也说的决然。 “殿下，若是想了解半月，那便多费些时间吧。 至少，别去问别人。” 蓝半月的心慌了起来。 除了百里与归和蓝七，他待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她设局想知道他在黎府经历的事。 可是，那些事情，放在每个人眼里，看法都不一样。 百里与归本就没对蓝半月生疑，只是想了解那些事罢了。 蓝半月话都说在这份上了，她自然不会再多问。 有些事情，她心知肚明就行。 …… 花显在门外站了一会，等里面的谈话声消失后，他才转身，快步离开。 他好像多虑了。 百里与归如今，怕是没什么心思谈儿女私情。 第143章 一舞名四方.眼红 - 赋与归 - 泱归 只要他活着一日，他在她身边的位置就不会被别人取代。 他不许。 而且，他也知道，世人没人能有那个能耐，让百里与归剥开真心，拿情来缠绵悱恻。 他有他的命，而她，便是他的命。 “花大人。” 花显本神游天际，闻声脚步一顿，回过神来。 抬眸循声望去，只见出声那人一袭月白锦衣，不染纤尘，矜贵冷然，似云雾朦胧，闲淡出尘。 半晌，花显不明意味的笑了声，才颔首道，“公子慕。” 慕雁听此称呼，身子一僵，脸上的温和也随之一僵。 公子慕这三个字，算是彻底隔开了他和百里与归。 他把自己关在房内这么多天，也就只为了，不想听到什么大的。 “可有请柬？” 花显看他两手空空，眼底笑意深了些，旋即扬了扬手中的请柬，有几分得意。 他不觉得，百里与归今日会邀请慕雁来做客。 若是慕雁还是雁阳也就罢了。 可慕雁如今，是大名鼎鼎白衣胜雪的公子慕。 慕雁愣了会儿，似才反应过来，将手探入前襟，从中抽出一张与花显手上，一模一样的请柬。 他蹙了蹙眉，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道：“可是此物？” 花显嘴角弧度淡了些，眼里跃出几分寒意。 “帖子公主昨日傍晚亲自送过来，在下也没来得及好好准备。” 不知道是不是花显的错觉，慕雁好似刻意咬重了‘亲自’的字音，不然，他怎么会听得如此刺耳呢。 慕雁忽的目光一转，落在花显身上，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后，道：“花大人倒是到的早。” 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可慕雁的手还是忍不住攥紧。 两人心思各异，颔首示意后，移开视线，又继续各自朝着自己适才行走的方向离开。 …… 虽说现如今时辰尚早，但还是来了不少人。 以至于现在前院此刻一片嘈杂。 “你们说说，摆在公主府前院的屏风雕了六尾金龙，那是什么意思？” “这可是龙啊。” “就连陛下也没有用这样的屏风啊。” “百里殿下如今……” 众多官员看见这一幕，心底颇为震撼。 他们知道百里与归狂妄，也知道百里与归大胆。 却没想到，单单的来赴这场生日宴，就可以看见百里与归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这若是放在其他任何一家，恐怕早已是九族诛连了。 可偏偏，这是公主府内，这是帝王最为宠爱纵容的百里殿下的府里。 除了这嘈杂相交的声音之外，也无人敢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 在朝上足以呼风唤雨的几位大人，此刻却只能藏在人群里，颤巍巍的说过去。 “等等，这龙……龙鳞。” 这，是，然后冷，两位单，就来头这可是。 。 “你们偶爱看，拉着如今仍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无人再犯……” “能记起什么。” 这男主角双眸侵入寒气，确实有些戾气。 无人敢去叨扰他。 “逆鳞啊！” “这屏风做工之精妙，怕是工戾气拿些该退休了。” 第144章 一舞名四方.逆鳞 - 赋与归 - 泱归 白禄满脸惊诧的后退两步，用沾满鲜血的手指着那扇屏风，磕磕绊绊道：“这龙......龙鳞......” 是锋利无比的逆鳞啊！ 每一条龙，不是只有一片逆鳞么？ 可这屏风上的龙，竟是覆盖了一整个身子的逆鳞，且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白大人，龙鳞怎么了？” 见有人去摸了，才多了几个人，壮着胆子靠近屏风。 金龙雕的栩栩如生，威风凛凛。 每片龙鳞上还泛着寒冷的寒光，几人见了，皆是身心一惧。 他们连忙移开目光，落在了主位前，一扇绘有山水的屏风上。 “这屏风安置在这位置上，可有什么寓意？” “这，好像不是百里殿下的席位啊。” “这龙身上全都是逆鳞。” 白禄道，心里已经平复许多。 他浸淫官场已久，自然看得出事情的不简单。 “逆鳞！？” 众人不敢再擅自揣测。 今儿百里与归邀的人里，没有右相三皇子一党，就足以说明一件事。 今日不是她百里与归的生日宴，而是她的示威宴！ 也是他们的，鸿门宴。 亏他们几个时辰前还满心欢喜的来赴宴。 若早知今日情形会如此，他们宁可得罪百里与归也绝不上门赴宴。 得罪百里与归至多没了官职，而忤逆百里与归，则是要来他们的命啊。 “你们说，坐在这屏风后面的，是废太子，还是蓝半月？” 知道蓝半月回来的其中一人道，神情已变得有些木然。 一人牙呲欲裂，“你说什么！？” “蓝半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过了这么久，蓝半月还是一场他们不愿面对的噩梦。 因为那场掺杂了许多血，许多人命的梦，让他们至今难忘，也让他们至今不敢去想。 …… “四公主，五公主到！” “西伯侯到！” “废太子到！” 直到许久过后，三人入席，众人才反应过来，跪下行礼。 一时间，气氛倒也诡异起来。 西伯侯到时通报也就罢了，可废太子，废了的太子，与庶民无异，为何要通报。 他们，又为何要跪？ 可他们，谁又敢不跪？ 他们猜得出来，这是百里与归的意思。 “百里殿下到！” “臣等恭请殿下圣安。” “臣妇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女参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还未站起身，现下听到这一声通报，几乎是伏地行礼。 这气氛诡异到，就连蓝氏，就连黎灏白曦，也都察觉到了。 可她们，却不知这是为何。 直到几位入座，百里与归才道“免礼”，众人才缓缓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却都似有一股默契，不敢抬头。 刚刚跟在百里与归身后的男人，虽说他们只能看见深色衣摆，但他们还是确信，那是蓝半月无疑。 废太子，蓝半月。 如今到齐了。 那那扇屏风后面的位置，谁来坐呢？ 废太子坐，意味着在场诸位，以后皆会参与谋逆，成，有伴龙之功，败，则九族诛连。 而若是蓝半月坐那个位置，则意味着他们行事不合百里与归意，要通通去死。 真是，左右都是死。 “呐，还有一位唐侍君呢？” 百里与归略有博怒的目光扫过座下众人，然后扭过头问身侧的婢女。 那婢女听到百里与归询问，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是噗通一声跪下，旋即哭了起来，抽噎着说：“唐侍君英勇，与贼人搏斗之时，一时不慎，惨遭贼人毒手，未能救回。” 第145章 一舞名四方.身影 - 赋与归 - 泱归 可这一番话，虽然婢女身子颤的厉害，可嘴里说的分明是有条不紊。 待婢女说完，底下的人都已经明白了百里与归的意思。 那位唐侍君之死，与百里与归无关，也与公主府无关。 只与那传闻里闯入公主府的凤四公子的人有关。 也与那传闻中，因帝王闻此大怒，被逐到了冷宫的鸾美人有关。 那些街头传闻，他们也信了两分，却因没得到宫里更确切的消息，不敢乱站位，也不敢去宫里打探。 蓝半月板着张脸，按着百里与归教的来，待婢女说完，立马拍案而起，怒气冲冲道：“这么喜庆的日子，怎的如此不知事？尽说些晦气话来坏诸位的兴致，还不下快去领罚？” 这，众人还是没有人敢抬头，心却因听到蓝半月的声音，而揪了起来。 那厉鬼，还是回来了。 “奴......奴知错，奴再也不敢了，饶了奴吧。” 婢女磕了两个响亮的头，方才颤颤巍巍的退下。 百里与归坐在椅上，隔了一屏风，也没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是何，也没人敢抬头看。 “本宫如今都已回来一个月了，也没能管束好下人，让诸位见笑了。” “二姐姐，钰儿可曾听闻，二姐姐因为这次生辰，特意去请了拾夷来的舞女来助兴。” 说话的是四公主百里钰，与百里华一母同胞。 性子直爽，却也有些女儿娇气，十分讨喜。 除了百里与归，也就她能在百里澜面前放肆几句。 但是今日，在百里与归面前未免有些太放肆了。 她当，百里与归请舞女这件事，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百里与归也没计较，拍了拍手，两行打扮艳丽的舞女鱼贯而入，丝竹声起，舞姿轻曳。 这倒是让众人的平复了紧张的心情。 一袭白衣的慕雁，颊侧起了红晕，别过头没有再看。 这等香艳之舞，放在他眼里，便是粗鄙不堪，难以入目的。 他身为公子慕，自小受的是贵族教养，虽是没见过这些，但心里却也不好奇。 比起慕雁有些手足无措的傻样，花显倒是淡定，眯着眼，看的出神，手上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没盛酒的酒杯，嘴角泛着淡淡的笑。 直到一舞毕。 众人才陆陆续续抬头看向那扇放在百里与归左侧的龙屏，却只能见到那扇屏风后模糊的身影。 而百里与归右侧的屏风也衬的人影绰绰，看不清人的面容。 如今那屏风后面坐的，到底是谁啊？ 众人顿时烦躁不已。 百里与归很是欣赏他们抓耳挠腮的模样，于是出声问，“诸位，这舞如何？” 舞跳的如何，他们没看尚且不知。 但百里与归如今故意为难他们，他们倒是心知肚明。 可偏偏，为难他们的是百里与归。 贵妇贵女们自然是不敢搭腔了。 那些大人，也不知如何回答。 唐允习听到此处，眉目柔和了些。 他也是被百里与归为难过的人，只不过，她没让他下不来台。 不像现在，这些大人们脸色难看的紧。 偏偏，百里与归似毫无察觉，没有动作。 第146章 一舞名四方.生杀夺予 - 赋与归 - 泱归 那可是拾夷舞女啊！ 拾夷虽崇乐，舞女更难求。 一曲舞，值百金。 况且百里与归这次砍的，不止是数不尽的钱财，亦是打破了京昭与拾夷之间那摇摇欲坠的制衡关系。 她有这胆量，定有其能力。 众人惊骇间多了几分坚定。 或许，百里与归真的是他们如今的出路，唯一的出路。 朝堂上有右相李斌把持，他们不择李斌为主，本就在朝中岌岌可危。 若还得罪了百里与归这祖宗，他们，恐怕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有人忽想起来秦风，前任九司之首，好像也是因为择派时举棋不定，才落了个被别国质子杀害的下场。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秦风之死，要么是李斌下的手，要借此除掉不安分的濯国质子，要么，就是百里与归出的手，目的就是为了让李斌巴结濯国的计划泡汤。 有些事，他们能看得透，却不得不装作看不透。 生杀夺予，是上位者才能干的事。 他们知道，这便足矣。 …… 唐允习：…… 他本想欣赏场好戏，也好有所安慰。可主人公百里与归却直接扮起了刽子手的角色。 所料未及，先喝口茶压压惊。 慕雁微微叹了口气，目中蕴了些水光，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却是无言，他如今这身份，能受百里与归之邀，已属不易，确实不宜再干涉百里与归。 他怕她再恼。 如此这般，公主府恐怕再不容他踏足。 花显闻此，勾起嘴角，眸中隐含兴奋，这才是，她的本性。 把人命看成草芥的她，才是曾经的她。 蓝半月坐在位置上，不动如山，从他这里，恰好能看到百里与归侧颜，他自然将她嘴角泛起的弧度收入眼底。 这与那时的她散发出来的气息，太像了。 他虽相信百香的药效，见此，心里却也有些不安。 百里奚蹙了眉，看向百里与归时，却将眉头舒展，一如既往的满含宠溺。 虽然不喜百里与归如此草菅人命，却也没出声阻止。 他不想干涉百里与归的决定，也不想干涉别人的生死。他仰仗百里与归在瑶都立足，自然是懂慎言慎行的。 况且，百里奚的目光移到面前的屏风上，即使是背面，龙也栩栩如生。 这是，百里与归替他在朝堂在瑶都在京昭谋的，一席之地。 蓝氏捏了捏帕角，她没听过拾夷舞女一舞百金的传闻，所以没太在意这些舞女的死活。 令她纠结的，是百里与归右侧的那扇屏风后面的人。 她很想知道，她那便宜侄儿是怎么攀上百里与归的！ 这等荣光，这等荣光！ 若是她当初没有赶他兄妹俩出府...... 她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肠子悔青。 坐在蓝氏身后的黎灏也没有什么表情，专心捻着桌面上的糕点吃。 她见过百里与归比这更残忍的时候，所以现在听到这些，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拾夷崇乐，舞女难得。如此佳人，狠得下心的，也只有百里殿下了。” 林卿扶坐在墙头，好整以暇。 那些人顾着眼前热闹，倒是无人发现他这个不速之客。 只是这位置颇好，他将心思各异的众人脸上露出的表情都细细看了。 没待品味。 又听下面的人道：“今日是二姐姐生辰，怎可见血？” 林卿扶忽而笑了，眼底露出几分嘲弄。 百里与归。百里殿下。 他这几日查了查她，不难，却只有些明面上的，但也足够他消遣了大把难捱的时光。 第147章 一舞名四方.笑话 - 赋与归 - 泱归 因那些东西看过没过久，里面写的关于百里与归的事，他记得清楚。 其中一件，与说话那人说的，稍作对比，便有些讽刺。 那件事大概说的是百里与归有一次是在战场上庆的生，脚下尸骸遍地，血流成河，她面不改色，独饮酒作曲。 这点血，她怎么见不了？ 真是笑话。 林卿扶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百里与归身上，眼底多了几分真切的愉悦，她今日，很美。 赏心悦目，莫过于此。 …… 百里与归一听百里钰这话，眉头轻挑，笑道：“怎么，四妹见不得血，就偏要拿本宫当挡箭牌？” 百里钰被百里与归这么一噎，下不来台，面色有些难看，心里自然是有几分恼的。 她向来是被母妃捧在手心的，也极得百里澜喜爱，何时受过这种气？ 况且这番话，她又没碍着百里与归什么，至多不过想博个好名声罢了。 但她区区一嫔妃所出的公主，又不敢同手握重兵的百里与归争辩什么。 一来争不过，二来争不得。 百里钰沉默，只待别人能带过这场她为主导的笑话。 她怎么能忘了，这些年来，百里与归在外四方征战，又岂会被这血给误了兴致？ 众人见百里与归连自家姐妹的脸都不给，自然没人敢上前去搭腔。 倒是花显一反常态，善解人意的开口，“四公主有所不知，有一次殿下出征战事告捷。殿下是在战场上庆生的，所以，在这里，无需忌讳这些。” 百里与归闻言倒是仔细想了会，才慢慢将那件差点遗忘的事记起来。 不算什么好的回忆。 那时淮国还没有从濯国分裂出来。 高高在上的濯国初被京昭百万大军践踏在地，战事大捷。 可在此本该因初报青络之仇而欢欣雀跃之时，她闻云浅含恨跳城的噩耗。 不知为何，心堵的难受。 那日是她的生辰，她同很多人一样，喝得酩酊大醉。 又和那些人不一样，她是缅怀故人，是伤心。 而他们，则是为饱受濯国折磨的天下而高兴，为京昭而自豪。 醉酒犹不能解她烦丝，她又将母后留给她的长庚琴拿来，在遍地尸骸前，弹琴作曲。 一首新谱的初相识，她翻来覆去弹了整整一夜。 次日，琴弦染血，手指红肿，满是血污，而她不知疲倦，不知疼痛，满目萧瑟。 她接连三日高热不断，险些丧命。 也就是那时，阴九岐来了，以一手无人能及的巫术救回了她。 再后来，濯国一分为二，自此有了淮国。 其中有些内情，很多人定是不知的。 那段过往尘封着，她过的倒也凑合，如今被人提起，无疑是揭露伤疤。 不止是蓝半月听此狠狠的剜了花显一眼，慕雁也略有不善，“花大人，慕某敬你一杯。” 被百里与归怼一句也就罢了，可花显算什么东西？ 席位在她之下，还敢给她找不痛快。 百里钰还欲与花显争执，却被身旁的五妹百里拉了拉衣诀。 她也按耐了自己的心情。 第148章 一舞名四方.姗姗来迟 - 赋与归 - 泱归 这里是公主府。 不是她能造次的地方。 莫说百里与归，她连适才说话那人都惹不起。 慕家公子慕。母妃在她面前提过的，他是皇嫂的兄长。 可百里钰虽止了话，但眼神又止不住往花显那边瞟，却发现花显旁边的屏风后，还空了个位置。 虽说花显的席位比她低，但却也是排在前面的。 这个没来的人，有意思。 居然敢在百里与归的生辰宴上姗姗来迟的，她也想知道，是谁这么有能耐。 百里钰勾起嘴角，那空着的位置迟早会被发现，有人帮她落百里与归脸面自然是好的。 届时就算是这些人不说什么，心里也会看轻百里与归几分。 皇室子嗣所办宴席，需得座无虚席，这是京昭的传统，反之，若座有虚席，便是筹备宴席者，品性不佳。 百里钰端茶轻抿，笑着，心道：这么好的一个位置，还真是可惜了。 …… 首座上，百里与归也拧了眉，之前花显出声，她自然随着声音看了过去，可却看到个空着的位置。 现宾客满座，唯有那处无人。 她侧身问栾栾，“蓝七人呢？” “被辛巫医拉着试药呢。” 栾栾低声道，她来时去看过，蓝七的情况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惨不忍睹。 百里与归没再说话，也没过多计较，蓝七这是被辛吾拉去受苦了，替她受的。 没来也好。省得蓝七看到这些人心烦。 过了片刻，慕雁似觉得只让花显饮几杯酒，犹不解气，于是吩咐羲吉去马车拿给百里与归的生辰贺礼......之一。 若是其他人定是不敢再公主府乱走动的，可羲吉因为慕雁的缘故，对这公主府倒也熟悉。 羲吉领了命退下。 慕雁的目光又落在了右前方的侍君身上。 还有五个。 他一眼望过去，心里有些感叹，不知是百里澜眼光好，还是百里与归眼光好，这些，模样都长的不错。 要不是因为他知道百里与归现在无心情爱，这回见这些侍君，他会有危机感的。 百里与归坐着无趣，目光在下面转一圈，落在坐在下手处的五个侍君身上。 即使屏风挡了些，在她位置上看的不真切，但端坐其中的唐允习，脸色确实不大好。 她心中嗤笑，言官本性无疑。 她端起桌前酒樽，站起身走到屏风前，举起，“诸位大人，为我朝鞠躬尽瘁，本宫敬你们一杯。” 笑容直恍人眼。 众臣受宠若惊，纷纷站起身，端起酒杯。 一口饮尽，以表诚心。 他们是百里与归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的。 慕雁也举盏饮尽。 羲吉恰取了琴回来，闻见慕雁身上的酒味，小脸皱作一团。 见慕雁起身，又急忙放了抱着的包裹去扶。 “拿着。” 慕雁温声道，嗓子有些沙。 羲吉又小心抱起那布裹着的东西，跟在慕雁身后。 慕雁不紧不慢的走到花显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花显，却笑得温和有礼，“花大人，慕某有个不情之请。” 百里与归闻声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慕雁。依旧是一袭白衣，却似夺了世间万色。 她没动了，站在那看着他，任他夺了满座尊客的目光。 花显嗤笑一声，看到慕雁身后，小厮抱着的东西后，顿时明白了慕雁的意思。 他刚刚不过说了那段往事，就惹得公子慕先灌他酒，再当众刁难他。 传出去岂不笑掉大牙？ 第149章 一舞名四方.初相识 - 赋与归 - 泱归 这些宾客见有个不怕死的走出来，为这宴席解闷，他们，也乐得听戏。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慕雁身上。 只是，自称慕某。 有人深思，敢在瑶都以慕姓自居的，除了那个与右相结亲的慕家，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花显一手手指敲着桌面，一手肘着脸，漫不经心，似在考虑。 慕雁如今倒是晓得了，百里与归这敲桌的动作是怎么学来的了。难免心里泛酸。 毕竟，花显陪她的时间，比青络认识她的时间，比他认识她的时间，更长更久。 最后是百里与归等的不耐烦，先开口，“本宫替花大人应了。” 花显这才坐直身子，脸上还是有些玩味，“公子慕不妨说说，是怎么个不情之请，也好让本官先想想应对之策。” 众人有些惊诧，他们谁也没想到，这白衣款款的男子，是公子慕。 居然是公子慕！ 慕雁的帖子是后来加上去的，位子也加在女眷那边，所以桌前还有屏风。 只是，谁也没想到，那里坐的会是向来深居简出的公子慕。 百里殿下竟与公子慕交好。 这可是，天大的事。 …… “慕某听闻花大人犹善音律，不如花大人在此抚琴一曲，权当是给殿下贺生了。” 慕雁依旧在笑，完全看不出他这是在使绊子，可一番话，却让他说的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在公主府待了这么久，自然是知道花显常年待在地牢的。 也自然是有幸在夜游时，听过花显的琴音。 一曲足忘忧。 花显弹的琴，比他的琴音心境，更为高深。 这点，他不否认。 花显眯了眯眼，心中轻嗤，那小厮抱的，原是琴啊。 花显自当是不推辞的，客套了句，“既然公子慕开口，那本官也只好献丑了。” 侍奉在旁的婢女极有眼力，将花显桌上的东西搬离，羲吉得了慕雁眼神，上前小心翼翼把包裹平放在花显面前的桌上，慢慢解开那层布。 原是有个箱子装的，但太过繁重，他一人搬着不方便，只能弃了箱子，就这么抱过来。 但这琴，无疑是贵重的。 甚至，比百里与归送给花显那把古琴更为难得。 这放在天居楼，也是难寻的至宝。 但这样的礼物，慕雁准备了一马车。 羲吉没再想下去，他知道自己公子败家，却不知道是这么个败法。 百里与归却不太在意那琴，更对慕雁从哪来的琴这问题上，提不起兴趣。 于是她回到座位上坐下，手中仍握着那酒樽，意思再明显不过。 栾栾不想动，却在百里与归眼刀扫过来后，只得再为她斟满......半杯。 在栾栾眼里，这杯酒满的不能再满了。 百里与归没看栾栾，只掂着酒樽的重量便知，这酒没满。 心里有些悔，早知道如此，她该早些时候择个有体贴的婢子来跟前伺候的，那样也不至于连喝口酒都被管着。 …… “殿下想听什么曲子？” 花显语气熟稔。 慕雁捏紧拳头，不发一言，转身回了座位。 身后那些贵女的眼神，太过直白炙热。 但慕雁习惯了，权当没有察觉，冷漠自持，拒人千里之外。 就连五公主百里渊也频频侧目，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公子慕，气度不凡，俊逸潇洒。 她来的晚，没能见到慕雁入席，刚刚那一面，算是初见。 她初见他。 百里与归抿了口酒，看栾栾护着酒壶那样，也没了喝酒的兴致，索性置了酒樽，回道：“初相识。” 初相识。 她谱的，他会弹。 花显呢喃说了两遍。 “献丑。” 第150章 一舞名四方.曲在山河破 - 赋与归 - 泱归 花显正色几分，又道了这两字。 手指略拨几下琴弦试音，音色极美，荡入人心。他静了静心，这才抬手，指尖落在琴弦上，搅乱了，黎灏的心弦。 他不知，她亦不自知。 琴音初起，众人倒无什么感觉，他们身为京昭名门，就算是附庸风雅，见识不俗的也是有的。 初听见花显弹的旋律，不知是否因有几分恭维的缘故，都只暗道这曲别出心裁，与众不同。 就连花显也有些意外，单单是这最为简单的前调，用这琴弹出来，都堪比名曲。 慕雁倒是舍得。 花显怕乱了心，拨错弦，没再往下想，只专心弹琴。奈何衣诀翻飞，身姿傲立。 惹得贵女们，面红心跳，心神荡漾。 待曲到中旬，便是绵绵情意，听的众人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琴声悦耳，犹春风含笑，眼中含泪，情至深处，缠绵悱恻。 待曲将末，琴音便听的让人热血沸腾，家仇国恨，尽是沉重，尽是杀戮。 痛彻心扉的泪，濯国子民的血，这些，都是她百里与归予给云浅的。 琴音落尾时，又是与前调一样，但这次，却让众人，听出了满目疮痍，歉疚难安。 一曲琴音落。 众人未回过神时，花显又说了句，“初识君，是茶楼酒肆，亡命之徒；初识君，是遍地战火，山河颠覆。” 这句，应此曲，更应当时景。 曲在，山河破。 破的是濯国。破的是云浅的家。 破的，同样是肆意妄为，罔顾百姓生于水火的濯国。 那日，人人都觉大快人心，唯她，也只有她，潸然泪下，为青络，为云浅。 不幸中的万幸，便是云浅未死。 而她，终寻到了她。 “花大人，再来一曲如何？” 百里与归听的兴起。 花显身上虽略有肃杀之意，却抵不住他如今，温情脉脉，浅笑颔首，“殿下想听曲，臣自然愿抚琴。” 而众女的视线因这一曲惊艳的琴曲，几乎全都落在了花显身上，而慕雁现在，除了百里渊若有若无的视线，倒是显得无人问津了。 百里与归听花显应了，又看向百里渊那边，“本宫听闻五妹舞姿曼妙，不知今日，本宫可否有幸见识。” 百里与归语间听不出情绪。 百里渊脸白了一瞬，连忙收回自己落在慕雁身上的目光，明明知道百里与归看不到她的目光落在何处。 但她心里依旧有些惴惴的，也不知道百里与归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百里与归开口，她也自当，不能推辞。因为她没有百里钰身后的李家扶持，也因为她是一个不得宠的嫔妾之女。 她的母妃只因舞姿出众，才得了百里澜的几分垂怜，许了个淑仪的位份。 她自幼与百里钰交好，两人感情甚好。 此刻百里钰也有些不安，她摸不清百里与归的脾性。 但还是拍了拍百里渊的手背，让她安心。 百里渊回以一笑，让百里钰不必太过担心。缓缓起身，走入众人视线。 她秋眸中水光隐现，一颦一笑，让人怜爱。 百里渊着一袭藕荷色宫裙，衬得她肤若凝脂。 小家碧玉的容貌，不算出众，但一股气质，却难以忽视。 她是帝王家的女儿。 百里渊敛裾行礼，不见畏缩，只说，“渊儿献丑。” “殿下。”花显不耐。 他现要弹琴给百里与归听，她来献什么丑？ 他在宫中混迹数年之久，此刻却不想知道百里与归的用意。 只她的舞值得他来和琴音。 “花大人。”百里与归也浅浅唤了一声。 第151章 一舞名四方.次次情愿 - 赋与归 - 泱归 今日，百里与归也唤了他几次花大人。 只这一次，不容忤逆。 两人隔得不远不近，声音不大不小。 只是，就连百里渊，就连黎灏，也能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很不一般。 敢开口的蓝半月，抿了口酒，面色森寒。 敢开口的百里奚，一直看着百里渊，也没动作。 其余不敢开口的，自然是稳稳坐着。 两人僵持许久，本在众人眼里要血溅当场时，花显开了口，“殿下这次，想听什么曲子？” 为她妥协，次次情愿。 “无忧。” 这两字，百里与归几乎没有迟疑说出来的，显然是在心里念叨了很久。 先是初相识，再是无忧。 这到底是她百里与归的生日宴，还是这些人的忌辰啊。 蓝半月拧了拧眉，忍不住出声，“殿下，无忧不如凤求凰好听。” 好不好听他不知道，但至少是喜，而非是如今的哀。 花显声音浑厚，带着压迫感向满座宾客袭去。 众臣闻此声，目光尽数移到了百里与归右侧的屏风上，然后默默的松了一口气。 之前他们不敢抬头，也没能靠耳力辨认出蓝半月的位置在哪一侧。 现在他们知道了。 蓝半月，没坐那扇屏风后面，那他们今日还能活着出这公主府。 众臣无比庆幸。 这方是，劫后余生。 百里与归没理蓝半月，“五妹可听过无忧？” “泠娘娘的名作，渊儿略有耳闻。” 若不是后来帝王下了禁令，不许坊间有泠皇后创的曲目，恐怕，这便是京昭绝无仅有，足流芳百世的琴曲了。 若非如此，无忧至今都会是各个名门世家，附庸风雅的曲目。 恐怕，放眼京昭，也只有在百里与归府中，才能听到无忧之名。 帝王下的禁令，在百里与归这，向来是摆设。 “那便，花大人弹此曲，五妹跳此舞吧。” 这次百里与归端起酒樽，栾栾极其谄媚的倒满了一杯。 栾栾看着快要溢出来的酒液，恨不能能再多加点进去。 初相识，她听过一次。 无忧，她也听过一次。 一次是百里与归想为云浅报仇，又怕引起百里奚猜疑，不敢打探公子慕的下落。 甚至，百里与归怕自己忍不住，连公子慕的画像也绝不能在她眼前提起。 所以，百里与归借抚琴平复自己的心情。 百里与归想百里渊一身宫装，不方便活动。 “需换衣裳么？” “渊儿准备好了。” “那便开始吧。” …… 林卿扶看他们左一口右一口的美酒，也馋了。 左右，下面的热闹，与他无关。 ———— 其实，有时候写着写着，会觉得百里与归这四个字太沉重，并不适合她这么一个人。 百里之姓，是她身为皇族，无法摆脱的姓氏，这是她的命。 与归之名，是取自‘死者若可作也，吾谁与归’，同道者难求，这也是她的命。 所幸，她有挚友相伴不离。 所幸，书至情深处，她还能当一回，百里与归。 嗯......今天的废话有点多，不过，幸之所幸，20万字了，我现如今改不了她的名，但同样，我现在也改不了她的命。 第152章 一舞名四方.一曲无忧 - 赋与归 - 泱归 若是他在驿馆消失太久，恐怕回去过后，后面的日子都不会太安生。 那些老东西就等着抓他的尾巴。 他如今四处受制，要不是暗地里发展的势力已经足够强大，他这次也不会冒险来京昭跟凤策争宋北大使者的位置。 也不会为了同京昭交好，而罔顾自己的命。 百里与归是他此次来京昭的意外之喜。 不过他不到有十成把握之时，暂不会跟那些老东西撕破脸皮。 毕竟皇家争斗，自古以来便是，一步错即满盘皆输，死无葬身之地。 他，输不起。 也不能让凤泯朝，替他承受这些。 林卿扶略有晦暗的目光落在那至高位，那抹明亮的身影。 他要她辅佐他平天下！ 只谋略这一样，他便对她势在必得了，更何况，她样貌才情放在五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他娶回去只看着，便就顺心。 唯一不好的，便是她是青络喜欢的人。 “身上全是逆鳞的龙，可不是什么好龙。” 林卿扶笑了声，负手立于墙头，便像是睥睨天下，俯视众生的王。 不，不是像，他乃，天生帝王。 有足够野心，有足够气魄，有足够谋略，却还未展露锋芒的王。 风拂过他的脸，带到耳边的曲子，很是熟悉。 林卿扶心中一怔，站在墙头，打消了要离开的念头。 …… 此曲，名为无忧。 花显对此曲的熟悉程度，并不亚于百里与归。 因为这是虞泠儿所创，而他，是虞泠儿手把手教出来的。 花显指尖飞快翻跃于琴弦之上，不犹疑一瞬。 琴声婉转悠扬清澈，清逸无拘。 百里渊如花间彩蝶，扑朔翅膀，灵动间不乏矜持。舞姿柔美，与琴声不显突兀。 只是，她用尽生平所学，也只能到此程度。 琴声时而低沉如喃语，百里渊的动作慢了下来，如彩蝶栖花，即使这样，动作却也不显僵直。 琴声时而飘渺如风，百里渊一个横步跃起，似老鹰振翅而飞，飒爽英姿。 琴声时而沉稳如松，时而空蒙远灵，汇入人心。 百里渊翩跹而舞，在这宴会上大放异彩，夺目璀璨。 黎灏静静的看着，眼底划过些，从来没有过的羡慕。 她出自没落的黎家，前半生里，也没羡慕过谁，就连百里与归，她也不曾羡慕。 黎灏视线半刻不离花显，此刻也没人注意她的小心思。 皆被这一直默默无闻的五公主百里渊，吸引了目光。 就连见多识广的百里钰，也颇为惊艳。不知是因无忧曲，还是因，无忧舞。 百里奚因这时隔多年没有听到的曲目湿了眼。 他本是天之骄子，一朝跌落神坛。 这些年他过的，甚至不如一个得宠的宦官。 “母后。” 他轻呓出声。 却没惊扰身旁的百里与归。 他从来在百里与归面前，向任何人，示过弱，露过怯。 可他也是人，有心，便有软弱的地方。 百里与归阖眼听着曲，曲毕，她睁眼，眼底有水光，却也含着笑。 母后，儿臣也希望此生无忧，快活恣意。 但你也看到了，眼前的百里渊，眼前的朝廷命官，眼前的贵妇...... 那都是儿臣的忧。 儿臣的责。 见百里与归这副神情，栾栾识相的放了酒壶，退了下去。 这样看似无害柔弱的百里与归，才是最可怕的。 她见识过一次，便不想再见第二次了。 …… 一曲无忧，让众人久久无法回神。 便是慕雁，也让这琴声，入了心，抽离不得。 第153章 一舞名四方.人中龙凤 - 赋与归 - 泱归 他自小就听父亲，听叔伯，听家仆说，虞主年少之时，容貌可倾人国，虞主惊采绝绝，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武艺医术也是那时的佼佼者。 都说虞主胸襟抱负无一不有，都说虞主凭一己之力，使得世家之列兴起，空前繁荣，虞主是世家之林的恩人。 可如此人中龙凤，怎甘居帝王侧？怎甘为帝王妃？ 可虞主确实是不惜一切，脱离了虞家，隐姓埋名，在宫中规规矩矩的过了十余载。 那些人也不知道虞主在想什么，只囫囵盖过，说以她的条件，唯有傲世无双的世家公子才配得上。 不仅是说故事那些人，他也想不通。 他不信那样的虞主会因情所困。 …… 趁众人恍神之际，一婢子穿过众宾，脚步匆忙的走向百里与归。 待入了屏风，婢子才屈膝道：“殿下，云大人身体不适，出去透透气，特意让奴来说一声。” 她是守在百里奚身边的暗卫。 百里与归有些印象，待敛了情绪，淡淡的‘嗯’了声，又抬眸看了婢子一眼，问：“她出去多久了？” “已有半盏茶的功夫。”婢子如实答。 百里与归揉着眉心，听此话，才挥了挥手，让婢子退下。 婢子又欠身，匆匆离开。 百里与归自己斟了杯酒，却只抿了一小口。 就算是有百香，云若也还是对初相识这曲子有些抵触。 不怪云若，怪她，当时不肯好好同云若说清楚。 怪她，不顾云若亲人死活，一心拿下濯国。 怪她，不惜她的做法会使濯国，生灵涂炭，也未改半分。 …… “无忧曲。” 他也许久没听过了。 今日因百里与归，他倒饱了回耳福。 “人无牵挂，便是无忧。” “心无羁绊，便是无忧。” “尚可开颜，便是无忧。” 林卿扶跳墙离去。 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便要有大麻烦找上门了。 他不喜欢麻烦。 更不喜欢，送上门的麻烦。 …… 百里渊回过神，谢了礼，方才回了自己的位子，面上不显，心里依旧有些有些飘飘然。 她从来没像今日这般风光。 百里渊察觉到百里钰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转过身，换上浅笑，拉着百里钰的手。 “泠娘娘的曲子可是百闻不如一听。” “有她，便是无忧。” 花显笑。 指尖抚着琴身，花纹在平滑的漆木上，给人的触感是凹凸不平的。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 第154章 一舞名四方.一纸婚约 - 赋与归 - 泱归 …… 花显指尖搭着琴身，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不大不小的声响，却谋得了很多人的目光。 花纹烙在平滑的漆木上，触感是凹凸不平的。 良久，他在众人目光里，抬手将离他咫尺的琴推远了些，抬首看向慕雁，“公子慕，你的琴。” 慕雁从往事回过神，还未深究花显与虞主是何关联时，便听到此话。 他依旧淡漠疏离，“那琴，权当慕某给花大人连弹两首绝曲的谢礼。” 若是爱琴之人，定然不会拒绝的。 毕竟，他为了寻此琴，也是费了一番周折。 可花显，偏偏不是爱琴之人。 他的琴艺是因为有虞泠儿，才会有如此造诣。 他对琴的兴趣，甚至比不过对杀人的兴趣。 “公子慕，今日是殿下设的宴，要谢要赏，也都该是殿下来。 你这般说法，未免越了界。” 百里与归与慕雁在外人眼里，本就没什么关系，慕雁确实不该这么说。 可花显是知道这些的。可他语气不屑。只是眉宇间的戾气却散了些。 其实百里与归赏不赏，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毕竟前些日子，百里与归把她最喜欢的琴赠给了他。 但若是百里与归赏的话，随便赏什么东西给他，他也高兴。 慕雁不再言语。只是意思很明确，那琴说了送人，就不会再收回来。 众：…… 他们怎么觉得，那琴在这两人眼里很烫手？ 那明明是价值连城的古琴啊！ 他们想要。 羲吉默默别过脸，不去看众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其实自家公子准备送给百里与归的这种东西，还有整整一马车，但他羲吉，嘴巴严实，不会说漏嘴的。 “公子慕送的，必然是好东西，阿显就收下罢。” 阿显。 公子慕。 一时间，两人的内心都很精彩。 一人面上虽一如往日云淡风轻，霁月霜华，心里却揪着难受。 他和她，不过是因为一公子慕的身份，何以生疏至此？ 几年陪伴，烟消云散。 一人眉间戾气尽散，似被一束暖阳破开了乌云，直照心上，神采奕奕。 本来百里与归答应了他，不唤他花大人，今日唤了，是有她的考量，他不计较。 但她还是在众人面前唤了他一声，阿显。 这是，对他的不同。 百里与归尚不知这两人心思，漫不经心把玩着酒杯。 她适才给了百里渊赏赐，若是不赏给花显，自然是说不过去的。 毕竟，百里渊今日再怎么风光，都是花显，都是这曲子的陪衬。 但若真要她赏花显，她又不晓得该赏些什么。 他现在已有要娶的女子，权财也俱有。 只怕，他如今差的东西，便只有和那女子的一纸婚约了。 可那事，她不想掺和。 索性，借花献佛。 再说，慕雁这琴的价值，抵得上她给百里渊的赏赐的价值千倍。 花显自然是听百里与归的话，不仅不再推辞，还把琴拢近了些，才道：“那本官在此谢过公子慕大礼了。” 语间也没什么诚意，只是，眼梢挂着笑。 “不过是件小物件，花大人不必客气。” 慕雁因自小学的礼，纵是心情不好，也没在面上表现出来，依旧彬彬有礼。 此话落，宴席上又静了下来。 宾客要么自顾自的吃些婢子时不时换上的温热的菜，要么抿一两口酒热身。 第155章 - 赋与归 - 泱归 而百里与归坐在首位，将底下人的些心思纳入眼底，也没了开口的兴致。 她安排的事。现如今，已是板上钉钉。 等这些宾客回了府，不出一日，便会让百里奚的名，重回京昭人的眼里。 当然，这次百里奚不是以他被帝王禁步沭阳宫出现，也不是以他被废了双腿，不得帝王喜爱出现。 而是以，京昭帝王的候选人，重新回来。 只消要今日这么一出。 此后茶后谈资，便只会说百里奚。 如何威风。如何有勇有谋。如何...... 只因为她百里与归，愿意扶持。 只因为名为百里奚的这盘棋，她已经开始收子了。 她落子无悔。 她犹记初心。 她总不会一败涂地。 …… 蓝七来到前院时，这里极为安静，半点没有宴席该有的热闹。 要不是看见这还有人坐着，她还以为这宴席都散了。 “属下来迟，殿下恕罪。” 她躬身一礼。 蓝氏一直留意着席上各位大人的动向。 看见有一女子来，停在中间行礼，自然是有些好奇。 毕竟能在百里与归的宴席上来迟的人，整个京昭用十指手指都数的过来。 但待看清来人的容貌，蓝氏瞳孔微微一缩。 黎灏也抬眼看向立在中央，行礼那人，她和蓝七要好，看见蓝七的身影，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蓝七。 但蓝七的自称是属下。 而并非是奴。 黎灏又看向蓝半月的位置，心情有些复杂。 他们，比她想象中，过的要好很多。 甚至比起在黎家，过的更好。 “来的正好。”百里与归弯了弯眼，“快先去坐下。” 众人自然是看得见花显身边少了人的。可是谁都没敢说出来。至多是在心里说了几句。 因为他们知道，瑶都还有大把的人因为没有请帖，没能来公主府赴宴。 直到—— 蓝七来。 他们对蓝七不怎么熟悉。 却也知道这一个充斥着杀戮的玄衣女子，并不简单。 蓝七落座。对着花显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她如今还是四卫，她兄长也是四卫。可花显如今已经不是了。 这是蓝七出于对长辈的恭敬，她能做到这地步，已经不错了。 ——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第156章 - 赋与归 - 泱归 因西伯候的脸色不太好，所以没人想在这自顾不暇的时候，过来触他的霉头，他这边自然冷清下来。 西伯侯却没心思在意这些墙头草。 他本以为百里与归今日邀他来，是为了与他和解，毕竟他手里的十万兵权，不是个小数目。 就算是百里与归有京洪渲作为倚仗，也不得不忌惮他。 可自始至终，百里与归甚至没多看他一眼。 而他的席位排在这么后头，就算是有心插嘴，他也找不到机会同百里与归说话。 经过今日这么一出。 他如今是该站在废太子这边，给百里与归示好。 还是跟百里与归之间继续水火不容，转而投奔三皇子。 若要真的问，他是不知道的。 因为他还没有思虑出利弊，以及两边的应对之策。 “百里殿下，究竟是京昭的百里殿下，还是废太子一人的百里殿下......” 他拿不准百里与归这点。 若是百里与归一心只有帮百里奚这个已经被帝王下旨废了的太子夺权，那他今日若没有拿出点诚意，怕是出不了这公主府了。 可若是百里与归还以京昭江山为重，便不会置他一个手握重兵的侯爷于死地，以免，军权再落世家之手。 如果是后者，那他就算是不投奔百里奚，也还有一条生路。 他西伯侯再怎么也是百里与归的长辈，不到生死攸关，舍不下那张老脸去找百里与归这个晚辈。 而且是百里与归先废了他最为看重的儿子，开罪他西伯侯府的。 而非是他，废了百里奚，开罪她的！ 这是他唯一在的理。 当然这理，在百里与归的公主府里，不管用。 …… 若换做以往，蓝氏现在早该上去同那些贵人打交道了。 可她如今，心乱如麻，没心思去管那些人，带上黎灏匆匆离开。 要说来时她有多高兴，此刻她就有多慌张。别人不知道那些旧事，但是她却是知道的啊。 她妹妹的命，是葬送在她手里的...... 若非她当初执意，蓝榷当初或许就不会死，而蓝七蓝半月也可以安安稳稳待在黎家。 她现在不敢确定，蓝半月是否知道了当年那件事。 蓝氏越想越心惊，走到无人处，几乎是不顾仪态拉着黎灏跑出了公主府，直奔黎府的马车。 黎府的婢女见自家主子这么早出来，本还有些疑惑，还未将疑惑问出口，就被黎灏一眼给唬住了。 她们自然知道事情严重，遂不敢再出声。只默默把脚凳端来，扶着两位主子上了马车。 黎灏前步坐下，蓝氏就拉住她的手，还没等她喘过气，蓝氏就开口问她，“灏儿，你可是早就知道他们俩兄妹在公主府当差的事？” 这语气倒不像是质问，反而有几分惶恐。 黎灏轻拢黛眉，她不知道母亲怕什么。 蓝氏的手心里全是汗，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黎灏想抽回手，却被蓝氏拉的更紧，索性放弃了挣扎。 如今蓝七蓝半月在百里与归跟前得宠，对他们兄妹是好事，对黎府也未尝不是。 就是他们说自己与黎府两不相干，却还是会顾忌亡故的姨母的。 她不觉得蓝氏会放过这种能巴结到百里与归的机会，当然，她也不觉得蓝氏如今这副神态是在演戏。 若是演戏，那代价未免太大了。 她一直坐在蓝氏身后，也不知道能发生什么能让一向以利益为先的母亲，一向以庄重自居的母亲，如此慌忙逃离公主府。 是的，逃。 或许没有比这个字，更适合形容蓝氏刚刚的动作。 第157章 - 赋与归 - 泱归 “灏儿与殿下之间本无什么情分，公主府里的事，灏儿自然不知情。 灏儿也是跟母亲一样，是今日才晓得表兄表姐是在百里与归手下当差的。” 黎灏迎上蓝氏的目光，半点不躲闪。 她若是说她比蓝氏早一些知道这事，蓝氏便又要追问她是如何知道的，那百里与归召见她的事，也自然瞒不住了。 左右她也只比蓝氏早知道了一会儿，且她那时候也只知道，蓝半月在公主府里当差，而百里与归挺重视他。 她没想蓝七是否也是当差的，更没想，他们当的是什么差。 但她现在知道了，他们，不是在公主府当差，而是在百里与归身边当差！ 前者与后者，乃天壤地别。 蓝氏闻言只是怔然，嘴里呢喃不清，“不知道......不知道啊......那也好，不知道就好......不知道就好。 灏儿，咱们回家。 咱们回家......” 那些往事，本就不堪回首。 而如今的那两兄妹知道了，后果则会是，不堪设想。 黎灏连着安抚了蓝氏好几句，才让蓝氏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黎灏探出头，让车夫驾车回府，又急忙缩回来，让蓝氏抓着她的手，如此能让蓝氏稍稍安心。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蓝氏抓住她的手就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黎灏压下心里的不安，“母亲，若有什么事，无论什么事，都不许瞒着灏儿。 灏儿如今已经长大了，能够帮母亲分忧了......” 马夫在外抽了马儿一鞭，车轱辘动了起来。 马车平稳而飞快的的行驶在瑶都街上。 黎灏瞥见蓝氏鬓角的几丝白发后，眼有些润。 她有时候是看不起自己母亲放下身段，去巴结别人。 可蓝氏是她的母亲，历来是她的骄傲，也历来是她的倚靠。 且如今的黎家全靠蓝氏一人撑起，而她却还能锦衣玉食，吃喝玩乐，享用最好的一切。 她比起年幼丧母的白曦，已是幸福了很多了。 她已经知足了。 蓝氏也泪眼婆娑，心里忽生了几分感慨，她拉过黎灏的手，接着马车的颠簸，紧紧抱住黎灏，“好灏儿，我的灏儿长大了，知事了......” 她的泪沾湿了黎灏的衣襟。 她心里自然是舍不下黎灏，舍不下黎洹的。 可那事一旦败露，她唯有死，才能为黎家换来一条生路。 “母亲......” 黎灏一恍惚，竟觉此刻，是生死离别。 可她，可蓝氏都安然的坐在马车上，回黎府的马车上。 马车虽略有颠簸，却也不至于出事。 颠簸...... 颠簸？！ 瑶都的大路，怎会如此颠簸！ 黎灏暗道不好，费尽力气挣开蓝氏，掀开车帘，入眼就是竹林。 她们已经出了城了。 黎灏犹不死心，探出半个身子，看向马车后面，却连半个家仆婢女的身影都没有看到。 黎灏虽说惊魂未定，却也没有喊出来，她还没傻到那种地步，这驾马车上的车辕上，还有人。 她只退回来，看向蓝氏，期望她能想出些对策。 蓝氏似乎有预料的，又恢复了一如往日从容，她拿出放在在前襟里的锦帕擦了擦眼角。 “灏儿。”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却蕴含了，千种万种的权利。 …… 第158章 孤偏要不学无术(一) - 赋与归 - 泱归 蓝氏却似乎对此是早有预料，面上又恢复了一如往日的从容娴雅。 黎灏因这变故惊魂未定。 蓝氏只拿出放在前襟的锦帕擦了擦眼角，动作得体端庄，俨然一副贵妇做派。 “灏儿。” 蓝氏轻轻的唤了一声，仅仅两字，却蕴含了，千种万种的意味。 她花了大把钱财豢养的的那批死士，就算是蓝半月带着百里与归的铁骑军来，那些死士也是有足够把握护送黎灏一人安然离开的。 但也仅黎灏一人。 她直到现在也不敢确定，那两兄妹是否知道了那件事。 黎灏没来得及揣透蓝氏的意思。 马车缓缓停住了。 “灏儿，好好待在这里。” 蓝氏说完这句准备掀开车帘下去，又撞见黎灏眼里的惊骇，停住了动作，笑着安慰道：“不用担心，这是你二伯安排的，母亲总要下去让他们死心。” 蓝氏心里虽极度不安，可面上，却一丝一毫都未表现出来。 她不想让黎灏担心，更不想让黎灏知道那些陈年旧事。 “嫂嫂真是料事如神。” 车外传来这一句，是黎家二叔的声音。 不是蓝半月。 如此看来，蓝半月还不晓得那事，因黎家二叔的这么一句话，蓝氏反倒安了心。 今日，若是二房的人敢撕破脸皮，她蓝旬，必和他们拼命。就算是暴露那些死士，也在所不惜。反正死人，最是瞒得住秘密。 黎家是她蓝旬凭一己之力保住的，无论什么人来，她也不会把黎家拱手相让！ 更何况是那些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黎灏自然是知晓外面这人的心思，虽二房行事有些猖獗，但各旁支相安无事这么多年。 二房现在耐不住气，她估摸着二房就是因为她们得了公主府的请帖，才下定决心出手的。 毕竟若是她们攀上了百里与归，就不是二房能拿捏的了。 再之，今日她们死在这里，神不知鬼不觉。黎家那边只会以为她们在公主府得罪了贵人，死得凄惨，怕惹祸上身，不敢过问。 以后大房就只剩下黎洹，届时群狼环伺，仅凭黎洹一人，又怎么对付得了那些人...... …… 瑶都驿馆。 乐孝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一脸阴翳的看着来人。 “公子在休息。” 乐孝语气不善。 “乐公公，我也是奉命行事，今日若不确认大皇子身子无恙，我也难以交差啊。” 话虽如此，但来人的态度甚是倨傲，全然没把他话里的大皇子放在眼里。 毕竟林卿扶的名声在宋北，可是同百里与归的名声在京昭这么响亮。 不过，百里与归的那是贤名。而林卿扶便是一个人尽皆知草包，不学无术。 但乐孝是皇后身边的人，他自然要给皇后的面子的，所以还在这门外跟乐孝周旋。 “奴才也说了，公子他吩咐过了，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乐孝却丝毫没有要给许忠面子的意思，冷眼斜睨许忠，道：“若是公子怪罪下来，不止是奴才，怕是许大人也吃不了兜着走。” 许忠本就因没有收到百里殿下的请帖，而心情不好，闻言也收起了堆在脸上的笑，面色森寒，“乐公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你我皆是奉命办事，何不通融通融？况且我只看一眼大皇子，确认他无恙便好。” 乐孝挡在门前，不为所动，“公子好的很，不劳许大人费心。 许大人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慢走，不送。” 第159章 孤偏要不学无术(二) - 赋与归 - 泱归 “乐孝，你别以为你是皇后身边的人我便动不得你了！再不让开，就算是皇后亲自来，我也照杀不误！” 许忠不过是想见林卿扶一面，确认林卿扶是否待在屋里。 他堂堂一个三品官员，好话说尽，却还是被这么一个宦官拦着。 如此，他也顾不得皇后的脸面了，谁让这个乐孝如此不懂事？ “来人，给我拿下这个以下犯上的阉人！” 此话落，许忠身后的数十个侍卫一哄而上。 乐孝也不再顾忌，抽出剑应战，他托林卿扶的福，没少挨板子，现在身强力壮。 普通的侍卫，他现如今一个人能打上百个。 可乐孝才刚杀了两个人，却越打越感到吃力，越打越觉得许忠的胆子大。 许忠居然敢投靠宗室那边！ 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这些侍卫随便拿出一个来，身手都是不弱的。 更何况，乐孝是被这么一群人给围着打！ 不过多时，乐孝身上就挂了彩，挥剑的动作也逐渐缓慢下来。 等一个侍卫逮着空子，将乐孝制住时，乐孝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他们剑尖有毒。 乐孝昏昏沉沉的间，见许忠向他走过来，许忠笑得一脸温和，“乐公公，你适才不是挺狂的么？ 怎么，打不动了？啊？” 乐孝别过头，没打算理他。 毕竟和猪说话，伤脑子。 凤泯朝是什么人物？连宋帝都不敢与之较真的人。 许忠却跑去投奔宗室。 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许忠拍了拍乐孝的脸，觉得手感不错，却也不敢同乐孝闹的太过，遂转身向那扇紧闭的门走去。 现在，他总该见得到林卿扶了吧。 许忠把门推开了一条缝，还没反应过来，就林卿扶被一脚踹飞。 “啊！” 林卿扶这一脚可谓是用了十成十的里 ——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 第160章 孤偏要不学无术(三) - 赋与归 - 泱归 “许忠，别怪我没提醒你。 今日你若敢踏入这房门一步，便是公然与皇后为敌！” 以乐孝现在的力气根本撼不动押着他的侍卫，他挣扎无果，只得期望这句话唬住许忠。 林卿扶在不在这屋里他不知道，但是以林卿扶的性子，若是许忠敢踏进这道房门。 无论他林卿扶有没有安安分分的待在屋里。 这三品官许忠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死了一个许忠并不要紧。 但宗室那边势必要借此大做文章，在宋北闹腾一番。 而凤泯朝若是知晓了宗室的人如此对待她儿，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若因区区一个许忠，又在宋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那便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他是宋北人氏，自然不愿见到那幅场面。 虽说这些年，那些场面并不罕见。 “皇后不在这，也没人欣赏乐公公的赤胆忠心。 不过我劝乐公公还是别叫了，省些力气。 你情绪越是激动，这毒扩散的就越快。 待毒至心脉，怕是连做龙山阴老亲自下山都救不回你。” 许忠嘲道。 做龙山阴老誓死不下山这事，早就在宋北传得沸沸扬扬。 此刻，将到驿馆的阴九岐忽有所感，停住脚步。 走在前面的乐善发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有些疑惑的退了回去。 乐善躬身，恭敬的问负手而立的男人，“阴老，可是有事？” “没有。” 阴九岐淡淡吐出两字，提步走在乐善前面。 乐善这一路习惯了阴九岐的冷漠，知道他性情古怪，遂也没多问，追了上去。 …… 许忠在门前不远处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狼狈不堪的乐孝，心里对乐孝那点骇意还在。 若非他带的人多，恐怕，现在跪在那里的人，是他。 他又想起王爷说过的门下能人稀少的话，缓了语气，“乐公公，跟着这个不学无术的皇子有什么好？ 若是你肯归顺王爷，王爷定不会埋没了你。” “.........” 乐孝不想告诉许忠，若他现在去追随许忠口中那个所谓的王爷，怕是那王爷连埋他的机会都没有。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却不是人人都有。 眼睛也是个好东西，人人都有，可却不是人人都看得见，看得清。 林卿扶此人虽说是危险了些，但总比一个随手能被舍弃的三品官好，而且是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不知道，许忠怎么能笨到这种地步。 许忠看乐孝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没再多劝，转过身向那扇门走去。 几步路的功夫。 许忠轻轻推开门，前脚还没踏进去，就被一道残影踢飞了出去。 说是残影。 是因为那东西动作太快，无人看清。就连被踢飞的许忠，也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甚至，他还没感觉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许大人。” 林卿扶从里面走了出来，露出的面容惊为天人，狭长的眼微眯，慵懒间夹带些许不悦。 他白皙的肤色在暖阳下显得有些晶莹，有些不太真实。 他下颚微抬，偏又多了几分狂。 这等容貌，让众人微微一叹。 林卿扶身影似火，懒懒的倚着柱子，嘴角的弧度略有几分猖狂轻傲。 “孤偏就不学无术了，怎么，这事还劳许大人费心？” 声音如乐，浸入人心。话虽如此，可这句话自林卿扶嘴里说出来，他们听不出半分情绪。 或是，光顾着他的颜，他的音，没心思去听他话里的意思。 就算是那些侍卫，也不得不承认，这位草包皇子，这位宋北唯一的皇子，容颜乃人间绝色，其声亦美过笙箫不知凡几。 第161章 一舞名四方.良苦用心 - 赋与归 - 泱归 许忠嘴角溢血，动弹不得，只堪堪被回过神来的侍卫扶起了些。 只是怎么看他，也再看不出半点之前嚣张的模样。 且如今，他比起乐孝的狼狈，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忠只觉得自己的骨头断了几根，疼得呲牙咧嘴。 可偏偏从他胸口前，看不出任何类似于脚印的痕迹。 “臣不敢。” “这世上还有许大人不敢的事？真是稀奇。 许大人不妨说出来，让孤看看是什么事啊。” 林卿扶也嘲道，语间波澜未掀，缓缓向许忠走去。 “孤母后派来的人，也是你一个三品官想动就能动的？” “你动也就罢了，还在孤眼皮子底下动。 还特意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你是生怕孤不知道这事？” “难为许大人良苦用心，孤心甚慰......不如，许大人把心留下来？” “.........” 许忠完全找不到机会插嘴。 等他想开口时，一切都已成定局。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曾以为人情是有温度的，如同午夜街道散落的点点灯光，亦或是闷热天气里闹市的喧嚣，色调明亮，声音吵闹，是生活本身。只是后来才知道，人与人的交流更多的是一种变相失语，人情淡薄，像极了石沉大海没有声音。” ——摸头会长不高哦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第162章 一舞名四方.为墨正名 - 赋与归 - 泱归 “无论是朝皇后还是如今的凤家尊主，那都是凤家活下来的人。 要安然度过那场变故，朝皇后一介女子，自然需得有些手段，不然，她怎能自保？ 不然，她怎能仅凭自己这毫无背景的凤家女，在那种情况下，当上宋北的一国之母？” “若非那时朝皇后进了宫，当上了皇后，恐怕那次，凤家真的会如墨家一般，一朝倾覆，消失于世。” “墨家怎能与凤家相提并论？墨家之人作恶多端，这是天道好轮回，恶人有恶.........” 阴九本因得了青络的命令才不得不跟着乐善走这么一趟。 但因为辛吾的事，他如今不愿同宋北再有半点牵连。 可他在这里，又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墨家。 是的，墨家。 墨家满门忠义，死的何其无辜。 她的家人，他那时没能力去救，之后也没去挽回些什么名声。 当时，他只能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墨家的人一个一个倒下。 一个又一个人的血，和着那场大火，染红了半边天。 夜夜孤魂独鸣，夜夜辗转难眠。 阴九岐脚步停了下来，不明情绪的眸光扫向说话那人。 看得那人，毛骨悚然，噤若寒蝉，咽下了那一个已到口边的报字。 乐善也听到了这些人议论的话，微微拧眉。 他们不仅知道的秘辛多，还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说出来，想必也是有倚仗的。 乐善不想与这些人过多纠缠，听到林卿扶那边的响动，刚要提步过去，一直静默的阴九岐就开了口。 这一路半个字都不愿跟他多说的男人，此刻阴沉着脸，对刚刚出声那人说，“墨家，是你能非议的？” “凤家那种自诩忠义之徒，岂能同墨家相提并论？” 辛吾不许他为墨家正名。 她说，父亲向来不在意那些虚名，不在意世人的看法。所以正名，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她说，我要的，是那场祸事的主导者的命。 她还说了，师尊，我想离开这里。 他通通依了她。 因她提了她父亲，也因她，唤了他师尊。 “.............” 阴九岐气势骇人，那些人虽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说话的人是谁。 但是入了这驿馆，还敢这么说话的人。 谁又会是个简单的？ 且这人，似乎是与墨家有干系的。 但墨家的盛世，早已逝去。 他们，又有何惧？ 有人听阴九岐这么‘颠倒黑白’，蓦瞪了眼，阴阳怪气的讽道：“那些年，墨家子弟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事可没少干，还有那墨家之女抢人夫婿的事，当时也是在云城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的。” “你亲眼看见了么？” 阴九岐语气不善。 墨家贵女，仅辛吾一位。 辛吾那时，不过是顺手帮了那人一个忙。奈何那人却瞧上了辛吾的容貌与家世，想攀上墨家这棵大树，于是休妻弃子，其妻不堪其辱，投井自尽...... 这一场事情始末，他阴九岐知道的，无比清楚。 乐善也知道一点墨家的事，但他以前是凤泯朝身边的人。 所以他知道的，也都是这些人说的这般。 今日听阴九岐这语气，却也不似唬人。 所以他耐住心思，没做打扰，静静听着。 适才开口那人被阴九岐这么一噎，愣了片刻，才道：“我当时人在濯国，怎么可能亲眼看到。” 阴九岐慢条斯理的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领子，“那便是道听途说，平白诬蔑。” 众：“.........” 若非是这些是事实，谁敢搬到他们面前来说？ 那些年墨家鼠辈杰出，倒是有辱墨家先主的圣明。 第163章 一舞名四方.阴老之名 - 赋与归 - 泱归 他们也都是知道的。 这人今日来为墨家正名，未免可稽。 “那我问你们，你们可知墨家尊主为人清廉，不愿去与那些官员，世家大阀同流合污，墨府因此数年未曾修葺，那些屋子若逢大雨，就无法住人？ 你们可知墨家家中子女，均着布衣？” 众人第一反应便是摇头。 乐善跟着摇头。 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些。 但没人信，毕竟谁会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跑去受苦？ “那你们可知，墨家家训，主宣仁德，清正，自省。墨家子弟时刻谨遵家训，稍有犯戒者，均有重罚？” 众人没再摇头，对阴九岐一己之言，还是有些不信的。 若墨家真能如此，名声也不至于坏到别国去，也不至于消失了这么久以后，一旦有人提及，便会想到墨家的恶性。 “我亲眼所见。” 此句，怅然有，感慨有，怀恋亦有。 不似作伪。 众人也没了看凤四公子那边的戏的心思，沉下心来揣摩了阴九岐话中所蕴之意。 当然，他们也仔细回想了，当年听到流言时的情景。 时隔多年，记忆犹新。 …… 阴九岐幼时去过墨家，与墨家尊主，也就是辛吾的父亲，因志向相同，有幸是忘年交。 也正因如此，他得知墨家将亡的消息之后，他快马加鞭赶到云城。 只不过，他还是去晚了。 他泪水与汗水，均在那场大火里，烧没了。 辛吾起初是不愿跟他走的，说她还有哪些哪些地方可以去。 辛吾数时，笑颜初绽，满心期待。 将那一个个地方，如数家珍的数了出来。 虽说如此，但他还是不放心她一人待在云城，于是悄悄的跟在浑浑噩噩的辛吾身后。 看她一次又一次的，被拒之门外，被那些胜似亲人的人，拒之门外。 世间人情冷暖，哪抵得过这一利字？ “曾以为人情是有温度的，如同午夜街道散落的点点灯光，亦或是闷热天气里闹市的喧嚣，色调明亮，声音吵闹，是生活本身。只是后来才知道，人与人的交流更多的是一种变相失语，人情淡薄，像极了石沉大海没有声音。” ——摸头会长不高哦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第164章 一舞名四方.祁喜之约 - 赋与归 - 泱归 早在很多年前，阴九岐便是一个无论皇族还是世家，都不愿与其交恶的存在。 毕竟没人想，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自己下一刻会不会死于非命。 越身在高处的人，越爱惜自己的命，此话，非虚。 而阴九岐便是借住了这点，将那些重利的商人，贪权的世家之人，甚至与世无争的域族之人和皇族之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 可阴九岐自那几次展露锋芒过后，便处处行事低调，后来几乎是，足不出山。 之后，阴九岐虽仍是威名远扬，拜访之人仍是络绎不绝，却再没人能见到他。 所以阴九岐适才站在这里，这群人里尽管有些位高权重之辈，却也没能认出他来。 之前再如何不信墨家能有此作为的人，都心知肚明，这眼前的阴九岐是真是假。 虽说阴老立誓不下山，但也没人有那个胆量，敢抢了阴老的玉佩。 是的，玉佩。 阴九岐指尖绕着那枚血玉，晶莹剔透。 众人间见过的人不少。 唯有面临一家兴亡的大事，阴九岐才会将贴身血玉命其弟子，送至山下，送给他支持那方。 当然，他择人的依据有二，一是其血脉，二是其品性，缺一不可。 做龙山阴老，自然是不会说谎的。 众人沉默。 墨家那场局直接关乎到了那件事。 到底又是何人趁乱设局，引墨家倾戈？ 他们不想下去，是因不敢想。 事关虞家，无人敢提。 许久过后，一身着锦袍的老者出列，对阴九岐躬身作揖，“阴老与宋北墨家，可有什么关系？” 老者用的阴九岐名号相称，虽说年纪比阴九岐大了不知凡几，但态度恭敬。 老者肯这么问阴九岐，便就是信了阴九岐所言。 阴九岐不似辛吾，能做到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闻言也微微颔首示意，随后阖了眼，面色如霜，出声艰难，“......墨府曾是...我的家.........” 其实是她的家。 墨喜的家。 众人神色各异。 墨家声名狼藉，与做龙山阴老之名相比，是云泥之别，也是天差地别。 但墨家覆灭了这么久过后，阴老为其正名。 可关乎那件事，他们又该怎么选？ 乐善讶于阴九岐与墨家之间的关联，又想到阴九岐不费一兵一卒让宋北元气大伤之事，很识相的没有开口。 “怎么，小九儿这是连这几步路都走不动了？” 林卿扶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九儿？ 阴九岐嘴角狠狠的抽了抽。 上一个敢这么唤他的人，至今还住在百蛊穴里，生死不能。 但青络有令，他不得不压下性子，恭敬的躬身一礼，唤了声，“公子。” 众：？？？ 不是传闻阴老与宋北有深仇大恨么？不是说阴老因此连带对宋北的人，也有抵触？很不待见？ 那怎么对凤四公子如此恭敬有礼？ “看来是小九儿心里有了新人了。往日里本公子说自己身体不适，你可是第一个跑过来的。 现在差人去请小九儿一来一回就得费这么久，这好不容易来了吧，小九儿来了竟还在这儿杵着.........” 林卿扶忽视了阴九岐抽的麻木的嘴角，以及乐善的满眼好奇。 众：这凤四公子左一句右一句小九儿，唤得可真(不)顺(怕)口(死)。 第165章 容得下容得下(一) - 赋与归 - 泱归 林卿扶忽视了阴九岐抽的麻木的嘴角，以及乐善的满眼好奇。 众：这凤四公子左一句右一句小九儿，唤得可真(不)顺(怕)口(死)。 ……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 你怎么对我我十倍还你无论好坏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实在培养不了的话 可以试试在床上调教 我上不了九天揽月，去不到五洋捉鳖，但我终其一生，上了你就已经足够了。 你老婆胆子小我陪她睡觉怎么了？？？ 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移，恰好是你 早已是你的裙下之臣林卿扶忽视了阴九岐抽的麻木的嘴角，以及乐善的满眼好奇。 众：这凤四公子左一句右一句小九儿，唤得可真(不)顺(怕)口(死)。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 你怎么对我我十倍还你无论好坏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实在培养不了的话 可以试试在床上调教 我上不了九天揽月，去不到五洋捉鳖，但我终其一生，上了你就已经足够了。 你老婆胆子小我陪她睡觉怎么了？？？ 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移，恰好是你 早已是你的裙下之臣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 你怎么对我我十倍还你无论好坏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实在培养不了的话 可以试试在床上调教 我上不了九天揽月，去不到五洋捉鳖，但我终其一生，上了你就已经足够了。 你老婆胆子小我陪她睡觉怎么了？？？ 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移，恰好是你 早已是你的裙下之臣 第166章 容得下容得下(二) - 赋与归 - 泱归 青络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些年的事。 特别是百里与归和林卿扶这两个人，一个是青络此生挚爱，一个是青络至交好友。 两人对青络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 青络在他来时，虽未叮嘱他不许乱说这些年发生的事，但他也能明白青络未出口的苦。 青络这些年过的日子，这些年发生的事，没一样是好的，也没一样值得拿出来说。 “公子不让说。” 阴九岐简明扼要，摆明了他不想多说。 事实上，也是如此。 “都这么多年了，云散当真是......”林卿扶徐徐抬眼，看向阴九岐，端起茶抿了口，笑道：“一点没变。” 此时的林卿扶，眉宇间没了在外面的狂和躁气。 如今的林卿扶，简傲绝俗，宁静超然。 红衣衣摆铺散在位子上，如九幽入口，遍地盛开的曼珠沙华。 阴九岐收回目光，他没忘青络的交代，闲话扯了不少。 这正事，他还没开始说呢。 即使是他不愿说的正事，但青络让他说，他不得不说。 “大皇子，公子他......心系天下。” “……” 林卿扶闻言，心里冷嘲，可如今的云散也同样心系百里与归。 甚至，云散对百里与归的重视比起对天下的重视，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非他的那封信，估计青络不会将百里与归这么容易的，拱手相让。 云散便就是这么个人，无论喜欢什么东西，就算是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许别人觊觎。 百里与归值不值得他像云散这般，他尚且不知，但若真有这么一天，百里与归住入了他心。 就算是云散给他写一百封那种信，他也绝不会放手。 但百里与归，好像没那个能耐住到他心里。 而云散今日放手，也不过舍去情，为天下之民留一条生路。 “若是能以百里殿下一人，换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公子说，他愿意。” 林卿扶又抿了口茶，其实这事即使是换做是他林卿扶，只单单论百里与归的样貌，他也是百般不愿将这么个人的，更何况是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女子。 只怕云散这次，也是狠了心。 林卿扶阖了目，微微松开发白的手指。 茶杯，已碎。她掌心鲜血淋漓。 阴九岐没问这些，继续说：“公子只恳求大皇子两件事。” 阴九岐没说下去，等林卿扶回答。 这一趟，他本是百般不情愿来的。 不过这次倒不是因墨喜的事不愿与宋北扯上什么关系，而是因为青络的这一决定。 这是事关青络余生，事关百里与归余生的决定。 前几日，林卿扶来找过青络。 青络没见。 昨日，林卿扶修书一封，命人送了过来。 他亲自递给青络的。 青络得了信，也如往日一般直接拆开，还没看，青络就将他赶到房外，不许他踏入半步。 只是昨夜，青络彻夜未眠。 他知道青络因何至此，为情所困。 今日一早，他见到青络时，青络神色如常，只眼中多了几分死寂。 与往常的青络，除了容貌，找不出半点相同。 就让他来找林卿扶，让他来转告这些话。 “孤应了。无论什么事。” 阴九岐这才道：“第一件事，公子想请大皇子一统天下后，勤政爱民，绝不因一己之私，而使天下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那是自然。” 细水长流才是王道。 林卿扶也知此理，对他百利而无一害，颔首应下。 第167章 分房而居(一) - 赋与归 - 泱归 “第二件事，公子想请大皇子与百里殿下成亲过后，分房而居。 最好是，永无夫妻之实。” “………” 这青络留给百里与归的退路。 只不过，百里与归同他在一起，哪需什么退路？ 她以前对子民能暂时将自己的怒火搁至一旁 后来就算是看见老弱妇孺被盗匪杀害也只是等 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 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她以前对子民能暂时将自己的怒火搁至一旁 后来就算是看见老弱妇孺被盗匪杀害也只是等 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 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第168章 分房而居(二) - 赋与归 - 泱归 她这双手，难得有会觉得沉的东西。 就连那分量极重的涑明剑，也不及这其貌不扬，却不过几寸的木盒半分沉。 没等百里与归多想，熬云夭又递了一个盒子过来。 跟刚刚那个一样盒子一样，表面简朴无华，花纹还有些老旧，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头。 “这是去年的礼物。” 百里与归把先前的那个盒子搁在桌上，又笑着接过这个。 不禁在手里掂了掂，不知是不是因为盒子小些了的缘故，这个没刚才那个重了。 熬云夭没再拿下一个，看着百里与归把木盒放在一边，再没了动作过后，很是期待的撑着脑袋，“师姐要不要先拆开看看？” 这些东西，都是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得来的。 就算是在北境，也是极其不易见到的宝物。 最最重要的，是她不辞辛苦，不远万里，将这些东西带了来。 我对师姐可真好。 熬云夭如此想着。 …… 其实百里与归根本没有拆礼物的习惯，她活了这么久，除了青络和虞泠儿的礼物能让她满心欢喜的收下和拆开以外。 她没再拆过其他人的礼物，不是不稀罕，是怕被这些东西迷了眼，反而将青络送的礼物给比了下去。 可既熬云夭这么说了，她也不想驳熬云夭的意。 因她今儿心情很好。 因她如今知道了，青络无论给她什么东西，她都会觉得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宝。 蓝半月默默躬身退了出去。 他对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不感兴趣。 以前他帮百里与归拆的时候，每个盒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都用黑铁包着。 弄得他拆开那些礼物，费了不少时间。 蓝七也跟着蓝半月走了出去。 她也对这些礼物不怎么感兴趣。 她现在巴不得多跟兄长待一会，况且今日，辛吾说她又找到一种新药，今日专门来看了她的手，说她的手无需医圣，她辛吾如今也有七分把握治好。 她得把这个好消息给兄长说，毕竟这四卫之位，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愿被除名。 这份殊荣，来之不易。 …… 最后屋里只剩下熬云夭和百里与归两个人。 百里与归拿起那个大一点的盒子，放在腿上，还没打开。 她就歪头看着熬云夭，“小夭给本宫准备了什么东西啊？” 熬云夭难得见百里与归这副俏皮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好东西好东西，师姐快看看！” “那本宫就看看，小夭给本宫准备了什么生辰礼了。” 百里与归垂下头，慢慢的移开了盖子，入眼的东西，却让她，神色乍变！ 她急忙伸手去摸，要不是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太过真实，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东西是真的。 寒冰玄铁！ 传说里才出现的东西啊。 多少人梦寐以求能有一把寒冰玄铁打造的武器。 都是习武之人，她百里与归对寒冰玄铁也有执念。 可她也不过是在一本残书里见过这寒冰玄铁的样子。 今日能真实的摸到，她只觉是幸。 “师姐，你愣着作甚，我给你的礼物不是这黑漆漆的东西。” 熬云夭看见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百里与归还没看到，就被这些破铜烂铁迷了眼，心生不悦。 这些东西她母后的宝库里多的是，要不是这东西拿来装东西，东西会保存的好些，恐怕，这些东西堆在宝库里都能生霉。 毕竟她从没见母后拿这东西出去。 第169章 一舞名四方.破铜烂铁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闻声回过神，她没告诉熬云夭，这盒铁，就是给她最好的礼物。 她如今，还没有只属于自己的兵器。 “主子。” —— 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 你怎么对我我十倍还你无论好 我上不了九天揽月，去不到五洋捉鳖，但我终其一生，上了你就已经足够了。 你老婆胆子小我陪她睡觉怎么了？？？ 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移，恰好是你 早已是你的裙下之臣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 我上不了九天揽月，去不到五洋捉鳖，但我终其一生，上了你就已经足够了。 你老婆胆子小我陪她睡觉怎么了？？？ 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移，恰好是你 早已是你的裙下之臣 第170章 子虚乌有 - 赋与归 - 泱归 对于这堆破铜烂铁，熬云夭自然懒得解释。 百里与归盯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忽的笑了一声，比适才那声笑，多了些嘲弄的意味。 看起来与世无争的熬云帝，也不怎么老实啊。 熬云帝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也是该露一雄风给咱们瞧瞧了。 子虚，其铁有寒冰之冷，稍加锻造初见锋，就可削铁如泥。 子虚锻造的武器，本身就带有寒毒，虽不致命，却可让人短时间内失去知觉。 乌有恰与子虚作用相反，两者相生相克。 不过乌有也是传说里才能存在的东西。 那区区北境的熬云帝，苟居大漠，竟也敢私藏子虚。 况且以熬云夭对子虚满不在乎的程度来看，说明熬云帝那，子虚的数目可观。 熬云帝野心昭然。 可......百里与归抬眸，看向心性纯良的熬云夭，她一个帝姬，未来的北境之主，自小就被送来扶桑城，拜京洪渲为师，表面风光无限，却更像是让她远离政权。 所以熬云夭，连这些都不知道。 也不知是熬云帝太过偏爱这幼女，宠溺过了头，不忍她被这些权利侵染，还是熬云帝，根本没打算让她这么一个软弱性子的帝姬顺利继位。 毕竟熬云域族内，可不止熬云夭一个帝姬。 若熬云帝现已寻到乌有，或来日寻到乌有，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东西只单单放在熬云域族那，确实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但若熬云帝肯将这些子虚无偿赠人，便会有数不清的助力为她征战。 况且熬云帝，向来以美色魅惑旁人，很难有男子在她裙下过了一回还能抽出魂来。 昔日太平盛世，肯为一幅名画而掷千金的贵胄，现如今，也定然肯为防身利器，如此宝物而趋之若鹜。 如此看来，大漠边缘的宋北和拾夷，将会是熬云域族南下的第一目标。 天下将乱是迟早的事，可熬云域族来掺和这场纷争，便不是百里与归预料之中的了。 “师姐？” 熬云夭被百里与归的沉默弄的心里不安。 这些东西长这么丑......不会是碍了师姐的眼吧？ 可她没记得百里与归何时还有这等脾气了。 百里与归温和道：“小夭，阴老今日只是突然出现在驿馆，本宫也不能保证他明日还在驿馆。 来去无踪，方是阴老。” 熬云夭听到百里与归这么说，方才松了口气。 没能见到阴老，确实可惜。 可她一辈子这么长，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左右不过晚一点。 晚一点在驭蛊之术上的成就，超越辛吾，晚一点以一手莫测的蛊毒，名震四海，晚一点脱离皇权，浪荡江湖行侠仗义。 她还，等得起。 “师姐，这是今年的礼物。” 熬云夭没继续纠结在阴九岐身上，又拿了个木盒递给百里与归。 百里与归无奈接过，目光撞上熬云夭的眼，顿知熬云夭的心思。只是她还未打开手里的木盒，屋外又传来一声通报。 “殿下，公子慕来了。” 百里与归按了按眉心，她对慕雁的不请自来并不意外。 可是，她不想见他。 无论他以什么身份来，终究不是她的青络。 “本宫歇下了，公子慕若是有什么急事，直接领他去找半月便可。” 第171章 算命先生 - 赋与归 - 泱归 无论他以什么身份来，也终究不是她的青络。 “本宫今日乏了，已经歇下了，公子慕若是有什么急事，直接领他去找半月便可。”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 第172章 是龙非凤 - 赋与归 - 泱归 慕雁深深看了一眼那道娇小的背影，嘴角轻轻一撇，不知是因为看到那人冒失的模样觉得好笑，还是因为能进缒弈阙见她而高兴。 能见她，也的确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那道身影消失的很快，不过几息就绕进了转角，慕雁收回目光，提步进了缒弈阙。 等慕雁真的走了，那些侍婢缓过一口气，都有些心力交瘁的意思。 这么好看这么温和的雁大总管，他们还真的舍不得他在这儿吹风。 还是小祖宗有办法，能让殿下改了意思。 她们在心里默默感谢那个跑的飞快的熬云夭。 …… 慕雁好不容易进了缒弈阙，一时，心有五味杂平。 缒弈阙是他曾经比在慕家还能来去自如的地方，可现在连进来一次，却都是这么难。 他好像明白了几分，曾经那些苦苦哀求，进不来门的人来这里的人的感受了。 他或许真的是低估了百里与归这个人，低估了这个他喜欢了这么多年，最为低调也最为不凡的人。 她是所有人都仰望的百里殿下，生在云端，旁人见都见不到一面。 而身为凡夫俗子的他，如今在慕家的处境确实艰难。 单单以身份，他就配不上她。 只是他痴心不改，只是他执迷不悟。 如今他们俩形同陌路，他们的身份就如这公主府，是隔开他们的一道障。 他费尽心思，想进都进不了。 而她却想出也出不了。 她这辈子，还有虞主给予的厚望，以及血仇，她本来就不该甘于现状。 她不是振翅而飞的凤凰，而是翱翔九天，统御天地的龙，。 慕雁眼底翻涌的情绪在这几步路的距离渐渐平息。 他没有犹豫，也不敢犹豫，推开门就直接走了进去。 百里与归掀开珠帘，正准备去找功先生来，商量商量熬云夭送来的这些子虚，拿来锻造什么武器好。 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百里与归人还未踏出内室，就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门口透进的那一束光被一道拉长的影子挡住了大半。 那影子也讥讽卓越。 百里与归蓦然抬首，就见慕雁已从外面走了进来。 光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了一层光晕，为这黯淡冷寂的屋里，添了几分不曾有过的明媚。 “你怎么进来了？” 百里与归移开眼，放下珠帘，退回了内室。 待她问完这一句，就想到了适才熬云夭急匆匆跑出去的事。 心里顿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小东西，要假传她的话，不会先提前跟她知会声么？ 害得她，没有半点准备。 慕雁面上没有因百里与归这一句没控制好情绪的质问生出的窘迫，反而淡然一笑，温和有礼的拱手，“是殿下允慕雁进来的。” 声音低沉，隐隐透着说不出的愉悦。 百里与归：…… 我他娘的真没准备让你进来。 可百里与归心里虽如此想着，但她见慕雁安然自得的站在门口，吹着冷风，反而说不出半句赶他走的话。 “那本宫就请公子慕就进来坐坐吧。” 虽然屋里也没暖和多少，但她 与此同时。 “凤凤凤......策？” 第173章 表字不德 - 赋与归 - 泱归 我他娘的真没准备让你进来。 可百里与归心里虽如此想着，但她见慕雁安然自得的站在门口，吹着冷风，反而说不出半句赶他走的话。 “那本宫就请公子慕就进来坐坐吧。” 虽然屋里也没暖和多少，但她 与此同时。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 你怎么对我我十倍还你无论好坏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实在培养不了的话 可以试试在床上调教 我上不了九天揽月，去不到五洋捉鳖，但我终其一生，上了你就已经足够了。 你老婆胆子小我陪她睡觉怎么了？？？ 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移，恰好是你 早已是你的裙下之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一绺靓丽的黑发飞瀑般飘洒下来，弯弯的峨眉，一双丽目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樱唇，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如雪身着一身白衣，三千青丝搭在双肩，里穿湖蓝搀杂白色色的缎裙.纤纤细腰不足盈盈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才使我如今能做到荣辱不惊 龙涎香，神识渐渐清明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 你怎么对我我十倍还你无论好坏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实在培养不了的话 可以试试在床上调教 我上不了九天揽月，去不到五洋捉鳖，但我终其一生，上了你就已经足够了。 你老婆胆子小我陪她睡觉怎么了？？？ 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移，恰好是你 第174章 定情之物 - 赋与归 - 泱归 玉佩和玉镯毕竟是她凭本事抢的东西，就这么送人，还送给个不值得的人，确实有些可惜。 况且论长相，凤策长得没慕雁好看，论身份，凤策区区一小倌，又自然是比不过公子慕的。 简而言之，如今百里与归肯定是瞧不上凤策的了。 她留着凤策也无用。 态度不好，语气不善，虚张声势，这便是了。 凤策在心里讥笑一声，如今穿的倒是得体了，只不过蛮夷之地养出来的人，终归还是没教养。 一时半会儿，补不回来的教养。 “我这不是又回来了么？” 凤策小鹿似的眼睛转啊转，看起来颇为忐忑不安。 看得熬云夭心头一软。 “……” 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熬云夭把叉在腰间的手放了下去，语气也放缓了许多，却依旧带有些许蛮横，“那你回来干嘛？” 凤策闻言，鹿眸染上层粼粼水光，颇为委屈的睨着熬云夭，“在下是特意回来还小帝姬的东西啊。” 他说着，生怕熬云夭不相信似的，将吊在指尖的玉佩摇了摇。 熬云夭张了张嘴，话还未出口，凤策又继续道：“在下走了之后，思前想后良久，还是决定冒着危险回来，将玉还给小帝姬。 玉可是定情之物，若是在下揣着这块玉跑了，便是负了小帝姬。 在下胆子小，是万万不敢做这些事的。” “……” 那些玉是她从师姐那不得宠的侍君那儿抢的。 若非要如此的话，那她岂不是挖自家师姐的墙角了么？ 这话说的......... 太见外了吧？？？ 熬云夭也不管凤策敢不敢去百里与归那说这件事，谄媚的笑着，把凤策迎进屋去。 其间，她尤不死心的，抓了几下凤策吊在指尖的玉佩。 没抓着。 凤策见了熬云夭这不安分的小动作，似不经意的将袖子往上挽了些，露出晶莹剔透的玉镯。 熬云夭：…… 熬云夭暗自磨了磨牙，这个男人，果真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姓凤名策，还什么表字不德。 不德？ 不德楼中见公子，日日莺歌不得歇。 百里与归抓凤策回公主府，严刑逼供，又是要问出什么事？ 熬云夭虽仍有几许天真未泯，但她不傻。 域族之中的争斗却也不少，她虽没经历过，却也看过很。 凤策这次回来，定是没安好心，定是有什么新的计划。 她必须帮百里与归，好好看住这人，以免出什么乱子。 * “果真如主子所料，这几日废太子.........” “按照事情进行的就好。” 百里与归举棋不定。 最后终是把手指捻的黑棋扔回了棋坛，激起一声脆响。 黑白对弈。 她自己把自己给难住了。 这个是算她棋艺见长，还是棋艺退步？ “阿嵘身体也恢复的不错，若是医圣在的话，定会.........” “老瞎子还没到？” 百里与归抿了口茶，神色不善。 她会和自己下输，纯粹是因心静不下来。“路途遥远，加之医圣年迈。 长途跋涉，风餐露宿，两个月到瑶都，已是极限。” 百里与归没再出声打断。 蓝七暗自松了口气。 她今日共禀了大小十桩事情，却只这最后一句说完了的。 百里与归抬首，“你手呢？如何了？” “已无大碍。” 蓝七如实道。辛吾的医术今非昔比，手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她手伤既好，按以往来说，蓝半月定是迫不及待回扶桑城了，可是如今蓝半却是半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第175章 熬云域王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抬首，“你手呢？如何了？” “已无大碍。” 蓝七如实道。辛吾的医术今非昔比，手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她手伤既好，按以往来说，蓝半月定是迫不及待回扶桑城了，可是如今蓝半却是半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她不知道，蓝半月对太怡宫，什么时候变 得不这么尽心尽力的？ “兄长”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第176章 来之不易 - 赋与归 - 泱归 浮屠只将下颚微抬，抵在熬云暮光滑的雪肩上，阖上眼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温存。 她身上被其他男人留下来的痕迹很多，他看了，心里有些酸涩。 他能力不足，不像王夫，能以一人之力与各族抗争。 可她，还要多久，才能只属于他一个人？ 熬云暮顺势往男人的怀里一靠，手里的信每看完一行，便每心惊一分。 百里与归此人，当真是个不好拿捏的。 她原以为随随便便就可以将这个行军打仗一把好手，却对阴谋诡计一窍不通的百里殿下糊弄过去。 可眼前瑶都送来的这封信，分明是向她示威，也是要挟她！ 只要她行差踏错一步，百里与归就可师出有名。 届时京昭百万大军挥师北上，随随便便就能踏平北境！ 谁拦得住百万铁骑军？ 谁又敢为了一熬云域族跟铁骑军结仇？ 浮屠敏锐的察觉到熬云暮身子的颤意，环在熬云暮腰身的手臂也收拢了些。 虽然熬云夭是她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但那毕竟是她的心间肉，他多少有些爱屋及乌。 沉默片刻，他道：“可是牧王，小帝姬如今还在他们手里......” 熬云暮扭过头，微微踮起脚尖，用唇堵住了浮屠未出口的话。 分离之际，她不退反进，凑到浮屠耳边，笑意正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阿屠急什么？” “牧王，若他们真敢动小帝姬......” 浮屠话未出口，就被一声从殿外传来，却更为粗犷的声音打断。 “牧王的身子如今愈发娇贵了啊？ 今日竟只奖赏浮屠大将，那岂不是要让臣等心寒？” 这人声音不大，却足够响亮。 若非熬云暮事先撤下了仆奴，恐怕今日颜面扫地的，就是她这个执掌北境熬云域的牧王！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在这群男人的眼里，可以是随意践踏的玩物，也可以是捧在手心的美人。却独独不可以是，执掌一切的王。 她如今空有王名，却无王权。 但她熬云暮不过是需要倚仗他们，身为域族之王，她也并非是怕了他们！ 若非牧王夫身死，北境势力的均衡被打破。 她也不会出此下策，委身于各部首领...... 她虽说是域族之人，也知这不符规矩，也知这不守妇道，可若她不如此，她一个被架空权利的牧王，怎么保全她的领地，又该拿什么来保全她的夭夭...... 这群男人里，有她迫不得已的，也有她心甘情愿的。 只是，能真心待她的人不多。 熬云暮没从浮屠坚实的怀抱里出来，反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她感觉得到，男人搭在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捁的她细嫩的腰肢生疼。 这是，在意她的人。 她信他。 “麓谷大将，牧王奖赏谁是她的自由，你我都无权干涉。” 浮屠声音浑厚，让听者心安。 熬云暮没有说话。 麓谷不知轻重，蛮横无理，从来都只顾自己舒服。 且他的部下，他的族人，在各部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若非是麓谷在熬云域根基极深，她除不了他，恐怕麓谷现如今已死。 而浮屠却极为怜惜她，甚至不遗余力的帮她处理叛党，处理各族纠纷。 孰好孰坏，稍一比对，便可知晓。 “浮屠大将也说了，你我无权干涉，那便让牧王自己选......牧王，你说，浮屠和麓谷，你选谁？” 麓谷从殿外走了进来。 第177章 云浅，死了啊 - 赋与归 - 泱归 待到两人身前，停住了脚步。 不顾浮屠在场，也伸手抱住了不着寸缕的熬云暮。 熬云暮的身子有些僵硬，浮屠察觉到了，麓谷也察觉到了。 麓谷把脑袋凑到熬云暮耳边，低声笑道：“还是，牧王要一起赏赐？”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第178章 他啊，总是这样 - 赋与归 - 泱归 苍术也知他主子护短，且极护百里与归和那个小婢女，也没再说下去。 又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听百里奚安排了几件近期要筹备的事，才翻墙离开。 沭阳宫，他不宜久待。 而苍术身后，一道黑影持剑向他疾驰追去，却被一朵破空划过的红花逼得黑影连连闪退。 数以百计的花瓣如针似刀，飞向云若。 云若躲闪不及，连忙祭出剑挡，却还是受了不少伤。 她稳住身形再抬眼时，那道白影消失无踪，不知去处。 云若虽不甘心就这么放过那人，但她同样也不想违了百里与归的命令，撇下百里奚去追那道白影。 云若暗自磨了磨牙想过后果后，收剑入鞘。 她不容许别人这么说百里与归。 下次见那道白影，她要他死！ 百里奚修长的手指上捏了一朵极其艳丽的红花，娇艳欲滴的花瓣在风中扑朔似蝶，微微震翼。 他唇角噙笑，望向满脸戾气的云若，散漫开口：“他啊，总是这样。” 口无遮拦，有口无心。 偏听者有心。 偏云若最听不得别人说百里与归的不是。 “云若愿为废太子管束下属。” 云若拱手一礼后，面无表情的退下，隐在暗处。 百里奚手里的红花被蹂躏的不成样子，可他依旧带笑。 他恍惚间，怎么又想起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了？ 云若。云浅。 嗬，有意思。 …… “主子，国宴”我们都坦然点去表达爱好嘛 喜欢就说喜欢 生气了就告诉对方原因 做错事就诚恳的道歉 不要阴阳怪气的让对方去猜到底有多爱 试过坦诚后就不会再愿意去伪装 相爱的时间太宝贵了 可不能在奇奇怪怪的问题上消磨爱意吾辈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遍化龙。盛世需要美人点缀，乱世需要美人顶罪静若处子，姣如初月“时机未到资格未足请继续努力”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但归在古代，也是出嫁的意思但归在古代，也是出嫁的意思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第179章 一舞名四方.举杯邀明月 - 赋与归 - 泱归 我们都坦然点去表达爱好嘛 喜欢就说喜欢 生气了就告诉对方原因 做错事就诚恳的道歉 不要阴阳怪气的让对方去猜到底有多爱 试过坦诚后就不会再愿意去伪装 相爱的时间太宝贵了 可不能在奇奇怪怪的问题上消磨爱意吾辈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遍化龙。盛世需要美人点缀，乱世需要美人顶罪静若处子，姣如初月“时机未到资格未足请继续努力”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第180章 一舞名四方.君还未可知 - 赋与归 - 泱归 若是他再接嘴，让这祖宗找到由头罚他，这祖宗指不定有多高兴。 林卿扶这人虽有时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但对于自己的手下，若是没有名头，林卿扶不会随意惩罚。 这是林卿扶的原则。 也是乐孝吃过许多苦头后，总结出来的。 而乐善很乖很乖的坐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吭声。 林卿扶等了许久也没听乐孝出声，也知道自己的计谋被识破了，有些烦躁的睁开眼，起身戴上红帷帽就走。 乐善乐孝默默尾随，不敢多言。 …… 熬云夭看着头顶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后，欲哭无泪，拉着百里与归的袖子的手轻轻晃了晃，惨兮兮道：“师姐，你不会就是专程带小夭出来听戏的吧？” 她屋里那位至今没走，她不在府中，他被发现的几率就要大些，他也就危险些。 越是这般想，熬云夭就越没心思听这太过冗长枯燥的戏。 可她，又不能拦着百里与归，不许百里与归进戏楼。 她越是这样，百里与归就越会生出疑心。 熬云夭很是希望她的师姐只是路过这戏楼，并没有对戏生出些什么别的意思。 偏百里与归不如她意，微微颔首，“芳华楼的戏，本宫许久没来听了。” “戏子无情，绎能绎重逢，演能演了别离。 芳华一语无妨道深浅，入梦几秋才闻何日呤。 然初习相思，君未可知。” 百里与归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一两句话，娓娓动听。 像是在说一段极其悲怆的过往。 渲染人心。 “”这到了京昭，也不知是他多了闲情雅致，还是他多了些其他的什么。 他觉得这戏啊，有人间至味，含人情冷暖，偶尔听上一回，感觉倒也不错。 这戏楼里的客人，有贵人如他，有平民如下面的那些聒噪的小杂碎。 — “诶诶，你们听说了吗？黎家那事？” “黎家能出什么事？” “前些日子，黎家母女二人去赴了殿下的生日宴，就再未回来。” “啊？她们可是在生日宴上得罪了什么贵人......” “我看八成是，毕竟如今的黎家，大不如前了。” “那也不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吧。” “不会是黎二爷干的的吧？” “我觉得不像。” “为什么？” “因为黎二爷，也不见了！” “可是同一天不见的？” “这我不清楚，我大哥在黎府当值，昨日轮到他休息时，才回来同我说的这话。 说是自黎家母女凭空消失过后，黎二爷也不见了踪迹。” “那可不得了。” 楼下的议论声一阵接着一阵，那些小杂碎也不知道小声点，把林卿扶看戏的兴致给搅没了。 他又抿了口酒，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干脆置了酒杯。 这梅子酒味道再甘再浓，喝多了也就这么回事，没有宋北的明月酒烈，久饮也能不腻。 下边的议论声渐渐盖过了戏子的声音，听得他昏昏欲睡。 林卿扶索性阖眼假寐。 “公子，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 乐孝也从戏中抽出神来，见林卿扶也没了兴致，低声道。 虽说如今那群老东西明面上安排的人死了，但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在等着机会取林卿扶的命。 况且这几日他也没见到凤泯朝给林卿扶的那些死士。 那些被指派只听林卿扶命令的死士指不定被林卿扶派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了。 所以现林卿扶身旁无人，在外面待得越久，就越有危险。 事关林卿扶安危，他不敢掉以轻心。 第181章 一舞名四方.唱腔 - 赋与归 - 泱归 我们都坦然点去表达爱好嘛 喜欢就说喜欢 生气了就告诉对方原因 做错事就诚恳的道歉 不要阴阳怪气的让对方去猜到底有多爱 试过坦诚后就不会再愿意去伪装 相爱的时间太宝贵了 可不能在奇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我们都坦然点去表达爱好嘛 喜欢就说喜欢 生气了就告诉对方原因 做错事就诚恳的道歉 不要阴阳怪气的让对方去猜到底有多爱 试过坦诚后就不会再愿意去伪装 相爱的时间太宝贵了 可不能在奇奇怪怪的问题上消磨爱意奇怪怪的问题上消磨爱意 第182章 他并不如世人那般 畏惧她(一) - 赋与归 - 泱归 “留在这，等死？” 今日百里与归若是知道他就是‘凤四’，恐怕他连这道戏楼的门都出不去。 他身边的死士被霍霍完了。 就剩下俩太监。 他也不能指望他们俩。 他没和百里与归交过招，却听过她的威名。 若是真的和百里与归打起来，讨不着好处的是他。 搭在双肩，里穿湖蓝搀杂白色色的缎裙.纤纤细腰不足盈盈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才使我如今能做到荣辱不惊 龙涎香，神识渐渐清明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搭在双肩，里穿湖蓝搀杂白色色的缎裙.纤纤细腰不足盈盈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才使我如今能做到荣辱不惊 龙涎香，神识渐渐清明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搭在双肩，里穿湖蓝搀杂白色色的缎裙.纤纤细腰不足盈盈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才使我如今能做到荣辱不惊 龙涎香，神识渐渐清明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第183章 他并不如世人那般畏惧她(二) - 赋与归 - 泱归 搭在双肩，里穿湖蓝搀杂白色色的缎裙.纤纤细腰不足盈盈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才使我如今能做到荣辱不惊 龙涎香，神识渐渐清明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你是声色张扬下我欲盖弥彰的温柔理想。搭在双肩，里穿湖蓝搀杂白色色的缎裙.纤纤细腰不足盈盈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才使我如今能做到荣辱不惊 龙涎香，神识渐渐清明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我们都坦然点去表达爱好嘛 喜欢就说喜欢 生气了就告诉对方原因 做错事就诚恳的道歉 不要阴阳怪气的让对方去猜到底有多爱 试过坦诚后就不会再愿意去伪装 相爱的时间太宝贵了 可不能在奇奇怪怪的问题上消磨爱意我们都坦然点去表达爱好嘛 喜欢就说喜欢 生气了就告诉对方原因 做错事就诚恳的道歉 不要阴阳怪气的让对方去猜到底有多爱 试过坦诚后就不会再愿意去伪装 相爱的时间太宝贵了 可不能在奇奇怪怪的问题上消磨爱意 第184章 一舞名四方.初见君容颜 - 赋与归 - 泱归 林卿扶侧身一避，反手就要给百里与归背后一掌。 百里与归也灵巧避开那一掌，持刀杀了个回马枪。 林卿扶伸手去挡，百里与归拿刀去刺。 两人帷帽同时落下。 却只能僵持着。 两人如此反复，不分上下，谁也没讨着谁的好处。 林卿扶脚落在木栏上，似踏平地，无不稳之意。 百里与归立在木栏另一边，也是如履平地。 “” “医圣已到瑶都城外。”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眺 死缠烂打的样子特别丑，所以我选择走 有枝可依，无家可归 喜忧无常，捉摸不定 寥寥数语，字字扎心 为什么不救我？ 我已经习惯了回头 生得荒唐，死得窝囊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也同样谢谢你，让我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眺 死缠烂打的样子特别丑，所以我选择走 有枝可依，无家可归 喜忧无常，捉摸不定 寥寥数语，字字扎心 为什么不救我？ 我已经习惯了回头 生得荒唐，死得窝囊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也同样谢谢你，让我我们都坦然点去表达爱好嘛 喜欢就说喜欢 生气了就告诉对方原因 做错事就诚恳的道歉 不要阴阳怪气的让对方去猜到底有多爱 试过坦诚后就不会再愿意去伪装 相爱的时间太宝贵了 可不能在奇奇怪怪的问题上消磨爱意 第185章 一舞名四方.运筹帷幄 - 赋与归 - 泱归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眺 死缠烂打的样子特别丑，所以我选择走 有枝可依，无家可归 喜忧无常，捉摸不定 寥寥数语，字字扎心 为什么不救我？ 我已经习惯了回头 生得荒唐，死得窝囊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也同样谢谢你，让我你是声色张扬下我欲盖弥彰的温柔理想。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眺 死缠烂打的样子特别丑，所以我选择走 有枝可依，无家可归 喜忧无常，捉摸不定 寥寥数语，字字扎心 为什么不救我？ 我已经习惯了回头 生得荒唐，死得窝囊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也同样谢谢你，让我我们都坦然点去表达爱好嘛 喜欢就说喜欢 生气了就告诉对方原因 做错事就诚恳的道歉 不要阴阳怪气的让对方去猜到底有多爱 试过坦诚后就不会再愿意去伪装 相爱的时间太宝贵了 可不能在奇奇怪怪的问题上消磨爱意吾辈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遍化龙。盛世需要美人点缀，乱世需要美人顶罪盛世需要美人点缀，乱世需要美人顶罪静若处子，姣如初月我们都坦然点去表达爱好嘛 喜欢就说喜欢 生气了就告诉对方原因 做错事就诚恳的道歉 不要阴阳怪气的让对方去猜到底有多爱 试过坦诚后就不会再愿意去伪装 相爱的时间太宝贵了 可不能在奇奇怪怪的问题上消磨爱意 第186章 一舞名四方.战火连绵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轻轻一跃，抓过搭在木栏上的狐裘，稳稳落在她适才上楼梯的位置，芳华居管事的身后。 林卿扶也跳下木栏，看了眼地上安安静静的躺着的那把匕首。 没有出声提醒百里与归。 …… 乐善倒是比乐孝知道的东西要多一些。 可正因为他清楚林卿扶的底细，所以在乐孝失神之际，他认认真真的观察起了百里与归。 传闻里，百里与归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人人都说所言不虚。 他刚刚见她，也没将她当成传闻里的她。 可连林卿扶都打不过的她。 他对百里与归的看法改变了几分。 正要转身离开的百里与归，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黑影，黑影屈膝跪下，道：“主子，医圣到了。” 众人见这出好戏落幕，不敢过多停留，纷纷回了自己的位置。 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 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 你怎么对我我十倍还你无论好坏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 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第187章 舟山(一) - 赋与归 - 泱归 ，，，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 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 你怎么对我我十倍还你无论好坏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 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 你怎么对我我十倍还你无论好坏 第188章 舟山(二) - 赋与归 - 泱归 他们好不容易攀附上的医圣。 怎么因为这点小事就放手？ 众人回过神，连忙抢着去帮男子收拾。 一时间，男子空闲下来，站在一旁，颇为失望的摇了摇头。 他师傅想在这些人里，再找一个徒弟出来，难。 心思干净的人。 在如今这世道，除了三岁稚童，怕是再也找不出来了。 …… “城门口怎么聚了这么多人？” 女子瞥了眼车帘外面，看见十多个布衣正在收着东西，不禁微微蹙眉。 这瑶都城门，竟然还能给这些庶民当家。 有碍观瞻。 女子墨发用翠色发带高高束在脑后，斜插一只翠玉簪，玉簪上吊有小巧的玉石，格外精致。 女子容貌倾绝，未施粉黛，美在干净，因赶路劳累所致，她小脸有些苍白，添了几抹病色，更为惹人垂怜。 她一身莲青衣裙，若放在人群里，定是不惹眼的，但却能让看到的人觉得舒服。 即使是坐在马车内，坐姿也端正。 名门贵女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 我上不了九天揽月，去不到五洋捉鳖，但我终其一生，上了你就已经足够了。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 我上不了九天揽月，去不到五洋捉鳖，但我终其一生，上了你就已经足够了。 第189章 一舞名四方.朱颜不改 - 赋与归 - 泱归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 你怎么对我我十倍还你无论好坏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实在培养不了的话 可以试试在床上调教 我上不了九天揽月，去不到五洋捉鳖，但我终其一生，上了你就已经足够了。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 你怎么对我我十倍还你无论好坏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实在培养不了的话 可以试试在床上调教 我上不了九天揽月，去不到五洋捉鳖，但我终其一生，上了你就已经足够了。 第190章 声音欠揍，人也欠揍(一) - 赋与归 - 泱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一绺靓丽的黑发飞瀑般飘洒下来，弯弯的峨眉，一双丽目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樱唇，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如雪身着一身白衣，三千青丝搭在双肩，里穿湖蓝搀杂白色色的缎裙.纤纤细腰不足盈盈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才使我如今能做到荣辱不惊 龙涎香，神识渐渐清明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一绺靓丽的黑发飞瀑般飘洒下来，弯弯的峨眉，一双丽目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樱唇，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如雪身着一身白衣，三千青丝搭在双肩，里穿湖蓝搀杂白色色的缎裙.纤纤细腰不足盈盈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才使我如今能做到荣辱不惊 龙涎香，神识渐渐清明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一绺靓丽的黑发飞瀑般飘洒下来，弯弯的峨眉，一双丽目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樱唇，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如雪身着一身白衣，三千青丝搭在双肩，里穿湖蓝搀杂白色色的缎裙.纤纤细腰不足盈盈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才使我如今能做到荣辱不惊 龙涎香，神识渐渐清明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和旁人不同你是我心尖上的人又是这样的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你是声色张扬下我欲盖弥彰的温柔理想。我们都坦然点去表达爱好嘛 喜欢就说喜欢 生气了就告诉对方原因 做错事就诚恳的道歉 不要阴阳怪气的让对方去猜到底有多爱 试过坦诚后就不会再愿意去伪装 相爱的时间太宝贵了 可不能在奇奇怪怪的问题上消磨爱意 第191章 声音欠揍，人也欠揍(二) - 赋与归 - 泱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一绺靓丽的黑发飞瀑般飘洒下来，弯弯的峨眉，一双丽目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樱唇，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如雪身着一身白衣，三千青丝搭在双肩，里穿湖蓝搀杂白色色的缎裙.纤纤细腰不足盈盈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才使我如今能做到荣辱不惊 龙涎香，神识渐渐清明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和旁人不同你是我心尖上的人又是这样的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人有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一绺靓丽的黑发飞瀑般飘洒下来，弯弯的峨眉，一双丽目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樱唇，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如雪身着一身白衣，三千青丝搭在双肩，里穿湖蓝搀杂白色色的缎裙.纤纤细腰不足盈盈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才使我如今能做到荣辱不惊 龙涎香，神识渐渐清明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吾辈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遍化龙。你是声色张扬下我欲盖弥彰的温柔理想。和旁人不同你是我心尖上的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一绺靓丽的黑发飞瀑般飘洒下来，弯弯的峨眉，一双丽目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樱唇，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如雪身着一身白衣，三千青丝搭在双肩，里穿湖蓝搀杂白色色的缎裙.纤纤细腰不足盈盈愿陪你枯骨成双，作别这场曲散人凉 谢谢你赠我空欢喜，才使我如今能做到荣辱不惊 龙涎香，神识渐渐清明 愿你习惯曲终人散，不再为谁独悲欢 没人走过我的路，我又何必大度 你不能一直做一些烂事然后自己后悔，就好像后悔有用一样 幸亏长得丑，没经历过各位的爱恨情仇 半生都做烂泥，连哭都怕失礼 我也没什么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报还一报 如果有来世，我要做一个不问世事的人 孤独百世 白孤音有时候在杀人时，也会想，她为什么不能善良一点 第192章 醉金迷，入戏深(一) - 赋与归 - 泱归 青络，迟早是比不过他的。 至少是在她这里。 林卿扶走近了些，腆着脸唤了声，“二爷......” 百里与归听到这两个字，不禁拧眉，出声打断，“出了芳华居，本宫是京昭殿下。” 声音冷硬，不近人情间又莫名带有骄傲的意味在里面。 她是京昭殿下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京昭殿下。 但那又如何。 她以后，也只能是他的人。 “殿下。” 林卿扶规规矩矩的唤了一声，但身子依旧站的笔直。 他眼里却多了些别样的情绪，将他的心思，尽数印在上面。 其实他为了她，取消了很多计划。 其中也包括了逼她来找他合作的那一条。只单单因为他不想伤害她，无论出自什么原因。 可他的初衷，明明只想让她辅佐他一统天下。原本仅此而已的想法，现在夹杂了些别的。 “殿下，你看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好啊，那你快点说，说完了本宫送你上路。” 林卿扶原本因百里与归嘴里说出来的‘好啊’而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卡住了。 上路？ 这小狐狸，一言不合就送人上路的么？ 简直不可理喻！ 明知百里与归不会杀他的林卿扶，自然需得在心里骂几句百里与归泄愤。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眺 死缠烂打的样子特别丑，所以我选择走 有枝可依，无家可归 喜忧无常，捉摸不定 寥寥数语，字字扎心 为什么不救我？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眺 死缠烂打的样子特别丑，所以我选择走 有枝可依，无家可归 喜忧无常，捉摸不定 寥寥数语，字字扎心 为什么不救我？ 第193章 醉金迷，入戏深(二) - 赋与归 - 泱归 林卿扶原本因百里与归嘴里说出来的‘好啊’而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卡住了。 上路？ 这小狐狸，一言不合就送人上路的么？ 简直不可理喻！ 明知百里与归不会杀他的林卿扶，自然需得在心里骂几句百里与归泄愤。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眺 死缠烂打的样子特别丑，所以我选择走 有枝可依，无家可归 喜忧无常，捉摸不定 寥寥数语，字字扎心 为什么不救我？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眺 死缠烂打的样子特别丑，所以我选择走 有枝可依，无家可归 喜忧无常，捉摸不定 寥寥数语，字字扎心 为什么不救我？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 第194章 忘初心，共举棋(一) - 赋与归 - 泱归 她虽不再对青络活着抱有奢望，但这副孤芳自赏，她也想知道，是谁送来的。 青络的画，不是那么好找的，不然她不会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 而那人有这个能力找到这幅画，还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入公主府，她至今不知那人的企图。 孤芳自赏是她的。 “除了没碰到殿下，我该碰到的，可都碰到了。” 林卿扶答的模棱两可。 毕竟他也不知道，青络是否被什么人给撞见了。 百里与归还欲开口，林卿扶又笑道：“不过，殿下可喜欢那幅画？” 他赌，他还是了解青络的。 “你从何得来的？” 那是青络给她准备的及笄礼。 * 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移，恰好是你 早已是你的裙下之臣 “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眺 死缠烂打的样子特别丑，所以我选择走 有枝可依，无家可归 喜忧无常，捉摸不定 寥寥数语，字字扎心 为什么不救我？ 我已经习惯了回头 生得荒唐，死得窝囊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也同样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心碎的感觉 我花了大把的时间来躲避你，来离开你，可我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保护你。 洛羡，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白孤音和你不是一路人 曾经呢？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移，恰好是你 早已是你的裙下之臣 “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眺 死缠烂打的样子特别丑，所以我选择走 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移，恰好是你 早已是你的裙下之臣 “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眺 死缠烂打的样子特别丑，所以我选择走 有枝可依，无家可归 喜忧无常，捉摸不定 寥寥数语，字字扎心 为什么不救我？ 我已经习惯了回头 生得荒唐，死得窝囊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也同样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心碎的感觉 我花了大把的时间来躲避你，来离开你，可我自始至终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保护你。 洛羡，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白孤音和你不是一路人 曾经呢？我贪恋的人间烟火，不偏不移，恰好是你 早已是你的裙下之臣 “呢？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当有一天，我也可以杀你之时，手定是硬的 九洲山河，我只护你 我喜欢你，只是你不在意我总不用我一生来换你一句有可能 有人感激过你的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从遇见你那时起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佛说：与你无缘的人，随他去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来年不求并肩作战，只愿自己所向披靡 怕什么，天暗下来，你就是光看不惯我是吧，我让你看我了吗？我逼着你看我了吗？ 病了就吃药，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是不是我做好人太久，你就觉得我没脾气吗？ 要么滚，要么马上滚 爱挑拨离间的人都该碎尸万段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笑靥如花： 美名其曰，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喜忧参半，祸福不断 风沙迷了眼睛 呵，风沙是那么喜欢背锅的嘛!为啥你们都陷害人家! 登徒子 你在心上，别来无恙 爱到深处，才会吃醋这四季春秋，苍山泱水，都不及你冲我展眉一眺 死缠烂打的样子特别丑，所以我选择走 有枝可依，无家可归 喜忧无常，捉摸不定 寥寥数语，字字扎心 为什么不救我？ 我已经习惯了回头 生得荒唐，死得窝囊 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心动的感觉，也同样谢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心碎的感觉 第195章 忘初心，共举棋(二) - 赋与归 - 泱归 所以这种局，一般无人敢挑或敢应，但一旦有比试，必是双方为身后的势力拼尽全力，过程也是精彩绝伦。 下面的宾客依着座次献宝，但这些东西，无非是些外表华丽，却没什么用的东西。毕竟真正的宝贝，谁舍得拿出来拱手送人？ 百里澜在高位坐了这么多年，见惯了这些，看了会儿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他偏过头，问身边的许泽，“二妹准备的怎么样了？” 许泽回道：“殿下一切准备就绪。” 百里澜又回过头，目光落在下面献礼的人身上，过了许久许久，才又开口问道：“她怎么样了？” 许泽本以为帝王不会再说话，听到这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帝王说的是冷宫那位。 “鸾美人身子骨本就不好，如今怀了身子，现如今又在那种地方住下，若长此以往......” 百里澜听着许泽这么说，还是有些心疼的，但他又想到那日两人对峙的情景。 他怒气未消，冷哼一声，“她还活着就行，没必要跟朕说这么多。 她不许朕动凤策，朕还不能拿她出气？” 许泽：…… 他真的很想问问，他上面哪句话说到帝王不能拿鸾美人出气的？ 但他没问出口。他没百里与归那个胆，他不敢。 过了片刻，百里澜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毕竟凤悦肚子里还有孩子，于是瞥了瞥许泽，又冷着声说，“派人去冷宫给她送点御寒的东西，你记着，不许说是朕送过去的！” “奴才遵旨。” “再送些补身子的东西。” “是。” 百里澜安排完，下面也刚好轮到宋北献礼。 百里澜没再说话。 宋北如今的实力虽比不过京昭，却也不容小觑。 要不是宋北有内斗，坐定天下开这国宴的还不一定是他百里家。 因为即使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也会为强者改变。 这就是世道。 如今的世道。 况且来的使者还是凤家人。 凤策闯了百里与归的公主府，他没动凤策，不单单是因为凤悦，更因为凤家。 凤家身为世家，这些年在宋北，远比正统的林家过的舒坦。 他不得不防，也不得不放过凤策。 “宋北献九曲谱，百里盘，霓裳羽，仅以薄礼，贺京昭繁盛昌荣。” 九曲谱。 百里盘。 霓裳羽。 满座惊叹。 三样绝世之宝，竟如此被宋北轻而易举的献了上来。 无人去计较这些东西的真假，因为，敢入世人眼的东西，若有假，有损国威。 百里澜虽对凤策有所意见，但听到这些，神色也难掩震惊，这些东西，就连他，也只是在传说里听说过。 可宋北，有。 偏献礼者还显得这般云淡风轻。 百里澜不得不重新定义宋北在天下的位置。 他的京昭，有些岌岌可危啊。 有这么三样东西，林卿扶那能让天地为之失色的容貌也不那么让众人挂心了。 可他一袭红衣，立在露华台中，不卑不亢，背影潦草，轮廓清晰，声音悦耳。 林卿扶连说了几句贺词，才回了自己的座位。 而在林卿扶位置后面站着的乐孝，早已吓的合不拢嘴。 这祖宗，他怎么敢？ 乐孝是笃定了林卿扶不可能有这些东西。 因为即使他知道的东西再少，但这些存在在传说里的东西，他多少还是听说过的。 可林卿扶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就送了出去。 林卿扶的态度让乐孝不信这些东西的真实度。 而林卿扶的能力，也远不足以得到这些东西。 越想下去，乐孝越想冲上前去捂住林卿扶的嘴。 第196章 一舞名四方 - 赋与归 - 泱归 乐孝越是往下面想，越是心惊。 毕竟泱泱宋北，在如今的天下，是威风仅此于京昭的大国。 宋北丢不起这脸！ 更何况若此次林卿扶要是真的拿假东西来糊弄昭帝，损了国威，恐怕回去过后，死的人也只有他乐孝一个。 可他的命，要留给乐善。 …… 国宴贺礼需得国宴结束以后才能拆开。 百里澜虽是京昭之主，却不是定下这规矩之人。 所以他也不能随便坏了规矩，只得按耐下自己的好奇心，让后面的人接着献礼。 他想好了，若这些好东西都是真的，他一定要把这些东西都给二妹送去！ 因为无论宋北如何，这些东西能入京昭，莫不是她的功劳。 威名远扬的扶桑殿下。 扬他京昭的百里殿下。 也是他和泠儿唯一的骨肉。 …… 蓝七将露华台上发生的事情一字不差的给百里与归说了。 末了，她又添了句，“主子，凤四公子今日的风头......” “凤四。”百里与归打断了蓝七的话，理了理衣襟。眉间的那点伤痕还未被遮住，这点瑕疵，在她说这话时，难得让一向稳重的她多了几分痞气。 蓝七听到百里与归说话，自然是不敢再说下去。 百里与归冷哼一声，“他居然有与子虚乌有齐名的宝贝。” “仔细查查吧，本宫要知道这些东西，他是从何而来的。” “是。”蓝七应下。 “栾栾办的事，如何了？” 此声落，百里与归招了招手，即刻就有婢子上前为百里与归描眉，束发。 将这颗世间明珠拾掇的愈发夺目。 蓝七看的有些出神，过了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切顺利。” 百里与归眉心用朱砂描了一道红印，配上眼尾涂上的玫红的胭脂，颇有几分妖异，倾城绝色，格外魅惑人心。 她眨了下眼，“这件事情她若办砸了，人就不用留了。” “是。” 蓝七本就不信栾栾，听到这话，不仅没有对栾栾生出半分怜惜，甚至还隐隐有些欣喜。 青络对于百里与归的重要程度她不得而知，但在那竹林，她多多少少听到了些。 现在百里与归肯对栾栾动这个念头，那是不是说明，百里与归没那么看重青络了？ 蓝七如此想着，外面又进来了一人。 蓝七愣了愣，她不知道还有谁会来，但当看清来人后，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剑。 姿色出众，一袭紫衣。 是朱颜。 不，如今她已更名为花寻。 以他之姓，冠她之名。 足见花显对她的宠爱。 “拜见殿下。” 花寻身姿窈窕，玲珑有致。 她眉宇间染了春色，冷清的面容也透有几分妩媚。 百里与归在铜镜里看着花寻，也没回头，只是面色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正在为百里与归束发的婢子感觉到这刺骨寒意，动作也变得有些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遭殃的就是她。 蓝七本欲上前一刀看了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可是百里与归没发话。 她也只能按耐住自己的想法，目光化箭，将花寻千刀万剐。 这妖妇不知使了哪门子的妖法，把那日过府议事的花显迷得团团转。花显甚至不顾百里与归的话没说完，就直接把这妖妇带回了花府。 君臣离心，是大忌。 偏还是百里与归这种生性多疑的君。 偏花显还是虞泠儿留下的人。 “跪下。” 百里与归语间不怒自威。 第197章 一舞名四方 - 赋与归 - 泱归 她是京昭殿下，还犯不着跟一个妾过不去。 她本想等这几天忙完国宴的事，再去找花显算账的。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花寻还眼巴巴的凑上来。 她也不是谁都能容忍的性子。 “殿...啊！” 花寻的话音未落。 蓝七就一个闪身出现在花寻身后，给了她一脚，猝不及防，动作极快。 花寻向前扑去，手心擦破了皮，火辣辣的疼。 “本宫的话，向来不喜欢说第二遍。 你可记住了。” 花寻撑起身子，顾忌着身后的蓝七，于是忍痛点了点头。 百里与归侧过身，“朱颜人呢？” “奴不知......” “看来你还是没听懂本宫的话啊。” 蓝七很贴心的把剑架在了花寻的脖子上。 “奴说...奴说...她......朱颜她在不德......” 翥凤翔鸾，翾风回雪 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林卿扶＝心冷——心热 他以前对自小陪他长大的下属都能痛下杀手 后来就算是对于刺杀他的人 他也至多给了教训 百里与归＝心热——心冷 她以前对子民能暂时将自己的怒火搁至一旁 后来就算是看见老弱妇孺被盗匪杀害也只是等 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 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翥凤翔鸾，翾风回雪 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林卿扶＝心冷——心热 他以前对自小陪他长大的下属都能痛下杀手 后来就算是对于刺杀他的人 他也至多给了教训 百里与归＝心热——心冷 她以前对子民能暂时将自己的怒火搁至一旁 后来就算是看见老弱妇孺被盗匪杀害也只是等 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 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第198章 一舞名四方 - 赋与归 - 泱归 乐孝瞪了乐善一眼，又弓下身子对林卿扶道：“公子，百里与归此人极其危险，若是……” 就连平时一贯称呼的百里殿下都免了。 林卿扶不耐烦，指尖扣了扣木桌，打断了乐孝未说完的话，“孤知道。” 百里与归这把剑若不锋利，他拿着也无用。 可正如乐孝所说，百里与归很危险。 她不仅危险，也是拿来争夺皇权的趁手宝剑。 比起青络，百里与归的存在，更会让他扫平天下，一统四方的筹划早些实现。 林卿扶手指微屈，轻轻一推，桌上卷起的那幅画又展开了。 乐善随意瞥了一眼，原以为是林卿扶又从哪捡来的不入流的东西，可入眼的画，却让他斟酒的动作一顿。 又是美人图。 青家两年前得了一幅，据说是位云游散人画的，至今被青家家主挂在书房。 各方权贵慕名而去，就是为了一睹名画。 可这么一去，与青家交好的倒是不少，让青家的风头在云城直接压过了凤楚两家。 乐孝也有所察觉，抬起头，不经意间 他跟在林卿扶身边，没机会去管青家的事，所以只觉得那画上人的眉目容貌，就算是比起林卿扶也分毫不差，甚至，更多了几分人间气。 美，都美。 在有些方面，就连林卿扶也不及这画中仙。 足见画这幅画的人，画艺超绝。 乐孝乐善两人不由侧目看向林卿扶，这画，断然不是寻常人能画出来的。 那这画，是谁画的？ “公子，这画......” “唔......朋友送的。” 林卿扶漫不经心的卷起画，尤其是看见乐善乐孝两人看到这幅画的表情时，嘴角弧度愈发明显。 乐善乐孝：…… 他分明就在显摆！ 乐善收回目光，继续喝酒，端酒杯的手有些抖，乐善在心里告诉自己，他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这两幅风格迥异的美人图绝不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乐孝依依不舍的看着那卷画，心里想着要是那幅画能呈给皇后，或许这次回去，他的责罚要比往次的轻一些，呸，轻很多。 林卿扶撑着脑袋，有些倦了，手从画卷上离开，拿了个装着半杯酒的玉杯把玩，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百里与归沉得住气，他如今倒是沉不住了，越是了解百里与归，他越怕这么好的女子被别人捷足先登。 毕竟百里与归还不知道世间有他这么一个完美的存在。 不过，一想到她府中侍了寝的侍君已经死了，林卿扶的心又渐渐的稳了下来。 据说百里与归在六七个侍君里，只临幸了那位唐侍君…… 他倒没看出那位唐侍君有什么过人之处。 正在屋中三人心思各异时，一身着布衣的男子从外进来，带进了些外面的寒气。 男子长的凶神恶煞，身上也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肃杀之气。 但一见到林卿扶，却低眉顺眼，抱拳对林卿扶躬身一礼后，道：“公子，宋北那边传来消息，宫里云妃生了位小公主。” “啪！” 林卿扶嘴角笑意凝固，手里的玉杯一时没拿稳，也落在桌上，里面的淡黄酒液尽数洒在了桌上。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声音是林卿扶惯有的寒凉，却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怒气。 乐善乐孝两人听到这消息，怔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宋北皇室，十几年来没有皇嗣出生。 第199章 一舞名四方 - 赋与归 - 泱归 虞主之女，是大势所向，是人心所向，是天命之女。 他相信，她能带慕家，带曾经的虞家，重回巅峰。 他相信，那些陈年旧怨，能了解在她手里。 …… 百里澜看着下面越跪越多的人，眼角轻颤。 献舞之女，向来不被重视。 就连他多年前安排泠儿献舞之时，泠儿也死活不同意。 可偏偏，百里与归能不负众望，让这场舞，成为她的垫脚石。 她本就是恩泽天下的福星。 这一舞，无论是否祈下瑞雪，都会让人心怀敬畏，都会让她如虎添翼。 只不过，百里奚......确实是个麻烦。 即使是他的亲骨肉，但百里奚的存在，就是在提醒他，对泠儿的不忠。 百里奚是他这辈子摆脱不掉的耻辱！ …… 百里与归没被这些人影响，依旧不急不缓的走着，在林卿扶面前路过时，微微停了一下脚步。 在众人还未发觉时，又继续前进。 这是青络心心念念的女孩儿啊。 这么得人心。 这也是能帮他一统天下的女人啊。 这么耀眼。 林卿扶眼底尽是笑意，倒是没随着那些人跪下，只站起来躬身道：“拜见百里殿下。” 其余三国使者见此，虽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也都站起来给百里与归行礼。 他们此举，无疑是向百里与归称臣，可他们若是不拜，恐怕会得罪在场的所有人。 即使是有一国之力，他们也不敢得罪这些世家。 所以，他们也不得不拜。 百里与归在露华台上站定。 众宾才缓缓起身。 百里澜亲自率众宾到阶梯之下，望着那道单薄又看着莫名有力量的背影跪下。 这是历来的规矩。 而非是跪百里与归。 “舞乐歇，巫声起。” “巫女舞，祈瑞雪。” “瑞雪降，引鸾凤。” “本巫愿为下生，向上苍祈愿太平，祈临瑞雪。” 百里与归声落，鼓声激昂奏起。 百里澜携众人起身。 翥凤翔鸾，翾风回雪 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林卿扶＝心冷——心热 他以前对自小陪他长大的下属都能痛下杀手 后来就算是对于刺杀他的人 他也至多给了教训 百里与归＝心热——心冷 她以前对子民能暂时将自己的怒火搁至一旁 后来就算是看见老弱妇孺被盗匪杀害也只是等 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翥凤翔鸾，翾风回雪 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林卿扶＝心冷——心热 他以前对自小陪他长大的下属都能痛下杀手 后来就算是对于刺杀他的人 他也至多给了教训 百里与归＝心热——心冷 她以前对子民能暂时将自己的怒火搁至一旁 后来就算是看见老弱妇孺被盗匪杀害也只是等 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 第200章 天命.忽降瑞雪 - 赋与归 - 泱归 因林卿扶的一袭红衣格外惹眼，所以百里与归在人群里一眼就望到了他。 即使两人身隔百步阶梯，她看不清他那宛若神子的面容。 但此刻，她心里却也有种名为迫不及待的东西。 她转眼一想，那点迫不及待就消失无踪。 她漫不经心的轻笑，也快了，待这一曲落，待这瑞雪降，她和他，就可以在五国面前，公平的对决一场。 一分胜负。 她看得出他眼里的野心。 如狼似虎，这才是，真正的凤策。 若要替百里奚守住京昭，光靠她留下的这些，远远不够。 再给百里奚一百年时间成长，他也斗不过这个危险又深藏不露的人。 但她，斗得过。 “舞乐歇，巫声起。” “巫女舞，祈瑞雪。” “瑞雪降，引鸾凤。” …… 巫丞的声音很洪亮。 待他念完这一段，百里与归也屈膝跪下，向露华台中央那尊高大的神像重重磕了个头。 因心思还在凤策身上，百里与归一时没控制住力道，额间传来的痛楚让她轻轻的嘶了一声，顿住了动作。 在众人以为出了什么差错的时候，百里与归才把准备好的一段话念出来。 “小巫愿为下生，向上苍祈愿太平，祈临瑞雪。 愿天下安宁，四海皆平！” 她声落，鼓声奏起。 巫丞随鼓声而呼，他的声音似掺杂了种魔力，勾人心魂。 呼声时而低沉如夜，时而亮如水，时而缓，时而急，时而哀，时而乐。 百里澜稳了稳有些飘忽的心神，才携众人起身。 在场的人大都心知肚明，这场雪是虚妄。 京昭的雪，几年甚至几十年才会降下一场。 而今日天朗气清，晴空万里，又怎会下雪？ 活在权利中央，他们也不奢求这些。 对他们来说，今日能见百里与归一舞，已是荣幸！ …… 露华台下。 百里华由慕落陪着，站在人群里，他眉间依旧有抹散不开的忧愁，但此刻看向百里与归的眼睛里却熠熠生辉。 他有些欣慰，“若二姐今儿能祈下瑞雪，恐怕，天下将倾。” 慕落还未如往常一样附和。 周围的人也没来及附和这京昭三皇子。 旁边就传来一道冷冽男声，“与你何干？” 似质问，也似......莫名其妙。 百里华同众人循声望去，他目光一怔，也听到了周围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确实，这男子的容貌，便是拿与他二姐相比，也是不会逊色半分的。 况且，这红衣男子刚刚用三件至宝在国宴上出尽了风头。 百里华的眸色渐渐低沉，可他的二姐，关这人什么事？ 他要说什么，又岂容这人反驳？ 不过是条凤家的狗。 百里华这辈子除了百里与归，谁都不服。 慕落了解百里华，拉了拉他衣袖，试图拉回百里华的冷静。 毕竟凤家在宋北远比如今在京昭的李家威风。 红衣男子轻嗤一声。 百里华不答反问，“与你又有何干？” “无关，就问问，怎么了？” 林卿扶见不惯这病秧子一副护犊子的模样，那明明是他家的祖宗。 好吧，是他家八字还没一撇的祖宗。 百里华被这人嚣张的语气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人长的挺好看的，可这话说的怎么就这么欠呢！ 见病秧子没有再说话，林卿扶也就提步走开了。他得赶紧去找个好位置看百里与归跳舞。 毕竟，这一舞，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周围的人也都被鼓声吸引了过去，无人再管这场小孩子般闹剧。 第201章 天命.名动四方 - 赋与归 - 泱归 因为在他们眼里，无论是拿凤策来比，还是拿百里华来比，无论是守住的人在利益上的，还是在什么上，百里与归都显得更为重要。 百里华也被那道身影吸引了目光，没再在凤策的身上过多纠结。 那是他的二姐。 那是肯在他最为难过的时光里，守着他，护着他的景公主，也是现在人人仰望，一心为百里奚谋划的百里殿下。 他要竭力相助，真心相对的人，与那凤策，确实没什么关系。 他也不必太在意这些人的看法和说法。 …… 露华台上，百里与归款步绕着神像走了一圈，才随鼓声起舞。 她高高束在脑后的墨发飘扬，宽大的黑袍随她的动作而动，带起飒飒风声。 战靴落地之声，如她马踏他国之声，铮铮有力，震慑人心！ 回旋转眸间，她褪尽了一身端庄雍容，化身为，沙场战神、夺命厉鬼。 有时动作虽略为轻柔，可经她一跳，却同样不乏王者之气。 这一曲舞，许是鼓声激昂，许是太过精彩，没人能从中拉回思绪，皆沉浸入迷，无法自拔。 天空乌云涌动，舞姿翩若惊鸿。 百里与归动作渐猛，以她为中心，有一股怪力席卷开来。 下边的人感受的不甚清楚，可在露华台上四个方位站着的黑衣巫丞却直接被这股力量掀飞，尔后倒地不起。 底下的人看着这一幕，怔愣一刻，才回过神，爆发出一阵欢心雀跃。 “！” “舞成了！” “舞成了啊！” 人人惊喜异常。 百里澜是。 林卿扶也是。 百里华、慕寒亦是！ 那被载入史册的虞家神女，祈下瑞雪之时，就是这副场景。 他们称这为舞成。 舞成。 虞家神女在几十年前，堪称一绝，容貌绝色。虽着一袭黑衣，但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干净的让人恍惚，不让人生半点非分之想。 那一次国宴，虞家神女献舞，甚至引来了鸾凤。 那日，凤鸣长啼，浴火成神！ 京昭成为祥瑞之地，风调雨顺。 这么久了，诸多从小培养与虞家神女同样干净的巫女都未能办妥的事，百里与归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却办妥了，还办得妥妥的。 面对摆在眼前的事实，众人也没心思去深究。 他们如今只知道，这场雪有望！ 百里与归祈下瑞雪，坐实神女身份，对他们中间很多人来说，莫不是天大的好事。 翥凤翔鸾，翾风回雪。 百里与归身姿飒爽，一曲舞舞出了千军万马之势。 她是百里与归！是天命之女！ 有人终于注意到天色暗沉，还有些不信的揉了揉眼。 “当真是，瑞雪降......” 有人在惊喜间感觉到脸上的冰凉，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来，看到手上薄薄的一片转瞬即化的雪花，喜极而泣，“雪！” “你们看，是雪啊！” “瑞雪降鸾凤临，雪来了......雪来了......” 下面的人群沸腾。 他们站在高位久了，没有哪个时候，心绪再像今日这样如孩童般激动。 可今日，偏就不容许他们不激动。 五国安宁寄于京昭国宴，这是百年来的规矩。 五国丰收也全权寄托在这场瑞雪身上。 他们在欣喜间，对百里与归也愈发尊敬，因为她祈下瑞雪就是天命，谁敢违抗天命？ 待鼓声渐歇，百里与归双手举过头顶，虔诚似信徒。 “下苍拜见神女。” “神女恩泽天下。” “神女恩泽天下！” “神女恩泽天下！福绵万里！” …… 蓦然，在众人抬首了之际，一束破开乌云的阳光不偏不倚落在百里与归身上。 第202章 天命.不知好歹 - 赋与归 - 泱归 那件花纹繁琐的黑袍以众人肉眼可见的速度蜕变成雪白。 耀眼，夺目！ 甚至衣袍上渐渐显现的金色，像极了某样东西的雏形！ 隔了那么远，众人却看得格外清晰，那一条一条金黄纹路，栩栩如生，宛若神临。 那是，九州鸾凤！ 鸾凤亲临！ 百里与归面不改色，缓缓起身，把妖异的过分的凤眸一掀，寒光直逼底下的人。 “谁胆敢与百里奚作对，便是与本宫，便是是与天作对。” 话落，她身上的鸾凤之纹，渐渐消散，雪白的衣袍又以肉眼的速度变黑。 林卿扶的眼角微颤。 他以前对自小陪他长大的下属都能痛下杀手 后来就算是对于刺杀他的人 他也至多给了教训 百里与归＝心热——心冷 她以前对子民能暂时将自己的怒火搁至一旁 后来就算是看见老弱妇孺被盗匪杀害也只是等 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 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他以前对自小陪他长大的下属都能痛下杀手 后来就算是对于刺杀他的人 他也至多给了教训 百里与归＝心热——心冷 她以前对子民能暂时将自己的怒火搁至一旁 后来就算是看见老弱妇孺被盗匪杀害也只是等 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 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花十里戌画。 十守灭涯，不负九别禹家 八许私华，为君七次牵挂 六意温茶，怜人五盼剁郡 四升梅花，茅华三栽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他以前对自小陪他长大的下属都能痛下杀手 后来就算是对于刺杀他的人 他也至多给了教训 百里与归＝心热——心冷 她以前对子民能暂时将自己的怒火搁至一旁 后来就算是看见老弱妇孺被盗匪杀害也只是等 等盗匪杀尽了后再将盗匪杀了 乱世之中，你我皆被困在这情字中她说，她以后只记得自己喜爱的，要忘了别人厌恶的 林卿扶，我为了做你的女人，不争不抢不斗，完完全全泯灭了自己的本性，可你呢？是如何回报我的？ 愿山野浓雾都有路灯风雨漂泊都有归舟 不负此生太难，只能无愧于心 我化吉为凶与地狱血脉相通 生不逢时，爱不逢人，所到之处皆是命数 不共黄土不死心 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 不见，万丈深渊，分飞劳燕，泪如雨，半世繁华，一世微凉，翘首觐向，战地残阳断刃旁，半盏青灯，白鹭成双烽燧上，眉目依旧，却不见昔日笑颜，似雪飞翔，闻夜莺月下独唱，萧声马蹄，离别点燃梧桐枝叶，亘古月光，玉啼见证彼岸花开。有苦衷的坏人，听起来就和好人一样。 b.一曲蒹葭，散尽两人眉画 三曲送他，执笔回节墨撒。 五共桑麻，巷里六人别话 七言情沙，流浪八方飒沓， 九泣暗啞，祧空烙。 并蒂莲花，愿与一人白发。你泛滥我也泛滥，你喜欢谁我就砍谁庆幸你来自远方不清楚我的过往这一路，饮过烈酒，红过眼眶，心如死灰，孤独成性 清风晓月 风过疏林 初心易得 始终难守 人情似纸张张薄 世事如棋局局新 易涨易退山溪水 易反易复小人心 听说郎中可以修理人，所以以后我要当郎中。“不妨不妨来日方长”我试着销声匿迹原来真的无人问津“以我江山，许你盛景。”等你音信全无我再去爱世间万物. 第203章 天命.屈居榜首 - 赋与归 - 泱归 红衣依旧夺目，只是此刻掺杂了些戾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他知她心心念念的青络死于一场大雪。也知或许她那日与他定下这一约，是因为没有料到今日会下雪。 那既然已经定了下来，为何不遵守？ 就单单因为一场雪，连自己的盛名都可以不要？ 林卿扶越往下面想，眉头就蹙得越深，连带着心里都有些闷。 可百里与归没心思去分辨凤策的语气是好是坏，也没转过头看看凤策的脸色如何。 噬心之痛尚不能与之相比的痛楚，让她面色唇色都有些苍白，在这个地方，她连半声压抑的呻吟都不能发出，只能攥紧了拳头，竭力忍着。 她是低估了内力窜动的痛楚，才敢在那日与凤策定下今日这一约。 可事到如今，内力暴乱之痛她知她自己硬生生的捱是捱不住的，所以她现在也不想与凤策过多的纠缠下去。 但众目睽睽，凤策的这一句话，让她不得不停住脚步。 这原本最让她期待的一场比试，现在，却是她的催命符。 这种程度的内力暴乱，若是不赶紧服药，至多不过一炷香，她会死。 可她也，绝不容许别人知道这件事。 无论比什么，一炷香之内，她哪有把握赢了上次与她交手时还隐藏了实力的凤策？ 没有，所以她...... “不比。” 百里与归深吸了口气，也不关旁人怎么看她了，冷冷扔下两字后，提步就走。 黑色的衣袍迎风而起，墨发也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的，两者都与雪有着极大的反差，也更映衬出，百里与归脸色苍白。 露华台很高，宾客的位置出了四国使者，也都是按各自家族的地位排的。 百里与归此刻已经走过凤策面前，也还有一半多的梯子要走。 她怕她走太快会踉踉跄跄的被人发现异常，又怕走太慢，自己会忍不住，所以只是微微加快了步伐。 众人因太过关注百里与归，此刻也都看得出，她的步子有些仓促，好像生怕这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男人缠上她。 可事实也确是如此，若是今日来的是宋北林家的人，百里与归还愿舍命陪君子。 可这凤家的凤策即使再厉害，也不过区区一凤家人，她没必要拿命来跟凤家的人赌。 不值得，也不划算。 凤策的命放在五国内，也确实不怎么值钱。 毕竟太怡宫的悬金榜上，凤策也只能算是排得上号的。 而她，屈居榜首。 …… “殿下就这么走了？” “百里殿下可是有什么急事？” “可也不太可能，毕竟什么急事能......” 那人没再说下去，众人却都心照不宣。 “她莫非是怕了？” 一个不是太了解百里与归的小辈道，他身旁的人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生怕惹祸上身。 百里与归四个字的分量，现在多了神女鸾凤这一层，在五国之内，已经无人可与之相比。 所以就算是她怕了，也觉不容许他这种人说出来。 “凤四公子......今日的风头，确实有些大。” 众人心思各异，他们不知道百里与归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走的这么匆忙，还是根本不敢与凤策比。 但这凤策确实了不起，敢开口挑战百里与归，还能不战而胜。 是的，以百里与归这种身份，若是拒战便是众人眼里的认输。 在众人或有艳羡或嫉恨的目光，和在百里澜略为不爽的目光里，林卿扶眉头蹙得更深了。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寒冷的目光逼得众人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能让百里与归拒战而逃的人，这个名头确实能让凤策在五国内风光风光了。 但他林卿扶今日所求，并非如此。 林卿扶有些勉强的弯了弯唇角，将酒樽里的半杯明月一口饮尽。 乐孝又立马为林卿扶倒了杯，指望这杯酒能让小祖宗就此住嘴。 否则，就算是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后娘娘砍的。 京昭国宴，小祖宗猖狂过了头，先是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至宝，现又敢挑战百里与归。 林卿扶不怕死，他怕。 林卿扶又一口饮尽，温热的酒入了喉，可即使这样，他心里依旧烦闷。 雪密密麻麻的下着，模糊了百里与归的身影。 林卿扶远远的看着，只觉得这场雪，来得真不是时候。 就因为这么一场雪，她就要撇下他？ 可他，不想放她走。 林卿扶不合时宜的站起身，绕开桌子，一步一步朝着百里与归走去，“百里殿下，可否赏脸与凤某一战？” “不如就以一局棋来定输赢？” “还是说，殿下的手，只拿得起剑拿不起棋？” 林卿扶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这三句话也能穿过嘈杂声，一字不差传到百里与归的耳里。 恰好走完了阶梯的百里与归转过身看向林卿扶，凤眸微敛，有寒凉之色：“本宫的手拿不拿得起棋，总归是要看看与本宫博弈之人是谁。” 她声音不算大。 但众人被林卿扶的话惊昏了头，当场愣住。所以百里与归的这句话，也能让在场的人听清。 在场的人心头只想着，这凤策不仅是胆子大，心也不是一般大！ 百里与归在五国内是何等人物？岂容他如此挑衅？ 就算是他们这些世家尊主，尚不敢与百里与归这么说话。 众人看死人的眼神落在了林卿扶身上。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百里与归不仅没有发怒，还特心平气和的笑着说，“这世间除了公子青，无人能再与本宫比这一局棋。” 因为其余人，不配。 因为今天这种局，意义不同。 她答应过青络除了他，不与旁的人拿棋来比试，决不食言。 “非他不可？”林卿扶声音淡淡，不知何时，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的隐忍不发，现在却在百里与归面前，丢的一干二净。 他在离百里与归相隔十多阶梯的地方停下。 百里与归没犹豫，“非他不可。” 她极其笃定的四个字，换来林卿扶冗长的沉默。 她也没再管，转身离开。 她身后，林卿扶突然就笑了，转过身，对着坐在上面不明喜怒的百里华拱手一礼：“三皇子，可愿下场与凤某一比？” “求之不得。” 百里华迎上慕落担忧的目光，回以安慰一笑。 现在该换他守着百里与归了。 再说了，凤策今日纯属挑事，藐视他京昭国威。他身为百里皇族，怎么可能退缩？ 他不许自己退缩，也不能退缩。 “只是不知凤四公子想比什么？” 林卿扶想了想，笑得更是灿烂，“都是男儿家，就别来比什么琴棋书画了，娘们唧唧的，比武如何？” “好。” …… 连顷从外面端着热水进来，看到百里奚安安静静的坐在轮椅上擦着佩剑，几绺墨发垂下挡住了他绝美的侧颜。 第204章 天命.策翼九霄 - 赋与归 - 泱归 这幅场景，很美也很安宁。 似与世无争，淡泊至极。 但连顷一想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鼓声以及参拜声，面上就多了些向往之意。 连顷压了压自己的心思，把装满热水的木盆稳稳的放在百里奚身旁的桌子上后，她才装作不经意的提起，“废太子，今日的露华台好热闹啊。” 百里奚擦剑的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抹深色，却在心里嗤笑了声。 他怎么能不知道连顷的小心思？ 上次的春宴，她也是这么同他说的。说她喜欢热闹，不如说她更爱慕权势。 这样也好，免得他日后亏欠她。 虽说百里与归上次在她自己的生日宴上为他铺好了一条路，但这次国宴，没有帝王的旨意，纵百里与归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让他去得了国宴。 不去便不去吧。 他以前还是太子的时候也不是没去过，区区一场国宴，他百里奚也不怎么稀罕。 但听到连顷这么说，他反倒是生了些想去的意思。 以他这个身份，去看看倒也无妨。 百里奚唇边绽了抹极其温和的笑，抬眸望向连顷，“你想去吗？” 声音颇有蛊惑的意味，可他眼里依旧是寒凉一片。 连顷倒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只知道，百里奚难得这么温柔的对她，她现在整颗心都是酥酥麻麻的。 她刚想点头，但百里与归威胁她的那个场面以及那种死亡临近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她缩了缩颈子，有些退缩。 “啊......废太子，这种事情事关重大，奴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吧，免得坏了......” “更衣吧。”百里奚把剑放在桌上，见连顷还愣在原地，嘴角又弯了弯，却没笑出声。 “要是不去，你估计心里能把这件事装半年。” 连顷羞红了脸，她知道百里奚是在嘲讽她之前的那次宴会，百里奚碍于身份没去，她在他面前念叨了半年。 也是那个半年后，他对她，越来越敷衍了。 但百里奚肯这么说，就是去意已决，所以连顷也没再多劝。 这种盛事。 她这辈子能去见一次，死也无憾。 况且，她还不一定会死。 有百里奚在一天，她都能在百里与归的庇佑下安稳的活着。 百里与归放的话，也不一定能全部做到。百里与归总要顾忌百里奚的感受，特别是现在，百里奚对她，很好的时候。 连顷是在心里这么认为的。 连顷先给百里奚换了身合体的锦衣，仔仔细细的给他束了发戴了冠，将本就样貌不俗的人拾掇得更为出彩。 百里奚这几年过的不好，但这一身贵气却未被稀释半分。 连顷看着这样的百里奚，自己先愣了愣，才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她走后，百里奚嘴角的弧度就淡了下来，扭过头看向不知何时出来的云若，明知故问，“你怎么出来了？” “她的心思......别去。” 云若话到嘴边，忽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除了在百里与归面前的时候，她不是个话多的人。 她这两年待在百里奚身边，除了必要的时候，也未同他说过只字片语。她只恪守本分，从未逾矩，等着百里与归召她回去。 不过最近她的心思和话，都有些多。 她不许这种情况发生。 但今日百里奚去了露华台，就是给百里与归添麻烦，她也同样不许。 百里奚一袭盛装，本就好看的面容上平添了几许俊逸，他眼底偏又盈满了笑意。 若是寻常姑娘见了他这副样子，怕是要芳心暗许，春心荡漾了。 但云若依旧一脸淡漠，不为所动。 百里奚也不指望能从云若脸上看出些什么，因为她也只有这种事关百里与归时候，才肯出来，才肯同他说几句话。 但百里奚没听劝，眉间有些懈怠，“由着她吧。” 这语气在云若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宠溺。 云若一向冰冷的看不出一点感情的眸里闪过几许恼怒，心里也有几分闷。不知是因百里奚要给百里与归添麻烦，还是因为百里奚对连顷这么好。 百里奚没再看云若，也自然察觉不到云若这些细微的情绪。 他把帕子浸了些热水，又拿起了桌上的剑，轻轻的擦着。 他在等着云若开口。 可直到连顷换好衣服来，他也没听到任何响动。 转头一看，发现云若刚刚站的地方空空如也。 百里奚失笑，“还真是......” 连顷：“啊？” “走吧，去晚了就没什么看的了。” 百里奚收剑入鞘。 连顷喏喏应是。 …… 露华台。 两道身影扭打在一起，刀光剑影间，两人不分伯仲。 林卿扶手持长枪，迅猛地刺向百里华的要害处。 百里华一剑挡下，气血翻涌，有些吃力。 他察觉到百里华气力不足，抽回长枪，微微挑眉，“你有伤未愈？” “你还不是。” 百里华也不甘示弱，冷哼一声，运起一剑劈向林卿扶，在空中划过一道剑芒。 他虽看着柔弱，但一身功夫，学的也是顶好的。 毕竟李斌还指望他夺取皇位。 “铮”的一声，林卿扶横枪挡下，却被这股力冲的后退两步。 他笑，“我这伤......” 也能算作是伤么？ “谁关心你的伤！” 百里华手上用力，剑与枪身划出些许火花，而林卿扶的步子却纹丝未动。 百里华有些吃惊的望向林卿扶，却撞进了他隐隐含笑的眸里。 他之前是，装的！ 他明明，比自己强很多！ 林卿扶蓦地把枪身一转，逼得百里华身形后退，才勉强躲过。 可百里华还未站稳，林卿扶的枪尖追了过来，稳稳的抵在了他的颈子上。 “只可惜，你输了。” 林卿扶收回长枪，走到百里华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在里面。 “三皇子武功学得是好，但缺乏实战，所以只能是个花架子......不禁打。” 林卿扶的短短一句话，就让百里华知道了他的用意。 他是不想让自己输得太过难看，才故意如此的。 百里华拎得清其中利害，知晓了他的用意，语气也好了些，“日后我还想同凤四公子，再较量一回。” 林卿扶也不拒绝，笑着：“等你成长起来，凤某随时奉陪。” “但你今日若再敢挑衅我二姐，来日，我定把你挫骨扬飞。” “那凤某，愿等来日，三皇子将凤某挫骨扬灰。” “那你可得好好等着。” 旁的人听不到两人的交谈声，但两人脸上都带着笑。 众人一头雾水，怎么刚刚还形如水火，拼个你死我活的的两人，现在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 百里华是输得心服口服。 而林卿扶却没把这场比试当真，他连白龙的真正威力都没用出一成，否则刚刚百里华劈下的那一剑，就不只磨损百里华的剑那么简单了。 “这一局，凤四公子胜！” 宦官回过神，高声宣布。 第205章 此局我败，京昭为臣(一) - 赋与归 - 泱归 在林卿扶赢了百里华过后，百里澜脸上努力维持的冷漠也出现了一丝裂痕，他薄唇微抿着，只剩些许理智克制着他体内的暴戾。 既然百里与归不愿与凤策比一场，那他也不会因京昭盛名受损而强迫百里与归去比。 毕竟她是他与泠儿的骨肉，毕竟今日的这场献舞，百里与归已不负他望，完成的很好。 但百里与归既不应战，皇嗣中就只剩下百里华还有与之一战的能力。凤策挑战百里华，合情合理，都该比一场。 可现在连百里华都输了，他总不能去把那两个毫无用处的女儿拉来与凤策比试拉回一句吧？ 可就算是他硬拉来那两个女儿，今日这局也是必输无疑。 难不成凤家人是因为凤悦被打入冷宫的事专程来国宴上挑事的？ 但仅凭一凤悦，也值得凤家冒着不惜与京昭为敌的风险？ 况且罪魁祸首是凤策。 若非凤策擅闯公主府，他也不会与凤悦起了争执。 百里澜到底是没想明白其中原因，蹙眉沉声，“凤四公子不愧为凤家人，英勇无双。 只是不知这凤策之名，取为何意？” 策，是策马奔腾的策，也是策反的策。前者是贬低其身世，后者是世所不容。 可无论哪一个策，都是明晃晃的奚落。 在场的人对这场刁难都心知肚明，却没人愿站出来为林卿扶说话。一是他们都身在高位，能够与百里澜将心比心。若是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如此撒野，他们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奚落一句了事。 二是如今的京昭早已不是以前靠百年之约夹缝求生的小国。而今的京昭有京洪渲，有百里与归，疆域辽阔，国泰民安，是名副其实的五国之首。 况且他们也不敢冒着开罪百里与归的风险，去帮一个仅是代表宋北出使的凤家。 凤家在宋北势力再大，凤四名声再响亮，也不是宋北的正统皇族，所以比起京昭的百里皇族，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林卿扶脊背笔直，面对百里澜明晃晃的奚落，笑容不减半分。 他瞥了一眼周围的各位尊主，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才缓缓抬头看向百里澜，不紧不慢的说：“凤栖梧桐，终一日，策翼飞九霄，腾云万里。” 他声音泠泠，却足以振奋人心。 百里澜既要问，那他，就给百里澜一个答案。 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今日的凤策，何等耀眼，何等意气。 凤策的策，亦是凤凰策翼而飞的策！ 在场的人不禁对这狂妄的风家人生了些喜爱之意。凤策这般做，倒是能去去京昭的威风。“回京昭陛下，凤某的名，取为此意。” “.........” 不知百里澜是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还是没料到这凤策的胆子会这么大，他的脸色愈寒。 帝王权威不容挑衅。 可他观凤策，却寻不到半点错处治凤策的罪。 哪怕，就只是一星半点。 “凤四公子今日在国宴上大放异彩，按理该赏，只是......朕不知凤四公子的喜好......” “昭帝说笑了，凤某今日求的是名，而非是财......再说了，那三样至宝......” 林卿扶言尽于此。 说的百里澜脸疼。 放眼天下，谁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就拿得出那三样传说里才有的至宝？ 但，宋北能。 凤家能。 凤策能。 但，放眼京昭，就算是他百里澜也拿不出来。 众宾一片静默。 今日，凤策是靠实力在国宴上博取的盛名。 而且凤策是按规矩来的，百里澜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因众目睽睽，也因众口难调。 百里澜锋利的目光落在林卿扶堪称绝色的脸上，想要把他看透，想看破他的企图。 可无论怎么看，百里澜都看不透。 百里澜只看出来了凤策与凤悦，虽是一母所出，却没有半分相同。 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百里澜没再开口，林卿扶也不在意，连挑了几位京昭大将以及京昭境内数不清的世家公子。 一杆长枪，无一败绩。 前面被选上的人是斗志昂昂，想为京昭搏回一成的。可后头被选上应战的，他们已经见过了林卿扶恐怖的实力，即使有心拒战，可如今的局面，也绝不容许他们拒战。 即使是输，也必须咬牙上场。 慕雁武功底子不好，但林卿扶枪尖指向他时，他也没犹豫，提剑上了。 战况并不激烈。 慕雁拜倒在林卿扶三招之内。 慕家公子慕，虽盛名不复，但没人想责怪他。 毕竟凤策的实力，有目共睹。 林卿扶突然想起之前乐善禀的慕雁与百里与归在不德的事，心里膈应，所以对慕雁下手特别狠。 半天没能爬起来的慕雁是被羲吉扶下去的，实为狼狈。 直到雪模糊了慕雁的身影。 林卿扶才收回视线，枪尖一转，“京昭，可还有人应战？” 林卿扶料定了无人再敢，语气还透有些狂妄。 “我。” 众宾沉默中，千重阶梯之下，传来了这一字。 林卿扶随众人齐齐看下去，目光错愕。他们适才谁也没注意到，底下已经来了这么一个人。 透过密密麻麻的雪，见说话那人，朗朗清风，皎如玉芝。 “我愿代京昭，与凤四公子再比一局。 此局我败，京昭为臣。” …… 长生殿。 花显连着弹错了三个音后，与他隔了道屏风的百里与归才察觉到花显有些神思不蜀。 “阿显，怎么心不在焉的？” 她眉间卸了血色，和了件狐裘，半躺在软榻上，慵懒优雅。 内力暴乱先是服药压制，后是抚琴安抚，已经平息不少。 可外面，雪还在绵绵的下着，虽然现在她没看到，但也并不可能丝毫不疼。 即使还疼着，这样她也知足了。 听到百里与归的声音，花显指尖一颤，那一霎那，琴音刺耳。 花显猛然回神，愣愣的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力又有些许躁动的意思。 百里与归掀眸蹙眉，坐起了身子，她忍着痛，有些咬牙切齿的对花显说：“专心弹琴。” 花显听到百里与归的话，也不管她看不看得见，微微颔首后，指尖才重新开始拨弄琴弦。 琴音又断断续续的传了进去。 片刻之后，花显的手指还是停了下来，“主子，还有件事，我想同你谈谈。” “什么事？” 花显做事一向专心。 能让花显弹琴时神思不蜀的事，必然是大事。 但偏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心里蓦然响起了一种声音，迫切的想要让花显住口。 那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是盖过了她身体里的疼。 百里与归最终没动也没张嘴，凭着毅力不受那股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声音影响。 她想知道真相。 “八年前......” “主子，大事不好了，废太子去露华台了！” 蓝七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 “怎么回事？” 第206章 此局我败，京昭为臣(二) - 赋与归 - 泱归 “回主子，废太子带着连顷去了露华台，废太子大放豪言，现正要同凤四公子比试。” 蓝七想了想，还是隐去了百里奚说的那八个字，不然她相信以百里与归的脾性，可能真的会忍不住一巴掌拍死百里奚。 百里与归听了蓝七的话，眉头一皱。赤脚下榻，阖眼站了会儿，才堪堪压下心底涌来的暴戾，缓缓从嘴里吐出两字，“更衣。” 事情来龙去脉不用她去猜，若是没有连顷在中间挑拨，百里奚在明知今日的重要性的情况下怎会踏出沭阳宫？怎会去那露华台？ 连顷啊连顷，真当她不敢动手么？ 可她敢。 她连云浅都敢害，还有什么不敢的？ 百里与归眸色不明的勾起唇角，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连顷天真。 蓝七听到这两字，应了声，警告的瞪了一眼花显，才进了屏风服侍百里与归更衣。 那些事，怎么可以再让百里与归再知道一遍？ 不可以。 所以花显也将未出口的话再次咽入腹中，告了声罪，退了出去。 这次是他思虑不周，也是他心软了。 那些情绪，确实不该有。 他是下属，而她是主。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消失。 百里与归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心里的声音消失无踪，内力暴乱之痛也停息下来，现倒是显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她好像错过了些什么东西。 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显是知情的，适才他已经鼓起勇气想说出来。 可是百里与归也知道，那份勇气的难得程度，八年了，他才能鼓起勇气一次。 过了今日，花显怕是半个字都不会出口了。 那蓝七呢？ 百里与归瞟了眼蓝七，尽管她把情绪隐藏的很好，可百里与归还是从她眼里看出了些许端倪......看样子蓝七也是知情的。 那蓝半月呢？ 那白寐呢？ 那其他人呢？ 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为何非得要忘了？ 百里与归拾不起那些记忆，头有些痛，揉了揉脑袋，心道：有时候，忘得一干二净也确实不是种解脱。 她那时候或许就是太绝对了。 绝对到，现在的她都有些心悸。 …… “你怎么会问起这些？” “你不是说，这辈子都不要再踏足长生殿了么？” “公主，你食言了啊！” 雪不算大，落在花显肩头，却也没融化。 红白交映，倒也别有一番韵色。 可大红朝服虽艳，但在茫茫白雪里，却让这一人，显得形单影只，落寞孤独。 蓦然，花显停住了脚步，一向古井无波的眼里涌起了纷杂的情绪，有痛苦，有爱怜，有痴恋，也有恐惧。 花显的情绪似渲染了这场雪，这一刻，寒风呼啸，雪也簌簌的，下的更大了，有一种要覆灭世间的决绝。 花显回头，望向被雪模糊的宫殿。 那日雪染红的长生殿。 也如这般。 白得耀眼，红得刺目。 许久，他喟叹一声，拂开肩上的雪，转身融入雪幕中。 “罢了罢了，这次由着她又如何。” “只愿她到头来，不要后悔，不要怪我。” …… 露华台。 高位上的百里澜被平日里小慎微今日却在此口出狂言的百里奚惊了惊，好半晌才回过神。 也没来及想通百里奚为何突然来露华台，百里澜就不顾在众宾面前端了许久的架子，把手上的酒樽往桌案上一放，牙呲欲裂的吼道：“混账，还不给朕退下！” 即使百里奚刚刚的那番话说的再意气，再有底气，再与曾经叱咤京昭的太子奚相像，可百里奚也改变不了自己身残、改变不了自己荒废朝政数载春秋的事实。 况且事关京昭，百里澜岂容百里奚在此儿戏？ 京昭是百里澜将来要留给百里与归的。 倘若今日百里奚输了，京昭臣了宋北，按照规矩，京昭就要将京洪渲曾经打下宋北的疆土给还回去。 守了几十年的土地，岂能说还就还？ 如此想着百里澜落在百里奚身上的目光愈发不善。 百里奚顶着无数道略带探究的目光，安然自若的不动分毫。 他倒是能明白百里澜的顾虑，也知自己太久未出现在人前，被尘埃湮没了曾经的光芒。 可今天之事，他若不出手，京昭颜面扫地事小，百里皇族坐不坐得稳这把龙椅才是事大。 其中利害，百里澜怕是也因一时心急没回过神。 京昭排得上名号的世家都被凤四公子挑了一遍，百里皇族输是与诸世家同输，可威信丢的却不止一丝半点。 百里奚过来的时间不长，只恰好看见百里华败北以及诸世家之子连番败下阵。 可百里与归跳的舞祈的天，却什么都没看见。 所以他才生了这想法，才想与凤四公子一战。 他眸光闪了闪，略有踟躇道：“父皇......”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百里澜的语气不容置喙，不等百里奚说完，一句话直接吼了出来。 虽然他也不得不承认曾经的百里奚在政事的惊采，但如今，百里奚已经废了。不止是地位一落千丈，他人也荒废朝政日久，无半点作为。 百里奚的那声父皇出口，在座之人都知晓了这位样貌不凡，比公子慕比京昭三皇子更为庄重冷静的男子的身份。 他们面上依然挂着笑，只是目光隐隐变得有些不屑。 一个废了的太子，一个曾经的天之骄子，舍不得往日的荣耀，现在不自量力的来与今日在国宴上大放异彩的凤四公子比？ 那可不就是笑话？ 还是在拿京昭开玩笑。 倒也不是没人信百里奚能行，但露华台的众人除了深知自家儿子伤势的右相李斌，都不知这个废太子百里奚真正的实力。 所以，在一群并不了解自己的人面前，他们信不信，想不想信，百里奚都不太在意。 只是待今日他大放光芒过后，倒可以让这些人看看，他百里奚，依旧是曾经那个百里奚。 百里奚转过头对着身后被吓的脸色有些苍白的连顷安抚的弯了弯嘴角，才抬首对林卿扶道：“凤四公子，这局，比么？” 林卿扶听见凤四二字，有片刻怔愣，可公子二字也随即入了他耳。 不是唤的凤四。 林卿扶莫名松了口气，笑着回道：“......为何不比？” 虽说是百里与归的皇兄，但眼巴巴的凑上来找揍，他怎么会拒绝？ 况且这么大的好处摆在面前，他还就真不信，就算是不用白龙，以他还打不过一个残废。 百里华与林卿扶斗过一次，自然清楚林卿扶的恐怖实力，想到百里与归如何看重百里奚，即使再不情愿，他还是动了动嘴，忍不住在百里澜快杀人的目光中出声提醒：“皇兄三思。”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别给二姐找麻烦。 可百里奚非但不领情，还对百里华笑了笑，“我已三思而后行。” 第207章 维护(一) - 赋与归 - 泱归 这笑容落在百里华身旁的慕落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慕落在外人面前也是可以在慕家呼风唤雨的存在。她是世家之林里最为耀眼的贵女之一，骄傲的活过了十多年。 她现在被可以称为死对头的百里奚这么挑衅，却只能暗暗告诫自己要沉住气。 百里华和慕雁在这场战事上已然落败。 若是她再沉不住气，弄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恐怕祸连慕家。 虽然慕寒对她只剩利用，虽然她对慕家已经没了什么感情，但慕家毕竟是她最后的倚仗。 为了百里奚损了自己的底气，倒是有些得不偿失。 但是慕落越看，越觉得百里奚那笑容在讽刺她。 她拉住了还想再开口的百里华，不想让他再多管闲事。 毕竟今日，百里奚是自己来的国宴，也是自己要与凤策比试的，至始至终，没人逼他。 若是百里奚在国宴上的比试输了，让京昭丢了脸面，让宋北得了好处。 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是百里与归再偏袒百里奚，也总不能睁眼说瞎话，把过错归咎到百里华头上吧。 百里华见百里奚一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架势，也没再多劝。 刚刚那一句话，他已仁至义尽。 若是没有百里奚，他也不至于同百里与归闹成现在这样。 所以百里奚，就算是死了也活该。 百里华是这般想的。 可坐在百里华后面的李斌却是有些耐不住了，春宴游园时，自家儿子的伤势谎没谎报，他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但旁的人只以为他是在公报私仇，毕竟一个孱弱如柳的残废，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打得过一个普通人的，更何况李家小公子身强体壮。 李斌心里有些乱，若是百里奚真能有那个实力打败凤策，这次在国宴上一鸣惊人，那就真的可以把本就处于劣势的百里华给比下去。 况且若这场局连百里奚都能赢的话，百里华就不只是输给凤策了，百里奚还输给了一残废。 百里家的那把龙椅，他肖想了这么久。 可先是杀出了个百里与归深得帝心，这种时候，若再来个百里奚死灰复燃，怕是百里华这辈子都别再想爬上去。 李斌没再往下想，平复心情时，就已站起身来，对着高位上的帝王微微躬身，态度恭敬，面露忧色，似很是识大体的对帝王道：“废太子虽说是勇气可嘉，可是，这等事关京昭颜面的大事，还是请百里殿下来再做定夺吧。” 百里澜闻言，眼底掠过几抹赞许之色。 输去国土与坏掉名声，孰轻孰重，瞎子都拎得清。更何况是久居高位精通算计的百里澜。何况李斌提了百里与归。 李斌的声音虽未刻意拔高，却也没藏着掖着，加之他是京昭重臣，坐的位置很好，先头单单是站起来还未出声，就已经吸引了一波目光。 但李斌的这席话，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京昭右相对京昭陛下说，要请百里殿下做定夺。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京昭当今的陛下，也没有权利定夺此事。 可想而知，在京昭百里殿下四字的分量和所代表的地位，甚至远超帝王。 李斌的话说的好听。 可这明摆着是要把百里与归推向风口浪尖。 百里奚晦暗不明的目光也随众宾落在了李斌身上，嘴角弧度随之淡了下去。 凡事牵扯到百里与归。 百里奚也不会再顾忌什么，正欲开口，却被林卿扶抢先一步，“既是已经定下的比试，旁的人可干预不得，这可是规矩，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这位大人看起来位高权重，怎的连这些都不知道？” “凤四公子莫要欺人太甚。” 李斌被林卿扶讥讽不懂规矩却也不恼，毕竟他混迹朝堂数十年，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不至于让他沉不住气。 李斌脸上依旧是忧心忡忡，只是眼底划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的光。 百里澜没有再出声，冷着脸坐在高位，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李斌斟酌了一下，侧过身对着林卿扶拱了拱手，却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京昭废太子身残，敢问凤四公子应下这局比试，可有半点公平可言？” 李斌话音落。 林卿扶的脸也冷了下来。本就是百里奚逞强来与他比试，来与他定下‘京昭为臣’的赌约的。 他还什么都没做，李斌凭什么口口声声说不公平？ 难道强者与弱者间的较量，只有不公平么？ 林卿扶忽然想起芳华居那日，百里与归明明已经占了上风，见他没有武器，却毅然扔下匕首与他打斗的场景，心里一暖。 他知道，那也不叫公平。 那叫迁就。 强者愿意迁就弱者就迁就，不愿意，也没人能勉强。 …… 千重阶梯之下，漫天飞舞的雪花里，在众人还未注意到时，又走出一道身影。 风华绝色。 红纸伞挡住了那人的容貌，但单看身遭气势，也能知道她的不凡。 “孤陋寡闻，愚蠢至极。” 声音不怒自威，渡过风雪千万，一次不差的落入众人耳里。 众人的视线顿被吸引过去。 不管是何人，有胆量在露华台这么说话的，都不会简单。 因为显而易见，这话骂的是李斌。 在京昭地盘上，骂京昭权臣，不可谓不是勇气可嘉。 百里与归抬了抬手里的红纸伞，刻意露出了深邃如湖的丹凤眼，眼尾的胭脂被洗去，只残留了一星半点的绯色，依旧美得让人心惊。 她眉间一点殷红朱砂，将眉目映衬的更为出彩。 絳唇抹了口脂，为百里与归苍白的面容添了几抹血色。 她身披曳地黑氅，端重奢华，隐隐有一股肃杀之气萦绕左右。里面穿的深蓝锦衣以及黑色绢鞋，也在步伐里若隐若现。 她在已经铺了一地雪的路上，缓步上前。 身影与雪形成鲜明对比。 百里殿下回来了！ 见来者是百里与归，众宾又惊又喜。 不知为何，他们心里隐隐有种预感，百里与归与凤策之间的较量比起百年来数以百计的国宴上的比试，精彩了不止一倍。 “皇兄既已与凤四公子定下了赌约。若是由本宫毁了，那就是置皇兄于不义，所以赌约自然不能毁。 只是不知凤四......公子可愿让本宫代皇兄与你比一场。” 她抬眼看向林卿扶，眼底酝酿了一场风暴。 林卿扶的目光也恰好落在了她的脸上。 四目相对。 百里与归心里虽说是毫无波澜，但杀气锐气尽数汇聚于眼，多少会让人有些骇然。 但这么一双狭长墨黑的眼，却看得林卿扶心头一软。 林卿扶负手走了几步，似深思熟虑后，才高深莫测的说：“若殿下肯屈尊与凤某下一局棋。 一切好说。” 他与她，只比棋。 第208章 维护(二) - 赋与归 - 泱归 他要与她比一局棋。 与她比一局她从来只与公子青比的棋。 她要将青络放在心间别人不可触碰的至高位，那他就偏要与青络争。 争强好胜，乃人之常情。 何况是生于帝王家的他。 他既已决定了要娶她为妃，无论出自什么目的，只要他要娶，她这辈子，无论身心，就只能是他林卿扶的！ 只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林卿扶落在百里与归身上的目光灼灼，他对这局棋志在必得。 放眼天下，谁人不知京昭百里殿下与废太子的感情最为亲厚。 他就不信，一个死了那么久的青络在她心里的分量，还能比百里奚的性命重。 百里与归闻言却连脚步都未顿一下，同样，心里也没泛起半点波澜。 她在闻讯赶来露华台的路上，就已经猜到了凤策会提这个要求。 倘若换做是她，她也会趁机强人所难一把。况且以睚眦必报的凤四公子凤策以往的事迹来看，他今日提的这个要求，也不过分。 既然她体内内力暴动已经得到安抚，既然她现在已无性命之忧，那她也就不介意破例与凤策一比。 左右在她这里，最不值钱的便是承诺二字。 反正有关青络的承诺，她一样都没能遵守。 百里与归想到青络，想到她如今的夫，心跳乱了一拍，上前几步到百里奚面前停下。 她不介意众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没管高座上一直看着她的帝王，敛裾屈膝蹲下。 肩上披着的大氅随她动作，在空中划过一抹弧度。 她手中的红纸伞不偏不倚举在了百里奚的头顶，为百里奚挡住了今日这尤为冰冷刺骨的风雪，同样，也为他遮挡住了很多人的目光。 她不介意的东西，百里奚未尝不介意。 初去扶桑城时，她就已经将自己的心磨砺成了铜墙铁壁，任漫天流言肆意，于她却是没有半点影响。 或许是有影响的，可是她不在乎。那时什么事情与青络的死比起来，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百里奚顺风顺水了这么久，此生最大的挫折，至多不过是从高位跌落。但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将他护在身后。所以他也没能有机会经历她的那些苦。 也好。 无论往事如何。 以后，她替云浅护着他。 百里与归伸手掸去落在百里奚肩上薄薄的一层雪，动作说不出的轻柔。 她耳后的墨发随因风微乱。 百里奚轻轻的为她理好。 除却耳边呼啸的风声，此时此刻，就似时间静止，众物皆无声。 百里奚眼底盈了笑，静静看着百里与归动作，身外九分雪，心里却似艳阳天。 他的与归，是最好的。 此生能有这么一个妹妹，他已是幸极。 只是百里与归的目光偶尔落在百里奚身后的连顷身上时，隐隐有责怪之意。 这么大的雪，就算是要来，就算是再急，也总得带把伞吧。 连顷的脸上被百里与归不经意的几瞥吓褪了血色，只死死的咬着下唇，委屈得眼眶都有些红了。 现在下着这么大的雪，她当然是准备了伞的。可是百里奚发了话，直截了当的说不许她带伞。所以就算是雪再大，她也不敢不听百里奚的话。 可百里与归却不知道这些，见百里奚衣衫单薄，冻得面色发白，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百里奚自为了去救她被废了双腿过后，身子骨一向不怎么好，况且这一路上又淋了这么久的雪。 雪对她来说是伤是忌讳，对百里奚又何尝不是？ 那日是青络死。 那日也是百里奚废。 思绪回到此时，百里与归的指尖恰好将百里奚身上最后一点雪拂落，唤了宫婢去沭阳宫拿衣服，才征询百里奚：“皇兄觉得怎么样？” 能问出这句话。 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庆幸的，今日她若不来，百里奚若输。 那京昭面临的大难，怕是真的要来了。 可惜啊，她来了。 时间恰好，时机恰好。 刚好能让有心人的如意算盘落空。 “与归若是不愿与凤四公子下棋，就信我一次。” 百里奚眸底清清楚楚映出的是温柔之色。 可若是她需要，他现在也可以展开未满的羽翼护她周全。 在他这，只要是为了百里与归，只要能帮到百里与归，大计皇位皆可抛。 毕竟如今，她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毕竟，现在世间最为珍惜他的人，唯有百里与归这一人还活着。 百里与归郑重颔首，回道：“与归愿。” 三个字，没下多大决心。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的疼痛多了一丝。 为了京昭。 也为了百里奚。 这么看来，对青络的承诺，真的不太重要了。 这一次，百里与归敛却了一身气势，如寻常少女得了画糖般，笑的眉眼弯弯。 她眼底似有星星，闪闪发光，璀璨夺目。 百里与归与林卿扶在芳华居斗过一次，自然清楚百里奚不是他的对手。 且事关京昭，事关她辛辛苦苦守住的京昭，她亦不敢让这场比试有半分差池。 百里奚倒是不介意把能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拱手让给百里与归。 只是他在听到百里与归这似保证的三个字后，定定的看了百里与归一会儿，确认百里与归没有半点勉强之意后，他才颔首，“那我相信与归。” 相信。 她也相信自己。 百里与归把手中的伞递给了连顷，之后霍然起身，脸上笑意不复，气势凌然，“来人，把本宫的桌椅搬下来，安置在此处。” 百里与归的这句话，分明是在给百里奚长脸，可是没人敢说一字。 就连一向不喜百里奚的百里澜，此刻也未出声。 有些人，天生就有帝王之势。 而百里与归，恰好就是那种人。 一局棋。 两人遥遥相望，却不约而同的，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锋芒二字。 比白龙枪，比涑明剑，更为锋利的锋芒。 林卿扶在高处拱手，笑：“还请殿下赐教。” 衣诀翻飞。 红色在漫天遍野的雪白中漾开。 “一局定胜负。” “那就一局。” * 瑶都酒肆。 “话说，我当时也没想到，百里殿下会与凤四公子打成平局。” “比起凤四公子的深藏不露，百里殿下的英姿才是最为值得称道的。” “红衣持枪，龙枪凤四。” “不愧是凤家人啊。” “要我说，就是百里殿下让着凤四的。不然以殿下的棋艺，怕是十个凤策也不够比的。” “唉，你这人怎么说话呢？凤四公子的实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好吧。” “可祈下这场大雪、迎来鸾凤之神的，是百里殿下！” 百里与归轻呷了口热茶，听着楼下的喧闹，黛眉微拢。 她怎么也没想到，那日差点输的是她。 第209章 腹中子(一) - 赋与归 - 泱归 可事实是，她在露华台上与凤策下的那局棋。 若非是凤策手下留了情，恐怕今日的京昭真的会因为一局棋向宋北称臣。 百里奚的八字赌局设的虽荒唐，可若真的凤策赢了，即便是她百里与归也无法否认结果。 她也无力回天。 因为她就算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就算是算出了很多种自己被刁难，被质疑的场面，也万万没料到，百里奚那日会因为连顷的三言两语去露华台。 仅仅是三言两语。 百里与归心里轻嗤。他就靠这个来证明他已经忘了云浅么。 只不过代价花的虽大，可惜她，不信。 云浅的出现如昙花在她生命里一现，将绽放到极致的美丽，和近乎于死亡的枯萎都展现了。就连未与云浅深交的她都能对云浅生出这般亲近之意，将云浅放在心底那片留给青络的最为柔软的位置。 她不信，真正爱过真正恨过的百里奚，能真的放下。 她做不到。就没人能做到。 百里与归眼底的情绪翻涌不休，却只在眼底显露。 国宴盛事若真的毁在了百里奚手里，恐怕至死，他也不能再翻身。 京昭失威是小，她不能报恩，才是大事。 不能偿还青络云浅的恩，对她而言，才是天大的事。 正这般失神的想着，对面的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殿下，这瑶都三美，凤某见了两美，确实名不虚传，让人终身难忘。 而我宋北云城的迎春茶与明月酒，虽比不上瑶都三美响亮的名声，但也是极为出名的。日后若有幸与殿下在云城相遇，凤某定请殿下品茗饮酒。” 林卿扶执起手边的茶壶替百里与归把面前的茶杯倒满，散漫说道。 通红的茶叶飘荡在水旋中，一圈一圈的沉下。 这杯尚冒着冉冉雾气的茶，比起寻常泛着苦涩的茶有些不同，这茶带些沁甜的气味。 对。 格外不同。 百里与归的视线不知不觉，落在了凤策一张一合的唇上，眼底的情绪瞬间被压了下去。 她还记得。 适才她来时，他眼底不经意间表露出来的惊喜。 你来了。 刚刚凤策那三个字，无比熟捻，无比欣喜，也无比笃定。 他怎知她一定回来？ 就单单因为一局棋？ 未免天真。 百里与归轻嗤一声，没有接话。 这个凤策寒暄客套间，口口声声说的殿下两字中，可脸上无半分卑躬屈膝之色。 百里与归回过神，收回目光，盯着面前的茶水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自己确实想不通以后，才舒展了眉头，面色平静亦不带一丝感情的抬眼看向凤策，“说吧，你找本宫有什么事。” 她知道凤策在这种时候找上她，准没什么好事。 可国宴一局棋下完，不管她之前对凤策的偏见和对凤策的厌烦再深再多再杂，都统统消散，没有留下半分。 许是应了以棋相知这四个字。 也许是因为他很厉害，很不简单。 也或许那场看似杂乱无章的布局，是他在步步为营。 他慢慢的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蚕食掉了她的黑子在棋局上最后一点生机。 撇开身份，百里与归还是很欣赏凤策的。 可这次却不单单是因为他同唐允习一样，棋艺无双。也因，他和青络的相似之处。 那一局棋，他下的宛若青络亲临，下的她，没有半分退路。 所以她才肯冒险，在这种不容她掉意轻心的时刻，应邀出府。 执念如此，更改不得。 她来见见，倒也无妨。 早点将人情还清，尔后与凤策两不相干，这是她的打算。 因为他的出现，已经乱了她的心曲。 她也不会再容许自己，拿青络同这些凡夫比。 青络如今，是她的夫，是她的天。 “殿下......凤某不欲与殿下为敌，若殿下非要看诚意的话，国宴那局棋就能看出来。” 林卿扶笑吟吟道。 即使百里与归语气不善，也不妨碍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有多迷人。 其实那日若是实打实百里与归博弈，恐怕对此一窍不通的他会输得彻底。 可他熟悉青络，了解青络啊。 只用这一点，他就可以让百里与归在他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百里与归并不知道这些，只当凤策在先前藏了拙，步步为营，所以赢起她来毫不费力。 她呷了口茶，丹唇微抿，品着嘴里的甜味，眸光潋滟出了几许温柔色。 待甜意消散，她平静的问：“看出来了，然后呢。” “不知殿下身边还缺不缺一个，我这样的......盟友。” 林卿扶对那比不上迎春的茶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说完这话，好整以暇的抬首看向百里与归。 什么眉眼带笑，温和有礼。 都是假象。 他野心勃勃，用计深沉。 而她，也自然也不会真心相待。 两人之间，茶雾袅袅，模糊了很多东西。 但她看得分明，他青衣上绣有圆月云雾。 在她一晃神中，眼前之人着青衣的男子，与她记忆里的某个影子重合。 不过，也仅是片刻。 百里与归眼里的情绪收敛的很快，林卿扶没来得极捕捉，又在那一略带审视的视线里，笑的嫣然。 盟友......她肯定是缺的。 只是，她不太想冒险跟这个凤策合作。 至于谈什么条件，那些东西隔的远，她也不愿想。 百里与归蓦然笑了。 他平素怎么样，在她面前就是如何表现的。难道他心里就没点数么？ 他的野心，没经掩饰，是人皆知。 而他大胆到，让她单从他眼里，从他约她出来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一二。 “本宫确实是看清了凤四公子的诚意。 可本宫无心天下，凤四公子可有看出半分？” 百里与归抿了口茶，面上依旧冷硬的，心却道任这丝丝甜润沁入心脾倒也不错。 许是过得苦，这些年，她没再沾过半分甜。 她怕自己贪恋，也怕自己忘记那份苦入骨髓的伤。 林卿扶啧了一声，语气终于是露出了几分常有的轻佻，“我看殿下不是无心天下，只是被什么东西束住了手脚。” “随你怎么说。” 百里与归神色未变，面容上冷漠的仿若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一样。 能被什么束住手脚，她心知肚明。 世上除了那么一个人。 无人再能，受住、守住她的情意。 “请殿下过目。” 说话间，林卿扶递来一巴掌大的玉石。 百里与归端着茶，本没打算接，但目光不经意扫过时，却让她心口一怔。 茶杯被急急的置在桌上，温热的茶水沾湿了袖口。 百里与归却没有分去一个余光，满心都在那块玉石上。 当她如玉的指尖刚好碰到沁凉的玉石边缘时，玉石却倏地离她远了些。 “凤策！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210章 腹中子(二)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近乎气急败坏的吼了这么一声。丹凤眼里含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这东西消失了那么久，她找了那么久，如今却被凤策拿了出来。 她又不傻，岂能不知道凤策的用意。 她明明已经在心里无数次的告诫自己，千万要冷静，要沉住气，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她至今都还没能揣摩透的凤策面前露出一丁点儿马脚或者泄露出一点不能有的情绪。 她怕自己只因行差踏错一步，就在与凤策下的这场棋局里，处于被动，最终落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可即使如此，她却还是在看到这块曾经被青络视若珍宝的玉石上，失了分寸自乱阵脚。 百里与归自持的散漫孤傲、漫不经心，全都在青络身上，或在关于青络的事上，全都在这顷刻之间，消失无踪。 从前他没死的时候是如此，如今他死了，也是如此。 这亦是命。 想到此处，百里与归也不理会凤策太过明目张胆，不知忌讳投过来的略带探究的目光，似有自嘲的咧嘴一笑。 倾城绝色的面容上倒是因嘴角的弧度平添了些许暖意，但那双丹凤眼里划过的那一抹显而易见的痛色，却足够让人悲悯，足够振动人心。 林卿扶看得心中一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准备好的说辞也似是在此刻乱了套，张了张嘴，亦是半字都无法说出口。 他手上这块沉甸甸，在这冬日是冰凉入骨的物件，现却像烫手山芋般。 按计划，这块烫手山芋此刻应该落在了百里与归手里。 而他，也该与她谈起正事。 可林卿扶一想到青络在百里与归心里的分量，不过顷刻之间，他就有了反悔之意，不想放下了。 她到底是有多在意那个人。 那个人又能在凉薄冷血的百里殿下心里有几分分量。 他自诩智谋无双，自诩聪明绝顶，却也始终未能看透。 可他却知道，此刻明明该是高兴的他，是该庆幸自己的计谋成功的他，为什么他会觉得胸口有些涨有些闷，连带着心里也多了些从未有过的微妙感受。 这个对旁的人，对自己的属下，甚至是对自己的子民，也都是从来冷淡，从来不假辞色的百里殿下。 也只有在关于公子青的事情上，才会失控，才会表现的不那么拒人千里。 也只有这个百里殿下，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才会不惜一切，也要夺下青络的东西。 也只有她，才肯不顾自己的安危，为了区区一物件，就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众人眼前。 待适才因握住茶杯稍稍暖和了些的手指在寒冷的空气里开始泛凉，百里与归的手才不甘心的曲成拳收了回来，无力的垂在身侧。 几乎同时的，百里与归眼底的哀痛被换成了漫不经心。 乍一看，她现亦是冷若冰霜，不近人情，风采无双，大败濯国决胜千里的百里殿下，似乎刚刚那个满眼满心只有儿女情长的人，不是她。 可分明是的。 三尺之上的神明，看得清清楚楚。 但这百里与归一前一后的表现，又分明判若两人。 若非是林卿扶将她适才表露出来的悲色尽收眼底，恐怕他也会认为自己今日，会因高估了她对青络的情意，低估了她的无情，而铩羽而归。 百里与归知道这块玉石既是落在了凤策手里，就不是那么容易拿来的了。但她也没蠢到靠硬抢，与凤策闹个鱼死网破的结局。 毕竟凤策拿出这块玉，就已经表明了，他是有目的的。 百里与归睨了一眼那块巴掌大小的玉石，带着几分狠绝下定决心，若真的到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地步，她也绝不会让那块玉落在凤策手里。 她是有些不死心，但也没再在面上显露出来。 毕竟这种被人拿捏住命脉的感觉，不怎么舒服。 更何况她是百里与归。 向来骄傲，自诩无双的百里殿下。 但就在此刻，她也不得不承认，青络是劫数，也确是她的软肋。 这块玉石并不贵重，她公主府的库房里比这更为上乘的玉石都数不胜数。 可尽心雕琢的绝世美玉，也不能惊起百里与归心里一丝一毫的波澜。 但这块玉石，对于失去了青络的百里与归来说，意义非凡，弥足珍贵。 林卿扶自然是知道这块玉石的分量在百里与归这里与那副名唤孤芳自赏的画的分量不相上下，所以今日来才这般有恃无恐。 他侧了身，懒懒的靠在身后的木栏上，很轻佻的挑了挑眉，却没有再将手中的玉石递给百里与归的意思。 两人虽都对方都揣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宁愿僵持，也不肯先向对方服个软。 但为了这块玉石，百里与归原本快要耗尽的耐心又添上了许多。 其间频频来提醒她，慕雁已经回府的婢子也识趣的闭了嘴。 慕雁是个麻烦，眼前这个又何尝不是，婢子不敢多想，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这般过了许久，两人之间也再无话。 林卿扶懂得见好就收，毕竟以百里与归的脾性，若真的在这里闹起来，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眉目清亮，俊逸的脸上挂了笑意，更是让人如沐春风，提不起任何防范之心。 百里与归微微眯眼，带着几分审视与警惕。 他越是这样，她越不信他。 能赶在她前面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这块玉石的人，她又怎敢小看。 林卿扶察觉到百里与归先不善，面上笑意不减，一手稳稳的拖着玉石，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卷被殷红绸带系好的似上了年头的黄纸，缓缓开口：“只要殿下肯与凤某签了这张名为天下的婚书。 无论是在我手上的，还是什么别的东西，统统都归殿下。”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止有青络这么一样东西。 如果凤策提的别的什么，哪怕他是要的是这个天下，她也可以为了青络留下来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天下拱手相让。 可他提什么要求不好，非要与她提及婚书，非要在她面前提及婚事。 如此，就算是她百里与归心里再想要这块青络留下来的玉石，也不得不打消这个心思了。 若凤策明言要这天下，她亦可将筹备好给百里奚的京昭，给他双手奉上，只为这一方玉石。 可他没有这么做。 她亦不会违着自己的心，为了一块玉而妥协。 因为她如今，已是青络的妻，这一辈子的妻。虽不为人知，虽名不正言不顺，但只要她一人认定了这件事。 这便足够了。 若是青络的遗物和自己能睹物思人的物，必须让她毁去对青络的情意，委身于旁的人才能换来，那她宁可不要。 第211章 腹中子(三) - 赋与归 - 泱归 “就凭区区一块破石头，你就想让本宫下嫁？” 百里与归明白了凤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敛却温和之意，语气也冷了下来，眉间厉色骤增。 百里与归已然是发怒了。 可坐在百里与归对面的林卿扶在面对铺天盖地袭来的威压时，却仍是面不改色，一副云淡风轻，安然闲适，似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底的样子。 也依旧维持着一手托着玉石的动作，另一手指腹摩挲着那卷泛黄的纸。 他眉梢上甚挂有几分漫不经心。 今日坐在此处的，若是换了旁的人，若是那人知道自己惹怒了百里与归，估计连哭着求饶的机会都没有，要么就直接死在百里与归面前，要么就直接昏死过去。 可他一个名不经传，不，现在可以算做一个才在京昭国宴上，展露锋芒的凤家公子。 却在面对这天下人都忌惮的百里殿下散发出的滔天怒气时，面上也未见有丝毫慌乱。 想来他是仗着手里的玉石，也仗着自己拿捏着百里与归的命脉，遂才这般有恃无恐吧。 百里与归虽是气恼自己无用，现如今的这副局面，她也对凤策无可奈何。 指腹摩挲着茶盏，温热的触感渗入冰凉的血液中，舒服的让她凤眸微微一眯。 只片刻间，百里与归的脑子里就已经掠过无数思量。 只不过，条条都有一个缺点，不能保证玉石的完好，遂想出的这些办法再好，也被百里与归一一否定。 毕竟若是硬拼，她而今不仅没有胜算，还有两样劣势。 一样是青络，一样是她自己。 最终，她只能靠着在心里骂两句眼前的男人解气。 这宋北凤家里，果真尽是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她百里与归想要得到的东西都敢当做筹码拿来当做胁迫她。 今日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结大发了。 不管她今日是否能顺利拿到玉，无论日后凤悦的作为，这宋北凤家，无论代价，她势必会除。 但凡是触碰了她的逆鳞的，能活到现在的都没几个。 久，很久。 林卿扶不发一言，悠闲的抿着茶，悠闲的看着百里与归颇有些自欺欺人的反应。 久到百里与归余怒尽褪，心中泛起了阵阵寒意。久到那份封存已久的心意，带着苦寒在心间蔓延开来。 百里与归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不在还不知道是敌是友的凤策面前露出马脚，也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她轻轻一哼，眼底略有几分嘲弄，却是眉头一松，有些释然之意。孤丽的嘴角不高不低，不敛不扬，形成一抹莫名的弧度。 任谁也无法窥晓她藏在心底最为晦暗珍贵的情意。 只有身体之中，那寸寸噬心之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她如今，是多少身不由己，又是有多少恼羞成怒。 她与青络，至死都不能方休。 她掀开凤眼，只是，好得很啊。 区区一绰尔小国里，风头比其他世家稍微盛些的凤家。 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得罪她，看来是她沉寂太久了，太久没让天下翻起骇浪，以至于让他们以为，她百里与归是仁慈的。 光是以她百里与归千金之躯，莫说她已经背着所有人与青络成了亲这一件事，就说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放眼天下，又有哪个男儿郎能真正的配得上她？ 一个区区凤家子，能与她坐在这里一桌品茗，就已经是她仅能给他的天大的恩赐了。 娶她？ 休想！ “殿下此言差矣，凤某有的可不止这么一块破石头。” 林卿扶掂了掂手里玉石，似没有察觉到百里与归周身凛冽的杀气，依旧云淡风轻。 “无论什么东西。”百里与归顿了顿，蓦然笑出声：“本宫得不到的，宁可毁去。”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个道理，他也懂。 不仅懂，他也常常这样做。 他与百里与归真的像是一类人。 可今日这种情况，他仍愿赌，更愿赌服输。 他赌百里与归不会毁去这方刻满青络不知给谁的情意的玉石，赌青络在百里与归心里的分量甚至重过她的性命。 而今，无论百里与归再怎么粉饰太平，遮掩情绪，都于事无补。 他已经察觉了，百里与归对青络的那份不同。 “那殿下是想毁去这方玉石，还是想毁去这张对殿下百利而无一害的婚约呢？” “或者，换个说法，殿下想不想知道，这纸婚约究竟是与谁签的呢。” 林卿扶徐徐善诱，语气和善，丝毫不为百里与归而波动。 听言，百里与归微微蹙眉，这纸婚约上写的，难道不是凤策二字？ 若不是凤策那又是谁，有能耐寻到这些她都寻不到的青络‘遗物’？有能耐让凤策言听计从的替他跑腿卖命？ 百里与归不可能不好奇，也自然不敢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轻敌。 只是她听着凤策嘴里说出来的，颇为蛊惑人心的话语时，心头竟有些许被道破了心思的慌乱。 出息！ 百里与归好歹是久经沙场，浴血而生之人，何时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乱了心神的。 这于她，简直就是耻辱。 她暗啐一声，在心里骂了句娘，才稳了稳心神，仍是厉声喝道：“你别在这儿与本宫故弄玄虚！” 虚张声势。 林卿扶轻笑一声。 他赢了。 无形中，他已经赢了。 可是胸口这块，为何闷闷的。 “殿下可以选择走的。凤某又没拦着殿下，更没有不许殿下走。” 林卿扶嘴角依旧噙着那抹弧度，可那笑意再也不达眼底。 谁不会逢场作戏？ 她要。那他自然肯作陪。 林卿扶数了适才那传话的下人来了几次，次次都道公子慕已经在公主府等候许久了。 确实啊，以她的身份，多的是人盼着她能回自己的温柔乡。 百里与归也干巴巴的笑一声，听不出喜怒，目光却紧紧锁在林卿扶手里的玉石上。 她是能走，是想走......可她如今，还走得了么？ 刚刚的她或许能狠下心，或许她还能走。 可是现在她一看到这块玉石，就能回想起青络拿着这块玉熠熠生辉灿若星河的眸子，心里就忍不住抽痛。 她爱他。 纵使她知道结局会满目疮痍，那份真心，她也未曾私藏半点，同样，她碍于身份，碍于隔在他们两人面前的沟壑，从未在青络面前言明。 “凤策，你赢了。” 许久，百里与归吁出一口气，柔夷自然的搭在小腹上。 或许，靠着这个凤策，她还能找到那晚的人。 她毫不掩饰：“本宫确实想知道这纸婚约上，写的谁的名。” 这句话在林卿扶意料之中。 却因为她是为了别的男人，所以林卿扶心里也没多大欢喜，只冷冷道：“殿下想通了便好。” 话落，林卿扶就将婚书递到了百里与归跟前。 第212章 腹中子(四)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一手接过，慢慢展开，“宋北林卿扶。” 若非是她亲眼看到，她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个声名狼藉的宋北草包大皇子，那个最为不学无术的林卿扶，本事竟也能通天。 看来她，还是孤陋寡闻了。 她敛眸，嘴角泛笑，“是个有能耐的人。” 林卿扶显然也没料到在百里与归心里，自己的评价会这么高，所以向来不显山露水的面上也明显的怔忡了一瞬，眼底也随之掠过了些许不自然。 自他出生起，他在人世间已活过十多年，几千个日夜，见过无数人心，品过无数残苦，却从来没人用‘能耐’二字不含贬义的形容过他。 母后虽信任他的能力，却从来吝啬溢美之词，从未和颜悦色的夸赞过他。 世家之女虽爱他的身份，虽为讨他欢心常常阿谀奉承他，但同样，这能耐二字却从未被她们放在他身上。 也不知她们是不屑，还是从未想过能拿这个词讨得他这个‘草包’的欢心。 至于那些臣子世家之子，至于那些宗亲，更是打心底的瞧不起他，面上虽说是恭敬的让人挑不出错处，但在那些人的心里，自然都是巴不得他赶紧从这个位置上下去的。 但他父皇再怎么不喜欢他，他也是林家唯一的皇子，唯有这点，谁都不能改变，也唯有靠着这点，他能才强迫自己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 因为他活在青络的影子里，在青络的影子里长大。也因为他所做的一切，还未见天日。所以他现在，林卿扶三个字现在，代表的仅有草包二字。 而这个与他几面之缘的百里与归却在他面前，淡淡的，却也笃定的说，宋北林卿扶，是个有能耐的人。 是啊。 百里与归和林卿扶，是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可她愿真心实意的夸他。 不愧是他未来的妃，也不愧是青络看上的人。 何其懂他。 “殿下为何敢这么笃定的说？众所周知，林卿扶乃是宋北人人皆知的废物。” “本宫有何不敢？ 倒是凤四公子，这话未免有背主之嫌。” 百里与归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之人。 在她眼里，能寻到青络的这些东西的宋北皇子林卿扶，寻到这些她都寻不到的东西的人，能简单到哪里？ 偏偏是这种人，懂得避其锋芒，懂得韬光养晦，才最不容小觑。 可这话落在林卿扶耳朵里，便是她百里与归对他另的一种信赖。 “撕拉”一声将林卿扶从这场想象中彻底唤醒。 入目的，是一分为二的婚书。 婚书虽已泛黄，但背面永结同好四个字却依旧殷红似血。 那是，他前日在青络面前，亲自提笔写下的。 字字含锋，笔笔真心。 虽谈不上非她不可，但他也是在这件事上废了一番功夫的。 错愕还未在林卿扶眼中散开，百里与归微挑眉梢，又开口道：“其实，这纸婚约不论同谁，本宫都不会签的。 今日你在本宫面前以青......公子青旧物相挟，结果如此。 明日你到无极殿以和亲之名用五国安定逼迫陛下，结果亦如此。 本宫不是你那宋北大皇子，不懂何为忍辱负重步步为营，一般本宫不愿的事，别说是赔上整个京昭，就算是拿天下所有人生死来做筹码，本宫也绝不会妥协。 不信，凤四公子大可一试！” 百里与归站起身，两只拿着婚书的柔夷在胸前轻展，分成两半的婚书砸在地上。 她倒是不在意这纸与她相关的婚书蒙尘，嘴角依旧得体的衔了一抹笑，款款向林卿扶行了一礼。 “茶，本宫品了，人，本宫见了，婚书，本宫撕了。 至于这番代价是何，劳烦凤四公子自行清算。 凤四公子若无要事，本宫就先行告辞了。” 话落，百里与归深深的看了一眼凤策手上的玉石，她心里自然是舍不得的，但世间千千万的稀世珍宝，唯有这样东西，她即使得不到，也舍不得真的毁了它。 毕竟是青络在世时最为珍视的东西，若有机会，终有一日，她会从凤策手上拿回来的。 但现在，最为要紧的是皇兄百里奚，以及，她腹中骨血。 百里与归忍着体内经脉传来的钝痛，决绝转了身。 林卿扶的情绪的波动在还未被旁人察觉事就已平息，这件事情起落太快，又全然脱离了他的掌控，所以饶是惯会隐忍的他，也差点破了功。 而今稍稍冷静下来的他，一如既往神色平平，在百里与归踏出房门前一步，悠然开口，“据我所知，殿下腹中子，已有两月余。” 闻言，百里与归迈出房门的那只脚，在听到这话后，慢慢的收了回来。 她没有转身，只是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笑着：“本宫还想看看，这天底下，到底还能出现几个凤策。” 与那个的凤策一样，身后这个凤四公子，怕是也知道那夜突然之间出现，尔后又了无音讯的男人是谁，也肯定知道那人怀着何种目的来的。 但如今，莫说她心已经容不下这件事来占一分一毫了。就算是她非要知道，有了凤策这人，她查起来也要比之前容易的多。 说不定，这事就是那从未谋面的宋北大皇子所为。否则，在明知她已失身，又明知她有孕的情况下，为何还要求娶她。 为了大计么？倒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那林卿扶不是惯会为了大计隐忍至此么。 林卿扶见百里与归似没有再追问的意思，平静的面上终于多了几分慌乱与仓促，他趁着百里与归愣在房门处未走，急忙开口，企图留下她：“殿下就不好奇我是从何得知？” “你既已经知晓此事，便请转告他。 这是本宫一人的骨肉，是上天赐给本宫的，与旁的人没有半分干系。 所以本宫奉劝你一句，别打他的主意，否则，本宫不惜一切代价，毁了宋北。 你要相信，本宫向来说到做到。” 话毕，她终于提步缓缓离开。 撇开了一切，也丢弃了一切。 她不知是因为一颗心痛的麻木，才能毫无知觉，还是因为这内力暴乱一经压制，再次暴乱的痛楚是之前的数倍，身体的疼痛太过强烈，才让她感觉不到心上的疼。 林卿扶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于是看清了，她流云似的身影，看清了这曳地裙摆上，云雀样纹精致，如她人一般，尊贵无双，却被困樊笼，金笼玉锁。 她活的身不由己，再无半分逍遥肆意。 “凤策，你好自为之。” 这是她临走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是衷告，是警告。 林卿扶面容上一改之前的不甘愤恨，淡漠渐生，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有意思。” …… 公主府。 “公主，今日回来的怎么这么晚？”慕雁温和的笑着，声音里却泛着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冷意。 第213章 封后（一） - 赋与归 - 泱归 百里与归揉了揉额角，今日会那凤策一面不，比下棋所损耗的心力少。 此刻心神俱惫，她自然分不出心思去关心现在与她无多大干系的慕雁心中所想，自然也听不出他语间蕴含的冷意，只敷衍开口，“茶好。” 她开恩让慕雁留在公主府休养，不过是因为他在京昭国宴上受了伤，她也能因此落个厚待世家人的美名，仅此。 慕雁没有接话，原本含情的眸里印着这个不愿假意哄哄他，甚至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子的模样，只余底下的一片阴翳。 他重回公主府的这些日子，虽竭力想让他们像从前一样相处，可变了就是变了。 从他自称慕雁开始，从他不再是公主府的雁总管时，他和她，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她如今虽同意他住在公主府，命人收拾出来的却是客房。 她虽放纵他去插手她的事，对他却始终是冷淡的。 明明以前，他与她之间，不是这样的。 原以为他这公子慕的身份，是他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的筹码，可没曾想，就因为这个身份，他与她，竟成了陌路。 世人的看法，如何抵得过她的看法？ 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似乎这一切，都有些迟了。 “慕雁，本宫乏了。” 百里与归的倦意打消了她对凤策的杀意。 她向来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主，经今日一事，她与宋北凤家与林卿扶结了怨。 而她，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她也从不是个大度的人，碰了她的逆鳞，就不许再活得顺风顺水。 从凤悦开始，她一点一点来，一步一步来。 “既如此，殿下早些休息，慕雁告退。” “嗯。” 待晃动的珠帘不再发出声响，百里与归阖了眼，手自然搭在小腹上，终究是心绪难平。 她现在怎么有点，舍不得死了。 是因为这世间与她，多了这点羁绊么。 “黑影，你答应本宫，日后要好好保护本宫的孩子。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以他为尊。” 百里与归对着偌大空无一人的房间，喃喃细语。 但她知道，那人听得到。 可惜命辛吾制的药尚无着落，究竟能活到几时，她也不知。 她不希望那人正大好年华就随她一起长眠，如今有了这个孩子，他活下来倒也名正言顺。这样无旁人敢置喙，他也不能推脱。 夜色寂渺。 百里与归倚着窗，望着深蓝的天。 半晌似是想起什么，才拢了拢身上搭着的披风。 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时，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怎么保下他，而是怎么失去他。 不可否认，她确实把青络看得太过重要了。 即使这孩子与她血脉相连，她第一时间，也是想要抹去这个孩子的存在，因为在她心里，这是她背叛了青络的证明。 又为何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不是因为她不爱了，而是因为太爱了。 青络本就是她不可及的人。 眼下这般处境，就算是她打掉了这个孩子，也绝不可能当做什么没发生，心安理得的自欺欺人。 唯有这个孩子的存在，能让她清楚隔在她与青络之间的沟壑，是无法逾越的。 以前是，现在亦不例外。 她百里与归纵有再高贵的身份，纵有权倾朝野的权利，纵有足够颠覆天下的命格，也配不上青络。 扶桑花谢了。 梦，也该醒了。 …… 许泽由着侍女领进府来，一路心中都在惊叹于公主府的奢靡繁荣，直到看见那倾色之容，才收敛了心思，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谄媚的笑着道：“百里殿下，陛下召您进宫。” 第214章 封后（二） - 赋与归 - 泱归 许泽并非头一次来公主府，然上次送众侍君来时，距今日也不过月余，可那时风雅别致的公主府，与现在的一派繁华，迥然不同。 而上一次在国宴上见到的百里与归，与现在的她，也是迥然不同。 他许泽日日在百里澜跟前侍奉，自然知晓在这期间，宫外也无消息传来百里殿下近日如何如何了。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悄无声息的改变了这个令京昭上下引以为傲，以之为荣的人。 使得这个百里殿下，似妓，浓妆艳抹，妖娆万千，身遭却再无一丝贵气萦绕。 他侍奉君侧，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算以他识人千万，自然分得清何为高高在上，尊贵无双，何为盛气凌人，浮夸至极。 她身上紫衣还是上次无极殿前觐见帝王时穿的那件紫衣，只是现在她穿在身上，却似无了追求的一介妇人，却似红尘里一粒随意可忽视的尘粒。 这让许泽清清楚楚的明白，她变了。 变得，更为让人捉摸不透。 也变得，更为危险了。 可宫里那位，何尝不是变了。 那位，变了心，改了意，换了一个人再爱。 百里与归眉眼间仍透着拒人千里的淡漠，偏因眼尾的红痣多了几许媚气。 比眼尾抹了胭脂，更为妖冶，更为诡媚。 百里与归品着嘴里残存的甜味，皱眉，置了瓷碗，拿起身侧婢女托盘上的锦帕拭了拭嘴角，才不咸不淡的开口，“可有要事？” 声音还是清冷的。 只是听了百里与归这四字，许泽头埋了下去，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敢再看百里与归，怕百里与归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他只讪道：“这……陛下之意，奴才也不能擅……” 他如何敢在这样的百里与归面前说，陛下有意封后，封凤氏为后。 只是，若百里与归不去，自然也是不行的。 “若无要事，本宫近日头昏脑涨的，便不入宫觐见陛下了，许公公回去复命吧。” 百里与归接过话头，挑了眼尾，短暂的嫌弃过后，又端起了瓷碗，将蕴着甜味的药一饮而尽。 药虽难吃，但也并非不可忍受的。 她淡淡的扫了一眼默不作声，没有动作的许泽，就着手中的锦帕拭了拭嘴角。 “许公公，你不妨擅揣圣意，让本宫好想想到底要不要进宫一趟。” 许泽跪了下去，“奴才不敢。” “若是陛下有意看半个朝堂的文武百官死谏的场面，你转告他，封后一事，他大可一试。” 她语气淡然。 说这番话，倒无半点情绪翻涌。 可是许泽却清清楚楚的明白，这话何意。 百里与归此举，这便是要与百里澜决裂！ 可依他看，那位这次亦是下了决心的。 毕竟已经失去了一次，第二次定是要死命抓着的。 到底也是泠后福浅，受不住着皇后尊位。 ……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百里澜怒极反笑。 平日里喜怒无常的帝王，此刻笑的，足以用疯癫二字形容。 许泽虽猜得了大概，此刻却不敢琢磨帝王的意思，“一字不差。” 百里澜一想到虞泠儿死前的那副令人绝望的模样，心就揪着疼，一阵一阵的。 他绝不会再让凤悦重蹈虞泠儿的覆辙，他也绝不会再失去一次了。 这次若非是他发现的早，他尚未出世的孩子，就已夭折。 他就失去了凤悦。 “好啊。不愧是百里殿下，朕倒要看看，这京昭，到底是谁说了算。” 百里澜眼里，怒意伴着决心，又夹杂了对虞泠儿的愧疚与对凤悦的爱。 复杂。 当真是复杂。 第215章 封后（三） - 赋与归 - 泱归 “行了，你下去吧。” “是。” 许泽如蒙大赦，连忙起身退下，目光却在转身不小心触及那扇屏风时，连忙移开。 他一介阉奴，与那位皇后的交情不深，就算他侍奉在君侧，平日里与泠后也无甚交集，此刻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他总觉得，泠后若是知道了帝王的这个决定，定然会寒心的。 那样的一个女子，在皇宫中因为爱情，埋葬了自己的一生。 …… 偌大的殿中，只余下百里澜一人，数十扇屏风虽占了许多位置，此刻显得尤为空荡。 而这种空荡，是种情绪。 百里澜撑着龙椅上的扶手起身，缓缓走向这殿中那扇唯一绘着虞泠儿的屏风，却在隔了几寸的地方站定。 在这里，他看着屏风，相隔几寸，却总感觉她在天边，而他无法企及。 他的印象中，她永远笑的那么温和，与世无争，性子淡泊，即使知道他宠幸了其他的妃子，她也依然笑得温婉。也依然笑的出来。 以至于他用尽了方法，也从来没见过，她失礼的样子。 她也是倔强的，善良的，即使她的孩儿活不成了，她也未想过要加害其他女人与他所生的孩子，而是选择独自扛起那份伤。 百里澜看着那抹熟悉至极身影，他的心头挚爱，眼不知何时湿了。 可他知道，那抹身影早就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 而他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珍惜眼前人。 “二妹，这次，父皇恐怕真的要任性一回了。” 这次，他要直面自己的心，不再退缩，不再逃避。 这次，他百里澜，要堂堂正正的爱一个人。 百里澜攥紧了拳头，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他的决心。 内侍匆匆来禀，“陛下，鸢美人醒了。” 百里澜叹了口气，松了掌心，“摆驾雨霖殿。” 跨出这一步，需要多大决心，他也不知。 …… 许泽虽不明白百里澜对百里与归的态度，但心中多少有了计较，这凤悦家世容貌比泠后好了不知多少，这下又有帝王的宠爱傍身。 凤悦若真的飞上枝头，一步登天，他相信，凤悦一定让所有人，望尘莫及。 可百里殿下，可如今的百里殿下，又怎会让凤悦如愿？ 纠缠不休，你死我活，向来就是宫中的戏码。 见得多了，就看的浅了。 “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看得浅了。” 袁姝挑拣了几样物什，递给身旁的婢子。 “主子，要奴婢说，以你如今的身份，何必入宫去看望那位早就被凤家遗忘的女人。” 袁姝这才从精美绝伦的物什上收回目光，冷眼睨了婢子一眼。 何必要。 她若不去巴结这些权贵，恐怕她早就死了。 熬了那么多年，她才熬出了头。 这些愚奴，又怎么知道她的不易。 婢子失言惹得本就恼的袁姝，将十几日来未见到心上人的气撒在她身上。 “你个奴婢懂什么！若是凤家真的不管凤悦了，那她早就该死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了。” 袁姝鲜少这么厉声厉气的说过话，此刻却连脸上一向的温婉都快要丢去。 着实吓人。 “奴婢知错，请主子责罚。” 婢子终究是奴，见识浅薄，又何尝想到这里。再者她跟着袁姝，也向来口直心快惯了，自以为在袁姝面前，她可畅所欲言。 但婢子察言观色的功夫却是顶好的，所以在听到袁姝语气不对时，还知道自己主子这是拿她撒气，立马跪下请罪。 袁姝没有理会，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么？” 第216章 旧恩忘却 新爱正宜（一） - 赋与归 - 泱归 “凤悦在京昭皇宫中十来年都没有死，没有销声匿迹。这就说明了，她对于凤家还是有用的。 也说明了，她仍是凤家人。” 凤家人。 哪个身上没有秘密。 又有哪个，是干净的。 袁姝轻笑一声，“况且，凤悦如今已经被百里澜从冷宫里接出来了，这还说明了，她今后的用处还很大。” “所以本贵女，再多巴结她一个又怎样！多一块垫脚石又有何坏处。” 无论前路有何险阻，她对林卿扶，对锦绣荣华势在必得。 而袁栾，从前在云城时争不过她，现在她到了瑶都，亦要袁栾不好过。 谁让袁栾出生高贵，谁让袁栾那么招人喜爱，谁让有袁栾出现的地方，她袁姝就只配当影子。 她袁姝就要让袁栾明白，从前她背靠凤泯朝时，她有办法挤走她。现在即使袁栾背靠百里与归，她亦有法子，夺走她要的，和毁掉她不要的。 “主子圣明。” 袁姝敛了面上多余的情绪，余下一抹温婉的笑意，“把这些东西装好，我们即刻入宫，探望鸢美人。” “是。” …… 茶楼。 白衣女子拉着栾栾的手，面上虽是有见到老友的激动，却也夹杂了些许凝重的意味，“栾栾，袁姝来瑶都了。” 岂料听到这个消息的栾栾眉头都未蹙一下，一副与我无由，云淡风轻的样子。 惹得白衣女子气急。 她最是看不惯这样的袁栾，但她也对此无可奈何。 之前初识时，那有血有肉，敢爱敢恨的袁栾被她弄丢了。 所以，这怪不得袁栾。 直到被白衣女子抓着肩膀晃得脑袋发晕，栾栾才无奈开口，“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这么淡定！你知道你还在这坐着干嘛！她既来了瑶都，来了你的地盘，你就该让她明白，你当初不是败了，而是弃了！” 白衣女子秀气的面容上尽是气愤以及恨铁不成钢。 当初无论是袁栾离开云城，还是放弃贵女的身份，皆是为了青络，与旁的人没有半点干系。而袁姝却自以为是的把这个结果归于她的手段上，整日在云城装着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到处‘炫耀’。 袁栾没见到可以不气，袁栾可以为了青络不争，可她总咽不下这一口气啊！ 毕竟这一切，是她一手促成的。 栾栾对于白衣女子的急切说不上赞同也说不上不赞同，她是感动，感动曾经的闺中密友千里迢迢的跑来为她说这些。 虽以百里与归的人脉，这些消息不必打听她就可知道，但心总是暖的。 栾栾提起茶壶为白衣女子续了杯茶，“齐露，她来瑶都与我在瑶都之间并无冲突。” 这一句，便是打定主意不争了。 齐露听了更是又气又急，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管滚烫的茶水溅在她手上，也不管旁人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眶微红的对栾栾吼道：“可袁姝做下的那些事，你就这么忘了么？栾栾！你知不知道……” 栾栾叹然：“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那些前尘往事，现在于我，却像是前世。” “再者，那些事，忘了有何不好？” 栾栾轻轻抓住齐露被烫红的手，寥寥数语，却神奇的安抚住了女子。 茶楼的客人见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看了，又津津乐道的讨论起了近日陛下准备立后之事。 茶楼的嘈杂让齐露千言万语汇成一句叹息，“栾栾，我当初是希望你快快乐乐才帮你离开的。倘若当初我知道，你会过的这样不好的话，我绝不会那么做。” 第217章 旧恩忘却 新爱正宜（二） - 赋与归 - 泱归 齐露想，倘若能重来一次，她即使是把曾经那个的袁栾锁死在深宅大院中，当那恶人，也决不要再放袁栾走了。 因为她知道了，袁栾会失去青络，而袁栾失去青络后，在这里过的并不好。 若无情无缘时，未强求，袁栾此刻怕也是嫁了一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规规矩矩的过完一生。 栾栾又何尝不明白好友的心思，于是也露了笑靥，偏过头佯装苦恼的长吁，“唉，只是不知那日主子为何要亲口允诺我，说什么这口气，她会寻时机为我争回来的。” 齐露将信将疑的看着栾栾，却见她始终坦然自若，最后还是坐了下来，“真的？” “那还能有假，我的好齐露，你就别替我瞎操心了，安安心心的待在云城，当你的清远群主吧。” 齐露见栾栾敢这么说，也没话说了。 既是百里与归敢应下的事，那百里与归就一定能做到。自然，也不需要她与袁栾在袁姝身上费心了。 齐露敛了神思，静静的盯着栾栾。看她那有些熟悉的，又有些陌生的样貌。 不知不觉，她的袁栾就在异国他乡长大了。 若非两年前百里与归云游之时，去了一趟云城，在那因为种种原因遇到了许多麻烦，她恐怕还见不到袁栾。 齐露眼尾的余红还未完全散去，加上这一副好样貌，此刻显得尤为惹人怜爱。 齐露突然出声，唤道：“栾栾。” 栾栾从袅袅茶烟之中抬头，眼神里尚有些许茫然，栾栾刚好带着这一两许情绪撞进了齐露眼里。 看得齐露不觉怔住。 栾栾见齐露傻傻的愣着，询问的“嗯”了一声。 齐露慌乱的错开眼神，掩饰的扬了扬手，“手疼。” 栾栾这次是真的笑了，或因好友这副扭捏的样子，极其少见，也或因，她确实心里高兴。 难得这么高兴。 齐露生的白，一双柔夷更生的白玉般的，又保养的极好，此刻柔夷上一片一片被烫得通红的痕迹也是极其惹眼。 栾栾拉了过来，细看了一会儿，虽茶水不是很烫，齐露手也没有什么大碍，但多少还是有些心疼的，“让你洒我茶，活该疼死你。” 齐露又被袁栾逗恼，抽回手欲扬，却在看见袁栾做出一副求她饶命的样子时，把手搭在了桌子上：“你这女人，怎么能这么狠心……” 她千里迢迢的从云城来，就只为了见她一面啊。 哪怕，只是这一面，赔进了她一生。 可她确也担心袁栾。 齐露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的声色都隐却，才又唤：“栾栾。” “嗯？” 栾栾也收起笑意，定定的看着齐露。好友突然的郑重其事，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齐露盯着那双眼，又想到袁栾曾经跟青络离开时那样决绝的眼神。张了张嘴，说出的话却不再是自己适才想说的话。 她托着脸，“这次我跑了这么远，一路舟车劳顿的，你可要多留我几日，好好招待我，不然我…我定……” “好了好了，别我我我的，我应了你便是。” 栾栾伸手极其熟稔的刮了一下齐露的鼻子。 齐露满足的咧嘴笑了。 罢了罢了，只要袁栾好好的，她快不快乐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栾栾也笑，“傻丫头。” …… 凌于嘈杂之上。 林卿扶一身不同于以往的白衣，出奇的安静沉稳，单单坐在那里，就似一副水墨画卷。 他哪怕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都恰到好处，每一丝露出的情绪，也拿捏的正好。 第218章 旧恩忘却 新爱正宜（三） - 赋与归 - 泱归 第218章 旧恩忘却 新爱正宜（三） 林卿扶今儿所穿的白衣之上并无半点纹饰，虽贵气不足，但多了些似有似无的仙气。 他穿在身上，不显羸弱，却异常矜贵。 今日的林卿扶与往常有些不同，可谁也不知道为何一直对红色情有独钟的人，会在今日将一袭清冷的白衣穿在身上。 他着白衣，墨发又用白玉冠束起几许，出尘不染，芝兰玉树，偏又添了几许不真实的感觉。 年关将近，这天气也愈发寒凉，有些怕冷的人几乎是到了闭门不出的地步了。 但是这茶楼之中，炭火的热气和着茶烟，倒是十分温暖。只是，他手中的这块玉，却是无论如何都暖不起来。 “公子，你知道么？就因为医者不能自医，枉那舟山医术再湛深，也明不了自己的目。” 乐善想到那段时间郁结于心时，做的那些荒唐事，不免发笑。 那老头儿，姑且也算他乐善的救命恩人。 若有机会，他定要报答的。 林卿扶却头也未抬，没有搭理聒噪的乐善。 这些日子对于话多的乐善，他也适应了，往日他倒还有心情回一两句。 可今日不同。 林卿扶没心情回乐善，乐善也不因此事收下笑意，依旧露着两颗小虎牙，笑得有些憨憨的。 乐善是真的了解林卿扶比旁的人了解的透彻，知道这位淡漠至极的性子，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可是他还是不知道，为何这么清冷的一个人，会把自己伪装成那样一个不学无术，又行事乖张的草包。 这一演，还就演了十多年。 “公子……” 乐孝推门而入，恰好打断了乐善的话，他淡淡的扫了一眼乐善，见乐善并无不妥之处才安了心，对着林卿扶拱手禀道：“公子，袁姝出门了。” 林卿扶把手中把玩了许久却依然寒凉的玉石放在桌上，侧头看向下面那两人，“进宫？” “是的。” 既是进宫，便是去巴结凤家那位鸢美人了。 乐善嘴角的弧度就这么慢慢淡了下来，直至消散。袁姝此人，也姑且算是是害得他受那些苦的祸首。 这些，他也牢牢记着，不曾忘。 乐孝静候吩咐，却见自从他来后，还有话未说完的乐善话也不说了，笑也不笑了，不知为何，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倒是林卿扶难得在意一次别人感受，此刻察觉到乐善情绪不对，温声细语的对乐善说，“乐善，她如今还杀不得。等时机到了，袁姝任你处置。” 等，又是等。 乐善阖了眼，心中戾气翻涌，过了片刻才睁眼，笑着回了一声，“好。” 彼时，他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笑意。 他知道，他如今是没有资格与林卿扶争辩什么的，他只不过是拿来牵制乐孝的工具罢了。 唯有这样，他们才能活。 乐孝此刻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知道乐善不是因为他才敛了笑意，心中是有些欣喜的，但一想到乐善所经历的他又一概不知，心里比刚才更多了几分不舒服。 不过，他倒借此，想清楚了一件事，比起这样的乐善，他倒宁愿乐善一直是那个没心没肺，似永远长不大的乐善。 林卿扶又拿起了那块玉，抚着上面的纹路，漫不经心的问，“可查出什么了？” 他前些日子与百里与归茶楼一聚分别后，就派了乐孝去查百里与归与太怡宫之间的联系。 查的出自然最好不过，查不出倒也无伤大雅。 只是他最在意的，是太怡宫宫主与百里与归的关系。 (本章完) 第219章 比天下更为重要的人 - 赋与归 - 泱归 第219章 比天下更为重要的人 “太怡宫行事低调隐秘，属下已惊动卫军，也并未查到百里殿下与太怡宫之间有何联系。 但卫军探子提及，太怡宫最近的动向，看样子竟是准备进军瑶都。 还有便是，太怡宫的宫主是名男子，姓蓝。” 乐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底有些敬佩那位蓝宫主，抬眼正视林卿扶，没窥出什么危险，才开口：“太怡宫创立的时间虽短，但对于很多老门派老世家而言，已然是一个庞然大物。” 林卿扶不可置否，因为若太怡宫假以时日，确实强大到能撼动一国根本。 但太怡宫需要时间，而太怡宫恰恰没有的，也是时间。 在这种表面看起来万世太平的景象之下，掩盖着不为人知的暗流。 五国将乱，不是凭空之言。 若要天下乱，现今需要的，仅仅是点燃硝烟的一把火。 乐善见林卿扶面露深思，接着开口道，“那蓝宫主也的确是能力卓绝，短时间内打造出这么大一个太怡宫。 可不单单是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这么简单。” 在如今的五国，打造一个太怡宫，还必须要有一个强大到不可撼动的背景。 而这背景，不言而喻，便是百里与归。 即使什么都未查出来，但就之前那些蛛丝马迹，就可以证明这点也必是事实。 林卿扶懂了乐善的意思。 “要对付太怡宫，于孤言，确实有些棘手，倘若押上卫军，孤也并非全无胜算。” 他似笑非笑的睨了眼乐善，又突然想到些什么，抬眼望向乐孝。 林卿扶丝毫不觉得此言囊括的是何，但足以让这两人心惊。 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眸之中，有对百里与归的兴味，也有不易令人察觉的寒意，却独独没有曾几何时常常流露出来的玩世不恭。 既然百里与归此人他求娶不得，那便只能硬抢了。 这也算是百里与归逼他的。 那卷黄纸，于他而言，比这天下还要重要。 或者说，那个人，在他心里胜过这乌烟瘴气的天下。 乐善见林卿扶不像是开玩笑，卫军虽与他没有什么关联，但一想到血流成河的场面，乐善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公子此举，恐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又如何？” 林卿扶寒声道出这三字。 乐善连忙噤声。太怡宫宫主既已查出来是名男子，而百里与归与蓝宫主这两人关系看起来不简单，那以林卿扶的肚量，自然容不下太怡宫。 他怎么能忘了，太怡宫不比青络，林卿扶不必顾念往昔旧情，是可以出手的。 给太怡宫的教训，就权当是给百里与归的教训。 他虽不知那日在茶楼林卿扶与百里与归之间发生了何事，但是林卿扶却是从那一日起，彻彻底底的变了。 乐孝默了默，眼含担忧的看了眼乐善，迟疑片刻，还是不愿违背自己的职责，出声劝道：“还请公子三思。动用卫军，那便是轻则两败俱伤，重则全军覆没的下场。再者这太怡宫行迹难寻，若是一击未成，就绝无可能获胜。平白结个仇家，于公子大业毫无益处。” 卫军是凤泯朝麾下势力之中最为强劲的一把剑。而这把剑，是凤家历代倾尽半数身家打造的。与铁骑军治军严厉行军严谨不同，卫军以凶狠残暴闻名五国，且…… 卫军一出，不死不休。 偏偏凤泯朝不顾众人阻拦，将这支凤家数代人的心血淬炼而成的卫军，交由林卿扶掌管。 之前的乐孝怕不成器的林卿扶借卫军捅出什么大篓子，而今他担心的，是这支卫军的死活。 (本章完) 第220章 比忠义更为重要的人 - 赋与归 - 泱归 正因为乐孝清清楚楚的知道，凤家若无了卫军，相当于自断双臂。而凤泯朝手上若无了卫军这支利剑，那凤泯朝筹划多年的大计，以及眼前这祖宗的皇位，恐怕终将沦为空谈，贻笑大方。 乐孝身为凤泯朝的亲信，以单单救命之恩，就没有理由背主，更何况，他之所以侍奉在林卿扶身边，奉的就是凤家人之令，为的就是看住林卿扶，不许林卿扶乱来。 当然，他之前不知林卿扶实力，保护林卿扶也是其一，可他最为重要的任务，还是在凤泯朝不知情的情况下竭力阻止林卿扶拿这支卫军存亡，阻止拿百年凤家兴亡开玩笑的。 除非，有人能比乐孝所赖以生存的忠义更为重要。 林卿扶知道即使他在起了念头时就除掉乐孝，乐孝在此之前也能有办法将消息通过他不知道的渠道传给凤泯朝。 本来调兵遣将就需要时间，若让凤泯朝知晓这件事，就有的是时间阻止他这么做。 林卿扶也正是料到这点，才让乐善不远万里的赶回来，才把乐善留在身边，在他做事时，牵制住乐孝。 其意不言而喻。 乐孝若有动作，乐善给他陪葬。 林卿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来的自信，认为乐善对于乐孝的意义不一样。 但他就是莫名笃定的认为，失去了一次的东西，更值得人珍惜。 半晌，听过乐孝絮絮叨叨呈列了许多种坏处的林卿扶，才从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笑声虽无什么特别的情绪，却让人感觉这声笑从林卿扶那里传来，莫名有些危险。 “孤如何做事，何时轮到你个奴才来置喙？” 这便是已经决定了。 乐孝一怔，垂目，却依旧的谦卑的弓着身子，“奴才不敢，可事关重大……” 事关重大。 再事关重大，他林卿扶也能做主。 何况卫军之中，存有不臣之心的人太多了。 上至统军下至将士，多如草芥，他一人之力除不尽。 就好比一把出色的剑，剑中却有无数杂质，不能完完全全为持剑者所用。 既如此，他就索性毁了这把会伤己的剑，回炉再造一把便是。 林卿扶没等乐孝继续说下去，就撑着桌子起身，慢悠悠的踱到乐孝面前，拔出了他腰间别着的剑。 今日这些令他厌烦的话，从乐孝嘴里说出来的已经够多了。 林卿扶持剑指向乐善，目光却还落在乐孝身上，“孤问你一句，你想要卫军的命，还是他的命？” 乐善闻声，那抹始终未曾消失的笑意就这么僵在了嘴角。他也想把这个当做玩笑，可林卿扶的表情没有一点玩笑的成分。 果然…… 他只能也只配当一颗棋。 乐孝看了乐善一眼，眸色深沉复杂，心里还在为所谓的忠义挣扎，却终是沉默的低下了头。 林卿扶举着剑在两人中间转了半圈，那把剑就从乐善的喉边移到了乐孝胸前。 不得不说，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他也对眼前的情况十分满意，于是笑吟吟的看着乐孝：“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话间，林卿扶手里的剑下移插回了乐孝腰侧的剑鞘，他走时拍了拍乐孝的肩膀，留下了心思各异的两人。 乐善此刻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嘁了一声，嘟囔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乐孝习武多年，耳力自然非常人所及，乐善的话他自然听到了。他冷冷睨了乐善一眼，看见乐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从牙缝里蹦出八个字送给乐善，“无可救药，死了活该。” 第221章 若是他执意，我会助他封后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乐孝习武多年，耳力自然非常人所及。乐善与他离的这么近，虽说小声了些，虽说无意去听乐善说了什么，但他也一字不差的听到了。 原本他就没指望乐善会因为这件事原谅他，他也知道，他永远无法弥补那次对乐善的伤害。 可偏偏听乐善这么一说，他心里就无由来的堵得慌。这种情绪比起他背叛凤泯朝的不安更为浓郁，更为厚重。 乐孝正对这种陌生的情绪无所适从之际，心底又生出些烦躁。他冷冷睨了乐善一眼，语气不善，“无可救药，死了活该。” 确实是死了活该，在他乐孝眼里，他就该死。 明明罪大恶极的不是他，明明他只是权衡利弊后主人选择废弃的棋，可他在乐孝眼里，就是该死。即使他的这条命再微不足道，但他也是人，也有心，也会痛。 头脑发热的话一出口，乐孝也觉这番话极为不妥，毕竟是他欠了乐善，他不该说这些再掀开乐善的伤口的。 乐孝张嘴刚要开口道歉，就看见平日里在林卿扶面前笑得跟个小太阳似的乐善，此刻勾了勾唇，讥讽一笑，“乐善自知自己微不足道，死了活该。可乐大人不惜背叛娘娘救下乐善又是何意？唔……莫非是乐善还有什么别的利用价值？还是，乐大人有何私心？” 乐孝怔了怔，已到嘴边的歉意又生生的咽进了肚子。 他倒是认认真真思索起了乐善的话。 论利用价值，乐善一废棋肯定是没有的。即使是有，也远远不及卫军的价值。 可论私心……他也不知道，救下乐善是否真的是出于他的私心。 “乐大人怎么不说话了啊，莫非，乐善所言，正中乐大人下怀？” 说完这句咄咄逼人的话，乐善眼中也有了泪意。曾几何时，乐孝对于他来说，就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人生中的一束光，耀眼夺目，璀璨至极。 可到最后，那束光消失了，消失之际，还把他推入了地狱。 经过良久深思熟虑后，乐孝点了点头，答，“是。” 是出于私心。 这一字，不知道是不是乐善心里作用，竟没有听出丝毫阴柔的味道。 乐善嘴里嘲讽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间，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一字代表了什么，就这么呆呆的望着乐孝，眼角还有泪光。 乐善不知所措。 乐孝也是。 …… 许泽在朝会上宣读了封鸢美人凤悦为后，令司天监择吉日行封后大典的旨意后，文武百官皆呼万岁，不仅没有死谏，甚至连一道反对的声音百里澜都没听见。 一切顺利。 百里澜松了口气，视线却忍不住往左边瞟，只是却没能如愿看见百里与归的身影。百里与归没在，他还是有些失落的。 许泽则神色复杂的看着左侧空出来的首位。 百里与归那日还有一句，说给他听的话，“若是他执意，我会助他封后。” 如百里殿下所料，帝王执意要封后，执意要再爱上一个人。 恐怕帝王此举，不单是寒了百里殿下的心，也会让他们父女两人之间的隔阂加深。那无形的隔阂，终有一日，会成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硬生生隔开父女两人。 …… 黑衣人出现的悄无声息，“主子，封后旨意已下。” 那人倚窗而立，背影清冷，玉树芝兰，听见这句即使早就料到的话，也依旧怔了半晌，才挥了挥手，“行动吧。” …… 自那张圣旨昭告天下过后，百里与归就再也没上过朝，次次以身体抱恙为由，来打发许泽以及其余人。 第222章 终其一生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这倒也不算是胡诌的理由。 她自己也略懂医术，知道她体质偏寒，能怀上孩子已属实不易，所以现在金贵些养着也不是因为与帝王的一时意气。 京洪渲也早就说过，她所练的功法异常凶险，并不适合她的经脉，所以在不顾一切的练功时，她就已经把命押在了这上面。 而单单依靠她大病过后羸弱的身体又无法完全压制住这股凶猛的内力。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无法完全掌控体内拿命换来的内力，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起伏，不让情绪左右内力。 现如今她有了身孕，更是要好好的调养身子。 虽然她心底有憾意，但是她对于这个孩子出生的期待已经不知不觉间的冲散了那股憾意。 这或许，也算是泛滥的母性。 她幼时最为依赖视为神明的母后，在得知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时，是否也是这样，期待过，憧憬过，爱过，最后也失望过，难受过，恨过。 “母后啊母后，儿臣恐怕终其一生，也无法像你这么爱一个人。” 就算是对青络，她也没有如母后对帝王这么浓厚的爱意。只是青络在她心里不比其他人，只是她欠了青络一条命。 而百里澜于虞泠儿，是命亦是天。 有人轻轻叩响了门，拉回了百里与归飞远的思绪。 “主子。” 是蓝半月的声音。 百里与归皱了眉头，这个时辰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算晚了，若非她今日心中忽然生出些感慨，就该歇下了。 不知为何，太怡宫的事她已安排妥当，身为太怡宫‘宫主’的蓝半月本该清闲下来，可他最近却越来越忙，若仔细算算，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他了。 百里与归体弱，有了身孕后害怕着凉，歇息时也穿的厚实，就只随手披了件外衣去开门。 门刚咧开一条缝，百里与归就闻到了血腥味。 她神色一凛，迅速拉开门。 …… 近几日，越来越多的官兵穿梭在瑶都的大街小巷，惹得百姓议论纷纷，流言蜚语席卷了瑶都。 “据说这公主府已经三日未开府门……” “从哪儿听的啊，就算百里殿下不开门，也顶多是有什么急事离开瑶都了吧。” “可从前殿下离开瑶都，也没有接连三日未开府门的时候啊。” 公主府位置虽不算太过惹眼，但毕竟是百里殿下的府邸，难免有人关注。 若是放在平常，百姓即使诧异倒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是如今这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寻常的时候，公主府不开府门就格外引人关注。 稍有些权势的，就去探听宫中的消息，无权无势的，口口相传公主府的异样。 好在国宴已过，各国权贵已离开瑶都，即使流言传的再厉害，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而此刻，百姓们口中的府门大闭的百里殿下，正率一队铁骑军赶往扶桑城。 三日前浑身是血的蓝半月倒在了她房门前，只说出了一句太怡宫异变，就昏死过去。 事出紧急，百里与归身边又无四卫，连夜调了一队铁骑一军就走。 已经两年没有她的扶桑城，本就有人蠢蠢欲动，现如今太怡宫又生出异变，无疑是给那些人机会，就算是京洪渲再如何宝刀未老此刻怕也被钳制住了手脚。 扶桑城虽有近百万的铁骑军，但最为厉害的一军，两年前被她带走了。 余下的那些，若无将领，一击即溃。 第223章 令人作呕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换句话说，若有人趁机攻城，扶桑岌岌可危。 今日的天色墨蓝如画，还有朦胧缥缈雾气笼罩，若放在往日，百里与归早就停下脚步细赏美景了。 可如今…… 百里与归连头也未抬，专心赶路，不知美景，也不知疲倦。她虽尽量让自己不露声色，旁人察觉不到她的情绪，但终究骗不了自己。 她还是很忧心，还是很焦急。 师傅，请你一定要，坚持住。 否则，就算是死，她也难辞其咎。 …… 瑶都。 “她已离都三日，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蓝半月一如往日一袭蓝衣，却脸色苍白，因气愤，也因疼。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背叛百里与归。 虽受胁迫，但却疼得他，如万蚁噬骨，如万剑穿心，抵过了他身上足够要了命的伤。 他做戏为了逼真，是真的对自己下了狠手，但即使后来他昏迷，也能感受得到她担忧他，担忧老祖的心情。 戴着青铜獠牙面具的黑衣人看向蓝半月，黑黝黝的眸底不难看出笑意，“当然可以。人已经放了，期待我们下一次合作。” “恐怕不会有下次了。” 蓝半月毫无血色的唇勾起一抹弧度，眼里有些轻嘲，看得黑衣人心里莫名慌乱。 黑衣人一颗心还未安定下来，就听见蓝半月的下一句话。 “咱们来世再见。” 就再也听不见，蓝半月再下一句话。 黑衣人不算魁梧的身子跪倒在地，也激起不少灰尘。 蓝半月弯着身子，拿下黑衣人脸上的面具，看着这张陌生的脸，隐匿起来的气势瞬间充斥了这座废弃的院落。 不说冰冻三尺，但一般人却难以承受。 他未展直腰肢，低下头意味不明的笑出声，“这伙人真的很聪明，知道蓝家那家子不足够让我背叛殿下，还拿你，拿那些陈年旧事来威胁我。” “这不是说明我在哥哥心里，还有三分位置的么？” 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收了手中尚在滴血的折扇，笑着朝蓝半月走来，步姿摇曳，铃声不绝。 蓝半月微微抬头，透过夜色，那双深沉的眼里，闪烁着的是无尽杀意。 厉鬼现世，犹不及此。 他唇畔未敛下的笑意，像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孟枕兰。” “那日离开西境时，我就说过，我只有一个妹妹。你当我说出来的话是耳旁风么？” “你们孟家人，真令人作呕。” …… 快马加鞭率各方召集卫军前往扶桑城的林卿扶自然还不知道瑶都发生的事。 为防消息泄露，他早在行动时切断了自己的消息网，为此孤注一掷。 不然百里与归和凤泯朝谁知道他率兵攻打太怡宫一事，他都会功亏一篑。 唯有这个方法，方能万无一失。 “百里与归，我会让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人。” 等他拿下太怡宫，看那什么半月半年，拿什么帮（接）助（近）百里与归。 “公子，前面的关隘是前往扶桑城必经之路，若是绕开，恐怕所耗费的时间……” 乐孝知晓现木已成舟，就算是凤泯朝知道了此事也无计可施。所以尽心尽责替林卿扶安排起来，争取用最小的伤亡，拿下太怡宫。 日后再见到凤泯朝时，也好死的轻松些。 “直取。” 百里与归现有身孕，在瑶都安心养胎，即使得到什么消息赶来，也来不及了。 过了这道关隘，就是太怡宫的所在地。 乐孝难得没有质疑林卿扶，借夜色行事，又从内部攻破，直取确实是最方便快捷，又最稳妥的方式。 第224章 相隔百里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原本这不算什么，他随便从卫军里挑一个出来，都能知道该这么做，但从林卿扶嘴里说出来…… 乐孝不由看了林卿扶一眼，脸还是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在朦胧的夜色下，林卿扶萤白的脸依旧惹眼，美轮美奂，此刻却无端让人信服。 无论旁人信与不信，如今的林卿扶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惹祸不学无术的大皇子。 在瑶都短短时日，林卿扶一次又一次，刷新了乐孝以往对他的认知。 就连乐孝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个自己陪了十多年草包是真的林卿扶，还是眼前这个是真正的林卿扶。 林卿扶不知乐孝心中所想，专心思忖着对策。他以前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草包，为了掩人耳目，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实战经验，加之他并不熟悉京昭地形。就算这次是突袭，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扶桑城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墙。延绵千里，隔断了京昭与外界，亦能将百年前还风雨飘摇的京昭好好保护着，一直到今日的五国之首。 可以这么说，没有扶桑城，就没有今日的京昭。 扶桑城在虎视眈眈的四国眼中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林卿扶自然不敢大意。 他们不仅要防这道关隘的守卫通风报信，还要防不知从哪就会冒出来的巡防队。 最好是在不惊动铁骑军的情况下，拿下太怡宫。毕竟若真的惊动了铁骑军，那便是一场事关两国的恶战。 不过林卿扶自从那日在公主府见识过铁骑军的实力后，即使真的让卫军对镇这支百万大军也没有那么底气不足了。 毕竟这支藏匿在京昭境内的卫军数目可观，还有京昭外的卫军与他里应外合。 凤泯朝多年来培养的心血，想必也不是那空有虚名的铁骑军能比的。 “乐孝，你率一队人马从正面潜伏上去，切勿打草惊蛇。 风廉，你挑几个身手好的，从后面断崖下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林卿扶想到那不经打的铁骑军，稍稍放宽了心，冷厉的面色也柔和了些。 只要百里与归不在，此役，他就不可能败。 反正若真的硬来的话，他也可奉陪也有实力奉陪。 他就不信，一区区太怡宫，真能让铁骑军与卫军交恶。 乐孝风廉不敢质疑林卿扶的决定，拱手听命，“遵命。” 林卿扶睨了一眼乐孝，见他面上也并无异状，又安排：“通知风尧，隐匿踪迹，原地待命。” 风廉：“是。” 一场夜色淹没的杀戮，即将，拉开序幕。 今夜的太怡宫，注定不太平。 但究竟，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而此刻，与其相隔百里的地方。 百里与归见探听消息的黑影回来，勒紧了缰绳，红枣儿停了下来，却还是因为惯力扬蹄嘶鸣。 她墨发倾泻而下，眸色淡漠，在夜色中，那一眼，出尘不染，魅惑人心。 后面跟上来的一队人看得眼都直了。 他们之前就知道自家主子好看，但是没想到，自家主子一身与他们一样的黑衣，连支多余的装束都没有就能美成这样。 他们不由左右看了看同伴，发现同伴都与自己差不多狼狈过后，才放宽了心，还好，都丑，不会在主子面前丢脸。 百里与归一心都在黑影探听回来的消息上，并未注意手下变幻的脸色以及心里这么复杂的活动，再者，就算是注意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她也不过是冷冷一瞥，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第225章 宁可错杀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百里与归一心都在黑影探听回来的消息上，并未注意手下变幻的脸色，更不会知道他们这么复杂的心里活动。 再者，就算是百里与归注意到了，在如今这个时候，她也不过是冷冷一瞥，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红枣儿温顺的低头嚼着草，享受这片刻的悠闲，时不时甩甩马尾，看起来甚是娴静美好。 而骑在红枣儿身上的百里与归则与之不同，她耐不住侧头，好看的眉头微蹙，沉声询问黑影情况，“如何了？” 其实连日日夜不休的赶路，百里与归此刻也好不到哪去，只是她一贯不会表露出自己的虚弱和疲惫，特别是在下属面前。 虽然百里与归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一如往日平静，但在黑影开口前，她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可即便如此，她握着缰绳的手，还是有些微微颤抖。 “一切如常，且并无太怡宫叛乱的消息。” 黑影身份来历比四卫更为神秘，就连百里与归也不是特别清楚，若非这次事出紧急，恐怕百里与归也不会差遣他去做这些琐碎的事。 黑影一直寸步不离的跟在百里与归身边，自然听到了蓝半月跟百里与归说的话，也自然知道这事十万火急。但暗桩也如前几个一样，只说，太怡宫一切照常，并无异常。 百里与归又没得到太怡宫此刻的消息，心情不愉，眉头深锁，其实她心里自然偏向蓝半月。 毕竟蓝半月没理由骗她，那么只能是……暗桩叛变。 “杀了，继续前进。” “是。” 黑影应下，身影很快借夜色隐匿，再寻不到半点踪迹。 百里与归拉了拉缰绳，准备继续赶路，不经意看到深蓝的天色时，微微一怔。 一直以来，她都是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一个。 一路上，十几个暗桩，皆是如此下场。 百里与归生性多疑，此刻还能相信蓝半月，多少是因为有些情分在，更因为她不愿意往这方面想。 自欺欺人的人怎么都唤不醒。 可再信任，也抵不过悠悠之口，终究，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她心间播下，只待生根发芽。 ‘可蓝半月，若你真的骗了我，又该如何？’ 死，或许太过轻易了。 …… 瑶都 青络一手拂着宽大的袖口，一手从炭火上拎起了茶壶，然后洗盏斟茶，简简单单的动作，青络却做的如行云流水，美不胜收。 阴九岐却低头不敢看。青络最近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心情就不怎么好，他更是处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青络的霉头。 “可查到了？” 青络面色苍白，声色淡淡。 可若再仔细听，青络的声音分明有些哑。 阴九岐把他这几日探到的消息丝毫不隐瞒的禀报：“大皇子想拿下太怡宫。” 大皇子……林卿扶。 怎么又是他？ 青络闻言手一颤，茶水洒了一些出去。他重重的把茶壶掷在桌上，苍白的脸上因不悦添了两抹红晕。 阴九岐头埋得更低了。 过了片刻，青络抬眸看向阴九岐，又问：“公主府那边呢？” “是蓝半月受人胁迫，谎报军情。” 阴九岐如实禀告。 也难怪百里与归会深信不疑，甚至没有查证就直接离都。 蓝半月于百里与归，四卫于百里与归，其忠心根本无需质疑。 只是这次……蓝半月撒的慌即使让百里与归阴差阳错的跟林卿扶碰上，却还是犯了百里与归的忌讳。 “既是四卫，那便等小景回来处置吧。” 第226章 生死相许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正说着，青络掩唇猛咳。 阴九岐听得心头一紧，尽管他知道青络根本舍不得也根本放不下百里与归，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死。但阴九岐还是担心青络的身体，毕竟青络从来都没顾虑过他这副孱弱的身子。 于青络而言，只要死不了，只要还能看到百里与归，其余的什么事，他都可以不在意，包括他这副身子。 可跟在青络身边这么多年，阴九岐同样知道，此刻的青络也听不进什么，于是只应道：“是。” 青络抿了口茶，又抑制不住的轻咳了两声，平复下来后才开口：“把这消息透给花显。” 这便是借他人之手教训蓝半月了。 以花显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先别管真假，恐怕第一时间就是把蓝半月逮着揍一顿。 阴九岐犹豫了会儿，却还是应道：“是。” “再做一张假面吧。” 为了他的私心杂念。 也为了，他心底那一点仅存，却可笑的执念。 “是。” 这对阴九岐来说，并非难事。 但对于青络来说，却是下了很大的决定。 阴九岐也不知道，青络会以什么样的身份，重新靠近如今光芒万丈的百里殿下。 但他知道，这条路不仅曲折困难，路的前方亦是未知的。 青络能否坚持得住，还得另说。 初见霁月光风的公子青早就不在了，余下一个，言不由衷言不对心，又次次食言的青络。 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 太怡宫 五九满脸戒备的看着周围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这个时辰出现的，他当然知道对方来者不善。 可他收拾的那些闯进太怡宫的小喽啰，在没被他收拾的时候，还不都来者不善。 五九也不着急着动手，眯着眼打量了起来，这些人，特别是领头的那个，给他的感觉很是危险……他不得不收起那副轻视的神态，与其正视。 五九觉得自己即使打不过，气势也不能弱，所以他清了清嗓子，硬声喝道：“何人胆敢私闯太怡宫！” 此刻天已破晓，却还有些昏暗。那些人又与他隔的有些远，他根本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容。不过看不看得清倒是没什么，反正都是一群来送死的。 在林卿扶知道太怡宫的人发现了他们时，有些不悦的撇了撇嘴，他本来想搞偷袭，可没曾想，一进来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就被逮了个正着。 看来那个小白脸半年，手底下的人也并非都是酒囊饭袋。 太怡宫修建的十分巧妙，从外看不过是一座隐蔽的宫殿，可内里有乾坤。 若非林卿扶是想借此役毁了有不臣之心的卫军，恐怕他也不会这么冒险前来。 林卿扶身后的卫军在他没下令时，即使知道林卿扶此举在浪费时间，也还是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质疑的等待命令。 这也是凤泯朝训练的好。 看着他们这么尽忠职守，林卿扶心头跃上些许不忍，片刻后，那点不忍灰飞烟灭。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林卿扶朝前走了几步，很客气的朝太怡宫的人拱手，丝毫不心虚的说：“在下凤策。” 凤策：……我是林卿扶。 若非凤策不在场，恐怕又得被林卿扶无耻给震惊到。 五九看清林卿扶的脸时也愣了愣，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了另一张与他不相上下的脸。 很快回过神来的五九，似乎也没料到这个令他感觉到危险的人会这么配合。 片刻，五九回过神，嘁了一声，“管你是龙策还是凤策，今天既然进了这太怡宫，就都把命给我留下。” 第227章 你还有我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林卿扶笑问：“我来了，却又执意不留下呢。” 小白脸养的这个手下虽然不弱，但若跟他比起来，无异于蚍蜉撼大树。 “杀了我。”五九说完这三个字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卿扶那张脸，又不可避免的那位的无双姿容，以及她向来冷厉惹人心颤的手段，也弯了弯嘴角，“或者，灭了太怡宫。” “那我今日便试试。”林卿扶抬手举过肩，并四指，朝前弯了弯。 身后的卫军得了令，从尚未完全的黑暗中涌了出来。 誓要淹没，这座清冷的宫殿。 杀戮何处止。 徒留满身血。 五九取了腰间的烟火放了出去，才提剑迎上这群来历不明的人。 林卿扶没阻止那个太怡宫人通风报信的动作，而是满脸兴味的站在那里，欣赏着这一场压倒性的厮杀。 饶是五九再厉害，也双拳不敌四手。 即使这一刻尚有能力护住自己，却也总有精疲力尽的时候。 可至始至终，他没想过逃。 宁死。不逃。 只不过，这次他不逃不是因为太怡宫宫训……而是因为，太怡宫于他而言，是家。 是有亲人的家。 …… “太怡宫宫训……面临外敌，宁死不可有退意，否则，宁杀不放过。” 百里与归仔仔细细的将五九墨发挽到耳后，才抬眸望向这座熟悉的却又残破的宫殿，望向这一幕幕刺目的猩红，红唇微启。 心中那片为青络为至亲所留的地方，一点一点被血色侵染。 百里与归数日来的担忧成了真，此刻她心里生的侥幸破灭，多少有些不敢直面事实。 而她心底对蓝半月那点疑虑也彻底变成了不信任。 一千八百五十九具尸体，太怡宫人无一生还，这么惨烈，又怎会是内乱。 她搂着五九凉透的身子，不顾仪态，失控般的吼道：“去追！！” 跟着百里与归的这队人，在看到太怡宫的这副景象时，数日来积压的疲惫都尽数消失殆尽，余下的，只有与百里与归一样的，满腔怒火。 铁骑一军与太怡宫密不可分，甚至不分你我。 不分你我啊…… 很快，这里只余下百里与归一人，她眼中的泪再也含不住，似珠子一般，一颗一颗的掉，砸在五九满是血污的额角。 “小九，本宫也说过，力量悬殊，准逃。 可你只记得了那一句宁杀不放过，没记得这一句准逃。 这样的记性，又怎配当本宫的四卫。” 殷红的血弄脏了百里与归连赶四日路也没弄脏的衣服。 她却浑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 这么多年的心血。 这么多熟悉的面孔。 如今心血洒满了太怡宫，熟悉的面孔躺在了她的脚边。 百里与归啊百里与归，你这辈子，究竟能报成什么恩，做成什么事。 究竟能报成什么恩！ 做成什么事！ 正当百里与归情绪濒临失控时，一件黑袍稳稳的落在了她肩头。 “殿下，你还有我。” …… 一千八百五九具尸体，有的已经面目全非，有的甚至四肢不去，百里与归却都能一个一个唤出他们的名字。 如今他们没有生息，挤在了这一方，再也回不来。 百里与归放开了五九，站了起来，擦去了泪痕，很平静的等着手下回来报信。黑色长袍搭在肩上，为她的深沉更描了几分冷漠。 与之前那个几乎失控的百里与归全然不同。 无论如何，她只容许自己伤心一会。 因为，她有比伤心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228章 灭顶之灾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一袭有些宽大的黑色长袍搭在她肩上，为她此时捉摸不透的深沉更描了几分冷漠。 现在这个浑身上下都透露冷然的百里与归，与之前那个有着浓烈的情感，又几乎为此疯狂到失控的百里与归全然不同。 她终究是人，七情六欲无可避免。 但无论如何，她都只容许自己伤心一会。 因为，她还有比伤心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去太怡宫四处查看的人回来的很快，虽然士气有些低落，但他们还是忍着悲痛将所见悉数禀告给百里与归。只是没有人发现了丝毫那些袭击了太怡宫的人的踪迹。 除了太怡宫后面翻新的土壤，任何线索都没有。 那些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 黑影走的最晚，所以是最后回来的一个。 他看向百里与归的黑眸里一如往日的没有什么温度，只是若仔细瞧去，却有了几丝暖意。 他规规矩矩行礼过后，寡淡的性子使然，他也没有多言，只说了一句，“数量极多，人分五路，还没跑远。” …… 林卿扶骑着马走在最前面，心里盘算着还剩下多少人马的同时，目光也不知不觉落在了跟在他后面的卫军身上。 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调集了多少卫军，只能大致算了算伤亡的人数，片刻后，他蹙起了好看的眉，显然对剩下来的人数有些不满意。 剩的也太多了。 太怡宫那群小白脸都没吃饭吗！才杀这么点人。 跑这么远的路，弄了这么大个阵仗，才死了两万余人。 而活下来的卫军看着自家主子蹙眉不悦的神情，以及落在他们身上冷厉的目光，却以为自家主子在嫌弃他们无用，才剿灭一个太怡宫就死了这么多人。 一个个的都羞愧的不敢抬头。 而且他们挖坑埋死去的卫军将士时，又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 虽然他们连日赶路累了，但这话他们也绝对说不出口。 林卿扶悠然的收回目光，想着怎么减少减少人数。可若现在去招惹铁骑军，以京昭境内这余下的万余卫军，又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们死可以，但他死，不行。 但若他不带着他们，他们又怎么会去送死。 风廉查看了后面的队伍，上前来禀告，“公子，我们已兵分五路，沿路踪迹都已掩盖，并未发现追兵。” “当我们等等吧……”林卿扶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轻咳一声，“孤的意思是…原地待命。” “是。多谢公子体谅。” 林卿扶：……不太用谢。 第229章 有好些事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乐孝在林卿扶面前晃晃悠悠，吞吞吐吐了半晌，才终于把埋在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公子为什么不趁现在，直接回宋北。” 经过这些日子跟林卿扶的相处，如今林卿扶行事他没敢再随意劝阻评判。 但是瑶都那边，百里与归的态度就摆在那里，根本就是不想同林卿扶扯上什么关系，所以林卿扶不大可能是因为与百里与归结盟一事去瑶都。 而凤策早已随宋北的使臣回了宋北，凤策那边留下的人不成气候，也自然没什么值得林卿扶多跑一趟的。 现在瑶都唯一一个能跟林卿扶扯得上一点关系的，就是一直赖在瑶都没走的袁家贵女袁姝。可林卿扶之前在宋北游戏人间时都没有把袁姝放在眼里，更何况现在，更何况如今这个连他都看不透的林卿扶。 “因为孤心里还有好些事，需得找个人好好叙叙。” 林卿扶阖着眼，答得模棱两可，嗓音很轻，也格外的好听，似梦中喃语。 此时假寐的林卿扶像是卸下了一切伪装，只是一个少年，安静的倚着树休息，就连脸的轮廓都变得异常柔和。 乐孝的视线不自觉的被林卿扶眼角的那颗惹眼的红痣吸引了去，一时间还有些晃然。 但乐孝看出来林卿扶不欲多言，也很识趣的没再开口。毕竟等到了瑶都以后，那个人无论是谁，他都会知道的。 这次行动林卿扶并未带上乐善，这倒是令他有些费解。 按理说，乐善好歹算是林卿扶的嫡系，不仅身手不弱，其心亦是向着林卿扶的。 而他效忠的人是凤泯朝，这点林卿扶自然清楚，即使林卿扶是因为担心他偷偷把消息传给凤泯朝才带上他来扶桑。 但无论他怎么看，林卿扶只带他来，而没有带上乐善，都有些令人费解。 乐孝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刚刚才去了队伍后面的风廉又急急忙忙的跑了上来，这次风廉是沿着蜿蜒的山路走到后面去的，去的时间也不长，可是却是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乐孝将自己的疑问压下，视线又落在了喘着粗气的风廉身上。 这风廉与风尧倒是比乐善更像是林卿扶的嫡系，但乐孝知道他们的底细，这两个人不过是卫军里的小统领，跟林卿扶肯定是没什么关系的。 风廉看都没看乐孝一眼，就径直走到离林卿扶两三步远的地方，拱手禀道：“公子，有人追上来了。” “急什么，追上来杀了便是。” 林卿扶懒得连眼皮都没掀开，声音依旧很淡的回了句。 这倒不是因为林卿扶心宽，而是他根本没想让这些卫军活着回去。 若是有机会除去这些碍事的卫军，他自然不肯放过。 卫军内部需要大换血，他已经将可以留下的人都留下了，没带来扶桑城。 还没缓过来的风廉不仅没有听林卿扶的话不急，反而很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是铁骑军。” 林卿扶蓦然睁眼看向风廉，一身凌厉压迫的气势又回来了，似乎刚刚那个慵懒无害的少年不是他。 林卿扶冷了声，如画的眉眼上也似覆了层冰霜，“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知。明明我们避开了铁骑军的巡防队，可是……铁骑军起码有十万兵马正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前进。” 风廉不敢与之锐利的目光直视，低下头才说道。 林卿扶在心底闷闷的笑了一声，她来了啊。 片刻后，林卿扶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阖上了狭长的凤眼，虽然心情不怎么好，但他还是漫不经心的勾起了嘴角，“那其余四队呢？” 第230章 争锋（一）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片刻后，林卿扶当什么都没听见过一般，连姿势都没变，又阖上了狭长的凤眼。 要不是风廉是亲自去队伍最后面探来有起码十万的铁骑军在追他们的消息，可能看着林卿扶这副平静的模样也就真的安心了。 林卿扶虽然心情不怎么好，但还是漫不经心的勾起了嘴角，“那其余四队呢？” 虽然兵分五路，但是卫军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只要人还在方圆百里，就不妨碍消息传递。又因为耽搁了太多时间，他们走的也不远，即使五队人马朝着不同的方向走，距离也还未过百里。 风廉这才觉得林卿扶正常了些，没敢抬头，依旧恭敬的回道：“也有。而且只多不少。” 乐孝在一旁坐着没什么存在感，却一直偷偷的观察着林卿扶。 所以林卿扶表露出来的情绪起伏没能逃过他的眼。 林卿扶在听到十万铁骑军的时候，看表面林卿扶也确实有些着急，但实则他眼里连道波澜都没翻起过。可能唯一一点起伏，是因为他知道了百里与归来了扶桑的消息。 所以乐孝本以为林卿扶在听到其余四队的追兵只多不少的这个消息时，至少会有些慌乱，再不济也会有动作，或直接布置接下来的路线。 可乐孝盯着林卿扶看了半晌，也只看出了林卿扶脸上没有掩饰的笑意。 不过林卿扶也不太像是穷途末路，更不太像是逃路的。 再过了会儿，乐孝终于等到林卿扶动了，似乎是嫌这处风大，换了个地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树继续假寐。 风廉知道林卿扶的计划，现在倒是明白了林卿扶的意思，也干脆在附近随便找了颗树靠着休息。 乐孝：…… 不得不说，这群人……真的活腻了。 别人几十万人马，且不说铁骑军本土作战熟悉路线，光是看人数跟装备，他们这区区一万人马，而且是已经精疲力尽的一万人，仗还没打就要输了。 而这小祖宗在这种时候不忙着逃命，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睡觉，不愧是他的宗祖宗。 乐孝现在才发觉，原来他一直以来都低估了祖宗的心里承受能力。 …… 等林卿扶一觉醒来，都能隐隐约约的听到马蹄声了。 他不紧不慢的起身，伸了个懒腰。才拍醒了风廉，让他去叫醒那些还没醒的，顺便让他放个信号，让扶桑城外的风尧开始行动。 他要死这么多手下，铁骑军不死些，他心里总有些不过去。 不过若是日后他的百里殿下知道了这些，会不会气得跟他决裂呢？ 这么一想，林卿扶倒是有些不太确定了，连带着嘴角的笑意也淡了些。 …… 乐孝醒的时候，他们这一队人都已经收拾好东西，精神抖擞的准备继续赶路了。 所有人整装待发，不过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乐孝急忙站起来，却迎上了林卿扶那双含着笑又略带揶揄的眸子。 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居然会在这么万分紧急的时候睡了过去。 看样子还睡得十分香甜。 只不过至于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却是全然没有印象了。 林卿扶说赶路就是真的赶路，也没浪费时间在掩盖踪迹上。 因为无论掩没掩，铁骑军都能追上来。 十万人追他们一路人马，根本不需要铁骑军过多的在判断路线上花费太世间。 林卿扶带着几千人过了那座山后，就驾着马，几乎是一路狂奔，跟后面有鬼追似的。 但跑着跑着，乐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第231章 争锋（二）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可身后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轻。 等乐孝真正发觉，回首的时候，身后浩浩荡荡几千人的队伍，已经只剩下了几十个人。 纵使迟钝如他，也明白了林卿扶的意思。 逃，林卿扶自然也能带着剩下的卫军安然离开扶桑城，甚至离开京昭。 但问题就是林卿扶没有想带着卫军逃的意思，从最开始的把太怡宫的人都搬到一处，到挖坑埋那些死了的兄弟，再到之前在山上休息。 这些无一不在说，林卿扶就是要卫军与铁骑军，闹个鱼死网破。 纵是那条鱼是卫军，纵是卫军拼了命，也只能把那张大得没边的网捅出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洞。 但只要林卿扶想这么做，他就能这么做。因为他是主，而他始终是奴。根本阻止不了什么。 乐孝下意识的看了林卿扶一眼，想知道这么一副倾色的美貌之下，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又或者，林卿扶本来就没有心。所以做事才这么狠绝，不计后果。 而这个狠绝的大皇子，这次来扶桑城，真正想要除掉的，恐怕根本不是什么太怡宫，而是卫军。 身为凤家左右手的卫军。 虽然乐孝知道卫军内部暗涌不断，但即使是凤泯朝，也不敢冒险除掉卫军。因为牵连过大，也因为无论是凤泯朝，还是凤家，都已经没有精力再重新打造一支卫军。 陛下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夺储之日渐近，而那群宗亲又一直虎视眈眈，根本不容许他们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乐孝虽然觉得此举不妥，却也不敢再在林卿扶面前多说。毕竟他现在，身份尴尬，又受制于林卿扶。 只是乐孝并不知道，这次被调走的卫军在京昭的位置，已经悄无声息的，被另一队人填充。 或是市口小贩，或是布房老板，或存在青楼楚馆，或管马的小厮，或种地的农民，或万贯的财主，……更甚至是，郡县上的小官，朝堂上的大臣。 只是这队人，不会再像这些卫军一样，被平平淡淡的生活表面所迷惑，放纵自己沉迷在市井朝堂。 这队人，不会拥有任何感情，更不会在日后主子需要他们离开时，酿成大错。 这才是真正的卫军。 于林卿扶而言，一把真正的武器。 林卿扶带着乐孝风廉以及这几十个人，径直奔上官道。 衣诀翻扬间，还能看见少年熠熠生辉的凤眸里，溢满了自信，让人信服的自信。 像是自投罗网。 实则，绝处逢生。 …… 途间，林卿扶带着几十个人在一家寻常的农舍前勒马停下。 农舍外除了仿若知道他们要来的一男一女的农舍主人，恭敬的在门外候着。还停着一架与这里格格不入的马车。 林卿扶很自然的翻身下马，而男主人看到这么多身上带血的人也没有丝毫讶然，面色很平静的上前牵住林卿扶的马。 男主人很恭敬的说：“公子，都准备好了。” “嗯。” 林卿扶只是淡淡的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乐孝在一旁暗自咋舌。就连日日跟在林卿扶身边的他都不知道，林卿扶什么时候在京昭有了自己的暗桩。 而且这个暗桩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设在了官道的不远处。 但乐孝一想到林卿扶那不知何时练成的身手，又突然觉得眼前的事，没这么难以接受了。 乐孝转头看向风廉，毕竟风廉对林卿扶知道的更少，所以乐孝想看看风廉的反应来平复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 第232章 争锋（三）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乐孝在一旁看得暗自咋舌。就连日日跟在林卿扶身边，除了受罚用膳休息如厕几乎没怎么离开过林卿扶的他，都不知道林卿扶什么时候在京昭有了自己的暗桩。 但乐孝转眼一想，想到了林卿扶那与百里与归不相上下的身手，又突然觉得眼前的事，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也可能是林卿扶演草包演得太深入人心了，反差过大，所以以前日日担心‘公子今天闯没闯祸’的乐孝一时间接受起来还有些困难。 乐孝转过头看向风廉，毕竟风廉是卫军里面的，对林卿扶知道的更少。 所以乐孝想看看风廉的反应来平复一下自己此刻翻涌不定的心情。 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但乐孝并没有如愿看到风廉大吃一惊的模样。 乐孝看到的风廉，似乎比他接受起来还要快，像是司空见惯了般，依旧木着那张脸没什么反应。 这风廉，该不会也是林卿扶的人吧。 乐孝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果断的不再去想。 他怕自己知道的多了，日后的日子不好过。 不过，林卿扶此人确实不简单。 骗过他一个人不算什么，但能骗过那群接二连三试探的老东西，还一骗就是十多年…… 试问谁又能做到这个地步。 恐怕就算是濯国的云浅殿下，京昭的百里殿下，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一步。 农舍有三间。很普通的格局，两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农人住在这里，不会有人起疑。 林卿扶交代了几句，就由女主人领进屋去沐浴更衣了。 他们是要光明正大上官道的，虽然一路上他们没碰到什么人。 但若是以这身装扮碰上了巡逻队的话，再有计谋也是自投罗网。 毕竟那个百里与归不好糊弄。 剩下的那几十个人也纷纷下了马，在男主人的安排下分批进了另一间屋子，换下身上的衣服。 乐孝风廉也不例外，两人是最后进去的。 风廉明显同男主人认识，言语间还客气的称他为‘江叔’。 乐孝的猜测被证实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跟林卿扶，跟了十多年，还不如眼前这个风廉知道的多。 他的心还是有些沉。他知道因为他是凤泯朝的人，林卿扶瞒着他也是应该的。 可……人的情绪就是这么不受控制。 以至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乐孝，没有听到风廉压着声音同江舒说的话，关于他的话。 其实男主人名为江舒。女主人名为江晚。 都是江字开头的情报员。 在京昭蛰伏已久。 只是这些，乐孝也并不知道。 很多事，乐孝都不知道。 所以他有很多疑问。 比如，已经死了的乐善怎么会活过来。 比如，林卿扶筹划的这一切，可与青络有关。 又比如，林卿扶暗自发展的势力还有哪些。 …… 听完风廉的一番话的江舒，现在看着换好衣服的乐孝，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同了，态度也是，小心翼翼间不难看出恭敬。 乐孝丝毫没有察觉，因为他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了风廉身上。越看越觉得风廉碍眼。 乐孝风廉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林卿扶才从屋内姗姗而来。 一袭镶着金丝的红衣，有些俗气，但林卿扶，却是把这件衣袍硬生生的穿出了一身矜贵。 不得不说，林卿扶样貌确实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只看一眼，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沉迷、贪恋。 林卿扶墨发发梢还有些潮气，用镶着红宝石的金色发冠束在脑后。 奢靡华贵，仍有少年气，似朝阳般。 第233章 争锋（四）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最好看的还是林卿扶那双凤眼，此刻藏起了锋芒，内里一片暗色，靡然间邪气滋生，却又不显妖媚。 眼角的泪痣殷红，与衣袍交相辉映。 而他唇色微白，面色是沐浴过后才有的润红，很惹人眼。 一举一动似画，无需细心勾勒，就将天地渲染得凛然如火，热烈嚣然。 待一切准备妥当，江舒就把文牒双手呈给乐孝。 而乐孝一心都在林卿扶身上，虽接过了文牒，目光却一直都在林卿扶身上，所以不知道江舒此刻有多谄媚。 江舒为什么谄媚。 因为风廉勾着他的肩，对他说，呐，这位就是在公子身边待了十来年的乐公公。 待林卿扶上了马车，乐孝才收回目光，睨了江舒一眼。 那一眼有敌意跟提防。 原本还想多两句嘴刷刷存在感的江舒不敢说话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得乐公公这么看他。 只不过江字开头的这伙人，都知道乐公公在公子那，是有话语权的人。是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人。 …… 另一边。 十万铁骑，单是马蹄声都震得地面微颤。 所过之处，尽是伏击铁骑军的人的尸和血。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计谋，一切阴谋，都显得那般渺小可悲。 而这十万铁骑军，领头的，正是一抹深蓝倩影。 她领着铁骑军，以一种锐不可当的姿势，穿过了这片萧瑟的树林，这座山。 面前有很多条路。 百里与归抬手，示意身后的军队停下。 片刻后，她看了身侧的黑影一眼，黑影微微颔首，肯定了她的想法。 百里与归很淡很淡的笑了一声，眼里有些东西，正以一种不可挡的势头，破茧而出。 “上官道。” 铁骑军不会质疑百里与归的决定，听到这三个字，也毫无疑问的执行。 又是一阵令地面微颤的马蹄声。 黑压压的铁骑军，席卷了这方土地。 似归来的……也似离开的脚步。 但无论归来还是离开，这里都是地狱。 一千八百五十九位亡魂，都等着，她为他们报仇。 她是恶鬼。 却为太怡宫而来。 却为一千八百五十九个死去的人而归来。 …… 第234章 争锋（五）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风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形形色色，有的是街头小贩，有的是地痞流氓，有的是商贾之人……半晌，他摒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才又将视线落在百米之遥的扶桑城上，也要攻入城中，杀一千铁骑军。 风尧知道林卿扶这一趟来的目的，可正因如此，他才会心有不忍。 都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他们有的是襁褓婴儿的父亲，有的是才攒够钱娶了媳妇过门，还有的现在已经是一个家的顶梁柱…… 不过，要怪就怪他们，在凤家不需要他们的时候，把日子过的太安逸，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有了自己的羁绊。 卫军不养有异心的人。 更从来不需要无用之人。 这是规矩。 从来不能更改的规矩。 风尧如此告诉自己。 这些深埋于心，刻入骨髓的规矩，告诉他，他必须把那些不该有的不忍之心打散。 因为，他也是要遵规矩的人。 他不过也是一个被束在规矩里面的人。 …… 铁骑军这边。 “禀将军，另一支人马从主城门，绕后，合成围剿之势，这些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京华琥珀色的瞳看起来很淡，但此刻却也眸光暗了暗。他缓缓勾起唇，指腹轻轻摩挲在挂满倒刺的马鞭上，揣摩着将士的话，“插翅难飞。” 京华的残忍暴戾与百里与归的严苛治军不同。 将士们对他，惧怕比敬畏多些。 但京华并不在乎。 他所管辖的二军虽比不过百里与归的一军，却也是高手如云。 他偏了偏头，勾了抹笑，舌头抵着上颚，表情看起来有些狂，一如既往的狂。 手中挂满倒刺的马鞭‘啪’的一声甩在地上，堪堪落在距离那名士兵的面前一寸不到的地方，击起了一阵尘。 士兵倒也只是很艰难的咽口唾沫，没有后退。 “对付这么些杂碎，也劳师傅这么费心安排？” 语气也挺狂的。 跟他人一样，张扬的不知收敛。 那名士兵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些从头顶上传来的凉意，他缩了缩脖子，回：“不是老祖，是殿下安排的。” 京华虽说是料到了，但仍是神色一动，抬手收了马鞭，轻嗤，“呵，殿下……” 右手却一点一点攥紧了那条尽是倒刺的马鞭，血顺着马鞭流下，京华却好像没有知觉一般。 还是那张邪戾的脸，还是那道狂妄的身影，此刻却目露悲凉。 “她怕已是忘了这扶桑城里，还有一个京华在等她。” 两年了。 纵使她有通天之领，无所不知。 但只要是不肯用心记的，自然是记不住。 他是京华。 还是百里华的影子。 他不知道。 但是…… “待会留京尧性命，我要亲自审他。 其余的，杀无赦。” 这个人来了。 终于来了。 京华声音很洪亮，撇去了些妄意。 但是再洪亮再震耳欲聋，隔了这区区百米，这些也依然传不到风尧耳里。 “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行动。” 风尧低声说道。 再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可风尧话音未落，便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乌压压的铁骑军，正朝着他藏身的方向前进。 许是铁骑军人数太多，地面都有些颤意。 他的心也颤的快了，以至于有些乱。 风廉注意到了，而他身后那些努力隐匿身形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不慌是不可能的。 但就这么逃，无疑是将他们暴露的彻底。 此刻他们能做的无非两件事，一是祈求上苍，二便是准备应战。 至少，他们死多少，铁骑军也要死这么多。 不能亏。 第235章 争锋（六）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这里有些人怎么想的，风尧并不知道。 但风尧抬了抬手，是准备应战的意思。 临近他的人也纷纷抬手，传达信号。 接着是很轻的抽刀声。 在马蹄声下，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微弱得可怜，却锋光乍现。 他们蛰伏的位置很有利，除非是走到他们面前，否则是发现不了的。 若是真的打起来，他们也能多杀几个。 风尧的目光现在却完完全全被铁骑军领头的那一人吸引了去。 他这个位置的视野格外的好，还能依稀看到那人的面容，这么久没见了，是有些变化，但却比以前更俊美了些。 京华。 好久不见。 他在心里默默的说。 在这遇见京华，风尧谈不上高兴，却绝非是惊喜。 他们现在各为其主。 而京华此人，亦正亦邪。 就连当年的京洪渲都直言，说她看不透京华这个人。 可风尧不一样，他就是因为太了解京华，小心翼翼的打量起了四周。 以京华的性子，没有察觉到什么，是不会来这里的。 “怎么回事，守林的人呢？” 京华说的，很平淡的话。 只是，却让所有藏身在这里的卫军心头一颤。 包括风尧。 因为这句话，风尧的视线又落在了京华身上，几分思量。 若是因为这事，倒也能让京华来这一趟。 毕竟京华不喜欢百里与归这事，当年在扶桑也算人尽皆知。而这片林子，他脚下的这片林子，是百里与归最喜欢的林子。 没有给风尧太多回忆从前的时间。 一名士兵急匆匆的上前禀报，声音小了些，除了京华，想必也无人能听清。 京华侧了眸，看向的恰好是风尧藏身的位置，片刻后，略有不善的目光又落在了士兵身上。 京华沉声问：“一军的人都走了？” “是的。” 士兵这两个字倒是清晰的。 京华冷冷的笑了声，琥珀的眸里在适才接触到那人的面容时，就有了些润意。 但很快，一种浓烈的情感将润意取而代之。 他无疑是恨的。 恨百里与归两年来的不闻不问。 恨京尧的不辞而别。 恨今日重逢却是拔刀相向。 “放火烧了这林子。” 他道。 调转马头就走。 无论是打仗还是纵火，二军行事都要比三军敏捷些，所以很快就布置好了。 京华带着大部队撤了出去，林子空了下来，空气中却飘荡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风尧向后面退了两小步。 是事先商量好的暗号，意为“撤”。 可以藏两万人马的林子，一旦烧起来，他们在这里面，必死无疑。 在看到京华那一刻，他就知道，打是不能打了。 真的动手，也没什么意义。 接到信号的两万人也行动得快，配合着自己人放倒了准备放火烧林的人。 风尧悄无声息的从他的位置绕到另一棵树后，放倒了离得近的一个手里拿着火把的士兵，在士兵倒地前，顺走了火把，踩熄过后。 风尧道，“火不能燃，留些人把剩下的解决了，其余的跟我走。” 即使这样林卿扶的计划便不得实施。 但现在这个局面，顾不了了。 他们对上京华，根本就只是送死。 “走？二哥要走哪去？” 是京华。 人伫在树下，手持火把。 火光打在他的面容上，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琥珀色的眸里，隐隐绰绰也倒影着火光。 风尧转过身看到这样的京华，心凉了半节。 这样京华是最无害的。 可偏偏，风尧最知道，这样的京华是最危险的。 京华手里的火，足够要了这些还未退出林子的两万人的命。 第236章 争锋（七）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二哥，我问你，你要走哪去？” 京华头戴黑盔，如所有铁骑军一样，着一身黑甲。 黑甲光洁的表面上，倒印着火光。 他就这么举着火把，一步一步的走向风尧。 这是逼迫风尧妥协。 逼风尧认错。 他只要风尧认错。 虽然只有京华一人，却也足够让风尧心慌。 风尧在林子里守了有些久，衣上或多或少有些泥，脸上也有些脏，墨发有些乱，比起整装的京华，风尧是显得有些狼狈。 风尧只扯了扯嘴角，很艰难的笑了声，拱手，“京小将军，幸会。” 这便是不承京华的那声二哥了。 如风尧所料，京华停了下来。 “风将军，幸会。” 京华也拱手，火光真的将照的京华温柔了，不过风尧知道，这不过是假象。 戴着这副名为温柔的面具的京华，底下藏着的，往往是一颗杀戮的心。 京华眸里的血色掩却了恨意，“风将军带着这么多人来此，总不会是来找末将喝酒的吧。” 风尧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身后就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接着是打斗的声音。 而京华身后，什么动静也没有，唯有他手上的火，有些微微跳跃。 一场很久很久的战斗，却没人能走到他俩这边来。 风尧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单单就这么看着京华。 输了。 输了便输了吧。 两万条人命而已，迟早要死的两万个人而已。 “风将军！快……” 有个人似乎是看到了风尧，想冲过来，却话音未落就停下了动作。 风尧回头时，见到的，是那个人被数支长枪贯穿腹部的血腥。 他狠狠的别过脸，没有再看。 直到打斗的声音渐渐弱了，停了。 京华才开了口，“京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声音很沉。似冬日时沉到湖底，又凉的彻底。 “京华，如今我们各为其主，就算是死，我也要陪他们死在这里。 你不懂……” 风尧神色有些动容。 是他的错。 可既是错了，便没有他回头的路了。 京华这次倒是没笑了，离得近了，才能看见他的眼里有嘲意，“我不懂？我是不懂，但你，又什么时候懂过？” “师傅未曾怪过你。” “师姐也未曾怪过你。” “即使你去了宋北，即使你现在替别人卖命。” …… 而正在京昭境内的林卿扶并不知道自己不要的两万卫军已尽数丧了命。 此刻他靠在宽敞的马车里，捻了块品相极好的糖糕送入口。 糖糕入口即化，余香无穷。 可林卿扶吃着总觉得比之前少了些什么，正想着到底缺点什么，却蓦然笑了，果然是五色糕后无甜点，这话倒不假。 没了想要的滋味，即使这是林卿扶最喜欢的糕，他也不再吃了。 乐孝见林卿扶不吃了，倒了茶水递给林卿扶。 林卿扶端来漱了口，嘴里留的甜味被浓茶冲淡了很多，微微的苦，却不腻了。 临近关卡，马车行的慢，加之京昭官道修的平坦通顺，马车也不晃。 也就冬日风大，卷起了车帘，冷气冲进了马车里，才让里面的人察觉，马车还在移动。 “酒。” 林卿扶这一身奢靡的装扮纵是在宋北装草包的时候也没穿过。 因为太过华丽，有些亮眼。 此刻林卿扶话音落，那股本来再也从林卿扶身上寻不到的纨绔之气又显现出来了。 他未沾酒，却隐隐有了醉意。 乐孝又找回了些以前待在林卿扶身边的感觉，虽然明知道这是假象，但僵直的后背却还是放松了些。 毕竟这些时日，林卿扶给他的冲击有些大。 第237章 争锋（八）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乐孝看到马车里安置的小几上那盏白玉壶，料想这是酒，于是取了白玉杯把酒倒好，递给了林卿扶。 林卿扶依旧接过，抿了一口，唇齿间酒香四溢。只是剩下的，却不经意尽数倒在了身上。 乐孝把林卿扶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道这便是为了应付临近的关卡的检查。不愧是大皇子，这些细枝末节竟然也能想的这般周全。 正想着，林卿扶又将白玉杯递了过来。 乐孝这回聪明了，因为无论如何，这一杯都是要倒在他身上了。 倒不如…… 乐孝手一抖，那一盏白玉壶就这么碎了，还溅了些在衣服上。 醇厚的酒香飘荡在马车里，空气又那么一瞬间的静止。 “？” 林卿扶看了眼手中的没有酒的白玉杯，又看了眼乐孝衣上的酒渍，目光最后落在了那碎成一片一片的白玉壶上。 好可惜。 他还没尝着味道。 这死太监…… “乐公公，您就明说吧，您对孤有什么成见。” 没了酒，林卿扶就把白玉杯放在了小几上，目光此刻在乐孝脸上，没显露出什么情绪，却没了那股纨绔之气。 显然是不悦了。 乐孝却以为林卿扶是不满他把价值不菲的白玉壶给碎了，张嘴解释，“奴才……” “怎么了？” 许是里面的动静有些大，一身侍卫打扮的风廉掀开车帘，探了头进来询问。 林卿扶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没再开口，又阖了眼，整个身子靠在了铺了软毛马车上。 倒是风廉看到那些碎玉后，目光变得有些呆滞，“乐公公，您可别告诉我，这是你摔的。” “无心之……” “公子耗了半年才寻到的孤山醉，您可别说，您衣上是酒渍。” “我不是故……” “乐公公，保重。” 风廉不给乐孝说话的机会，放下了车帘，安安静静的坐回了车辕上，生怕遭牵连。 乐孝突然发现他并不聪明，只是自以为自己很聪明。 连宋帝都未喝过的孤山醉，连宋帝都心心念念的孤山醉，他居然当着林卿扶的面把它给倒了。 这他妈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即使林卿扶闭着眼，但乐孝坐在那里，还是觉得有道阴恻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使他如坐针毡。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就到了关卡。 借着送文牒的名头，乐孝总算离开了林卿扶。 而林卿扶至始至终没睁眼，没理会乐孝。 虽然文牒没有问题，但是作为富商的随从，乐孝很上道的拿了包分量不菲的钱袋递给了士兵。 “这是我家主人给各位官爷买酒吃的。” 领头的也推脱了，但见到钱袋口那露出的闪着金光的东西后，马上换了张笑脸一脸却之不恭的收下了。 一切很顺利。 后来，乐孝倒是没有进去，把赶车的马车赶下了车，跟风廉并肩坐在车辕上。 马车绝尘而去。 原先笑眯眯的兵头子，笑意荡然无存，那包银两也很随意的丢给了跟在他身后负责检查的一个小士兵。 “封路。” “是。” …… 马车上，原本阖着眼的林卿扶蓦然睁开眼，喃喃道：“不对劲。” 太顺利了。 也就太不对劲了。 …… 一炷香后。 百里与归带着十万铁骑到了这道关卡前，被堵在关卡前的路人皆让了道，伏地行礼。 而那位兵头子上来行礼。 “殿下，那人过去了，共有五十六人，扮的是富商。” “两万人跟着我走，其余的回扶桑城。” 百里与归唇角有些薄凉的弧度，也有些讥诮与得意。 第238章 争锋（九）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这五十六个人，在京昭境内，于她而言，不过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入她京昭境，灭她太怡宫。 呵，倒也是些有胆量的。 未多做停留，百里与归就带着两万人马朝着瑶都的方向去了。 只不过这次，走的不再是官道。 关卡开了。 可之前被拦住的路人自然不敢掺杂进这些事，纷纷退回了扶桑城，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都是想要命的，耽误一两天行程并不算什么。 兵头子让手下把那袋金子拿来给这些人分了，算是补偿，足够他们衣食无忧渡过下半辈子的补偿，也彻底堵住了他们的嘴。 铁骑军里最不乏的，便是这些事事都做周全的人。 …… 扶桑城。 “殿下带兵并未请旨，若是被有心人造势，恐怕于殿下不利。” 一名老将道。言辞间却偏向了百里与归。 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心性如何他也清楚，只是被世间这些所谓的情所累。 “利与不利，不过是她一念之间。她这次是把自己都算进去了。” 京洪渲阖了浑浊的眼，哑声道：“只要百里奚不负她这一番苦心，她就不会变。” 起风了，吹落了树枝间将落不落的叶。 一句“难啊”就这么飘散在风里。 “但愿飞鸟尽，不需要良弓藏。 但愿狡兔死，不需要走狗烹。” “但愿吧。” 树枝间，点点新绿发芽。 暗喻新春，也暗喻新生。 …… “公子，前面右拐过去不远，便又是官道了。” 风廉传的话。 而乐孝再未进过马车。 林卿扶虽说对酒没什么太深的执念，但糕点伴酒却是他的最爱，何况是世间难寻的孤山醉。 乐孝自然不敢再进去触林卿扶的霉头。 殊不知，此刻的林卿扶根本顾不得他。 …… “殿下，就要到官道了。” 百里与归停了下来，看了看将暗的天色，眉色已有不耐，“吩咐下去，加快行军速度。” …… “在前面找个驿站停了吧，孤乏了，不走了。” “是。” …… “殿下，前面有间驿站，可要歇息？” “去围了它。” “啊……是。” …… 驿站。 百里与归寒着眼，看着一身珠光宝气的林卿扶，“凤四公子，本宫的太怡宫可曾招惹过你？” 不得不说，即使这样浮夸的装束，他穿在身上却也不艳俗。 美依旧是美。 “未曾。”林卿扶呷了口茶。 “那凤四公子灭本宫的太怡宫是何故？” 若是换了任何人，此刻便都躺在这里了。 可是这次百里与归竟没有想杀了凤策的念头。 林卿扶依旧是淡淡的答，却不敷衍，“吃味。” 百里与归：？ “我以为太怡宫宫主是名男子。” 百里与归：？？ 她那一千多条人命，就因为这，没得？ 她的手突然有些痒。 也突然有点想杀人。 她耗了两年召集的奇能异士。 还有她用了七年，差一点就彻底布置好的情报网。 太怡宫被灭，自然不会再有情报网。 而瑶都那边的准备也都作了废。 如今太怡宫被灭，而百里奚又夺储在即。 百里与归不得不另寻他法，眼前这个凤四，倒是成了她眼里绝佳的工具。 “这些人除了你，让他们为本宫的太怡宫陪葬，如何？” 百里与归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却是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出来的。 这已经是百里与归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好。” 林卿扶答应的毫不犹豫。 第239章 结盟（一）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她耗了两年时间在天下各方召集的奇能异士。 还有她用了七年，差一点就彻底连接布置好的情报网。 可太怡宫被灭，各路据点的消息传递不通，她自然不会再有情报网。 而瑶都那边的准备也都作了废。 若是再早些发生这些事，百里与归还是应付得了的，重建一个‘太怡宫’并不需要太多时间。 只是如今太怡宫被灭，而百里奚又夺储在即，她要报恩，便要抢占先机。 百里与归不得不尽快另寻他法。她眼前这个凤四，看上去吊儿郎当，实则却是连谁都看不透的凤策，倒是成了绝佳的工具。 “凤四公……不对，鸢美人已是凤袍加身母仪天下的皇后。 如今我或该称你为四叔。” 百里与归嘴角扬起了弧度，很淡，但是眼里却实实在在有了笑意。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凤策那一刹那，满腔的愤怒都消散无踪。 她明白了一件事。 他无论做了什么，她似乎都恨不起来，最多是恼。 应该是无力去计较吧。 百里与归这般想。 “四叔，等剩下的这些人死了，我们俩再详谈那日未谈完的结盟一事，如何？” 百里与归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以及其他的情绪，语气倒是不容置喙。 这也确是百里与归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只是，她的心思林卿扶又岂会不知。 林卿扶又抿了口茶，低着头却突然抬手捂住眼笑了，过了半晌，他放下手抬起头，看向了百里与归，“如今的百里殿下又拿什么跟我结盟？此行你回京昭，若是没有像样的借口，便是有不臣之心。 试问哪个朝代的皇帝能够包容有不臣之心且又位高权重的人，放任她成为皇位的威胁。” “他不会。” 百里与归被这笑刺的眼疼。 轻轻别过了脸，看向了阴暗的角落。 她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淡淡的，如羽毛一般，拂过了他心上。 这个他是百里澜，还是百里奚，值得百里与归这么笃定，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林卿扶也愣了，因为他心里从未有过的悸动，也是因为他想起了那夜软玉在怀，在他挺身进入时，她蹙眉闷哼的模样…… 不过百里与归却没看到林卿扶眼中一闪而过的炙热。 她在阴影中敛了那些不能被旁人看见是情绪，才又看向凤策，“待我还清了欠的，无论你是何身份，我会去宋北辅佐你称帝。” 林卿扶又闷闷的笑了声，他是该庆幸坐在这里的不是真的凤策吗。他抿了口茶，才开了口，声音有些沉，“你何时才能还清。 或者，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想当皇帝。” “很快。”百里与归顿了顿，她这两个字说出来，连自己都有些不信，但很快她又开口，“一个人的眼睛里，会不经意间透露很多东西。倘若四叔真的无欲无求，眼睛不该这样深沉，看不见底。” 这次林卿扶也无话可说了。他在那群老东西面前演了十多年都未露出破绽，却被仅仅见过几面的百里与归看得透彻。 但是这次他倒不怕百里与归如那次一般，转身离开。因为百里与归帮助百里奚夺权的底牌太怡宫已经没了，自然不会有那个底气离开。 “我倒真是小觑了百里殿下。不过，既然百里殿下肯不计我身份，随我去宋北。 那我也不会介意百里殿下是何种身份。” 这样，待他以林卿扶的身份出现时，她便不会弃他而去了吧。 只是此刻，林卿扶只当他不舍得这个绝佳的盟友。 第240章 结盟（二）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百里与归之能，倒也是真的能够帮到他，不然他也不会在京昭停留这么久。 宋北的那些人真的早该收拾了。 他一拖再拖，就是为了一网打尽。 百里与归听了这话，眸里多了些别样的情绪，似渺渺灯影，忽明忽灭。 她倒是许久未享受过这等公平了。 如果真的要去宋北，那这百里殿下的身份是必定要舍去的。凤策又知道她已有身孕的事，肯这么待她，便是很尊重的了。 凤四肯做到如此地步，连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一块宝玉。 “这一行人之中，我只留两人，其余的，任殿下处置。” 林卿扶亦是将这些人拱手相让。 他明白，这五十多人不过是百里与归拿来堵住朝臣的悠悠之口。 为这些本来就该死的人跟百里与归较劲，不值当。 “一局棋，若你赢，本宫便让你留下。”百里与归最属意的莫过于凤四这极似青络的棋艺，说两人以棋相知亦不为过。 林卿扶眸底蓄了笑意，深沉得不见底的地方隐隐有了光亮。 即使不喜下棋，清楚百里与归心思的他，还是欣然应道，“好啊。” 看来他也得抽些时间练练棋艺了。 …… 京昭皇宫。 百里澜刚从凤悦的凤仪宫出来，脸上是笑意便敛下了，屏退左右只余下许泽一人侍候在侧。 冷冷的气压萦绕在百里澜左右。 许泽感觉到了，缩了缩脖子，非常想降低点存在感，可惜这偌大的宫道上，只有提着灯的他和帝王两人。 帝王满腹心事的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看向他，沉声说：“她这么做，是在告诉朕，若逼急了她，她也能反了朕吗？” 许泽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回道：“殿下恐怕并无此意。其实殿下对皇位并不热衷，只是她一心报恩……” “她这算是报哪门子的恩！” 百里澜厉声说道，却倏地笑了。 此刻善于隐藏自己情感的帝王，却是满眼落寞。 就连许泽也看得分明。 应该是极恸吧。 可这帝王是有了新的皇后，但百里殿下确实真的没有了母后了啊。 这些话他断然是不敢出口的，只能在心里默默的想。 “她这是在恨朕吧……一定是在恨朕吧……” “可这皇位给了百里奚，她又该怎么活啊……” “三皇子一心倒也是向着百里殿下的。” 许泽冒死说了句。 是实话。 恐怕京昭无人看不出来。 只是没人敢提罢了。 百里澜闻言倒是顿了顿，“下下策。” “若真的到了那一天……再说吧。回宫。” “是。” 天色欲晚。 风雨俱来。 …… 百里奚对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话虽未全信，但也起了疑心，觉得此事蹊跷。 “有什么事？” 直到云浅清冷的声音传来，百里奚才回了神。 这些时日，云浅已经不再躲在暗处，而是扮作侍女，更贴身保护他。 但是是真的保护还是方便监视，百里奚便不知道了。 毕竟他又不是百里与归，又怎知她心中所想。 百里奚轻轻摇了摇头，展了笑颜，“无碍，就是想到了些前尘往事，有些伤感罢了。” “难怪这几日总感觉你心事很重……” 再无下文，云浅就抬手按了按眉骨，随后身子便有些晃。 她撑过了一会儿，却再也没力气开口。 云浅听见铃声栽倒在地的前一秒，就被纳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百里奚动作很轻柔，把云浅抱到他的榻上后，又坐回了轮椅上，仿若刚刚那个站的起来是那个人不是他。 第241章 揭开（一）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百里奚动作很轻柔，把云若放到他的榻上后，又坐回了轮椅上，仿若刚刚那个站起来的人不是他。 铃声摇曳间，一抹黑影悄然降临。 虽是深冬，那人却以一扇掩面，时而静置不动，时而轻轻摆动。 随着黑影娉婷愈近，有异香扑鼻。 百里奚神色不如对云若时的温柔，此刻冷着张好看的脸，“如何才能知晓？” 本来是不该在这种时候乱了方寸的，可偏偏此人说的，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云浅。 他已经记不起模样的云浅，那次分离便再无音讯的云浅，是否是这个安安静静躺在他面前的云若。 他很想知道。 黑影移开了扇面，露出了张顶妖媚的脸，血红的唇一勾，漫不经心的走到榻前，俯身凑近，只余下一寸，两人呼吸交错。 她别过脸，藏住了自己那双尽是魅色的眸中的悲，“百香无药可解。” 百里奚轻笑，指尖不知从哪捻了朵白花，“你糊弄我？” 女子也没起身，用那只背在身后的手“唰”的一声收了扇子，替云浅捋了捋有些乱的发，也笑，“我又不用药。” 很久，她才直起身，看着百里奚，那个宛若谪仙的男子。 女子淡淡的移开眼，问：“废太子，若云浅想起来了，你可知道后果？” 铃声渐渐响了，断断续续的，和着异香，无形之中缠绕着屋内的两人。 唯有黑衣女子置身在外。 百里奚却未察觉，沉在自己的思绪中，片刻后阖眼苦笑：“若她真的是，拿命偿她也无妨。” “若她要的不只是你的命呢。” 黑衣女子忽然一笑，神秘莫测。 而耳边的铃声急促了些。 百里奚听得脑子有些昏沉，不知觉的将心里的那些隐秘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总觉得我亏欠了她，可分明是她，先不要我的。” “云浅的事暂且不说，百里与归呢……她也骗了你。” “使你与云浅分离，使你与云浅即使身离咫尺，也无法相认。” “虞子桐夺子，百里与归杀母，她们于你，不是至亲，而是深仇。” “百里奚，要报仇吗？” “杀母之仇，分离之仇。” 这些话似梦魇，与铃声一起，缠绕着百里奚。 他分不清现实，也分不清梦境。 只在迷路走到很深很深的地方时，听到一个人说话。 那个人的话。 “虞奚，等我。” “此去辞去殿下之位，我便同你一起走。” 从未听过的话。 从未有过的话。 他不知是真还是假，想睁眼看看，眼皮却似有千斤重。 指尖白花跌落在地。 百里奚最后一丝清明被剥离，也跟着跌入无底深渊。 黑衣女子见事成，又展开了扇子挡住面容，转身又没入黑暗，徒留一室异香。 她轻叹，“都是些……在权势中挣扎无果的可怜人。” 若非百香难解，她还真想让云浅记起来，记起自己的风光，亦记起自己的落魄，记起自己的爱情，也记起自己的家仇国恨…… 可是即使百香难解，她也能让云浅记起些很重要很重要，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只要能让百里奚对百里与归的态度开始动摇，便足够了。 第242章 揭开（二）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这是四卫惯例。 百里与归定下的。 四卫犯错，平时只能由她亲自惩戒。 但若她不在，便可由其余三位掌罚。 花显清楚这些，不只是因为曾经当过四卫，还是因为这些都是，他亲口听她说的，他亲自写的。 百里与归极为护短，特别是她的亲近之人，特别是四卫。 所以以前他是四卫的时候，无论行事再狠毒，心思再狠辣，也不会去动其余三人。 之后他被云若替了四卫之位，更是收敛了很多戾气，再未这么明面上的收拾一个人。 “花大人，不知蓝半月所犯何事，要你不惜背着主子带他来这里。” 白寐也微微拱手，此刻反应过来，也换了称呼，因想到四人共事的那些往事，眼底微微有些落寞。 毕竟花显不再是四卫了。 毕竟她如今的四卫之位，名存实亡。 “殿下定下的规矩，我比你清楚。若有你在，便不算背着她。”花显冷着眼，却未看白寐。 白寐现还不知太怡宫被灭的消息，更不知百里与归被蓝半月一句话骗去了扶桑城的事，只是想着这两人即使有什么矛盾，都是自己人，也不用闹得太难看。 白寐去搀起墨发挡着面容看不清模样便已知其狼狈的蓝半月，才道，“这里有步易，倘若惊了它，我恐怕很难向主子交差。” 花显顿了顿，他跟在百里与归身边很久了，步易在她心里的位置他也清楚。 不过…… “花显自会向殿下请罪。” 不过蓝半月这次不罚，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恨。 他虽舍近求远，到白寐这里来，不过是因为蓝七是其妹妹。他可以让蓝半月保留最后一点骄傲，但这并不代表，可以就这么算了。 “我……” 白寐心里的那杆称还是偏了，偏向了蓝半月。所以她开口想要求情。 花显笑，似乎看透了一切：“你只需看着。” 白寐打不过花显，从来不笑的她也笑了声。 打不过，她便只能思量着拿什么话才能拿捏住花显，“倘若主子……” 但能拿捏住花显的，左右不过一个百里与归。 只是这次，蓝半月却推开了白寐，即使有些站不稳，却还是撑着微颤的身子站着，抬眼看向白寐，一如既往风光的白寐，才哑着声说，“白寐，是我错了，不必拦他，看着便好。” 语气近乎哀求。 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举世无双的少年郎。 他此刻颓靡的，有些过了头。 什么事情能让他变成这样，左右不过一个百里与归。 她不知事情的始，却知道了事情的末。 白寐想问，你不想再见她一面吗？ 但她没问，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只是他可能真的没准备再见百里与归。 “在他手里，死不了……” 蓝半月轻轻的一声叹，却是万般遗憾。 白寐缄默不言。微微别过脸，看着铜门的方向。 “我愿掌罚。” “但我要知道，他所犯何错。” “滔天大错……” …… 五日后。 两千铁骑入城。 领头的正是消失了近十日的百里殿下。 百里与归这么行事，无疑是在似一泓深潭的瑶都，激起万丈波。 不过这次回来，她便是要打破暗潮涌动面上的平静。 第243章 静候佳音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此行前往瑶都，我本就是想再试试能否与殿下谈妥这件事。如今盟约已定，我便在宋北，静候殿下佳音了。” 林卿扶微微拱手，得体有礼，即使一袭庸俗至极的金丝红衫，此刻也有几分文质彬彬的感觉。 “也好。” 百里与归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了些什么情绪，却很快的，消失无踪。 林卿扶也未能捕捉到，没发现什么异常，便又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两人自始至终不曾理会那五十多个还在挣扎的卫军。 对林卿扶而言，拿这些早该死的人来换与百里与归之间的盟约，不是亏本是买卖。 而对知道了林卿扶真实身份的百里与归而言，适当的让些，反而得到的更多。 …… 待上千人踏过的尘土都又归于平静，林卿扶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的弧度开始凝固，脸色也沉了沉。 “公子，那一局赢了？”乐孝面色恭敬的问，心里却道，应该是赢了吧，不然他和风廉也不可能还在这里。 他是听清楚了赌约的，但两人下棋时屏退了左右。 除了他们二人，无人知晓这一局结果如何。 林卿扶分出些余光睨了乐孝一眼，却从眼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声音也不辨喜怒，“输了。” 乐孝虽不觉得林卿扶会拿在开玩笑，但仍是不解：“那为何殿下放过了属下们……” “为什么啊……”林卿扶顿了顿，叹道：“因为她太聪明了。” 聪明的，察觉到了什么，在与他下棋时，换了路数。就让他一败涂地。 聪明的，凭借着一些平时他都没注意过的细节，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这种人，还真是不能小觑。 要不是百里与归与他接了盟，恐怕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不给这种人留一条活路。 太聪明了。 就连他的算计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 五日后。 两千铁骑入城。 为首的正是在百姓眼里已经消失了近十日的百里殿下。 百里与归这么高调的行事，无疑是在似一泓深潭的瑶都，扔下了枚威力极大的火药，激起了万丈波。 不过这次回来，她就是来打破暗潮涌动面上的平静的。 她的太怡宫没了，却并不妨碍她借别人的手来完成接下来的计划。 …… 虽然百里澜早早的屏退的左右，但百里与归还是依着礼数跟百里澜行了份大礼。 她还未出声说些什么。 坐在高位上的帝王便已经开了口，“朕时常在想，倘若在知道他身份的时候就杀了他，是不是就没有现在这些麻烦事了。” 很平常的语气说出来的话，意思却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命早该没了的。 百里与归听着，眸色有些沉，里面就连一点点微光也没了。也没有注意到珠帘之后，帝王惨白的面色。 她自顾自的说道：“那时他情伤正浓，你又褫夺了他太子之位，他便已经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了。” 是有些愧对百里奚。 却不是因为心疼。 百里与归没有心，所以心也不会疼。 帝王的身子似乎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帝王靠在龙椅上，深吸了口气，缓了缓才开口，“可他终究没死……罢了，若你执意不坐朕这个位置，朕便传位给百里华，至少他和百里奚不同，他能护你一世周全。” 第244章 一世周全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一世周全？ 她百里与归活了这么久，还没求过谁护她周全。 何况是拿她要去报恩的筹码换。 而且，百里澜的口中什么时候能说出这种话了？他不是除了百里奚，最厌恶的就是百里华这个病秧子？ 百里与归这才察觉到百里澜的不对劲。 往日他虽也喜说些她不喜欢听的，但今日，他话未免有些多了…… 她抬眼看向珠帘后那道明黄人影，只是隔着厚厚的珠帘，即使是百里与归，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百里与归心中突然生出些有种不好的预感，盘旋开来，且愈演愈烈，弄得她心神不宁。 她也自然顾不得什么礼数不礼数了，三步并两步，上前只手掀了珠帘。 随着厚重的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那张熟悉的脸也入了百里与归的眼，只不过如今，高高在上的帝王额间布满了冷汗，被冕旒遗漏的几绺零碎的墨发也湿漉漉的黏在她脸上，帝王向来泛着粉色的唇，此刻亦是苍白无色的。 “谁下的毒。” 百里与归就与另外半边没动站的珠帘并排立在那里，没有再上前一步。 只是她心间并没了最初那股的惊慌与不安，淡淡的发问，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表面很冷静的百里与归，脑海中却有两道声音相互交织，争吵不休，更加惹得她心烦意乱，蹙了眉头。 百里澜反应过来后，也来不及出声阻止，便与百里与归四目相对。 他已经能从百里与归身上，看出虞泠儿的影子了。 他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帝王便是在遇到天大的事时，都能面不改色。只不过这个稳重的帝王却次次因为一个人乱了方寸。 尤其在这种时候，关乎他性命的时候。 百里澜无论是执剑还是执笔一向都稳着的手，此刻却连从他胸口移开这么简单的动作，也是颤巍巍的。 他很艰难的扯了抹笑挂在嘴边，这下不止是面色，就连唇色也发白了。 他也不想这么狼狈的。 想必是极痛的。 百里与归脑海里寻不到出处的声音还在争吵，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一道声音告诉她，她不是医者，更没有也从来不会有所谓的仁心与人心，不必坏了自己的规矩救眼前这个阻挡她报恩的人。 另一道声音在跟她说，他无论如何都是她亲生父亲，血脉至亲，此刻在你面前的，还是京昭的帝王…若见死不救，枉为臣子，不忠不孝，焉有脸面存活于世？又焉有资格去报所谓的恩？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百里皇族最为尊贵的公主。 不坐这个位子，你也要风光的活。” 百里澜一口气说完这些，意识久已经开始模糊了。 眼前的红影，与记忆里那道，完美的重合。 他嘴角衔着的那抹笑，顿时变得，有些温柔了。 “风不风光，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百里与归叹了口气，松开了那只紧攥着的手，上前扶住了即将倒下的帝王。 毕竟……为了一个可以不必遵守的约定放弃她亲生父亲的命的事情，她百里与归还做不出来。 便是救了百里澜，以后大不了，就少杀些人，多给别人看看病吧。 有什么大不了的。 百里与归调整了下姿势，以便于她查看百里澜的状况。 她一手扶着百里澜的身体，一手搭上了百里澜的手腕。 只能把脉了。 第245章 听天由命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因为光从百里澜的面色，百里与归已经看不出来什么了，不然就刚刚那会儿功夫，她便能知道百里澜身中何毒。 百里与归的手刚刚搭上百里澜手腕，就感觉到一股非常人能承受的灼热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他居然能忍这么久。 适才还能没让她发觉，云淡风轻说了那么多废话。 原本脸色就有些难看的百里与归，面色慢慢的，变得凝重起来。 “百香……”她咬牙道，“又是百香。” 她松开了手，有些嘲的笑了。 难怪她刚刚什么都没看出来，因为百里澜根本就没选。 所以这种症状，她有生以来还是头一回见。 百里澜若是肯忘了虞泠儿以及那些前尘往事，或肯杀了凤悦，孤独后半生，二者择其一，他就能活。 可他把两个人都放在了心上。 哪样都不愿丢。 太贪心了。 甚至比起她来，还要贪心。 “黑影，去问辛吾，我的药准备的怎么样了。” 黑影领命而去。 百里与归扶着百里澜的身子，让其靠在龙椅上。 她才站起来，出了珠帘遮挡的这一方之地。 百香不得解。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拿药延续他的命。 至于醒不醒得过来，便要听天由命了。 这次，她还没有出手，也不算坏了那个约定吧。 百里与归深沉的眼里，浮现了些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绪，拿救她命的药，还百里澜这些年对她的包容。 倒也算，为她了了一事。 那些困扰着她的东西，也终于可以试着放下了。 不过，她也是有私心的。 她也想让百里澜选虞泠儿，可她更怕，百里澜熬不住了，最后选择的，是舍去虞泠儿以前那份过往。 “其实无论你死或不死，无论你传位于百里华与否，我都会让百里奚坐上这个位置。 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她眸中盛满无极殿中的华光，入眼之处，一分一毫，皆为黄金，耀眼至极。这风光底下，却是鲜为人知的肮脏丑陋，盈满恶臭。 “至于，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我自然懂。 至少，我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懂这个道理。而且，我会护着自己的。”也会护着腹中胎儿，佑他一生安好。 百里与归也不管百里澜能不能听见这些，自顾自的说。 只是想到了这个还未降临人世的小生命，眸色温潋。 她会带着孩子活下去的。 …… 公主府。 辛吾听了黑影的话，轻拢着眉，“取这半成品？她怎么了？” 黑影将象征百里与归身份的玉牌放回胸口处，才冷声回道：“属下只奉命取药，其余的，不清楚。” 此人的实力非她这种半吊子所敌，又持有百里与归从不离身的玉牌，虽然从来未见过，但辛吾也能察觉到，他身上没有对她的杀意，非敌。 “也罢，你须得告诉她，此物凶险，尚未炼制成功。虽有解百毒治百病之效，亦有走火入魔万劫不复之险。” 辛吾将檀木盒子递给黑影，并告知其用法。 这种药，她取名为鬼毒。 “多谢。” 黑影拿到东西便也不再停留。 辛吾不知道。 他可知道，这药是给皇帝用的。 …… “哎呦，今日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吧，皇后娘娘居然舍得给您的陛下用毒，便是我孟娘见多识广，也万万没有料到，枕边人也能这么狠。” 第246章 经世之才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孟枕兰扬着铁扇遮却了她大半张脸，但幸灾乐祸的声音却遮不住。 你瞧，人心多险恶啊。 为了一己私欲，谁都能让你万劫不复。 凤悦咬着牙，攥紧了拳头，狠狠的瞪向孟枕兰，身子气得发颤。 凤悦除了那次凤家经历大劫的落魄时候，还从未被如此戏弄过。 她无疑是怒的，但在看到那长相妖艳的女人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她小腹时，又只得强压下满腔怒火。 对啊，她还有孩子。这几天腹中胎儿很不安静，太医诊过，也开了方子，她如今不能动了胎气，否则，她就会失去这个孩子…… 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了…… 凤悦平了平心情，冷笑：“孟枕兰，是你告诉本宫，这百香没有毒性，只是能让他忘了那个女人！ 你信不信本……” “我说您就信？如今的世道，稚童都知道不能轻信他人。皇后娘娘与我是何种交情？便敢信我，皇后娘娘未免太天真了吧。” 孟枕兰悠闲的坐在了凤悦的软榻上，与居高临下的凤悦四目相对。 她“唰”的收拢了手里的扇子，压在身侧，抢在正要开口的凤悦前一秒开口。 “况且，皇后娘娘恐怕还未闻过百香之名吧。” 凤悦不知道孟枕兰又有什么花样，但蹙眉思索过后，“……确实闻所未闻。” “百香虽说是剧毒之物，但要陛下醒过来，也是很容易的。” “那你还不快说！” 凤悦关心则乱，激动的朝着孟枕兰吼了一声，待反应过来，想到腹中胎儿，又拍了拍胸口顺气。 “只要皇后娘娘的陛下肯忘了那个女人，或杀了您。他就能活。” 孟枕兰站起来，贴在脊背僵直仿若静止的凤悦耳边，“二者不可得兼，您猜，陛下会怎么选呢。” …… 他，会怎么选呢。 偌大繁华的大殿里，凤悦抱紧了自己的膝盖，缩在角落。 泪有些止不住了。 如果他能醒，她可以去死啊。 只要他醒…… 初时心动，她所喜的，她所向往的，不正是他和那个女人的爱情么。 “我自以为赢得了一切，可现在才发现，我都不敢……跟那个女人比。” 京昭的泠皇后，天下的虞主。 哪一样，她凤悦能比过虞子桐。 …… 百里澜中毒昏迷不醒。 百里与归自要彻查。 无论是谁，此举无疑是藐视她京昭国威。 可百里与归查来查去，最后却查到百里澜新立的皇后凤悦身上。 百里与归拢着眉，脸色阴晴不定。她并未怀疑自己的能力有误，只是若在这个时候拿住凤悦，百里澜醒过来后，恐怕会以为是她故意趁他昏迷之时，为难凤悦及她腹中的龙子。 而且，思起百里澜昏迷前与她说的那番话，恐怕他是知道下毒之人是谁的。 百里与归看了一眼昏迷的百里澜，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骨。 她还从未如此忙碌过，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用。 各方势力都需安抚。 内忧外患，属实打破了瑶都表面上的平静。 只是，却不是她想要的那种打法。 百里与归吩咐道：“芳华宫里一切如旧，多添些人手看紧些便是，一切等陛下醒来决断。” “是。”黑影向来对百里与归的决定没有任何疑虑。 但却，出乎了许泽的意料。 百里与归到现在才觉得身边没有可用的人是何种感受，她暗自作了决定，这次过后，四卫之位必要补齐。不仅如此，她还要增八侍之职。 “你寻个空，回公主府挑几位可靠的人来。” 黑影又领了命，迅速退下。 第247章 有声有色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百里与归吩咐道：“芳华宫里一切如旧，多添些人手看紧些，以防万一。切要好生看着皇后娘娘，一切等陛下醒来再决断。” “是。”黑影向来对百里与归的决定没有任何疑虑，应的很是干脆。 但百里与归此举，却着实出乎了许泽的意料。 许泽知道，百里与归在百里澜立后的背后推波助澜，为百里澜扫清了所有障碍，但他也知道，仅仅那一次，百里澜便是用尽了与百里与归的父女之情的。 可许泽也不知道，在这种除掉凤悦的最好时机，百里与归为什么还要容忍凤悦继续坐在虞泠儿的位子上。 他压了压心思，果然，百里殿下的心思比帝王的还要难猜。 百里与归并不知许泽的想法，她留下凤悦，只是为了保全凤悦腹中尚未降世的孩子。如今她也有了孩子，也算半个母亲了，自然会与凤悦有些感同身受。 不杀凤悦，对百里与归来说，并不是什么仁心，而是一个母亲对一个生命的爱意。 只是现在困扰百里与归的，却是身边人手紧缺。 百里与归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身边没有可用的人是何种感受。 她暗自在心里做了决定，这次过后，四卫之位必要补齐。不仅如此，她还要新增八侍之职，供不时之需。 “你寻个空，回公主府挑几位可靠的人来宫中。” 黑影又领了命，这才迅速退下。 百里与归这才把视线落在许泽身上，目光如炬，似要让许泽此人的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 半晌，她才开了口，“另，许公公，通知下去，明日的早朝取消，若有要紧折子，直接递上来。” “是。” 许泽领命。如今放眼整个宫中，他唯一能听的，便是百里与归的话了。 各方势力再嚣张，只要百里与归还在，他们都不敢将手伸进宫里，左右帝王的生死。 至少，现在还是这样的。 百里与归这一举动，无非是将那些闹事的人嘴堵了。 即使会闹得瑶都人心惶惶，满城风雨，但也不用花费时间，日日去与那些人虚与委蛇。 他看着都怕，百里与归一个不高兴就杀人。 许泽摇着丰腴的身子离开后，百里与归又招了两名侍女，吩咐：“去请三皇子与废太子来。”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不知百里与归想要做什么，但两人还是恭敬应道：“是。” 百里澜中毒一事，倒是没能传出这道宫门。 只是这百里殿下一从扶桑城回来，正值盛年的陛下便病重的消息，却似长了翅膀，短短一日，便传遍了瑶都的大街小巷。 这坊间甚至有传闻说，百里殿下欲谋逆，却不料被陛下识破，事迹败露，便要毒杀陛下，夺其皇位。 说的倒是有声有色。 不过再有声有色，听者都不会当真。 毕竟百里殿下若有心皇位，早在两年前便得了，何必等到现在，还多此一举。 谋逆？ 谁都可能会造反，但那个人，却绝不可能是百里与归。 但这些传闻即使当不得真，百里澜生死不明，百里与归把持中宫，也确实足够那些言官闹上一闹了。 更遑论宫中还有些人，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在听到这些传闻时，也耐不住了。 只是还未成火候，百里与归便杀鸡儆猴，做事做得利索，让那些人消停了。 特别是那两位公主，气焰被百里与归消了后，如今安分的不得了。 第248章 平反赈灾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更遑论宫中还有些人，仗着自己身份尊贵，听到这些传闻时，也终究耐不住了。 只是还未成火候，百里与归便已杀鸡儆猴，让那些该消停的消停了，不消停不安分的也自然没留。 这样一来，百里与归耳根子倒也清净了些。 如今无论是递上去的折子还是国家大事，都是由废太子与三皇子两人共同商议后再行批阅或再做决断，那个传闻里试图杀父夺位的百里殿下根本没有插手朝政，只是一心守在了陛下病榻前，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的照料着陛下。 即使废太子已与庶人无异，根本没有资格过问国事，若是放在平常，那些人早就递了折子上去了，但眼下，足够颠覆京昭的百里殿下这么做，却让很多人松了口气。 百里与归还因此，意外的得了些虚名。 不过这些对百里与归来说，真的不重要了。 她卸了重担，还没休息几日，就有加急文件传回了瑶都。 这次是真的有事了。 百里与归不得不召集朝中重臣到御书房商议此事。 百里奚与百里华亦在场，不过这次却，只是坐在一旁。 “诸位大人怎么看？该派哪位大人前去平乱赈灾？”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御书房，随着百里与归这么一句话落下，瞬间就安静了。 谁想放着安生日子不过，跑去送死？ 这瑶都以东的那块地方，本就是老祖将军从宋北强夺过来的。这次爆发了瘟疫，惹得本就惶惶的人心一下子就乱了。 瘟疫来得快，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根源，当地的官员怕事情闹大，丢了头上那顶乌纱帽，瘟疫爆发后，下令封了那座小城。导致众民暴乱。 百里渊与百里钰，气势汹汹的结伴来向百里与归兴师问罪时，颇有几分身为帝王之女的势头。 守在御书房外的侍卫也不敢拦。 毕竟这两位再怎么说，也是百里殿下的妹妹。 不过当这两位只知玩乐，且听了谗言的公主闯进御书房时，看到里面的景象倒是愣住了。 气焰被百里与归消了后，如今安分的不得了。 …… “这么些年过去，那个孟枕兰倒是长了些本事。” 阴九岐没能抓到人，说这话时底气严重不足。 他确实轻敌了，才导致这么简单的任务都没能完成。 毕竟谁会想到曾经那个单纯无邪，白的像张纸的人儿，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孟枕兰确实变成这样了。 阴九岐想起那张极尽妩媚妖娆的面容时，耳边似还有铃声回响，勾得他埋藏在心间的情感有些不受控制。 青络却没有责怪阴九岐的意思，勾了勾唇角，“难怪能让蓝半月叛了小景，也是，除了她，也没有旁的人能够做到了。” “公子，那我下一步……” “蓝半月还不能死。我不能出面，唯一能管住她的，就是蓝半月了。” 青络只是这么说。面前的一局棋却在他落下那颗白子时，瞬间暗处逢生。就连这个局势，都发生了改变。 第249章 暗处逢生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见侍卫态度恭敬，以为在百里与归这儿扳回了一局的百里钰，更是趾高气扬的，一脚踹开了御书房的门。 在侍卫还未开口说里面还有议事的大人时，百里钰就一脚迈进了御书房。 百里钰走在前面些，看到里面的人，整个人就愣住了。 百里渊紧跟着进来，见百里钰停了，还有些疑虑，越过百里钰见到里面的景象后，心底泛起了寒意。 她难得跟百里钰一起硬气一回…… 谁曾想，竟是这副场面。 两人的气焰因为一屋子的人一下子消失殆尽，最后还是百里与归开口，这两位公主才回过神，落荒而逃，极为狼狈。 不过这一插曲，并不能缓解御书房内压抑的气氛。 这次去了，恐怕，无论是谁，都有去无回。 百里与归倒是想去，也有能力自保平安，只不过如今她有腹中胎儿，不可再随意行事。 正当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之时，一人出声。 “下官愿前往东莞平反赈灾。” …… “这么些年过去，那个孟枕兰倒是长了些本事。” 阴九岐没能抓到人，说这话时底气严重不足。确实是他轻敌了，才导致这么简单的任务都没能完成。 毕竟谁会想到曾经那个单纯无邪，白的像张纸的人儿，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不管他们想没想到，孟枕兰确实就是变成这样了，与以前的她，除了两分相似的容貌，再找不到一点相同之处。 就连这会儿，阴九岐在想起那张极尽妩媚妖娆的面容时，耳边似还有铃声回响，勾得他埋藏在心间的情感，以及那些隐秘的过往，都有些不受控制的破壳而出。 这次青络却没有责怪阴九岐的意思，只是勾了勾唇角，“难怪能让蓝半月叛了小景，也是，除了她，也没有旁的人能够做到这样了。” 阴九岐摸不清青络的心思，只得硬着头皮问：“公子，那我下一步……” “我不能出面，唯一能管住她的，就是蓝半月了，所以，蓝半月现在还不能死。 至于孟枕兰，找到机会就杀了吧。免得她让小景想起些不该想起的东西。” 青络一边云淡风轻说着，一手捻了颗白子，稳稳的落在黑白交错的棋局中央。 他面前的一局棋就在他落下那颗白子那一刻，原本穷途末路的白子暗处逢生，胜券在握的黑子则，溃不成军。 整个局势，又为何一个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阴九岐默默领了令，不怪青络心狠，怪只怪孟枕兰这，足够让人记起遗忘之事的铃。 “东莞那边情况怎么样？” 青络端起手边的茶，微抿了口。犹比百里与归所作画中之人更完美上几分的容貌，让他显得有些不真实。 这便是他的新面皮了。 也是他最后一次放任自己接近她的机会了。 “不怎么好。殿下今日召集了朝中重臣，在御书房议事，只是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阴九岐的消息一向灵通，青络也不必特地让他去查。 “无论结果如何，我要去东莞。” 第250章 域族之人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将要落败的黑子，赢了。 青络声如人一般温凉，“无论结果如何，九岐，我要去。” “可……公子，属下没有十成把握护公子安然。倘若有个万一，属下万死犹轻。” 若是稍微有些把握，阴九岐断不会说出这种话。 可阴九岐这番话，只换来青络淡淡一瞥以及一句， “谁说我要带你？” 青络的眉微拢，“带上你，我无疑将自己的身份明晃晃摆在小景面前。” 这是不要他的意思？ 阴九岐觉得不可思议，心里却又感觉是意料之中的事。他瞪圆了目，说话也差点咬到舌头，“公子，这次的瘟疫来得迅猛，其症状在古书中的记载中并没有先例。” “是人为。” 青络并未看阴九岐的失态，并指捻起棋盘上一颗茫茫棋海中并不显眼的白子。 局势瞬时又变，原本已经赢了的黑棋落了下风。 青络置白子于旁，片刻后，又捻了一颗白子。 黑棋就彻底输了，即使将黑棋捻完，胜负也不得改。 输赢相辅，死生亦相辅。 太平之下，是看不见的乱世。 阴九岐闻言眸中有惊讶之色，并未留意青络独自下了一天一夜的棋局。这可是连他这种用毒大半辈子都不可能办到的事。 他不禁问：“谁能有这么大本事？” 若有，岂不是人人抢之。 “域族之人，但是谁，我暂时也不敢妄下定论。” 青络欲起身，阴九岐伸手去扶，却被青络一手挡开。 这些日子，青络有了想做的事，也不再像从前那样遇事便酗酒，是这么多年以来，最听话调理身体的日子。 但即使这样，这副残败的躯壳，已经不足以让他前往东莞了。 可青络简简单单这一动作，又告诉了阴九岐，他没再开玩笑。 做事完全不留转圜的余地，下定决心谁也劝不住的青络，便是这样了。 既是劝不住，阴九岐也不打算劝了。 他挑了个折中的法子，“属下可扮作与公子初相识，欣赏公子气度，才结伴而行。” 青络淡淡的回：“你阴九岐何时这么好心过？” 阴九岐哑然。 虽然他是有些事做的不厚道，但他再怎么说也…… “而且传闻里，你不好女色…喜男色。我不想让小景误会。” 青络启声打断了阴九岐的腹诽。眸里映的，是窗外沥沥淅淅的春雨。 待下完这场雨，这一年，便就过去了。 伴随着阴九岐气急败坏的声音，时间悄然无声间流走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 名为青络这棵枯败的老树，再无发芽的可能。 但是青络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在此之前，他要百里与归找到另一个可以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 …… 天已有暮色，御书房里掌了新灯，只是人依旧未散。 众人心思各异。 百里与归从始至终也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请命去赈灾的花显——已是九司之首的花大人。 但她的太阳穴又隐隐发胀了。 果然，当初就不该让花显离府，当什么花大人，现在这么大的事，连她都不事先知会一声，便自己决定了。 百里与归平了平气：“大皇兄与三皇弟怎么看？” 百里奚心系沭阳宫中的云若，在御书房待了这么久，早就神不守舍。听见百里与归叫他，才回了神，一如往日温和又宠溺的勾着唇角，“与归决定便是。” 百里与归看向百里奚，知道这是他推托之言，默默的在心间说道，这次她真不想决定。 第251章 推托之言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但她的太阳穴又隐隐发胀了。 果然，当初她就不该让花显离府，去当什么九司之首。不然也不会这么大的事，花显连她都不事先知会一声，便敢自己做决定了。 比起蓝半月的欺瞒，花显这次，才是真的触怒了百里与归。 否则百里与归从扶桑城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蓝半月的命。而她现在却因种种事务，将蓝半月的事抛之脑后。 不是刻意饶恕，而是她觉得现在在蓝半月身上做些什么，纯属浪费时间。 百里与归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的开口：“此事，大皇兄与三皇弟怎么看？” 百里奚心系沭阳宫中的云若，在御书房待了这么久，魂早就飘回沭阳宫去了。 百里奚听见百里与归叫他，才回过神，低眉敛去眼底的深色与狠意，一如往日温和又宠溺的勾着唇角，“与归决定便是。” 百里奚这副模样落在百里与归眼里，是不复往日荣光的落寞，以及看破权势以后的与世无争。 百里与归眼中的悲悯，即使无人察觉，也仍旧经久不散。 她知道这是他推托之言，默默的在心间说道，这次她真不想做这个决定。 在这里的明白人都知道，花显是她的人。准确的说，花显是由她安插在朝堂的。 此刻如果她驳了花显的请令，就意味着此行凶险可能比这些人所知道的还要多些。 因为她连个自己人都舍不得送去送死。这些人就更不会傻到自己去送死了。 但如果她让花显去，无疑是拿花显的命去冒险。 她不是不放心花显的能力，因为以花显的能耐，制服这些暴民还是绰绰有余是。她担心的是，这一场还没有找到抑制之法的瘟疫。 人非神，有三头六臂，寿无尽时，人有生老病死。 百里华见百里奚又勾走了百里与归全部视线，轻咳一声，见百里与归向他看来，才站起身，拱手垂裳：“臣弟与大皇兄涉政尚浅，此事还请皇姐决断。” 这话也太过谦了。 不过百里华即使苍白的面色，却仍随着这句话，浮现出丝丝缕缕的坚定。 他只是太信任她了。 百里与归努力的扯了抹笑挂在嘴角，微微颔首后，收回了落在百里华身上的目光。 她暗自腹诽，百里奚与百里华两人联手，在处理政事上自然如鱼得水，但毕竟一个阔别朝堂已久，一个尚初出茅庐。 今天她坐在这，是因为担心他们两人不够老辣，被这群老东西牵着鼻子走，但却不是为了牺牲花显顾全大局的。 百里与归面朝众人，面露苦色，“此次东莞之疫，恰逢新年，若不能妥善处理，使其恐有伤国之根本。花九司虽身居要职，但名望不够，九司之权也还未彻底收回。倘若中间出了差池，本宫难向陛下交代。” 百里与归没再说下去，意思却很明确了。 要花显去，要么选几个位高权重的人随行，要么就各自交出手里所把持的九司之权。 否则，花显一来未有功绩，二来未有实权，镇不住暴民也是情理之中，不去东莞也是情理之中。 但无论是选人还是交权，哪一样都是要了这群人的命。 百里与归之前没管九司之权的事，那是因为她不过问朝政。她现在肯管了，肯过问了，自然是为了护住她的人。准确的说，是她似师似友的人。 御书房里欲发的静了，就连雨落屋檐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百里华毫不避讳的打量着低眉垂眼的花显，硬是没从此人身上看出什么不寻常来。 第252章 宋北云城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这花显除了那副样貌出色了些，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二姐为什么要保他？ 百里华又看向上位的百里与归，见她做戏般的神色，垂手思索许久，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因为在百里华眼里，世间无人能配的上这般好的百里与归，也自然不会觉得百里与归是因为男女之情才保花显的。 所以他只能找个理由搪塞自己，这花显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才得二姐的百般维护。 “李相，您觉得呢？” 百里与归在‘您’字上刻意加重了语气，莫名有几分嘲讽。 李斌却似早就料到百里与归这句话一般，波澜不惊的拱手回道：“花九司年纪轻轻，尚不能完全控制九司之权，确实不得胜任。不过，臣身为京昭臣子，理应为陛下与殿下解忧。”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阶梯之上桌案前的百里与归，跪下才接着说道：“臣愿亲自前往东莞，替陛下与殿下安抚百姓，弘陛下之仁心。” 百里华听到这话，猛的转过头，看向下首与花显并列的人——他的外祖父李斌。听懂了李斌说的话的百里华，脑子确实空白一片，手中刚刚端起来的温热的茶盏因为无意识的动作而落下，这一刻，在静的恍若无人的御书房里，就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声音了。 就连百里与归眼底也划过一两丝惊诧，但很快，百里与归笑了：“如此，甚好。” …… “大皇子，风尧他……” 风廉的话在他看见林卿扶的眼时，戛然而止。 那一双足够勾人心魄的眼，此刻翻涌着的，只有无尽的黑。 不仅没有人告诉他云妃生了位公主，还有人趁他无暇顾及宋北这边，切断了他与宋北之前的情报网。 虽说这么一小部分情报网于他而言，不算得什么，但确实能让他收不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他高高在上的母后，是什么时候开始允许这些女人怀有龙嗣的。 林卿扶阖了眼，遮住了他那双雾化的眼。林卿扶眼角的泪痣，不知为何，似乎更红了。 风廉从林卿扶眼里的黑色缓和过来，还未再开口。林卿扶已察觉到他的意图，轻笑出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还管他作甚。孤让他送那些人去死，又没让他去送死。” “风尧是扶桑人士，说不定只是……” 风廉还是想要求情的。 林卿扶又睁开了眼，风廉替风尧求情的话就此戛然而止。 只不过林卿扶已换上往日玩世不恭的神色，那双眼，也在寻不到任何令人窒息的黑色。 即使这样，风廉魁梧的身子还是忍不住颤了颤，也没再有胆子继续把话说完。 林卿扶笑着说：“孤回来这么久了，还未见过二妹。风廉，即刻备车，孤要入宫看望二妹。” 风廉愣了愣，抹去脸上因多日赶路沾染的泥，领命而退，“是。” 即使还未休息过，但风廉的动作还是很快，林卿扶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候在皇子府前了。 林卿扶独自上了马车后，青色将脸衬得瓷白，不过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现在就只剩下嘲意了。 九歌。 林九歌。 林卿扶嘴里念着云妃所生的公主的名字，不禁笑出了声。 他还真是喜爱这个公主。 也还真是不把他林卿扶当自家人。 “卿忠方德，清廉毋谤。 辅政为民，恭敬多让。 举事审当，为君道之。 喜为善行，久而歌之。” 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 第253章 很甜很甜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孤都从京昭回来这么久了，还未见过小妹。也罢，风廉，去库房拿两样好东西，即刻备车，孤要入宫看望小妹。” 他们明明进城不过一个时辰，连一身风尘都还未来得及洗去。 风廉愣了愣，才领命而退。 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进宫，他也摸不准林卿扶的心思了。 风廉离开后，府中一位穿着还算体面的老妪给林卿扶送来裹着一层昂贵的貂毛的手炉。 林卿扶笑着接过，温热的触感驱散了些他心底的寒：“还是芳姨心疼我。” “外边天寒地冻的，皇子要穿厚实些。”老妪木着张肌肤已经松弛的脸，冷声嘱托。 林卿扶应了声，又笑意盈盈的，将手中的手炉贴上老妪的冷脸。“小卿馋芳姨做的甜糕了，芳姨多做些，等我和乐公公一起回来吃。” 提及自己的好手艺，老妪的眉目这才柔和了些，“皇子的甜糕已经让风廉送到马车上了，乐孝的那份在后厨温着。” “还是芳姨懂我。” 林卿扶依依不舍的把热烘烘的手炉塞回老妪怀里，才去换老妪已经准备好的厚实衣服。 老妪本就双手都放在衣襟前，此刻捧着手炉，莫名有种虔诚的姿态。 林卿扶捧着手炉走的时候，又跟老妪说了句，“备点上好的金疮药，乐公公回来要用。” 老妪很轻的应了声。 也不知道走入雪中的林卿扶是否听见了。 或许是没听见的吧。 因为林卿扶身边替他撑伞的小厮，为了追赶上林卿扶的脚步，踏得清扫过后没多久便已被雪淹没，渐渐看不出原貌的路哗哗作响。 …… 即使风廉从回来到现在还未休息过，满身疲惫，但他的动作倒是一如既往地快。 林卿扶从府邸出来的时候，他最为喜爱的那辆红檀马车已经候在皇子府前了。 他拢了拢身上大氅，呼出的一口热气，在雪虐风饕的云城，热气很明显很微弱又很快似雾散开，再无踪迹。 宋北不同于京昭，认为雪是祥瑞。 在宋北云城，一入冬，所见之处，皆为皑皑雪，白得刺目，冷得会让人觉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冻住了般。 云城的平民甚至会因为没有过冬的袄子而被活活冻死。 所以云城的冬，是寂静的只有风声的，也是残忍得没有人味的。 “冰天雪地风如虎，裸而泣者无栖所。” 林卿扶再见这副磅礴的雪景，因为恍若隔世，竟也有了诗性。 因为他去见过了京昭的雪。 京昭的雪，还未落下似乎就已经化开。相较于云城，瑶都的雪下得，温柔又缱绻。 宋帝赐下的皇子府位于云城最偏僻的地方，本就冷清毫无人气的府邸，因为纷纷扬扬的雪，显得颇有落败之相。 林卿扶捧着手炉上了马车，稳稳的坐好了。外面才传来车夫赶车的声音。 马车这一隅之地捂得严实，林卿扶褪去身上厚重的玄黑大氅。 里面那件青色衣衫将他的脸衬得瓷白，不过他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上，在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就只剩下嘲意了。 九歌。 林九歌。 林卿扶嘴里念着云妃所生的公主的名字，不禁笑出了声。 林擎天还真是喜爱这个公主。 林卿扶余光瞥见老妪所准备的甜糕，便空出一只手，去捻了块送入嘴里。 很甜。 很甜很甜。 这般甜的糕，不腻，却勾起了他最为甜却也埋藏得最深的记忆。 好多年前的宋帝与林卿扶，并不是这样水火不容的存在。 第254章 说不定呢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好多年前的宋帝与林卿扶，并不是这样水火不容的存在。 那时的他们，也如天下所有的父子一样，朝夕相处，无话不谈。 林擎天偶尔也会撇下堆积如山的政务，陪着他，教他读书认字，教他为官之道。那时，便是母后，也会玩笑似的抱怨林卿扶夺了她的宠。 此言还真是不虚。 在宋帝跟前，他确实比她得宠些。 “卿忠方德，清廉毋谤。 辅政为民，恭敬多让。 举事审当，为君道之。 喜为善行，久而歌之。” 林擎天一字一句的念道。 林擎天念这十六个字的时候，所露出来的神情很是高深，是他从前没见过的。 只不过他那时尚小，才将认字的年纪，因为记不全林擎天说的这么长的话，也不懂林擎天此话的意思，他无奈只能跟着念最后一句。 “喜为善行，久而歌之。” 他念完，却见林擎天难得不顾及帝王之尊咧着嘴笑，招他来身前，很慈蔼的摸了他的头，“日后卿扶为臣，九歌为君，如何？” 可以说他童言无忌，也可以说他懵懂之间便已心有不服，才那般大胆的问：“君便是父皇么？” “是啊。君便是父皇，父皇便是君。”林擎天并未因为他的莽撞而生气，只是面上的笑，却淡了很多。 他却没察觉，那时连字都还认不全，就已大言不惭，“那卿扶也要当君，与父皇一样厉害的君！” 林擎天依旧没有发怒，只是面上再无了笑意，“卿扶此生，只能为臣。” 林擎天那个眼神，他永远记着，也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羽翼若不丰满，迟早会被摔死。 从那时起便就注定了，有些东西，即使他林卿扶再装乖卖巧也得不来。 不过林卿扶每每想起那段与林擎天相处的，极为短暂的时光，都觉得甜到了心底。 为了儿时的那么一点甜，让他游手好闲，纨绔成性，他也甘之若素心甘情愿。 也只有想到了那些的林卿扶，才会褪下已经快要褪不下的伪装，才不用去思虑什么权谋帝王计。 至少这一刻，他还是林卿扶，宋北的大皇子。 也不知道马车在厚过一寸的雪地行了多久，林卿扶多日来赶路的困倦，被这马车给晃了出来。 林卿扶又吃了几块甜糕后，索性抱着暖炉阖眼养神。 一阖眼，脑海里就浮现了那个人的身影。 不得不说，才几日未见，他就有些想念他的百里殿下了。 也不知百里殿下现在在做什么，身边可否有侍君奉茶相伴。 林卿扶想到她满院的男人，蓦然睁眼，瞳色微深，心里烦躁的很。 在不经意间，他已经不能以之前什么都不在意的心去看待她了。 他会因为她，露出掩饰不住的心慌，以及胸闷。 其实早在林卿扶递过婚书的那一刻，或是决定将婚书给百里与归那一瞬间，在这场原本旗鼓相当的棋局里，他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或是芳华园惊鸿一遇，她掷剑与他相搏，为求从来没有存在于世间的公平二字。抑或是更早，他在百姓虔诚的伏地跪拜时，见到那个身着蓝衣策马而奔的倩影时。 他为其侧目。 亦为其沦陷。 只是那时他不自知，现今也不明自己心意。 说不定呢，她在他心里，已经重过天下了。 林卿扶想到一屋子男人为百里殿下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场面，彻底的没了倦意。 …… 不管马车走的多慢，也不管林卿扶的皇子府有多偏，皇宫最终还是到了。 第255章 口口相传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只不过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林卿扶，并不知道适才与他仅一帘之隔的云城街道，因为这辆在雪里格外醒目的红木马车，引起了多大的恐慌——城中百姓口口相传，林卿扶上街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管是出来赏景的贵人，还是那些街道上仅剩的迫于生计出来做些买卖过冬的小贩，都麻溜的收拾东西回家避难了。 笑话，混世魔王都回来了自然还是保命要紧。 赶车的马夫可谓是荣辱不惊，对此等场面都已司空见惯，他面无表情的抽了马儿一鞭，微微提了提速。 若非林卿扶今儿一来便定了目的地是皇宫，否则的话，只要他兴致一来，整个云城都会被他弄得乌烟瘴气。 宋帝以前管得住的时候还是要管管的，林卿扶知道分寸，自然也不会那么放肆。不过现在的宋帝自顾不暇，怎么分得出心思管束林卿扶的作为，只要林卿扶不篡他的位，说不定宋帝都想不起这么一个没用的废物儿子。 不过这样一来，林卿扶便是无法无天了。 在宋北朝堂动荡不安，一面有宗亲蠢蠢欲动，一面有外戚与世家联手把持朝政时。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林卿扶，更加的不务正业了，整天坐着这辆马车在云城横行霸道。以至于这些百姓看着这辆马车就犯怵。 不过今日马车外发生的事，林卿扶都不知道罢了。 直到红木马车在宫门前稳稳的停了下来，林卿扶才披上搁在一旁的玄黑大氅，然后抱着暖炉，提着用食盒装好的他没动过的糕点，躬身从马夫掀开的帘子的空隙钻了出来。 这外面也确实是冷。 林卿扶下了马车。 守在宫门前的侍卫见到林卿扶，无不惊讶，却还是恭敬的躬身行礼，“大皇子千岁。” 小厮装扮的人本来捧着礼盒，见林卿扶马车出来，赶紧上前替林卿扶撑伞，生怕慢了一步惹来责罚。 但小厮手忙脚乱的样子，确实有些滑稽。 林卿扶蹙眉，显然是有些不悦了，但因为冷，他也不想开口。 当他扫视了一眼马车周围后，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时候，他还是开了口，“就你一个人陪孤进宫？” 他的十六骑呢？ 不是应该形影不离的替他撑场子的吗？ “禀大皇子，还有奴才。”马夫觉得他也勉勉强强算个人，于是下了车辕，在林卿扶阴沉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朝着林卿扶拱了拱手。 林卿扶：…… 小厮还是猜到了林卿扶的意思，低顺着眉眼说：“十六骑前几日被皇后娘娘召去了。” “这样啊，那便不耽误时间了。” 林卿扶毫不在意的转身就朝着宫里走去，只是眉头蹙得更深了。 …… “启禀大皇子，云妃主子已经带着小公主歇下了，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孤想见妹妹，怎么？要不要紧？” 第256章 鬼神之说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林卿扶说了这句话，一直守在宫门前的，以及刚刚出来回话的宫人，唰的一声面色如土，颤颤巍巍的跪下。 这可是皇后娘娘的章华宫，要是这位祖宗一个不开心，死的，只是他们这群如蝼蚁一般的人，而非是尊贵的受宠的云妃。 “想必云妃娘娘认为是不要紧的吧，既如此，那孤便改日再来吧。” 林卿扶一身纨绔之气里，多了几分痞与戾，配上略有棱角的轮廓，恍恍惚惚间，他像是变了个人。就连笑，也笑得格外刺人。 可分明，还是这个人。 在众人眼里，他还是这个只会惹麻烦，毫无用处的人。 很显然，林卿扶的脾气最近是越来越好了，现在被拒之门外他也没有硬闯。 这是要是搁往日，莫说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云妃的寝殿，就是宋帝的寝殿，他也照样闯过。 若非是林卿扶担心到时百里殿下来了云城，万一有些不长眼的杂碎要传闲言碎语给她听，他今儿还真不介意闯进去。 不过想到那个人时，林卿扶眼底总算有了几分淡不可闻的笑意。 不过，也是。 他林卿扶如今也算有半个家室的人了，也不该再这么莽撞行事，该收敛的锋芒要收敛，该收敛的性子也要试着收敛。 也算，为了他未降世的孩子，积些善德吧。 林卿扶让回话的宫人把他给林九歌准备的礼拿进去。自己则带着小厮绕了个道，去了皇后的寝殿。 林卿扶想，他总不能都到了章华宫宫门口，还不进去看望一下自己的母后吧。 不过若非十六骑和乐孝都在他母后手里，他还真不乐意去找她。 而在林卿扶的身后，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宫人们，无不庆幸着，今日好歹是保住了命。 云妃居的是章华宫最大的侧殿，离皇后的凤鸣主殿也就几十步的距离。 章华宫一如往日的繁盛，里面的陈设无一不精，无一不彰显着宫殿主人尊贵的身份。 磅礴的雪，也只是为这座繁华的宫殿，掩去了些见不得人的血腥。 不过，无论怎么遮掩，都还是有几处蛛丝马迹让人有迹可循。 乐渊作为皇后心腹，自然是早就知道了林卿扶入宫的消息，早早的便奉命候在殿门口。在遥遥的看见那抹黑色的身影，就已行了礼，“大皇子千岁。” 林卿扶听见了乐渊的声音，加快了脚步，原本比这天还冷的脸，走到乐渊面前，已经是笑意盈盈。 他扶起乐渊，不动声色的问：“乐姑姑，母后呢，孤有几样喜爱的甜糕想拿给母后尝尝。” “皇后娘娘正盼着大皇子呢，早早的就派了奴来这儿等着。”乐渊也不耽误，领着林卿扶就进了殿。 可事实上，皇后娘娘的原话是，‘好哇，他长本事了啊，竟敢先去云妃那里，他待会要是还有脸来本宫这儿，看本宫怎么收拾他！’ 不过乐渊要是真把皇后娘娘的话这么一字不漏的告诉这位祖宗，说不定祖宗转身就走，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的。 这不，林卿扶隐隐的不安的预感，在他一脚踏进殿门便那一刻灵验了。 一茶盏破空而至，若非林卿扶反应迅速的朝旁边倒了倒，那茶盏就不是堪堪的擦到他的脸了，而是刚刚好砸他一脸。 林卿扶丝毫没在意脸上的那点小伤，“母后……” 第257章 叱咤宋北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别别别，本宫可没生过你这样的儿！更受不起大皇子的礼。” 凤泯朝冷笑着打断了林卿扶的话，莫名带着压迫感。 无论凤泯朝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林卿扶知道她这次是真的发怒了。因为从他进来到现在，凤泯朝连余光都没舍得分给他一丝一毫。 林卿扶看出来了，趁机回过头朝着身后的乐渊挑了挑眉，意思很明确，‘这就是你说的皇后娘娘在殿里盼着孤来？’ 乐渊捧着林卿扶递给她的暖炉跟食盒，朝着林卿扶安慰一笑。心想可不是嘛，皇后娘娘盼着你来，好让她好好的出出气。 林卿扶咬着牙，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笔账，再看向凤泯朝时，却是一副既人畜无害又明媚张扬的笑脸，“儿臣知错。” “你可是大皇子，哪儿能错啊，错的是本宫，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听到还算顺耳的四个字，凤泯朝才大发慈悲的瞥了林卿扶一眼，目光触及到林卿扶脸上那条流血的口子时，顿了顿，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些，说出来的却还是字字带刺。 她这好儿子背着她，把她安排的在暗处保护他暗卫弄没了，把她交给他的卫军弄没了。这也就罢了，她一直相信他做事的分寸，可如今好不容易从京昭回来了，还眼巴巴的往云妃跟前凑。 饶是凤泯朝稳坐凤位十余年，见过的大风大浪数不胜数，这次却还是没能忍住发了火。 气头上的皇后娘娘自然也顾不得什么端庄贤惠了，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林扶站着听了会儿，轻轻的唤：“娘……” 听到林卿扶这声挺久违的，还带着些撒娇的一声娘，凤泯朝心头软了软，火气也被浇灭了大半，但很快，她又照训不误。“娘什么娘，别以为叫一声就没事了。本宫告诉你，这事就没完！你自己去跟凤家那群人交代吧，本宫可管不住你这尊贵的大皇子了！” 林卿扶眼巴巴的看着凤泯朝，心想一声不行就两声，于是为了表达他已经准确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想法，他半跪下来，低低的唤，“娘……儿知错。” 林卿扶这一声的目的自然达到了。 凤泯朝看着自家儿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虽然还是板着一张脸，但总算没再开口训他了。 乐渊心想，这回皇后娘娘完败啊。 其实事实上，只要遇上林大皇子，哪回不是这位叱咤宋北朝堂的皇后娘娘完败。 也可以这么说，林大皇子顺皇后娘娘的毛，已经掌握的非常熟练了。 凤泯朝怕林卿扶跪在地上冻着，也不顾自己还在气头上，就先把人扶了起来。 林卿扶得了便宜，自然还要卖乖。一边招手让乐渊把食盒拿过来，一边跟凤泯朝解释，“娘，卫军安插在京昭的人都快成废物了，若不换了，来日战时还指不定他们是来帮忙还是拖后腿的呢。” 凤家对京昭一直情有独钟，就连安插暗线，也只插在京昭。其余三国一个卫军都没舍得派过去。 但林卿扶这番话难得的说到了正题上，凤泯朝也不知道留着那群人还有什么用，但无缘无故少了只手，对凤家，还缺个交代。 而且，偏偏还是在宋北这么混乱的时候。这种时候，别说多支卫军，就算是多个人，局势都会不一样。 第258章 母子连心 - 赋与归 - 泱归 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书海阁全拼)找到回家的路！ 林卿扶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凤家对京昭却一直情有独钟，就连安插暗线，也只插在京昭国内，而且起码用了卫军大半的兵力。 而凤家在其余三国，别说卫军，就连眼线都没舍得派去过。 但林卿扶这番话难得的说到了正题上，凤泯朝也不知道留着那群人还有什么用，但让凤家无缘无故少了只手。 对凤家，始终缺个交代。 而且，林卿扶偏偏还挑在宋北局势这么混乱的时候。在这种时候，别说多支卫军，就算是多个人，局势都会不一样。 “芳姨做的糕。尝尝？” 虽说是问，但林卿扶已经挑了块朝皇后最喜欢的糕点，递了过去。 “……她啊。”凤泯朝接过林卿扶手里品相很好的糕，遥遥的记起一些东西，却没有追溯往事的意思。 凤泯朝叹了很长一口气，才问林卿扶，或是才敢问林卿扶。 “她……还好吗？” 林卿扶没回，只是定定的看着凤泯朝。 母子俩半晌无言。 凤泯朝拿着糕的手有些颤意，她却还是举了起来，凑到朱红的唇边。 有些仓皇的咬了口糕。 好不好对现在的凤芳华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比起以前的日子，她现在过的确实不算好，只胜在平静安乐。但比起现在的日子，她以前也没好过到哪去，只不过她以前的荣华佳话，都一去不复返了。只不过好与不好的方式有些变化罢了。 没变的，始终是她凤芳华这个人。 早在虞子桐设计陷害前任的凤家主母时，虞子桐掀起的那阵狂狼，又让哪个凤家人得以幸免。 没有人，能幸免于难。 也再没有人，能记得昔日的凤芳华，再也没有人，敢提及称霸世家的虞主的名讳。 就这样，不经意间触及了那段封印在心底的往事。 母子两人下意识的都要逃避。 正无措时，林卿扶却突然回过神，将殿里唯一碍事的乐渊赶了出去。 他收敛了一身纨绔之气，嘴角依然带着笑，“母后，儿臣把卫军的人换了，安排上儿臣私下豢养的死士，你也不必过多担心儿臣，所有的事，儿臣也都会安排妥当…… 而你只需好好的，当好朝皇后。” “从今日起，你不必登大殿杀人泄愤，也不必时刻盯着朝中诸事。一切，有儿臣在。” 林卿扶说了很多。也谈及了往事。 凤泯朝听的很认真，此事嘴里的糕已化开，丝丝缕缕的甜蔓延至心口。 明明是件值得她高兴的事，可为什么，她的眼睛有些酸呢。 她从来都知道，林卿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的。 因为她的儿自小聪慧，怎么会长成草包呢。 凤泯朝的眼渐渐湿润，她察觉到了，赶紧别过头，不打算让林卿扶看到她这副狼狈。 只是说话时，声音也有些颤意，“卿儿的心意，母后知道了。可你不在时，那些老东西将朝中弄得乌烟瘴气……你应付不过来的。” “诚如母后所言，那帮老东西难缠，儿臣确实不能应付自如，不过，儿臣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虽母子连心，但凤泯朝还是会担心。毕竟林卿扶这些年演的太像了，即使凤泯朝早有准备一时时间也有些吃不消。 第259章 冬 - 赋与归 - 泱归 第259章 冬 “儿臣将此事告知母后，是为求母后心安。” 卫军对于凤家的分量本就不亚于凤泯朝这个皇后，再加上他的无作为，卫军没出事之前，凤泯朝在凤家站稳脚跟就已属不易。更何况如今凤家本家又出了一个京昭的皇后，凤泯朝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林卿扶此次贸然行事，纵是难得的没有胡来，但对凤家却不能有个合理的解释，所以，凤泯朝肩上的压力也不可能不大。 都是些成了精的人。 林卿扶这话刚说出来，凤泯朝便懂了林卿扶的意思。 这便是还要继续藏下去。 即使并不容易，但凤泯朝还是笑着安慰林卿扶：“本宫有分寸。” 凤泯朝一介女子叱咤宋北这么多年，又让朝皇后之名堪堪排在两位殿下的后面，自然也是有些手段的，只不过这件事处理起来很麻烦。 “卿儿，宋北是你的，本宫会好好替你守着。” 直到你，能稳稳的坐上那个位子。 林卿扶没有再出声。从来没有人问过他，到底想不想当皇帝。 可总是有人为了他，谋划了这么久。 之后，凤泯朝的视线直到林卿扶离开都没再离开过他。 林卿扶回过神后，又关心了凤泯朝几句，见天色不早，才起身告辞。 乐渊捧着晚膳进来时，凤泯朝也还是那个姿势，动也未动。 只是原本在食盒里品相极好的糕，洒了一地。 乐渊以为母子两人不欢而散，忙出声：“娘娘，大皇子他……” 凤泯朝翘着戴着护甲的指，弓着身子捻起一块糕，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打断了乐渊的话，“扶不上墙。” 声音带有不易察觉的愠怒。 乐渊瞥见凤泯朝眼里的肃杀之色，到嘴的劝慰的话统统只得咽下去。 “芳华绝代……” 却是不可久留—— 凤泯朝呢喃间忽然就笑了，捻着糕翻来覆去的看，“可惜了这么好的手艺。” 乐渊感觉得出，凤泯朝的杀意愈演愈烈。 果不其然。 下一刻，凤泯朝开口：“去把乐佛带上来，也是时候见见他的故人了。” …… 悄悄掀开马车捂得很严实的车窗的少年，被忽然灌入的风冷得打了个哆嗦，立马就老实了，把车窗重新关好，就一动不动的看着正在交谈的两人。 一个儒雅一个风流，好不赏心悦目。 “云妃将你拒之门外，是怕你对林九歌不利吧。” “可她想错了，你林卿扶再怎么心狠手辣，也绝不会对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下手，更何况林九歌对你根本构不成什么威……” 儒雅的那位自上了马车便喋喋不休的说。 少年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他发现再不耐烦也无用。适才还未见到大皇子的时候，这些话青羽就说了不下三次，他都能倒背如流了。 “青羽，云散他还活着。” 林卿扶看着他与那人几分相似的眉眼，心里有些闷，也没心思听他继续说下去。 林卿扶说完这句，没再看适才还侃侃而谈现已呆愣住的人，自顾自的阖了眼。 就连坐在一旁的少年都察觉到马车里氛围的变化。 许久，阖了眼的林卿扶才听到身旁那人一声极弱极轻的叹息。 青羽嗤了一声，到嘴的嘲，却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半晌，他无比怅然的叹了一声，“可我死了啊。” “你们一个两个都‘死’了？就孤还活着……是吗？” 林卿扶最是听不得这些，刻意拖长的调子，已是他最后的耐性。 昨晚喝多了，今天一醒，哦豁，回学校了。 (本章完) 第260章 冬 - 赋与归 - 泱归 青羽与青络。 所有的青家人。 都活得这么的虚假。 该死的都还没死。 “卿扶，我与阿散，是不得已。”青羽斟酌着开口。 岂料还是点了林卿扶的火。林卿扶冷笑一声，“你们俩都是不得已，那孤活下来，难道就是得已了么？” 青羽没敢接林卿扶这句话。 他知道，林卿扶并不想接下这些烂摊子。 只不过他能逃，是因为他对青家没了眷恋。而林卿扶不行，不是因为林卿扶躲不掉，只是林卿扶他还有还守护的东西。 他与青络，是什么都没了，才敢这般洒脱的离开青家。 半晌没得到青羽回应的林卿扶神色更冷了，就连坐在一旁的少年都不禁挺直了腰肢，正襟危坐，收起了玩闹的性子。 “青家嫡脉，只有青玉青逸了。 你与云散这么一走，可知世人如何论你青家？” 青羽没想到林卿扶是因为这件事发火，愣了愣，才回：“无非就是那些话，当不得真。青家盛衰，轮不到那些人来评判。” 林卿扶别过头，用了狠劲拉开了封得很严实的车窗，如刀子的风刮得他脸生疼，但也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暴涨的怒。 林卿扶做出这动作，显然是不想再继续与青羽谈论下去了，因为他很怕自己忍不住给青羽一刀。 青家。 曾经何等风光的青家。 如今的青家连那个不入流的齐家都比不过了。青羽竟还觉得这不是衰败之象。 可笑。 蓦然，青羽不知道想起什么，也笑了。只是不知为何嘴里有些苦味。 早在青家众人为了区区蝇头小利，就选择将他置于死地的时候，一切便都回不去了。 只不过这些难堪旧事，他一人知道，就已足矣。 这些年，青羽没怨过那些人是不可能的。但要真的让他动手，他又下不了手。 马车内的气氛很是古怪，青羽的意识从不堪回首的旧事中抽离，才开口缓和气氛：“乐公公和十六骑呢，朝皇后没放人？” 林卿扶这趟去章华宫的目的，本就是乐孝与他的十六骑。 他终是缓了神色，关上车窗。 马车里渐暖，林卿扶才开口：“等她气消了，自然会放回来。” “你若无事，不如去京昭看看他。也好了了他的心愿。” 林卿扶的话题转变得太快，青羽差点没绕过来。 但青羽一直爱知道，林卿扶口中的他，是青络，是他的弟弟青络。 “……也好。” 少年倒是不知愁，听到青羽要去京昭，眉宇间对他的不耐烦也淡了些，总归有些欣喜。 林卿扶看出来了，嗤笑一声：“你去探亲，他倒是比你更高兴。” 青羽闻言，目光也落在了少年身上，还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果然比我心急。” 少年被两人逗得面色涨红，一个字也没说，就别过头不再看这拿他打趣的两人。 …… “公子，” 第261章 冬 - 赋与归 - 泱归 不能留。 在他做好决定的这一刻，车幔落来，挡住了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也挡住了立于世俗中又能在世俗中善其身的楼宇——外表风雅内里肮脏的风月之地风潇馆。 …… 林卿扶才下了马车，风廉立马就迎了上来，抢了小厮的活，为林卿扶撑着伞。 林卿扶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挥退了欲跟来的小厮。 待进了府，风廉才开口，“公子，乐佛出来了。” 几乎是在凤泯朝下了这道命令过后，消息就从宫里传了出来，不然风廉也不会特意在门口侯着。 林卿扶闻言顿住脚步，剑眉微蹙，“她放的？” 虽说这三个字是问的风廉，但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风廉也跟着停了下来，没有否定，他一时之间也拿不住林卿扶的心思，试探着问：“那芳姑姑……” “她这是在赶尽杀绝啊。”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宋北的朝皇后。 林卿扶眼中狠戾一闪而过，不过也仅仅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再看他时，他依旧是温润无害的草包大皇子，只是眼锐了几分。 风廉心里还有事，也没察觉到林卿扶这些细微的变化。 “赶尽杀绝也好，都随她吧。”话音刚落，林卿扶的视线就落在了风廉身上，却见风廉松了一口气后，面上还有犹豫之色未褪。 “还有事？”林卿扶声音很冷，却也好听得紧。 风廉一下子回过神，“……京昭东莞，瘟疫横行，且民情激愤。三日后，百里殿下会与右相李斌一同前往东莞。 公子青也……” 原本得到的消息是李斌一人前往东莞赈灾，风廉便没放在心上，林卿扶才回宋北，事务繁多，根本无暇去管京昭那边的琐事。今儿入宫这一趟，还是林卿扶拿自己休整的时间去的。 可是……不知为何百里与归突然改了主意，要去淌这趟浑水。 这样，他便不敢再延误情报了。 因为百里与归是林卿扶志在必得的人，也因为百里与归是让林卿扶把那张世间唯一一份婚书都给了她的人。 风廉说完，就一直注意着林卿扶的神色，见他没有任何变化，才放下悬在半空中的心。 林卿扶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乱得很，闷得很，他只当这是被云妃气的，被青羽闹的。也不顾纷扬的雪，撇下风廉，大步流星的回了房。 像是压根儿不想再听到百里与归的消息，也像是在，落荒而逃。 不过不管林卿扶这么想，风廉倒是真正的松了口气。要是林卿扶不顾一切要去东莞，恐怕宋北这边的形势，会有些不受控制。 林卿扶的名声不好，若只有卫军，想要彻底的绝了那些宗亲的心思，还必须要拿出点令人信服的实力。 连他都知道，凤家已经快要容不下凤泯朝和林卿扶了。 更何况聪明如林卿扶。 …… 乐孝不在，乐善也不在，林卿扶也没再召其他人来服侍，风廉就留在房里，替林卿扶端茶倒水。 虽说风廉糙汉一个，但心也细，即使干这些精细活儿，也没出纰漏。 林卿扶就这样似不知倦一般，看了大半宿的密报，总算是把这些天错过的消息补了回来。 他走后，青家与凤家倒是来往密切了些。凤家依旧在云城一家独大，不过近日齐家也出了不少风头，狠狠的甩了青家与其他老世家一截。 林氏宗亲除了给他使绊子之外，依旧在收集那个人的消息。除此之外，他们也没什么大动作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