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通知 - 路末 - 丰言 前章 警卫司在行动 - 路末 - 丰言 () 宗教堂的钟声才敲过一次，可清晨的阳光已显得非常刺眼。副官哈根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急匆匆地跑进jǐng卫司大楼。两个守夜的jǐng卫队员被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一看是哈根又直挺挺地倒回椅子上打起瞌睡。 哈根没心思和他们计较，一口气上到三楼的司长大人办公室，进门走到内侧的里屋门边，“啪啪”地敲起来。 好一会儿，门开了。jǐng卫司司长高夫曼大人，光着脚站在白sè驮羊绒的地毯上；暗红sè的丝织睡衣歪歪扭扭地套在上身；本来不大的眼睛由于才醒的缘故，如同没有睁开一样。 高夫曼眯着眼认出哈根，点点头一摇一摆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整个人陷在真皮的大椅子里，似乎又睡着一般。不过他的两根手指，稍稍抬离椅把摇了摇，算是示意副官可以汇报了。 哈根转身关好办公室大门，凑近两步小声说：“大人，他们走了。” 就好比冬天的雪水忽然从头淋下，迷迷糊糊的高夫曼大人猛地睁开眼来，刚才的睡意不知是不是被他装进了抽屉里，这会真是jīng神十足。 “走了？真走了？”高夫曼挺起身子两眼放光，虽然乱哄哄的头发像是没睡醒似的耷拉着，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他们昨夜回来，今天天没亮就走了。”哈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看了看，“两个钉子怕不确定，又出城跟踪了他们一小时，确认他们往多登去了，才发来密报。” “好，给我备马！让五个大队都集合，轮休的几个队长也召回来。快去！”高夫曼舒服地坐回椅子，又突然站起身。 “等等。”叫回才要离去的副官，高夫曼来到办公桌前，来回走了三、四趟，这才吩咐，“不急，这事要大办。” 高夫曼快步走进里屋，两分钟后，拿着个jīng致的棕红sè长绒盒出来说：“你去向御前军借一个小队来，再到城防司要他们出五十个弓箭手。如果不答应，你就把这盒子给他们看，里面是国王陛下的特别征召令。恩，宗教堂也去要两个牧师来，还有皇家学院的魔法师也别落下。不用急，人到齐了再出发。” 打发走副官，高夫曼大人伸了个懒腰。 “怕是有五、六年没亲自守夜了。”他心中感慨，“老天帮忙这次不用死人了。” 高夫曼哼着小曲，心情舒畅地走回里屋去了。 秋天中午的太阳毒辣辣的如仲夏，jǐng卫司大楼前五个大队严阵以待。平rì里从不着身的轻甲穿在了身上，每个人员都配备了防护盾牌。王城的居民老远看见，都知道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指指点点相互传递着小道消息。 高夫曼大人一身正装制服，坐在国王陛下御赐的黑马上，满脸严肃。一个小时过去了，已经有三个队长前来请求解散休息，都被高夫曼训了回去。 终于，副官哈根骑着马跑来，向高夫曼耳语几句。高夫曼点点头，大声叫道：“全体注意，小跑速度，向西街广场进发。” 高夫曼一马当先，带头穿过王城，五个大队几百号人，浩浩荡荡沿街跑去。一路上，胆小的居民都吓得躲回了家中。 西街广场上，圣法安的青铜像已经有百年的历史。这位开国君主坐在王座上，庄严地注视着来往的行人；深邃的目光，似乎到现在还在思索着王国的命运。镀金的荣誉之冠仿制品，被惟妙惟肖地戴在他头上，王权的象征好象从没有随着他的死去而离开过王城。只是此刻，一只斑嘴雀觉得找到个不错的过冬地点，正在上面来来回回地筑着鸟巢。 高夫曼把马停在了青铜像下，让圣法安的目光与他一起检阅部队。广场上的行人都被他的架势吓到了，纷纷逃离广场。 这时，御前军小队和城防司的弓箭队，也从不同的方向汇拢过来。高夫曼集结了所有人马，往广场另一头的西大街行去。很快在街口，他看见了两位穿着白sè大褂的牧师，和一位裹在黑sè斗篷里的魔法师。 不过，无论是向着宗教堂方向默默祷告的牧师大人，还是低头研究着笔记本的魔法师先生，都没因为高夫曼的到来而有所表示。 一脸严肃的高夫曼并不以为怪，而是骑在马上高声发出命令：“第四、第五大队立即封锁西大街两头，第二、第三大队戒严西大街，不要让任何人从小路进出。其他人随我包围西大街17号。” 四个大队像cháo水一样流动开来，余下的人则默默地跟着高夫曼前进。17号，居然是17号，每个人心里都发出同样的声音。虽然一些聪明人已经有所觉悟，但消息从高夫曼嘴里得到确认时，又是别样的感觉。 西大街的居民远远看到高夫曼的队伍，都识趣地退到两旁。渐渐地，凌乱的脚步声变得整齐而响亮起来，这里面既有疑惑、兴奋、不平的步伐，也有畏惧、懊丧、不安的脚步。高夫曼很满意在他放慢速度后，第一大队踏出了整齐的方步。只是御前军小队似乎并不在意，倒是城防司的弓箭队在后面埋怨起走得太慢。高夫曼其实并不在乎他们的态度，他希望的，是向民众们展现jǐng卫司的实力。 17号小楼就在前面，那幢米白sè的二层尖顶小楼，是每个王城居民都熟悉的地方。门前一座别致的小花园，泛绿的草皮上只种着一棵苹果树，这时节树上都结起了青sè的小苹果。 可是温馨的气氛如今变得十分压抑，高夫曼的队伍一到达，弓箭队就占领了两边的屋顶；第一大队排起盾墙围在大街上；两位牧师和魔法师先生，也在副官哈根的陪同下光临了。他们站在盾墙之后，而御前军小队则拔出配剑守在了最前面。 “对于尊敬的库尔佣兵团，我们先礼后兵。”高夫曼忽然大声说道。他亲自下马，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人走上前去敲门。远处围观的居民都发出惊叹，不少人由衷地佩服高夫曼的勇气。 副官哈根急忙快步跟了上去，在高夫曼身后，用司长大人一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问：“大人，他们不是不在吗？” 高夫曼回头狠狠瞪了眼哈根，分明是说“在，我还来干嘛？” 接下来大家都亲眼看到，高夫曼大人非常耐心地敲了三次门，又足足等够五分钟，然后才大义凛然地宣布，库尔佣兵团没有人在驻地。四面的队伍似乎一下子松懈下来，空气也变得轻松了。 高夫曼重新上马骑到小楼前，从副官手里接过一张布告，开始宣读：“库尔佣兵团，涉嫌yīn谋造反，人员潜逃，现绞收财物，查封住所，并悬赏一百金币，捉拿团长卡瑟琳；八十金币，捉拿副团长阿斯；其余团员每人悬赏五十金币。即刻起，提供重要情报者，另有奖赏。王城军务处――颁。” “来人啊，给我撞开大门，进行查封。”随着高夫曼的话语，有几个jǐng卫队员用圆木撞开17号大门，一群人冲了进去。很快，几把刀、剑和几袋弓箭被拿出来。 “记得写搜到私藏大量军械。”高夫曼在马上对一旁的副官说，紧接着又有两袋金币被拿出来。 “搜到谋反活动资金若干。”高夫曼继续说道，这会往外拿的都是些衣物和家具。 “记住，这次是御前军、城防司和jǐng卫司的联合行动，并得到宗教堂的认可，以及皇家学院的大力协助。”高夫曼见没什么重要东西，招近哈根耳语了一番。 终于，当小楼里能搬的东西都放进了门前的拖车上，西大街的居民们才听见高夫曼大人喊了声“收队”。小楼大门“哐当”上锁，大大的封条贴在了门上。 “结束了。”高夫曼骑在马上对埋头笔录的副官说，“忙了一天，太阳都落山了。我的腰又酸了起来，看来这几天王城就要下雨了。” 1 看似简单的任务 - 路末 - 丰言 () 多登山脉里下着连绵的yīn雨，一连三天的yīn雨，山路变得越发湿滑，每一步都会带起湿沉的泥浆，卡瑟琳开始后悔接下这个任务。 “亲爱的团长大人，停一下，停一下。”费利倚着棵大榆树对卡瑟琳叫道，“你看我鞋底的烂泥巴，都比我的手掌厚了，又粘又重脚也抬不起来。” 费利卷起耷拉在手臂上的长袖子，从腰间抽出把白银小匕首，用力把鞋底上的一层烂泥刮下来，厚度居然有两指来宽。 “扑哧，扑哧”，在队尾的矮人带着四溅的泥水走过来，他背着和自己一般大的旅行袋，抬脚用大钢斧敲敲自己的鞋底，“当、当”的发出金属撞击声。 “早劝你筑上铁鞋底，看，多结实不沾泥。”矮人抬着下巴摇头叹气，胸前的大胡子像刷子一样扫在费利胸口。 费利捂住胸口急忙跳开，把宽大但湿透的牧师袍拉拉直，恼火地说：“铁砧，我这前胸领结可是丝织的，丝的你知道吗？都给你刮毛了。” 费利一脸心疼地看着领结，背过身说：“再说了，我脚底可没有天生的厚皮，铁鞋底还不把脚板磨破了？而且那也太重了。” 铁砧摸着头想了想，指着开路的健壮战士说：“阿斯也是穿我筑的铁底鞋。” 费利翻翻白眼什么话也没说，倚着树干刮起另一只鞋底。 叫阿斯的健壮战士穿着简易的灰sè铁锁甲，他转过身，把手中的宽纹钢制长剑插到泥地里，脱下水渍横流的圆钢盔，将它顶在剑把上。阿斯一头平顶短发，配着脸上褐sè的皮肤，显得非常悍勇。他绷着脸对铁砧说：“我记得自己很早就穿铁底鞋练脚力，脚底可不比你薄。费利是个嫩皮牧师，能和我们一起走山路就已经不容易了。” “哎？什么叫嫩皮牧师，这里嫩皮的只有我们团长大人，你再抹两把雪在脸上，也没团长大人的一只手白。”费利原本听阿斯一本正经地解释给矮人听，还频频点头，可下半句就开始调笑起他，忍不住反唇相讥。 大榆树上一阵晃动，跳下一个金发批肩的英俊jīng灵，一身短打褐sè猎装，斜背藤木短弓，脚上穿着用青树皮缝起的靴子。他把一条绿草藤束在额头上，额前垂下一缕头发，遮挡在一只眼睛前头。jīng灵落在费利面前，盯了他足足一秒钟，点点头，又跳进另一头的树丛里，空中轻轻飘来句“嫩皮”。 卡瑟琳看见费利脸sè开始变白，心中苦笑，知道队员们又在一起作弄费利。费利已经在爆怒的边缘，如果她再不说点什么，多半嫩皮牧师又要气晕过去了。 “费利，你再说一遍那天的情景，那个神秘的委托人。”卡瑟琳边说边让费利抬起脚，用魔法暖风吹干鞋底，然后专心地用魔粉笔画上六边形魔法阵。 简易的六边形魔法阵会聚起一些风元素吹在地面上，这样鞋底可以少带起很多湿泥。只是这个魔法阵维持不了多久，走上十几分钟就会被磨去。 “那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我一个人提早回了总部。我一开门，背后就有个穿深sè大斗篷的人跟进来，他一直侧着脸，戴着斗篷帽掩盖自己的面容，我只看得见他的宽下巴。斗篷的领子上绣着个很小的红钥匙图案，钥匙头是根滴血的断指。”费利说得非常流利，细节也无遗漏，显然重复过好多次。 “他声音嘶哑，是用魔法掩饰过的。一出手就是整整三袋的金币作为定金，留下个小盒子，说把里面的东西带到棕月祭坛，事后还有七袋金币。” 是啊，整整三袋的金币，一年的辛苦也就能换来那么多。现在只要把盒子里的信送到多登深山里的棕月祭坛，就能得到总共十袋金币。比佣兵团建立至今，赚到的所有佣金都要多。 拿到定金的第二天，卡瑟琳曾用商量的口吻询问了阿斯——佣兵团的副团长——是否要接下这个看似轻松，而且报酬丰厚的任务。 阿斯抱住卡瑟琳，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说：“以我们的实力，东大陆上还有不能完成的任务吗？亲爱的卡瑟琳，你的任何决定都将得到我无条件的支持。” 卡瑟琳承认，作为恋人，阿斯的话多少有些宠溺。但库尔佣兵团的实力，在东方大陆上确实无容质疑。 可是，如今卡瑟琳渐渐感到，任务绝非想象中的那样轻松。就像眼前，画完魔法阵后，负责探路的jīng灵绿风重新归来，告诉大家前方没有山路了，劈林开路是唯一的选择。 勇敢坚定的铁砧豪迈地接下了开路工作。带着浓重北塞卡口音的矮人，挥舞起与他齐高的巨斧，阻路的草木如同遭遇狂风，四处飞散。 铁砧总喜欢戴着他祖上传下来的弯角铁盔，而且拒绝在身上穿上铠甲，永远只穿黑皮甲的他显得十分寒酸。作为以战斗为生的流浪战士，卡瑟琳很奇怪这么简陋的防护，铁砧是如何在一次次的搏杀中存活下来的。 要知道，第一次看见铁砧的战斗方式，阿斯和卡瑟琳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无视shè来的弓箭，嚎叫着正面冲向敌人，虽然狂舞的巨斧挡下多数箭支，但以身中两箭的代价才砍翻了五个敌人。铁砧事后说，在任何战斗中前进，是他战斗的信则。 也是这条信则，让佣兵团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停地用赚来的大笔佣金，当作去请牧师的医疗费。“你收了个赔钱货。”每当这时，阿斯都会揶揄卡瑟琳。 开路的铁砧被一丛细软而坚韧的黄绿sè荆棘放慢了动作，巨斧难以应付这些看似柔弱的植物。好在阿斯已经上前帮忙，对于开路的工作他也是一把好手。 卡瑟琳心中多少有些歉意，是自己的疏忽，让伙伴们现在不得不和些缠人的植物奋战。 多登山脉——远古神灵的陨身之地。千百年来，与之相关的佣兵任务都是九死一生。库尔佣兵团就是完成了多登山脉的王冠任务，才得以声名鹊起。 “卡瑟琳，也许你该来看一眼。”阿斯手里拿着一段藤蔓走过来。 卡瑟琳接过藤蔓举到眼前，眉头不觉皱起。眼前的藤蔓细长柔软，椭圆的绿sè小叶带着微红的齿角状外沿，藤蔓周身长满绒毛一样的细白小尖刺，捏在手上有些刺痒。如果仔细看，还会发现，有一条非常细小的金丝镶嵌在黄绿sè的表皮上。 “金丝藤，天然的土元素聚集植物。如果抽取金丝编织成藤丝手套，有土系魔法的增辐作用。”卡瑟琳长叹一口气，要是在平时，采上一捆这种少见的原料回去卖，也能小赚一笔。可现在它倒成了队伍的拦路虎，土元素的防御xìng让金丝藤难以割断，即使阿斯的长剑也不行。 不过好在雨水充足，金丝藤被淋了个透。卡瑟琳放出几个冰封雪球，将金丝藤冻住——变得坚硬的金丝藤，容易割断得多。 为了穿过整片金丝藤覆盖的林地，让卡瑟琳耗去不少魔法，她感到身体有些疲倦。 这就是真正的多登山脉吗？然而这里也只能算是外沿山区。在卡瑟琳看来，佣兵团成立的三年里，没有一个任务比王冠之行更为艰难。但棕月祭坛——座落在多登山脉中心的遗迹之地——远非处于边缘地带，临近大水草森林的王冠古墓可以相比。人们只是听闻过棕月祭坛的存在，却没有见过它的真容。 棕月祭坛之所以在王国闻名遐迩，是因为每过十年，祭坛中的一位祭祀，会前往王城挑选一个门徒。在这样的rì子里，国民们的热情，都会放到十年一期的幸运儿身上，哪家将成为棕月祭坛的新弟子，是茶余饭后的重点话题。 此外，国王也会举行近乎国庆般的隆重典礼，使整个王城像在过节一般。每个来到王城的棕月祭坛祭祀，都毫无长途跋涉带来的风尘仆仆。他们来往于两地之间，显得非常随意轻松。这似乎淡化了多登山脉沿路的危险，棕月祭坛在人们的想像中，应该是个容易出入的所在。 明年又是一个十年，卡瑟琳直觉地认为，这封信也许和门徒的挑选有些关系，如此并不是个好兆头。费利说过，国王和宗教堂在门徒的候选人上，有着不少分歧。 卡瑟琳拍了拍脸颊，政治实在不是她的强项。比起激烈的战斗，那些河面下的暗流远比喷火的巨龙还要危险。这些年来，库瓦尔佣兵团一直小心地游走在国王和宗教堂之间，谨慎地让自己不被卷入政治的漩涡中。可大意来得毫无征兆，卡瑟琳忽然嗅到了yīn谋的味道。 卡瑟琳叫停队伍，在进入多登深山前作最后一次休整。几个人在一条小溪边的大树下找了块空地，阿斯和费利支起一顶帐篷；卡瑟琳用魔法吹起暖风，烘干几段木材和地面；很快绿风打来两只山兔。帐篷正中被挖出一个大浅坑，堆上木材架起烤架。阿斯到溪边打理兔子，用木棍穿好拿回来，支架上已经烧好了热水。 费利优雅地泡起了藤叶茶，在小木碗里为伙伴们倒上温热而略带苦涩的茶水。卡瑟琳注视着费利的动作，思绪却是转到了别处。 老实说，对于费利的身份卡瑟琳总有着几丝怀疑。这个自称贫民的儿子，宗教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牧师，实在很难让人相信，真的是出身贫民家庭。如同他的优雅一样，那一丝不苟的头发，jīng心打理过的指甲，没有褶皱的袖口，仅仅是这些外表的细节，似乎都在表明着什么。要不是两年来的相处，费利的为人无可挑剔，卡瑟琳也不会把这几丝怀疑一直压在心底。 “我早说过，带上藤叶茶不会是件坏事。你们看，还有比在这种天气里，喝上杯香茶更舒服的事情吗？”费利端着自己的木碗满足地发出感叹，“可惜你们不听我的，就带了一小罐，今天是最后的享受了。” “如果都是你自己背，我不介意你带上整套茶具。”阿斯立即把铁砧的背囊提到费利面前。 卡瑟琳抿了抿嘴角，捉弄下费利是伙伴们最喜欢的事情。让瘦弱的牧师去肩负远行的装备，还不如让魔法师拿剑战斗可行xìng更高些。 “费利，你说国王和宗教堂之间，对于门徒的挑选到底有什么分歧？”卡瑟琳决定趁休息时间，尽可能地了解些烦人的政治细节，或许有助于自己的思考。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费利端着木碗闭目细想，一副深思的样子，不过伙伴们都知道他是在装模作样。如果费利真晓得什么内情，一定是迫不及待地讲出来炫耀。 “棕月祭祀的门徒，向来是政界的热门人物。三年前回来的托伊斐，如今已是农业副大臣了，他才四十岁。”费利思考了半分钟，睁开眼睛煞有其事地说道。 “你能说些大家不知道的吗？”阿斯翻着烤架上的兔子，头也不回地嘟囔。 “费利，你还是说说分歧，具体的。”卡瑟琳一脸认真地看着费利。 “分歧，那个。”费利避开卡瑟琳的目光，急忙低下头喝了口茶水，“我也是在宗教堂年会的聚餐时，听两个礼堂牧师闲聊过两句。教宗大人觉得，祭祀门徒应该是虔诚的信徒；但国王陛下以为，每个国民都应该有机会接受神灵的眷顾。” “就是说，教宗想让宗教堂的人当门徒，国王则希望没有信仰的人也能当选。”阿斯忽然转过头看着两人说。 阿斯的话让每个人都若有所思，帐篷里一时静悄悄的，只有火堆中的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水。”一旁的绿风把木碗递到费利面前，打破了平静。 “就是这个意思吧。”费利一边给绿风添茶一边敷衍地说。 “政治啊。”卡瑟琳用手背敲敲额头，“听说托伊斐原本是个挂名见习牧师，他父亲是南方教区的红衣主教。当年托伊斐虽然在宗教堂挂了名，但他自己却喜欢天文历法，在皇家学院当学者，是学院派背景，难怪他的升迁没有什么阻力。” “两边都能接受不是吗？不过他要转正总要选一边的。”阿斯听出了卡瑟琳的言外之意。 虽然两人都讨厌走钢丝，可是为了佣兵团在王城立足，他这个副团长没少和卡瑟琳研究王国的政治版图。 兔子慢慢地烤熟了，发出油亮亮的光泽。阿斯细心地撒上盐巴和香料，香味就像国王的军乐团在打鼓，鼓点声一阵一阵地向四处飘散，大家隐约听到放哨的铁砧打起喷嚏，都是哈哈大笑。卡瑟琳为伙伴们分配了兔肉，就着麦饼吃起来。 “我去替下铁砧，在我们勇敢的矮人被香味打败前。”先吃完的阿斯起身说了句，卡瑟琳和费利一起笑起来。 “是啊，是啊。他这会怕是没心思放哨了。”费利在旁起哄，不过他替铁砧准备了一整只兔腿放在盘子里。 阿斯离开帐篷，只过片刻卡瑟琳就听到铁砧迈着快步走来。 “好胃口与健康同在。”铁砧一到帐篷口，就大声打起招呼。他进来扔下巨斧，拿起腰间的铁红sè牛角酒壶，痛快地喝了两口，这才坐下吃饭。 卡瑟琳这时拿出地图仔细地研究起来。事实上，这仅仅是多登山脉边缘的地图，随着行程的深入，卡瑟琳越来越意识到此行的困难。地图上标识的道路已经走完，从下一刻起，只能依靠他们的经验摸索着前进。 “没路了吗？那我们怎么走？”凑过来的费利小声问。一旁默不作声的绿风伸出手一指，在一片树林上划过。 “我不是jīng灵，可以在树上跳跃。”费利翻翻眼，没好气地说，“接下来一定是苦差事。” 说完牧师先生起身去拿水壶。 “噌”，忽然一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箭支，豪无征兆地shè中了水壶。费利吓了一大跳，拎着水壶愣住了，还是绿风反应神速，马上上前拔出箭检查起来。水“嗞溜溜”地从shè穿的窟窿里往外流，背后的铁砧瞧见了，大笑着说：“费利，你在撒尿吗？” “木箭头。”一旁的绿风沉着脸，“是……” “咚，咚，咚，咚”沉闷的鼓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绿风的话语。地面开始震动，众人jǐng惕地跳起身。 “嗖嗖嗖嗖”，无数的利箭穿透帐篷，自四面八方shè来。 2 遇袭 - 路末 - 丰言 () 费利狼狈地趴到地上；铁砧舞动巨斧冲了出去，丝毫不顾利箭的肆虐；绿风灵活地打落飞来的箭支；卡瑟琳默默地念着咒语。 “砰”整个帐篷外亮起一个防护罩，颇具威胁的利箭终于被挡在了外面。 费利急忙起身去看，他大声叫喊着：“三只巨熊正和阿斯、铁砧搏斗。”他双手抱胸，几秒中后发出一道亮光向外投去。 绿风飞快地用腰刀割散帐篷，支持防护罩的卡瑟琳终于看到外面。两只快二人高的棕sè巨熊围住一棵大树，尖利的牙齿滴着唾液，每一掌拍落都带起四溅的木屑。阿斯趴在树杈上，用长剑劈砍着巨熊的肉掌。 铁砧摔倒在不远的地上，有道白光正笼罩着他，他的巨斧嵌在一只倒地的巨熊胸前。 “铁砧刚才用飞斧救下了阿斯，自己被打飞了。”费利急速地对卡瑟琳交待了一句，马上又开始冥想。 箭雨已经停下，绿风张弓shè向巨熊，箭箭不离眼鼻。一只恼怒的巨熊睁着独眼向绿风冲来，它的另一只眼睛刚被绿风shè瞎。 卡瑟琳收起防护罩，绿风向一旁跑去，引开扑来的巨熊。卡瑟琳立刻召唤出几个冰封雪球，向大树下攻击阿斯的巨熊扔去。 巨熊的爪子顷刻间覆盖上厚厚的冰盖，树上的阿斯嚎叫着跳下来，长剑如锤子般直接砸在冰爪上。爪子粉碎，四下爆开，受到重创的巨熊狂吼着逃进森林。 卡瑟琳又听见鼓声响起，变得近了，沉重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脏随着鼓声在不停地跳动，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阿斯飞奔着跑去支援绿风。绿风跳来跑去，一个翻身蹦上了熊背。独眼的巨熊胡乱拍打着，它的脖子被插了好几刀，鲜血染红了大片颈部鬃毛。它看见阿斯，笨拙地向阿斯冲去。绿风趁机跳到一旁的树上，静静地观看。 阿斯垂剑站定，在巨熊扑来的瞬间，向巨熊失去眼睛的那侧翻滚过去。他快速地跪起身，双手横握长剑。剑锋自巨熊的半身间，无声地划过。 巨熊跑到那头，吼叫着倒在地上，鲜血从横贯身体的伤口中飞喷出来。从头到尾，它被自己和阿斯的长剑切成了两半。 这时压迫着心脏的鼓声忽然停止了，几个人浓重的呼吸声变得异常刺耳。短暂的战斗紧张地让人喘不过气来，卡瑟琳发现自己的背脊凉了一片。 阿斯和绿风走到铁砧身旁，费利呼呼喘着气说：“没事的，睡几天便好。”铁砧睁开眼，四处寻找着什么。阿斯走到那头死于铁砧之手的巨熊前，拔起那把沉甸甸的钢斧。他在熊皮上抹干血污，将钢斧提到铁砧身旁。铁砧一只手握住斧把，这才闭眼睡去。 “看。”绿风指了指倒地的巨熊。巨熊的毛皮正在褪去，身形也缩小了。很快，两个健壮的男子出现在眼前，穿着黄麻sè粗衣。 “德鲁伊，大师级的德鲁伊”卡瑟琳沙哑地说。 多登山脉里有德鲁伊的部落，真是从没听说过的消息。卡瑟琳不觉有些气馁，这些神秘的自然主义者，是森林里最难缠的对手。一个拥有大师级德鲁伊的部落，并不是他们五人可以抵挡的。 “铁砧受伤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不知道德鲁伊为什么要和我们为难，但我们目前没有胜算。”阿斯说出了卡瑟琳的心里话。 第一次，库尔佣兵团不能完成承接下的任务了，卡瑟琳暗暗叹口气。 “回不去。”绿风在一旁低声说道，他匆匆跳上树去张望。几个人惊讶地看向四周，来时的道路不见了，有的只是浓密的树丛。 “德鲁伊的牧树法。”卡瑟琳感到一阵恐惧，刚才的进攻只是试探？沉重的鼓声是在放牧树林。 “前进吧，我们没有退路。运气好，至少前进的路线没有改变。”阿斯挥舞几下长剑，剑锋在空气中发出“嗡嗡”的响声。 “都是森林，看不到头的森林。”绿风回到几人身边，告诉大家探察的结果。 等待没有生机，前进还有希望。卡瑟琳和她的队伍小心地在原地扎营过夜。德鲁伊们并没有再来，第二天雨却大了起来。 铁砧经过一夜的休息，可以自行走动，不过开路的任务将交给阿斯。 “我不同意把背囊分了，我已经恢复了，我可以背。”铁砧对于卡瑟琳先前的决定已经不满。这会在出发前，又要把他背的东西分摊给伙伴们携带，矮人再也耐不住xìng子发出抗议。他气鼓鼓地坐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两只手交叉在胸前，巨大的钢斧被他垫在身下，让端坐的他显得高了几分。他防备着把背囊藏在身后，不让任何人靠近。 “得了，你毛手毛脚的，我的新衣服一定都被你弄皱了。你瞪什么瞪，不信我们打开检查一下。”费利上前就数落铁砧，拉开旅行背囊，拿出一叠衣服在铁砧面前晃动。 “是不是？是不是？全皱了吧，我还是自己拿算了。”铁砧根本没看清晃动的衣物，费利已经揣在怀中离开了。 节奏跟不上费利的铁砧努力地思索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弄皱那些衣服，他忽然感到有人拍他的肩膀。于是矮人转头看去，瞧见绿风指着左面的天空表情惊讶。铁砧顺着绿风的手指望去，那边灰蒙蒙的看不出个名堂。他一脸不解地回过头，却发现绿风从背囊里拿出三袋箭跳上树去了。 “铁砧，我还是觉得，女人家的衣物让你一个大男人来保管，有些不方便。”卡瑟琳对着胡子一抖一抖的铁砧满脸微笑，从背囊里拿出一包东西也走了。 “我就说嘛，这两天不对头，果然是训练量不够。今天我要练习一下负重行军。铁砧，这是一个战士的愿望，你不要和我为难。”铁砧来不及答话，阿斯已经背起背囊，拍拍他又说，“队尾的守护就交给你了，为了战士的荣耀。” 铁砧听到“战士的荣耀”，马上拿起钢斧放到胸前。他的伙伴们已经开始前进，铁砧没有细想，急忙跟了上去。 深山的树木坚硬茂密，花花绿绿的藤蔓四处纵横，脚下时有大个头的吸血土蛭爬上腿来。落下去的每一脚，都给人松软的感觉，就像踩在厚实的木屑上。过路的冒险者们完全看不到泥土的颜sè，因为地面上去年枯黄的落叶还没完全腐烂，新一年带着几抹深绿的叶片又飘落下来。有时在地上也能看到夹杂着或白或黑的sè泽，那是死去的动物尸骨，以及它们尚未腐烂干净的染血皮毛。雨水渗入下层的泥土后，激发出腐叶的cháo湿气味。闻着久了，竟然使人有些头晕。 整个队伍行进得非常缓慢，绿风知道铁砧暂时失去了战斗力，经常出没在队尾附近。每过一段时间，卡瑟琳就要求大家停下，结成防御阵型休息。这既是为了给铁砧更多的休息时间，也是为了方便绿风前去探路。 又到了休憩的时间，卡瑟琳耐心地等待绿风归来。人们常说，森林就是jīng灵的家园。他们对树木有着天生的感情，而德鲁伊们和森林的关系，似乎更接近于一种宗教关系。宗教徒总散发着一股危险的狂热情绪，这也是为什么卡瑟琳对于德鲁伊，保持着少见的jǐng惕。 阿斯并没因为等待而放松下来，他伫立在队伍的前沿，右手有力地握着剑把。卡瑟琳看着阿斯的背影，心中泛起点点暖意。这个男人总会走在她的前面，第一个用身躯替她抵挡危险。 卡瑟琳还记得那次猎杀红牛的经历。可怕的岩浆红牛临死前的致命一击，原本是会洞穿她的身体。要不是阿斯不要命地冲到卡瑟琳的身前，女法师一定已经接受了死神的征召。 为此阿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牛角刺穿他的下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伤口。整整一年的时间，创伤都无法完全恢复过来。 因为那只牛角中，蕴含着岩浆红牛汇聚的最后的生命能量。这种强大的生物，能够以此燃烧自己的牛角，沟通深渊底层，在一瞬间里爆发出炙热的深渊烈火。 据阿斯事后讲，当时他以为全身血液都被蒸干了。如果不是卡瑟琳用所有的魔力，冒险召唤出一个极不稳定的大型冰封雪球，并且原封不动地整个儿塞进阿斯的伤口，阿斯绝没有生还的道理。那之后的半个小时里，两个人一个昏迷，一个脱力，处于任人宰割的危险境地。 卡瑟琳曾以为他们真的会一起死去。她望着不远处的岩浆溪流，迟缓地向他们流来，除了祈祷幸运女神能够眷顾他们，实在没有别的办法。那种煎熬，比看着黑额鼠啃食自己的手指还要难受。 所幸就在岩浆即将点燃阿斯的头发时，命大的男人终于醒来。他脸sè苍白，费劲全力才将卡瑟琳拖到岩浆红牛的尸体后，用红牛的身躯阻挡了岩浆的去路。 说起来，岩浆洞窟的环境比这个丛林还要恶劣，卡瑟琳差点便放弃了任务。不过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一位熟悉地理的盗贼，他妄图穿越岩浆洞窟进入黑sè深渊，偷取大恶魔领主的恐惧号角。那个疯子不知现在如何了，或许真去到黑sè深渊也说不定。 猫头鹰的叫声毫无征兆地响起，这种属于夜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仿佛严冬钻进袖口的寒风，让人全身泛起鸡皮疙瘩。卡瑟琳忍不住心头紧张，那是绿风传达给他们的jǐng告。德鲁伊如果这时发起攻击，无疑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3 漫长的夜 （一） - 路末 - 丰言 () 阿斯迅速举起随身的小木盾，脚下伴随着缓慢地左右移动，守护在队伍前端；铁砧虽然有些勉强，但也把斧子举到胸前。他微微蹲下身子，作出随时可以扑出去的姿态，镇守住队伍的后方。卡瑟琳和费利背靠背，jǐng惕地环视四周。 除了开劈出的来路，这块林中的间隙地段树木交织，根本看不到多远。单调而没有规则的雨声淅淅沥沥，就像没有休止符的鼓点，越敲越快。 左前方忽然一阵动静，卡瑟琳差点将手中凝聚的火球扔出去。不过，绿风熟悉的身影跳了出来。 “有人跟着我们。”绿风边说边注意着左面。顺着他的目光，很快有几棵大树遮住了视线。卡瑟琳知道绿风一定是感到了什么，jīng灵特有的触觉敏感又准确。 “走吧，要动手不会等到现在。”阿斯放下盾牌说道，“树木太茂密了，没有弓箭的支援，他们不敢轻易动手。” 绿风点点头，以弓箭手的身份表示赞同。卡瑟琳相信两个人的判断，在这方面他们是行家。队伍继续前进，但绿风探路的频率明显提高，越进入多登深山，未知的危险越发可怕。 深山里的雨冰冷刺骨，打在斗篷上再渗透到衣服里，全身像被浸在冰水中。体质最弱的费利不停地打着冷颤。不喝酒的他甚至向铁砧要来一口烧酒，咳嗽着灌下去，以此强行抵御寒冷。 在卡瑟琳看来，寒冷似乎真的被烧酒驱散了。可是费利的步伐也有些踉跄，难道嫩皮牧师就这样喝醉了？ “烧酒可真辣，就是上次在玫瑰酒馆里喝的麦酒也太苦了。”费利高一脚低一脚地说，“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些东西？要知道，王国的贵族们现在都流行喝甜美的果酒了。” “你不喝酒怎么知道的？”铁砧非常心疼费利喝掉的那口烧酒，现在有关酒的话题格外引他注意。 “那个，我自然是知道。”费利跨过一根烂木头险些滑倒在地，“这里可真难走，你们说这种鬼地方，德鲁伊怎么待得下去？当然某些在树上跳来跳去的人除外。” 绿风刚巧从边上跳下来，听到这话又飞身上了另一边。一大片团树叶被拉开，里面积攒的雨水没头没脑地浇下来，淋在途经下面的费利头上。费利打了个喷嚏，全身发抖，劈手捞起铁砧的牛角壶，又灌了一口烧酒。 “你不是说辣，怎么还喝？”铁砧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回去请你喝果酒，到时保证你放不下手。”费利笑嘻嘻地安慰铁砧。 “贵族喝的酒应该很贵吧。”卡瑟琳对于费利的来历一直有些怀疑，这会有意无意地发表了句看法。 “你骗我，你是个穷牧师，团长大人说这酒很贵。”铁砧似乎受到了刺激，去拽费利的袖子。 “上好的料子，上好的料子。别拽，别拽了。”费利急忙避让，脚下踉跄失去平衡，一脚踩进旁边的水洼中。这下给队伍惹出不小的麻烦。 几只巴掌大的肥嘴鱼，从小水洼里跳出来，一口咬住费利。更多的肥嘴鱼则从水洼边的泥地里钻出，这些家伙有着强劲的尾巴，居然可以直接弹shè出两三米远。前面的阿斯听到动静，赶快回身来救，十几条肥嘴鱼像弓箭一样shè向他。 阿斯慌忙用长剑抵挡，被打飞的诡异生物落在地上，马上又弹起来飞向卡瑟琳和铁砧。两个人往后退去，一块滑倒在地，眼看是躲不了了。 几乎同时，树上的绿风飘到地面上，刀光过处，劈落两只袭来的肥嘴鱼。费利这时连滚带爬地逃回众人身边。肥嘴鱼似乎发觉赶走了入侵者，纷纷跳进水洼，钻回泥里。可是费利身上的三只轻易难以甩掉，长比中指的大嘴，有力地咬在费利的肩膀和手臂上。尖利的牙齿扎进肉里，用蛮力看来是无法解决了。 阿斯挥动长剑展露出他的高超剑法，贴着费利的手臂就是一剑。一条肥嘴鱼连同大半个脑袋，掉在了地上。落地的大半截鱼身有力地跳动，显出这种生物强悍的生命力。但是它咬在手臂上的大嘴，没有丝毫松口的迹象。几人惊讶之余，感到颇有些无奈。 “真是个棘手的问题。”阿斯用剑扎起跳动的大半截鱼身，举到面前。肥嘴鱼全身滑溜溜的，除了大嘴会张开，通体泥sè，连眼睛都没有，像根一头大的小棒槌。 费利给自己放了个治疗术减轻些疼痛，他苦着脸说：“难道就让它们长在我身上了？你们看，血一直在流。” 铁砧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上前给费利又灌了两口酒，沉声说：“烈酒是男子汉的良药，有助于对抗疼痛。”费利脸上立刻泛出红晕，居然一屁股坐倒在地。 “好像是不太疼了。”他咕噜出一句话，“好晕，好晕。” 阿斯忍不住笑起来，连放哨的绿风也露出了笑意。卡瑟琳弯起嘴角连连摇头，她从指尖凝聚出一朵小火苗，慢慢在肥嘴鱼身下烤过。不一会儿，拼命扭动的肥嘴鱼“啪”地落在地上，几个起落跳进水洼里去了。 解决了费利的“危机”，队伍继续前进。绿风说被人跟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让卡瑟琳心头异常沉重。不过总算有个不算太坏的消息，跟踪他们的人似乎不是德鲁伊。比起一群敌人，一个敌人多少好对付些。 当然，卡瑟琳也不会放松对德鲁伊的jǐng惕。那些自然主义疯子，肯定躲在什么地方悄悄地监视着佣兵团。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出来咬人一口呢？ “我们有没有可能揪出那个家伙？”卡瑟琳趁着休息时间询问绿风，除了放哨的阿斯，费利和铁砧也转头看过来。 “没有可能。”绿风闭起眼睛，似乎用心在感受着什么。 “对方不懂得如何在丛林里隐藏自己的气息，却知道与队伍拉开距离。”绿风难得说出好几句话，“我无法知道他是怎样锁定我们的，不过他的方位我绝没办法找到。” 卡瑟琳有些气恼，这种时候，她总是不能为佣兵团找到解除危险的方法。也许自己真不适合当个首领，卡瑟琳脑袋里不停地跳出这种念头，要是阿斯肯接下这副担子就好了。虽然期盼，但卡瑟琳很清楚无论商量多少次，阿斯都会强硬地拒绝。 哎！真是个倔强的男人。 夜晚降临，大雨嘎然而止，透过密集的枝叶，偶尔也能看见星光。绿风攀上树顶，依靠星辰确认了方向。 “我提议连夜赶路，一来密林里不便宿营，二来营地的篝火会容易成为攻击的目标。”阿斯察看了四周，等大家坐下来提出他的想法。 “没有问题。”铁砧第一个表态，还拍了拍胸脯。卡瑟琳看向绿风，jīng灵只是点了点头。 “你真的没问题？你的伤还没好。”费利一边说，一边把受伤的胳膊抬起来，请绿风帮他重新包扎一下。 卡瑟琳知道费利是在婉转地表达自己有伤在身，当下笑着说：“我们走了一天，也比较累了。不如吃些干粮，作一个短暂的休息再继续赶路。” 团长说了话，伙伴们都表示赞同。大家吃过一些干粮，决定作一次两小时的休整。站岗的任务将有卡瑟琳、阿斯和绿风轮流完成，这样受伤的铁砧以及费利，便能好好地睡上一觉。 事实上，阿斯和绿风也相当疲劳，开路和探路的工作消耗了他们大量的体力。卡瑟琳主动要求站第一班岗，她自动延长了放哨的时间。作为团长，她有义务让她的团员们尽可能的休息。 夜晚的寒意有些浓烈，密林里始终流窜着小风。篝火被一再吹得跳起舞来，卡瑟琳往火堆里添加上几根树枝，发出“吱吱”的响声。黄莹莹的火苗旺了些，冒出几缕白烟。虽然拾来的断树枝被卡瑟琳用暖风烘过，但几天的大雨把天地淋了个湿透。勉强点起的篝火，没有停歇过制造烟雾。 空气中弥漫着略微刺鼻的气味，一些嗅觉敏锐的生物趁着夜sè蠢蠢yù动，摇曳的火光暂时阻止了它们的脚步，不过这个夜晚会变得更加漫长。 卡瑟琳继续往篝火中添加木材，希望借此驱走寒冷。她的另一只手习惯xìng地摸到腰间，确认下那封榧木管密封的信还在。说来那天打开神秘委托人留下的木盒时，每个人都被里面民事公证所的公证书给镇住了。 民事公证书可是少见的东西，夸张的高额公证费，非是大富大贵者，鲜有人敢去请动这尊神。王城的人都说，公证所的后台是政事局，政事局的后台是政法大臣。而政法大臣马库斯，因为国王陛下心血来cháo的一句话――要求各部门广开财源，自己解决百分之二十的财政支出，以充国库――才想出这利用手头资源的妙着。 用费利的原话讲，可怜的马库斯，原本指望公证所是只会下金蛋的鸡。可偏偏财务大臣想分杯羹，国金管理处往里掺了一脚；军务大臣也想分杯羹，保密局便来协助公证；据说jǐng卫司又派人进行安全保障工作；城防司下辖的王城规划处，划的部门征用土地；国王陛下很欣慰，让王宫建筑队来造工作用房；最后外务大臣好心地让礼宾司训练了接待人员。 一来二去，蛋糕没变大，吃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为了让每个人都有的吃，别看公证所打着“民事”二字，一般平民莫说去公证，便是去咨询咨询，都少不了付上三、五个金币的咨询费。如今反倒是开门作着亏本买卖，成为王城的一大笑柄。 不过民事公证所有一个好处就是安全，因为如此多的重要部门参与进来，想不权威都很难。以那张民事公证书为例，上面写明了领取任务佣金的方法。所以只要在二十五天内，凭信物和公证书，就能在民事公证所领到七袋金币。至于信物是什么，只有公证所才知道。佣兵团要做的，就是将委托信送到棕月祭坛，拿到回执――也就是信物。 卡瑟琳现在细细想来，越发觉得当初的决定过于草率。既然委托人不惜重金，请出民事公证所，可见任务难度。怪就怪当时费利看到公证书上国金管理处的大印，两眼放光，大叫什么“奖金都已在库寄存了，就等我们去拿”。本来二十五天的时间也不宽裕，大家头脑一热，第二天便出发了。 卡瑟琳想着想着，摇起头来，要是有后悔药可以买，不妨真去买上一瓶。卡瑟琳伸手掏出一个小皮囊，如今身陷危境，不正是装在里面的榧木密信惹得祸吗？ 卡瑟琳打开皮囊，拿出密信仔细地观察。火光下，榧木管上篆刻着的小巧圆型魔法阵分外显眼。流畅的线条，排列紧密的字符，在女法师的眼里就如同艺术作品一般。 卡瑟琳忽然想：在这世界上，到底有几个人能手绘出这样的圆型魔法阵呢？ 4 漫长的夜 （二） - 路末 - 丰言 () 手绘圆型魔法阵，老师也许可以，卡瑟琳的心中猜测了一番。 卡瑟琳在地上划出个正六角型，在每个角上写下简单的字符，然后默默冥想片刻，魔法阵中跳起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火球。这便是用魔法阵凝聚起来的火元素，可是只过了一秒钟，火球又消散在空气里了。 关于魔法阵的研究和使用，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当千年前，“元素之先行者”福刚格无意间发现，三角图案具有沟通自然的能力，魔法阵终于进入了人类的视野。 那之前的魔法理论认为，与自然元素的沟通，只能通过人类本身的冥想。这种方式可以起到聚集自然元素的作用，并帮助施法者将它们融入体内。很显然，通过外力进行凝聚是不可能办到的。 福刚格的发现被当时的各大魔法学院所嘲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福刚格无法拿出有效的证据。这让他也难以得到学院的资助，去做进一步的实验。 但就像每一位伟人一样，“放弃”从不会出现在他们的字典里。福刚格倾家荡产，开始了自己的艰辛实验之旅。为了寻找稳定的固法体系，他对大量规则图案进行了反复试验。那时的设备简陋，jīng度有限，很难捕捉到聚集起来的自然元素。卡瑟琳根本无法想像，福刚格是如何凭借毅力和耐心，侦测到比针尖还小的魔法效应，从而记录下不同的实验结果。 卡瑟琳的老师――睿智的吉斯林――在给卡瑟琳讲解魔法阵时，首先便是告诉她福刚格的故事。吉斯林希望卡瑟琳明白，钻研和坚持是获得成功的最有力的砝码。 可是有时成功还需要一点点运气，就像那位先行者，到死也没能揭示魔法阵的奥秘。所以伟大但默默无名的福刚格，不得不在去世前，将自己三年来的所有实验记录，传给了从远方探险归来的弟子――“元素之探路者”法勒。而后者依靠一次意外，或许称之为运气更恰当些，让自己的名字永远载入了魔法学的史册。 吉斯林一定始料未及，正是有关成功的故事，最终让卡瑟琳放弃了她的学者之路。 在第三次给火堆添加上柴火的时候，卡瑟琳忽然感到一股睡意袭来。她竭力想站起身走动一下，但睡意太过强烈了，眼皮就像落下的闸门一样，猛地合上了。 卡瑟琳知道，威胁佣兵团的危机正在降临。她在脑海里拼命地呼喊，可这样也只能是让自己介于半睡半醒之间。眼皮是如此的沉重，每次挣扎仅仅是能开启一条小小的缝隙。卡瑟琳看见篝火的火焰变得越来越暗淡，心中不禁发出绝望地哀叹。 “啪”一阵激人清醒的冰凉，在脸颊上炸开。睡魔被无情地驱赶。卡瑟琳打着寒颤睁开眼睛。原来是绿风手持一根长满树叶的枝条，沾取水洼中的雨水扫过每个人的面庞。 jīng灵独特的体质，让绿风从睡眠中惊醒，立刻采取了最佳措施。佣兵团的队员们醒来后，即刻感一丝不安。这是多年的冒险生活，赋予他们的针对危险的直觉。 “冬克勒司。”绿风嘴里小声咕噜了一句，着手往篝火里扔进木柴。看来jīng灵努力想将篝火烧得更旺些。 卡瑟琳听到绿风的低语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古jīng灵语中，对于黑暗生物的总称。 果然从事圣职的费利，开始察觉到令他心悸的异常。他的胸口不停地泛出白光，显然体内的神圣气息被激荡得剧烈波动。 “我们被黑暗的气息包围了，刚才几乎覆盖了这里。”费利指挥大家在周围又生起几堆篝火。 “光和热将驱散黑暗。”费利双手抱胸，一个光球慢慢从他的胸前升起。光球飞到费利的头顶，一下子爆开。柔和的光芒向四周散去，以费利为中心，形成一个不断扩散的光圈。 光圈波浪般地慢慢远去，最终消逝。远处黑暗中，隐约传来几声尖叫。绿风快速张弓，一箭shè去。有只生物发出垂死的叫声，紧接着细碎的脚步声在森林里密集地响起。即使是外行人也能听出，有大群生物在移动。 绿风闭上眼，听了一小会说：“它们分散到四周了。” “我已经驱散了黑暗气息，再加上几堆篝火。相信黑暗的力量难以再次聚集，只要等到天亮，我们便不用担心了。”费利安心地坐在地上，刚才的法术花费了他不少气力，话语里透着股疲倦。 阿斯轻轻叹口气，卡瑟琳知道他的心思。敌人并非只有黑暗生物，四周的篝火犹如指路的明灯，眼下只能期望德鲁伊们不会同来“拜访”。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此刻却没有人敢轻易闭眼。就连需要休养的铁砧，也是抱着钢斧在树边假寐。很快用作燃烧的树枝不够了，要同时维持三堆篝火必须再去采集新的木材。 “我们必须去收集木材。”卡瑟琳拿起最后的柴火说，“我有一个办法，应该可行。阿斯在营地里驻守，绿风速度最快，和我一起去。” 卡瑟琳仔细讲解了她的办法，大家一起动手做了四个小型火把。然后从一堆篝火出发向外走，每五步便在地面上插上一个火把。卡瑟琳和绿风缓慢地前进，试探着黑暗生物们的底线。在插上第三个火把时，尖叫声开始密集起来，卡瑟琳看见许多深红sè的目光从两旁聚过来。 卡瑟琳依照商定的计划，尽量远地放出一道火墙。前方一下子明亮了许多，大量的刺耳尖叫声此起彼伏。 “是黑额鼠。”卡瑟琳认出了到处逃窜的黑暗生物们，同时为第二道火墙做准备。 绿风在火墙升起的瞬间，已经冲出去收集地上的树枝。卡瑟琳紧张地观察着四周，逃窜的黑额鼠们显得受了惊吓，施放出浓烈的黑暗气息。远处的火墙飞快地暗淡下来，估计要比想象中更早地熄灭。 “黑暗气息太浓郁了，我体内的魔力已经聚集不畅，必须赶快！”卡瑟琳顾不得许多，大叫一声，毫不犹豫地在绿风前面放出第二堵火墙，这是返回的信号。 营地里的阿斯开始来回走动，看起来十分焦急。卡瑟琳知道自己的极限是连续三道火墙，现在的释放速度超过了计划的安排。如果不得不放出最后一道火墙，情况就会变得危急，因为那本是作为保命的手段。 绿风也意识到了这点，匆匆赶回来。两人刚踏入营地，第二道火墙刚好熄灭。柴火只收集到预期的一半，好在也能支撑两个小时，那时卡瑟琳的魔法会有所恢复。 “幸好只是黑额鼠。”卡瑟琳一边吹起暖风，烘干那些树枝，一边如释重负地说，“我原本还奇怪，黑暗生物是如何跑到地面世界来的。如果是这些善于钻营的老鼠，倒能解释得通。它们完全可能，偶尔打出一条通到地面的地道。但是黑暗生物非常讨厌阳光，即便来到地面也会想法回去。就算黑额鼠们能够在白天藏匿起来，也不该例外才对。”卡瑟琳。 “也许是这里的林子太密，白天不会感到很强烈的阳光吧。”费利替黑额鼠作了番解释，在一旁帮着卡瑟琳摆弄树枝。 “也许吧。还好黑额鼠胆子较小，不敢冲过来。”卡瑟琳点点头。 “可我们为什么要怕一群耗子？”铁砧睁开眼不甘心地问。 “它们可不是普通的耗子。据说在地下世界中，成群发狂的黑额鼠可以瞬间吃光任何生物，甚至包括巨龙。”卡瑟琳挤了挤眉毛，尽可能把她记得的，有关黑额鼠的信息告诉众人。 “吃掉巨龙？这怎么可能！它们不就是黑脑袋的老鼠。老鼠连巨龙的鳞片都咬不动。”磨起长剑的阿斯觉得难以置信。卡瑟琳是不是过于夸大其词了？ “每种冬克勒司都有它的独到之处。”不爱发言的绿风主动说起话来。几个人看向绿风，发现他手里居然拎着只死去的黑额鼠，鼠身上插着一支箭。 原来刚才卡瑟琳和绿风前往的方向，正是早先绿风shè出试探xìng一箭的地方。不出绿风所料，那只黑暗生物被shè死，所以有查看一番的价值。在任何时候，多了解些敌人的情况，总是没有坏处的。当然，伙伴们没想到，绿风顺手将黑额鼠捡了回来。 绿风并没进一步说明，黑暗生物到底独特在哪里，而是将插在鼠身上的箭支拔了出来。每个人看到箭头时，都大吃一惊。 “腐蚀！可怕的东西，箭头在它的体内融化了。”阿斯猛地站起来叫道。 绿风手中的箭没有了箭头，用jīng铁打制的箭头。显而易见，黑额鼠的血液具有腐蚀金属的能力。那意味着在与鼠群的交战中，无论是兵器还是身体，一旦沾上血迹都要面对这种负面效应。 阿斯的嘴有些干，一想到可能在鼠群里作战，浑身直冒冷汗。他盯着黑额鼠想了几秒钟，上前拿过鼠尸，扒下了那家伙的皮，接着用鼠皮缝制了一个小水囊。 “团长大人，我们为什么不在周围画上魔法阵，让它们聚集一些火球之类的。”费利忽然觉得自己想到个聪明的主意。 “简单讲，要让一个魔法阵维持较长的时间，需要有极好的材料。”其实卡瑟琳心中早有想法，只是太难实现，这会不妨作点魔法知识普及。 “通常魔法阵聚集的自然元素，都被储存在画着魔法阵的材料里。当元素被释放，材料本身也在损耗。就像我画在你鞋底的风系魔法阵，虽然风系是损耗最小的一种，但即便你不走路，不用多久，魔法阵也会和你的鞋底一起自然消失。”卡瑟琳的话让费利颇为失望。 “看，还是要铁鞋底。”铁砧不失时机地插进话来。在矮人的思维里，损耗就是因为不结实。 “金属本质上对于自然元素非常排斥，所以带有魔法属xìng的兵器整个大陆上才会那么少。用魔法阵给金属加持特殊效果，可是非常难的课题。”卡瑟琳注意到自己讲得有些偏题，掏出怀里的榧木密信来，“而火系魔法对于材料损耗最大，比如我们送的这封信。” 卡瑟琳坐近篝火，让同伴们靠过来。她指着上面的魔法阵说：“如果有人不知道开启的方法，随意打开这根木管，那么上面的魔法阵会瞬间发出火焰。整个木管不用几秒就会烧得一干二净。委托人用榧木装信，就是看重这种材料的结实和易燃。榧木在着火后非要燃尽才能熄灭，扔进水里也没有用。” “这里面的秘密一定很重大，要这样保密。”费利拿过木管看了又看，“团长大人，你有没有办法打开它？” “打开干嘛？”阿斯一听把脸扳起来，“私开委托信件，一旦被发现，我们佣兵团以后也就不用干了。再说了，要打开就要能还原，不然还不让收信人看出来？” 阿斯的后半句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卡瑟琳白了阿斯一眼，原来副团长大人的好奇心也很重啊。 “不行，这个魔法阵太复杂，开启这封信需要破解整个魔法阵。但绘制它的魔法师为了不被人看透，夹杂了很多变异符号。要破解一个魔法师的秘密魔法阵，不花上三、五个星期根本办不到。”卡瑟琳拿回木管研究起来，不知不觉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法勒可真是位天才，卡瑟琳看着那些符号，又想起那位“元素之探路者”。这位天才魔法师埋首福刚格的实验记录十年，并又作了大量补充和校对实验。由于魔法效应过于微弱，始终无法获得突破。可运气终于降临，一次偶然的机会，几个咒语字符被用古jīng灵语刻在了木板上。那次实验让法勒的实验室着了火，几年的资料都被烧成灰烬。 但是这反倒触动了没有懊丧的法勒的某根神经。在之后的一年里，他终于找到了用咒语字符控制和增幅魔法效应的方法。实验从此有了更佳的控制和效果，法勒也在两年后，找到了著名的魔法阵固法定理，即“如果绘制魔法阵的正边形，其边数为三的倍数，那么魔法阵的固法效果与正边形的边数成正比”。 话说回来，老师吉斯林对于法勒又有着另外的评价。吉斯林曾感叹“法勒可能没想到，他的咒语字符控法，最大的成就是推动了历史的研究。因为他的发现，古jīng灵语又被各大魔法学院研究起来，多少上古文献因此又能被人解读了”。 卡瑟琳对于这个评价，解释为老师近乎狂热的历史研究癖所致。 但无论吉斯林还是法勒，都不曾料到的是，如今出于保密需要，一门密码学也顺势而起。相较于清楚的咒语被遵循某种法则重写，使用大量没有意义的字符充斥进魔法阵，可以很好地掩盖魔法阵的真实效果。 就像榧木管上的这个魔法阵，在细小的空间里，里三圈外三圈写得满满的。依据古jīng灵语，无法被阅读和理解的词句，到处都是。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阿斯用手在卡瑟琳面前晃动两下，说又到了她和绿风配合去采集木材的时间。醒悟过来的卡瑟琳，收起自己无果的思考，摇头笑了笑。 也许是临近黎明，四周的黑额鼠明显少了许多，采集过程比较顺利。安全返回的卡瑟琳因为一夜未合眼，被队员们“勒令”马上休息。卡瑟琳确实是累坏了，所以她一闭上眼便沉沉睡去。 当女法师再次醒来时，已是清晨时分。阿斯和铁砧两人围坐在快熄灭的篝火旁正有说有笑，而他们身边的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两具黑额鼠的尸体来。 难道黑额鼠们发动过袭击了？卡瑟琳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5 狼来了 - 路末 - 丰言 () “天变亮时，鼠群走得所剩无几，绿风用铁砧做诱饵，shè死两只贪心的黑额鼠。副团长大人取到了满满一个水囊的血液。”费利见卡瑟琳盯着地上的黑额鼠，便主动向她解释。卡瑟琳听完，立即走到阿斯面前。 “你们几个胡乱冒险的家伙，铁砧身上还有伤。你，阿斯，你这个副团长是怎么当的？”卡瑟琳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语气生硬得像冰渣，阿斯一时说不出话来。 “团长，我早好了。你看这放了血是不是能烤着吃？”铁砧倒是毫不在意，用树枝拨弄着鼠尸，和阿斯、绿风讨论起黑额鼠的食用可行xìng。 卡瑟琳气闷不已，不知是该称赞铁砧勇猛，还是该说他神经太粗。 这一夜总算过去了，虽然有些疲惫，但队伍依旧开始行进。树林慢慢有了变化，渐渐稀疏起来。在视野变得开阔、容易侦查敌情的同时，也意味着，德鲁伊可以更容易地聚集人手发动偷袭。不过那些自然主义狂信徒，先前已经损失了两位大师级德鲁伊，多少会有点顾虑吧，毕竟眼下并没有好的伏击点。 卡瑟琳让伙伴们加快速度，昨夜过长时间的逗留实在危险。傍晚时分，好运终于出现了。绿风在探路时找到一处山洞，几天来唯一干燥的地方。 树木变得稀少是因为山势变高，卡瑟琳在看到山洞时得出这样的结论。突出的山岩下是一个狭小的洞口，里面却匹配着偌大的洞腹，深远宽阔像个广场。卡瑟琳不敢深入，大家只是在洞口找了一个宿处。 半夜时分，洞外刮起大风，天上yīn云密布，不见月光。没有星辰的指引，方向全无。守下半夜的卡瑟琳担忧起明天的行程，不过让她心中稍安的是，绿风今天并没有发现德鲁伊，以及跟踪他们的那个神秘人的踪迹。 漆黑的天空中毫无征兆地落下银尘，多登山脉中冬天来得如此早吗？ 雪花刮进洞口，温度和雪花一起降了下来。篝火忽明忽暗，洞外的黑暗中传来猛兽尖利地嚎叫。 “是德鲁伊？”阿斯第一个惊醒，拔剑冲到洞口探出头去。外面黑忽忽一片，只有狂风在呼啸，肆虐的雪花打得脸颊生疼。 阿斯急忙又退回洞中，剩下的三个队员都惊醒了。绿风将弓箭搭在手上，把铁砧挡在身后。费利并排站在绿风身边，开始聚集神圣气息。可怜的铁砧跳了几下，都没能看见外面的情景。但他又不能指责伙伴们堵住了洞口，毕竟铁砧一开始便睡在了最里面。 篝火“扑哧”熄灭，嚎叫声越来越近。卡瑟琳凝聚出一个小火球向外扔去，火球飞行了十几米，“突”地被扑灭。 “风暴之狼！”卡瑟琳的声音和暴风雪一样冷。 “不可能，那是北方才有的生物。从北国到这可有大雪山横隔在中间，难道它们是从海里游过来的？”费利一听就叫起来，北国有多远，他可是知道的。宗教堂的某种惩罚措施，就是送人去那里当大主教。 “不，我很肯定。你们仔细看它们的毛皮。”卡瑟琳又放出一个稍大的火球扔去。火光映出一只近两米高的白sè巨狼，蹲坐在十几米外。它周身雾气蒙蒙，但奇怪的是那雾并不被吹散。白sè的狼头上两只眼睛盯着洞中的冒险者们，放出一股冷漠的笑意。而它的身后，白茫茫的一片向海水一样正快速地向洞口涌来。 “它……它在笑。”费利使劲地睁大眼睛。忽然那只巨狼嘴巴张开，将火球整个吞进肚里，外面依旧漆黑如前。 “笑什么？它们只是动物。”阿斯将剑冲向外面，半跪下举起小盾，作了个标准的防御姿势。 “那白sè皮毛外裹着的是小型风盾。虽然我以前没见过风暴之狼，但它们的特征太明显了。小型风盾犹如薄雾般均匀地分布在全身，大陆上的生物只有风暴之狼可以作到这点。”卡瑟琳相信伙伴们都看得很清楚。 “那就是说，我们五个人没有一丝胜算，这些家伙怕有几百只。听说北国都是用军队去围剿的，狼群只有杀光了才能终结战斗。”阿斯咬着牙说出话来。 狼群“呜呜”地发出叫声，不再是先前杂乱的嚎叫。此起彼伏，好像在交谈似的。 “它们要进攻了。”绿风将弓拉满，jīng灵对生物总有着特别的直觉。 “让我到前面去，让我顶着。”铁砧听说要开始战斗，有些急地切拉扯费利。 “硬拼没有意义。”卡瑟琳看向四个伙伴，“出不去，我们干脆向里走。” “要是条死路怎么办？”费利马上反问，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死路不也是路？”铁砧很镇定地答道，然后点点头对自己表示赞同。 “走。”阿斯开始慢慢往后退。 外面的狼群似乎发现了什么，叫声一下子变得低沉，迎面的风越发猛烈。卡瑟琳放出一道火墙堵在洞口，数不清的风暴之狼已经扑到洞外十几米的地方。它们一起嚎叫，可怕的嚎叫声几乎压得火墙都暗淡下去。 一只风暴之狼sāo动着扑出狼群，在火墙前犹豫地停下。绿风一箭shè去，那只狼侧头躲闪，箭支直接插在了它的背部。“呜――”风暴之狼吃疼长啸起来，声音盖过了整个狼群。 “快。”绿风说得又急又短。这么近的距离，那一箭足以shè死一头熊，风暴之狼不过受了轻伤而已，防御力实在惊人。 雪猛然大起来，几近暴风雪，呼啸着往洞里灌，火墙瞬间暗淡了许多。好在卡瑟琳已经凝聚出一个大火球，向洞口上方砸去。 “轰隆隆”岩石崩裂，四落的山石片刻埋住了洞口。但此时还并不安全，岩石的崩裂引发塌方，洞顶不停地落下山石。五个人随即拼命奔跑，根本顾不得前方有些什么。他们一口气跑出几百米，身后还有“隆隆”的响声。 卡瑟琳与费利大口地喘气，在体质上，他们连和受伤的铁砧也无法相比。尤其是费利，一边跑一边还要释放神圣气息，借此发出一些光亮。这种奢侈的照明方法，让他越发疲劳。 洞中的空气干冷混浊，卡瑟琳放出一个小小的火球浮在掌心。他们跑出了数百米，看来已经深入到洞腹的另一头。 眼前的山洞又开始慢慢变得狭小，形成一条向下延伸的隧道状洞穴，大约两人来宽。这里的洞壁非常光滑，像是被刻意地雕琢过。 “好深，不知通到哪里。我们难道要下去吗？”费利伸着头看了看。 “我老爹教过我个简单的办法，可以看出这个洞有多深。”铁砧挺着胸膛走到前面。他从怀里掏出一颗小圆石，让大家保持安静。小圆石被他稍稍用力地向下抛去，“哒，哒，哒，哒”，一跳一跳地蹦向深处。 那声音慢慢变小变轻，铁砧把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聆听，好一会儿他站起来说：“大概三千步远，下面很大。” “走吧，我们也许可以找到地下河，那样估计会有出口的。”卡瑟琳觉得自己听到了个好消息。 阿斯走在最前面，然后是绿风；卡瑟琳走在中间，维持着小火球；费利和铁砧走在最后。由于这里的岩石相当光滑，大家都扶着岩壁小心翼翼地走路。整个洞穴里非常安静，一点声音就会传出去很远，震得人耳朵发疼。 “嘿，你们说那些风暴之狼是从哪来的？”费利捂着嘴巴问，“是不是那些该死的德鲁伊捣得鬼？他们可是会变动物的。” “难说，未必是德鲁伊。”卡瑟琳尽量低声地回答，“德鲁伊就算能变成风暴之狼，也不会那么多。还有那大雪，刚才好像就在北国一样。” “现在想太多也没用，还是先想办法出去。”阿斯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无论如何，我总觉得和那些古怪的德鲁伊有点关系。” 忽然绿风拉住阿斯，又示意后面的人暂时停下。绿风蹲下身子将手贴在地上，费利也照着做。可是岩石凉飕飕的，费利没有感到任何特别之处。 “这里变热了。”绿风沉默了几秒钟后，说出他的感觉。 “你确定？”费利歪着头问绿风。 “不是每个人把手放在地上就能测出温度的。”阿斯对费利的行为有点无可奈何。 “jīng灵有着特殊的知觉。”卡瑟琳将手中的火球变大了些，将四周照得明亮许多，“据说有些jīng灵天生可与自然交流，另一些则可以zì yóu的cāo控元素。绿风大概就是个自然交流者吧。” “一定是地下岩浆河。”铁砧叫起来，声音像打雷一样，不停地在每个人耳边回响。 “轻点，轻点。你想震聋我们吗？”费利捂着耳朵，凑到铁砧脑袋边说。 “我――”铁砧才开口就被费利捂住了嘴。费利把手放着自己嘴唇边，意思让他轻点。铁砧点点头，拉开费利的手，张着嘴说了半天，可惜没有一丝声音。 费利拍着自己的额头说：“不是不发声音，是小声点。天啊。” 铁砧似乎很兴奋，手舞足蹈，依旧张嘴说着无声的语言。他用力挥着手，拨开卡瑟琳几人，猛地跑起来向前一跳。铁砧落地前将斧子顺势垫在身下，飞快地向下滑去。 “慢点。”卡瑟琳急忙叫道，“快，跟上铁砧。” 几个人发足去追，没跑几步费利首先滑倒。他撞翻卡瑟琳，两人一起向下滑去。绿风似乎有所jǐng觉，一下子跳起来让过两人。滑落的卡瑟琳和费利直接带倒了阿斯。阿斯用长剑和盾费力撑住洞壁，阻止三个人继续滑行。谁知落下来的绿风根本站不住脚，他失去平衡撞在费利身上。这下阿斯再也支撑不住，四个人像抹了黄油一样，“呼”地向下溜去。 6 地下湖的魔物 - 路末 - 丰言 () 向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四个人左右晃动，什么都抓不到，费利和卡瑟琳尖叫起来。 “前面有亮光。”阿斯忽然大喊一声，“注意，要到了。” 四个人紧紧抓在一起，猛地冲出洞口。“砰――”，这一下摔得可不轻，卡瑟琳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脑袋也有些晕乎乎。 “快起来――”阿斯用嘶哑的声音吼道，他被压在了最底下。 卡瑟琳努力想动弹下，可身上还有费利躺得四脚朝天。 “你像个秤砣。”居然是绿风的声音，jīng灵在冲出来的时候跳在空中，安全地落了地。他走过来，双手拎住费利的肩膀往外一翻。可怜的牧师又一次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 “秤砣？”牧师坐起身揉着肩膀，“不是你跌倒，我们会滑下来吗？我真替那些树木感到可怜，居然让你在他们身上跳来跳去，一定快被压断了。” 卡瑟琳好不容易爬起身，拉起垫在最下面的阿斯。亲爱的副团长站起来时，已经摇摇晃晃，看来被压得不轻。 卡瑟琳抹了抹头上的汗，发现四人待在一个可容纳数百人的大平台上。如同铁砧所讲，平台前真的有个湖，巨大宁静，一望无边。几十米高的洞顶上方，大量倒垂的rǔ石居然散放出点点羸弱的光华。这些rǔ石的倒影映在湖面上，淡淡的光芒一直照亮整个洞窟。 “我的袍子，天啊！都磨破了。”费利左看右看他的长袍喊起来，“那个该死的矮人。人呢？” “欢迎来矮人的地下王国。”卡瑟琳看见铁砧站在湖边，他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兴奋。 矮人们的地下王国，那是可以追溯到远古神灵时代的地下国度。相传大陆上每个角落的地下，都有着矮人们的足迹。那些rǔ石被矮人们称作萤火之石，传说是远古神灵为矮人定制的星星。 “这是个人工湖泊，不用怀疑，是我某族祖先开凿的蓄水湖。”铁砧叉着腰在湖边大声宣布，“我不知道族里的传说是真的，jīng灵说变热了，我才想起来。刚才的洞穴原本是装有滑车的，我以为会发现族人，就急着下来了。” “你的族人都不在吗？”卡瑟琳走上前问。 “不在。”铁砧摇着头，“如果在，入口不会没有战士守卫，他们一定都撤离了。” “那我们怎么过去？”费利走到湖边，用手试了试水。 卡瑟琳几人四下张望，试图寻找船只，可惜平台周围没有任何东西。这时铁砧跪倒在地，面对湖泊用矮人特有的语言庄严祷告。 好一会儿矮人站起身说：“船只可能都在另一头，矮人们不会游泳，这个湖泊只到我的腰那么深。我刚才向祖先们祷告，请求他们原谅我们涉水的罪过。水源不容污染，这是矮人的规矩。走吧！” 铁砧下到水里，这一次他走在最前面。 五个人开始涉水前行，湖水有股微微的暖意。卡瑟琳感觉得出，在湖底下方有个巨大的热源，正与她体内的火元素发出共鸣。 “我们矮人讨厌寒冷，总是把王国建在地下岩浆河的上方。下面咆哮的岩浆，是天然的暖炉。”铁砧领着路，像导游一样给大家解说。 湖泊非常宽广，卡瑟琳的腿脚都泡到发胀，依旧看不到对岸。忽然前方左右两边，各自出现一个不小的圆型平台。那些平台几乎与水面同高，如果不是铁砧兴奋地叫了一声，爬上平台，其他人还真不会注意到。 “这是防卫用的。如果有人从入口攻打过来，这里会架起铁石炮，扔出车**的石头。平台中间拉起三条平时沉在水里的铁链，浇上黑油，点上大火，任何人都别想通过。在这些平台上，时时刻刻都聚集着最强大的矮人战士，他们随时准备着战斗。这里坚不可破。”铁砧挥舞起拳头，咧嘴大笑。 “可你的族民为什么撤离了？”费利脱掉鞋，擦干**的脚掌，揉着脚趾问道。 “不知道。族里有三百年没找到过地下王国了，我原以为这里还有人。远古时代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地下的矮人王国大量消失了，如今只有稀少的几个部族还住在地下，但远没有这里深入。”铁砧的话语有些伤感，作为一个勇敢的战士，卡瑟琳第一次听到铁砧用这样的语气。 铁砧站起来走到一旁，拄着巨斧看着前进的方向，也不知是否在缅怀矮人一族过去的辉煌。 卡瑟琳轻轻叹口气，靠在阿斯的肩头。她的老师，睿智的吉斯林说过，矮人的国度是远古最先消亡的四大文明之一。卡瑟琳从未想到，今天她会有机会见证那段古老文明的存在。 “或许在对岸我们能找到答案。”卡瑟琳安慰铁砧说。 “听。”绿风突然jǐng觉地睁开眼。 “沙沙沙沙”空中传来大量的声响，三个战士立即把卡瑟琳和费利围在中间。卡瑟琳默念咒语，准备随时放出一个防护罩；费利开始冥想，抱在胸前的双手泛起白光。 “嗖”绿风率先shè出一支箭去，他看到了什么。不远处有东西掉进水里，“沙沙”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安静，异常的安静。一切那么平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卡瑟琳不敢松懈，费利同样不敢散去他法术，他们身旁的三个战士jǐng惕地注视着四围。时间一点点流逝，寂静压得卡瑟琳有些喘不过气来。 卡瑟琳努力深吸一口气，再轻轻地吐出去。守在她身前的阿斯，额头上已经慢慢溢出了汗水。“啪”，一滴汗珠滴到平台上。这个极其细微的声音，在长时间的寂静后被无限地放大，犹如洪亮的钟声回荡在湖面上。 卡瑟琳上方倾刻间响起急速的风声，阿斯立刻把长剑挥过去。“蓬”一股黄sè液体在空中爆开，粘忽忽地淋在五个人的头上。有怪物发出尖锐的叫声，分成两半跌落下来。 风声在头顶上空到处响起，卡瑟琳立刻放出了防护罩。“咚”、“咚”、“咚”，接连几只怪物撞上防护罩，再掉在平台上。这些东西有着小狗般大小的扁圆身型和蜘蛛一样的细脚，全身漆黑，前面鼓着三支触角。触角的顶端偶尔会爆出一点闪光。每当这时，它们的速度会变得极快，闪烁间便撞在防护罩上。 “yīn影蟹！” 卡瑟琳脸sè都变了，她撤去防护罩大喊：“快，杀死它们，这是魔界的怪物。” 战士们冲上前奋力地砍杀，洞顶不停地有yīn影蟹掉下来。卡瑟琳接连放出几个冰封雪球扔在空中，绿风一箭箭将雪球shè爆。好几只yīn影蟹被冻成冰块，砸在平台上摔个粉碎。 yīn影蟹似乎没有它们的长相来得凶恶，几个人合力消灭十几只后，其余的都逃入水中。洞顶上的yīn影蟹也不再攻击平台，只听到周围络绎不绝的落水声。 “好像不怎么厉害嘛。”费利舒了口气，小声说道。 “这些魔蟹并不厉害，只是会变sè而已。所以它们在洞顶爬行，我们几乎看不见。”卡瑟琳摇摇头解释说，“不过战斗才刚刚开始。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你们看。” 顺着卡瑟琳的手指瞧去，湖面上的一处翻滚起来，冒出大量气泡。片刻间，一座螃蟹山从水里升起，比想象中多得多的yīn影蟹，从四面八方向山上爬去。 “趁现在我们快走。”卡瑟琳叫伙伴们向前跑去，自己却返身接二连三地向螃蟹山扔出冰封雪球。螃蟹山被冻住不再长高，往上攀的yīn影蟹们爬上去又掉落下来。 卡瑟琳发疯似释放着魔法，丝毫不吝啬魔力。直到阿斯发现她没跟上队伍，才跑回来把卡瑟琳拖走。一伙人没跑多久，湖水开始剧烈翻腾，如同被煮沸了一样。 五个人在卡瑟琳的催促下跑得更急了。然而卡瑟琳和费利很快就跑不动了，阿斯和绿风不得不奋力拖着他们往前赶。 “岸！”铁砧挥着手大叫，前面果然隐约看到了湖岸。与此同时，惊天动地的吼叫声从身后传来。有个巨大的生物在淌水，一阵一阵的波浪从后面涌来，推得几个人差点站不住脚。 吼叫声驱赶着波浪，浪头越来越大。当卡瑟琳和伙伴们站上湖岸时，一个前所未见的庞大身影出现在湖面上。 7 矮人王的宫殿 - 路末 - 丰言 () “真是魔物葛斯奥。”卡瑟琳悲叹。 比起卡瑟琳在书籍中见过的插图，真正的葛斯奥给人的压迫感，就像暴风雨的前夜一样黑沉。那硕大无比的身影，就是雄伟的王城宫殿也比之逊sè不少。葛斯奥有一只比磨盘还大的独眼，占据了面孔的一半，暗红sè的瞳孔中散发出紫sè的光晕。只要稍稍正视这些光晕，就会感觉到体力在明显地流失。它的独眼下是张外翻的巨口。那张巨口每过几秒便张合一次，一只只yīn影蟹从它的口中爬出来掉进湖水里，看着就像滴落的黑sè唾液。葛斯奥拥有四只粗壮的手臂，不停地来回舞动。手臂上面长满了若隐若现的鳞片，如悬崖峭壁般突兀嶙峋。由于这个魔物的身型过于高大，只能俯着身子向前游行。蛇形下身在湖水里飞快地摆动，行进速度不亚于草原上的奔马。 “快进城！”铁砧从前面跑回来叫喊着，带领大家向湖岸边高耸的半圆形城门跑去。那是个人类都觉得高大的门洞，仿佛是直接从岩石里凿出来的。 “快走，直接沿着街跑，到皇宫去。”铁砧在城门口挥手让大家快通过。 “葛斯奥也能通过这里吧。”这是卡瑟琳跑过门洞时的想法。高耸的门洞里又长又宽，一跑进里面便觉得昏暗yīn沉，直到十几米外才能看到出口的亮光。虽然洞壁上同样镶嵌着萤火之石，但是门洞里的似乎比外面的要暗淡许多。 “快，快。”铁砧跑在最后不断地督促几人。 卡瑟琳和绿风跑在最前面，然后是费利和阿斯，四个人冲出城门又跑了几十米。 “铁砧，铁砧在哪里？”断后的阿斯忽然吼起来。 “他说去关城门。”费利抹去汗水喘息着说。 “只有门洞，哪有什么城门，我根本没看见。”阿斯两眼通红，脸sè难看至极。 前头的绿风突然停下来向后望去，其他三人也急忙回头。卡瑟琳瞧见葛斯奥上岸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 魔物眼里发出凶光，咆哮着拍打湖岸，发出令人惊恐的声响。地面传来阵阵颤动，叫人有种站不稳的感觉。从门洞里可以清楚地看到，葛斯奥从那头向他们扑过来，沉重的身子碾过之处，地面出现了可怕的龟裂。 铁砧站在门洞边扛着他的巨斧，他回身向队员们招招手走进门洞里。 “为了战士的荣耀。”铁砧将巨斧驻在地上，他的声音从门洞里传来，盖过了葛斯奥的咆哮。 “矮人王在召唤他的战士，勇往直前是我的信则。逃避是我的耻辱，退缩是我的懦弱。勇士坦然负死，荣耀与我同在。” “矮人的荣耀法则！”卡瑟琳失声尖叫，随即飞身往回跑，却被阿斯一把拉住。 “铁砧会死的，我可以阻止葛斯奥十秒钟。”卡瑟琳拼命想扳开阿斯的手，但那只手像铁钳一样难动分毫。 “铁砧决定在那，就不会回来。”阿斯咬着牙，全身都在颤抖。 葛斯奥疯狂地冲过来，硕大的头颅已经伸到门洞边缘。“为了战士的荣耀。”铁砧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举起斧子重重砍下，锁链的断裂声清脆无比地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大地开始震动，门洞顶上，一块超乎寻常的长方形巨岩砸了下来。葛斯奥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咆哮声如同呼啸的寒风，夹杂着狂暴的风雪。它的前身一下子探进门洞里，矮小的铁砧在它的庞大的yīn影下消失了。 “轰”巨岩终于掉落下来，在葛斯奥和铁砧都在门洞里的时候掉落下来。震耳的声浪充斥着整个空间，烟尘四起，又慢慢散去，葛斯奥的一只手臂裸露在外头。 高大的门洞被整块巨岩堵住了，被疯狂的葛斯奥堵住了，被矮小的铁砧堵住了。卡瑟琳“哇”的一声扑在阿斯怀里痛哭起来，阿斯痛苦地闭上眼睛，紧握剑把的手毫无血sè。 “他说去关城门。”费利呆呆地跌坐在地上嚅嗫着。 绿风默默地背过身去，从怀里抽出一支短笛。悠扬的笛声四处飘荡，那是jīng灵故乡为英雄们吹奏的赞歌。 四个人无力地行走着，卡瑟琳心中充满自责。这是个可以避免的过错，如果没接下这次远行的任务。沉痛弥漫在队伍里，前路充斥着暗淡和悲伤。 在矮人的地下城市里，到处都是高大粗犷的建筑。可惜没有铁砧的讲解，卡瑟琳丝毫提不起jīng神去观赏这些历史的见证者，安静的街道似乎变得更为肃穆。 “那想必就是矮人王的宫殿了。”阿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街道的尽头，一座躲藏在黑暗中的雄伟大殿，粗圆的廊柱排列两旁，宽大的走廊可跑车马。走廊延伸而去，通向深夜般的漆黑中。 这里的地面不再是青花石板，四四方方的黑花钢岩被采来镶嵌，光滑的石面打磨如镜，岁月的侵蚀也没能夺去它的光洁。 “进去吧，我们没有退路。”卡瑟琳推推有些踌躇的费利说道。 绿风走在最前面，他极尽目力向前看去。然而，即使廊柱上有萤火之石，jīng灵的目光也达不到多远，有股无形的力量在吞噬光明，始终将前路笼罩在黑暗里。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数百步后终于来到走廊的末端，那里是堵又高又宽的殿门。 “这里可以点火。”卡瑟琳看见绿风指着门边的黑影说。 两个小火球从卡瑟琳的指间飞出，shè向两旁。“腾”碗口粗的火苗瞬间窜起，四面一片亮堂。 殿门边有两个巨大的托盘，里面盛满黑油，火焰正在油面上愉悦地跳耀。 “好大一把锁。”费利故意张大着嘴叫道，看来他想缓和下沉痛的气氛。 殿门的铁环上挂着把墨蓝sè大锁，费利走到锁下，用自己的脑袋比了比，锁面居然大出他的脸面不少。阿斯上前挥动长剑劈向锁环，长剑在巨响中荡开，锁环毫发无损。 “寒星矿，矮人们居然找到如此多的寒星矿，就为了打制一把门锁。”卡瑟琳抚摸着锁面无奈地说，“大陆上最坚硬的材料，地心最深处的热焰才能融化的寒星矿。” “矮人帝国的远古文明，竟然有着超越今天的冶炼技术。”卡瑟琳既是赞叹又是惋惜。 “可惜我们没有盗贼。”费利用手指抠了抠圆形的锁眼。 “也许这个能行。”阿斯从腰间取下小水囊，“寒星矿也是一种金属。” 黑额鼠的鲜血被灌进锁眼里，现在能做的便是等待。 时间变得异常的缓慢，四个人苦闷地坐在地上。费利开始用自己的脉搏计时，在刻下第七十个五百跳的时候，他忍不住跳起来喊骂。 “打不开，打不开怎么办？是死路，死路！铁砧一定知道该怎么办，不然不会让我们来。可他不在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们很快也要跟他去了。”费利有点歇斯底里，挥着手跺着脚，直叫得喉咙嘶哑。 阿斯看不过去，直接用剑柄敲在费利后脑勺，“不要浪费力气。”说完他坐倒睡起来。 不知我们是会饿死还是渴死，一个荒谬的念头忽然在卡瑟琳的脑海里闪过，寒星矿或许根本不是黑额鼠所能奈何的吧。 卡瑟琳摇摇头，想把这个古怪的念头赶得远些。她看向被敲晕在地的费利，看向正香甜入睡的阿斯，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远处的绿风身上。记不清什么时候，这个寡言的jīng灵独自走到了走廊边，他一动不动地向外眺望，好像作着沉思。 jīng灵的世界充满着平淡和神秘，至今大陆上的人们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存在的人类史料中，只出现过jīng灵王的传说，一首千行的长诗。但那首诗歌晦涩难懂，言辞闪烁。 “众神丢弃家园， 王者开辟国度。 千年的契约从此消散， 命运的枷锁还未解除。” 卡瑟琳轻轻念着《jīng灵王传说》的头四句，老师吉斯林最爱吟颂的诗句。好奇的卡瑟琳在小时候曾经问过吉斯林，为什么总是反复地唠叨。吉斯林只是说，这头四句是诗歌的钥匙，是解答jīng灵们来历的关键。 卡瑟琳这时才觉得，她似乎一点也不了解绿风。绿风突然有一天就在队伍中出现了，安静、机敏、迅速，卓越的战斗技巧、百发百中的箭法，他永远能出现在队伍最急需的地方，可除此之外呢？ 卡瑟琳回想不起绿风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年龄也只是定格在模糊的二百岁左右。 费利说过，那次他和绿风一起前往王国的南方，是绿风唯一的一次远行。本来每年总有一、两个月是库尔佣兵团的队员的独自活动时间。费利喜欢到南方去传播宗教堂的福音，而绿风一直选择留守总部。但那天绿风出人意料地决定出行，而且是与费利一同结伴向南。在王国的边境，绿风向费利告别，走进了那片广大的原始森林。 光芒森林，一个陌生而又具有历史意味的地方。王国的建立者，有着灰鹰王者之称的圣法安，立下过重誓：王国南去的疆界将在光芒森林止步。时至今rì，圣法安的子孙们，历任国王一直遵循着这条誓言。以至于久而久之，出入光芒森林的商旅也变得稀少。听说二百年前，最后一个森林向导故去时，再也没有能够穿越光芒森林的人类了。 卡瑟琳抬起头，发现远处失去了绿风的身影。熟睡的阿斯出现在眼前，长剑出鞘。 “危险”卡瑟琳立即闪出个念头，她站起来看见费利被绿风拽到身边，这个jīng灵的速度实在迅捷。 绿风与阿斯并排站立，神情紧张地看向右边。廊柱后黑漆漆一片，卡瑟琳想放个试探xìng的火球。阿斯示意不要，卡瑟琳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不安。卡瑟琳记得，阿斯向她传授冒险经验时，一再告戒过，贸然出手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战斗。 微风从四面八方吹起，似乎是从每个角落里渗出来的，这绝对不合情理。两边托盘里的火焰也变得苍白起来，有气无力地发着光芒。卡瑟琳从骨子里感到一股寒意，她看到费利醒来时在发抖。 风停的那刻，“啪、啪”的脚步声同时响起，若有若无地从角落里传来。右边廊柱间出现一个白sè的身影，似实似虚，就像随时可能散去。他头上戴着高耸的尖帽，仔细看，手中还抱着本与他齐高的厚书。 白sè身影缓慢而吃力地走着，有若烟雾般的书本看来对他异常沉重。他的身高比铁砧还要矮小得多。虽然作为矮人，铁砧近乎达到绿风前胸的身材，在矮人一族中已是难得一见的长人。但那也仅仅是比寻常矮人，高出半个头而已。 眼前的人影也许只到铁砧的胸口吧，卡瑟琳暗自评估。 白sè的身影走到几人面前，作出将书本摆上桌面的动作。令人惊讶的是，厚厚的书本居然悬浮在了空中。那个身影接着攀爬起来，真是诡异，明明一无所有，他却好像爬上了高凳。 卡瑟琳脑海里想起了什么，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识，到底是哪本书中的插图呢？站在半空中的人影作出戴上眼镜的样子，高凳上的他――如果有高登的话，卡瑟琳想笑又笑不出来――可以平视四人。他回过身细细地打量队伍，卡瑟琳觉得自己看见了他的胡子，从半空中一直垂到地面上。 “jīng灵竟然和人类待在一起，这个要记下来。”那个身影自言自语起来。他利索地翻开书本，“哗啦啦”地来回查找。 “对，就是这里。”他伸手凭空拿起了什么，又在边上蘸了蘸。这个动作就像桌上摆放着羽毛笔和墨水盒。 “那是在写字吗？”费利看着那个人影的动作，小声地问卡瑟琳。 卡瑟琳侧过脸点点头，却忽然发现费利在手中聚起一个光球扔了过去。 该死！来不及阻止了。 阿斯和绿风急忙摆出战斗的架势。 8 精灵愤怒的秘密 - 路末 - 丰言 () “那只是个圣光球，用来超度亡魂的怨气。”费利看着前面轻声解释，“相信我，作为牧师我能感到亡灵的气息。化解他的怨气，可以帮助他早rì安息。” 圣光球打在那道身影上，散作一团柔和的微光裹在他周围。所谓的亡魂安息没有出现，倒是那身影停下书写看向费利，费利紧张地往绿风身后缩了缩。 “可以使用神圣魔法的人类，这个要记下来。”那身影作了下思考，又埋头记录。 绿风忽然放松下来，回头小声说：“他应该是个地jīng学者。” 地jīng学者？卡瑟琳终于想起来了，是在《失落的文明》中看到的插图。远古时期，比矮人文明稍许晚些，具有传奇sè彩的地jīng文明也陨落了。如今的地jīng早已成为一个附属种族，靠着依附他人来生存。为生存而工作只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地jīng们沦为了奴隶。 至于地jīng学者，那是传说中知识和文化的记录者，曾受到各个种族的尊敬。他们一个个博古通今，通晓各类语言，在世间游走观察。每个地jīng学者都拥有一本属于自己的百科全书，就像眼前的这位。他们的一生都在学习和记录。 老师吉斯林就曾试图在民间寻访一本地jīng的百科全书，以此来考证jīng灵的历史。但很遗憾，现存最完整的，只有皇家图书馆的三张书页。上面的片言只语仅仅是证实了，jīng灵王是众神时代晚期的存在。 卡瑟琳想到这，有股冲上前去夺书阅读的冲动。不过理智让她冷静，显然面前的地jīng学者，不是一般的生存形式。先不说那本书能否阅读，只是这次多登之行就有着太多的古怪。 无论是强大的德鲁伊、夜间出没的黑暗生物，还是不该出现的风暴之狼，以及恐怖的魔物葛斯奥，常理无法解释的这些东西，是如何汇集在一个地域里的呢？ 铁砧的牺牲已经给团队带来太多的沉痛，现在首要任务是活着走出去，而不是尝试一些可能的未知冒险。 “咣当”卡瑟琳回过头，看见那把寒星大锁居然掉到地上，黑额鼠的血液起了作用。四个人慢慢退到门边，费利想移走大锁，却徒然费了许多力气，还是阿斯勉力把它搬走。他甩着手回来说：“果然是比寻常jīng铁重五倍，真不亏是寒星矿。” 为了以防万一，卡瑟琳在手里凝聚出冰封雪球，防备着地jīng学者。剩下三个人，奋力地去推开宫殿大门。 大门真是沉重，三人死命用力，门缝上“唏呖嗦啰”落下大量泥灰。在飘起一阵烟尘后，宫殿大门终于开始缓缓地移动，露出一条可挤过人去的缝隙。 好厚实的大门，卡瑟琳回头望了眼，心里赞叹道。足足有一人宽的石门，怕是用整块花岗岩雕成的，普天之下估计只有远古矮人王才有如此的手笔。 “呼”一股热风从门里吹来，片刻又停歇了。十几秒后，又一股热风吹来，依旧在片刻后停歇。 宫殿里有点古怪，绿风自告奋勇先去探路。他伸头往门缝里看了一眼，立即打出个熄火的手势，这才穿门进去。 卡瑟琳放出两个冰雪魔法，灭掉两边托盘里的大火。地jīng学者显然也注意到这里，他被热风吹得一阵晃动，凝结身体的白雾飘散开来，但马上又聚集回去填补空隙。地jīng学者模糊的脸上似乎作了个皱眉的表情，陷入短暂的思考中。 随后，只见他伸出手，在空中来回一划，他的一截指头变化成一只小指长短的白雾小鸟。那只小鸟脱离了地jīng学者的手指，打一转儿自个儿穿过门缝飞进宫殿里去了。 卡瑟琳有些焦急，就着门缝向里看，可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她知道阿斯同样不安，他的鼻息变重了。倒是费利显得轻松些，他正在观察着黑暗中发出淡淡光芒的地jīng学者。 又有几阵热风吹过，绿风总算回来了。 “耳尖的cháo红，jīng灵耳尖的cháo红说明了什么？”地jīng学者一个劲地嘀咕，他低头“哗哗”地在百科全书里查找。 卡瑟琳小小吃了一惊，绿风的耳朵大半遮掩在垂肩的长发中，不知地jīng学者是怎么在黑暗里看到的。 “那有一条沉睡的巨龙。”绿风低声说道。那刻意压低的声音，似乎是怕吵醒隔壁传说中的生物。而对于地jīng学者的言论，则显出不以为然。 巨龙？是五十年，还是一百年，没有出现过关于这种可怕生物的消息了。与巨龙相伴的每一个故事，都是和强大、危险、杀戮这样的名词一起被记载。现在绿风却告诉大家，隔壁就有一头。卡瑟琳此时只能用震惊来面对这个事实。阿斯和费利都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远离那扇大门。 “怎么办？难道要和巨龙作战？这和送死没什么两样。”四个人的脑袋几乎碰在了一起，费利掐着喉咙发出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 “它在沉睡，我看见宫殿的另一头好像能爬出去。”绿风这次说得比较详细。 “待在这也是等死，不如去试试，我和绿风先过去。就算死在巨龙手里，也比在这饿死强。”阿斯说完走到门缝边小心地观察，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可我听说巨龙的鼻子非常灵，它会闻到我们的。”费利抗议道，卡瑟琳隐约看到阿斯瞪了胆小的牧师一眼。 “再灵敏也不是在沉睡的时候，我们动作够快就有机会。”卡瑟琳最后的话算是对阿斯的支持。 “耳尖的cháo红代表着情绪的剧烈波动，比如愤怒。”地jīng学者忽然大声说起话来。费利恨不得上前摁住老学者的嘴巴，不过才跨出去一步，就被阿斯狠狠地拽住。 “jīng灵们善于控制自己的情感，生活中通常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引起他们的情绪波动。”地jīng学者的眼神停留在某页，摇头晃脑地继续念道。这时白雾小鸟也从门缝里飞了回来，一头扎进地jīng学者的身体里不见了。 “难怪，难怪。”地jīng学者似乎获得了什么信息，恍然大悟，“jīng灵王的‘辉煌之战弓’，居然成了黑龙的收藏品，这个要记下来。” 地jīng学者总算停下了他的大声唠叨，不过他的话语还是透露出很多信息。 “辉煌之战弓”这五个字，竟然少有地让绿风深吸了一口气；对于阿斯和费利，他们都没听说过jīng灵王的辉煌之战弓，但俩人看来猜到了jīng灵的愤怒来自于哪里；卡瑟琳同样没有听说过那件兵器，可她想到一段和jīng灵相关的文字。 “王者展示辉煌， 天空失去颜sè。 大地重现希望， 星辰陨落沼泽。” 这是《jīng灵王传说》中，关于一场战争最后的描写。卡瑟琳忽然有些兴奋，对于这场战争的记载，诗歌中既没有讲述起因，也没有表明结果，甚至于jīng灵王的对手都没有点出。但老师吉斯林相信，并非诗歌没有讲明，而是人们没有真正解答出诗中的隐语。 事实上，地jīng学者的话让卡瑟琳脑海里跳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第一句里的“辉煌”是指所谓的战弓，那最后一句中的“星辰”，也可能是某种指代，比如暗示上古三大龙王中，有着“耀眼星光”之称的布莱德斯坦。 “可惜没有时间研究了，不，如果老师在这就好了。”卡瑟琳把学术念头挤出脑袋时，发出一声感叹。 在卡瑟琳与学术诀别的时间里，阿斯和绿风已经悄悄钻过门缝。两位战士身先士卒，费利在他们的接应下，也钻了过去。断后的卡瑟琳看了眼犹自奋笔疾书的地jīng学者，转身走进了充满未知的宫殿里。 9 重见天日 - 路末 - 丰言 () 穿过大门的一瞬间，卡瑟琳感到一股奇妙的魔法波动。如同扯掉了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整个空间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慢慢显出光彩。 卡瑟琳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张望整扇宫殿大门。果然沿着整扇大门的边缘，镌刻着时隐时现的古jīng灵语铭文。这应该是个古老的小型障眼魔法，可以完全屏蔽掉从宫殿中散发出的光芒。难怪之前无论如何，也无法看到宫殿里的景象。 卡瑟琳有些吃惊，这种增强恐惧感和黑暗威势的手段，通常不该出现在以直率、鲁莽著称的矮人王身上。况且矮人们被称为与魔法绝缘的种族，只有凤毛麟角的矮人祭祀才能感应到一些少量的魔法元素。 宫殿大门那侧没有火光，现在只能从门缝里，隐约看到散发着微弱光华的地jīng学者的身影。或许那个知识渊博的亡灵跟来的话，应该能够解释眼前的一切吧。 卡瑟琳渐渐适应了宫殿里的光线，十几米外一座由各sè金银财宝堆成的小山上，一条黑sè巨龙正自呼呼大睡。它的翅膀好像天然的毯子盖在两侧，一颗堪比马车大小的头颅对着宫殿的入口。随着巨龙的呼吸，隐隐有烟火从大餐盘一样的鼻孔里冒出，一股股热风缓慢而有节奏地迎面吹来。 真正面对巨龙时，任何诗歌或传说中的jīng彩描写都将失去颜sè。卡瑟琳完全用一种仰视的姿态看着眼前的巨龙。即使是在沉睡中，巨龙全身还是发出一股淡淡的威压，就像走进二十年没通过风的地下室，憋闷的感觉无从释放。魔物葛斯奥的身材与巨龙不相上下，但给人的也只是恐惧的感觉，远没有这种直指心灵的威势。 卡瑟琳甚至觉得，一旦巨龙醒来，完全释放的龙威，兴许会让他们连逃走的勇气都没有。阿斯轻轻拉了拉她，卡瑟琳这才把目光从巨龙身上收回来。 低下头的卡瑟琳，立刻又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力。那些照得人有些晃眼的财宝中，有一把按在巨龙爪子下的小型战弓。那是张非常短小的圆弧战弓，只有半个手臂那么长，弓身上雕饰着狭长的树叶花纹。那些树叶简洁别致，会一片接着一片地闪亮起来，发出淡薄柔和的银光。这种银光并不强烈，但使周围的金银财宝们都失去了夺目的光泽。 那想必就是“辉煌之战弓”了，卡瑟琳边想边看向绿风。jīng灵的眼睛始终盯着战弓，显出少有的执着。 卡瑟琳有些高兴，她对绿风又增添了点了解。原来这个jīng灵也和他们一样，有着自己的yù望。作为佣兵团的成员，一个永远冷静高效的战士固然重要；但作为伙伴，一个有血有肉的朋友更能让人接受。绿风隐藏着太多的秘密，除了那些恶作剧，极少显露出他的情感和想法。这让团里的其他四个成员，和他总保持着几分疏远的距离感。 绿风似乎察觉到卡瑟琳的目光，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去摇醒双腿打颤、眼神呆滞的费利。 远古矮人王的宫殿异常宽广，巨龙和财宝山仅仅占据了殿门口的一小块地方。四个人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绕过巨龙向着殿门对面的国王王座走去。 殿堂里随处散落着各式各样的落石，大的比人还高，小的也要及人膝盖。卡瑟琳看出整个宫殿是在一个庞大的山腹中建立的。也许是岁月的侵蚀，又或者是黑龙的破坏，宫殿的屋顶早已不知去向。四面殿墙以上的峭壁，一直汇拢到一片圆形的天空下。那里显然是一个山口。那山口里的蓝天白云，昭示着又一个危险而沉重的夜晚结束了。 四个人走得很快，一口气来到王座前方。石雕的王座古朴庄严，厚实的王座靠背足有两米多高。座前是十级台阶，任何人在此都需仰头才能与上面的王者说话。 矮人王的王座边，各有两座庞大的雕像，王座上方则又有一座雕像高于两侧。它们残破但不失雄伟，五个形象各异的矮人依旧栩栩如生。左边的两人，一人拿着双刃巨斧，一人拿着短柄刺锤；右边的两个，一个手持双斧，一个手持铁锤。他们身批铁锁战甲，表情迥异，或凶恶，或高傲，或冷静，或愤怒。只有中间那位与众不同，穿着长袍手捧书本，与战士的威严相比，他的脸上带着睿智的微笑。 “矮人那个个子，雕那么大干什么？”费利抬着头吐出口气，又急忙捂住嘴小心地看了看黑龙那边。 “这就是传说中的五方矮人王吧，矮人们共同信奉的祖先。传说zhōng yāng矮人王是位大祭祀，为矮人们指引了方向，看来不假。” 接着卡瑟琳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铁砧的灵魂，也许正受到他们的召见吧。” 卡瑟琳有种难以言明的伤感。如果铁砧还在，应该会发自内心的骄傲，仅仅是站在这里，就能想像当年矮人王国的强盛。 “逝者如斯。”绿风向五座雕像略微鞠了鞠躬，轻声用古jīng灵语，诵读出一句古老的悼词。 残破的雕像身上有很多缺口，绿风第一个上前攀爬起来。他借助这些缺口，轻松地爬到拿着刺锤的矮人王头顶，垂下事先准备好的绳索。 卡瑟琳、费利，最后是阿斯，一个接一个地也爬了上去。四个人沿着雕像的肩膀，又爬上zhōng yāng矮人王的书本。 卡瑟琳和费利抹了把汗，在绿风的带领下继续上攀，经由衣领、耳朵，爬上zhōng yāng矮人王的头顶王冠，到达了宫殿的屋顶。 向下看去，宫殿入口那边的巨龙也就巴掌大小。屋顶边的峭壁上长满暗绿sè的藤蔓，山口的蓝天白云清晰了很多。终于可以出去了，卡瑟琳拿起水囊喝了口水，心中暗暗高兴。 然而峭壁的藤蔓比想象中难爬得多，四个人像壁虎一样贴壁爬行。由于卡瑟琳和费利两个法师的速度，守护在上方的绿风和下面的阿斯也只能慢慢攀爬。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也许更长，卡瑟琳已经完全没有了概念。不停地攀登，让她全身上下像散了架。手掌被粗糙的藤蔓磨破了皮，手臂更是酸麻无力，衣袍也都湿透了。卡瑟琳的心中除了坚持，已经没有其它的念头。 不过总算要到山口了，绿风的头发被山口的风吹得四处飘动。这里的藤蔓枝叶茂密，峭壁上不时有突出的山石可以落脚。 “巨龙还在沉睡，没有苏醒的迹象，终于要渡过这个难关了。”卡瑟琳看到一块突出的岩石，踩在上面边休息边想。 谁知脚下猛地一松，卡瑟琳急忙抓住藤蔓，两脚乱踩，稳住了身体。 “砰、砰、砰……”那块岩石一路跌落下去，发出令人心颤的响声。气氛顿时凝结了，原本要逃出去的喜悦变成了惊恐。四个人慌忙贴住峭壁，尽量把身体藏到枝叶深处。卡瑟琳在心里祈祷，巨龙不会醒来。 事实往往是残酷的。 “呜――”惊天动地的啸声从背后传来，卡瑟琳觉得空气都在振动，一股恐慌的情绪渐渐变得浓郁。热风开始从下方吹上来，伴随着越来越高的温度，藤蔓的叶子卷得“哗哗”直响。不用回头，卡瑟琳都知道，被惊醒的巨龙正在飞向山口。龙威在心头回荡，像置身于宗教堂敲响的大钟里，震得人都快发疯了。 “这就是真正巨龙的威严吗？”卡瑟琳不禁自问，脑袋里却反复跳出那些屠龙的诗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能够打败巨龙？太荒谬了。” 呼啸声和大风几乎把卡瑟琳掀飞，几个小时的艰苦，在两分钟内就要被巨龙化为乌有，卡瑟琳心中充满不甘。 “啊――”是费利的叫声，他被掀落下去了。卡瑟琳匆忙往下张望，幸好阿斯一把扯住费利的脚。这时更猛烈的气流从下呼啸而来，两个人又被吹得倒飞冲天。多亏阿斯的另一只手拼命拉住藤蔓，才不至于被气流带出山口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硕大的眼睛，深邃幽蓝，卡瑟琳感觉自己一瞬间掉进了冰窟。 “轰――” 出人意料，巨龙没有攻击他们，而一头冲上云霄。它盘旋着落在山口的峭壁上，嘴里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震耳yù聋。 “是谁？是谁敢来打扰赫迈斯的沉睡？滚出来，我察觉到了几只强壮的蚂蚁。”巨龙赫迈斯的咆哮声如雷鸣一样，重重砸在卡瑟琳的耳朵里，听得她忍不住喷出口血来。 回答赫迈斯的却是一阵箭雨。虽然箭支伤害不了赫迈斯分毫，但巨龙被激怒了，飞旋而起，冲着对面的山坡喷出大口的火焰。 阿斯这时已经稳住了身子。他脸sè苍白，手里的费利不知死活，看样子是失去了知觉。绿风先爬上山口，先把卡瑟琳接应上去，又绑上绳子下去救援阿斯和费利。几个人早已顾不得隐藏身形，手忙脚乱地爬出山口。 “咚、咚、咚、咚”熟悉的鼓声又响了起来。 四个人一逃出山口，便往林子里奔跑。卡瑟琳听到鼓声回头望了一眼，空中正有三条绿sè的巨龙和赫迈斯缠斗，是德鲁伊，长老级德鲁伊的巨龙变形术。这些绿龙的身形比赫迈斯小上一半，但灵活快速，配合默契。而赫迈斯倚仗它的力量，以及可怕的火焰龙息左右抵挡。 因此绿sè巨龙每次在赫迈斯身上添加一道伤口，同样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实际上，短暂的交锋后，局势正在像赫迈斯倾斜。 当一条绿龙对着赫迈斯的腹部狠命咬下，鲜血飞溅的同时，头颅遭受赫迈斯有力的一爪。受创的绿龙直接往地面跌落，赫迈斯俯冲下去，要在它的脖子上补上一口。空中的两条绿龙紧跟其后向赫迈斯扑去，四条龙一起翻滚到地上。这些庞然大物瞬间压倒了大片树木。一会儿的工夫，赫迈斯和两条绿龙又冲上天空继续撕打。 天上地下到处飞舞着鲜血和龙鳞，惨叫和龙吟在耳边不断回响，这个级别的争斗超出了卡瑟琳的想像。绿风在头里领路，卡瑟琳跑在中间，阿斯则背着费利跟在最后。他们拼命向与赫迈斯相反的方向跑去，希望尽快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嗖、嗖”忽然迎面飞来两箭，绿风拔刀左右拨打，卡瑟琳和阿斯急停下来。前方树林中走出三男两女，五个人的神态有些吃惊。 不过在短暂的惊愕后，这五个年轻的男女身形立刻反生变化。三头线条优美的黑豹和两匹外型jīng悍的灰狼，出现在库尔佣兵团的面前。猛兽的眼中发出寒光，四面散开围住了卡瑟琳几人。 “该死，德鲁伊在这边也有埋伏。”卡瑟琳低声骂了句，双手微微举起，在手心里凝结出两个火球。 10 第二次交锋 - 路末 - 丰言 () 阿斯放下费利立刻往右直扑过去，他们在人数上有劣势，但多年的默契，不用出声就知道该如何选择。趁着对方没有完成合围，自然要抢先动手。 阿斯一动，绿风也往前冲去，他的正面是一匹灰狼和一头黑豹。两个家伙似乎没料到敌人说打就打，愣了愣才嚎叫着迎上来。 忽然，自绿风的身侧飞出两个火球，后发而先至分别袭向两头野兽。灰狼灵敏地向左闪开，而体型更强壮的黑豹，则选择用利爪硬拍火球。谁知那火球一触即散，原来卡瑟琳放出的是虚招。 黑豹用力过猛失去平衡，爪子拍在地上，身体歪向一侧，露出空隙。正好赶到的绿风，手起刀落，腰刀jīng准地插在它的脖子上。绿风根本不看战果，人不作停留，抽刀往右急奔。黑豹的脖子血如泉涌，它四肢抖颤，哀嚎着瘫倒在地。 扑向右边的阿斯，作为战士，在战斗伊始，便挑选了一组强大的敌人――同时面对两只黑豹。 一人两兽的交锋瞬间爆发，阿斯用木盾强力挡飞一头猛扑过来的黑豹，长剑毫无花巧地横扫另一只。眼看来袭的黑豹避无可避，却突然诡异地在空中跌落，险险避过了胸前的剑刃。阿斯没有趁机补上一剑，而是脚下发力，出人意料地往回飞身倒退。 卡瑟琳放出两记虚招后，几乎同时又凝出两只火球，往左扔去。由于之前使用了虚招，卡瑟琳再次凝聚火球的速度，快得超乎异常。 在第一轮的接触战中，中间只黑豹业已倒地，另一匹灰狼则闪避到左边。这时它伙同那里尚存的一匹灰狼，一前一后向卡瑟琳扑来。 卡瑟琳的两只火球发出的正是时候，如此近的距离，率先扑来的灰狼无法躲闪，只能缩住身子抱头防守。从中间闪过来的那匹灰狼，总算还有些缓冲时间，它仍旧谨慎地让开火球。 “噗”，火球看似猛烈地撞击在作出防守姿势的灰狼身上，期待中的爆炸并没有出现，而是即刻消散。 又是虚招！两次躲闪到一旁的灰狼显然被激怒了。它恶狠狠地向卡瑟琳扑去，口中的津液随着拖出口外的舌头，四散飞溅。 卡瑟琳低头凝思，似乎全然不顾即将到来的危险。眼看狼爪就要抓到她的前胸，一柄长剑贴着卡瑟琳的身子劈来。灰狼被重重地劈飞，血花在空中爆shè。 原来是飞身赶回的阿斯及时救下了没有防备的卡瑟琳。阿斯干掉那匹灰狼，立刻举起木盾奋力往前冲击，与迎面赶来的第二匹灰狼撞在一起。 在这点时间内，卡瑟琳再次凝聚出一只火球，转身扔去。右面两头黑豹正急窜过来，火球飞向其中一头黑豹。这个大家伙显然不愿再被骗，张口吞吃火球。但是这次的火球直接在它的嘴里爆炸。黑豹整个下巴像刺爆的气囊，炸裂粉碎。 仅剩的一头黑豹眼中凶光闪烁，以更快地速度扑向卡瑟琳。卡瑟琳全身乏力，接连三次迅速默发火球术，她的jīng神力已经达到透支的极限。 卡瑟琳被黑豹狠狠地扑倒在地，两只肩膀在撞击中像散了架。扑面而来的腥臭更是让她几乎窒息，黑豹的利齿离她的喉咙不到十厘米，眼看就要咬下。 “当”谁知这奋力的一咬，咬在了刀刃上，绿风在最后关头终于赶到。黑豹狂野地甩头，将咬住的腰刀扔了出去。不过下一刻，它的腹部传来难以忍受的疼痛。这使得凶猛的野兽痛苦地吼叫起来，它直立起整个身子，想扑倒在它面前的绿风。 可惜绿风的动作非常迅速，身子轻灵地弹起，侧踢出一脚命中黑豹的喉咙，发出清脆的爆裂声。可怜的家伙到死都不知道，绿风出刀时，左手已经从背囊里抽出一支长箭，顺手插在了它的腹部。 三个人依靠默契的配合，灵活的战术，两分钟不到，便杀死了四个变形后的德鲁伊。剩下的灰狼不敢停留，扔下阿斯转身就跑。 “我去灭口。”绿风丢下句话，人已飞奔出去。 “卡瑟琳你怎么又冒这种险，要是我和绿风没赶到，你的命还有吗？”阿斯走过来拉起躺在地上的卡瑟琳，语气少有的严厉。 卡瑟琳刚要回答，只见林中寒光闪烁。 “小心！”卡瑟琳惊呼道，急忙推开阿斯。但是阿斯终究没能躲开偷袭，闷哼一声左臂中箭。 “他们还有一个。”阿斯顾不得伤痛，马上往林子里扑去。 卡瑟琳紧张地环视四周，守在费利身旁，手里悄无声息地凝聚出一个冰封雪球。 “看样子只是德鲁伊的侦察小队，不然有一个大师级的德鲁伊在就不好办了。”卡瑟琳暗想，心里直呼好运。 卡瑟琳一边jǐng戒，一边趁机把发生的事情理了理头绪。德鲁伊似乎要偷袭黑龙赫迈斯，他们一下子派出了三位长老，显然志在必得。卡瑟琳后背直冒冷汗，如果不是佣兵团碰巧吵醒了赫迈斯，战斗提前打响，他们几个一定会在山口被德鲁伊悄悄地料理掉。 “赫迈斯居然救了我们一命。”卡瑟琳觉得这个结论实在是滑稽。 不过说到巨龙赫迈斯，倒是大大的有名，它位列四大凶龙之二。自三千年前，人类开始主导这片大陆时，有五条巨龙是人类最直接的敌人。巨龙们不仅强大，而且生xìng贪婪。它们四处破坏、抢夺、杀戮，以至于人类的勇士集合起来，与五条巨龙发生了战斗。大量屠龙的诗篇就是从那时起开始流传，胜利的勇士们在获得无比荣耀的同时，也会得到数量庞大的巨龙财宝。 自那以后，勇者们有意识地主动向巨龙们发起进攻，希望借屠龙之举名利双收。这直接引发了三大龙城之一的暮sè之城，向人类宣战。这场持续百年的人龙大战，被称为“巨龙的谢幕”。在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其余两大龙城出面调停。当时大陆上的各个人类王者，与三大龙城一起签定了，所谓“黄昏之协约”的停战协定。 遗憾的是，那份协定只保留在各个王室的手中，其内容民间却是无从知晓。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一个协约副本早已化为历史的尘埃。 到了两千年前，巨龙们在大陆上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少，很多学者认为这和当年的“黄昏之协约”有着直接的联系。有学者开始详细记录下，留存的巨龙们的活动和相关信息。因为巨龙们的行为受到龙城的制约，也许可以从龙城的角度，推导出人类本身的历史脉络，甚至揭开隐藏在神秘王室里的历史真相。 渐渐地，一门以巨龙为线索的历史学派发展起来，学界称其为“龙考派”。根据龙考派的记载，这两千年中，在大陆有过活动迹象的巨龙，一共有十七条，而黑龙赫迈斯就是其中之一。 关于黑龙赫迈斯最早的记载始于一千年前，让它出名的是两次大屠杀。 一次是为了食物，饥饿的赫迈斯血洗了南方一座近千人的大型村庄，无人生还。后来在那村庄的原址上，建起一座新城，出于悼念，起名“血城”。如今东南一代，还流传着赫迈斯的赫赫凶名。 另一次则是为了争夺灰鹰王者的荣光宝钻――那块镶嵌在王冠上、成为传位象征的钻石。赫迈斯直接向王宫发起进攻，导致三百御前军全部殉命。但它终究没有能抢到宝钻，而是换来了圣法安的“杀龙令”。这道圣令的有效期是一百年。自此，赫迈斯被人类强者和军队，整整追杀百年，几次死里逃生。三百年前，它最后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后，便消声觅迹了。 卡瑟琳在看到赫迈斯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条凶龙。现在细细想来，他们四人可以从赫迈斯的眼皮底下走过，实在是一大壮举。 “好疼。这在哪儿？”费利忽然醒来，捂着后脑勺。刚才他的后脑勺一下子嗑在山壁上，到现在才恢复意识。不过费利一看周围的尸体，马上jǐng惕地和卡瑟琳背靠背，摆出jǐng戒的姿势。 卡瑟琳简单地将经过告诉费利，牧师看到远处天空中还在激斗的巨龙，听着传来的咆哮声，额头上不自觉地流出汗来。 “谁？”树林里有晃动，费利紧张地叫道。卡瑟琳立刻转过身，看到阿斯走出林子。 “跑了，我们快走。绿风知道怎么追上我们。”阿斯还没站定，指了个方向说。 卡瑟琳和费利点点头，德鲁伊的援兵恐怕随时会出现。绿风在森林里的能耐，比他们三人加在一起还要高出许多，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阿斯在树边作了个不易察觉的暗号，暗示他们行进的方向，然后便带领两人匆匆出发。费利边走边给阿斯的手臂进行了简单的治疗。三个人都想着尽快离开这个危险地带，顺着山势一路往下，途中也不敢停留。这一走直到太阳西沉，几个人才放慢了速度。 “发现没有，这里的树林和之前不太一样。”阿斯长出一口气，他觉得眼下至少德鲁伊是不会追来了。 费利看看周围说：“树叶变宽大了。你是说这里是阔叶林？” “不。阿斯说的是种感觉吧，这里的感觉是――”卡瑟琳闭上眼睛，默默感受了几秒后，又睁开眼jīng说，“是祥和，对，是恬静祥和。你们听，小鸟在欢唱。” 不同于这个旅程中走过的森林，要么yīn暗cháo湿充满敌意，要么茂盛活跃生机昂然，这里是少有的恬静祥和，好像一个平静午后的花园，适合喝过下午茶的太太小姐们散步解闷。 “有烟味。”阿斯嗅着空气，“是炊烟，有人在做饭。难道附近还有村庄？” 阿斯寻着一个方向走去，卡瑟琳和费利紧紧跟在后面。不一会儿，竟然走到了林子的边缘。三个人正站在一个小坡边，眼前豁然开朗，下面是一片谷地。 一个村庄，不，准确地讲更像一座小城，悠闲地躺在那里。卡瑟琳远远望去，大片茂盛的树林包围着城市，城中一条大路直通南北，两边都是房屋建筑，尖顶的，圆顶的，平顶的，几乎人类各地的建筑风格都汇集在这座小城中。不知为什么，这座城市有股灰蒙蒙的感觉，虽然房屋的墙面都被涂成了各种缤纷的颜sè。 卡瑟琳看见城里有几处冒起炊烟，街道上甚至还有玩耍的孩童，心头感到少有的平静，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多登山脉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既藏着凶残的赫迈斯，也有着如此平和的小城。到底是谁在这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多登山脉里，建起这样的城市呢？他们又是如何维持这难得的祥和的呢？ “走，我们去看看。”阿斯第一个走下山坡，“运气好今晚可以睡上软床了。” “你们谁有钱？住旅馆可是要钱的。”费利搓着手快步跟在后头，“我还有几个金币，不知够不够用，其实我最想能洗个热水澡。” “对。热水澡是个好主意。”卡瑟琳对于费利极其认同，“最好能买张地图，再问问到棕月祭坛怎么走。” “不要报太大的希望，我不信从没有人到过这里。这小城怎么看都有些年头了。如果有地图出售，怎么王国里一点风声都没有？”阿斯将长剑插回剑鞘，手背在脑后，悠闲地走在前面，“要知道，这种稀缺资料绝对会是黑市上的高价货。便是张简要地图，估计也可以放进拍卖所。盖兹德那个吝啬鬼，根本不会放过这种机会。肯定是这的人不愿让地图外流。” “盖兹德确实是混蛋，上次用黑麦酒骗铁砧花了五个金币拍下来，说是jīng灵特有的黑果酒。”费利对盖兹德也是深恶痛绝。不过提到铁砧几个人都不免难过，费利长长叹了口气，一时间反倒没人说话了。 三个人下到谷地中，走近后才发现小城周围的树林异常密集，显然是有人刻意栽种。那些树与树之间都有藤蔓纠结，好像围墙一样，根本看不见进出的道路。 “这可怎么进去？”费利走到林边，看着藤蔓上的倒刺，回头问两人。 “还是我来开路吧，事到如今，总不能等在外面。”阿斯拔出长剑作势要砍。 “叮呤”、“叮呤”一阵悦耳的铃声从树林里传来，转眼间有人出现在三个人的面前。 11 角落之城 - 路末 - 丰言 () 卡瑟琳三人都没看清他是如何走出密林的，似乎凭空变出来一般。 这人穿着及膝的长袍，偏蓝的衣料作工jīng细，袍子的领口绣着暗红sè的常青藤花边。长袍使用一排栩栩如生的金甲虫扣子，但最下面的扣子没有扣上，使衣摆自然地荡向两侧。他面带微笑，戴着一顶黑sè的船型直沿长礼帽。礼帽前后翘起的两处帽檐尖端，被仔细地打理过，上面拴着两只小巧的银铃。每当他轻微转动头颅，都会发出欢悦的铃声。 “欢迎，欢迎，远来的冒险者们，已经有三十年没有勇敢的冒险者前来拜访角落之城。我――灰云――代表角落之城的执行委员会，欢迎你们的到来。”灰云背着左手，用右手摘下礼帽探到身前，缓缓地弯了弯腰，弯得既不太深显得过于隆重，也不太浅显得稍嫌怠慢。他用温和的目光分别扫过三个人的脸庞，在每个人的脸上作了短暂的逗留，表达出足够的敬意后，这才重新直起身来。 岁月似乎没能在灰云的面容上刻下痕迹，卡瑟琳很难判断出他的年龄。温文而雅，俊美挺拔，说是只有二十岁未必不能相信。但他的举止风度，老练豁达，又远非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年青人可比。 “尊敬的灰云先生，来自达斯特的库尔佣兵团向您表达敬意。我是团长卡瑟琳，这两位是阿斯和费利。”卡瑟琳作为团长跨前一步，阿斯、费利站在她背后一起举手按胸，作了个标准的冒险者问候礼。 “原来是来自王城达斯特的勇者们，请随我来吧。委员会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休息场所，晚上还有欢迎宴会，大家一定都很有兴趣，听听你们在路途中的见闻。”灰云露出些许惊讶的神sè，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兴奋。 “这可是不近的路程，真难得几位能够安全到达这里。”灰云一边请卡瑟琳随行，一边由衷地赞叹。说话间灰云领着三人向一棵树木走去，不可思议的是灰云直接走进了大树中。 卡瑟琳三人紧随其后，只觉得眼前一暗，来到一条藤蔓搭建的小通道里。这条通道并不宽，一个人行走绰绰有余，两个人齐头并进却有些窄。从树林上方的缝隙里，偶尔有阳光透进来，在cháo湿的泥地上留下几个斑点。 “路确实不太好走，但好在我和几位伙伴运气都不错。我们作为先行者找到这里，相信其他人很快就会到来。”卡瑟琳与灰云一起走在前面，两人稍许错开小半步的样子。 卡瑟琳看着灰云的眼睛笑着说：“他们也一定很高兴能有如此盛情的落脚之地。” 阿斯走在两人的身后，右手微微搭在剑把上。他似乎与身旁的费利一样，充满好奇地左右观看。不过副团长的眼角却始终瞥向灰云，留心他的反应。 “欢迎，欢迎。越多的朋友前来拜访，角落之城越感到荣幸。我回头一定让巡逻队派两个人在城边迎接，免得他们错过了。”灰云对于有更多的冒险者即将到来，没有任何反感，脸上出现了更多的喜悦。 通道比想象中的要长，在其中行走可以听到两旁边时不时传来鸟虫的鸣叫。 “快看后面。”费利拉拉阿斯指向身后。阿斯转头看去，身后通道的两侧，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长出藤蔓，将他们的来路整个封死起来。 “请原谅，一点点小小的防范措施。”灰云显然听见了两人的交谈，略微停下脚步弯了弯腰，“各位想必也知道，多登山脉里有着不少猛兽。要被它们窜进城里，可会惹出不小的麻烦。” “确实，确实。”费利一个劲地摇头叹气，似乎往事不堪回首，“我们一路上可遇到不少麻烦，像狼啊，豹啊，熊啊之类的。另外还有什么黑脑袋的老鼠，会喷火的巨龙都见识过了。” “哎呀，那的确真是不少。”灰云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语气变得更客气了，“卡瑟琳团长，这一路上一定很惊险，一会请一定要给我们多讲讲。多登山脉可是很久没有那么热闹了。各位请看，前面便是出口了。” 随着灰云的目光瞧去，前头果然明亮了许多，有祥和的阳光直接照shè进通道里，卡瑟琳甚至看到了城中的建筑。 四个人缓步走出通道，眼前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地，开满蓝黄sè的小花。不远处三五个孩童追逐着蝴蝶；两个妇人在一旁手拿茶杯，坐在铺着毯子的草地上说说笑笑。她们看见四个过路客向他们随意地招了招手。 卡瑟琳注意到毯子上放着茶壶、茶碟以及一盘小饼干，看来两位女士正在喝悠闲而写意的下午茶。城市的街道就在草地的那头，离卡瑟琳几人也就十几米远。阿斯回头望了眼茂密的树林，郁郁葱葱，之前的通道早就不见了。 “现在不是秋天吗？”费利觉得自己眼花了，“怎么会有那么多蝴蝶？还有这报chūn草也开花了。” “这里真漂亮。”卡瑟琳非常喜欢这里的安详，“灰云先生，角落之城确实是个好地方。” “哈哈，谢谢夸奖。我们角落之城可是四季如chūn的。”灰云潇洒地将左手向前伸展开，“看，这便是主街道了，我们称它为‘午后大街’。市政厅在午后大街的另一头，晚上委员会的欢迎宴会就在那里举行。” 事实上，卡瑟琳并没有表现得那么高兴，相反她的心中充满了jǐng惕。不要看费利是最后加入佣兵团的，可这一点也不影响几人之间的默契。很多时候，试探xìng的话语总是由看似毫无心机的费利来讲，而阿斯准备着随时出手，卡瑟琳则观察对方的反应。 要知道，费利的一系列话语就没让这位灰云产生过惊讶和疑问。显然灰云对于多登山脉中的各种存在了然于胸。卡瑟琳从一开始，就对笼罩着整个角落之城的那股灰蒙蒙的气息，感到不安。此刻四季如chūn的场面，更是让女法师在心头绷紧了一根弦。 午后大街可以并行两辆马车，地面用青sè卵石铺就。街道的两旁都是商家店铺，门口挂着各种特sè招牌。 “来来来，三位勇者。”灰云请卡瑟琳三人走到一栋两层高的尖顶小楼前，“这里就是为各位准备的休息场所，三位一定不要客气。这右边挂着大剪刀的，是我们有名的金剪子裁缝店；左面吊着水桶的，是老字号的小木桶澡堂。三位尽管享受里面的服务，消除下旅途的疲劳，委员会会支付一切费用。” 卡瑟琳朝两旁看去，金剪子裁缝店前横出一根白银短棍，顶端用红黄蓝的彩带扎上一朵布花，下面挂着把硕大的剪刀，金光闪闪；店门口用一块各sè布料缝合的布帘挡着；透过拱圆型的窗户，可以看见店面里摆满了布匹。店铺不过是一层高的平房，四四方方，屋顶上居然放养着几只长毛白兔，时不时从房檐边探出头来。 小木桶澡堂则非常气派，足有三层楼高，通体红sè。不过这栋建筑在三楼才有一排圆型窗户，屋顶上一根大烟囱，突兀地喷着白气。卡瑟琳站在老远，就能感到迎面扑来的热气。小木桶澡堂的大门是高级的雕花拉门，怕有五人来宽。门两边的墙上各吊着一个陈旧小木桶，像是整幢房子的两只小眼睛。 “团长。”费利悄悄在卡瑟琳耳边说，“你看这尖顶小楼多像我们在王城的总部，就差没有屋前的小花园了。” 卡瑟琳点点头，心中越发疑惑。太像了，简直和王城的西大街17号一模一样，米白sè的墙壁，暗红sè的瓦片，连尖顶上也镶着个金鸡风向标。 “几位，让我来作个简单的介绍。”灰云微笑着打开门，如同房屋的主人为三人引路。 过道、楼梯、家具的摆放、墙上的壁炉，卡瑟琳越看越吃惊，一丝不差，全都一样。她身后的阿斯早已满脸jǐng觉，握着剑把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 “请一定不要客气，晚上七点，我会亲自来接三位尊贵的客人。”灰云好像丝毫没有发现卡瑟琳几人的异状，在带领他们参观完二楼的卧室后，十分礼貌地告辞了。 卡瑟琳将灰云送到门口，门外竟然出现了一座别致的小花园――泛绿的草皮上种着一棵苹果树，树上结起了青sè的小苹果。卡瑟琳以及跟到门口的费利、阿斯，目瞪口呆地看着灰云穿过小花园，漫步离去。 “我以为我们回家了。”费利坐在自己喜爱的木摇椅上，边摇边说，“这里太奇怪了。团长大人，我们真的要待在这吗？” “不知道。如果灰云是恶意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对我们这么客气。”卡瑟琳站在窗户边巡视着外面，“或者他要真对我们不利，我觉得我们没有机会取胜。以他对树林的控制能力，甚至刚才就可以要了我们的命。再说现在走，怎么穿过外面的那片树林？” “不管怎么说，要走，也要想办法打听出去棕月祭坛的路再走。”阿斯靠在墙边，眼睛盯着房门，似乎马上有人要进门来。 “啪啪啪”谁知真的有人敲起门来，窗边的卡瑟琳向阿斯点点头。阿斯对费利使了个眼sè，上前拉开房门。 12 奇特小姐的拜访 - 路末 - 丰言 () 门外居然是一个女人，头上包着黄sè的头巾，边缘露出几缕黑发，两只耳朵上各戴着三个金银sè的大圆环；她的鼻子非常细巧，眼睛又大又亮，脸上带着微笑，一副洁白的牙齿可惜少了一颗门牙；花边衬衫很随意地穿在身上，袖子挽得老高，双手叉腰，手臂上绑满各种颜sè的布条；她衬衣的领子开得很大，里面两只半球若隐若现，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棕sè背带裤挤出来的；那条奇怪的裤子一直勒到她胸前，倒是裤管只到膝盖下方，让白嫩的小腿和光脚丫都抛头露面；裤子从上到下缝了三组大口袋，每组并排两个。 费利“噌”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上前把阿斯拉到身后，右手抚胸左手背腰，弯下身子说：“啊，奇特的小姐，费利向您致意，愿意为您效劳。”说完把抚胸的右手伸出来。 奇特的小姐很自然地将自己的右手放到费利的掌心上，让礼貌的牧师行了个标准的吻手礼。 “哎呀，看来文明还没有终结，外面的人竟然还知道礼节。”奇特的小姐说话有些漏风，但另有一股子韵味。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费利，一只手托住下巴。 “只是这身衣服太没品味了，而且还皱巴巴的。”奇特的小姐边说边把手放到费利肩上，“居然用前胸领结，该死的爆发户，难道不知道配上衬带才是品味的典范？真难相信文明居然还没有终结。”说完两只手不打招呼地便开始在费利身上游走，肩、手臂、胸口、腰，最后手捏在了费利的臀部上。 可怜的牧师已经yù死yù仙，摇摇晃晃地闭目享受，忍不住两只手向奇特的小姐抱去。“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接着费利摔倒在地，迎来一阵光脚丫的问候，牧师先生立刻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该死的爆发户，给你量尺寸乱动什么？！”奇特的小姐的光脚丫重重地踩在费利身上，眼睛瞪着他。 不过当她发现费利正口吐白沫，抬起头瞥见后面的阿斯，似乎发现了新猎物，伸手朝阿斯摸去。 “这么好的身材，可是谁给你挑的衣服？难道外面又回到了野蛮时代？”奇特的小姐的手刚要摸到阿斯的胸口，忽然抓到了一只茶杯。卡瑟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阿斯的身旁，顺手将桌上的茶杯塞进了奇特的小姐的手里。 “文明居然还没有终结。”卡瑟琳上前一步挡在阿斯身前，冷哼着说，“如今上门的客人连自我介绍也不作了。您是哪来的贵客呀？我的团员的衣着和您好像没有半块金币的关系。” 奇特的小姐拿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看卡瑟琳又看看阿斯，最后眼睛停留在卡瑟琳的胸前。她盯了两秒钟，然后一手插腰将身子向前倾了倾，引起背带裤中一阵小小的球体晃动，“我叫丝莉，金剪子裁缝店的老板娘。灰云先生让我来给几位勇者作两套晚礼服。” 卡瑟琳被丝莉盯得有些发毛，看到丝莉引发的那阵波浪，不自然地看向自己的胸前。卡瑟琳又马上有所察觉地回过头去，瞧见眼睛发直的阿斯，狠狠地向后跺了一脚。 “啊呀，费利怎么摔倒了？我这就去扶他。”副团长大人好像忽然发现了躺在地上的费利，非常惊讶地上前拽起可怜的牧师，一瘸一拐地拖着他进屋了。 “我们是冒险者，不是来参加什么宴会的。”卡瑟琳不甘示弱地瞪着丝莉，跨上两步遮住她的视线，“要做衣服，就请按我们身上的款式做。标准的两套中号冒险制服，一套是牧师服，一套是魔法师服。至于某个铁疙瘩，身上都是铠甲，没必要作新的了。” “铁疙瘩？”丝莉偏偏身子，看到壁炉边的阿斯。副团长大人无论是衣袖还是裤管，都是丝丝条条，虽然上身有铁锁甲覆盖，但简易版本只注重了胸口和腹部的保护。阿斯感受到丝莉的目光，这会正拼命地看着天花板，无聊地摆动双臂，还时不时地踢踢脚，让上下的布条有节奏地舞动起来，展显出少有的艺术天赋。 丝莉脸上笑意盎然，把手肘抬到卡瑟琳面前说：“随你啊，挑布料吧。可价钱我要按礼服的算，还有什么上门费、定作费、赶时费、加工费、衣料钱，以及你的特殊要求费，诸如此类，一个子也不能少。当然，对于大生意，我还是有优惠的，免费送套大号剑士冒险制服。” 挑布料的卡瑟琳听得眉角一跳，哼道：“你倒会做生意！不用挑了，要最贵最好的布料。没事就请快走吧。” “那个，我能要丝绸的料子吗？”费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在后面怯怯地说。 卡瑟琳回头瞪了牧师一眼，“我改主意了，那套牧师服就用粗麻的，够结实耐用。” “没问题，没问题。”丝莉笑着说，“感谢惠顾。” 她边说边从胸前一个口袋里掏出张白绢，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根长长的缝衣针。 “现在要把账单写一下，我好去和灰云报账。”随着丝莉的话语，空中出现四股手指大小的小旋风，扯住白绢的四角将它腾空固定住。丝莉手中缝衣针的针尖变得越来越红，只见她捏着缝衣针在白绢上来回书写，一排排黑sè字体出现在白绢上。 太惊人了！卡瑟琳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就连阿斯和费利也围拢过来，讶异地看着丝莉的表演。 这太不寻常，作为一个魔法师――一个内行，卡瑟琳很难相信眼前的一幕，这绝对是极为jīng确的元素控制。四个小型旋风，还有针尖上的火系魔法，如此jīng细的同时cāo控，这需要多高的魔法造诣？ 卡瑟琳自问只有拿手的火系魔法，或许能作到在白绢上烙写文字，但那也要全神贯注才行。无论是在金属上聚集魔法元素，还是火候的控制都要耗费大量心力，一丝差错都可能烧毁布料，甚至熔化针尖。 “好了，久等了。”丝莉抱着手轻松写意，丝毫没有疲倦的样子。似乎对她来说，这样做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丝莉笑眯眯地读了遍自己写下的内容，满意地挥挥手，白绢自然地飘到了卡瑟琳的面前。 古jīng灵语？阿斯和费利立刻傻眼了，卡瑟琳带着忐忑的心情认真地阅读。用古jīng灵语写的账单，卡瑟琳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上古时期――那个jīng灵王辉煌的年代。 “居然还有几个生词。”卡瑟琳竟然生出种荒唐的感觉。作为有“jīng灵史学家”之称的大魔法师吉斯林的学生，一个必修古jīng灵语的魔法师，居然在账单里看到了几个生词。如果是某本艰深的古书，又或者是一个古怪的魔法阵，卡瑟琳还能够接受这种结果。可这仅仅是一张账单，卡瑟琳心中有股难以言明的挫败感。她用眼角瞥向丝莉，觉得这位奇特小姐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轻蔑。卡瑟琳又偏头看向阿斯和费利，两人的眼神中分明对她投来的是敬佩和期待。 唉，要是绿风在这就好了，那个家伙一定也能看得懂。卡瑟琳清清嗓子，把账单大致地朗读一遍，有生词的地方含糊了过去。账单内容无非是各种款项的收费标准和具体费用，最后是丝莉龙飞凤舞的签名，旁边是客户签名的地方。 “哎呀！不好意思，我没有带笔，就没有这个习惯。不知房里有没有啊，不如让礼貌的牧师先生和健壮的剑士先生去找一下吧。”丝莉用手背夸张地掩到嘴边，眼睛里满是戏谑的快感。 “不用了，没问题，请把缝衣针借我用一下。”卡瑟琳唬着脸回道。 13 洗澡 - 路末 - 丰言 () 丝莉略有些期待的将手中的缝衣针递给卡瑟琳，不过看样子也是期待卡瑟琳出个洋相。卡瑟琳接过缝衣针，不料沉甸甸地压手。 “寒星矿？！”卡瑟琳心中吃了一惊，“难道稀有的寒星矿已经不值钱到了这种程度？做成矮人王的门锁也就罢了，连缝衣针也用它来做。” 不过，现在卡瑟琳没有太多空去琢磨这个事情，寒星矿的特质让它比寻常金属更难接受魔法元素。卡瑟琳可以清晰地感到，无论用怎样的强度，被她强行注入缝衣针的火元素，正以同样的速度从针尖上消散。原本卡瑟琳只需让元素输入的速度超过自然逸出的速度，就能设法烧红缝衣针的针尖，但寒星矿是特殊的存在，至少卡瑟琳目前的能力作不到。 “果然为金属加持魔法是个难题。眼下行不通，看来要想别的办法。这女人还真是不简单。”卡瑟琳开始有点佩服起丝莉，可一看到丝莉嘴边那丝讨厌的笑意，才有的那点敬佩马上抛之脑后。 卡瑟琳忽然抓起阿斯的左手，在他的小指上狠狠扎了一针。一粒比针尖大不了多少的血珠子，立刻冒了出来。 阿斯的手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缩手。但他看见卡瑟琳瞪过来，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卡瑟琳倒转缝衣针，用较粗的尾部蘸着血在白绢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她把阿斯的手指放进嘴里，替他吮了几吮。至于那根缝衣针，卡瑟琳只是在衣袖边上随便地抹了几下，就笑咪咪地还给丝莉。 丝莉张着嘴接过缝衣针，又拿起白绢看了看，一时张口结舌。 “看来外面又回到野蛮时代了。”好半天丝莉才说出一句话，“衣服我会尽快作好送来的。” 说完她转身离去，卡瑟琳马上关起门，却听到门外传来丝莉的自言自语，“终于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了，看来文明已经终结。一群不知道洗澡的野蛮人，熏死我了。” 为了完成任务，有时一个月不能洗澡也是常有的事，但丝莉不留情面的抱怨，实在非常刺耳。卡瑟琳沉着脸走进屋里。阿斯和费利发现卡瑟琳的脸sè由红变白，又由白转青，两个人都识相地不说话，一个看着天花板，一个数着手指头。 “都给我洗澡去。”卡瑟琳扳起脸以团长的权威下了命令。阿斯和费利没什么意见，举双手表示赞同。 三个人一起出门，来到小木桶澡堂前，褐sè的雕花拉门显得有些班驳，看上去很有年头。门上面雕着一只飞行中喷火的巨龙，两只展开的翅膀覆盖了大门的中间部位。凸出的龙角在门的右侧，恰好作为拉手。阿斯上前使劲向右拉了拉，门居然纹丝不动。 “喂，礼节，礼节。”费利用手无奈地拍拍自己的额头，冲着阿斯叫道，“看尾巴，看尾巴。” 阿斯顺着费利的目光瞧去，原来巨龙的尾巴在门的左侧，上面有个不起眼的小铃。如果凑近仔细看的话，那是个非常袖珍的小木桶造型。费利上前摇了摇小铃。不一会儿，巨龙的翅膀“吱”地打开，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窗口，里面有双大眼睛盯着三个人。 那双大眼看了半天，才以如同敲闷鼓般的声音问道：“外来的冒险者？来洗澡是吧？” 卡瑟琳刚要回答，里面又说：“不用说了。灰云都交代了，一女二男，顶级浴室。你们等着。” 那人说完，就听“喀嚓”一声，雕花拉门的门板向前自动突出半寸。“咣――”，门向右打开，“轰”地从里面喷出大量白sè水蒸气。差不多过了半分钟，雾气才散尽。四面的空气不仅变得湿润，温度也升高了几分。 三个人用手挥散雾气，只见一个足有两米高的壮汉立在门口。他打着赤膊，肌肉结实，肤sè黝黑，下身围着条大毛巾。他的眼睛圆得像两个核桃镶在脸上，眉毛细如发丝，配上光头，显得特别滑稽。 “我是小木桶澡堂的老板，大家都叫我‘细木’。”细木轻轻挥动手，门前落下三双草拖鞋，“换了鞋再进来。” 细木又指了指边上三个半身高的暗红sè柜子说：“你们每人一个，鞋放最下一层，过会换下的衣物放第二层，第三层里有干毛巾。别忘了把你们的木牌拿出来。” 卡瑟琳脱下鞋打开柜门，里面果然有上中下三格。她将自己的鞋放在最下一层，看见第二层里有个扁长的小木牌。卡瑟琳拿起木牌，木牌上用古jīng灵语写着“丁香”。卡瑟琳又去看阿斯和费利的木牌，分别写着“橄榄”和“月桂”。 “我们这一共有五十个不同的矮柜供客人使用，每个柜子都用一种植物命名。”细木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柜子只能由匹配的木牌提取，有什么私人物品都可放在里面。到了上头，我教你们怎么拿柜子。” 说话间，细木抱起柜子一个接一个放进墙上的暗门里。卡瑟琳想起自己身上还有那封榧木密信，思考着回头是否要一起放进去。忽然眼前暗了下来，原来细木重新拉上了大门。 卡瑟琳这才仔细观察起澡堂内部，可惜这个门厅除了一条通往上方的螺旋石梯外，什么都没有。不，应该说沿着砖墙两侧，镶嵌在墙砖上，给螺旋石梯照明的灯笼花，还是很引人注目的。这些像拳头一样大小的花朵，一个个向下垂落，它们的灯芯会放出柔和暗淡的光芒。 “知道吗？‘欢乐玫瑰’里的卧室也是用这灯笼花照明的。”费利偏过头，在阿斯耳边小声地说。 “你去过？”阿斯煞有其事地问。 “呵呵。”费利正打算好好讲讲，猛地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回过头，瞥见卡瑟琳的目光像两把利剑似地从前面shè过来，“这种风月场所我怎么会去？我很正直的，我就是听说。我又没钱，这你也知道的。”费利说出一串让阿斯撇嘴的话语。 “请跟我来。”细木打断了刚要发作的卡瑟琳，一本正经地给三个人带路。 看得出细木特意走得很慢，因为他一步要跨三级台阶。但即使这样，卡瑟琳还需稍稍加快步子才能跟上。 石梯在螺旋中上升，似乎永远没有尽头，让人有些头晕。每走过十级台阶便会有一扇木门出现在墙上，不过细木总是不把三个人领进去。越往上走，雾气越来越浓郁。渐渐地，走在最后的阿斯几乎看不见前面的卡瑟琳了。 “喂，到了没有？”阿斯喊了一声，语气中带有几丝不快和jǐng惕。 “到了，我们的顶级浴室。”细木的话音从雾气里传来。阶梯到了尽头，四个人站在一个平台上，面前隐隐约约能看到三扇木门。 细木挥动巴掌，有凉风吹起来，这里的雾气像被打了包一样，一股脑儿向下涌去。这一手举重若轻，看似随意，却展现出高超的技巧。卡瑟琳和阿斯对望一眼，这个巴掌要扇到他们身上，那可怎么对付呢？ 细木似乎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客人们带来不小的心理压力。他木讷的毫无表情，上前打开一扇门。 门后的房间并不大，看起来最多只能站进去六、七个人。不过房间十分明亮，有阳光照shè进来，原来上方开有窗户。此外，房间的另一头还有一道显眼的小门，大概弯腰才能走进去。 “把木牌插在这个槽里。”细木指着墙上的短槽说。 费利上前把自己的月桂木牌插了进去，只听“咯噔”一声，墙面开始变化。右面的墙角出现一道暗门，暗门自动打开，一个矮柜冒了出来。矮柜上方又凸起来两个石盒，不知里面是什么。石盒边有个小把手，而四面的墙上也露出很多小孔。 “矮柜和你们手上的木牌匹配，石盒里有岩盐和香鱼果，小把手放水。洗完要泡澡，进前面的小门。”细木说完自行离开了。 “岩盐和香鱼果？真是厉害。这是一般贵族都无法享受的东西，我们回头见。”费利急不可待地第一个关上了浴室门。 “我们要不要一起洗？”阿斯一看四下无人，上前搂住卡瑟琳。 “你做梦吧。怎么不找你的金剪子来洗？”卡瑟琳似重实轻地打了下阿斯的手背，推开第二扇木门走了进去。 卡瑟琳像费利那样往墙上插上木牌，房间里果然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她脱下衣服，放进矮柜里，手里握着装榧木密信的皮囊。想了想，卡瑟琳将皮囊的袋口使劲地扎紧，然后拴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 卡瑟琳扳下石盒边的小把手，水轻快地从四面墙上的小孔里喷出来，不冷也不热。卡瑟琳淋湿了自己，打开两个石盒。果然一个盒中装着拇指大的香鱼果，粉红sè的果实十分可爱，形状如同一条小鱼。 “这个便是传说中，要一枚金币一个的超级奢侈品了。”卡瑟琳感叹着举起香鱼果在头顶捏碎，里面流出的白sè浆汁带着果香。卡瑟琳一边搓揉着头发，一边闭着眼在果香中放松。“据说只有东南边的爱兰岛上才出产这种香鱼果。不过那座岛前几年还是宗教堂的分殿所在地，后来不知怎么变成了海军基地，现在又被划为了第九行省，是外务大臣古烈的儿子在管辖。古烈的儿子――那个白痴，两年前才娶了军务大臣的女儿。”卡瑟琳脑袋里不自觉地跳出相关资料，看来各种权利斗争和交易，还真是无处不在。 香鱼果的果香会慢慢地消散。卡瑟琳用水冲去白sè浆汁，取出第二枚香鱼果，将头发洗了第二遍，这才心满意足。接着，她又从石盒里拿出一个椭圆的小球。 “用岩盐洗澡，大约也只有那些贵族才想得出来。”卡瑟琳手中的小球是用整块岩盐打磨出来的，擦在身上有种“沙沙”的感觉。经岩盐擦洗的皮肤，会变得特别光滑细嫩。 “难怪那些贵妇小姐都要爱这个。”卡瑟琳摸着自己的手臂一个劲地叹气，“这一块怕就要寻常人家，一年的用盐量吧。” 岩盐虽然不算昂贵，但也不算便宜，只有王城达斯特这种大城的居民才有机会买到。这样一小块岩盐放在水里煮一下，就能得到盐水，口感比海盐好得多。岩盐本来是军需品，不在市场上流通，好像是军务大臣为了那百分之二十的财政支出，才放出一些在黑市上买卖。不过这仅仅是传言，岩盐矿一直都在巴尔家族的控制下。巴尔大公爵因为公子没能娶到军务大臣的女儿，似乎倒向了教宗一边。估计现在军务大臣手头的军需配给也不太够了吧。 “怎么没想到呢？巴尔大公爵和军务大臣原本是定了亲的。王国本来有八大行省，国王和教宗各自控制了四个和三个，巴尔家族的西凡亚行省向来中立。”卡瑟琳洗着洗着，头脑里灵光一现，似乎想通了王国中一些政治版图的变化，“宗教堂放弃了爱兰岛，军务大臣用它结好了外务大臣，但交恶了巴尔家族。表面上，古烈家族现在控制了两个行省，算是王国的第一家族了。” 卡瑟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有道理。只是爱兰岛就算成为了行省，也无法和其它八大老牌行省媲美。况且批准这个决定的政法大臣马库斯，一向都是教宗的人。放弃一个爱兰岛，却得到一个西凡亚，四比三变成了五比四。 “八成国王陛下自己都没把第九行省当回事吧。教宗还真是个老滑头。”卡瑟琳又让自己写意地淋了十分钟，这才恋恋不舍地关上了水。 卡瑟琳擦干身子，舒舒服服地裹上大毛巾，决定接着去泡澡。谁知女法师推开小门向里望去，门那头的情景不禁吓了她一大跳。 14 无征兆的庆典 - 路末 - 丰言 () 门外是个用砖墙包围的广阔环型空间，而卡瑟琳推开的小门就建在砖墙之上。一株高大无比的植物矗立在环型空间的zhōng yāng。这株植物有着粗壮的绿sè枝叶，枝条肆意地向外生长，在一些枝头末端，开着巨大的红蓝sè花朵。 “这居然是在澡堂里。”卡瑟琳简直难以置信。她在门口向下张望，除了深不见底，还能看到一些零星的小门。 “团长大人，快到这里来。”卡瑟琳忽然听到费利的喊声，“踩在叶子上，就在你前面。” 卡瑟琳抬起头，看见费利正从一朵红sè的花朵里，探出身子向她招手。在费利身旁，阿斯也在朝她微笑。 卡瑟琳挥挥手，走到门前的一片大叶子上。叶片上有着柔软的细毛，踩在上头就好像踩在羊绒地毯上。随着几阵晃动，大叶子开始缓缓地上移。 “团长大人，顶级浴室果然在顶上。”费利看着慢慢靠近的卡瑟琳大叫道，“我和阿斯看了好一会儿了，底下的门也有人出来，不过他们都在下面的花朵里。” 大叶子载着卡瑟琳，一直上升到与红sè花朵平行的一朵蓝sè花朵前。原本闭合的蓝sè花朵这时平缓地打开，花朵里面白底黄芯，花芯如同一张小桌子，上面还放着点心和饮品。卡瑟琳坐进花朵里，花瓣厚实而略有弹xìng，触感极好，高度也正好到卡瑟琳胸前。水从花芯底部“汩汩”地冒出，热腾腾地带着一股清香。 卡瑟琳将毛巾搭在脑后，头靠在花瓣边缘向上望去。那里呈现出一个黑sè的星空，宁静悠远。 “卡瑟琳，那酒不错。”阿斯在另一头举着酒杯说。 “是啊。团长大人，黑果酒，你不会相信的，是jīng灵才有的黑果酒。”费利跟着叫道，“这里真是太奢侈了，国王陛下的生活怕也不过如此吧。” 卡瑟琳拿起花芯上的水晶细口瓶，给自己倒了一杯。果然是黑果酒，sè黑透亮，甜美微熏。一口酒喝下肚去，身体马上暖洋洋地放松下来。 “卡瑟琳，这里太不寻常了。你不觉得吗？”阿斯把手搭在花沿边，把玩着酒杯。 “不仅不寻常，而且整个角落城都笼罩着一股诡异。”卡瑟琳闭着眼睛靠在花瓣上说，“德鲁伊、黑额鼠、风暴之狼、魔物葛斯奥、地jīng学者，还有黑龙赫迈斯，我们一路走来就没有寻常的。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株植物是地下世界才有的‘深渊之梯’，连接不同地下世界的超级植物。只要愿意，我们沿着枝条向下爬，应该可以很快到达黑sè深渊。只是没想到被人用来做澡堂了。” “这个要记下来，被当作澡堂的‘深渊之梯’。”那个神秘的地jīng学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朵花池之间的叶子上，开始不停地作记录。 “他、他怎么在这？”费利指着地jīng学者有点结巴地说。 “这里就是传说中，地面世界的三大深渊之梯之一了。”地jīng学者停下笔，在叶子上来回走动，东看西看。他抬头望着星空，好一会儿才点点头，似乎恍然大悟。 “星空结界。难怪可以长上来，明明是见不得光的植物。”地jīng学者又开始不断书写，“有趣，有趣。弃民们控制了一棵深渊之梯，这个要记下来。” “老头，弃民是谁？”费利听到关键词，连忙发问。可是地jīng学者的身影越来越淡，片刻后便不见了。 “团长大人，他说的你可知道？”费利只能转而问这里另一个最博学的人。 “不知道。星空结界也好，弃民也好，都没听说过。”卡瑟琳摇着头，“就是地面世界的三大深渊之梯我也没听说过。地jīng学者的知识量可不是我能比的。” “越来越奇怪了，地jīng学者居然也到这来了。”阿斯拿起一块花芯上摆放的松果饼，“听你说这里通往地下世界，那么那些黑额鼠可能就是从这出去的。松果饼不错。” “很有可能。”卡瑟琳从善如流，也拿起一块松果饼，“角落城可不简单，他们这么客气招待我们，一定有什么目的吧。趁现在多多休息，晚宴上好问个清楚。” 三个人都知道现在多想也不会有结果，最重要的就是趁能休息的时候多休息。又泡上好一阵，三人众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了，起身各自回浴室。 卡瑟琳搭乘着大叶子回到淋浴房间，矮柜里多出了一套崭新的法师服，料子又柔又韧，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编织的。 “多半是那个丝莉作好了。”卡瑟琳有些庆幸把信带在了身上。这些矮柜果然是不安全的，说放便放东西进来了。 卡瑟琳穿好衣服走出房间，一个人沿着石梯下楼。细木开着澡堂大门候在那里，阿斯和费利已经等在门外，同样一身新衣。 “欢迎光顾。”细木扳着脸说完话，“轰”地把门拉上。 “真有个xìng。”费利摇头叹息，“这家伙要把澡堂开在王城，怕早就关门了。” “那可不见得。”阿斯伸了伸懒腰，“就这档次，开在王城怕早挤破天了。” “三位勇者，看来对我们的招待比较满意吧。”灰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位优雅的绅士静悄悄地站在了三人的背后。 “哎呀。灰云先生，下午好，向您致意。”费利笑嘻嘻地迎了上去，“你们这可真是上档次，居然澡堂里都有黑果酒，有没有兴趣贩卖到王城啊。我可认识不少人。” “这需要经过委员会的表决。我会转达费利先生的意思的。”灰云非常礼貌地欠了欠身，“三位，时间差不多了，我是来请三位赴宴的。” 灰云躬身作了个邀请的动作，虽然十分客气，但眼神里透出一股不容回绝。卡瑟琳知道，此刻开始，多半由不得他们了。 灰云领着卡瑟琳三人走上午后大街，沿街不像先前那样冷清，有居民陆陆续续地开门张望。他们中不少人年轻貌美，和灰云一样都是只有二十岁的样子。卡瑟琳发现，这里的民众每个人的衣服各不相同，如同城里的建筑一样，来自四面八方。 这些服饰既有东方城镇的灰纹大宽袍，也有南方森林的褐鹿皮猎装，更有不少卡瑟琳都无法完全认出的服饰。要知道，常年四处走动的冒险者个个见多识广，这让卡瑟琳他们吃惊不小。 “市民们，朋友们，这几位是远来的勇者。他们穿越丛林，涉足深山，进入多登山脉的腹地，来到了我们偏远的城市。让我们欢迎他们，让我们为他们欢呼。”灰云看到越聚越多的居民，忽然停下来大声地喊道。 在灰云的提意下，欢呼声和掌声陆陆续续响起来，居民们脸上都露出欢快的表情，一个个跟在四人身后。 “你们从哪里来？” “你们要到哪里去？” “谁是现在国王？” “你们一共有几个人啊？” “你们遇到什么战斗没有？” …… 当第一个人开始发问后，不停地有人提出问题。居民们七嘴八舌，问题也是五花八门。从冒险到时政，从地理到天气，知道的不知道的，卡瑟琳三人来不及回答完一个问题，就往往被另一个人打断。到后来，三个人根本无从插嘴，前后左右都是问话声，每个人都好像有着一肚子的疑问。 人群就像滚雪球一样慢慢地变大，沿路不断有人加入进来。里面的人拼命地在问卡瑟琳三人，来晚的人在外面又问里面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先是交头接耳，渐渐是小声嘀咕，接着发展成大声谈论，最后变为高声地喧哗。 有人拍了一下手，马上就跟着一阵掌声；有人叫了一声好，立刻就引来一片欢呼。不知谁吹起了笛子，一首节奏明快的乐曲从人群里传了出来，随着音乐有个姑娘放声高唱： “欢迎拜访角落城， 远到的朋友欢迎你。 角落城的居民真高兴， 因为欢乐从今夜起。 狂欢的篝火已点燃， 美味的食物任品尝。 芳香的好酒尽情喝， 大家同我一起来。 ……” 歌声一下子点燃了人们的情绪，各种美妙悦耳的歌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喝彩声震耳yù聋，好像新年的庆典提前到来了。 卡瑟琳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她拍着手打着节奏为演唱者喝彩。几个居民在前面即兴跳起舞，转着圈的，翻着跟斗的，踩着眩目步伐的，两个青年人更是开心地把费利拉去一道放纵。 灰云对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意外。他这时也一起欢呼鼓掌，不过脚下却不紧不慢地带领着卡瑟琳，还有笑不拢嘴但手中紧握剑把的阿斯，向前走去。人群有节制地围在他们四周，慢慢地流动。 很快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宽广的广场，广场正中真的点起了篝火，熊熊的火焰蹿起足有二、三人高。火光盖过了即将暗去的天空，人群在这里散开，更多的居民从四处涌来，他们端着自家的美食，抱着沉甸甸的酒桶。盛大的欢庆，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开始了。 人们自发地搭起十几米的长桌，摆上各sè酒食，有北方的铁桶烘烤麦饼，西边湖区特制的石板烤鱼，甚至大水草森林一带特有的吊腌熏肉都罗列在上。 卡瑟琳心中说不出的惊讶，角落之城融合了大陆各地的文化，从建筑、服装到音乐、饮食，不仅齐全，而且包罗万象。长桌被一排一排地摆起来，每隔半米，又有一根根明亮的蜡烛被放置在桌上。整个广场就像个亮堂的大火盆，卡瑟琳抬起头，看到天空已经变得完全漆黑，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点。星星和月亮在角落之城的上空，完全失去了它们的光彩。 广场上的氛围喧嚣热闹，居民们坐上长桌，大块朵颐，聊天喝酒。有不少商家把自己的买卖都搬到这来。一、两张方桌便能搭起一个简易的柜台，三、五件东西就能坐地起价。叫卖声不失时机地混杂进了这场狂欢中，首饰、衣料、杂货、果品，各sè商品都出现在了场面上。更多小型篝火也在各处被点燃，载歌载舞的人们围着篝火又唱又跳。 “哈哈，真是托了各位的福。角落城太久没有如此热闹了。看，委员会搭起了大帐篷。”灰云的话语，拉回了正在感受欢乐气氛的卡瑟琳三人的目光，“与其闷在市政厅里，倒不如在这里和市民们一起狂欢。上次这样的狂欢怕是五十年前的事了。”灰云显得感慨万千，轻轻摇了摇头。 “不说这些，来来来，远到的朋友，我们一起进大帐篷去。这可是被称作‘勇者乐园’的大帐篷，只有最勇敢、最尊贵的冒险者才会受到邀请。上次开设勇者乐园可是为了招待北边德鲁伊部落到访的勇士。”灰云招呼着三人众，人群里不知何时走来两个侍者，在前面恭敬地引路。 卡瑟琳听到“德鲁伊”三个字，与身旁的阿斯不经意地交流了下眼神。两人都察觉到空气里的一丝异样，北边似乎真的有德鲁伊部落。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此刻终于从多登山脉的“土著”口中得到了证实。 看来无论是德鲁伊部落、黑暗生物，还是矮人的地下王国、凶恶的巨龙赫迈斯，以及这个不可琢磨的角落之城，王国的人们过去仅仅是将目光聚集在棕月祭坛上，实在是过于狭隘了。 越是深入多登山脉，越是能感受到这里的神秘莫测，卡瑟琳也越发担忧起佣兵团的前途和命运来。 15 勇者乐园 - 路末 - 丰言 () 眼前的勇者乐园主体足有十米高，像个巨大的陀螺倒扣在地上，顶端燃着一蓬不时变幻着颜sè的火焰，也不知那是如何办到的。灰白相间的布墙周围，竖起了一个个高大的火把，火把直接悬浮在离地数厘米的地面上。如果不细心看，根本发现不了。 卡瑟琳的目光很快停留在了那些火把上。这不仅仅是因为那奇妙的悬浮，每个火把的火焰发出不同的sè泽，也让卡瑟琳深深地着迷。红黄蓝绿橙紫黑，整个大帐篷被映得五颜六sè，笼罩在一道华美的光晕中。 不知什么时候费利走到卡瑟琳身旁，偷偷拉了下团长大人的衣袖。他抬起一边的眉角，示意卡瑟琳看那边。 哦，黑sè的火焰！ 看来费利也发现了，那是传说中的魔焰。虽然夹杂在众多的火把里，但诡异的黑暗气息还是隐隐地散发到周围的空气中。 勇者乐园的入口是一道简易的木门，两个身着同样紧身束腰华服的侍卫站在门口。他们腰配细纹护手剑，右边的那人剑把悬右，左边的那人剑把悬左。两人的头上都戴着一头大一头小的古铜sè独角帽，独角帽的横角相向而对；又有紫红sè的肩带斜跨在他们的肩头，位置同样是左右对称。 两个侍卫站得笔直，脸上带着严峻的微笑。他们看到灰云和卡瑟琳几人到来，同时弯腰施礼，一男一女的声音完美地融合成悦耳的和弦。 “欢迎光临。” “小心。”阿斯猛地挡在卡瑟琳面前，他一动不动，但腰间的长剑一半已经拔出剑鞘。卡瑟琳这才发现两个侍卫的细剑都握在手上，剑尖紧紧地贴在阿斯的耳边。如果不是阿斯挡在身前，卡瑟琳怕是会被这两剑吓得惊慌失措。 侍卫们收回了手中的细纹护手剑，将一只手放在胸前鞠躬行礼，而他们的另一只手推向木门。勇士乐园的大门这才真正敞开。阿斯哼了一声第一个走进去，接下来是卡瑟琳和费利，最后才是灰云。 一进入勇者乐园就如同来到另一个世界，外面的一切喧嚣都被隔绝，四周静悄悄的。乐园里一片漆黑，人好像踩在半空中。忽然前面亮起来，出现四张长方形宴会桌。其中三张长一些，一张短一些，刚好排列成一个梯形，而梯形的底边正对着卡瑟琳三人。 卡瑟琳看见宴会桌上整齐地摆放着餐具，短桌上只有一副，另外三张桌子上却各有三副。 “欢迎，欢迎，勇敢的冒险者。勇者乐园是我们对你们最高的敬意。”一个妇人的声音在空间中响起，紧接着伴随着一阵铃声，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了短桌前。 “欢迎，欢迎，勇敢的冒险者。勇者乐园是我们对你们最高的敬意。”一个老迈的声音说着同样的话语在空间中响起，又伴随着一阵铃声，有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自觉地站在右边的桌子前。 “欢迎，欢迎，勇敢的冒险者。勇者乐园是我们对你们最高的敬意。”这次是一个声调夸张的女人声音。同样，那人也是伴随着一阵铃声从黑暗中走出来，她自觉地站在了左边的桌子前。 如此这般，相似的情景一共发生了七次，最后有七个人站在了三张桌子边。他们中最后一个人是灰云，他站在左面最下首的位置。七个人的穿着打扮同灰云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帽尖的银铃数量，从第一位的七个，到灰云的一个。 “我想各位就是尊敬的角落之城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们了。”卡瑟琳抚胸弯腰，向七个人行了个标准的冒险者问候礼，“非常感谢盛情的款待，角落之城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请坐，尊敬的卡瑟琳团长以及两位远来的勇者。”第一个出场的妇人伸手在胸前挥过。她的举止雍容高贵，容貌看上去有些年纪，但不失美丽，带着令人亲近的微笑。 卡瑟琳面前的长桌边立刻出现了长背靠椅，委员们的身后也出现了相同的椅子。妇人第一个坐下，另外六个委员随即也坐了下来。 阿斯上前为卡瑟琳挪开椅子，等卡瑟琳坐好，才和费利分别坐在团长大人的左右两边。 “首先我作一下自我介绍，我是角落之城执行委员会的首席委员薇西。”薇西注视着卡瑟琳用轻柔的声音说，“我没想到声名赫赫的库尔佣兵团，居然会路过本城。我们委员会经过一致表决，为了向库尔佣兵团表达敬意，特别开设本期的勇者乐园。” “本期？”卡瑟琳心头有丝不祥的预感。 “薇西夫人，不知可不可以这样称呼您？”在看到薇西夫人微微点头后，卡瑟琳继续说道，“很高兴能接受你们的邀请，不过我们途经贵地，并不能逗留太久。我想明天我们将继续启程。所以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能打听一下多登山脉的情况。” 卡瑟琳决定单刀直入。既然之前猜测角落城必有所图，那还是尽快逼他们摊牌为好，绕来绕去的客套话显然只会浪费口舌。 “没有问题。我想尊贵的客人一定饿了，我们边吃边谈。”首席委员一口答应，然后宣布开饭，并没有给卡瑟琳更多的说话机会。 随着薇西夫人的话语，黑暗中整齐地伸出一只只戴着白sè手套的手。它们将一个小银盘放在每个人的面前，盘子里是用热腾腾的果油淋过的无尾大虾。 “请用。”灰云与卡瑟琳三人比较熟悉，坐得又近，便介绍起来，“断尾虾是东北冰海的特产。这道果油甜虾可是北国有名的前菜。” 卡瑟琳报以微笑刚要拿刀，忽然听见费利轻轻咳嗽了下。牧师在她耳边咕噜了句，“是正餐，从外往里拿。” 卡瑟琳连忙用脚踢了踢另一边的阿斯，然后用较慢的速度拿起最外边的刀叉。阿斯心领神会，有样学样。 卡瑟琳切开断尾虾，叉起一块红白相间的嫩肉，在果油中蘸了蘸放进嘴里。果油的清香和虾肉中的甜味，同时在舌头上和鼻子里发生作用，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北国第三任君主――雪之王，是位美食家。他三十岁登基前，每rì都要亲自下厨。登基后开始遍请各地的烹饪家和名厨师，前去他的美食宫献艺。”薇西夫人吃完断尾虾，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这是两百年前的事了吧。或者是三百年前？亨庭先生，当年你不是被请去过，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亨庭先生坐在卡瑟琳右面那桌子的中间。他眼角上翘，鼻下有两撇八字胡，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他的帽尖上有四颗银铃。 “是二百七十一年前的事，薇西大人。”亨庭先生说起话来慢条斯理，“被请到雪之王美食宫的人都是各地的顶级名家。不过与其说请，倒不如说是抢。当年北国雪山军的冰凌战士，有一半都被派出去送信，收到信的人只要不答应，就会被立刻打晕掳回美食宫。每个进了美食宫的人，除了轮流做菜，还必须用北国的食材特产创作一道新菜sè。如果这道新菜sè得到了雪之王的认可，那这位名家不仅可以出宫，还能拿到丰厚的奖赏。那段时期被请去的各地名家前后不下百位，一rì三餐，每个人差不多要等上一个月，才有一次作菜的机会。果油甜虾就是那时被一位南方厨师想出来的。” “那时间可真够长的，您是怎么出来的？”费利听得津津有味，不自觉地问道。 “我没想着出来，而是在里面向全世界最顶尖的名家学习、交流。”亨庭先生似乎很怀念那段时光，眼睛里透出一股激情，“十七年，我足足待了十七年。天天可以和各种流派的大厨、世界各地的食材打交道，那是多么的幸福！以前没试过的手法可以试，没见过的烧法可以见。可惜啊，可惜雪之王只活到了四十七岁，便被他的侄子篡位了。” 这话听得卡瑟琳惊讶万分，北国的历史就是残暴的代名词。比如那位雪之王，历史上被人叫作“红雪暴君”。知道美食宫这个说法的怕是只有历史学家，而美食宫更为响亮的名头，则是“血sè宫殿”。 相传美食宫前的雪地永远是红sè的。雪之王为了震慑人心，总喜欢在美食宫前的雪地上公开行刑，被杀者的热血融化积雪，在晚间又冻起来，久而久之那里覆盖了一层血红的冰盖。当天气晴朗时，人们可以看到冰盖上倒影着一座血红sè的宫殿，“血sè宫殿”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至于进入美食宫的厨师们，只要菜sè让雪之王稍有不满，就逃不过掉脑袋的命运。那个年代有“厨师的噩梦”之称，十七年间死在美食宫的名厨不下四十位。这位亨庭先生居然在血sè宫殿里生活地有滋有味，实在令人惊奇。 不过真正让卡瑟琳吃惊的还是亨庭先生的年龄。照他的叙述，这位老兄恐怕至少在三百岁以上，这绝不是人类能够存活的年数。如果不是用了什么特殊方法，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亨庭先生不是人类。如果真是如此，那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多半也不是了。 这个世界上能够活过三百年的智慧生命不在少数，比如龙，又如jīng灵。至于传说中的神灵以及地下世界的一些可怕生物，卡瑟琳倒不认为会在这里出现。 这样算来，眼前的这些家伙是jīng灵的可能xìng不小。特别是奇特小姐那份用古jīng灵语写的账单，更是非常有力的证据。卡瑟琳有种直觉，她的猜测不会错。不过另一个疑问又立刻浮上了她的心头，角落城的居民们，同想像中的jīng灵有着明显的差别。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言行举止，都大相径庭。 如果绿风在这里，或许能看出里面蹊跷。当然，眼下的情景，绿风留在外头可能更好。这意味着，在紧急情况下，库尔佣兵团好歹还有一位援军。卡瑟琳真心希望，沿着暗号找来角落之城的绿风，不会贸然进城来和他们汇合。 当最后一个人吃完断尾虾，盘子很快被撤了下去，每个人面前又出现了一杯黑果酒和清水。 “各位，今天的主菜是南方有名的宫廷浓汁肉卷。”亨庭先生清清嗓子说，“这道菜曾被睿智的圣法安陛下亲自赞誉过。如今作为宫廷御菜，民间少有人清楚真正的料理配方。这还要感谢那位雪之王，如果不是当年的经历，我可真不知道该如何烹制了。” 亨庭先生切开一盘端到他面前的肉卷，看似冰凉的肉卷里“轰”地冒出一股热气。他端起盘子，指着切开的肉卷向大家解释：“各位请仔细看，真正的浓汁肉卷不是三层，也不是五层，是四层。而且每层都取用不同的鲜肉，分别是鹿、牛、鱼、鹅四种动物。所谓猪肉和马肉的说法，都是谬传。四层鲜肉又会用不同的方法处理――腌、熏、闷、封。而包好的肉卷会埋在地下四十八个小时，以火罐闷熟。闷熟的肉卷取出来后，必须马上用冰块急速冷冻外表，将鲜味和热量封存在内部。可以说，这道菜从里到外，口感、味道各不相同。当然，真正的奥秘，还是在于淋在肉卷上的浓汁的配方。这个恕我不能外传。现在就请各位慢慢享用吧。”说完亨庭先生第一个将肉卷放进嘴里，闭上眼睛细细咀嚼起来。 这位亨庭先生真是位烹饪专家，卡瑟琳吃着肉卷由衷地感叹。 “卡瑟琳团长，听灰云说，你们一路从王城而来，想必沿途有着很多惊险的故事，请给我们讲讲吧。”薇西夫人看到卡瑟琳即将吃完，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 卡瑟琳想了想说：“我们经过一处密林，在那过夜时，遇到一群黑暗生物。” 女法师开始讲述他们遭遇黑额鼠的故事，委员会的成员们都听得非常认真，时不时发出惊叹。卡瑟琳讲着讲着，忽然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很快脚步声越来越响，仿佛千百只黑额鼠正向这里跑来。 卡瑟琳的讲述嘎然而止，细碎的脚步声已经变得清晰可闻，还伴随着鼠群的尖叫。阿斯猛地站起来，连身后的椅子都被他带倒在地。 “怎么回事？”阿斯拔出长剑大喊一声。 七个委员这时都消失在黑暗中，只有薇西夫人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尊敬的勇者，请向我们展示你们的勇敢，第一场游戏现在开始。”; 16 地精与弃民的辩论 - 路末 - 丰言 () 费利咽下最后一块肉卷，猛地坐到了地上，椅子不见了。 “快跑，是黑额鼠。”卡瑟琳急切地叫道。她在面前放出一道火墙，一片尖叫声顿时响起，几十只黑额鼠在火墙中烧焦，发出臭味。火光照亮了周围，上千只黑额鼠如cháo水一样涌来，它们在火墙前停下脚步，就像冲上礁石的巨浪，“哗”地向两旁散去。 “那边有亮光。”阿斯举起剑向前指了指，一手抓住费利拔腿就跑。卡瑟琳跟在身后，开始凝聚第二道火墙。 鼠群绕过火墙又加速追来，被拽着的费利看得头皮发凉。他一边跑一边双手抱胸，想尽快释放圣环术，用来驱散黑额鼠。 卡瑟琳就地放出第二道火墙，再次阻碍了追来的鼠群。三个人离亮光不远了，可以看出那是道小型空间门。 “注意跟在我后面，前面也冲来一群黑额鼠。”跑在前面的阿斯喊了声，长剑已经左右挥出，三只扑来的黑额鼠瞬间被切成两半，鲜血飞溅。阿斯将自己的小盾木举在面前，黑额鼠的血液沾染在木盾上，冒出丝丝的青烟。 “该死的腐蚀！”阿斯一边喊一边挥动长剑，十几只黑额鼠相继死在他的剑下。但是阿斯身上，也有好几处溅到了黑额鼠血。血液蚀穿衣服，粘到皮肤上，传来说不出的刺疼。 在后头追赶的鼠群已经绕过第二道火墙，离三人只有十来米远了。成群发狂的黑额鼠可以吃掉巨龙，卡瑟琳放出最后一道火墙，心都收缩起来。阿斯挥剑的速度开始变得缓慢，不仅仅是因为体力的问题，他的长剑在腐蚀下钝化，有几只黑额鼠甚至只是被打飞而已。 距离空间门还有二十米，卡瑟琳聚起残余的魔力，放出一个冰封雪球扔向前方，希望尽可能帮到阿斯。最后五米时候，阿斯的盾牌只剩下半个了。他放弃了砍杀，而是双手握剑如木棒般来回扫动，迎上来的黑额鼠被砸飞出去，一落地又扑了回来。 这样的战斗方式很难让他们前进，已经有几只黑额鼠扑到了阿斯身上。队伍里少了两名战士，团队的战斗力急剧下降，身后的黑额鼠已经逼近到了十米内。 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卡瑟琳忽然绝望起来，她看到阿斯正在被扑上来的黑额鼠掩埋。不过这个男人，依然像王城达斯特高大的城墙一样，巍然不动，没有退缩分毫。对阿斯来说，只要他还有口气在，就一定会站在佣兵团的最前面。 “我完成了。”两人中间的费利大喝一声，胸口骤然亮起来。一个光球从他胸前升起，飞到他头顶炸开。柔和的光芒向四周照shè出去，以费利为中心，形成一个不停扩散的光圈。冲到里卡瑟琳两米外的黑额鼠，尖叫着翻身逃窜，生怕被这种光芒照shè到。 “得救了。”费利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在奔跑中聚法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阿斯和卡瑟琳一起架起费利走进空间门。跨过门的一刹那，三个人同时跌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 空间门的那头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七位委员就像没有移动过，依旧优雅地坐在宴会桌旁。 “方比先生，几位勇者的表现如何？”薇西夫人看到库尔佣兵团安全回来，便向坐在她右首的第二位委员问道。 方比先生戴着副厚厚的眼镜，身材有些臃肿，帽尖上拴着三个小铃铛。 “这就看看。”方比先生推了推眼镜，黑暗中一只手给他递过一份报告，“恩，库尔佣兵团的三位勇者，一共用去八分十一秒通过第一关，杀死黑额鼠八十四只。依照敌人的实力和参与人数，在已经举办过的所有三百十一期勇者乐园中，他们的综合评定可以排进前二百名。不过在角落城举办过的七期勇者乐园中，他们排到了第二。” “有关勇者乐园的详实数据，这个要记下来。”在委员们和卡瑟琳三人的中间，忽然出现了那位地jīng学者，他又开始嘟囔着埋头苦记。 “那不会是个地jīng学者吧？好像还是个亡灵。”薇西夫人有些惊讶，“墨尔墨大师，您是亡灵方面的专家，请给我们解释下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墨尔墨大师只剩下一只眼睛，他戴着一个白眼罩，留着花白的短须，帽尖上拴着六个小铃铛。只见他挥手向地jīng学者释放出一股红雾。谁知那股红雾飘荡到地jīng学者身边，却自动消散了。墨尔墨大师皱皱眉，搓动双手，在手心里变出一把白sè的粉末，“呼”地一口气向地jīng学者吹去。 这次白sè粉末在地jīng学者的周围散去后，在空中留下了几条极细的丝线。这些丝线是那么的细，若非在黑暗里被粉末覆盖，根本无从发现。细线的一头来自地jīng学者的身上，而另一头遥遥指向卡瑟琳三人。 “难怪难怪。”墨尔墨大师点点头，“薇西大人，这位地jīng学者并不是普通的孤魂，也不是拒绝了冥界召唤的怨灵，而是和那些死亡国度的君王们有着什么联系。但是死亡国度的亡灵们受到君王的统治，无法zì yóu来到人世，通常需要亡灵魔法师的召唤才能前来。不过以我看来，他可不是被召唤来的，而是自己出现的。实际上红雾无法固化他时，已经说明这位地jīng学者并不真正存在在这里。恐怕他是和死亡国度的君王们作了什么交易，可以通过某种介质将自己的一个投影释放过来。至于介质，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但总要和亡灵有着什么关联才行。” “是人。”帽尖上有着两个银铃的尖下巴女士忽然说，她就坐在灰云的对面。 “碧，为什么？”墨尔墨大师奇怪地问。 “我这有份记录。”碧的身后，有只手递来一份记录。 碧用手指敲敲记录说：“在小木桶澡堂洗澡时，这位地jīng学者已经出现过了。当时三位勇者都在泡澡，身上没有东西。” “原来如此。”墨尔墨大师略作停顿，接着说，“这样的话，那三位勇者中，神圣的牧师先生显然不可能，魔法师小姐的元素xìng应该会排斥亡灵，那么多半就是剑士先生了。” 卡瑟琳远远听到墨尔墨大师的言论，张大嘴看着阿斯。阿斯同样抱以一个吃惊的表情看着她，显然无法接受。 “一直在监视我们。”卡瑟琳心头闪过几丝愤怒，虽然在别人的地盘上，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卡瑟琳转念又想：“应该也只是远远的，他们并不知道我当时带着榧木信。” “东方大陆又出现和亡灵们相关的人物了。”薇西夫人显得很有兴趣，“方比先生，有那位阿斯先生的资料吗？” “您等一等，取资料需要点时间。”方比先生站起身，退后一步消失在黑暗里。 “老教授，反正还要等会，给我们说说您和死亡国度的君王们作了什么交易啊？” 忽然，一个略显刺耳、声调夸张的女人的声音响起来。那是来自紧挨着薇西夫人，坐在右边的一位委员。那位委员的帽尖上有着五个铃铛，她看上去很年轻，却化着极妖艳的浓妆。涂得雪白的脸颊上，画着大红唇和乌黑的眼圈，并用金sè勾出眼角。她的睫毛上点缀着闪亮的银尘，皓齿洁净整齐。只是说话时，她喜欢用粉嫩的舌头，时不时舔过上排牙齿。 除了出场那会的问候，这位妖艳浓妆可是一直没有说话，而是很无聊地搓着指甲。直到此刻，她似乎是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话题。 不过其他委员在听到她开口时，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但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地jīng学者依旧自顾自地写着，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样子。 “喂，老教授，您倒快说说吧。”妖艳浓妆对于地jīng学者的态度颇为不满，“何必守着秘密呢？您看，地jīng的大百科图书馆都给烧了，多少珍贵的资料毁于一旦。您不说，哪天您也不在了，这个秘密不是又要消失在尘埃里了？历史又将重演，您还是说说吧。” 妖艳浓妆的话好像刺到了地jīng学者的某个痛处，他少见的停下笔，抬头看向委员们，若隐若现的面容剧烈闪烁着。 “弃民们，你们这些只知玩弄人心，到处打听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谈论历史。”地jīng学者的语气夹带着一股浓烈的愤怒，“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攻入地jīng学院的黑暗军是各族的联军。原以为是要掠夺百科全书，没想到居然放火焚烧大百科图书馆，上千本百科全书，各类书籍，还有几十位大学者……哎！不要说你们就脱得了关系！” “哎呀，我们可是弃民，要联军也不会找到我们头上。”妖艳浓妆超大幅度地摆了摆手，“老教授，怪就怪你们太爱记载各类知识了。上到远古神灵，下至蝼蚁平民，一个都不肯放过。你们记载了太多各族的隐秘、弱点，还有不能公开的历史。最关键是你们的地jīng学院向所有人开放，任何人都能到大百科图书馆里查阅。你们一个个学究天人，表面上受到各族的尊敬，其实早就天怒人怨了。老教授，你知道为什么要烧吗？任何一族都不能允许别人拥有那些百科全书，最好的办法就是谁也得不到。知道为什么大学者一个也不放过吗？因为你们太博学了，你们本身就是本百科全书。你们不死，不出百年又会出现一个大百科图书馆。xìng格决定命运，这话实在太对了。谁让你们这些地jīng学者，一辈子都在学习和记录。地jīng文明从出现就预示着要陨落。” “住口！论隐秘，你们打听的还少吗？”地jīng学者怒不可赦，手舞足蹈地来回走动，他大喊着，“你们这些弃民混在各族里，又获悉了多少秘密？我们记载的都是知识，是学问，是历史！要灭，第一个就应该是你们，为什么是地jīng？为什么！？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您太想不穿了。”妖艳浓妆捂着嘴笑起来，“我们可不往外说，我们只是旁观者。低调，老教授，做人要低调。” “你们不是低调，你们是等待玩弄人心的机会，你们都是把弄着恶趣味的小人。”地jīng学者指着卡瑟琳三人说，“你们设圈套让他们签了生死契约，掠夺他们的记忆。说什么表达你们的敬意，哼！勇者乐园的真面目，怎么不告诉他们呢？” 17 勇者乐园的真相 - 路末 - 丰言 () 妖艳浓妆一下子没了话。委员们都拍着额头，对妖艳浓妆的表现深感无奈，现在被人指着鼻子骂，实在有失体面。 “还是我来说吧。”地jīng学者并不打算放过不出声的弃民们，“现在各地恐怕都开始下注了吧，看他们三个能否闯过第二关。所谓的‘勇者乐园’，不过是个斗兽场，就是巨龙也有三条死在里面。你们开庄设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谁输谁赢都是你们在赢。多少王室的财富被你们得去，多少国家为此财政崩溃，多少人把自己都输给了你们。三百多届，从古至今，你们就像孜孜不倦的白蚁，不停地侵蚀着各族的高层。为此你们知道了多少秘密，这些秘密又有多少被你们高价出售？历史上哪个重大事件背后，没有你们在捣鬼？你们最喜欢的不就是看到人心在贪婪中堕落，在yù望里煎熬，在悔恨中痛苦吗？你们说得对，我们是在不停地记录，但决不是为了什么恶趣味。难怪jīng灵王要抛弃你们，你们注定得不到神的眷顾！” “够了，教授先生。请注意您的言辞，毕竟您是个冒昧的不速之客。您应该体现出和您的知识匹配的礼貌。”薇西夫人对于地jīng学者的话感到不快，出言提醒。 “礼貌？我怎么忘了，你们的虚伪和你们的恶趣味一样出名。”地jīng学者嗤之以鼻。 “老教授，您的话真是太直露了。以您的表达方式和xìng格，我再次肯定地jīng文明的陨落不可逆转。”妖艳浓妆终于决定反戈一击，“您可知道，生死契约是他们的团长自己和丝莉签的，看不懂隐语可以问啊；灰sè领域只是构建出他们记忆里最熟悉的地方，哪来掠夺记忆一说；而勇者乐园就是对勇者表达敬意的最好方式，不是勇者哪有资格参加。三百多届，我怎么不记得有过你们地jīng的表现呀。” “菲霜，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墨尔墨大师再也忍不住说了一句。菲霜一脸不服想要反唇相讥，不过她见到薇西夫人平和地看向她，心中没来由地慌了起来，到嘴边的话终究又咽了回去，扭头继续搓她的指甲。 “薇西大人，让您久等了。”这时方比先生手里夹着本小册子，从黑暗中走出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方比先生坐下后打开册子，看了看说道：“阿斯先生的资料没有很多。他是五年前来到王城达斯特，这之前的信息一概全无。之后两年内，阿斯先生在达斯特作过很多工作，包括保镖、押运员、剑术指导等等，直到三年前和卡瑟琳团长组建了库尔佣兵团。在这三年中，阿斯先生始终都和卡瑟琳团长在一起。另外，库尔佣兵团每位成员的详细资料都很少。这里还有份从王城传来的最新情报，您也许有兴趣看一看。”说完他将一张夹带在小册子里的纸递给薇西夫人。 薇西夫人接过来看了下纸上的内容，嘴角上翘，露出个迷人的微笑，就听她说：“尊敬的三位勇者，非常抱歉，我们被太多的意外打断了进程。作为通过第一关的奖励，我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告诉三位。这是王城jǐng卫司最新发出的悬赏令，还请各位过目。” 薇西夫人将悬赏令递到空中，一只手从黑暗中接过去，一转眼又出现在卡瑟琳面前。卡瑟琳这会盘坐在地上，拿到悬赏令一瞧，额头立刻冒出冷汗。 “我们被通缉了！以造反的罪名。”卡瑟琳将悬赏令又仔细地看了一遍，“是jǐng卫司的悬赏令。” “我看看。”阿斯一把抢过悬赏令，“居然值三百多个金币，是我们离开王城后颁布的。” “那怎么办？”在冥想中的费利睁开眼叫道，“我们回不去了，回不去了。造反可是重罪，抓住会被绞死的。哎，本来明年有机会升为礼堂牧师的。” “你想太多了。没听这些家伙唠叨吗？我们能活着出去再说吧。”阿斯无疑是个纯粹的现实主义者。 “薇西夫人。”卡瑟琳站起来，“看来从进城到现在，我们都在你们的监视和控制下。请告诉我们，如何才能让我们离开这里。” “尊敬的卡瑟琳团长，我想我们之间有些小小的误会。”薇西夫人对于卡瑟琳不友善的语气并不反感，“这个世界运行在规则之中，我们只是在规则的范围里为人处世。事实上，我们做的仅仅是提供一个机会，最后的决定权却还是你们自己的。角落之城并没强迫你们到来，丝莉的契约也是您自己签署的。如果您阅读上有困难完全可以提问，我想丝莉会很乐意回答。至于监视一说更是没有道理，就像在小木桶澡堂，公共场所里别人能看见你们，你们也可以看见别人。甚至于这勇者乐园，我们都只是发出了邀请，不是吗？” “哼哼。”地jīng学者这次似乎不急着离去。他悬空而坐，在一旁冷笑。 “这就是所谓玩弄人心吗？”卡瑟琳自嘲地笑笑，“一切都我们自己的意愿，那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你们不会阻止吧？” “尊敬的卡瑟琳团长，我说过这个世界运行在规则之中。”薇西夫人耐心地解释，“走出勇者乐园的规则就是连过三关，之后将由参加者自行决定是否继续闯关。您看我们是公平的，每过一关都有相应的奖励。您不是要知道多登山脉的详细情况吗？通过第二关我们将回答你的所有问题。好了，现在是甜点时间，还请三位坐下来品尝，距离下一关的开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另外，阿斯先生的武器有些损坏，我们会帮忙进行修复。” 可惜库尔佣兵团的三位“勇者”都没有心思吃甜点。费利和卡瑟琳开始冥想，阿斯将自己的长剑和木盾牌扔在地上，任凭黑暗中伸出两只手将它们取走。 “我们第二关和什么东西打？”阿斯觉得没什么好和弃民客气的，直愣愣地问道。 “阿斯先生，这个很难回答，因为我们也不知道。”灰云停下吃甜点，侧过身认真地回答。 “人类，勇者乐园是个灰sè领域，你们遇到的东西将来自于你们自己的记忆。”地jīng学者的话忽然在阿斯耳边响起。 看来这位学者有意无意地站在了卡瑟琳三人的一边。阿斯仔细想了下，费利加入佣兵团才一年。这一年中三人都遇到过且最强大的敌人，全都出现在这次多登任务中。那么风暴之狼、魔物葛斯奥、黑龙赫迈斯皆是可能的敌人。无论是它们中的哪一个，三人众都没有胜算吧。 “难道没有出路了吗？”阿斯非常不甘心。从五年前某天，发现自己站在达斯特城下，阿斯一直希望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他经常会陷入沉思，努力回想过去。 开始的两年，阿斯不停地干着各种零活，期望唤起熟悉的感觉。但无论做什么，阿斯只感到越来越陌生，厌恶感越来越浓，心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放不下，可又不知道是什么。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卡瑟琳，久违的熟悉感终于出现了。那瀑布般的金发，那雪一样白的牙齿，那会说话的眼睛，阿斯有种想用生命呵护她的冲动。 阿斯跟在卡瑟琳身后，发现她出入于皇家学院，便在那里找了个看门护卫的工作。虽然每天在卡瑟琳面前晃过，但卡瑟琳从没注意过他。 渐渐地，阿斯开始熟悉起卡瑟琳的rì常生活。作为大魔法师吉斯林的学生，卡瑟琳是个小有名气的魔法师。她每天早来晚走，经常在学院里待上很久。时而有贵族子弟来追求卡瑟琳，往往在学院门外等上两三小时，还见不到她的人影。那时的卡瑟琳似乎把时间都花在了学习和研究上。 阿斯倒没奢望过什么，他做的仅仅是出于内心深处的一种感觉。一晃三个月过去了，阿斯虽然没有找到他的记忆，但完全没有过去那种对工作的厌恶感。 生活也许本该是平静的，可是有一天卡瑟琳从学院里跑来，向当班的阿斯请求帮助。事情并不复杂，从南边漠司镇购买的实验材料，超过了预定rì期三天还没有到达。正为一个重要实验烦恼的卡瑟琳，决定亲自去一趟。老师吉斯林给她的建议是找个战士同行，既为了安全考虑，也可以多个搬运的帮手。 卡瑟琳向学院护卫组提出了申请，护卫们可不愿意作苦力，自然把新来的阿斯推了出来。阿斯当然乐意作这工作，守护卡瑟琳本来就是他的愿望。 漠司镇并不是一个热闹的地方。虽然镇子离王城达斯特不过三个小时的路程，但由于地处一个死谷中，远离大路，很少有人前往。前些年有个炼金术士在那建起一个实验室，才开始出产一些实验材料。 一路上，无论是想着实验的卡瑟琳，还是怒力思索过去的阿斯，都没有什么要交谈的兴趣。卡瑟琳唯一说过的话，就是询问阿斯的名字。 “那次还遇到了与人打斗的铁砧。”默念着铁砧的名字，阿斯停止了他的回忆。矮人用生命让他们得以前进，可最终还是困在了这里，真是莫大的讽刺。 阿斯叹了口气，把手枕在脑后顺势躺下，他的手背触及一片冰凉。阿斯起来向身后看去，他的长剑和木盾完好无缺地出现在那里。 阿斯将他的武器拿在手中试了试，一切如旧，令人满意。他挥动两下长剑，然后用力向前劈出一剑。剑尖划过黑暗的空间，突然裂开一道口子。只见那道口子慢慢地越变越大，像一张大嘴一样猛地张开。 毫无准备的阿斯，连同冥想中的卡瑟琳和费利，一同掉了进去。 18 回到了漠司镇 - 路末 - 丰言 () 费利睁开眼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这里真热”。 “我好像来过这。”卡瑟琳站起身。眼前是个热烘烘的大箱型炉，锈sè班驳的炉体显得它有些年代，炽热的火焰从箱型炉的门边冒出，散发着略带昏黄的红光。箱型炉上方，一段密封的长管弯弯曲曲一直连到天花板，不知通到哪里。箱型炉对面是个青石制的大平桌，四个角上各有锈红的镣铐，感觉是用来固定人或野兽的。桌子上方吊着几盏蘑菇型的魔法灯，泛出苍白的光晕。 阿斯站在桌边凝视一会，忽然转过身，和卡瑟琳异口同声地说道：“布索的炼金室。” “快走。”阿斯匆忙向两人招手，拉开桌边的大木门，门外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卡瑟琳和费利跟在阿斯身后，一起向前跑去。 “布索是谁？”跑在最后的费利问道。通道里干燥平整，牧师的一小点声音传出去老远。 “是个炼金术士，刚才是他的炼金室。”卡瑟琳边跑边回答，转而又问阿斯，“我们怎么到漠司镇来了？” “地jīng老头说勇者乐园是个灰sè领域，一切都来自于我们的记忆。刚才我想起我们俩认识的那会。”阿斯跑到通道尽头，开始攀爬一张木梯子。梯子大约有十几格，阿斯爬到梯顶，示意下面安静，顶开头上的木板向外看去。 “快，轻点。”阿斯第一个爬出去，然后接应另两人出来。外面是间屋子，一张原sè木床、一张原sè木桌、一把原sè木椅、一个原sè木柜，再无其他。 三个人趴到窗口边，只见外面街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看就是镇上的居民。街两旁都是简易木房，再远处则是光秃秃的山壁，倒是山顶上还长着几颗树木。 “果然。”阿斯轻声说，“布索的傀儡部队。” “傀儡部队？”费利吃了一惊。 “布索把漠司镇的所有居民都改造成了他的战斗傀儡。”卡瑟琳叹口气，“当年我和阿斯，还有半路遇到的铁砧差点也被他制作成傀儡。” “后来呢？”费利对于团员们过去的经历当然很有兴趣。 “后来……” “后来你还是不知道为好。”阿斯打断了卡瑟琳，“总之我们被救了。这里面有些复杂，牵涉王国的秘密。布索回来了，我们制服他再说。” 费利慌忙钻到床底下，卡瑟琳躲进柜子里，阿斯站在门后。门“咯吱”一声打开，走进来一个头戴面罩的人，他穿着宽大的衣服，衣服边角都是黑乎乎的。 布索刚进门，阿斯立刻用手刀切在他的脖颈上。不料入手坚硬，阿斯的手都打疼了。布索一转身掐住了阿斯的脖子。总算卡瑟琳即时推开柜门，往布索的背后飞速扔去一个火球。 “轰”火球炸开，布索被炸得站不稳，他抓着阿斯从屋门飞扑了出去。 “哦”，摔在地上的布索上衣和面罩都烧起来，他左右翻滚，发出痛苦的叫声。大街上密密麻麻的居民被惊动了，开始缓慢地围拢过来。 卡瑟琳和费利匆忙跑出屋子，拉起摔在一旁的阿斯。阿斯有些被火球波及到，好在身上没有着火。不过眼下四面八方都是面目呆滞的居民，看着就不像是个好兆头。 这时地上的布索扑灭火焰爬起身，他的半张面孔以及部分脖子、肩膀泛着黑sè的光泽，似乎都是金属制成的。 “他怎么和我们的国王陛下长得一个样。”费利指着布索的另半张脸喊道。 “不要管那么多。”阿斯拔出长剑，“快往镇口跑。”说完阿斯挥舞长剑向后冲去。 迎面走来两个面无表情的居民，阿斯毫不犹豫地往他们脑袋上砍下。那两个居民没有惧sè，笨拙地举起手抵挡，四只手一下子飞上了天。阿斯顺势冲撞，将两人撞翻在地。 “他们是这里的居民啊。”跟在后面的费利有些吃惊阿斯的野蛮。 “他们都是傀儡，你看一滴血不流。”卡瑟琳拉着费利匆匆跟上，“他们的**都被改造了，现在只剩下战斗意识，对布索唯命是从。” 阿斯在前开路，遇到的居民越来越多。这些被改造的傀儡虽然动作缓慢，但力大无比，也不会躲避。阿斯一不小心，被一个居民用拳头砸在盾牌上，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别给他们围住。”阿斯跳起来又向左面冲去。卡瑟琳急忙往身前身后的路面上扔出几个冰封雪球。地面立刻结起冰，走过来的居民“哗啦”滑倒一片。 阿斯“唰唰”几剑，将靠近的三、四个居民的腿脚砍断。那些人摔倒在地，又慢悠悠地爬行起来。费利从旁经过，被一个人拽住脚踝绊倒在地，怎么也挣不脱。 卡瑟琳回身打出个冰封雪球砸在那人的手臂上。 “啪”！ 在费利的拼命挣扎下，傀儡的手臂断裂。费利连滚带爬跟上卡瑟琳两人，脚踝上还带着那只抓住他的手。 三个人左冲右突，居民们只是慢慢地走来。他们表情单一，脸部僵硬，也不发出声音，看得人头皮发凉。 “镇口就在前面了。”阿斯指着棵远处的大树叫道。话还没说完耳边生风，阿斯赶紧就地一滚。 “咚”，地面都为之震动。原来是个两米多高的魁梧大汉，胸前绑着条褐sè皮裙，手持一柄黑乎乎的铁锤砸来，估计他是镇上的铁匠。 阿斯翻身绕到他背后，对着铁匠的腿狠狠砍去。“当”的一声巨响，震得阿斯手臂发麻。 “该死，是个石化傀儡。”阿斯恼怒地吼道。 铁匠“呼”地又把铁锤向后撩来，阿斯急忙蹲下，头皮上凉风吹过。铁锤继续肆虐，正巧砸在一个走来的居民身上，“砰”地把那人砸得爆开。四散的碎片往费利头上淋去，费利用手乱挡，无意中接住半个硬邦邦的肝脏，忍不住大叫恶心。 “绕过来。”卡瑟琳扔出火球打在铁匠身上，吸引他的注意力。阿斯和费利趁机溜了过去，前面已经没什么人了，离镇口的大树只有几十米远。 忽然“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回音在漠司镇里四处回荡，大队人马出现在镇口。他们身穿蓝sè的盔甲，手持蓝sè的战旗，一下子把镇口堵得严严实实。 “是王国的剿逆部队。”卡瑟琳看看前面蓝汪汪的一片，又瞧瞧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三个人站在双方中间显得如此突兀。 “别傻看了。”阿斯招呼卡瑟琳和费利，“快，快！长弓队就要进攻了。” 三人众奋力向街边的一辆马车跑去，迅速地钻到车底下。“噔――”，就听一声整齐的拉弦声，紧接着尖锐的破空声在头顶上方响起，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密。 那头黑压压的居民们还在缓缓地向镇口走来。“啪”第一支箭掉落下来，半米长的箭支直接shè翻一个人，将他钉在地上。跟着第二支、第三支，密集的箭支从天而降，落入人群，居民们像狂风刮过的麦田，整排整排地倒下。 车底下的三个人就听如雨般的声响连绵不断，先是细雨，慢慢是大雨，最后变成了暴雨。箭支落到马车上的撞击声，结成一片连贯的杂音，震耳yù聋。费利的脸sè变得非常苍白，卡瑟琳和阿斯也好不到哪里去。 倒地的居民中还有几十个人站着，箭支shè不穿他们，只是将他们撞得东倒西歪。也许是过了五分钟，也许是一小时，总之时间特别漫长。当头上的“雨声”再次变小时，镇口开始出现整齐划一的步伐声。每一步落下，都震得眼前的小石粒上下跳动。 很快箭雨完全停止了，已经倒地的居民们又慢慢动起来。无论是被shè穿脑袋的，还是钉在地上的，他们插满箭支、断手断脚，可依旧或爬或跳，挣扎着前行。黑压压的人群像滩污泥，蠕动着向镇口继续流去。 “是重装步兵。”阿斯指了指镇口，“我们真是倒霉。” “上次你们是怎么逃出去的？”费利咽着口水问。 “唉！上次我们在镇外看，这次没来得及出去。”卡瑟琳重重地叹息。 每个重装步兵都至少有一米九的身材，那厚实的铁甲从头包到脚，只露一双眼睛shè出犀利的目光。他们右手拿着一把大圆斧，斧口锋利，闪着银光；左手拿着狰狞的尖刺钢盾，这种盾牌在防守之余，同样是有力的武器。重装步兵踏着整齐的方队，就像一块巨大的蓝sè方砖在向前移动。 “到底是巴尔大公的王牌军，虽然只是小半支千人队。听说蓝石军团下属三大军种，这次可来了两个。”阿斯向费利解释道。 “来两个还是来三个没有区别，问题是我们现在怎么办？”费利可没心思观摩巴尔大公的王牌军。 如果有可能，他宁愿来的只是支杂牌军。 “我们往回走，找布索去。”卡瑟琳指着布索的炼金室方向说。 “他不是叛逆吗？我们怎么能去找他。”费利马上反对，“还是去找蓝石军团，向他们说明情况，放我们出去。” “你别傻了，现在是现在，当初是当初。”阿斯连连摇头，“而且这里是勇者乐园的灰sè领域制造出来的场景，我才不信那些士兵会听我们讲道理。当然即便是真正的蓝石军团，作为杀戮工具，这群重装步兵只会和死人讲道理。” “行了，算你说得有理。但是团长大人，找到布索又能怎么样？我们就能出得去了？”费利不服气地问。 卡瑟琳在车轮的后面向外张望着，“出不出得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布索就要引爆他的炼金室了。如果不尽快找到那个家伙，整个漠司镇都会化为乌有。” “啊呀，你不说我都忘记了。”阿斯拍拍脑袋，“那可是蓝石军团近十年内，最大的一次战斗减员。三百重装步兵搭进去大半，还包括数十名长弓手。”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费利睁大眼睛问。 “‘漠司镇地震’是王国的秘密事件，哪能告诉你。”漠司镇的大爆炸，王国对外封锁了一切消息。只是宣称这个死谷遭遇大地震，山谷塌陷，将整个漠司镇都掩埋了。由于漠司镇地处偏僻，本身又没多少名声，加之当局的刻意掩饰，几乎没人关注过这件事。 卡瑟琳心里却又想，巴尔大公后来倒向教宗，未必只是由于与军务大臣的联姻失败。恐怕“漠司镇地震”的恶劣影响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蓝石军团吃了大亏，国王陛下似乎并没有给予巴尔大公足够的补偿。 “卡瑟琳，发什么呆呢？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阿斯话音刚落，马车“轰隆”一声四散碎裂。 “你们快跑。”阿斯喊道。他“噌”地站起来，双手紧握剑把，沉着地向前跨出一步，同时用力抡出长剑。“咣”的一声震得人心脏颤动的巨响，阿斯的身子摇晃了两下。卡瑟琳反应过来，看见地上躺着一把只比车轮略小的短柄大圆斧。若是圆斧的手柄再长些，那就和铁砧的钢斧不分上下了。阿斯的虎口崩裂流血，长剑的剑身布满裂痕。 马车被砸烂，阿斯的长剑被毁。这仅仅是站在最前排的两名重装步兵，将手中的大圆斧飞掷过来的结果。 这时更多的重装步兵举起了圆斧，费利“啊呀啊呀”地乱叫，转身撒腿就跑。卡瑟琳紧跟费利在背后，她一边跑一边取下自己的一个耳环吊坠，用力向地面砸去。 “啪”，那颗白莹莹的吊坠碎开，从里面钻出一个奇怪的东西。它通体rǔ白sè，像一团水泡一样在地上滚动。跑在最后的阿斯双手各拎一把大圆斧，损坏的长剑不知被他扔到哪去了。他看到地上的那团白sè水泡，一脚用力踩了上去。 19 炼金术士的头颅 - 路末 - 丰言 () 水泡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在阿斯脚下爆开。rǔ白sè的雾气像泉水一样，开始汩汩地从阿斯鞋底下冒出来。 阿斯似乎早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点都不惊讶，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向前跑去。他一下子超过了跑在前头的卡瑟琳和费利，成为了领路人。 只见阿斯挥动大圆斧，将面前一个刚刚慢吞吞爬起来的居民劈得四分五裂。虽然大圆斧并不顺手，但的确是用来开路的头等利器。乱糟糟的傀儡居民，没人能抵挡下阿斯的圆斧重击，纷纷被打得支离破碎。于是，拎着两只小号“车轮”的副团长大人，不可思议地在密密麻麻的傀儡中清出一条路来。 跟在阿斯身后的卡瑟琳和费利显得相对轻松，他们还有闲暇回头看看背后的情景。浓的像牛nǎi似的大雾，覆盖了他们身后的所有一切。四面白茫茫地伸手不见五指，雾气里不时传来“稀里哗啦”的打斗声。 “团长大人，呼――，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工雾灵吗？”费利跑得直喘气，“早听说皇家学院出产的雾灵是配给军方的，呼――，效果果然不同凡响。” 雾灵原本是种少见而奇特的湖区生物。它们并没有攻击能力，生命也很脆弱。比如阿斯重重的一脚，就能将雾灵像踩气泡一样地踩死。由于雾灵生前会吞噬大量的浓雾，所以死后它们体内贮存的雾气就会释放出来，使附近的区域陷入大雾的包围中。 雾灵的这个特xìng，最早是由冒险者们发现的。所以冒险者们常把雾灵当作一种逃生隐蔽的工具来使用。但是自然界中的雾灵，其生存条件相当苛刻，在脱离湖区的浓雾后，就像鱼儿离开了水，不到数小时便会死亡。再加上雾灵本身极难捕获，通常只有当湖区清晨泛起大雾时，它们才会从不知名的地方钻出来吞噬浓雾。藏身在浓雾中的雾灵，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它们的身影。因此，雾灵的实用xìng并不强。 不过在那次著名的“浓雾的沼泽”战役中，有着“诡战之王”之称的战术大师特里克将军，成功地将雾灵运用到了战场上后，这种奇特的生物开始进入了王**方的视野，并逐渐发展成为一种标准的战术装备。 “通过局部快速制造浓雾，可以有效地蒙蔽敌方的视线，借此达成战场上的各种军事目的。”这就是诡战之王特里克，在他的军事著作《华丽的思考》中，给他的后来者们的启示。 当然，大雾本身是把双刃剑，敌我双方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如何利用好雾灵，是王国的将领们的重要研究课题。无论是出于训练还是实战的需要，王国对于雾灵的需求，在《华丽的思考》出版后突然猛增。 但如前所述，想从自然界里捕捉雾灵，并大量提供给军队使用，在cāo作上有着太多困难。所以长久以来，雾灵是一种奢侈的军耗品。为此王**备处，成立了一个专门的部门――军猎科――训练人员从事捕捉雾灵的工作。 卡瑟琳的老师――大魔法师吉斯林――年轻时，相当的长一段时间里，是靠充当军猎科的雾灵猎人来谋生的。而且吉斯林对于魔法的最初认识，就是来自于他的那段经历。 不过，今天“雾灵猎人”这个职业名词，只会出现在历史书本里。因为三十年前，皇家学院的炼金术分部，成功地制造出了第一个以魔法生命形式存在的人工雾灵。经过对人工雾灵制造方法的不断实验和改进，如今雾灵已经能够在炼金室中批量生产。 这种人工雾灵远比自然界的雾灵容易存活，在形态上也很容易辨认，所以费利可以一眼认出。 只是出于军事用途，人工雾灵是受军方管制的物品。它们的制作方法，更是王国的重要军事机密之一。除了偶尔在黑市上能够买到从军队中流出的人工雾灵，冒险者难得有机会使用这种军队的标准装备。 好在虽然吉斯林就卡瑟琳放弃学术研究，并且常年在外从事冒险活动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但他对于自己的这位好学生，还是关怀备至的。吉斯林利用他的皇家学院的院长身份，定制了一副耳环送给卡瑟琳。 这副耳环有着特殊的功效，其中一只里面，就封印了目前军方使用的最高等级的人工雾灵。作为逃命掩护的重要底牌之一，卡瑟琳可是一直舍不得使用。 “浓雾应该能够给我们争取不少时间。”卡瑟琳看着身后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布索的炼金室就在前面了，我们必须再加把劲。” “人工雾灵？人类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可以制造出拟态魔法生命体了？这个要记下来。”地jīng学者又不可思议地出现了。他漂浮在卡瑟琳和费利的身旁，一副埋头苦记的样子。 “啊呀，教授先生，亲爱的教授先生。”费利热情地打起招呼，“您忙啊？” 但是忙碌的地jīng学者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好像根本没人和他说话似的。 “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我猜您一定知道。您说，我们怎样才能从灰sè领域中出去呢？”对于地jīng学者的怠慢，费利一点都不以为怪。相反，他用更热情的话语问道。 按照费利的想法，对弃民恨之入骨的老教授，一定会乐意帮助他们走出困境。谁知他的话音刚落，地jīng学者的身影竟然慢慢暗淡起来，似乎他出现在三人众面前，仅仅是为了“这个要记下来”。 “你还不如不说话。”卡瑟琳叹口气，“我记得读到过有关地jīng学者的记载，说他们是一群有着各种古怪脾气的老学究。比如有些地jīng学者喜欢用问问题打招呼。如果他们用以打招呼的问题你回答不上来，他们就拒绝和你继续交谈；而另外一些地jīng学者，则从不回答任何人问的任何问题。谁要敢问他们问题，他们铁定转身就走，拒绝交谈。我看我们遇到的这位老教授，很可能便是后者。你在澡堂里就已经问跑他一回了。” 费利歪歪嘴，“团长大人，这种事情你要早说啊。汤煮干了，你才告诉我火别太旺。这有用吗？” “他连走了两次，我才想到这点的嘛。”卡瑟琳摊开手，无奈地说，“他要再出现，你可别再乱问了。” “我们回到炼金室了。”跑在前面的阿斯忽然停下脚步。 原来三个人已经冲出了傀儡人群，来到布索的木屋前。无意识的居民们并没有回头追赶他们，而是继续缓慢但坚定地向镇口方向前进。现在镇口方向依旧笼罩在一团浓雾中，那里传来的打斗声变得越发激烈了。 “看来布索并没有在控制他们，希望这些傀儡能替我们多抵挡一阵。”卡瑟琳走上前，挨着阿斯站在他身旁，“那家伙应该就在他的炼金室里。 阿斯平复了下粗重的呼吸，将两只手里的圆斧扔在面前。“咚”笨重的斧子砸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天晓得蓝石军团的那帮怪物，是怎么把这么沉的东西扔出那么远去。”阿思甩动有些脱力的双手，等手劲恢复一些后，才又捡起一把圆斧，“这么重的玩意，大概两只手握才能使出几分招式，不然只能勉强乱砸。” “我们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卡瑟琳深吸一口气，回头对费利说，“我和阿斯一起下去。费利，这里就靠你来放哨了。蓝石军团那边有什么动静，马上通知我们。” 费利作为牧师，并没有什么战斗力。所有由卡瑟琳和阿斯前往炼金室，与布索一决高下。 两人进入地下通道，一路小心地向炼金室摸去。不过在通道里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他们轻易地来到炼金室前。炼金室的大门虚掩，里面静悄悄的。 卡瑟琳向阿斯打了个眼sè，两只手分别凝聚出一个冰封雪球。阿斯点点头，等卡瑟琳在门边准备好，猛地一脚将门踹开。 炼金室里，布索站在屋子中间一动不动。他看见门口的两人，才“哦哦”地怪叫着向他们冲来。卡瑟琳左右开弓，将两个冰封雪球扔了过去。 如此近的距离，布索根本无从闪避，被两个冰封雪球打个正着。他的动作立刻变得滞重迟缓，全身泛起白sè的冰霜。 阿斯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进攻机会，人如猎豹般冲了出去。布索的身体反应慢了不止一拍，刚刚握拳摆出击打的动作，阿斯已经横扫圆斧，使出全力狠狠地劈在他的腰间。 “当――”随着一记低沉的金属撞击声，布索的身体以腰部为中心，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对折。他重重地撞在墙壁上，然后跌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布索的手脚无规则地乱动着，想爬起身。但是他的身体已经变形，手脚都无法正常使力。 阿斯不会给布索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他快步上前，往布索脖子上就是一斧子。卡瑟琳下意识地侧脸回避这个画面。不过想像中的鲜血，并没有在布索的脑袋搬家后，从他的脖子里喷出来。 布索脖颈的切面上，仅仅流出了少量暗红sè的液体。他的脑袋“骨碌碌”地在地上滚动，撞在炼金室里的箱型炉边才停下来。 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卡瑟琳和阿斯都觉得战斗过程似乎过于简单了，半金属化的布索应该展示出更强大的战力才对头。而且刚才进门时，这个家伙怎么会站在炼金室里发呆呢？ 卡瑟琳仔细地检查了那个炼金术士专用的箱型炉，没看出箱型炉被动过什么手脚。“就这样再烧上一百年，也不会爆炸”，这是卡瑟琳得出的结论。 这下两个人越发感到奇怪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头呢？ “怎么会这样？”阿斯索xìng将布索的脑袋捡起来，摆放在门边的大木桌上。他一本正经地对着头颅说：“老兄，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有没有想炸了这里啊？” “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什么到我的炼金室里来？”布索忽然睁开眼睛，张口问道。 阿斯被吓了一大跳，不过他是不会害怕一个只剩下一张嘴的脑袋的。他敲敲布索的半边金属面颊说：“因为我们不来，你会引爆炼金室啊，把我们连同这个小镇一起都炸上天。” “我为什么要引爆我的炼金室？”布索表情呆板，眼睛是两个黑窟窿没有神采，他的上下嘴唇只是机械地张合。 “这是你的事，你不该问我。”阿斯有些头疼，他让出桌前的位置，“卡瑟琳，还是你来对付这个东西吧。魔法之类的，你是专家。” “我对炼金术也不是很在行，至少我没法子把自己的脑袋，炼成离开了身体还能说话。”卡瑟琳走到桌旁，认真地观察起布索的头颅。 “我是不是长得很像国王？”布索又问道。 “不是像，简直就是一个样。如果不是那半张金属脸，我一定会以为你就是国王陛下。”卡瑟琳干脆拿起布索的头颅，翻来覆去地看起来。这个东西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激发起女法师强烈的研究yù望。 “你们要杀我，只是因为我和国王长得一个样嘛？” “不是我们要杀你，虽然我们确实是杀了你，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杀你。这里发生的都是意外，我们杀你是为了阻止你引爆炼金室。”卡瑟琳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卡瑟琳，我看你还是想好了再回答。”阿斯听得摇头直笑。 “好吧，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总之，真正想要你的命的是国王陛下。”卡瑟琳盯着布索颈部的切口，“你再说两句话试试，你没有声带是怎么发声的？” “国王为什么要杀我？”布索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传了出来。 “离开身体，还会说话的炼金术士脑袋，这个要记下来。”地jīng学者的身影，由淡渐浓，慢慢出现在木桌上。不过这次他刚写了两个字，便犹豫地停下手。 “这个要不要记下来呢？”地jīng学者走到桌边，思索着看向卡瑟琳手中的布索头颅。 卡瑟琳将头颅平举，递到地jīng学者的面前。老教授貌似皱起了眉头，他伸出一根白雾缭绕的短小手指，直接插进了布索的嘴中。 “女法师，你回答他的问题。”地jīng学者以老师对学生的口吻说道。 20 牧师先生的危机 - 路末 - 丰言 () “这个牵涉到王国的机密，我也不知道答案。”卡瑟琳含糊地低声说，“如果我们知道细节，国王陛下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撒谎。”布索的上下嘴唇开合了两次，非常清晰地说出三个字。但奇怪的是，地jīng学者的手指在他嘴里，看不出丝毫被咬到的痕迹。 卡瑟琳心中隐约闪过一丝猜想，但随即她向自己解释：也许因为地jīng学者是个亡灵，并没有真正的实体，所以他的手指不会被咬到。 阿斯也发现了异样，他好奇地走上前，学着老教授将自己的一根手指插进布索的嘴里。 “小心些。”卡瑟琳提醒阿斯，“这个金属下巴可以咬断你的手指。” “嘻嘻嘻。”布索这时发出诡异而夸张的笑声，那完全不是他原有的嗓音，“老教授，你不在一边看表演，何必亲自来捣乱啊。” 布索机械地张嘴说话，嘴唇完全无视阿斯的手指，就如同没有任何异物在他的嘴里一样。 “他的嘴根本没有动。” “幻术！” 阿斯和卡瑟琳同时说道。 “哼，又再打探隐秘吗？讨厌的恶趣味。”地jīng学者抽出自己的手指，转身向墙壁走去，没入其中不见了。 “乏味的老学究真是无趣至极。”布索的脸部一片朦胧变幻，渐渐显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来，“你们两个幸运儿，连人工雾灵这种东西都有，身上的秘密可还真不少。有意思，有意思，明明是没什么实力的家伙，却能活到现在。我如今也开始期待你们的表现了，哦呵呵呵。” 卡瑟琳早已认出，那张妖艳的脸属于角落城第三执行委员――菲霜。菲霜的笑声刺耳嚣张。布索的头颅随着她的笑声，开始长出五颜六sè的蘑菇。蘑菇们越长越大，然后纷纷爆裂，从中飞出无数大小不一、sè彩斑斓的蚊子、苍蝇、蜜蜂、蝴蝶、飞蛾、甲虫、蟑螂等等，认识的、不认识的昆虫来。 卡瑟琳相信这些虫子的种类，比她在百科全书里见过的还要多。虫子们源源不断地飞出来，发出“嗡嗡嗡嗡”的响声。不到数秒钟，整个炼金室的空间都被它们给占满了。 此刻卡瑟琳眼前什么都看不见，满天满地的虫子好似浓雾遮蔽了人的视线。忽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在卡瑟琳全身蔓延开来。 “该死，一定是虫子们爬进了我的衣服里。”卡瑟琳越是这样想，越是感到浑身上下不对劲。各种又痒又疼的感觉，就像布索头颅上长出的蘑菇，在每一寸皮肤上浮现。 炼金室里现在就是一片由虫子组成的海洋，虫浪向卡瑟琳不停地涌来。卡瑟琳挥舞着双臂，遮挡撞向她脸部的虫子。可是这些虫子是如此之多，在空中随手一抓，就能抓到满满的一把。 卡瑟琳试图释放几个魔法驱赶飞虫，但是“嗡嗡嗡”的振翅声让她完全无法集中jīng神。她张口想叫阿斯，嘴里瞬间涌进大量的虫子。 卡瑟琳恶心地直想吐，但是虫子们顺着她的喉咙，拼命往她的肚子里爬去。卡瑟琳难受得快发疯了，她觉得自己的鼻子里、耳朵里，甚至眼睛里都有虫子在爬进爬出。 “如果手上有把刀，结束生命才是最好的选择吧。”卡瑟琳脑袋里跳出绝望的想法。 “砰”就在卡瑟琳几近崩溃的时候，一阵光华闪动。卡瑟琳睁眼看去，她又回到了那个晚宴的空间，什么虫子、炼金室都已经不见了，阿斯喘着粗气坐在她的脚边。 “啪啪啪”不远处传来零零落落的掌声，角落城的委员们在宴会桌边鼓着掌。卡瑟琳脚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阿斯先生很聪明啊。”薇西夫人笑着对众委员说，“不过，菲霜，作为观众，你不应该参与到第二关的进程中去。” “我也没干什么嘛，只是变了点戏法。”妖艳的菲霜一副“我没有错”的样子，“那老学究还不是进去玩得很开心，倒说起我了。” 菲霜举起自己的左手，虚握半拳，仔细看了看又放下来，继续用锉刀打磨她那本已光滑闪亮的指甲。 “你这是什么态度。”墨尔墨大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教授先生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进行了记录，他并没有直接影响第二关的剧情。这和你做的完全是两回事。” “我只是觉得他们玩得太轻松了。谁知道他们连人工雾灵这种东西都有，没怎么战斗就从夹击中跑了出来，多没意思啊。”菲霜手托下巴撑在桌沿上，边说边用嘴对着她的小锉刀吹气，如同刀面上积满了指甲末。 实际上那把小锉刀光洁如新，菲霜吹了半天，也不见吹出半点粉末。不过坐在菲霜对面的墨尔墨大师时不时地眯起眼，他不停地在面前挥手，而且动作越来越大。最后墨尔墨大师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有人将一整袋面粉直接倒在了他的头上，呛得他呼吸困难。 “够了，菲霜女士。”坐在墨尔墨大师身旁的亨庭先生冷不丁大声喝斥。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胸口不寻常地鼓起来。 “呼――”亨庭先生向着对面的菲霜呼出气去。这口气悠长延绵，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红sè，像一条若隐若现的透明红纱巾飘向菲霜。 菲霜耳际的长发上下舞动起来，如同身处在一阵微风中。她的尖角帽上的小银铃也“叮铃当啷”地响个没完。 不过菲霜可一点都不享受这阵微风，因为她开始不间断地打喷嚏。空气中很快弥漫起一股刺鼻的辣椒味。 “嗖”菲霜从她的椅子上消失了，然后在五六米外的空间中，一下子错落有致地出现了数十个一模一样的菲霜。她们或独自站着，或随意坐着，或两个人手挽着手，或三四人背靠背围着圈，姿势各异。但是她们有个共同点，都是满脸怒气，恶狠狠地盯着亨庭先生。 “亨庭，你是想在今天挑战我的第三执行委员的位置吗？”所有的菲霜同时举起手中的小锉刀，指向亨庭先生。 “不，我可没兴趣。”亨庭先生捋了捋他的两撇小胡子，“除非你想和我比厨艺，可惜我的辣椒粉用完了，别的佐料可未必合你的胃口。” “哈哈，你说的可不算。”菲霜有些神经质地笑道，“我知道你一直想着第五颗铃铛，现在就是你的机会。” 菲霜说完，每个她的身后又走出一个菲霜来。光从人数看，简直就是一支菲霜组成的部队。 “菲霜女士，请回到你的座位上去。不要在我们尊贵的客人面前，做出有**份的事情来。”眼看事态即将升级，薇西夫人终于不紧不慢开口，“记得好好向墨尔墨大师道歉，大师早年的脾气可并不好。” 菲霜们眉角不经意地跳动着，齐齐转头看向薇西夫人，薇西夫人报以一个微笑，如同在与老朋友交流。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空间中众多的菲霜突然像气泡一样地破碎消失。菲霜撅着嘴，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墨尔墨大师已经平息了咳嗽，他的身后有两只手从黑暗中伸出，轻轻地拍打他的背部。 “唉，菲霜啊，因为你的行为，使阿斯先生意外触发了回归机制。这影响到第二轮中，对库尔佣兵团的综合评定。各地的赔率现在都会因此变得混乱。”墨尔墨大师也不等回到座位上的菲霜张口道歉，便叹起气来，“你确实是为他们闯关制造了难度。但你也同时破坏了规则，你制造了他们记忆中并不存在的东西。所以阿斯先生才会为了消除你的幻术的根源，将布索的头颅扔进了炼金炉。这原本几乎是不会发生的。合理的结果应该是，他们回到地面上，与冲出浓雾的蓝石军团继续战斗。” 墨尔墨大师说到这，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卡瑟琳的后方居然亮堂起来，那里又变成了漠司镇，费利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可怜的牧师还不知道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他依旧站在布索的屋子外，向镇口方向jǐng惕地张望。远处的浓雾消散得差不多了，越来越多的重装步兵从雾气中走出来。他们开始重新集结，看来马上就要向费利这边前进。 费利知道危机重新降临，他飞快地跑进布索的木屋，拉开通向炼金室的地道入口的活动地板。 但是活动地板下面，变成了黑sè的泥土。费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揉了揉双眼，走到泥土地上跳了两跳。 真的，根本没什么入口，是货真价实的泥地。 天啊，团长大人他们是怎么下去的？ 费利拍打着自己的额头，目瞪口呆。他跌坐在地板上，听到外头整齐的步伐声越来越近。 卡瑟琳和阿斯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他们顾不得继续休息，急忙站起身向费利冲去。只是无论两个人怎么跑，都无法回到费利的身边。费利和他们之间像是隔了道无形的墙。 “卡瑟琳团长，请不用枉费气力了。”灰云似乎有些看不过去，好心地提醒两人，“准确地说，您和费利先生，分别处在灰sè领域和勇者乐园两个不同的空间里。您既然已经出来了，目前是没有办法再进去的。布索的地下炼金室，是基于阿斯先生的记忆产生的。阿斯先生一旦离开了灰sè领域，那个场景就会自然消失。” “少胡说八道了！真是那样，这些重装步兵也该一起消失才对！”阿斯气愤地吼道。 “我没有胡说。”灰云心平气和地说，“看来有必要向两位解释下灰sè领域的运作原理。第一、灰sè领域不会制造在记忆中不存在的事件或物体。比如在你们的记忆中，并不知道布索是如何引爆炼金室的。你们重回炼金室后，会看到布索站在那什么都不干。因为阿斯先生的记忆里，并不知道布索做了什么。第二、当记忆的拥有者离开灰sè领域后，依靠记忆产生的事物也会同时消失。比如那间炼金室和地下通道。” “但是，费利先生处境又是怎么回事呢？”灰云转身向菲霜微微鞠躬致意，“很遗憾，菲霜女士，我不得不说，这是你的责任。” 菲霜别过脸去打了个哈欠。她现在重新歪在椅子上，正无jīng打采地磨着指甲。 “勇者乐园是勇者展示他们勇武的场所。”灰云继续解释，“如墨尔墨大师所言，正常的进程，你们应该经过同蓝石军团和布索的傀儡部队的战斗后，才能脱离灰sè领域变幻出的场景。我个人推测，镇口将会有一道空间门为你们提供出路。这也符合阿斯先生的记忆中，你们当初在漠司镇的经历。不过灰sè领域中还存在一些不稳定的空间节点，这些节点需要特殊的方式才能触发。未经触发的空间节点，连我们都不知道它们的具体位置。所以我们也称这些节点为随机回归机制。” “因为这些节点是不稳定的，所以一旦被触发，会使节点附近的部分领域空间从空间整体上脱离。这就造成了现在的结果――你们二位触发了随机回归机制，不仅离开了灰sè领域，同时也因为阿斯先生的退出，使一小部分空间消失了。事实上，在历届的勇者乐园中，触发回归机制的勇者屈指可数。毕竟勇者乐园的意义，是体现在战斗中。没有哪位勇者，会想以取巧方式从里面出来吧。而你们三位遇到情况，至少在我的记忆中还不曾见过。真不知道，是该说两位幸运，还是费利先生不幸呢？” 无论是领域还是空间，卡瑟琳作为魔法师对于两者都不陌生，所以她能马上理解灰云的叙述。只是如果他们早点知晓其中的细节，或许便不会轻易和费利分开行动。可眼下却是无法给予身在漠司镇中的费利，任何帮助。 “勇者不是笨蛋，明知不敌，还要死战到底，那只是无谓的牺牲。作这种无谓牺牲的人，根本没有资格称为勇者。”阿斯的心情糟透了，灰云最后的言辞更刺激到他的神经，让他额外的恼火，“我只承认，当一个人的牺牲是为了换取更多人的生命时，那才是有意义的。而那样的人，才当得起勇者的称号。我很有幸，在我的人生中，遇到过这样一位真正的勇者。” 阿斯的脸sè瞬间暗淡下来，他想起了铁砧――他们勇敢而无畏的伙伴。难道在继铁砧牺牲之后，佣兵团很快又要失去下一位队员了吗？ 21 镜面猜想 - 路末 - 丰言 () “灰sè领域中存在空间节点，这个要记下来。”地jīng学者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惊讶。卡瑟琳早已习惯了老教授忽来忽去的行事风格，以及他那孜孜不倦的奇特记录癖好。 不过很难得，这次老教授在奋笔疾书之余，还不忘提问。 “灰sè领域中的空间节点，是否符合相对空间之间的镜面猜想呢？”这是个颇有深度，且有一定学术价值的问题。 但是老教授实在是问得不合时宜。而且他提问的对象，居然是正在为费利干着急的卡瑟琳。他一本正经地站在卡瑟琳面前，郑重其事地将问题又复述了一遍。 卡瑟琳只有苦笑的份，如果鼓阵风能把这个亡灵吹跑，她一定会那样做的。这是卡瑟琳第一次觉得，地jīng真是种烦人的生物――不，烦人的亡灵。 其实卡瑟琳并不知道，在听到地jīng学者的问题后，除了心不在焉的菲霜和始终微笑的薇西夫人，角落城的其他五位执行委员们，都不易察觉地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 “老头，我们没空和你废话。”阿斯没有放弃进入漠司镇的尝试，他粗暴地挥手驱赶地jīng学者，“卡瑟琳，你放个火球，看看能不能扔进去。” 卡瑟琳明知没有意义，但还是按照阿斯的话，对着费利的身前释放了一个火球术。火球一闪而过，根本没有向费利飞去，而是沿着一道弧度轨迹行进，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坐在地上的费利丝毫没有察觉的迹象，此刻的他脸sè十分苍白，嘴唇时不时蠕动几下，像是在做祈祷。 “在地jīng文明最辉煌的时代，地jīng学院的首席大学者――十二根脚趾头教授，提出了一个著名的猜想。如果两个地jīng，分别同时站在连接相对空间的空间节点两侧，他们会看到什么。十二根脚趾头断言，只有一侧的地jīng能看到另一侧的同伴。”谁也没料到，薇西夫人会突然回答起地jīng学者的问题，“十二根脚趾头还打了个比方，一个晴朗的rì子，有位地jīng来到一个平静的湖边，他站在岸边想看看湖里有没有鱼。但很可惜，这位地jīng只能看到湖面上倒影出的天空和他自己。而一条湖中的鱼，却能轻易看到站在湖岸边向下张望的地jīng。十二根脚趾头以此来说明，为什么空间节点一侧的地jīng看不到对方。因为空间节点会反shè观察者所在空间的投影，并由此推论，这个观察者也无法看到那个空间节点本身。” 薇西夫人说的这段话，便是在空间研究中相当经典的镜面理论。这也是地jīng文明遗留至今，最负盛名的理论学说之一。由于历史上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领域和空间二者，一直被认为是神灵才能触摸的世界。而地jīng文明，又绝对不是一个以魔法著称的文明。所以当年十二根脚趾头提出这个理论时，他自己也没有办法以实验的方式去论证。以至于长久以来，这个理论始终被称作为镜面猜想。 即使到了今天，仍有不少魔法学院的学者们，将镜面理论叫作镜面猜想。因为这条理论的一个充分条件，“同时站在空间节点的两侧”进行观察，一直无法实现。原因之一，就是在空间节点的某一侧空间中，那个空间节点是无法被观测到的。 当然，多数学者认为，不能被观测到，恰恰说明了镜面反shè的正确xìng。但反对派同样认为，无法被观测到，也可能是因为根本不存在。甚至有更大胆的学者推论，空间节点的机理其实是只存在在一侧空间中。 卡瑟琳很气恼，在这种紧要关头，她居然还会走神去思考镜面理论的种种学术分歧。虽然卡瑟琳和她的老师吉斯林，对于空间魔法都没什么研究，但作为历史爱好者，镜面理论以及十二根脚指头――那个有着奇怪名字的大学者，却给他们留下了一个颇具研究价值的问题。作为一位终生没有接触过领域及空间的地jīng，他是如何获得有关这个经典猜想的灵感的呢？ 因为这个猜想，是有关地jīng文明的繁荣时期的最重要历史证据之一。它从一个侧面展示了，那个被历史湮没的文明曾经拥有的学术辉煌。 “卡瑟琳，不要发楞了。”阿斯抓住卡瑟琳的肩膀摇晃了一下，“现在没空胡思乱想，你最好快想想办法让我们回到漠司镇去。” 阿斯的话音刚落，“哗啦”一声，有把圆斧呼啸着破窗而入。“砰――”，圆斧有力地钉在费利身后的木墙上，大半个斧身没入墙中。若不是费利坐在地上，怕是已被圆斧劈成两半了。 费利吓得“哎哟”叫唤，他忽然翻身跪在通往炼金室的入口边，用手拼命挖起来。费利似乎坚信，团长大人和副团长大人既然已经从这个入口下去了，那这里就一定有条路。他不管不顾地奋力挖掘，双手满是泥土和伤痕。在逃生本能的支配下，这个嫩皮牧师再也顾不得优雅、整洁，甚至指甲破损撕裂都毫无知觉。 一把一把浸润着鲜血的黑sè泥土被刨出来，泥土之下依旧是泥土，费利的糟糕处境改变不了分毫。整齐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下一刻那些令人恐惧的“杀戮机器”就要冲进屋来。 “卡瑟琳，快，快！我们必须做点什么。”阿斯声嘶力竭地叫道，他跳起来向前扑去，似乎想籍此扑进漠司镇。但是阿斯重重地掉在地上，费利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就是无法触摸到。阿斯不甘心地用拳头捶打着地面，喉咙里发出低沉地呜呜声。 “一定有什么办法才对，一定有什么办法才对。”卡瑟琳喃喃自语，她看看还站在她面前的地jīng学者，又望了眼远处的薇西夫人，“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空间镜面理论。” “镜面，镜面。”卡瑟琳重复了两遍这个词，她的脑海里灵光闪现，“我们能看见费利，费利却看不见我们，这根本就是一个空间节点。”卡瑟琳指着漠司镇的景象大声说。 她愤怒地看向灰云，“你这个该死的骗子，你们根本就知道空间节点的位置。” “不，卡瑟琳团长，灰云先生并没有说错。”薇西夫人接过话去，“我们并不知道灰sè领域中的随机回归点在哪里，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在领域中触发。当然，我们也确实能够在勇者乐园中制造一个空间节点通向灰sè领域，比如眼前的这个。但是这个节点并不是完整的，只能用它来观看领域中的战斗。它无法使你们再次进入灰sè领域。” “弃民们，果然是你们剽窃了我的研究成果。”站在卡瑟琳面前的地jīng学者忿恨地叹了口气，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无力感。老教授向前跨出一步，穿过卡瑟琳消失不见了。而紧接着，这位地jīng学者居然从费利身旁的木墙中走了出来。 可怜的费利还在专注地拼命挖掘，他已经挖出一个二、三十厘米深的坑来，完全没有注意到地jīng学者。老教授只是站在那，默默地看着这位做着无谓努力的牧师。 “砰”有人狠狠地劈在木门上，半截圆斧的利刃透门而出。“砰”接着是第二下，以这块木门的厚度，怕是不用三、五记重击就能劈开吧。 “薇西夫人，我知道您应该有办法救出我的同伴。”时间紧迫，卡瑟琳说话又快又急，“我记得您说过，你们只是在规则的范围里行事。而那位菲霜女士很明显破坏了规则，才使我们的同伴陷入了危机。您难道不应该做出补偿吗？” “您在诡辩，亲爱的卡瑟琳团长。”薇西夫人面对卡瑟琳的质问，只是淡淡地摇摇头，“请恕我冒昧，虽然菲霜破坏了规则，但你们并没有突破第二关的实力。如果不是触发回归机制，我想不仅是费利先生，您和阿斯先生也很难到达镇口。其实菲霜是帮助了你们，不过正因为菲霜的行为是破坏规则，我们也认同你们通过了第二关。这难道不是公平的体现吗？” 卡瑟琳一时无法反驳，实力是一切外交谈判的先决条件。如果两人留在漠司镇和蓝石军团的重装步兵交锋，那么结果一定是十死无生。在限定的战场上，库尔佣兵团就算全员到齐，也是不可能和成建制的重装步兵正面交锋的。退一步讲，即便能突破重装步兵阵，在镇口还有令人生畏的长弓队等着他们。 所以正如薇西夫人所说，卡瑟琳和阿斯能活着脱离漠司镇何尝不是一种运气。只是就这样放弃费利，这样的决定却是卡瑟琳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了。 “不过，我完全没想到，你们身边会跟着那位著名的十二根脚指头教授的亡灵。”薇西夫人掌握着整个谈话过程的节奏，“这是个多么令人震惊的事实啊！原本早该退出历史舞台的地jīng学者，居然在那些死亡国度的君王们的庇护下，继续影响着历史的进程。仅凭这个颇有价值的情报，为你们赢得了一次公平交易的机会。” 费利身后的木门已被劈开了大半，门上巨大的裂缝里，重装步兵那可怕的身影悍然出现。 “好，只要能救出费利，我愿意做任何交易。请您赶快救他。”卡瑟琳立刻答应，并催促道。 “卡瑟琳团长，还请耐心一点。既然是一个公平的交易，那我有责任先把交易的内容告诉您，然后您再做决定。”薇西夫人依旧用不急不躁的语气说，“你们二位，再加上费利先生，用脱离战场的方式通过第二关，因此你们的过关奖励我们将取消。” “没问题。”阿斯跳起来急不可待地替卡瑟琳答应，“好了，快救人吧。” “别急，阿斯先生，我还没说完。”薇西夫人真是能把人急死，“这只是对于你们在第二关中表现的得失判定。想要救出费利先生，你们必须有所付出。我正好为你们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价码。我们希望知道那位国王陛下出兵攻打漠司镇的原因，以及他和布索的关系。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几年，但仍然不失为一个极有价值的秘密。” 卡瑟琳和阿斯同时愣了愣，但卡瑟琳马上反应过来，“我答应，快！” 费利还在不知疲倦地刨着泥土，木门“哗啦”一声被劈得稀烂，两个重装步兵带着死亡的气息撞进屋来。他们一左一右走到费利的身旁，同时高高举起圆斧向下劈落。 费利停止了挖掘，他茫然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绝望，甚至泛起了死灰sè。牧师的嘴唇毫无血sè，微微颤抖着，但他努力用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看向即将要送他回归至高神怀抱的利刃。 忽然，一双洁白修长的手凭空出现在费利的身后，那双手轻轻捏住费利的衣领向后提拉，两把斧子带着撼人心魄的呼啸声，贴着费利的鼻子砍在了地上。 22 皇家学院的规范 - 路末 - 丰言 () 碧原本坐在灰云的对面，从头到尾，这位表情单一的尖下巴女士，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现在她站在宴会桌前，两只手臂伸向前方。但她的双手亦然不见，似乎融化在了黑暗中。 碧向后退了一步，她的双臂有些颤抖，看得出是在使劲。她缩回手臂，黑暗中最先和她的双手一起出现的，居然是一片白sè的衣领，接着是金黄sè头发覆盖的后脑勺。卡瑟琳和阿斯就这样看着费利在重装步兵的攻击中失去了身影，又突兀地被人拎到了宴会桌边。 死里逃生的牧师表情呆滞，他看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脱离了险境。直到阿斯冲到他的身旁，给了他一记不重不轻的耳光，这位魂游天外的可怜人才清醒过来。 费利捂着脸看看阿斯，又看看松了一口气的卡瑟琳。可怜的家伙“哇”的一声，抱住卡瑟琳的大腿哭起来。 “团长大人，你怎么就扔下我了？你们到哪里去了？我以为这次至高神真的来召唤我了。”费利像个孩子一样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一把把地抹在卡瑟琳的袍子上。 “够了，你！”阿斯飞起一脚，将费利整个人踢飞了出去。不过副团长大人的力量角度都掌握得恰到好处。与其说是踢，倒不如说是用脚背垫在费利的屁股上，把他给挑飞了。瞧这熟练程度，肯定不是第一次“放飞”嫩皮牧师。 “别以为装可怜就可以占便宜。”阿斯将卡瑟琳拉到背后，板起脸说，“每次脱险都玩这一套，下次再这样，我就扣了你的假期和佣金。” “扑哧”卡瑟琳没忍住笑出声来。费利有些好sè的小毛病她是知道的，总算牧师先生平时倒也规规矩矩的，只是偶尔——比如类似于刚才的情况，他会借题发挥搞点小动作。 通常这种时候，喜欢捉弄嫩皮牧师的绿风，会利用他的速度挡在卡瑟琳的身前。然后大伙就会看到，sè眯眯的费利抱着jīng灵的大腿又蹭又摸，这时一根筋的矮人便会说“费利，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女人来着。” 可惜这样的情景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卡瑟琳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因为佣兵团成员化险为夷产生的那点小开心，就像滴在烧红的烙铁上的水珠，“嗞”地化为了乌有。 “绿风现在在哪里呢？”卡瑟琳下意识地逼迫自己想些实际问题，“他多半根据我们留下的暗号，已经找到了角落之城才对。但是他又会怎么应对眼下的情况呢？” 卡瑟琳相信，对于拥有与自然交流能力的绿风，想要穿过城外的守护森林进入角落城，并不会有太大的难度。难的是他如何才能摸清卡瑟琳几人的状况，给予三人最大限度的帮助。 对于卡瑟琳而言，绿风现在就是她最后的底牌。虽然这张底牌在神秘而强大的角落之城面前，能发挥的作用很有限。但底牌就是底牌，一刻没有打出这张底牌，就意味着库尔佣兵团还留有余力，还有与执行委员会周旋的可能。 “卡瑟琳团长，似乎您也该兑现您的承诺了。”薇西夫人的声音打断了卡瑟琳的沉思，“请告诉我们，那位国王陛下出兵攻打漠司镇的原因，以及他和布索的关系。”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过卡瑟琳早在答应的时候就想好了台词，“尊敬的薇西夫人，很遗憾，其实我们并不知道内情。刚才只是情急之下，我才冒昧地答应了您的要求。现在我却是无法回答您的问题，这些都是王国的隐秘，国王陛下是不会容忍普通人知道这些秘密的。” “您可真是谦虚。”薇西夫人用手挡在嘴前，稍许大声地笑了几声，“如果一位魔法师都是普通人，那么这个世界上谁才是不普通的人呢？而且您的话恰恰说明您知道内情。据我对你们现在那位国王陛下的了解，他可不是一位宽容仁慈的君主。您真要是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恐怕是难以活着离开漠司镇的。” “我知道您是大魔法师吉斯林先生的学生，您会说国王陛下要考虑吉斯林先生的感受。也许是有些道理，但这也不足以让国王陛下放过阿斯先生吧。”薇西夫人没有给卡瑟琳一点辩解的机会，“对了，我这里还有一部分有关你们佣兵团的资料。” 薇西夫人不知从哪里接过一份记录，一边翻阅一边说：“根据我们收集的信息记载，漠司镇地震后，您和阿斯先生立即组建了库尔佣兵团。比较奇怪的是，你们并没有在政事局与军部交叉管理的佣兵公会登记注册，而是挂名登记在了冒险者协会。” 卡瑟琳皱起眉头问：“这有什么问题吗？佣兵公会的限制太多，不仅注册费用高，每年还要交纳额外的管理费，做任务也要被抽取佣金税，而且必须履行王国的紧急征召义务。我看大陆上九成以上的佣兵团，都不会愿意在那注册吧。相比较，冒险者协会可就zì yóu多了。没有官方sè彩，纯粹的民间组织，费用更是只抽取少许的任务中介费，那还是指通过冒险者协会发放的任务。” “卡瑟琳团长，您和阿斯先生在冒险者协会注册，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薇西夫人无奈地摇摇头，“我之所以和您讲道理，就是希望您能够兑现自己的诺言。这并不是在强迫您什么，我希望您认识到，这是一次公平合理的交易。我们做到了您所希望的要求，那么您也应该展示你们应有的诚意，不是吗？” “皇家学院作为王国最高官方学术研究机构，其在职魔法师、炼金术士以及其他相关工作人员，不得以私人名义参加任何具有军事组织xìng质的民间团体。”方比先生在一旁接口补充说明，“这可是皇家学院的第一任院长——元素之掌控者——康多大魔法师，亲自写进皇家学院的学院规范中去的。卡瑟琳团长，我并没有记错吧？” 卡瑟琳听到这话，偷偷咬了咬嘴唇。 “虽然这条规范不算起眼，但一直都被执行得很好。所以尽管佣兵公会的限制繁多，可仍旧有不少实力不俗的佣兵团在那里登记备案。这些佣兵团的最大特点，就是至少都有一位学院派的魔法师作为领导者，甚至不可思议地出现过好几支纯魔法师佣兵团。久而久之，佣兵公会管理的魔法师要远远多于冒险者协会。因此民间也把佣兵公会称作为‘魔法公会’，这正好与冒险者协会的‘战士协会’的叫法相应成趣。不过，知道这背后真正原因的人，怕是不多吧。”方比先生笑着说。 阿斯虽然当过皇家学院的护卫队员，但对这些规章制度并不熟悉。他向卡瑟琳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卡瑟琳微微点了点头。 “那又怎么样？”阿斯故意不以为然地说，“都是些陈年的旧规矩，就像仓库角落里的烂谷子，老鼠都不要吃了。我们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没图谋不轨要造反，谁还来管那些呀” “是吗？”方比先生呵呵笑道，“几位现在可是王城的通缉犯，罪名恰恰就是yīn谋造反。” 阿斯恼怒地想反驳，不过卡瑟琳捏了捏他的手，示意副团长不要冲动。薇西夫人愿意和他们坐着说话，只是因为角落之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彬彬有礼、讲道理的背后，是不可对抗的可怕实力。 别看费利已经脱险，可实际上佣兵团依旧还在角落城的控制之中。卡瑟琳并不怀疑，如果俩人继续回避薇西夫人的问题，等待他们的恐怕将会是些非常手段了。 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卡瑟琳前往漠司镇采买实验材料，并不是什么巧合。那时她是肩负着国王陛下的特殊使命。这一点卡瑟琳至今都没有告诉阿斯。 其实库尔佣兵团的每个队员，都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卡瑟琳自己同样如此。比如卡瑟琳的一个正式身份是皇家学院的魔法师。这个看似令人羡慕的职业，实际上并不轻松。 皇家学院素有王国jīng英人才库之称。学院的魔法师和炼金术士每个月都能领到高额的研究经费和生活补贴，而且还有权使用整个王国最宝贵的资源，来进行研究和学习。甚至连他们的生老病死，都是由王国给予最好的照料。 同时，jīng英们还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在王城达斯特，一个平民甚至是一个奴隶，都毋须成为魔法师或者炼金术士，只要能够进入皇家学院当学徒，那就意味着，他们至少拥有了和那些普通贵族子弟平起平坐的资格。 当然，能以平民出身进入皇家学院的人少得可怜。至于奴隶出身，那更是凤毛麟角。 就卡瑟琳所知，目前皇家学院中，唯一一个有过奴隶身份的人，是炼金术大师格里格斯。格里格斯年轻时，曾在王国对外战争中被敌国强掳过去，成为了奴隶。但他因祸得福，有幸被一位炼金术士买下，意外地和炼金术打上了交道。 话说回来，皇家学院的学者们，在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时，也必须履行相应的义务。每个学院的正式教职员工，包括学徒、学员乃至那些临时工，都有可能被王国征召，从事这样那样的特殊使命。 这个义务被称为“使命征召”，半机密xìng质，对外并不公开。使命征召的事务通常伴随着极大的风险，例如卡瑟琳的漠司镇之行，就牵涉到讨逆这种一不小心便会赔上xìng命的差事。 而皇家学院第一任院长康多制定的那条规范，应该从不同的角度对它进行解读。明面上，这条规范似乎限制了学院出身的魔法师，随意加入诸如佣兵团之类的准军事组织。 因为佣兵团同时具备军事sè彩和民间xìng，其特xìng决定了这些小型武力团体，较容易受到有心人或非法组织的控制。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佣兵团是对王国安全构成隐患的。 王国花费大量财力物力培养魔法和炼金方面的人才，显然不是为了让他们被人轻易利用，来损害国家的利益。这就是康多规范的隐含内容。 但是另一方面，只要一个佣兵团在佣兵公会登记，那么皇家学院就承认它受到官方的监督和认可。因为佣兵公会本身是由政事局与军部交叉管理的，隶属佣兵公会相当于去民间化。这种变通等于为学院的魔法师们，开了一扇方便之门。 此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佣兵公会的佣兵团有履行紧急征召的义务。这看起来似乎给佣兵团带来颇多不便。可实际上，“紧急征召”只有在王国出现重大危机（如战争）时，才会被使用。对于皇家学院的魔法师和炼金术士们来说，一个额外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已经履行了这个义务的人，将不会再被王国征召从事特殊使命。 这个意义非同寻常。因为这使得学院中一些学者，可以不用再提心吊胆，时刻担心那些“需要玩命的倒霉差事”落到自己的头上。这也是为什么，佣兵公会里总存在一些佣兵团，在成立之后除了每年交纳管理费，却什么任务都不做的原因。 卡瑟琳不知道，角落城的委员们，对于王国的这些义务规则到底了解多少，但弃民们已经显示了他们强大无比的情报能力。佣兵团的底细不仅被查得一清二楚，连王城刚刚颁布没多久的通缉令也搞到了手。 角落城出于卡瑟琳的学院身份，质疑库尔佣兵团为什么没在佣兵公会注册登记。因为卡瑟琳的行为，和皇家学院的规范相冲突。 但是卡瑟琳却无法告诉委员会，这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由于她已经接受了使命征召，根本无法再用紧急征召来逃避。所以这种情况下，库尔佣兵团在佣兵公会注册，就会给佣兵团带来额外的高额运作成本。 而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此乃国王陛下的意思。因为库尔佣兵团成立之初，就是为了替国王陛下执行“漠司镇地震”后的两个后续任务。 说穿了，卡瑟琳不是以私人名义，而是以国王的名义，参加了一个具有军事组织xìng质的民间团体。 至于国王陛下为什么会要求卡瑟琳在冒险者协会挂名登记，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即使贵为国王陛下，有时也不愿让家事变作了国事。那么想处理点私人事务的国王陛下，自然不希望库尔佣兵团受到官方机构的管理和注意。 不过任谁也想不到，卡瑟琳在替国王陛下效完命后，居然就此爱上了冒险生涯，将库尔佣兵团经营得风生水起，在整个大陆上都闯出了不小的名头。以至于卡瑟琳的老师，吉斯林大师每每思及此事，心头都会隐隐作痛。悔不该当初，将自己这么出sè的学生，推荐给那位可恶的国王陛下。 而作为另一位当事人，阿斯一直以为那时国王陛下愿意放过他们，是因为两人特别是卡瑟琳受到皇家学院的庇护。而且国王陛下许诺，如果他们能够完成陛下交付给他俩的任务考验，则认可他们对于王国的忠诚——即不追究他俩涉及王国机密的责任。 当然，阿斯原本就很想接近卡瑟琳。建立库尔佣兵团，一同去执行国王的任务，简直就是天赐良机。为此，阿斯打心眼里感谢那位伟大的国王陛下。 漠司镇的隐情，卡瑟琳不可能完全告诉角落城的委员们。但是要给皇家学院的那条规范，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却并不容易。同时卡瑟琳也必须注意，不能让阿斯听出什么破绽来。 斟酌了半天，卡瑟琳终于缓缓开口。然而经过仔细思量的话语刚到嘴边，卡瑟琳的脑袋忽然“嗡”地变得昏昏沉沉，整个人瞬间失去了自我的控制。 23 女法师的决断 - 路末 - 丰言 () 也不知过了多久，卡瑟琳才从那种奇怪的状态恢复过来。她觉得刚才一直介于清醒与昏睡之间，自己似乎说了很多话，但又没有印象说过些什么。 卡瑟琳疲倦地抬起手，将手背贴在额头上来回磨蹭了几下。这时源源不断的无力感，像砖缝里的野草从身体各处钻出来。卡瑟琳的头脑有些晕眩，恨不得能马上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 但是下一刻，她的头又开始疼起来，如同有无数根细针插满了脑袋。卡瑟琳按住自己的头部两侧，用力挤压了一会。 “怎么回事？”卡瑟琳睁开眼问道，她这才意识自己始终闭着眼睛。不过即便睁开眼她现在也什么都看不清，眼前朦胧迷离像蒙着雾。 “阿斯，费利。”卡瑟琳再次发问，“你们在哪里？怎么回事？” “坐吧。”阿斯的声音在卡瑟琳耳边响起，但是听起来有些冰冷。 卡瑟琳眯着眼左右张望，看见阿斯和费利分别坐在她的两旁。他们每个人都坐在一张宽大舒服的靠背椅上。卡瑟琳瞧见她身后同样有张椅子，便缓缓地坐下。 “我怎么觉得那么累啊？”卡瑟琳揉揉眼睛，小声问阿斯。 “你站在那滔滔不绝讲了半小时，能不累吗？”阿斯的脸部很僵硬，或者说是面无表情。 “真的？”卡瑟琳拍拍自己的脸，“我说什么了？” 阿斯抬了一下眉角，却没有回答。 卡瑟琳不明白，这个阿斯怎么古里古怪的。于是她转过脸问费利：“你们的副团长大人这是怎么了？” 费利的脸sè同样不太好，他苦笑着摇摇头说：“团长大人，我虽然有心理准备，漠司镇的事情不会简单。可我没想到，王室和国王陛下牵涉得那么深。您说得对，这些隐秘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我到底说什么了？难道我都告诉你们了？”卡瑟琳有种不详的预感。 “嗯，该说的，不该说的；我知道的，我不知道的。”阿斯的声音低沉坚硬。 “啊！”卡瑟琳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向阿斯，难道原本那些瞒着他的事也说出来了吗？ “愚蠢的女法师，在勇者乐园里，灰sè领域使任何有关记忆的东西都无法隐瞒。一旦你的心防被打开一个缺口，他们便能随意支配你的意识。”消失一段时间的地jīng学者，又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一开口便是训斥。 地jīng学者训完卡瑟琳，转身对着不远处的执行委员会说：“你们这些弃民，惯用的手段就是诱导他人放弃心灵的抵抗。什么公平交易，兑现诺言，无耻！那个牧师不是因为你们的勇者乐园，又怎么会身处险境？” “啊呀，老教授，你又来凑热闹了。原来你就是那十二根脚指头，你到底有没有十二根脚指头啊？”久不作声的菲霜神经质地叫起来，她好像又感到无聊了，“喂，老教授，刚才在灰sè领域里有没有验证你的镜面猜想啊？嘻嘻嘻，碧可真是恶劣，居然抹掉了那个空间节点。我原以为你会待在那个破碎的空间里，永远回不来了。” “不是我抹掉了空间节点，而是我无法长时间维持那个空间节点，它自行崩溃了。”碧拉长着脸，她的尖下巴简直像把插在地上的剑，“在镇口还有一道空间门，教授先生完全可以从那里回来。请注意你的言辞，尊敬的第三委员。” “你们这些弃民，做出什么恶劣的事迹我都不会奇怪。”地jīng学者并没有接受碧的解释。相反，在对“恶劣”的评价上，他倒是难得和菲霜保持了一致的观点。只是老教授划定的范围，比菲霜的恶趣味心理显然要宽泛得多。 “尊敬的十二根脚指头教授，请原谅我早先没能认出您来。我实在是想不到，您会重新从历史中走来，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进行伟大的百科全书记录活动。不过，作为这片大陆上――过去的，也是现在的，以及将来的――最伟大的地jīng学者，我始终希望您能够公平、公正地看待事物。您肆意而带有强烈个人感情sè彩的评论，已经严重有悖于您的客观jīng神了。”薇西夫人轻轻挥手，地jīng学者身旁出现了一把高高的长腿高脚椅，椅面大小正适合老教授的身材，“好在我理解您的心情，所以我希望您从此刻起，保持一位学者应有的风度。其实您不用总是来去匆匆，完全可以和我们坐在一起，愉快地交谈。” 薇西夫人招呼完老教授，又望向卡瑟琳三人，“好了，卡瑟琳团长，我要代表角落之城向您表达衷心地感谢。您的叙述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有关国王陛下的故事确实是jīng彩，又出人意料。” 薇西夫人的笑容亲切和蔼，但在卡瑟琳眼里已经变得说不出的讨厌。女法师此时的心情糟糕透顶，阿斯冷谈的态度让她意识到，自己隐瞒的一些真相，严重伤害到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卡瑟琳懊悔极了。如果没理解错这些听众们的话语，那么刚才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国王陛下的那些隐秘，应该被她毫无保留地公布于众了。这里面说不定还包括她与国王陛下的一些私人协议。 但是比起国王陛下被出卖，卡瑟琳感到更棘手的，是阿斯一定会认为自己被她利用了，尤其是在库尔佣兵团成立之初的那段时间里。 卡瑟琳很想告诉阿斯，那时她真的是身不由己。好吧，至少在漠司镇地震后，她是有机会将真相告诉阿斯的，甚至也有机会拒绝国王陛下的两趟私人任务。 只不过，如果没有那两趟私人任务的出sè完成，库尔佣兵团在后来的rì子里，是无法在西大街17号从容立足的。因为那里是王城著名的上等街区，正好位于王宫和宗教堂圣殿的中线位置上。库尔佣兵团将自己的驻地设立在西大街，是以此来表明他们在国王与教宗之间选择了中立。 但卡瑟琳心里十分清楚，假如不是国王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在西大街的rì子绝对不会好过。这算是国王陛下给予卡瑟琳的一个特殊照顾，但这一点卡瑟琳却无法向阿斯解释。毕竟阿斯来到王城总共也没有几年，他无法体会到，国王陛下在王城中意味着什么。 对王国历史稍有研究的人都知道，自圣法安开国以来，坐在王座上的那位陛下一代不如一代，使得象征着世俗中最高权力的王权，变得摇摇yù坠。如今王国的九大行省中，国王陛下能够政令通畅传达旨意的行省，怕是一半都不到。但是在王城，或许唯有在王城，王权的威严还从未离开过。 王城的每个居民，对于国王陛下的敬畏近乎出自本能。只要想想那位至高神在人间的代言人，宗教堂神圣的伟大领袖――敬爱的教宗阁下，在王城也仅仅只能被叫为“教宗阁下”。因为王城的宫殿中已经有了一位陛下，所以那位在王城以外，被信徒们尊称为“教皇陛下”的教宗，也不得不向世俗权力的巅峰保持一份无奈的尊敬。 总之，这两年库尔佣兵团看似在国王与教宗之间，能小心谨慎地走钢丝，其实也只是国王陛下允许他们走而已。 如果有一天国王陛下要卡瑟琳做出选择，那么库尔佣兵团就只能为王国服务。又或者库尔佣兵团果真投向教宗，那国王陛下有无数种办法，在第二天就把西大街17号铲平。 某种意义上，卡瑟琳一直在与国王陛下保持默契，一种没有任何言语或书面上说明的默契。有时卡瑟琳甚至会想，库尔佣兵团之所以能在国王与教宗之间保持中立，大概是国王陛下为了宽教宗的心，故意为之。只是目的何在，又是卡瑟琳难以琢磨的。 “我会解释的，等我们回去以后，我保证。”卡瑟琳不动声sè地向阿斯嘀咕。可惜副团长大人似乎没有听到卡瑟琳的话，眼睛眨不眨地看着地jīng学者，不知在想什么。 卡瑟琳暗自叹了一口气，眼下实在不是解决两个人私人感情问题的好时机，因为佣兵团正面临着成立以来最大的危机。 那位薇西夫人真是不好对付，到目前为止，三人众根本无从抵抗。要不是那位不知怎么跟来的地jīng学者，时不时给予佣兵团一些似有似无的帮助，三个人都无法完整地坐在这里。 只是一个变为亡灵的地jīng，又能提供多少帮助呢？从漠司镇的情景看，卡瑟琳相信他们很难撑过第三关。 “都怪这个该死的任务。”卡瑟琳从怀里摸出那封榧木密信。如果不是为了把它送去棕月祭坛，佣兵团又怎么会陷入几近覆灭的境地？ 卡瑟琳看着手中的密信，眼神慢慢坚定起来。她忽然站起身。阿斯和费利都注意到卡瑟琳的不寻常，以及她手里的密信。 “团长大人，你这是要干什么？你不会是想――”费利似乎猜到了什么。 但是费利还没说完，阿斯便直接抢过话去，“卡瑟琳，你不能！” “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有什么不能的。”卡瑟琳无视两个团员，又坚定地向前走了两步。 “如果你那么做了，我们的佣兵团就只能解散了。”阿斯猛地上前拦住卡瑟琳的去路，“我们还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费利紧张地站起来，也快步走到卡瑟琳的身旁。 “没有到绝望的时候？”卡瑟琳惨淡地笑了笑，目光在阿斯和费利脸上扫过，最后又停留在阿斯的脸上，“铁砧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绿风不知去了哪里，连费利也差点丧了命。你觉得这还不够绝望吗？我们觉得能撑过第三关？还能有刚才的运气吗？” 阿斯沉着脸没有回答，他的眉头突兀地拧成一团。卡瑟琳推开面前默不作声的男人，“其实我现在要做的，也未必能救得了我们。当初真不该轻易接下这个该死的任务。唉，我这做团长的实在是失败啊。如果你们还当我是团长，那就让我试试用这个任务换我们的命吧。” 24 逃离乐园 - 路末 - 丰言 () “那个女法师打的是什么主意？” 在勇者乐园中，无论卡瑟琳等人如何小声说话，都瞒不过执行委员会的成员们。这其中有一位最不耐烦的女士，好奇心极其旺盛，她迫不及待地询问其他委员们。 可惜委员们都装作没听见，继续耐心地等待卡瑟琳前来。但是很不凑巧，卡瑟琳好不容易说服了团员们，却又被那位地jīng学者拦住了去路。老教授的要求倒也简单，“等五分钟”。 卡瑟琳没有拒绝这个莫名其妙地要求，但那位不耐烦的女士心里却像有只小猫在扑蝴蝶，于是她提高音量问道：“碧，你不是以前在佣兵团里打过杂。你一定知道那个女法师想干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碧被指名道姓，很不情愿地转过头。她用征询的眼光看了看薇西夫人，首席委员微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头。 “众所周知。”碧开口只说了半句话，便停下来望向菲霜。不过两秒钟后，她发现菲霜也毫不示弱地盯着她，终于放弃了让不耐烦女士害臊的想法。 “众所周知，当敌人过于强大而无法战胜，又没有逃脱的可能时，投降也是一种自保的手段。”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 “那个女法师要来投降吗？”菲霜向下弯着嘴角，用一个无趣的眼神看着碧，“可我们又不是他们的敌人。” 她那副表情似乎在说，“嗨，请不要讲废话，你在浪费大家的时间”。 碧眼sè抽搐了两下，缓缓地说：“众所周知，当两个佣兵团对战，其中一支队伍遇到了可能覆灭的危急情况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可以用来脱困。” “只是这条规则并没有太大的作用。”碧进一步解释，“因为它的前提是，想自救的佣兵团，必须能拿出足够换取整个小队成员xìng命的东西。但通常一方既然有完全消灭另一方的实力，根本无须做这种交易。” “对啊，把他们都消灭了，东西自然就到手了。”菲霜搓着手指甲附和，依旧是一副你在说废话的表情。 “所以有人想出使用情报作为交换条件。而且那样的话，处理方式也变得简单易行。只需佣兵团团长留下当人质，等小队的其他队员撤离到安全地带时，再将情报告诉对方即可。”碧干脆不看菲霜自顾自说，“可惜，极有价值的情报并不多见。此外为了防止报复，失利一方的佣兵团必须解散，每个队员的左手背要刻上永久xìng的十字伤痕。有这种伤疤的人，在今后的岁月里将不会再被其他佣兵团录用。” “这我倒不知道，你左手背那个十字刺花是不是那么来的？我还以为你的战斗力不错来着。”菲霜用指甲刀不停敲击面前的杯子，发出令人恼火的“叮叮”声。 这声音让碧有些心烦意乱，她狠狠地瞪着菲霜说：“其实我不介意挑战下第三委员的位置。” “越级挑战可是不允许的，亲爱的碧。”菲霜轻轻摇晃手指，“不过我还是不明白，那个库尔佣兵团和这条规则有什么关系，情况不太符合你说的呀。” “对于库尔佣兵团来说，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退出勇者乐园的第三轮比赛，以求自保。”旁听的灰云即时地参与进讨论，菲霜是位让整个委员会都头疼的女士，不能放任她继续肆意撩拨碧的怒火，“菲霜女士，所谓的规则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说来说去，向敌人投降也好，佣兵团的不成文退战规则也好，实质上都是一种自救赎命的模式。只不过投降交出的是武力以及xìng命的支配权，而退战交出的是情报和佣兵团的建制。卡瑟琳团长如今觉得她的队伍面临重大危机，而我们恰巧又是能解除这种危险的人，那这种救赎就有了可行xìng。” “而且卡瑟琳团长已经看出来，我们对于有价值的情报更感兴趣，他们手里似乎就有一些价值不菲的情报。”方比先生也笑着说，“库尔佣兵团来到多登山脉的深处，肯定是为了执行任务。他们一离开王城即被王国通缉，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我十分好奇，他们执行的是什么样任务。” “有道理。”菲霜托住自己的下巴，眼睛灵活地转了一圈，似笑非笑地看着碧说，“不过这些人实力真不怎么样，居然就敢跑进多登深山里来，这才是真正有趣的事呢。难道所谓的佣兵团，都是些没什么实力的家伙组成的？” “一个佣兵团的实力并不只体现在个人战力上，团队配合才是最重要的衡量标准。”碧冷冷地说，“库尔佣兵团的团队配合相当不错。我看就算是你和他们对战，如果你不用你的那些小花招，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当然，你除了小花招，本来就没什么本事。” 碧的反击淋漓直接，不知拐弯抹角。菲霜觉得其他委员一起看向自己，眼神里都是对她小花招的嘲笑。 不耐烦女士顿时怒火中烧。不过就在菲霜要发作时，她忽然抬起头。同一时刻所有的委员们也都发觉到异样，他们像菲霜一样抬起头，看着黑漆漆的空间。 勇者乐园是个dú lì的空间，对无法掌握空间能力的人来说，空间的大小等同于无限。然而就在这无限的空间中，一条细长的白线不经意地出现了。那条白线仅仅是一闪便又消失不见，若是不仔细看多半还会以为是眼花了。 但是没有一位执行委员会那样认为，他们的脸sè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们目不转睛地睁大着眼。果然没过几秒钟，又有白线在空间中出现，而且不只一条。很快，零零落落的白线在不同的地方闪现。它们忽长忽短，忽快忽慢。甚至伴随着这些白线的闪烁，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响。 “空间在崩溃！怎么可能？”碧眯着眼睛，似乎在自言自语。 “啊呀，他们跑了。”菲霜神经质地笑起来，“我可从没遇见过这种事，有趣极了。”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向库尔佣兵团看去。 只见卡瑟琳三人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半人来高的窟窿，从窟窿里可以看到外面角落城的景象。卡瑟琳三人正陆续从那个窟窿里钻出去，而那位十二根脚指头教授则站在窟窿前，他那矮小的身材刚好能堵住漏洞。老教授默默地看着委员会的成员们，然后身影慢慢变淡，无影无踪了。 进入多登山脉后，卡瑟琳第一次觉得幸运女神眷顾了他们。如果不是老教授莫名其妙地让她等待五分钟，卡瑟琳相信自己无法把握这个时机。勇者乐园的空间突然出现不稳定，在地jīng学者的指点下，卡瑟琳成功地将从空间裂缝中显露出来的大帐篷的布墙，烧出一个洞来。 如此看来，老教授怕是早就发现了什么，才会让她等上五分钟。只是勇者乐园的空间怎么会不稳定起来呢？难道是地jīng学者施展的手段？可惜老教授又消失无踪了，没法问个明白。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根问底的好时间，库尔佣兵团必须尽快离开角落城才行。 “外头空气真是好啊。”费利兴奋地叫道，“我们居然能活着出来。” “你是怕没人找到我们吗？你再喊下去，那些委员们都会被你喊来的。”阿斯压低声音说。他冲上前勾住费利的脖子，捂着牧师的嘴拖着就跑。 费利试图掰开像铁钳般的臂膊，眼睛瞪得滚圆。他时而用力敲打阿斯的胳膊，时而挥舞双手向跟在他们身后的卡瑟琳求救。可惜无论阿斯还是卡瑟琳，都没有工夫理睬费利。两人一前一后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对面建筑下的yīn影跑去。 在两栋楼房的夹缝里，阿斯终于放慢了脚步。 “别太用力了。”跟在后头的卡瑟琳拍拍阿斯的肩膀。 “嗯？”阿斯发现费利已经两眼泛白，赶快松开手。 “哦――”费利摔在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急切地喘上好几口，这才缓过劲来。他指着阿斯低声抱怨，“不用委员们来了，我也快死在你的手里了。” 阿斯满脸无辜地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是故意的。 “我们怎么出城去呢？”卡瑟琳望着对面的勇者乐园忧心忡忡地问。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刚刚逃离险境的喜悦顷刻间化为乌有。 阿斯默默走到卡瑟琳的身边，一脸沉重地看着对面。坐在地上的费利扒开两人的腿脚，也探出脑袋，瞅着对面说：“要不问问老教授，刚才不就是他告诉我们，勇者乐园的空间出了问题。” “那你把那个什么脚指头叫出来。”阿斯瞥了眼夹着他和卡瑟琳之间的脑袋。 “是十二根脚指头教授先生，那可是位大学者。”费利似乎对于阿斯的不礼貌很是不满，“不过还是团长大人来吧，我每次一打招呼，教授先生就没影了。” “现在他也没影，你还是别指望他了。”阿斯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只手托住下巴。 他不停地摸着下巴上刺手的短须说：“你们看前头的那个广场，现在还是十分热闹，说明庆典依旧在举行。看来委员会并没有将我们逃离的情况告诉城里的居民们，至少他们没有公开抓捕我们的意思。” “但是我们不可能往广场那个方向走，一旦被认出来，委员会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我们。”卡瑟琳叹了口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委员会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到现在好像连个动静都没有。难道他们就任我们走脱了？其实如果可能，我真希望我们能到广场上去。混在人群里反而安全些，甚至有机会打听到出城的方法。只是这个城市太小了，城里的居民多半相互熟识，我们根本混不进去。” “团长大人，现在不就是我们离开的好机会？”费利有些不解地问，“你看居民们都在广场上，我们不正好可以从没人的地方溜走。” 费利干脆挤开卡瑟琳和阿斯，站起身指着广场相反的方向。和前头的热闹景象比起来，费利指的地方黑乎乎地看不真切。大约只能确定那里有一栋建筑位于街道正中，比沿街的平房要高出不少，有可能就是灰云早先提过的市政厅。 “你想得太简单了。”阿斯否决了费利的提议，“如果我是委员会，首先想到的就是我们会往没人的地方跑。我们对那里根本不熟悉，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等着我们，说不定就有陷阱。退一步讲，就算我们摸到城市的边缘，那些林子你觉得我们有法子通过吗？是砍过去，还是烧过去？” “试试不就知道了？”费利不甘心地反驳，“让团长大人来决定。你是个战士，我们需要的是你的力气，过会可就要靠你砍树了。” 阿斯摊开手说：“还砍树呢。我现在连武器都没有，难道要我用拳头砸、牙齿咬？” “好吧，我捐出最心爱的宝贝给你。”费利摸出他的银sè小匕首递给阿斯，“这可是我们最后的武器了，你悠着点用。” 阿斯接过那把和自己巴掌一样长的小刀，有点哭笑不得，“卡瑟琳，还是你说句话吧。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听费利的也行，摸到城市边缘。当然，我是不认为能穿过那片古怪的树林的。” “我想，我们还是到那里去。”卡瑟琳沉吟了两秒钟，伸手指向远处说。 25 委员会的留言 - 路末 - 丰言 () “你没搞错吧？团长大人。”费利简直不敢相信卡瑟琳的话，“我们去广场？你不是刚才还说我们混不进去的，那不等于将自己送到委员会的面前吗？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是啊。委员会就算没有公开追捕我们，肯定也已经开始暗中布置了。这是自投罗网。”阿斯也无法理解卡瑟琳的想法。 “我知道这是冒险，但我们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卡瑟琳无奈地摇头，“我也认为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我们都不可能穿越那片树林，甚至一靠近那里就会被发现，除非我们能从天上飞过去。如果我们出不去，就算躲在城里也没有任何意义。委员会只需饿上我们三、五天，就能轻松地抓住我们。所以我们倒不如去碰碰运气。” “碰运气？”阿斯皱皱眉头，“运气好是什么结果？” “运气好，委员会不会强迫我们回到那个勇者乐园去。再不济，我们也能吃饱喝足了，才去大战一场。”卡瑟琳笑说。 “为什么不会强迫我们回到那个鬼地方去？”费利同样皱着眉头，“我们好像签了契约了。” 卡瑟琳听到这话，脸sè不自然地发红。她咳嗽了一声说：“因为我们是客人，对于角落城的市民来说，我们公开的身份是尊贵的客人。如果客人不愿意做些什么，委员会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地表现得过于强硬。” “你真那么认为？”阿斯不以为然地说，“我可不觉得委员会会在乎那些民众的感受，他们可是这里的主宰，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 “真是那样的话，那他们现在就可以命令居民们来抓我们。”卡瑟琳并不认同阿斯的观点，“如果委员会真是dú cái者，从一开始就无需这样对待我们。做衣服、洗澡、宴请，都没有意义。” “老教授不是说他们都是虚伪的家伙。”费利发表自己的见解，“那些不过是他们的虚伪。” “教授先生说的那个虚伪和你说的可不一样。”卡瑟琳的判断和费利完全不同，“在我看来，薇西夫人一再强调他们是在规则下行事，才是值得我们注意的关键。我们的行为只要符合规则，他们应该不会强迫我们干任何事。” “就算你说得没错，但那份契约怎么办？”这次阿斯站在费利一边，“我们要是去了广场，等待我们的只能是继续回去玩斗兽游戏。” “契约确实是个问题。”卡瑟琳沉默片刻后说，“不过我始终怀疑那份契约的内容和效力。虽然当时签字时，我有几个生词看不懂，但我认为能做的文字上的手脚很有限。毕竟我不是不懂古jīng灵语，相反我懂的还不少。他们绝没可能只用几个生词设计出太复杂的文字圈套。我看最多也只能限制我们一次。既然我们已经突破勇者乐园，那契约应该就失效了。” “而且严格来说，我甚至认为那份契约对我和费利是无效的。”卡瑟琳越说越自信，她指着阿斯说，“那个签字用的是你的血液和我的签名。如果我没记错，根据古老的血之契约规则，血液具有最高优先权，就是说我的签名实际上是无意义的。那份契约真正能约束的人只有你，而不是我们佣兵团的全体人员。” “哈哈，那岂不是说，就算委员会要抓人，也只能抓副团长大人一个人去玩斗兽游戏吗？”费利不禁打趣起阿斯。 阿斯没好气地伸手勾住费利的脖子，“我去斗兽一定把你一起带上。” “好没道理啊，副团长大人，你可是位伟大的战士，怎么就没点舍己为人的牺牲jīng神。”费利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这句话真是戳到了三个人的痛处，气氛一下子变得悲沉起来。 “文明果然已经终结。”一个耳熟但又让卡瑟琳讨厌的声音，突然在三个人的身后冒出来，“野蛮的外来者，你们居然很没礼貌地，擅自离开了委员会的晚宴。” 阿斯反应最快，他一个箭步冲卡瑟琳和费利身前，摆出战斗姿态。他手里拿着费利给他的那把小匕首，由于刀把实在太短，只能用三根手指捏着，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嗞”一团火苗凭空亮起，那位金剪子裁缝店的女老板，打着哈欠从建筑的yīn影里走出来。她头发凌乱，胡乱批着一块花毯子。那团神奇的火苗，就浮在她耳边十厘米左右的地方漂，晃动的火焰像一只站在她肩头的小鸟，正好奇地打量几人。 “嗯？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来打架的。”女老板不停地用手搓揉着自己的脸颊，她看上去完全就是没睡醒，“你们让文明终结了，我就只能放弃香甜的美梦，来找你们这些不速之客。要知道，为了给你们赶制衣服，我可累得够呛，好不容易才睡下的。” “你不是来抓我们的？”阿斯一点都不敢放松，相反他将身体的重心压低，准备随时出手。 “抓你们？哈哈，我吃饱了来抓你们。”女老板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我只是来传话的。谁让我是角落城里最容易找到你们的人。文明终结以后，我只能当个苦命的跑腿了。” “你为什么能找到我们？我们的行踪都在你们的监视之下？”卡瑟琳拉开阿斯，上前一步。在这个女人面前，她可不想示弱。 “我算是知道文明为什么会终结了。向人请教问题居然这么没礼貌，不过我不和你们计较。我从不和野蛮人计较。你们的衣服都是我做的，找你们就像找我的布料一样容易。”女老板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你们其实在害怕，害怕委员会会惩罚你们的没礼貌行为。” “听你的意思，我们是不会受到惩罚咯？”卡瑟琳可不在乎自己有没有礼貌，现在她更关心委员会的态度。 “没礼貌不代表就要受到惩罚。我们这些文明人，和你们这些野蛮人的处事方式是不同的。”女老板的语气颇为自傲，“好了，我不是来和你们聊天的。灰云先生让我转告你们，你们的朋友来拜访角落城了。不过他的态度十分不友好，现在惹出了麻烦。” 女老板说完转身要走。 “你这就走了？难道不解释下那份契约？”卡瑟琳一直对这位女老板很恼火，如今她那副不以为然的态度，更是刺激了女法师的神经，“让我们给账单签字，实际上却是诱骗我们签署藏在账单中的生死契约，这就是你们这些所谓文明人会干的事？如果虚伪和狡诈就是文明，那我宁愿野蛮下去。” “哦。”女老板停住脚步，她回过头脸上挂着嘲弄的微笑，“那确实是份账单，如果你们不签字，委员会可不会认账支付一切裁缝费用。当然，账单里有些附加条款。我倒从没认为你们这些野蛮人看得懂古jīng灵语，所以原本是打算讲解一下账单的内容的。不过某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因为无谓的傲慢和愚蠢，痛快地签了字。我除了默认你们清楚账单上的所有内容，还能说些什么呢？” “不不不。”女老板又夸张地摇头，“我还是能说些什么的。文明与野蛮的最大区别，不在于虚伪和狡诈，而是傲慢与愚蠢。如果你还坚持我是虚伪和狡诈的，那就继续保持你的傲慢与愚蠢吧。” 女老板的话语像刀子一样扎进卡瑟琳的心里，她觉得这番话有些不尽不实，但一时又无法反驳。女法师几乎咬牙切齿，她恨自己的无能，特别是被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嘲笑。 卡瑟琳急剧地做了两次深呼吸，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卡瑟琳，冷静，冷静。不要让这个没牙的坏女人看笑话。你是库尔佣兵团的团长，你必须做一个团长该做的事。” “好，那我现在就请教一下尊敬的丝莉小姐，那份契约眼下对我们到底还有没有约束能力？”卡瑟琳拽着拳头，**地把话说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丝莉女老板惊讶地看着卡瑟琳，“我不得不承认，你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真是文明的奇迹。为了赞美这个奇迹，我将回答你的问题。在你们进入大帐篷的那一刻起，契约开始生效，直到你们重新走出大帐篷。这份契约过于简单，所以并不要求契约人以何种方式走出帐篷。你们的完成方式是我见过的最没品味和粗俗的方式。不过文明终究已经终结了，我又能苛求你们什么呢？” 随着丝莉的话语结束，她肩头的小火苗“扑哧”熄灭。女老板打着哈欠，隐没在建筑的yīn影中不见了。 “这个女人很强。”阿斯长出一口气，他额头上有层密密的汗珠，“她让我感觉她在任何时候都会出手，我一刻没敢放松。” “嗨，你们快看看我的脚下。”费利费力抬起一只脚。不知何时起，他的脚下变成了一滩烂泥。 卡瑟琳和阿斯同时低下头，发现所站的地方也开始变得稀软粘稠。 “沼泽术！”卡瑟琳脸sè凝重地说，“那个女人居然暗中施放了沼泽术。不，应该是隐而不发。如果我们刚才攻击她，立刻就会陷入沼泽。” “你刚才没有觉察到吗？”阿斯皱着眉头往干燥的地面走去，地面慢慢变得越来越泥泞，站在上面会有下陷的感觉。 “没有。如果有法师施法，我会感受到四周元素活动的变化。”卡瑟琳回想了一下，“不对，刚才这里的土元素似乎过于活泼了些。但那不是施法应有的迹象，只能说明这里的土元素比较多。” 卡瑟琳三人默默望着变成烂泥塘的地面，都生出一股无力感。 “记得我和你们说过，jīng灵中有一些人是自然交流者，就像绿风。而另一些则天生能zì yóucāo控各类元素，这个丝莉恐怕就是一位元素cāo控者。”卡瑟琳打破沉默，“根据老教授的说法，这个角落之城里住的都是一些所谓弃民。虽然我不知道弃民从何而来，但他们应该也都是jīng灵。只是和我们平时认识的那些jīng灵完全不同，看起来他们似乎没有jīng灵该有的骄傲。” “不管他们是不是jīng灵，其实都不重要。”阿斯将手上的小匕首插进鞋帮里，“没听那个女人说嘛，我们的一位朋友遇到了麻烦。我想不出除了绿风，我们还能有哪位朋友到这来了。总之我们要回去找委员会谈一谈。” “就这样送上门去，他们要对我们不利怎么办？”费利胆怯地问。 “他们要动手早就动手了。”卡瑟琳从两栋房子间的夹缝中走出来，“其实我们的行踪一直都在委员会的掌握中。就凭刚才那个女人，我们三个都不一定对付得了。而且就算我们想离开这座城市，他们也肯定不会让我们穿过那片树林的。走吧。” “你打算这样去找委员会吗？就这么走过去？”阿斯招呼费利一起跟上卡瑟琳。 “有必要偷偷摸摸吗？灰云既然让那个女人来通知我们，那自然是等着我们送上门去。我们尽管去找他们就是了。”卡瑟琳笑着说，“而且有一件事我能确定，那个女人说契约已经失效是真的。这些弃民虽然不好对付，但他们遵循着某些原则。只要我们在他们的原则里行事，委员会不会来为难我们，这也是唯一和周旋他们的机会。” 阿斯和费利点点头，于是三个人快步向举办庆典的广场走去。 26 围绕辉煌之战弓的战斗（一） - 路末 - 丰言 () 卡瑟琳三人来到广场边缘，令人意外的是，广场上的人们不知为何都簇拥在勇者乐园前。他们将大帐篷前的一块场地，里三圈外三圈围得水泄不通。没人注意到，库尔佣兵团悄悄地回来。 三个人望着远处的人群，漫步走进广场。庆典应该正进入高cháo，一些餐桌上的美食好酒刚享用到一半；一些地方已经杯盘狼藉；偶尔还能看见有人抱着酒桶躺在桌子底下。 卡瑟琳完全能够想像，人们刚才欢庆的样子。但他们似乎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所吸引，因此才会匆匆离开，留下眼前的景象。 “会不会是绿风在那里？”费利随手拿起一个摆在桌上酒瓶，不过里面空空如也，早被喝光了。 “我看应该是，八成是委员会捣得鬼。”阿斯有些不安，“我们赶快过去瞧瞧，绿风肯定需要我们帮忙。” 三个人快步走到人群边，试图挤进去。只是人实在太多，大家都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里瞧。卡瑟琳根本挤不过去。 “试试这个。”阿斯拖过一张桌子，三个人干脆爬到桌子上，让自己的视线越过人群。 卡瑟琳首先看到的是三棵树，长得有些与众不同的三棵树。它们的形态几乎相同，光秃秃的没长一片叶子。每棵树只有两根大树杈，分叉指向天空。这些树看起来大概有五米高，主干粗约两只手合握的样子。它们错落有致地长在地上，两两相隔大约两、三米，构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在卡瑟琳看来，其实这些树很难真的被称作为“树”。因为它们的树干过于笔直，而且光滑得有些不像话，完全没有一般树木枝干该有的粗糙感，以及树皮自然形成的斑驳sè泽和凹凸。 这三棵树原本并没有长在那里，卡瑟琳可以确定。她傍晚时分才从勇者乐园前经过，这么有特sè的三棵树，怎么可能没有任何印象呢？ “我承认这三棵树有些怪，但值得像看宝贝似的这么看吗？”费利无法理解大家到底在看什么。 这个问题卡瑟琳也想问。再特别的树，也仅仅是树，没有道理这么多人会围着它们看个不停。 “唉？”阿斯显然瞧出了门道，“你们仔细盯住一根树杈看。” 卡瑟琳依言将目光集中在一根树杈上。一会她就发现，那根树杈似乎闪动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不过这种现象没什么规律，有时隔个几秒就会发生一次，有时却半分钟都没一点动静。 难道是某种幻术？那位委员会的菲霜女士可是位幻术大师。但是卡瑟琳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实在想不通，菲霜有什么理由变三棵树出来，让全城的居民一起围观。 好在谜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喔――”因为所有观众同时发出惊呼。 只见两个身影，不分先后地一起出现在两棵树上。有所不同的是，这两人一个几乎完全靠坐在树杈上，而另一个则是潇洒地站在两根树杈中间。紧接着，靠坐在树杈上的那人身子开始慢慢地歪斜，就听“咕咚”一声摔在了地面上。 “不好，是绿风。”阿斯第一个叫起来。他跳下桌子，蛮横地拨开人群就往里挤。卡瑟琳和费利也紧跟着跳下了桌子。 围观的人群倒是马上认出了卡瑟琳三人，他们自动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通道。阿斯冲到树下扶起绿风，jīng灵嘴角溢血，脸sè苍白，眼睛紧紧地闭着。好在他的胸脯还有微弱的起伏，看来只是伤重昏过去了。 费利人未到，一个治疗术已经往绿风身上扔去。他随后快步走到绿风身边蹲下，手抚jīng灵的胸口，放出一道柔和的光芒笼罩在绿风的全身。 卡瑟琳站一旁，有些紧张地看着治疗中的绿风。不过阿斯却向她打了个眼sè，女法师迅速抬起头往树上望去。 “灰云先生，您能做一下解释吗？”卡瑟琳生硬地问道。 灰云站在树杈上俯视着库尔佣兵团，他的笑容依旧，平静而不失礼貌地鞠躬致意。但是他身上的衣服，明显留有打斗过的痕迹，让灰云的从容显得多少有几分勉强。 眼下的气氛有些诡异，角落之城的居民们因为卡瑟琳三人的出现，变得异常安静。他们完全没有庆典开始前，对待库尔佣兵团的那股热情，便是连刚才围观的那种情绪都不复存在。 这种感觉实在让人很不舒服，在数百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卡瑟琳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冒出了许多汗。但是灰云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在行过礼后转头向勇者乐园的方向看去。 卡瑟琳顺着灰云目光，注意到人群中角落城执行委员会的其它成员们。他们坐在一排长桌后，如同评审一般。 显然灰云的回首张望是出于某种征询，坐在正中的薇西夫人缓缓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虽然她的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但是在卡瑟琳眼里，这是个态度非常坚决的表态。甚至随着她的这个表态，其他五位委员的脸sè都变得有些沉重。 灰云转回头看了眼卡瑟琳，身体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了踪影。卡瑟琳张大嘴，心中惊讶万分。 “谁？”身旁传来阿斯的呵斥，卡瑟琳急忙侧身看去，只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绿风身边一闪而过。 “怎么回事？”卡瑟琳立刻蹲下身子查看绿风的情况，好在绿风看上去没什么事。 但是阿斯恼怒地往地上砸了一拳，他寒着脸说：“你看那边。” 卡瑟琳抬起头，发现灰云居然出现在委员们的长桌前，他的手里拿着一张不停散发出光晕的jīng巧小银弓。 “那不是辉煌之战弓吗？怎么在他手里？”卡瑟琳不禁问道。 “刚才不是在他的手里，是在绿风的手里。”阿斯颇为后悔地说，“我之前也没注意到绿风一直把那把弓拽在手上。” “那么说，刚才那个人影就是灰云了。”卡瑟琳已经反应过来，“他好快的速度。” 其实何止是灰云，如果刚才三棵树上，是灰云和绿风在交手，那他们的速度简直是快得不可思议。这种速度已经超乎卡瑟琳对寻常快速的认知。 站在六位委员身前的灰云，将辉煌之战弓平放在薇西夫人面前的桌子上。六位委员包括四周角落城的居民们，每个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了这把短小的战弓上。 虽然隔着数米远，但卡瑟琳依然能够感受到，从周围居民眼里流露出来的炙热目光。他们的目光中包含着一种渴望，宛如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 “弃民们，你们以为一把辉煌之战弓，就能让你们重回jīng灵王的怀抱了吗？”在这个时候，会这样说话的自然是那位地jīng学者――十二根脚指头教授。 老教授神奇地出现在委员们面前的长桌上，他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指着那把战弓说：“你们这些虚伪的家伙，想凭借武力强行抢夺吗？” “老教授，你少来添乱。”菲霜第一个就忍不住骂道，“这事和你无关，你来凑什么热闹？你已经是亡灵了，滚回你的墓地去。” 谁知老教授理都没理菲霜，任由菲霜气得咬牙切齿。地jīng学者只是看向薇西夫人说：“那个年轻人没有败。依照jīng灵王室的传统，他可没有从‘王庭之树’上被打落，那么就是胜负未分。我没有说错吧？” “教授先生，您知道的还真是多。”对于老教授在这时插手，薇西夫人貌似有点惊讶，但也仅仅是有点。 “教授先生，菲霜没有说错，这事和您没有任何关系。”薇西夫人指着库尔佣兵团说，“如果不是您，卡瑟琳团长他们，可没那么容易从勇者乐园中出来吧。您管得太宽了，您不是一个jīng灵，您是一个地jīng。”; 27 围绕辉煌之战弓的战斗（二） - 路末 - 丰言 () 地jīng学者沉默了，五秒钟后，他的身影渐渐变淡，隐没在了空气中。 薇西夫人三言两语赶走了老教授，目光再次回到了面前的辉煌之战弓上。她眼神里闪动起异样的神采，慢慢伸出手移动的辉煌之战弓的上方停下了。 似乎是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位夫人最终慎重地拿起辉煌之战弓。但是辉煌之战弓一入她手，便开始自行颤抖起来。弓身上的银叶花纹散，发出一阵阵不规则的闪光。辉煌之战弓就像忽然有了生命一般，正承受着剧烈的疼痛。 同样痛苦的还有薇西夫人，她的眉头微微地皱起，捏住弓身的手，随着战弓也在不停地颤抖。不过一会工夫，薇西夫人的手便变得血sè全无，并慢慢结起一圈冰霜。 这位首席委员轻轻叹口气，将战弓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辉煌之战弓只有拥有jīng灵王直系血脉的jīng灵才能掌握。”地jīng学者出现在卡瑟琳的身边，“或者说，只有jīng灵的王室成员才能使用。” 卡瑟琳也听见了老教授和薇西夫人的对话，她本以为地jīng学者被薇西夫人用话挤走了。 “jīng灵的王室成员？jīng灵王庭不是在jīng灵王时代才存在的吗？据说自末代jīng灵王离开这个世界后，jīng灵王庭也随之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无知的女法师，jīng灵王之所以消失，是因为jīng灵王庭丢失了他们的圣辉。”地jīng学者有些不耐烦地说。 “丢失的jīng灵圣辉？”卡瑟琳喃喃自语，“难道是‘彷徨的王者，谢幕之路’中提及的圣辉？我一直以为那段故事是伪作。” 《彷徨的王者，谢幕之路》是《jīng灵王传说》中的一个章节。这段文字是整首长诗中，少有的、叙述完整且dú lì的故事。但无论是这个章节的文字叙述还是内容，都和《jīng灵王传说》的整体风格很不搭调。因此有不少学者认为这是后人的伪作，比如卡瑟琳的老师，吉斯林就持这个观点。 《彷徨的王者，谢幕之路》讲的大概是这样一个故事：有位伟大的王者，在王国的战争中，为了取得胜利，而亵渎了他的神灵。神灵降下神罚，将他灵魂中的圣辉收回，于是他的王国渐渐走向崩溃。这位王者为了他的国家和子民，依然踏上了寻找圣辉的道路。但是历经千辛万苦，克服了神灵设置的三道难关后，王者依旧没能得到神的眷顾。最终他无法面对自己的子民和国家的灭亡，纵身跳入了世界尽头的深渊中，自我毁灭了。 “你也知道《jīng灵王传说》？”这似乎出乎地jīng学者的意料，“是谁告诉你那是伪作的？那段故事描写的虽然不完全是事实，但确有其事。那个所谓的王者，就是你眼前这些弃民的jīng灵王。” 就像二十年没洗过脸的人，突然用热水抹了一把脸。卡瑟琳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无数历史的谜题，因为老教授的一句话，揭开了原来蒙得严严实实的面纱。虽然仅仅是掀开了一个小角，但卡瑟琳相信，只要给她时间，依照这条线索，历史将不再会躲藏在厚重的幕布下。 卡瑟琳甚至能想像，如果老师吉斯林见到这位地jīng大学者，他会有多么的高兴和疯狂。只是眼下，实在不是研究历史的好时机。 “这么说，绿风和灰云都是jīng灵的王室成员？”卡瑟琳和阿斯对望了一眼。两个jīng灵手持辉煌之战弓时，战弓并没有出现剧烈反应。 “他叫绿风吗？”老教授指着躺在阿斯怀中的绿风。也没等卡瑟琳点头回答，地jīng学者凭空抽出了他的百科全书，“哗啦啦”地翻起来。 老教授足足翻了有半分钟，才停下来仔细阅读。他摇头晃脑地说：“果然，无论是‘绿’，还是‘灰’，都是jīng灵王室的三大姓氏之一。当然，这不是你能够知道的，即使懂古jīng灵语也没用。jīng灵王室成员间，使用的是比古jīng灵语更早的jīng灵神语。那是众神时代的神语体系中的一种，便是我也了解得不多。” “这个需要记下来。”地jīng学者说着说着便动手写起来，“jīng灵的圣辉即将重回jīng灵之手。” “他醒了。”阿斯在旁说。 卡瑟琳看见包裹在绿风身上的光芒慢慢散去。jīng灵睁开眼睛，目光在三个伙伴的脸庞上扫过，最后停留在有些喘息的费利脸上。 “谢谢。”绿风轻声说。 费利向他点点头，长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冥想。jīng灵示意阿斯扶他站起身，他站定身子，朝卡瑟琳和阿斯弯腰鞠了一躬。 “两位团长，我很抱歉来晚了。实在没想到，你们会在这里遇到‘西朗姆’。”绿风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歉意。 “西朗姆”是古jīng灵语“泥浆”的意思。看来这些老教授嘴里的弃民，jīng灵们对他们也很熟悉，并且给予了特定的称谓。只看这个称谓，可以想见，爱干净的jīng灵们并不喜欢这群同胞。 “团长大人，接下来请让我和他们交涉。我和他们之间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好。”绿风又郑重地对卡瑟琳说。 虽然绿风说得客气，但实际上并没有征求卡瑟琳同意的意思。说完话，jīng灵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几步。 绿风的行为引起了委员会以及角落城居民们的注意，特别是居民们甚至一改刚才的沉默，纷纷窃窃私语。 jīng灵的脸sè还很苍白，但他站得笔挺挺的。绿风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用指背碰触前额，身体自然地向前倾斜一下。 瞬间四周的窃窃私语声消失了，所有居民齐刷刷地看向委员会。委员会的成员们面无表情，灰云从桌子上拿起辉煌之战弓。战弓在他手上快速地亮起一道光华，然后又恢复正常。 灰云转过身向前迈出两步，像绿风一样伸出食指与中指贴到前额行礼。俩人保持同一姿势大约一秒钟后，“嗖”的一声同时在原地失去了踪影。 下一刻，绿风和灰云又出现在，被老教授称作“王庭之树”的那三颗奇特的树上。虽然俩人看似优雅地站在树杈上，但任谁都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 阿斯拍醒还在冥想的费利，和卡瑟琳一起退出王庭之树的范围。 “绿风的伤还没有好，现在战斗可不是个好主意。”费利一看眼下的形势，便担忧地说。 “看架势，这不是我们能够阻止的。”阿斯似乎能理解绿风的选择，“我想这也是战士之间的对话，jīng灵同样有着他们的尊严和荣誉。” “绿风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jīng灵并不是好斗的种族，不会以命相搏。”卡瑟琳一边小声发表她的看法，一边却想着另一件事。 绿风是怎么得到辉煌之战弓的呢？; 28 银龙传说 - 路末 - 丰言 () 合理的解释，就是jīng灵在追击德鲁伊后，没有选择立刻跟上他们，而是又潜回黑龙赫迈斯的洞窟偷取了辉煌之战弓。 这把战弓是如此之重要，以至于绿风可以暂时先不顾佣兵团其他成员的安危，并且冒着承受赫迈斯的可怕报复，也要拿到手。 自古以来，偷取巨龙宝藏的人必将付出高昂的代价。因为所有的巨龙都会在它的有生之年，孜孜不倦地追杀敢偷盗它们宝藏的人。哪怕只是拿走了一个硬币，巨龙们都不会放过那个盗贼。 而这其中，尤以位列四大凶龙之三的银龙戈尔德最为典型。 银龙戈尔德在凶龙中未必是最凶恶的一条，但它却是最有名的。因为它还有另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头，叫做“金币上的巨龙”。龙考派的学者们一直宣称，戈尔德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富有的巨龙，它拥有的财富超过大陆上任何一个王室。 戈尔德之所以被称为“金币上的巨龙”，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来自于戈尔德金币。直到今天，大陆西部地区仍然流通着一种金币。因为金币正反两面，都铸有戈尔德的巨龙图案而得名。 “戈尔德会追杀得到戈尔德金币的人”，这是在西部地区广为流传的一句谚语，所谓“戈尔德之报复”。但是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用来讽刺那些说得到做不到的人。因为有关戈尔德的传说，在西部地区已经流传了上千年，只是银龙的凶名吓不倒任何人。戈尔德的追杀千年以来，迟迟未到。 不过那些龙考派的学者们，可不会真的那么想。银龙戈尔德在龙考派的历史研究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 相传，银龙戈尔德居住在比西边湖区更远的无垠荒漠中，那里有一个名为“塔尔”的山谷。那个山谷方圆数公里，完全被金币所覆盖，而戈尔德就趴在那些金币上，守着它的财宝沉睡。这便是“金币上的巨龙”的第二个由来。 其实，如果戈尔德仅仅是条富有的巨龙，并不足以让它闻名遐迩。银龙起初能被记录进人类的史册，并非是因为其凶残。 真正的原因，是银龙戈尔德是巨龙中，少有的与人类进行过交流活动的巨龙。由于“巨龙的谢幕”战争，龙族和人类的关系一直相当糟糕。即使两族签订了“黄昏之协约”后，实际关系依旧不佳。所以人类和巨龙之间几乎没有直接交流，唯独银龙是例外。 银龙在龙族中，是非常特立独行的一种巨龙。它们与其它种类的巨龙并不交好，甚至敌对。银龙自诩是龙族中的贵族，在它们的眼里，大概除了金龙一族和几条龙王级别的巨龙，再也没有其它巨龙的存在了。 银龙的傲慢让它们在龙族中饱受排挤和打压，而其它巨龙越是如此对待银龙，银龙的态度则越发傲慢和敌视。久而久之，只要有巨龙与银龙相遇，双方便会大打出手。由于银龙的个体战力又极其强悍，普通两三条巨龙合力都未必是一条成年银龙的对手。 在百年人龙大战中，银龙扮演的角sè,是极具戏剧xìng的“调停者”。当人类和龙族交战时，无论战斗有多激烈，一旦有银龙出现在附近，交战双方就会立刻停战，各自撤离。 因为银龙会不分青红皂白，同时攻击人类和巨龙两方。而且任何一条银龙都过于强大，它们的攻击几乎是毁灭xìng的，双方都承受不起。 相对于巨龙，人类对于战争的理解以及战略战术的使用，显得更为深刻和多样。这可能是由于人类本身个体相对弱小，不得不依赖于战略战术的原因。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在战争后期，即使银龙这样危险的存在，人类都会进行有针对xìng的布置，让其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戈尔德与人类打交道，就始于百年人龙战争的末期。当时战争已经进入尾声，双方损失都非常巨大。特别是巨龙和人类强者已经打得jīng疲力尽，使得银龙出现在战场上时，其震慑作用越来越显著。有时仅仅是一条数百里外路过的银龙，都会令一场还未开打的战斗，不了了之。 于是几大人类王者展开“调停者”计划，试图利用银龙们控制战争的主导权，也就是通过银龙中止一些对己方不利的战斗。 当然，银龙的“调停手法”比较粗糙，它们中止战斗的方法，就是将两方人马都杀光。所以调停者计划开展初期，效果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好。 后来，善于外交的人类发现金币对银龙们有着特殊的作用。因此开始大量使用金币和银龙们进行接触，这使得银龙渐渐偏向人类一方。 有学者曾经提出，正是因为人类与银龙的大量接触，才迫使龙城同意提早签署“黄昏之协约”。为了证明这个观点，龙考派中出现了一个分支流派，专门从事研究银龙和人类的关系。 据这批学者考证，著名的戈尔德金币其实并非银龙戈尔德一龙所有。这些金币，实际上是当年人类用来收买银龙，而特别铸造的金币。银龙戈尔德在战争中，参与调停的次数最多，因此它获得的戈尔德金币也最多。 到了人类的第二个千年以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原本一些其它银龙拥有的戈尔德金币，渐渐流落到人类手中。而银龙戈尔德突然宣称，它是所有戈尔德金币的拥有者，并对持有金币的人类进行屠杀和抢夺。 戈尔德进行的第一次金币抢夺，是针对一个小贵族家庭，总共杀害了74人，并将小贵族的财富掠夺一空。后来有史料证实，这个贵族的祖先，曾是人类王国派出与银龙交涉的使者之一。他们家中也确实藏有大量祖传的戈尔德金币。 那次事件之后，银龙戈尔德消失了近百年。根据一些学者的研究，银龙在龙族中，是属于沉睡期较长的巨龙。它们一旦进入睡眠，往往以百年为单位。就在人们开始慢慢淡忘戈尔德的时候，银龙却再次出现，肆虐一时。 这次戈尔德的活动范围，覆盖了整个大陆的西部，当时那片地区有三个实力不弱的人类王国。而银龙攻击的对象，则扩大到任何一个持有戈尔德金币的人。它将所有持有戈尔德金币的人都称作“戈尔德的死敌”。 结果，短短几rì内，三个王国死伤了数千“戈尔德的死敌”。国王们组成了联军，试图对抗银龙。不过很遗憾，戈尔德的行为无法被预测。它的袭击毫无征兆，来去无踪。联军根本无法找到机会，和戈尔德正面决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死于银龙之手的人越来越多，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逃不过戈尔德的追杀。 三个国王不得不向整个人类世界发出求援，同时他们发布收缴令，收缴流落在民间的戈尔德金币。这一度引起了西部地区的混乱，很多贵族为了逃避损失，偷偷熔化重铸戈尔德金币。 但是这种行为似乎激怒了戈尔德，它开始更大范围地攻击人类。任何接触过戈尔德金币的人都会受到攻击，而那些偷铸金币的贵族以及他们的家族，更是面临近乎灭门的屠杀。甚至那些贵族的后人们，戈尔德也不会放过。每次戈尔德从沉睡中醒来，都不忘“拜访”下这些贵族的后人们。 这也是“戈尔德之报复”最初的起源，看来银龙具备某种能力，可以轻易找到那些和戈尔德金币打过交道的人。这种能力与金币没有直接的关系，而是作用于金子本身。 于是有人献策将收集到的所有戈尔德金币全部熔化，铸成一个巨大的方形金块，吸引戈尔德来抢夺。他们将这个金块放在一个山谷中，并且派重兵驻守。与此同时，来自大陆各地，前往帮助三个王国的众多人类强者，也一起埋伏在山谷里。只要银龙胆敢出现，强者们预备上演一次屠龙的大戏。 但是戈尔德比人们想像的要聪明得多，它貌似看穿了人类的陷阱，仅仅是在山谷的附近游走，而且银龙也没有放弃针对“戈尔德的死敌”的攻击。三个王国的死亡人数一再上升。 人类强者不甘被银龙耍弄，便主动向银龙发出挑战，戈尔德对此却是完全不予理睬。它继续肆无忌惮地在各地进行杀戮。终于，三个人类王国的民众不堪银龙的伤害，纷纷背井离乡，往大陆的其他地方迁移。 这是西大陆有史以来，因为巨龙的危害，而造成的最大的一次人口非自然迁徙。它的直接影响，是导致三个王国的国力衰退，为后来西部地区出现统一国家打下了伏笔。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银龙戈尔德的故事至此还没有结束。既然戈尔德不肯进入人类的陷阱，三个王国只能主动出击，对银龙进行围捕。但是戈尔德的个体战力过于强大，在当时如果少于五位人类强者联手作战，则根本无法抗衡银龙。 所以人类强者们不得不集体行动，所谓的围捕被分成由人类强者组成的两个队伍，在三个王国的领地上漫无目的的徘徊。这对于机动xìng强大的银龙自然谈不上威胁。 戈尔德在人类强者撤离山谷后，嚣张地进入山谷准备抢夺巨型金块。但是金块的体积和重量超乎寻常，强悍如银龙也不能将它搬离。 这本身是个简单而有效的策略，无法得逞的银龙在山谷中留连不去。闻讯的人类强者们重新向山谷聚集。这次戈尔德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守候在“它的金子”边。战斗异常惨烈，人类强者前后发起了三次进攻，戈尔德则是死守在山谷中。 最终战斗以两败俱伤告终，七位人类强者就此陨落，银龙戈尔德重伤逃走。据说，戈尔德逃跑时，腹部被撕裂出一条无法愈合的口子，在飞行过程不停有它的内脏和鲜血洒落。 这个山谷在此战之后被命名为“塔尔”，即为埋葬的意思。银龙戈尔德再次消声灭迹，有关的它的传说渐渐变为口口相传的谚语。 如今塔尔山谷已经无法找到，这是因为出现了一片巨大的湖区，阻隔了塔尔和西部王国之间的道路。进入人类第三个千年后，湖区以西的荒原地带慢慢不受人类的控制，成为了无人区，只有少数冒险者才会前往那个危险的不毛之地。 但是银龙戈尔德并没因为时间的推移而离开历史舞台。当绝大多数人认为银龙已经陨落的时候，突然有冒险者声称找到了塔尔山谷，并看见戈尔德在它的金币上沉睡。 而那位冒险者出示的最直接的证据，就是满满一袋从塔尔山谷盗出的戈尔德金币。自此数百年间，不停地有冒险者前往寻找塔尔山谷，以及戈尔德的财宝。多数人一去不复返，但偶尔也有人满载而归。 只是那几个满载而归的人，没人愿意说出塔尔山谷的所在地，也没有人愿意冒险再次前往塔尔山谷。他们就像受到诅咒一样，一个个闭口不愿谈及戈尔德。不过有一点似乎能肯定，银龙戈尔德的确还活着。 所有的人都在猜测，有一天戈尔德将会醒来，重新追杀那些持有戈尔德金币的人。当然，此刻身处多登山脉的库尔佣兵团，并不需要担心银龙戈尔德虚无缥缈的报复，但是他们却必须考虑黑龙赫迈斯的存在。 虽然黑龙赫迈斯不是银龙戈尔德，但辉煌之战弓也远比戈尔德金币更贵重。那同样凶名赫赫的赫迈斯，会不会为了它的宝藏而追杀过来呢？ 卡瑟琳可不相信，强大的赫迈斯会被没有偷袭成功的德鲁伊所击败。那发现自己的宝藏被偷走的黑龙，便很可能追踪至此。 角落城的执行委员会对上黑龙赫迈斯将是怎样的情景呢？卡瑟琳忽然有些期待了。 也许是至高神回应了女法师的期待，“呜――”一阵低沉的龙吟声从漆黑的夜空中传来。; 29 赫迈斯的拜访 - 路末 - 丰言 () 所有的人都在同一时刻抬头望向天空，不过苍穹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灰云叹了一口气，向站在他对面的绿风微笑着摇了摇头说：“很遗憾，我想现在不是战斗的好时机。我们先要确保圣辉能留在这里，才能讨论它的归属权。” 灰云浅浅地弯了一下腰，算是鞠躬致意。然后人影一闪，离开了王庭之树。委员会的成员此刻都站了起来，他们表情严肃地看着天空，似乎想从无尽的黑暗中捕捉到什么。 “碧，那头黑龙说了什么？它这个时候到角落之城来，想干什么？”薇西夫人点名问道。 “薇西大人，赫迈斯要我们打开角落城的结界，它想拜访我们。”碧恭敬地答道，“而且它还说，如果二十呼吸后，我们不打开结界，那它就自己下来。” “自己下来？这是宣战吗？”薇西夫人皱起眉头，“赫迈斯想挑战多登山脉现有的秩序吗？” “哈哈哈，太好了。那条蠢龙，一百年前我就想教训它了。”一旁的菲霜捂着嘴夸张地尖声笑起来，“让它下来，让它下来，我会教教它什么叫作礼貌。” “菲霜，你想战斗的话，那就去准备吧。”薇西夫人这次没有斥责菲霜的嚣张，而是挥手表示认可。 “如您所愿。”菲霜举起她的小锉刀，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 “叮”在一声轻响中，菲霜的身影四散碎裂，消失在原地。 “大人，我这里有些情况，您或许应该看看。”忽然有个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市民们自觉地向两边排开，那位帽上拴着三个小铃铛的方比先生，摇着臃肿的身材走了出来。刚才居然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方比先生双手递上一份资料说：“这是我最新获得的消息，事态有些不对劲。” 薇西夫人接过资料，快速地阅读了一遍，马上又递给她身旁的墨尔墨大师。 “多登山脉看来不平静了，这份资料你们也好好看看。”薇西夫人向四周扫视了一圈，“二十个巨龙呼吸，差不多有半小时的时间。我们必须先安置下我们的市民们，确保他们的安全。墨尔墨大师，你看勇者乐园的空间还能运作吗？我想先让普通市民进入勇者乐园躲避一下。” 墨尔墨大师将手上的资料交给一旁的亨庭先生，闭上他那只独眼沉思了片刻，才说：“刚才圣辉的那一箭，将运作勇者乐园最主要的魔焰给shè灭了。现在乐园的空间并不稳定，只能维持一个纯粹的dú lì空间，很多功能不能使用。在防护能力无法开启的情况下，我不认为避入勇者乐园是个好主意。” “是吗？”薇西夫人看了眼不远处和卡瑟琳站在一起的绿风，“灰云先生，你怎么看这个问题？我们该怎么办呢？” 灰云手里拿着辉煌之战弓，静悄悄地站在委员会身后的人群里。薇西夫人向他发问，灰云这才主动走上前一步。他站在薇西夫人的侧后方，探前半个身子小声说：“大人，圣辉的荣耀已经重新照耀我等，那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迎接圣辉重归王庭。所以不管黑龙是为何而来，我想圣辉是必须留在这里的。既然眼下勇者乐园无法发挥它的作用，那不如干脆让市民们进入星空结界。” “你是想撤离？”正在看资料的亨庭先生，听到这话抬起头来，“也好，多登山脉的秩序已经被打破了。让我们的市民继续在角落城生活确实有危险，那提早回王庭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亨庭将资料传给等在一旁的碧，继续说道：“薇西大人，您如果觉得这个方案可行，我这就去找细木。” 薇西夫人没有回答，而是转头望向身边的墨尔墨大师，后者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亨庭先生，这件事就由你和细木来办。尽快让我们的市民，从深渊之梯撤回王庭去。”薇西夫人想了想又说，“碧，你抽调一些人，组成护卫队。人不用多，但要保证战力。” “如您所愿。”两人同声答应，快步走入人群。 很快，角落城的市民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四处散开，其中一些人飞快地向几个方向奔跑而去。不过偌大的广场上并没有人说话呼喊，只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场面看似有些混乱，但却隐含着一种秩序，就像是经过多次彩排一样。 绿风没和灰云再次发生战斗，实际上倒让卡瑟琳松了一口气。女法师瞧见站在身旁的jīng灵脸sè依旧苍白，他目不转睛地远远盯着灰云手中的辉煌之战弓，神情专注认真，甚至有些虔诚。 谁会想到赫迈斯的龙吟让事情发生了转机，可惜老教授又不知去向了，不然卡瑟琳很想听听，那位博学的大学者在目前的形势下会发表些什么看法。 另一个遗憾是，卡瑟琳并没能完全听到委员会成员们商量的内容。好在那位菲霜一贯的张扬，至少让卡瑟琳知道，赫迈斯和角落之城并不交好。 “如果这些家伙能打起来，对我们会比较有利。”卡瑟琳低声对她的团员们说。 “巨龙可是非常记仇的家伙，但那把战弓不是角落城从它手里弄来的。”阿斯的眼神瞄向绿风。 “团长大人。”绿风竟然将目光从辉煌之战弓上收了回来，他转过头说，“我们最好和那些西朗姆待在一起。” “是个好主意。”费利心领神会，在旁附和，“我们先站过去再说，天知道那头黑龙会不会突然飞下来。” 卡瑟琳看了眼阿斯，阿斯对她笑了笑。卡瑟琳深吸一口气，领头向委员会走去。 “卡瑟琳团长。”薇西夫人注意到库尔佣兵团朝他们走来，率先打了声招呼，“今晚还有一位不速之客要来拜访我们，它或许和你们也有些关系吧。” “薇西夫人，如果您指的是天上的那位。”卡瑟琳微笑着指了指天空，“它和我们没有关系，但和灰云先生手上的那把战弓有关系。” “哦，战弓啊。”薇西夫人点点头，用手示意绿风“说起来，您的这位伙伴，将我们的勇者乐园给破坏了。这可不是作为尊贵的客人该有的行为，对此我们角落城希望您能给出一个解释。” 绿风破坏了勇者乐园？ 卡瑟琳并不清楚这里面的细节，她诧异地看向jīng灵。jīng灵沉声说：“团长大人，你们被这些西……人――囚禁了，所以我为了设法破坏牢房，将支撑牢房空间的魔焰给谢灭了。我想，你们因此才能顺利地逃出来吧。” “放肆！”绿风的话音刚落，站在薇西夫人身旁的墨尔墨大师即刻厉声说道，“年轻人，注意你的言辞。就算是你的父辈今天站在这里，也不敢说出如此无理的话来。勇者乐园是用来表达对勇者们最高的致意，你居然用‘牢房’这样的词汇来诋毁它。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否有资格站上王庭之树。” “靠魔焰支撑的空间，哼！”jīng灵冷哼了一声，十分少见的将“不屑”写在了脸上。 魔焰啊！卡瑟琳在心中叹息，这种饱含负面能量的黑sè火焰，在大陆上代表着邪恶。 通常使用魔焰或者其他负面能量的生物，都是秩序的破坏者。它们所到之处，往往伴随着死亡、混乱、毁灭等等一切黑暗的法则。比如，深渊里的黑暗生物，又或者地狱中的魔鬼。 虽然作为魔法师，卡瑟琳认为，负面能量只是一种较难被控制和利用的能量而已。使用者在获得力量的同时，容易使自身的jīng神世界受到这种能量的污染，从而产生大量负面情绪。久而久之，受负面情绪控制的人或生物，更容易迷失自我，陷入混乱的无理智状态。 事实上，古往今来，不乏一些强大的魔法师或炼金术士，试图掌握和使用这种能量。不过，这种尝试蕴含着太多不确定因素，而且极易给整个人类世界带来不必要的危险。所以大陆上的各大魔法学院发布过联合声明，禁止有关一切负面能量的私人研究。一经发现，研究者将被定义为大陆的公敌，并受到所有国家的联合封杀。 此外，宗教堂在他们的教规中也明确写道，“至高神将光明普照，驱散一切黑暗。”因此宗教堂在对黑暗生物，以及使用负面能量的人，都会不遗余力地进行打击和消灭。 而其他种族对于负面能量的看法又各不相同，如崇尚自然的jīng灵，对于负面能量有种天生地排斥和厌恶感。所以他们几乎讨厌一切黑暗生物。 但是地下世界的绝大数生物，对负面能量有着天然的免疫能力。其中不少强悍的生命，更是能直接运用这些能量。 眼下令卡瑟琳非常不解的是，那些jīng灵的弃民为什么会使用魔焰。照理说他们也是jīng灵，应该会对负面能量排斥才对。难道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被jīng灵王所抛弃？ “我在你的眼神中看到了傲慢。”对于绿风表现出的无礼，墨尔墨大师倒是没有生气，“你们自以为得到jīng灵王的眷顾，便藐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难道你们不知道存在即为合理吗？只会顽固地坚持，不知变通，让你们越来越衰弱。其实jīng灵王不再眷顾你们了，圣辉的回归，就是最好的证明。” “无耻！圣辉根本就不归你们所有。”绿风几乎是咬着牙，他指着灰云说，“他根本没有拉开圣辉的能力。” 灰云像是被说中了心思，他一贯的笑容变得有点僵硬。卡瑟琳瞥见灰云猛地拽紧手上的辉煌之战弓，手指关节瞬间发白，似乎生怕它飞走一样。 “好了，现在不是争论归属权的时候。”薇西夫人插进话来，“各位，我们还是先坐下来，等待我们的访客吧。” 广场的市民已经撤离得差不多，薇西夫人命人搬来椅子，让委员会和库尔佣兵团坐成前后两排。 不一会儿，碧领着一支队伍回来。队伍的人数不多，但步履整齐划一，气度不凡。卡瑟琳细数下来，一共有二十二人。 他们中有男有女，身高几乎相等，身穿铮亮的全身铠甲。那些铠甲上，时不时有暗淡的铭文在闪烁。每个jīng灵手里都提着把暗金sè的长弓，比一般人类使用的长弓，弓身更窄更长。他们身后还背着jīng灵特有的制式长刀，这种长刀的刀尖上有个奇特的回旋花纹，十分容易辨认。这些士兵表情严肃，站得像堵墙，就算有狂风暴雨袭来，也无法撼动他们分毫。 “是jīng灵的战争小队。”阿斯和卡瑟琳咬着耳朵，“我看就这样一个小队，绝对能对付得了王国的jīng锐百人大队。” “还好我们不用和他们作战。”卡瑟琳心有余悸地呼了口气，“那些铭文铠甲好像是传说中的自然之铠，听说是jīng灵王时代的产物，有特殊的防护能力。没想到角落之城，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上古遗物。” “呜――” 阿斯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忽然天下又传来了赫迈斯的龙吟。不过这一次，龙吟响亮而悠长，夹着阵阵威压席卷下来。 30 疯狂女士的无用功 - 路末 - 丰言 () 这股威压虽然让人感到不适，但却不带来任何伤害。 “碧。”端坐在前排的薇西夫人抬起头望了望天空。 “大人，那头黑龙有些不耐烦了，它在催促我们。”碧快步走到薇西夫人的身边，心领神会地低声说。 “它居然还不耐烦？”薇西夫人的语气还算温和，但任谁都能听出她的怒意，“那就让它多等上一会，二十五个呼吸后再解除结界。” “大人，那它恐怕会硬闯的。”碧有些犹豫地说。 “那就让它闯。”薇西夫人似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方比先生，亨庭那边安排得如何了？” “大人，市民们已经在开始进入星空结界。”方比先生立刻起身回答，“细木打开了两个备用通道，大约还要十分钟，所有人都能撤入结界内。” 薇西夫人点点头，“墨尔墨大师，十分钟后您开始解除结界，但不要引起魔法波动，最好是让结界自然衰退。” 墨尔墨大师愣了愣，随即笑着答应下来。 “大人，您不是准备让赫迈斯硬闯嘛？”碧颇为讶异地问道。 “没有结界一样可以闯，不用告诉它结界解除了。”薇西夫人闭起眼睛，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方比先生见状，拉着碧回到各自的座位上，两人窃窃私语起来。 “亲爱的团长大人。”费利凑过头，用很小的声音说，“你听见薇西夫人的话了吗？他们这是要故意戏耍赫迈斯。” “这没什么奇怪的。”接过话头的绿风说，“西朗姆并不惧怕黑龙，死在他们手上的巨龙不在少数。” 卡瑟琳马上想起地jīng学者曾经说过，勇者乐园中，光是巨龙便死过三条。可见jīng灵弃民们，确实有对付巨龙的手段。 “不要说话了。”阿斯咳嗽一声，他指了指前头，意思是坐在前排的委员们，可都听着几个人的讨论呢。 费利耸耸肩，坐直了身子，不再言语。 不过卡瑟琳此刻内心并不平静，她默默地想：弃民们和赫迈斯一起待在多登山脉里也不知多久了，他们多半早就认识。薇西夫人不像是个冲动的人，她既然敢戏弄赫迈斯，很可能是料定赫迈斯并不会对角落城真正出手。不然这种冒险就太不明智了，再怎么说，一条巨龙的怒火不是谁都能轻易承受下来。 可是如果角落城和赫迈斯打不起来的话，库尔佣兵团便没什么可趁之机。这样一时半会还要困在角落之城里，这让卡瑟琳心中郁闷不已。 十分钟后，广场上除了委员会、库尔佣兵团以及jīng灵的战争小队，不再有任何一个角落城的市民，原本喧嚣的广场显得冷冷清清。 卡瑟琳不太喜欢这个场面，整个角落城就像突然沉睡了一般。头顶上有规则地传来“呼哧呼哧”声响，那应该是赫迈斯扇动翅膀的声音。 巨龙如今会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吟叫，看来它是越来越不耐烦了。很快，“呼哧呼哧”的声音变得密集起来，能感到空气的流速正在加快。 jīng灵的战争小队缓缓散开，走到两旁组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势。又过了几分钟，“呜――”惊天动地的吼叫声响彻开来。那叫声中夹杂一种震撼心灵的力量，卡瑟琳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这声龙吟，都快跳出了胸腔。 黑龙貌似耗尽了它的所有耐心，即使不懂龙语也能听出他的怒气。广场里刮起了旋风，不少杂物被旋风带起，在空中飞舞。尚未燃尽的蜡烛在大风中被一根根地吹灭，整个场地正渐渐昏暗起来。 还好在卡瑟琳身后是勇者乐园的大帐篷，它的外围点着一圈奇异的火把。虽然那些各sè的火焰被吹得不停闪烁，但却没有一支火把就此熄灭。靠着这些火焰，库尔佣兵团和委员会依然稳坐在光亮中。 当广场中所有的蜡烛都被吹灭时，卡瑟琳察觉到，有个庞大的身影在头顶上压迫下来。黑龙刻意在低空盘旋了一圈，这才向广场的zhōng yāng降落。它像座山一样轰然砸到地面上，一些凌乱的桌椅，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赫迈斯的身躯十分沉重，它完全落地时，角落城都震得摇晃起来。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赫迈斯降落后便将头颅摆在了地上，没有任何多余反应。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一股强烈的气流才迎面吹来，气流中竟然夹带着几丝寒意。同时巨龙张开嘴，如同城门般的大嘴里透出几缕火光，那是它腹腔中的火焰，照耀出一条猩红的舌头。 卡瑟琳望着身前那个庞然大物，心脏不由自主地跳得厉害。但是赫迈斯只是盘踞在yīn影中休憩，它半睁着眼，车轮似的眼睛里，透出幽蓝的光芒。 “呼”赫迈斯又是吐出一口气息，吹得每个人的衣服猎猎作响。 “哦哈哈哈，蠢龙，你终于下来了。我可等了你很久了。”一个刺耳的尖叫声，从头顶上方传来的。 卡瑟琳抬起头，看见半空中“哗”地一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白sè身影。这些身影如此之多，就像在天空中铺上了一条白床单。女法师仅凭这熟悉的尖叫声，就已经猜到，是那位疯狂的菲霜出场了。 菲霜换了一身白sè的武士服，紧紧地包裹在身上；那顶栓着银铃的船帽，不知被她扔到哪去了，露出一头暗红sè的长发，扎在脑后；菲霜手上拿一件样式古怪的武器，足有半个手臂那么长。卡瑟琳怎么看，都觉得那是一把放大了的锉刀。 眼下天空中大概有不下上千个菲霜，姿态各异地漂浮着。卡瑟琳瞧见这群疯狂的女士，开始用那把夸张的锉刀挫起指甲。长大的锉刀发出“嚓嚓”的响声，扰人心神，无数白sè粉末从菲霜的指尖飘落。细小的白sè粉末多的铺天盖地，就像无风的冬夜里，下起了大雪。 粉末越落越多，如积雪般覆盖了整个广场，地面片刻间就积起厚厚的一层。卡瑟琳的呼吸有些急促困难，她用手捂住口鼻，还要不时从头上、身上掸落那些粉末。不知为什么，女法师觉得眼前的景象毛骨悚然。即便她明确知道，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菲霜的幻术。 同卡瑟琳比起来，黑龙赫迈斯反倒没什么反应。它巨大的身躯已经被掩埋起来，只是偶尔赫迈斯会喷出一口气来，吹起漫天的白sè粉末，露出它大半个龙吻来。 “卡瑟琳，有点不对劲。”阿斯偷偷在卡瑟琳耳边说，“赫迈斯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你是说那些德鲁伊？”卡瑟琳也瞧出点名堂了。 “不可能是他们，那群家伙再厉害，也不会在正面交战中威胁到赫迈斯的生命。”阿斯摇摇头，“黑龙就算不敌，想走还不容易。只靠那几个德鲁伊长老，根本不够看。” “团长大人。”费利也凑过来，他两只手平挡在额头上，像是支起一个遮阳的凉棚，“我感受到一点异样的气息，从赫迈斯的身上散发出来。黑龙好像压抑着那股气息，不让它们扩散。” “赫迈斯，你这条蠢龙，不敢说话嘛？”菲霜在天空中张扬地叫喊，“你这条不懂礼貌的爬虫，看我怎么教训你。” 菲霜说完，一声尖叫。所有的菲霜瞬间变换了自己的姿势，她们头下脚上，将锉刀伸到身前。“嗖”这些菲霜就像同时接到了命令，一起向地面上的黑龙飞shè过去。 菲霜的速度快若闪电，天空中刹那间形成万千条白线，笼罩住整个赫迈斯。但是黑龙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仅仅是翻动了一下它的眼珠，看向天空。 卡瑟琳没想到菲霜会真对赫迈斯出手，但她更没想到，黑龙会毫不抵抗。情况实在诡异，难道赫迈斯就放任菲霜一击而中了？它可是重伤在身。看菲霜的气势，这一下若是打实了，说不定这条传说中的凶龙，便要永远留在角落之城了。 卡瑟琳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赫迈斯为什么会置自己的xìng命于不顾。当然，她也不认为黑龙是受伤太重，以至于任人宰割。 眼看菲霜的攻击便要落到赫迈斯的身上，黑龙的背部忽然亮起一个黄sè的光团。光团沿着赫迈斯的脊背，快捷无比地向它的尾部飞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原本笼罩着赫迈斯的万千白线，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在黑龙尾部的上方空间，出现一黄一白两个光团。它们像是静止了一般，停留在半空中。半秒钟后，白sè光团猛地迸发出刺眼的光芒。 卡瑟琳眯起眼睛，她知道白sè光团就是菲霜。那个疯狂的女人幻化出那么多分影，将她真正致命的攻击隐藏在其中。 不过这yīn险的一击并没有起到效果，那个黄sè的光团看破了菲霜的企图，将攻击完全抵挡了下来。 攻击失败的菲霜似乎恼羞成怒，她看来没打算放弃。又是一声尖叫，白sè的光团闪到了赫迈斯的头部。可惜黄sè光团如影随形，同样出现在了那里。尖叫声没有停止，白sè光团闪现在赫迈斯全身各个部位。但是无论菲霜如何行动，始终无法摆脱黄sè光团的阻挡。 “可恶！”终于在菲霜一句不甘的抱怨后，她的身影出现在薇西夫人的面前。疯狂女士此时显得有几分狼狈，小口地喘着粗气。她两眼恶狠狠地盯着赫迈斯的身上，那个让她毫无建树的黄sè光团，也慢悠悠地漂浮下来，落在赫迈斯的大嘴边，散去光华。 31 剑圣到来 - 路末 - 丰言 () 光芒渐去，一个身影显露出来。 “斯沃大师！”卡瑟琳“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女法师向阿斯使了个眼神，便快步向斯沃大师走去。 斯沃大师是个小老头，头发花白稀疏，但偏偏留起一把，扎在脑后。他的额头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因为肥大的眼袋，显得眼睛没什么神采。老头半驮着身子，看起来甚至还没有卡瑟琳高大。他穿着陈旧，而且衣服上沾着不知从哪里蹭到的sè斑，红的、黄的、黑的、绿的……总之五颜六sè。此外，他的旧靴子又大又脏，似乎很不合脚，一只脚指头从磨穿的洞里伸出来，探头探脑。老头儿两手拄着一把极为宽大的黄褐sè巨剑，摇晃着脑袋，好像累得够呛。 不过卡瑟琳可不会被斯沃大师的这副模样给骗倒。别看那把剑插在地上，才和斯沃大师的胸口齐高。但如果算上小半个埋在地下的剑身，便不难想像整把剑到底有多大。 如此巨剑当然不是谁都能轻易使动的，老头的力气怕是阿斯都比不上吧。 斯沃大师朝女法师笑着点点头，招手让卡瑟琳站到他身旁，却不急着和她说话。老头儿咳嗽了一声，喊道：“唉，那个谁啊？你刚才是想屠龙吗？不知道这条龙，是圣法安陛下点名要的吗？要屠也轮不到你。” “呃”赫迈斯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吟。看来它对斯沃大师的说法极不满意，只是黑龙貌似伤得很重，仅仅是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一下它的愤怒。 卡瑟琳被黑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大跳。她意识到，自己站得离这条穷凶极恶的巨龙，实在太近了。谁知道下一刻，赫迈斯会不会心血来cháo，想吃个点心之类的。女法师赶快挪动脚步，走到斯沃大师的另一侧。远离恶龙，便是远离危险，就算只是远了那么一丁点。 “圣法安？”菲霜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呵，老家伙，你是不是老得糊涂了？别说圣法安已经进了坟墓不知多少年了。即便是当年，他要真对付得了赫迈斯，这头蠢龙就不会在这里叫唤了。” “呃”赫迈斯再次表达了它的不满。可惜眼下没人在意黑龙的抗议，刚才要不是斯沃大师在场，说不定真成就了菲霜屠龙的勇名。 “无知的女人。”斯沃大师不屑地挥挥手，根本不愿再和菲霜啰嗦。 “唉，斯沃，没想到真是你来了。”有人轻轻叹息。 卡瑟琳看见斯沃大师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大师，您没事吧？”女法师连忙扶住老头的手臂。 斯沃大师拍拍卡瑟琳的手背，示意她自己没事。“呵”老头忽然站直腰，手握剑把将巨剑提出了地面。 “锵”jīng灵的战争小队居然因为斯沃大师的这个动作，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斯沃大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倒拖着巨剑向前走去。 “啪”几乎在同一时间，二十二名战争小队的战士，整齐划一地向前跨出一步，摆出攻击阵势。 “嗯？”老头停下脚步，他眯起眼睛，拖在身后的巨剑开始泛起淡淡的黄sè光芒。 “老家伙，你还想打一场吗？来，来啊。”坐在椅子上的菲霜兴奋地跳起来。“哗”的一下，变出十来个身影站成一排。 卡瑟琳没料到jīng灵的战争小队，反应如此剧烈。不过现在她是毫不犹豫地站在斯沃大师一边。女法师心念暗动，手中“唰”地冒出两个火球来。 “团长大人，我们来了。”费利叫喊着冲过来，阿斯和绿风紧跟其后，一左一右挡在了卡瑟琳的身前。就连赫迈斯也摆动起它的头颅，好像随时都能喷出几口火来。 短短几分钟，形势的变化出人意料。卡瑟琳自己也想不通，怎么就带领佣兵团与斯沃大师以及赫迈斯，同委员会对峙起来了。 “原来您就是来自王城达斯特的斯沃大师。”好在薇西夫人在关键时刻站起身，她一动作，其他委员也跟着离开座位。 “当代国王陛下亲封的剑圣，您的勇名甚至传播到我们这个偏僻的角落之城。作为角落之城执行委员会的首席委员，我欢迎您的到来。”薇西夫人话音落下，委员会的其他成员也纷纷向斯沃大师弯腰致敬。便是好战的菲霜，也不得不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 薇西夫人的表态，让气氛缓和下来。斯沃大师站在原地，用手抹了把额头，如释重负般地呼出口气。老头微微前倾身子，笑嘻嘻地打量起面前的六个委员。他的目光来回扫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一位尖下巴的女士身上。 “碧，原来你在这里藏着呢。”斯沃大师大发感慨，“如果早知道你在这里，三十年前或许我就来找你了。三十年啊，你可是一点都没有改变。羡慕，真令人羡慕唉！” 碧坦然地笑了笑，她向薇西夫人行了半个礼，光明正大地走到斯沃大师的面前。尖下巴女士伸出手贴在斯沃大师的脸颊上，她温柔地说：“斯沃，你真的老了。三十年对你来说，实在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只是三十年前，就算你知道我在这里，又怎么可能孤身来到角落之城呢？多登山脉的凶险，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卡瑟琳将手上的火球熄灭，她已经知道刚才叹息的那个人就是碧。卡瑟琳看看斯沃大师，又瞧瞧碧，暗自琢磨：斯沃大师和这位尖下巴女士，关系肯定不一般啊。三十年的老相识，大师也年轻过呀。 想到这，卡瑟琳又觉得自己很幸运。女法师悄悄向前迈了半步，将小半身子贴在阿斯的后背上。可惜副团长大人像个木头人似的无动于衷，卡瑟琳气恼地偷偷去拧他的大腿。不过偷袭的小手却被人一把牢牢地握住，温暖、有力，粗糙、厚实。卡瑟琳心头颤动，忍不住将头靠在了阿斯的肩膀上。 不过两人的这点小温馨没有持续几秒钟，就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 “哦哈哈，碧，原来这个糟老头子，就是当年让你哭了三天三夜的家伙呀。我不得不说，你的品味实在是太低了，太低了。” 碧的脸sè顿时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卡瑟琳心中苦笑，那位菲霜女士还真是十足十地叫人头疼，想必她的委员会同仁们，对她也是哭笑不得吧。 “嗨，老头。”菲霜看来还嫌气氛不够糟，“你这次是来干嘛的？不会是想来追求我们美丽迷人，但还单身的碧的吧。这可没那么容易，来来来，我们再来较量一下。你打得赢我，碧才会考虑给你一个机会。” 菲霜自说自话，替尖下巴女士做了个决定。 这下连薇西夫人都有点听不下去了。斯沃大师和赫迈斯一起出现在角落城，自然不是来追求他的老情人的。 “菲霜女士，请你说话前略作一下思考。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委员会的全体态度和意志。”薇西夫人语气严肃，“现在请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有些话想和斯沃大师交流。” 菲霜不情愿地看了眼薇西夫人，“啊”地打了个哈欠。她撇了撇嘴，举起那把大号锉指甲刀，挫着指甲走回后面的椅子边，一屁股坐下。 制止了菲霜的胡闹，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松了口气。但是斯沃大师倒是不见怪，他竟然一把握住碧的手说：“碧，你要不要真的跟我走。虽然我的样子老了点，但我的心可依旧年轻喔。” 站在斯沃大师身后的卡瑟琳，瞧见尖下巴女士的脸“唰”地红了起来。碧心慌意乱地甩开老头的手说：“斯沃，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我们委员会的首席委员薇西夫人，第二委员墨尔墨大师，第五委员方比先生，以及第七委员灰云先生。” 碧有意无意地将菲霜给遗漏了，不过第三委员根本不在意，只是坐在椅子上挫她的指甲。 薇西夫人点点头，微笑着说：“今天，声名赫赫的库尔佣兵团不辞辛劳，长途跋涉，很偶然地光临了角落之城。我原本还想替大家做个介绍，但看来，同样来自王城达斯特的您，似乎和卡瑟琳团长并不陌生，那我就不多费事了。” 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两秒钟后，这位首席委员又说：“不过角落城目前有些忙乱，无法向您表达我们崇高的敬意，对此委员会深表遗憾。此外，我也没想到，您和我们的第六委员交情深厚，我个人是很不愿打扰两位的叙旧的。只是眼下情况特殊，身为角落城执行委员会的首席委员，请容许我冒昧地问一句，尊敬的斯沃大师，您和黑龙赫迈斯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间，造访角落之城呢？” “我是顺路来的，要找你们的是赫迈斯，有什么话你们问它。不过我劝你们最好动作快点，有个大麻烦快来了。”老头说完，也不管别人的目光，大模大样地拉起碧的手。 “走，我们到那边去。”斯沃大师用下巴指了块空地说。他拉着有些扭捏的碧刚走两步，又回头将手里的巨剑扔给阿斯，“小子，你先帮我拿着。” 老头这才乐滋滋地拽着尖下巴女士说话去了。 阿斯慌忙接住斯沃大师的巨剑，沉重的巨剑差点压得他坐到地上去。阿斯松开一只手，把剑头支在地上。 “这就是大地之剑。”副团长两眼放光地自言自语。只见他双手握住剑柄，双脚前后叉开，深吸一口气。“呵——”大地之剑被阿斯一下子扛到了肩上。副团长闭起眼睛，又深吸一口气，两只手臂瞬间鼓胀了一圈。 “嗡——”阿斯奋力挥出大地之剑，剑身划过空气，发出一声低吼。“哈哈，好重的剑，好重的剑。”阿斯忘乎所以地笑道。看来他是准备利用难得的机会，好好试试剑圣大师的巨剑。 “喂，亲爱的副团长大人，现在可不是试剑的时候。”站在阿斯身后的费利，有些无奈地出声提醒，神情明显亢奋过头的副团长大人。; 32 龙瞳燃烧 - 路末 - 丰言 () “砰”大地之剑砸在地上，阿斯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赫迈斯和委员会之间，只剩下库尔佣兵团，显然佣兵团的位置有些尴尬。 “嗯哼，那个卡瑟琳，你倒是说句话嘛。”副团长立刻煞有其事地回头对女法师说。 卡瑟琳没好气地瞪了眼阿斯。原本跟着斯沃大师行动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眼下去打扰大师的小幽会，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会非常不合时宜。 当然，阻隔在赫迈斯和委员会中间，则更不明智。既然如此，自然应该趁早离开为妙。卡瑟琳懒得理睬阿斯，选定一块离斯沃大师不远的空地走去。费利第一个跟上卡瑟琳，然后是努力拖着大地之剑的副团长。 绿风站在原地却没有移动，他的目光重新聚集到灰云身上，苍白的脸sè变得更为苍白。jīng灵的目光犹如实质，灰云下意识地退后一小步。他手上不惹眼的辉煌之战弓，突然间闪烁了一下。弓身包裹在一片虚影中，呈现出一张放大了数倍的长弓。 “该死。”即使是最注重风度仪态的第七委员，这时也忍不住心中暗骂。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最糟糕的，那被一条巨龙盯上绝对算得上是其中之一，哪怕那是条身负重伤的巨龙。绿风看向自己的那一刻，灰云就知道麻烦找上了他。 辉煌之战弓不会无端地闪烁，而且刚才那瞬间几乎激发出完整形态，这只有jīng灵王的血脉才能做到。看来绿风是利用他的血脉力量，强行引发了共鸣。虽然那样做jīng灵自身的负担也不小，但他成功地使灰云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特别是赫迈斯的注意。 灰云忽然感到身体里的血液像沸腾了一样，全身的力气如泄洪般迅速流失，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七委员竭尽全力撑住地面，但双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没坚持过一秒钟，灰云发出痛苦的叫声，整个人软绵绵地翻倒在地。 辉煌之战弓因为灰云倒地而掉落出去，绿风紧紧地握起拳头，但此时不是夺回圣辉的好时机。jīng灵强自压下内心的冲动，默默走到卡瑟琳身旁，远远地盯着辉煌之战弓。 守护在周围的jīng灵战争小队，“嗖”地拉弓上箭，二十二根特有的长箭同时指向赫迈斯。箭头发出的寒意，令站在一旁的库尔佣兵团感到十分不安。卡瑟琳毫不犹豫地念起咒语，用最快的速度释放了一个防护罩。 空气中又开始弥漫起紧张的气氛。 jīng灵战争级别的长弓，据说可以轻松shè穿千米以外的普通木盾。如此近的距离，便是全盛时期的黑龙也不敢正面硬接吧，何况赫迈斯已经伤重虚弱。 “居然是龙瞳燃烧，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正式观察全过程。这个要记下来。”十二根脚指头教授真是神出鬼没，越是不可思议的关键时刻，这个奇特的亡灵越会来凑热闹。 老教授的身影一下子闪现到灰云的身边，浑然不顾一触即发的危险状况。他凑近脑袋仔细地观察受害者，手上还不忘详细地记录下各种特征和状态。 不过地jīng学者的出现，本身就起到了缓和气氛的作用。 事实上，卡瑟琳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龙瞳燃烧”。因为巨龙长久不再大陆上活动，能有幸见过这种景象的人屈指可数。 龙瞳燃烧是成年巨龙才会拥有的特殊能力。当然，这种奇特的能力不是每条巨龙都能拥有，更无法随意使用。 据龙考派著名的《龙史考证》中记载，“龙瞳燃烧”的使用条件相当苛刻。只有巨龙长时间注视过的生物，才可能受到“龙瞳燃烧”的震荡。 而皇家学院的一本绝版藏书――《特殊魔法简述》中推测，“龙瞳燃烧”或许是属于灵魂领域的特殊魔法。它的原理是捕捉一丝受法者灵魂上的印记，然后通过印记引发其灵魂震荡。 不过真实情况到底如何，却是无从知晓。巨龙不是可以随便捕获，并放在实验室里观察的低等生物。何况如今大陆上巨龙的身影越来越难见到，这个种族拥有的一些特殊能力，也只能从故纸堆里去了解和分析了。 好在“龙瞳燃烧”本身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其作用和麻痹法术很像，但持续时间和作用效果要强上不少。强大的巨龙使用它，主要还是展现巨龙的威严。只需瞪上一眼，便能让对方无力地翻倒在地，那是多么的震撼人心。比如眼下的灰云，就成了赫迈斯展示威严的牺牲品。 “团长大人，我听说只有灵魂受到巨龙奴役的人，才会遭受龙瞳燃烧的攻击。”费利摸着下巴问卡瑟琳。 牧师的说法，是大陆上流传最广的有关龙瞳燃烧的传言。这些传言多半不足为信，只是真相往往会被时间所掩盖，而一些古怪或更者符合人们想像的故事和描述，则更容易大行其道。 好比传说中的巨龙，就应该足够的强大、可怕。捕捉一丝灵魂印记这种能力，显然不匹配它们应有身份，奴役灵魂就成了当然的事了。 卡瑟琳没兴趣纠正费利认识上的错误，但她也很惊讶，赫迈斯怎么会拥有一丝灰云的灵魂印记（皇家学院出身的女法师，还是比较相信学院藏书中的记载）。 这似乎从侧面验证了，同属于多登山脉中的强大存在，角落城和赫迈斯之间，互相并不陌生。不然jīng灵的战争小队早该在第一时间shè出长箭，而不是摆出对峙的状态。 “薇西。”在角落城咄咄逼人的姿态下，尽管显得伤势严重，黑龙终于第一次正式开口说话。不过它的声音，远没有卡瑟琳之前逃出矮人王的宫殿时，听过的那样有震慑力。当时仅仅是赫迈斯的一记咆哮，便震得女法师口吐鲜血。 黑龙的声音异常低沉，甚至连嘴都没有张大。它的话就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但是赫迈斯并没打算放弃巨龙应有的傲慢和威严，它无视战争小队的威胁，发出最强硬的声音，“作出解释，薇西，我给予你做出解释的机会，你必须做出一个让赫迈斯满意的解释。不然整个角落城都将承受我无尽的怒火。” 卡瑟琳这时居然为赫迈斯捏了一把冷汗。只要薇西夫人一声令下，即使是斯沃大师也没可能帮黑龙挡下那二十二支利箭。这条蠢龙还真以为靠着“龙瞳燃烧”，就能吓住角落之城了吗？ “你把眼睛睁得再大些，我需要仔细地看一看里面的构造。” 这种时候，大概只有老教授，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做他想做的事情。地jīng学者站在赫迈斯车轮般的眼睛边，差不多整个人都贴到了黑龙的眼球上。他的身材和硕大的黑龙比起来，真有点老鼠和大象的意思。对这位大学者来说，眼下是研究龙瞳燃烧的最佳时机，他丝毫没有将巨龙的可怕放在心上。 “滚开，侏儒。”赫迈斯转动一下眼球，好不容易才将瞳孔对准了老教授。 “啪”黑龙那条猩红的舌头从嘴边探出来，抽在地jīng学者的身上，如同在驱赶一只苍蝇。 老教授的身影被抽成一团白雾，“咕隆咕隆”翻滚了两秒钟又重新聚集起来。 “侏儒是地jīng的远亲，请你不要混为一谈。”老教授的声音有些模糊，“你最好让我好好看看你的眼珠的构造。不然等你死后，我可没法直接研究你的灵魂，是如何通过你的眼珠，同那个jīng灵的灵魂发生共鸣的。” “呜”赫迈斯从喉咙里压出一声愤怒，“该死的亡灵，你也是个该死的亡灵。你们这些yīn魂不散的死尸，多登山脉里到处都散发着你们的腐臭。你们不待在那个被生灵所诅咒的国度里，为什么要来多登山脉搅风搅雨？” “薇西！”黑龙怒吼道，“难道你已经和那些死亡国度的君王们联起手了吗？你们忘记了自己的诺言，背弃了地下世界给予你们的庇护吗？” “蠢龙，即使是咆哮城主，也不会用这样的语气与薇西大人说话。” “唰”挫着指甲的菲霜突然化作数十个人影，一下子包围了赫迈斯，“你真以为角落城没有屠龙的传统吗？” “喂，那个谁啊，不要张口闭口就是屠龙，龙不是那么好屠的。再说了，你屠了它也没好处。这家伙是逃出来的，它的财宝早被人分了。”斯沃大师在旁边喊道，“快让开吧，让能做主的人来谈正事。我已经说了，麻烦快来了。老头我累得很，可不想再动手了。” 斯沃大师的嗓门很大，一点都不像“累得很”的样子。不过他这一喊，薇西夫人伸手做了个手势，战争小队齐刷刷地收起了弓箭。 方比先生趁机上前去扶灰云，灰云挣扎着站起来。 “圣辉。”灰云喘着气说。 方比犹豫了下说：“除了你，我们没人动得了圣辉。” 灰云摇摇头，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抬起右手指了一个方向。 “谁说除了灰云，没人动得了圣辉。” 一道人影快速闪现到辉煌之战弓边，“我来拿给你们看。” 菲霜一把捞起辉煌之战弓，将它举过头顶，“哦哈哈哈，怎么样？我一样可以拿起来。” 可惜菲霜的话音刚落，战弓便发出炫耀的闪烁，整个弓身犹如活物般在菲霜的手上颤抖、跳动。 菲霜脸颊立刻泛起不健康的红晕，她时不时咬牙切齿，却还要刻意保持得意的表情。很快，大量的寒气从辉煌之战弓上冒出来，四周的空气瞬间就凝结起白雾。菲霜高举的左手上，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正迅速被冰块所覆盖。不过几秒钟，这些冰块蔓延到菲霜的整个手臂、肩膀以及胸口。 “砰”只听爆裂声响起，碎冰四溅。菲霜跌坐在地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辉煌之战弓通体发亮，像是条离开水的鱼，在她面前跳动了几下，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菲霜恶狠狠地盯着这把她无法驾驭的战弓，嘴里不停地嘀咕着没人听得懂的话语。她忽然尖叫一声，从地上跳起来，一转眼冲到库尔佣兵团的面前。 卡瑟琳异常吃惊地看着这位有些疯狂的女士，不知她为什么朝佣兵团跑来。; 33 圣辉时刻 - 路末 - 丰言 () “出来，出来啊，哦哈哈哈。”菲霜咧开嘴发出夸张地笑声，“不要躲在这个乌龟壳里，你不是想要圣辉吗？出来啊。” 卡瑟琳猛然意识到，菲霜是冲着绿风来的。不等绿风有所表示，菲霜抡起她那超大号锉刀，像使重剑似地狠狠劈了下来。 防护罩其实是个较偏门的魔法，在小型佣兵团里，基本上没什么实用xìng。这个魔法最早被设计出来，其实是用于采矿时保护矿工安全。 防护罩魔法拥有很好的物理防御xìng，但它施法准备时间过长。遇到突发战斗，魔法师往往没有多少机会使用。 而且这个魔法的施法者，必须站在防护罩内进行魔法维持。同时身处防护罩内的人或者生物，只能在其内部活动。如果想走出去，则必须先撤除魔法。 所以施放防护罩，一般就是用作静态防御。不过它对于魔法攻击没有防范能力，在魔法师对决中，也就几乎看不到它的存在。 此外，防护罩具有物理上的单向穿透xìng，来自内部的非生物体可以zì yóu穿出罩壁。这是它的一个突出优点，因此这个魔法也有战争魔法之称。大型防护罩用于远程部队或城池的防御，效果斐然。 当然，用于战争的防护罩魔法，并不是一、两个魔法师可以轻易负担的。就王国而言，有专门的魔法防御部队，从事这项工作。 话说回来，在冒险者级别的战斗中，一旦魔法师使用了防护罩，那就意味着他成为了一个魔法攻击的活靶子。 即便攻击一方没有魔法攻击能力，也有多种其它战术可供选择。比如时间允许的话，安安静静地等在防护罩外就可以了。因为防护罩内的魔法师，需要维持魔法不可能使用其它法术，而且也无法移动。只需等法师的魔力消耗干净，就剩下任人宰割了。 通常没人会真的去攻击魔法师的防护罩。与其花费大力气，打破物理防御xìng极佳的防护罩，还不如以逸待劳来得轻松写意。 所以也有人戏称，防护罩魔法为“等死的乌龟”。一只乌龟缩在壳里，固然各种猛兽难以下嘴，但它既跑不了也无从反击，确实是在等死。 卡瑟琳实在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正面硬撼防护罩。等死的乌龟也是乌龟，乌龟壳如果那么容易被敲碎，那世界上也就没有乌龟这种动物存在了。 在卡瑟琳的记忆中，大概只有巨龙这种拥有无比强悍体魄的生物，才会以蛮力破坏防护罩吧。 “嗵”菲霜颇有声势的一击，落在防护罩上只发出沉闷的声响。锉刀诡异地停留在半空中，像是粘在了空气里。 卡瑟琳呼出口气，突如其来的这一击，让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但是女法师忽然感到，有只无形的手像是从外头伸了进来，探进她的身体里开始来回地拉扯。这时整个世界在卡瑟琳眼里都晃动起来。 防护罩外，菲霜缓缓抽回自己的锉刀。“咔嚓”，声音虽然很轻微，但卡瑟琳确实是听到了。女法师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站在对面的菲霜。 这个女人肆意地狂笑起来，然后“噗”地喷出一口血来。鲜血像洒在一层看不见的幕布上，慢慢勾勒出一个光滑的曲面。不过这个曲面上，有一道闪电形状的裂缝，从上到下，将鲜红的曲面一分为二。 “啪哒”一小滴血从缝隙里透过来，跌落在卡瑟琳的面前。“咔嚓”又是一声轻响，“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无数细小的声音在卡瑟琳脑海里响起。 “噗”这次换作女法师喷出一口血来。随着这口鲜血，卡瑟琳仰面倒下。幸亏阿斯在她身后，及时将女法师稳稳接住。 “疯子，一个绝对的疯子。”卡瑟琳躺在阿斯怀中，胸脯剧烈地起伏。她咳嗽了两声，又有两口血从嘴里涌出。 谁会想到，菲霜竟然疯狂到了这种地步。宁愿自己被震伤，也要强行打破防护罩。卡瑟琳的魔法被这个女疯子强行中断，体内的魔法元素发生了絮乱。刚才的那一瞬间，就像有座小火山在卡瑟琳的腹腔里喷发。 还好女疯子的力量，没有大到直接击碎防护罩的地步，不然就不是吐两口血那么简单了。卡瑟琳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身体里元素絮乱形成的震荡，炸个粉碎。 不过即便如此，女法师也不得不承认，菲霜已经具有和巨龙匹敌的力量。就算还有不如，但相差也已不远。她一再狂妄地叫嚣要屠龙，真的是有狂妄的资本。 费利的反应还算快，他手上亮起神圣魔法的光芒，准备施放在卡瑟琳身上。但是女法师立刻摇头阻止了他。卡瑟琳体内的魔法元素还没完全平静下来。这时要再有神圣魔法进去凑热闹，卡瑟琳自己都不确定会产生什么后果。 “你这样真的没事？”阿斯见卡瑟琳阻止了费利，抱着女法师的手紧了紧。 卡瑟琳笑着轻轻捏了一下阿斯的手指，“我没那么娇嫩，休息一下就好了。你扶我起来，我们现在有了一个俘虏。” “俘虏？哈哈。”菲霜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虽然她的咽喉上贴着锋利的刀锋。 就在刚才卡瑟琳仰面倒下的那一刻，绿风以他奇快的速度，移动到了菲霜的身后，将自己的短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眼下疯狂的女士似乎的确成为了库尔佣兵团的俘虏。不过她完全没有俘虏该有的自觉，浑然不将自身的安全当回事，只是哈哈大笑。若不是刀锋会划伤她的脖子，菲霜铁定会笑得前俯后仰。 “就那么好笑吗？”费利实在看不去，“俘虏就是俘虏，难道你不觉得自己的脖子很危险吗？” 菲霜听到这话，笑得更厉害了，而且不是她一个人在笑。四周忽然冒出很多个菲霜，用各种姿势笑个不停。有的菲霜蹲着笑，有的菲霜捂着肚子笑，有的相互搀扶着笑，更有一个在地上打起了滚。 “你真觉得我是个俘虏？”费利的耳边响起尖利的问话声。牧师转过头，看见菲霜那张美丽，但表情夸张到扭曲的脸，整个人不禁哆嗦起来。 “自以为是的女法师，你一点都不了解我。”卡瑟琳和阿斯身边也出现了一个菲霜，她妩媚地指着绿风说，“瞧那个笨蛋，他真以为逮到我了。” “我说年轻的王室继承人，你难道不想要圣辉了吗？”绿风面无表情地侧过脸。又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菲霜，用手支在他的肩膀上，打着哈欠问。 “看我干什么？我可大上你好几百岁呢。”这位菲霜捂着嘴咯咯地笑，“你瞧那边，圣辉在那边。” 绿风果真转过头去，辉煌之战弓边，另一个菲霜正在向他招手。 “圣辉的荣耀就在眼前，你不想要了吗？”菲霜一手叉腰，用大锉刀遥遥指向王庭之树，“胜负未分，你就还是圣辉的眷顾者。年轻的继承人，你不想重建jīng灵王庭，你不想成为新一代的jīng灵王吗？你还在等什么，你现在是唯一一个，能够承接圣辉荣耀的人！” jīng灵听到这话，全身都在无意识地颤抖。他手上的刀锋甚至划破了菲霜的脖子。鲜血流出来，很快染红了白sè武士服的衣领。不过菲霜依旧在笑，还有十几个菲霜跟着她笑得没完没了。刺耳的笑声就像无数把锯子在相互拉锯，令人烦躁得要发狂。 “绿风，绿风。”卡瑟琳焦急地喊道。女法师发现他们居然被隔离了。三、五个菲霜怪模怪样地将绿风和他们分隔开来，手上挥舞着锉刀，似乎准备随时出手。 jīng灵听到团长的呼唤，向卡瑟琳看去。绿风的眼神已经变得迷离，他的呼吸沉重急促，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哐当”jīng灵的短刀掉在了地上。他转身跌跌撞撞地向辉煌之战弓跑去。跑了没两步，素以敏捷著称的绿风摔倒在地。绿风挣扎着要爬起来，可是手和脚都不争气地使不上劲。他索xìng手脚并用，一路爬到了辉煌之战弓旁边。 绿风重重地将手按在战弓上，五根手指深深地插进泥土里。jīng灵狠命地将手抓紧，用力提起战弓。碎土被他带起，窸窣散落一地。绿风跪在地上，对着漆黑的夜空举起辉煌之战弓。战弓在他手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好似太阳在此刻升起。 “圣辉！”灰云努力向前伸出手，喘息着说， “圣辉！”搀扶灰云的方比先生，被光芒刺得眯起了眼。 “圣辉！”墨尔墨大师的独眼睁得比任何时候都圆。 “圣辉！”薇西夫人半张着嘴重复了一句。 “圣辉！”碧用力捏住斯沃大师的手，老头居然疼得在肚子里闷哼一声。 “圣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菲霜的笑声会聚到一个地方，周围哪还有那么许多菲霜，只剩下一个衣领染红的女人，边笑边从嘴角流出血来。她笑得几乎接不上气，跌坐在地上，身旁就是jīng灵掉落的短刀。 34 腐朽的巨龙 - 路末 - 丰言 () 耀眼的光芒就像流星一样短暂，好像盛大的音乐会在序曲过后，便宣布收场。 卡瑟琳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眼睛发疼。她闭起眼睛使劲眨了两下，再睁开眼时，绿风已经倒在了地上。jīng灵全身蜷曲起来，如同一只死去的断尾虾。 不过这次绿风的手上，紧紧地抓着辉煌之战弓。他握得是如此之紧，手指几近变形失去血sè，变得比他苍白的脸sè还要白皙。 此时jīng灵的身体正发出有节奏的颤动，他呼出的每口气都带起浓厚的白雾。以他为中心，地面上正慢慢覆盖起只有冬天才会见到的冰霜。 卡瑟琳第一时间便催促费利前去救助，但可怜的牧师在经过菲霜的身边时，被疯狂的女士拽住脚踝拖了过去。女疯子抓住费利的脖子，逼迫他给自己治疗。 牧师立刻做出反抗，只是他的抗争没能超过五秒钟便宣告破产。因为菲霜笑嘻嘻地，预备将锉刀插进他的屁股里。 这个令人不耻行为，甚至有效地阻止了阿斯。副团长大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疯狂女士真帮费利加装一条“椅子腿”。 卡瑟琳这边的动静引起了薇西夫人的注意。首席委员随手一指，从jīng灵的战争小队中，走出五位战士，来到库尔佣兵团面前，严整地站作一排。 女法师的眼神再也藏不住她的愤怒，第一次她用敌视的目光，毫无保留地看向薇西夫人。但是那位角落之城的主宰，只是将背影留给了不甘的卡瑟琳。 现在，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痛苦不堪的jīng灵。 绿风吃力将辉煌之战弓抱进怀里，他弓着腰努力想爬起来，但巨大的痛苦将他一次次地掀翻在地。 终于，耗尽最后一丝体力的jīng灵，跪在地上不动了。有若实质的寒气开始从他的怀里冒出来，绿风身上飞快地凝结起层层的薄冰。冰块越结越厚，不过数秒钟，jīng灵变成了一尊冰封的雕像。 “啊？！”卡瑟琳捂住嘴，失声叫起来。 “没死，蠢女人。”菲霜不屑地瞥了眼女法师。她正用大锉刀饶有趣味地反复拍打着费利的臀部，督促牧师竭尽全力为她疗伤。 卡瑟琳松了口气，阿斯从背后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 场中忽然同时出现了两道人影，这两人在jīng灵化为冰雕时最先作出反应。 “教授先生，我已经说过，您是一位地jīng，不是一位jīng灵。”其中一位对另一位有些麻烦的棘手人物说，“圣辉和您没有一点关系，您站到这里又想干什么？” “我是来近距离观察，下一位伟大的jīng灵王的诞生。”老教授背着手，绕着冰雕踱了两步，“过了一万年，终于要有新的jīng灵王诞生了吗？这个要记下来。” “薇西，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做出解释。”赫迈斯饱含怒气的声音响起来，“我的宝藏为何会出现在角落之城？” “你的宝藏？哈，笑死人了。”菲霜拎着牧师跳下场，“这把战弓对你们这些蠢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是你们的东西吗？” “噗”赫迈斯张嘴对着女疯子吐出一口火焰。那团火焰仿佛水泡似地在空中变幻着形态，看起来就像一口巨大的痰。 菲霜刚才把自己折腾得够呛，眼下还靠着手中的费利替她治伤。面对这口飞速而来的“火痰”，她想都没想就把牧师举到面前。 卡瑟琳一脸不忍地别过头去。费利发出一声气息悠长的尖叫，听得人心中发寒。女法师转过脸，看见不幸的费利全身冒烟，头发都着了火。 菲霜手舞锉刀，在牧师的脑袋上来回扫过。只是三、五下，费利的头发被剃个jīng光，火势也就自然而然地消弭在无形中了。 “蠢龙。”女疯子将半死不活的费利远远扔开，“你真以为叫个剑圣来，我就不敢动你了吗？你再来吐一口试试，看我今天会不会屠龙。” “喂，那个――女武士小姐。”斯沃大师清了清嗓子，“我不是它叫来的。我是救了它，顺路和它一起来的。我来这其实是找他们的。” 斯沃大师的手指向卡瑟琳，“这头黑龙说它见过库尔佣兵团，又告诉我角落城是多登山脉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所以我也就决定跟着一起来看看。” 老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牵着碧的手，一步三摇地走过来。碧不太情愿这样跟在他身后，身体明显有些僵硬。 “赫迈斯，我今天救过你两次了。不过我在这里找到了库尔佣兵团，我们就算扯平了。”斯沃大师边走边说，“你可是圣法安陛下点名要的巨龙，我不可能一直给你免费当保镖吧？” “哦哈哈，蠢龙，你听到了吧？没了剑圣，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菲霜疯疯癫癫地大笑两声，兴奋地舞动起那把特有的大锉刀。锉刀在她手上越舞越快，就像一座转疯了的小型风车。 “薇西，管教好你这个发了疯的手下。”赫迈斯不理疯狂女士的挑衅，而是对着角落城的首席委员发出抗议，“这就是你们角落之城的待客方式吗？” 卡瑟琳扯起了嘴角，身为四大凶龙的赫迈斯，似乎没什么底气。 薇西夫人对赫迈斯的话默不作声，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嗖”菲霜将手中的锉刀猛地朝黑龙掷去。锉刀在空中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上下左右，变作八团不同位置的白光，一起飞向赫迈斯。 呼啸而来的光团声势浩大，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黑龙居然眼皮都没动一下，任由光团向它袭来。 卡瑟琳知道，虽然巨龙身体的强度远高于其它生物，普通的刀劈斧砍，都未必能直接破开它们的表皮。但菲霜掷出的这把锉刀，怎么看都不寻常。即使巨龙这样皮厚肉糙的生物，怕也不可能正面硬抗吧。 难道赫迈斯的身体与众不同？还是说，它已经伤重到动都无法动一下了。 “呲”光团在接触到赫迈斯身体的一瞬间，同时失去了踪影。果然菲霜这位幻术大师，变出八个光团是用来混淆视听的。 不过那把隐藏其中，真正威力巨大的锉刀哪里去了呢？总不会那也是女疯子玩出来的幻术吧。 卡瑟琳心头惊疑不定，但是答案却马上揭晓了。 “呼”赫迈斯身体的后侧，突然飞出了那把锉刀。只是大号锉刀似乎在飞行中没受到多少阻力，在冲出黑龙的身体后，依旧劲头十足地向前飞去，几秒内便隐没在黑暗中了。 菲霜的攻击看似毫无效果，这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短暂地失神。 “什么味道？”阿斯吸了下鼻子。 “确实不对劲。”卡瑟琳也用力嗅了下，“好像有股腐臭的味道，而且是那种陈年的腐臭。” “对。过了很多年又挖开的坟地，那里面的棺材就是这种气味。”阿斯不知怎么从脑袋里冒出这个结论。 女法师回头瞧了眼副团长，“你去挖过坟吗？” 阿斯耸了耸肩说：“没印象。不过以前也许真挖过，只是不记得了。” “你以前不会是个盗贼吧？”卡瑟琳上下打量起阿斯，怎么看这身材都不像一个盗贼呀。 “团长大人。”费利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倒霉的牧师不仅衣服黑乎乎地烧出不少洞眼，头发也被剃了个jīng光。 “你的眉毛呢？”卡瑟琳发现费利的两条眉毛同样不见了。八成是那个女疯子，顺手连牧师的眉毛也一起剃掉了。 “啊？”费利赶快摸摸自己的眉骨，然后哭丧着脸说，“倒霉，倒霉，怎么就遇上这种蛮不讲理的女人呢。女人果然都是不可理喻地动物。” “啊哟”费利一屁股坐倒在地，刚才不知谁勾了他的脚。由于牧师先生的屁股，在菲霜手里经受了严峻的考验，这下摔得他脸都变形了。 “你！”费利倒抽着冷气，伸手指向卡瑟琳，却看到团长大人脸sè比冰雕还要冷。他迅速地移动手指，定格在离他两人远的阿斯身上，“你，是不是故意的？没事干嘛要摔我？我还不够倒霉吗？” “我？”副团长大人的表情极度无辜。 “嗯，费利还有伤，你不要老是捉弄他。”卡瑟琳马上批评阿斯，“你们这些男人，总是不分场合、时间，任意胡闹怎么行？” 教训完两个倒霉鬼，卡瑟琳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但是绿风现在的处境并不妙，身为团长的她却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或许眼下能够依靠的，只有找到这来的斯沃大师了。 要说目前在场的众人里，斯沃大师可是唯一一位知道赫迈斯底细的人。他一看到那把锉刀穿过黑龙的身体飞走，便神秘兮兮地在他的“老情人”耳边说：“赫迈斯已经腐朽了。之前它在天上还有点知觉，不过撑不住要下来的时候，整个身体都不属于它的了。” 碧听得张大了嘴，老头趁机亲了一下她的耳朵，可碧却没什么反应。斯沃大师只能拉拉她的手，继续小声说：“你闻闻，这是黑龙身体里冒出来的味道。它几乎把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凝固自己身体了。我估计现在随便抓一下，都能从它身上捏出一把粉末来。要是这会刮阵风，真不知道会不会就把它给吹没了。” “怎么会这样？”碧总算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你救了它，不会是从德鲁伊手上吧？那些家伙就算再厉害，应该也对付不了赫迈斯。难道是他们的长老会全体出动了？不对，即便德鲁伊长老会打败了赫迈斯，它身上的伤应该也不是自然魔法造成的。” 35 赫迈斯的谢幕 - 路末 - 丰言 () “当然不是什么德鲁伊。”斯沃大师摇着头说，“不过我遇上赫迈斯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受了重伤摔在地上。有人正打算直接砍掉它的脑袋，被我挡下来了。” “你为什么要救它？”碧不解地问。 “我早说了，圣法安陛下点了它的名，怎么能有他人下手呢？”老头笑嘻嘻地说，“你怎么不问是谁要砍它的脑袋？” “谁？” “我不告诉你。” “斯沃，你也一把年纪了。”碧故意板起脸，“怎么还和三十年前一样，一点都不稳重。” “当年我稳重了，你就会留下吗？”斯沃大师像是被说中了痛处，“我问你，这次你跟不跟我走，我不开玩笑。我从没想过，这辈子还会再遇上你。” 碧脸sè暗淡，沉默片刻说：“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三十年前我既然决定离开，你就应该知道答案了。我是不会自愿跟你走的，你明白吗？” 斯沃大师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整个人佝偻起来，一下子失去了神采。 碧心中不忍，伸手将他的头揉进怀里。 “呃”谁知碧发出声痛苦地轻呼，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斯沃大师扶住碧，让两人保持相拥在一起的姿势。他偷偷瞧了下四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赫迈斯身上，没人注意这里的小插曲。老头不禁有些得意，刚才那一拳恰到好处地打在碧的腹部。碧也很配合的没有做出抵抗，才会这样轻易地晕过去。 要说两个人的默契，就是分开了三十年，还是那样的心意相通。不过斯沃也有点犯愁，碧可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想劫持委员会成员离开角落城，又怎么会是件容易的事情呢？ 如果仅仅是带上一个昏迷的碧，对剑圣而言也不太困难。偏偏这次他还受人之托，还要照顾卡瑟琳和她的库尔佣兵团。总不能光顾着自己快活，把老朋友的嘱托抛之脑后吧。 老头想来想去，只能静观其变。他心里很清楚，那些几乎收割了赫迈斯xìng命的家伙，怕是已经快追到这来了。 赫迈斯的反应，不，应该是毫无反应，让委员会的成员们都感到十分诡异。特别是菲霜，安静了两秒钟后，“啊――”爆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刺耳尖叫声。她哭着大喊：“不，不，那是我最喜欢的指甲刀。” 说完，她以毫不逊于飞走的锉刀的速度，急追出去。天知道这个女疯子，能不能找回她心爱的指甲刀。但无疑，目前第三委员的离去，绝对是件振奋人心的快事。 “赫迈斯，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薇西夫人皱起眉头，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味令她颇为不快。 黑龙只是转动了一下眼珠，让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傲慢和嘲笑。 “灰云每过十年，就会去你的洞穴。”薇西夫人有些不耐烦地说，“为了圣辉，角落之城已经等了数百年。你真觉得我们会去偷吗？圣辉之所以来到角落之城，并非我们的原因。” 薇西停顿了一下，语气渐渐严厉起来，“倒是作为角落之城的首席委员，我有义务问你一句，多登山脉的秩序已经不复存在了吗？你如此蛮横地冲进角落之城，这就是你们这些所谓高贵的巨龙该有的行为吗？这和野兽又有什么区别？” “秩序？”赫迈斯昂了昂头，“在你们和那些肮脏的亡灵同流合污后，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讲秩序。来吧，高贵的赫迈斯就在这里。既然逃不过命运给我的枷锁，那就来取走我的xìng命吧。不过，无论是我的身体，还是灵魂，永远都不会成为你们奴役的对象。” “和亡灵同流合污？赫迈斯，你的脑袋里是不是只剩下愚蠢了？”薇西夫人哑然失笑，“难道就凭一个出现在这里的地jīng亡灵，你就能得出如此可笑的结论吗？” 薇西夫人指着地jīng学者说：“你好好看看，这可不是普通的亡灵。他是当年地jīng文明中最伟大的学者――十二根脚指头教授。我听说，就连那位有‘火焰尽头’之称的安德佛约尔，都向他请教过。我说的对不对，教授先生？” 地jīng学者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冰雕，即使是菲霜惊人的一击，都没能吸引他的目光。老教授甚至将脑袋探进了冰雕里看个不停。 不过薇西夫人的话，倒真引起了这位地jīng大学者的兴趣。老教授穿过冰雕，从另一侧走出来说：“弃民们，我记得你们的王带领你们进入地下世界后，得到了咆哮城的庇护，成为了地下世界的一份子。安德佛约尔当年曾经说过，‘星光陨落之时，辉煌的荣耀掩入岩浆’。我一直怀疑，辉煌之战弓是被你们献给了咆哮城主，才换来在地下世界的一席之地。可惜安德佛约尔我只见过一次，没有机会向它证实了。” 老教授说的话让薇西夫人的脸sè发青，赫迈斯发出沉笑声。 “老东西，虽然你是个讨厌的亡灵，但果然是伟大的火焰尽头提过的那个地jīng。岩浆在地下世界流淌过的每一寸土地，都受到咆哮城的庇护。这些可怜的jīng灵，早已丢失了自己的荣耀。他们仅靠着咆哮城的怜悯和施舍，才能在地下世界里苟延残喘。”赫迈斯看来因为地jīng学者的话，心情变得很不错，“咆哮城主愿意接受‘辉煌之战弓’，那是因为这把战弓代表着布莱德斯坦的陨落，金龙一族永远的耻辱。不然，那把破弓连岩浆河里的一块落脚石也换不来。” “赫迈斯，你在挑战我忍耐的极限吗？”薇西夫人的声音嘶哑起来，“我想咆哮城主将永远见不到它引以为傲的儿子了。” “薇西，我的职责在今天已经结束了。”黑龙不屑地说，“咆哮城主早有预言，如果某一天辉煌之战弓离开了我的身边，便是我魂归咆哮城之rì。我的这具躯体早已腐朽，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借助深渊之梯，让我的灵魂找到回乡之路。” 赫迈斯说完，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风。黑龙的身体如同融化的积雪，随着这阵风慢慢消散，露出一副庞大的白sè骨架。这条凶名赫赫的巨龙，就这样告别人世了。 “夫人。” 薇西恍然若失，有些惆怅地回过头，“墨尔墨大师，我知道您要说什么。赫迈斯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它的身体便已经死了。它将自己的生命力压抑在头颅上，大概只是为了灵魂之火能多盘踞一会。现在它已经感应到深渊之梯的所在，便自行放弃了最后的一点生命力。” “正如您所说，确实是这样。”墨尔墨大师点点头，“夫人，这头黑龙身上弥漫着衰老腐朽的气息，这很不正常。我虽然不敢确定，但有一个猜测。如果猜测属实，那此刻角落城可能面临着巨大的麻烦。” “麻烦吗？”薇西夫人缓慢地迈动步子，走到赫迈斯的白骨前，“您看来已经猜到是谁袭击了赫迈斯。” 墨尔墨大师跟在薇西夫人的身旁，“夫人，其实我不太敢相信。他们怎么会来到东大陆呢？而且有那份‘神圣的仲裁’……” “不。”薇西夫人打断了墨尔墨大师，“那份‘神圣的仲裁’最多只能约束他们与西大陆之间的关系。至于这里，对于他们来说，困难的只是那片难以逾越的无垠荒漠。” “您的意思是，他们找到了越过无垠荒漠的方法了？”墨尔墨大师呼吸沉重。 “也许是，也许不是。”薇西夫人揉了揉眉角，“有必要了解下西大陆那边的情况，毕竟那里离他们近得多。不过眼下这与我们无关，就算他们真的将矛头指向东大陆，那也是王城达斯特要考虑的问题。而我们现在必须尽快回去。圣辉的荣耀重回王庭，这是头等大事。” “嗯。”墨尔墨大师看了眼身后的冰雕，“可惜，可惜这个小家伙是来自光芒森林。” “那又怎么样？”薇西夫人扬起嘴角，“无论是圣辉，还是未来的jīng灵王都在地下王庭。在事实面前，光芒森林难道还能不承认吗？我们需要的只是给那些老古董一个台阶走下来。” “您的睿智将引领我们走向辉煌。”墨尔墨大师躬身行了个礼，“不过，那位剑圣和库尔佣兵团您看该怎么办？” “他们？那位剑圣既然是来找他们的，就让斯沃带他们走吧。”薇西夫人有些惋惜地说，“如果剑圣能早点来，勇者乐园或许会更有趣一些。您记得让方比再去查一查，库尔佣兵团为什么要冒险进入多登山脉。能劳动一位剑圣亲自来找他们，很有些意思。” “对了。”薇西夫人拍拍赫迈斯的白骨，“把这具龙骨也一起带回去吧，它应该愿意在咆哮城的龙墓里安息。” “哗啦”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整个天地。薇西夫人和墨尔墨大师抬起头，天空中不知何时变得乌云密布，云层剧烈地翻滚，沉甸甸地似要落下来。 “轰隆”震耳yù聋的雷声这时也匆忙赶到，紧接着指头大的冰雹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薇西夫人和墨尔墨大师立刻走进赫迈斯的骨架中，借此躲避。冰雹砸在黑龙巨大坚硬的骨头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吵闹而富有节奏。 只是在这大自然的演奏声中，薇西夫人还听到隐隐约约传来打斗的声响。可惜如雨般的冰雹，几乎遮蔽了大多数的视线。 “哗啦”又是一道闪电，薇西借此终于看见影影绰绰有群人，正向这边飞快地跑来。其实或许应该说只是一个人吧，因为菲霜那特有嗓音，正穿过冰雹组成的帷幕刺透过来。 “战斗，准备战斗。”她的叫声有几分狼狈，“快！” “轰隆”雷声再次到来，掩盖了周遭所有的声音。 “您看那边！”墨尔墨大师指向侧后方，有一道土黄sè的光晕在那里亮起。 36 难以救治的重伤者 - 路末 - 丰言 () “大地之剑。”薇西夫人看着光晕在冰雹中向他们缓缓靠过来。 “薇西夫人，您还好吧？”斯沃大师的声音从光晕中传来，“我说过，有大麻烦要来了。” “老头子，你是不是故意的？”菲霜尖叫着跳进赫迈斯的骨架中，手上拎她那把特大号指甲刀。菲霜的衣服已经破烂，露出好几片白花花的皮肤，显得有些狼狈。不过这位疯疯癫癫的女士jīng力依旧旺盛，身上居然还背着一个人。那人耷拉着脑袋伏在菲霜的背上，看来情况比较糟。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那些家伙是追着赫迈斯来的。”剑圣的声音有点懒散。 光晕移动到了骨架边，原来是斯沃将大地之剑顶在了头上当伞用。这把大剑不知为什么，在他的手上就会发出土黄sè的光泽。冰雹落在光晕的范围内，下落速度会一下子变得极其缓慢，就像人在泥潭里行走，完全迈不开步子。 晕过去的碧整个人靠在斯沃的肩膀上，丝毫没有醒转的迹象，而剑圣的身后还跟着卡瑟琳三人。 菲霜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上前，她一把抓住费利的衣领，将他拽过来。 “赶快救人。” 牧师双手一沉，多了一具玲珑的**。 “是裁缝店的老板娘。”费利原本苦闷的脸顿时鲜活起来，手脚也麻利多了。他将老板娘翻过身，看到女老板的胸口呈现出黑灰sè的一片，一股刺鼻的腐朽气味直冲脑门。 费利神情凝重，将右手按在黑灰sè的区域上。他的手上亮起圣洁柔和的白sè光芒。白sè光芒缓缓沉入女老板的胸口，立刻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就像在煎烤一块血淋淋的生牛排。 女老板的面孔马上扭曲起来，豆大的汗珠从她鼻尖上不停地冒出。她的眼皮下，眼球在剧烈地蠕动。任谁都能瞧出来，她正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同样痛苦的还有牧师先生，黑灰sè时不时在他的手上闪现。每当这时，费利原本如少女般细洁的jīng致手指，就会变得枯黄干瘦，仿佛突然老了五十年。 “不行了，不行了。”年轻的牧师沙哑地叫喊道，“她身上怎么会充满如此浓厚的腐朽衰老的气息。我没有办法医治她。只有最神圣的圣洁之力注入她的身体，才可能驱除这股气息。但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教宗陛下才有那样的力量吧。” 费利移开他的右手，他喘息着，如同跑了一天一夜的路没歇过脚。 “真是该死。”牧师举起他的右手，“看，我的手已经先我一步进入老年了。” 果然，费利的右手上长满了深褐sè的老人斑，皮肤皱巴巴地包裹在骨节上，爆出一根根血管。 “战争小队，战争小队。”菲霜歇斯底里地叫起来，“戒备，戒备！”随着她的叫声，jīng灵的战争小队从冰雹中露出身影，个个拉开长弓，遥指远处的黑暗。原来他们早已都隐身在巨龙的骨架周围，即使冰雹如雨，也不退缩一步。 “嗯？怎么回事？少了几个人。”别看菲霜一直疯疯癫癫的，但她只扫了一眼就发现不对头。 “哦，这和我有关系，忘说了，忘说了。”斯沃大师拍着额头笑道，“刚才过来急，有几位我看他们比较闲，就请他们先忙别的去了。” 剑圣嘴里的那几位，想必就是看守卡瑟琳三人的五位战士。老头这话讲得好听，但那五个人说不定已经被他打晕了呢。薇西夫人心中有数，不过她瞧了眼靠在剑圣肩头的碧，却是什么话也没说。 “老头子，你敢动我们的人？”菲霜声音尖利，锉刀直指斯沃大师，“别以为你顶了个剑圣的名头，我就真怕了你。如果没有大地之剑，十个你都不是我的对手。” “我可从来没说打得过你。我知道你厉害，和那些家伙动了手，居然还能救一个回来。老头子可没你这么能耐。”斯沃大师也不恼，反而认输似地说，“而且你们可别误会，那几位战士我没动过，他们看着那个jīng灵呢。那可是库尔佣兵团的人，卡瑟琳也是很担心的嘛。” 剑圣的话音刚落，身后真走来几个人，正是那五个jīng灵战士。他们中有两人，还抬着绿风化作的冰雕。 “我没瞎说吧。”斯沃大师一脸诚恳，“其实我是个和平主义者，最不喜欢的就是打打杀杀了。我这次是来找人的，既然找到了人，那就不搀和这的事了。卡瑟琳，我们走吧。” 老头说完，向卡瑟琳招招手，一副立刻转身要走的样子。 “斯沃大师。”薇西夫人出言制止了剑圣的行动，“这么黑的夜，这么大的冰雹。” “轰隆隆”一声响雷从天而降。 “而且还打着雷呢，您现在走太危险了，况且您也不是一个人。”薇西夫人忽然从骨架中走出来，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她已经出现在了碧的身旁。 首席委员扶过碧，将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说：“斯沃大师，碧这是怎么了？才跟您在一起几分钟，看起来似乎是晕过去了。” “啊，她那是太激动了。”斯沃大师呵呵干笑，“虽然过去那么多年了，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却始终没有变过。你知道的，情绪一旦不稳定，人是很容易晕过去的。” 剑圣伸手又将碧拉回他的怀中，“还是让我来吧，您忙您的，照顾她我在行。” 卡瑟琳在斯沃大师身后看得明白，她上前一步说：“尊敬的薇西夫人，我相信斯沃大师会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照顾好碧女士的，请您放心。”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阿斯同样跨前一步，站在卡瑟琳的身旁。 “几位，碧毕竟是位女士。”墨尔墨大师不动声sè地走过来说，“让斯沃大师照顾总有些不方便吧。有薇西夫人，咳咳，还有菲霜女士在，我相信能更方便地照顾好碧。” “谁要照顾她了。”不料菲霜却叫道，“我可没空。我们的小丝莉我都照顾不过来，哪还管得了她。再说她又没什么事，不就是昏过去了，让老头子抱着就是了。” “你――”墨尔墨大师没好气地瞪了眼菲霜。但女疯子毫无反应，她向费利喝斥：“不要停。小丝莉如果活不过来，我就让你去陪她。现在我再要到前头去看看情况，等我回来如果丝莉还没有醒。我一定让你的屁股先开花。” 菲霜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了。 薇西夫人望着菲霜消失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不过她不继续在“谁照顾碧”的这个问题上纠缠，而向墨尔墨大师嘱咐：“大师，您先看看丝莉的情况吧。” 墨尔墨大师在费利身边蹲下，裁缝店的女老板整个人还在昏睡。她胸口的黑灰sè正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向整个上半身蔓延。 墨尔墨大师小心翼翼地掀开丝莉的上衣，女老板的rǔ*房已经完全干瘪，而且皮肤变成了褐sè，像两团烂泥黏在胸口上。 “如果不是她对自然元素有天然的吸引，能抵抗大多数的**衰老气息，身体早就坏死了。”墨尔墨大师摇着头，“要驱除她身上的负面能量，就像费利先生所说，需要最神圣的圣洁之力。不过她的生命即使救回来，身体损伤怕是永久xìng地难以康复了。” “费利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请你继续为丝莉进行治疗。虽然无法驱除她身上的病症，但至少能延缓她身体的**速度。”墨尔墨大师用请求的语气说。 费利想了想才回答：“我尽力就是了，但首先我要保证自己不受到伤害。她身上的东西太厉害了，我就算搭上xìng命也没有用。所以过会那位菲霜女士回来后，您要向她解释清楚。” “这点我可以做到。”薇西夫人马上说，“请您即刻开始吧，我们可不想失去一位优秀的女裁缝。” 仅仅是位女裁缝吗？卡瑟琳望着丝莉干瘪的胸脯，心头有些难以名状地悲哀。先前与她之间的一些不愉快，此刻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与有些高高在上的薇西等委员们相比，丝莉这个裁缝店的女老板，其实让卡瑟琳更有亲近感，虽然她的言行多少可恶了些。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将丝莉伤成这样的。即使没直接交过手，卡瑟琳也很清楚女老板的实力。她自问库尔佣兵团里，没有人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战胜这位元素cāo控者。而且丝莉那出神入化的魔法施展，无论是近战还是远攻，都令人生畏。 不过想想那条凶龙赫迈斯，也陨落在了那些可怕存在的手里。丝莉没能幸免，倒在常理之中了。 卡瑟琳心中哀叹，过去她真是有些太高估自己和库尔佣兵团了。也许是因为这两年的冒险生涯比较顺利，虽然也屡遭险境，但佣兵团总是一次次出sè地完成了任务。以至于她和阿斯都觉得，东大陆上没有他们完成不了的任务。 可这次进入多登山脉以来，路途却是如此的不平坦。难以战胜的敌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眼前，库尔佣兵团就像丧家之犬四处逃窜，连英勇的铁砧都永远埋葬在了矮人的地下宫殿里。 所幸斯沃大师来到角落之城，这让女法师有了主心骨。 那位剑圣刚才偷偷告诉卡瑟琳，是老师吉斯林嘱咐他来的。用斯沃的原话说“吉斯林都快被你气死了，你整天只知道任务、任务。这次回到达斯特，居然都不去学院里见他一面，就连夜进了多登山脉。王城即将到来的动荡已经波及到了你们，吉斯林的意思是让我立刻带你们回去。” “带你们回去”这是多么美好的词语，终于有机会离开这条神秘莫测的山脉了。卡瑟琳看到斯沃大师的第一眼，就有预感，王城的剑圣是为他们而来。只是这一路走到这里，斯沃大师来得到底是有些晚了。铁砧难以死而复生，绿风化为冰雕，也生死未卜。 不过卡瑟琳内心深处又有点怀疑，这位剑圣误打误撞来到角落城，能有什么办法将他们都带回达斯特呢？ 37 剑圣接下的那一刀 - 路末 - 丰言 () 远处的黑暗中，再次传来菲霜那独具穿刺感的喊叫声。持续的冰雹已经下了十分钟，一眼望去，地面上像是铺了条半透明的地毯。 卡瑟琳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走出大地之剑的保护范围，冒着密集的冰雹踢开地上的冰粒。女法师在没有冰雹的泥地上用力踩了两脚，地面坚硬的如同岩石。 “卡瑟琳团长，您似乎有所发现。”薇西夫人在一旁说。不过看她的样子，其实早看出不对劲了。 “地面完全冻实了，而且这些冰雹也没有融化。”卡瑟琳皱起眉头，“从刚才开始，一直伴随着闪电和雷声。这天气太不寻常了，难道是多登山脉特有的气候？” “再特有的气候，也不可能违背自然规律。”薇西夫人叹了口气，“您不觉得周围一点都不冷吗？” “气温没有变化，地面却冻实了，冰雹也没融化，天上又是闪电雷鸣。您听说过这种天气吗？”薇西夫人加重语气问道。 卡瑟琳眉头皱得更紧了，作为一位博学的魔法师，她自问阅读过比常人多得多的书籍。但这种古怪的天气，从没在哪本书中看到过描述。 “嘁，故弄玄虚。”有人冷不丁哼了声。 “哦，亲爱的教授先生，这一定难不住您。”薇西夫人立刻就听出是谁在冷言冷语。 地jīng学者这次是从地面上直接升了上来，看起来他先前在地底下徘徊。 “这本就不是人间才有的天气。”老教授拖着他的长胡子走了两步，“只不过这个领域还没有完全形成而已。” “领域？”卡瑟琳吃惊地喊出声，“那完全形成后，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可能完全形成。”倒是薇西夫人替老教授回答了，“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地狱中某个世界的雏形。有人将地狱世界的景象，投影在了角落之城。” “什么？地狱的景象？”卡瑟琳重重吐出口气，她想了几秒钟说，“不可能，这不可能办到。谁会有这种力量，将另一个世界投影到这里？这不是人能办到的事情。” “无知，谁告诉你真是一个人办到的？作为魔法师，知识居然匮乏到这种程度。我十分怀疑，你是不是真正的法师。”地jīng学者非常不满意地说，“不过，我确实没听说，人类能掌握强大的魔法力量，你们对魔法知识的匮乏倒也正常。” “教授先生，这您可错了。”墨尔墨大师在旁边笑着说，“现在可不是您的那个时代，人类如今是这个世界上是最强大的种族之一。他们掌握的魔法力量，便是龙族也无法正面对抗。但那些上古时代流传下来，和众神相关的典故，他们的确知道得不多。” 和众神相关的典故？卡瑟琳倒吸一口冷气。最近三千年，各大人族王国的崛起，以及在魔法领域的突破，让人类站上了东、西两块大陆的巅峰。不过与那些在众神时代便开始居住在两片大陆上，动则繁衍数万年的种族相比，人类的积累时间还是太短。这使得人类文明在知识的积淀和传承上，显得相对不足。特别是对上古时期的一些历史和神迹，更是没有太多的了解。 而无论是jīng灵还是地jīng，那都是远古四大文明的缔造者。如果卡瑟琳的老师吉斯林在这里，或许还能和面前的几位探讨一二。但卡瑟琳毕竟太年轻了，这几年又忙于佣兵团的事务，涉及上古时期的魔法知识，女法师哪里又能说出个所以然呢？ 还好薇西夫人愿意多解释两句，这让卡瑟琳对魔法世界的深邃，又有了全新的认识。 “正如教授先生所说，这个领域并不完全。如果是在上古时代，那些强大的神灵相互交战时，确实能够将自己所在的世界，直接投影到另一个世界中。不过我们面对的肯定不是神灵，那这种不完全的投影只能是通过祭坛魔法办到的。” “祭坛魔法？”卡瑟琳对这个词语并不陌生，“那不是上古时期的神迹魔法吗？这类魔法在远古四大文明消亡后，就已经失传了。” 听到这话，薇西夫人和墨尔墨大师都看着卡瑟琳，笑而不语。地jīng大学者甚至就当没听见，拿出他的大百科全书开始自顾自地做记录。 卡瑟琳的脸不自觉地红起来，她感到自己的话有点冒失。不说地jīng文明还有一位代表人物站在眼前；即便是jīng灵文明，虽然随着jīng灵王的消失而衰败，但他们的传承应该一代代都保留下来了。 人类没有掌握的东西，未必其他种族就不能拥有啊。 “卡瑟琳，魔法什么的，我是不懂的。”旁听了许久的斯沃大师帮卡瑟琳解起围，“但我至少知道，多登山脉里还有一个棕月祭坛。他们既然能叫祭坛，说不定就会那什么祭坛魔法。” 是啊，作为魔法师，如此简单的联系都没有想到，竟然还要一位剑圣来提醒。卡瑟琳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了不起的推测。”薇西夫人不失时机地夸奖了一句，“多登山脉中，棕月祭坛最为神秘。即使和他们做了多年的邻居，我们对这个隐秘的组织依旧不了解。就目前而言，的确是他们最有可能施展出祭坛魔法。” “薇西夫人，那么您认为，将赫迈斯重伤的人是不是同样来自棕月祭坛呢？”阿斯突然发言，“而现在他们正在进攻角落之城。这是些有屠龙能力的人，我们能战胜吗？” 身为战士，阿斯考虑最多的当然是战斗。 “不，袭击赫迈斯的人我大概能确定来自哪里。”薇西夫人摇摇头，“但这也是我感到困惑的地方，棕月祭坛和那些人不该有什么关系才对。为何现在会帮助他们呢？” “您知道外面那些人是谁？”卡瑟琳按耐不住心中的疑问，“难道他们不可能和棕月祭坛是一伙的吗？” “这个还是让我来说吧。”墨尔墨大师自告奋勇，“任何可能xìng都会存在，所以现在我说的基本都是一种猜测。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先向斯沃大师多了解些情况。您是和那伙人交过手的，不知能否描述下当时您看到的情景吗？” 剑圣抬头望了会天，似乎经过一番回忆后才说：“我当时会救赫迈斯，纯粹是巧合。因为黑龙正好从我头顶上掉下来。它就掉在我的面前，我那时大吃一惊，以为赫迈斯要攻击我。” 斯沃大师张大嘴巴，做出个受惊吓的怪脸。不过他看看在场没人发笑，索然无味地收起他的怪腔。 “我蓄势待发，摆出最佳的防御姿态。”斯沃大师接着说道，但他又马上笑起来，“你们一定没见过一条龙四脚朝天是什么样子。赫迈斯掉在我面前，就是腹部朝上，四脚朝天。那显然不是要攻击我，而且它的肚子上破了个洞。” 斯沃大师用一只手比划自己的头，“你们不知道，那个洞有这么大，就算我的两个脑袋放在一起，也足够放得下。重伤，那时绝对的重伤。但黑龙倒没摔晕过去，我和它相互打量了对方。它的样子我现在想想也太好笑了，倒着看人。” “赫迈斯看了我两眼说‘你是个强大的人类，就由你来取走赫迈斯的xìng命吧’。”剑圣叹了口气，“要是是别的巨龙，我兴许就动手了。但它，我不想杀。” “这是为什么？”忙着救治裁缝店女老板的费利，这时居然还分心提问。 “它是圣法安陛下点过名的巨龙，当年陛下没杀它，我又怎么会杀呢？”斯沃大师语出惊人。 “您是说圣法安陛下当年就能取这条凶龙的xìng命？”熟知历史的卡瑟琳立刻听出些奥妙，“那怎么还会有百年杀龙令？” “这个问题恕我无可奉告，你要有机会，就问你的老师去。”斯沃大师摆摆手，“我不但不想杀赫迈斯，还打算帮它做点什么。因为要不是看到赫迈斯在天上盘旋，我说不定现在还在老林子里迷路呢，算我欠它一次。当然黑龙肚子上破了那么大一个洞，我也治不了。好在救它一命的机会出现了。” 斯沃大师压低了声音说：“赫迈斯刚说完，就听有轰鸣声从前面的林子里传来。那声音尖锐极了，‘嗤――’地朝我们这边过来。挡在赫迈斯身后的几棵大树突然全部炸开，一把巨型战刀飞了出来。” “那把战刀一飞出来，就停在赫迈斯的脑袋上方。”斯沃大师手腕翻转，将头顶的大地之剑平举在身侧，“我一直以为，我使得大地之剑已经够大了，但这次终于见到了比它还大的兵器。那真是一把巨型战刀，整把刀看上去通体乌黑，只有和我手掌差不多宽的刀刃呈血红sè。那种血红sè看得人心慌，就像随时会滴下血来。战刀的刀身足有大地之剑那么长，而刀把再要长出去三分之一。” “那刀停在赫迈斯头上，刀尖翘起，仿佛有人将它举了起来，然后便向下斩落。”斯沃大师说着也举起大地之剑，“我一瞧，这么大一把刀，赫迈斯的脖子再粗，脑袋一刀也够切下来了。所以我眼明手快，出剑抵挡。” “嗡”斯沃大师在空中虚劈一剑，“那一刀真重，好多年没接过那么重的刀了。还好接下这一刀，战刀又从来路飞了回去。要是再有第二刀，我大概是接不住的。唉，老了，老了。” 38 来自死亡国度的将军 - 路末 - 丰言 () “没有第二刀？那后来怎么样了？”费利抹掉把额头上的汗水问道，“您不会连对方是谁都没看到吧？” “就是没看到。那把战刀斩过一刀，就沿着原路飞回去了。赫迈斯缓过口气，便带着我到这来了。”斯沃大师好像是说累了，他将大地之剑插在地上，抱着昏迷的碧靠在剑身上，“我能讲的都讲完了，剩下的你们都知道。” 墨尔墨大师点点头，“多谢您的叙述。虽然您没看到和您交手的人，但我基本能确认我的猜想――那把战刀就是最好的证据。” “您知道那种巨型战刀？”阿斯摇着头说，“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大陆上的各种刀剑我还是非常熟悉的。” “阿斯先生，您所谓熟悉大约只是通常能见到的武器吧。那种战刀却是独一无二的，在整个东、西大陆上，只有一个地方有。”墨尔墨大师沉声说，“而且在东大陆上，我相信它还没有出现过。” “您的意思是西大陆的兵器？”阿斯摸摸下巴，“那我确实可能没听过，还是您来说说它的来历吧。” “其实，准确地讲，那把战刀也不是来自于西大陆。它的正式名称，叫作‘血之呐喊’。”说到这墨尔墨大师脸sè凝重起来，“我想各位尊贵的客人，你们对于死亡国度并不陌生吧。” “那片亡灵的国度？”熟知历史与地理的卡瑟琳喃喃自语。 如果说东大陆的人类历史，和巨龙们有着割舍不开的联系；那研究西大陆人类王国的格局，就一定绕不过死亡国度的君王们。 长久以来，东、西两块大陆之间的交流一直靠海路维系。但是由于找不到可供稳定通航的航线，这种交流变得非常有限。 虽然也有冒险者提出，在广大无边的地下世界，一定存在着连接两块大陆的通道。不过这个种论调卡瑟琳是嗤之以鼻的，穿越地下世界的方案，甚至还不如尝试穿越无垠荒漠的可行xìng高。 在通过有限的交流后，东、西大陆上的学者们都发现，现在所说的东、西两块大陆，实际上是在同一片巨大的陆地上，只不过两者之间有一片常人难以跨越的不毛地带。 这片不毛之地据说极其庞大，以卡瑟琳所在的东大陆来说，西边湖区以西开始，便被称为“无垠荒漠”。目前东大陆上还没有任何文本记录表明，有人曾经穿越过那个生存条件严酷异常的荒漠，并成功到达另一头的西大陆。 而在西大陆的最东端，则是一片叫作“英歌荒原”的湿地草原。英歌荒原的自然环境虽然同样恶劣，但毕竟不是寸草不生的荒漠。 据《西大陆史略》中记载，君王们的军队最初就是穿过英歌荒原，进范西大陆的王国。 西大陆人习惯使用“死亡国度”这个词，来概括君王们的势力。只是因为君王们的部队以亡灵生物为主，所以西大陆的一些学者、政客，就认为应该有一个亡灵构成的“死亡国度”。 但是这个所谓的国度，说是杜撰也不为过。它是否真实存在，并没有得到任何证实。 眼下西大陆学术界最流行的论点，就是认定死亡国度座落在英歌荒原和无垠荒漠之间。不过东大陆的学者们，对死亡国度的研究兴趣缺乏。因为即使这个国度真的存在，无垠荒漠也是君王们不可逾越的天然屏障。 况且君王们的触手从未摸到过东大陆来，学者们根本没有第一手的资料可供研究。他们更感关心的，还是揭开《jīng灵王传说》的秘密，又或者钻研下巨龙们的生存状态。 卡瑟琳乍一听“死亡国度”，心中立刻有种不详的预感。那些君王们难道真的来了？ 女法师看着墨尔墨大师，一字一句地说：“据我所知，自从‘神圣的仲裁’签定后，西大陆已经有数百年未爆发过战争了。您的意思，难道是君王们的目光投到我们这来了？” “这我也不敢确定。”墨尔墨大师连忙否认，“但‘血之呐喊’的的确确是来自死亡国度。不知卡瑟琳团长，对那些君王的生平是否了解？” “西大陆的历史我就读过两本书，只知道有名有姓的君王大概七、八位。战争中陨落了几个，剩下的都重伤退了回去。”卡瑟琳对于战争史没一多少研究，而且还是西大陆的战争史，知道得就更少了。 “jīng确地说，是陨落了三位君王，重伤四位。”墨尔墨大师点点头，“但还有一位君王没有直接出现在战场上。” “那血之呐喊就是他的战刀？”阿斯对于这把巨型战刀十分关注。 “不。”墨尔墨大师似乎不喜欢一次把话说完，“那位君王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但他的将军们参加了所有的战役。血之呐喊就是其中一位将军的兵器。” “轰隆”天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将天地照得如同白昼。那一瞬间，卡瑟琳忽然看到远处出现了三个高大的身影。他们看起来是骑着马，不过走得很慢，就像在巡视军队一样。 “来了，他们来了。”闪电过后菲霜的叫声又在旁响起。这位女疯子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她的一只手垂在身边――就像裁缝店女老板的胸口那样――大半条手臂变成了黑灰sè。 “我干掉他们一个。”菲霜颇为自得地说。 “你最好先让我看看你的手臂。”墨尔墨大师走上前仔细查看，“他们来了几个人？” “三个，我干掉了一个。”菲霜仰天哈哈大笑，“就一刀，脑袋砍掉了。不过被那家伙抓住了我臂膊，好在我又剁掉了他的手才逃了回来。” 墨尔墨大师撇了眼远处黑暗中，若隐若现的三个身影，对菲霜的话不作评论。 “如果你想保住这条手臂，最好不要再动手了。等回去后，我来想办法驱除你手上的**气息。”墨尔墨大师严肃地说。 “既然这样，那菲霜女士，你现在就走，请带上丝莉同行。”薇西夫人下起命令，“方比先生，你和菲霜一起走吧，灰云先生由你照顾。墨尔墨大师，您带上五位战士，将圣辉请回去。” “等等，薇西夫人。我的团员，不能跟您走。” “是吗？”薇西夫人微微笑道，“这位绿风先生因为强行激发圣辉，整个人都被冰封起来。现在只有王庭的祭祀能够救他。卡瑟琳团长，如果您不让我救他，那就请您在两天内送他去光芒森林。” 卡瑟琳张了张嘴，最终说不出一句话。阿斯伸出手搭在她的肩头，轻轻捏了下。 继铁砧离开大家后，绿风怕也逃不过身陷囹圄的命运。女法师心头泛起一股无力感，她默默靠在阿斯的怀里，前所未有的害怕起来。 下一个会不会是阿斯呢？ 卡瑟琳给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了。如果身后的这个男人也离她而去，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角落城的委员们陆陆续续地撤离了。现在除了库尔佣兵团和斯沃大师，只剩下薇西夫人和十七个jīng灵战争小队的战士。而踪影不定的地jīng学者，再次隐去了身形。 天空中电闪雷鸣的频率正在加快，一道一道的闪电不停地撕裂黑sè的苍穹，夜空像受伤的巨兽一样，发出不甘的悲鸣。 地上的冰粒如积雪般已经积起了十厘米厚，但无尽的冰雹还在疯狂地倾泻。卡瑟琳全身感觉不到寒冷，可是她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颤来。 远处那三个身影离赫迈斯的骨架越来越近，现在借着闪电的光芒，能够大致看清他们的模样。 这绝对不是能用正常词汇去形容的生物，他们的体型比强壮的人类还要高大魁梧得多。与之相匹配，身下的坐骑同样是难以想见的高头大马。虽然不能确定，但他们的整体高度应该超过了三米。 他们行进的速度从头到尾没有发生过变化――稳定、有力、坚决。如同三尊人形巨岩，缓缓地向前推进，还没走到跟前，已经形成了令人窒息的压力。 卡瑟琳看着他们，牙齿的上下敲击声变得更快更响，甚至她的全身也发起抖来。 “我是在害怕，在畏惧！”女法师紧紧握起拳头，用尽全力咬住牙关。但这都是徒劳，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恐，像惊涛骇浪一样淹没了卡瑟琳。 “卡瑟琳，卡瑟琳！你醒醒。”阿斯发现了女法师的不对劲，他将卡瑟琳拥进自己的怀里，把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扑通、扑通”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在卡瑟琳的耳边有节奏地呼喊着。渐渐地，这个声音盖过了冰雹与雷鸣的声响。卡瑟琳终于缓过气来，重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她抬起头，正好瞧见阿斯也向她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相互交汇，不约而同地看到对方眼瞳中的自己。 “碧，你也该醒了。”薇西夫人走到斯沃大师身旁说，“你应该很清楚，我们面对的是谁。我需要你的帮助。” “对了，卡瑟琳团长。”薇西夫人又回头对女法师说，“如果您还能施展一些法术，我也希望得到您的援手。” 39 薇西夫人的手段 - 路末 - 丰言 () 现在实在不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卡瑟琳的脸有些红，她离开阿斯的怀抱，向薇西夫人点点头。女法师先前因为菲霜的暴力攻击，受到些震荡。阿斯偷偷拉住了她的手，却被卡瑟琳轻轻甩开。 此外另一位女士，同样脸红着站起来。斯沃大师反应强烈地跳起来说：“碧，你受惊过度，还是再躺一会儿吧。那几个什么将军，老头子一个人就能对付了。” 碧其实早就醒来，被首席委员点破后，已经非常尴尬。她狠狠瞪了眼不识趣的剑圣，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大人，对付亡灵最好的办法，还是圣洁的力量。我们这里只有这位牧师先生，才会使用神圣系的魔法。” “我？我不行的。”费利好不容易才歇口气，听到碧的话立刻叫道，“我就会一丁点神圣魔法，安抚下迷失的灵魂还凑合。但像那种大块头……” 费利指着离他们只有百来米远的三个高大身影说：“他们不是迷失了，根本就是堕落了的灵魂。我对付不了的，反而只会激怒他们。” 卡瑟琳摸着额头，假装没听见费利的言论。阿斯却是气呼呼地上前，拽着牧师的衣领将他拖到背后。 “没人指望你去。”副团长压低声音说，“什么时候要你上战场，那也就不用打了。没问你话，就不要说话。” 薇西夫人倒是贴心地说：“费利先生，请您不用担心。我并不是要攻击他们，武力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眼下更是如此。” “我不知道君王的意志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多登山脉的秩序已经不复存在，我需要答案，需要和君王意志的代言人进行交谈。” 薇西夫人又面向卡瑟琳说：“卡瑟琳团长，在这个地狱景象的投影中，自然系魔法几乎被完全压制。这是地狱环境对自然元素感知的天然屏蔽。我希望您能制造一场元素风暴，尽可能突破环境造成的屏蔽作用。而我和碧会利用这个机会阻止那三个代言人的前进。” 薇西的这个要求其实有难度。元素风暴需要至少两种不同系的魔法，进行较大规模的碰撞，才可能引发一个区域的元素絮乱。 对卡瑟琳而言，单纯制造一起元素风暴并不算难，但首席委员显然是希望，这场元素风暴发生在他们所在的区域里。只有这样才可能打破屏蔽，使用自然魔法。 这就需要控制元素风暴的规模。元素风暴带有极不稳定的特xìng，即使是很小规模的元素风暴，都可能因为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酿成灾难。 通常没有魔法师会轻易尝试制造元素风暴，卡瑟琳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薇西夫人和碧耳语了几句，然后伸手示意卡瑟琳可以开始了。 如果放在平时，卡瑟琳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举动。不过现在女法师感到自己也没有退路，不帮助薇西夫人打破整个领域，就是斯沃大师都未必敢一个人贸然冲出去。 来自将军们的威胁无疑是实质xìng的。他们的实力异常强劲，无论是菲霜还是斯沃大师，都侧面证明了死亡国度来客的强悍。更有赫迈斯的陨落和裁缝店老板娘的重伤，为他们的“可怕”作了注脚。 而且君王们突然将目光投到东大陆来，目的到底是什么，现在还无从知晓。卡瑟琳对此也是心存疑虑，一旦战争的号角吹起，那将是浩劫的开始。 制造元素风暴虽然危险，但本身并不是难以cāo作的事。最简单的做法，就是选取各种元素中最为活泼的火元素，和与火元素会发生强烈排斥的水元素进行碰撞。 卡瑟琳首先在左手施展出火球术，不过她没有凝结起真正的火球，而是努力制造一种介于元素和火焰之间的不稳定形态物质。 这个过程并不好受，魔法处在完成与不完成的当口，使得卡瑟琳体内的火元素变得十分活跃。她的半边身体甚至发出微微的红光。 而与此同时，卡瑟琳又需要在她的右手凝结一个冰封雪球。同样，这个魔法也不能完成，要使得水元素介于元素和冰雪之间。这使得女法师的右半个身子冒起寒气。 一心两用剧烈地消耗着卡瑟琳的jīng力，同时她还要平息体内两种元素过于活跃的冲击。卡瑟琳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控制着两个魔法。她的脸sè眼见越来越苍白，而托在女法师手上的火球和冰球，正若隐若现地越变越大。 终于漂浮在她两只手上的魔法球，直径膨胀到接近二十厘米左右。卡瑟琳此刻的样子看起来神秘而庄严，细小的气流围绕着她的身体，将她的衣襟和头发吹起翻动。 女法师猛地睁开眼睛，两只手用力向上挥去。两只魔法球“嗖”地飞上天，在卡瑟琳头顶上方撞在一起。 强烈的闪光顿时亮起，伴随着轰鸣声，以撞击点为中心刮起了狂风，浓得像牛nǎi似白sè蒸气迅速弥漫起来，笼罩在整个广场上。这一刻无论是冰雹还是闪电，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天空中密布的乌云都向两旁驱散开来。 卡瑟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她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所湿透。 “这真是活受罪，这真是活受罪。”她在心里不住地默念着。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卡瑟琳觉得自己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了。她缓缓闭上向后躺去，就想好好睡上一觉。 忽然卡瑟琳感到身体轻盈起来，有人将她小心地抱进怀里。女法师不用睁开眼也知道那会是谁，她甜甜地露出一个微笑，进入梦乡。 卡瑟琳制造的元素风暴效果斐然，薇西夫人在蒸气弥漫起的瞬间，便伸手向前指去。她的嘴唇不停地翕动，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嚅嗫。 大地震动起来，地上的冰粒“啪啦啪啦”地上下跳动。站在薇西夫人身旁的碧向天举起双手，她念起谁也听不懂的咒语，在她的头上渐渐升起一个光团。 碧的双手缓缓向前落下，光团沿着她的双手指向的方向飞去。这个光团看起来十分明亮，但并不刺眼，而且散发出柔和的热量。黑暗中，它仿佛一盏挂在天空中飞行的明灯。 终于，这盏明灯停了下来，向地面洒落光辉。地上不知何时裂开一条半米宽的裂缝，裂缝向两旁蔓延，横穿整个广场。 无数黑sè的泥土在裂缝中翻滚，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地底下钻出来。三个高大的身影就站在裂缝的边缘，他们凝视着翻滚的土地，像是在等待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前头那个身影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拉动手上的缰绳，那匹覆满黑sè铠甲的巨大坐骑打了一个响鼻，鼻孔中喷出黑sè的浓雾。坐骑在主人的驱使下，抬起一只前蹄。 “啪”天上的明灯突然熄灭了，但是下一刻它化作一条细长的雨幕，落进整条裂缝里。第二盏明灯不知何时已经飞了过来，它代替了第一个光团的位置，继续洒下光辉。 整条裂缝中翻滚的泥土同时静止下来，有看不清多少的绿sè嫩芽从泥土里探出头来。它们就像活得一样，快速地生长，抽出枝条、长出叶子、结出花苞、开出花朵。几乎在数秒中内，一道比及膝盖的花墙出现在裂缝里。 那些花朵五颜六sè，或大或小，形态各异。远远就能闻到它们散发出的香气，甚至还能看见有蝴蝶和蜜蜂在花丛中飞舞。 第二盏明灯再次爆裂开来，化作淅沥的小雨散落地面。第三个光团也紧接着接替了它的位置。不过第三个光团已经不能称之为明灯，它不仅个头大了不少，光芒也强烈了许多，称它作小太阳或许更为贴切。 花丛下的泥土开始新一轮的翻滚，裂缝在扩大，更多的嫩芽冒出地面。 当小太阳来临的时候，那位高大身影的坐骑没敢放下它前蹄。它在强烈地阳光下，竟然畏惧地退缩了一步。 高大的身影为之震怒，他发出无声的咆哮，身后两个身影驱动他们的坐骑走上前来。三个身影并排站在了一起，他们的样子是那样的yīn沉、恐怖，漆黑的盔甲将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 小太阳的光辉照shè在他们身上，不会发出任何反光，好像光明一碰触到他们的身体，就会被染成黑暗。 他们中有一人竟然没有头颅，还失去了一条手臂，但这不影响他像正常人一样，高高端坐在强壮的坐骑上。 三位身影拉动他们巨大的坐骑，三匹来自死亡国度的生物嘶叫着前肢立起，鼻孔中喷出包裹着寒气的黑sè烟雾。六只铁蹄在空中蹬动，居然隐约间能将光芒踢散。 “砰”六只比手掌还大的铁蹄同时落下，大地似乎也随之震颤。黑sè的yīn影像泥浆一样从三位身影身下流淌出来，yīn影如同毒蛇般蠕动着前进，扑向面前裂缝中缤纷的花卉。 美丽的花朵一接触到这些yīn影，便迅速地枯萎腐烂，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但同时又有新的嫩芽和枝条从泥土里抽出来，迅速地生长开花，而后再次枯萎腐烂。 这个过程周而复始地进行着，生存与死亡，黑暗与光明，在这条小小的裂缝中你争我夺。生命的奇迹不停地绽放，然后消亡。 “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死亡国度的君王使者，报出你们的名号。角落之城执行委员会的首席委员，要求你们说出你们的来意。”薇西夫人的声音不失威严地响起，“你们没有礼貌的冒犯，正在挑战jīng灵王庭的权威。” 40 神迹——神之手 - 路末 - 丰言 () 薇西夫人的话显然起到了某种作用，原本在裂缝中僵持不下的两种力量，忽然间停止了争斗。 黑sè的yīn影一点点退回到它们主人的身躯里。站在中间的那位身影的头盔中，亮起两点猩红。这两点猩红散发出微弱但摄人心魄的红光，穿过重重黑暗投shè到薇西夫人的身上。 “君王的意志不容抵抗。”这个声音低沉嘶哑，带着化不开的寒意飘荡过来。 “jīng灵王庭的权威不容亵渎。”薇西夫人毫不示弱地回答。 那位身影头盔中的猩红徒然一闪，再次暗淡下去直至消失。没有yīn影阻碍的花墙，在这短暂的间隙里疯狂生长，一道半人高的花墙横隔在双方之间。 “嘶”天空中传来一种令人牙酸的破空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极高的天上掉落下来。 斯沃大师抬头望向天空，那里除了厚厚的云层，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这位剑圣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血之呐喊，好一把血之呐喊。” 就像验证了斯沃的话语一般，许久未曾出现的闪电再次肆虐起来。数条形态各异，狭长明亮的闪电同时划破天际。但是它们像活物一般，向着一个方向汇聚过去。那里的云层立即被破开一个硕大的空洞。 空洞中露出一个小小的黑点，它一出现，所有闪电都被吸附到它身上，光华闪耀。那黑点越落越快，从天而降，就像流星坠落。 很快，黑点的样子变得清晰可见。修长漆黑的刀身，血红锋利的刀刃，缭绕的闪电更是彰显它的霸气。它从云头斩落，将照耀在花墙上的小太阳碾压得粉碎。 天地间突然陷入无边的黑暗，仿佛时间都停顿了片刻。碧仰天摔倒，口鼻中鲜血横流。斯沃大师一把接住碧的身体，可怜的女士已经昏死过去。 剑圣如野兽般低吼一声，迅速背起碧。他脚下发力，三、两步便跑出十米开外，几个起落不见踪影。 “放箭。”黑暗中只听薇西夫人短促地下令。 “嗖嗖”的破空声立刻络绎不绝。不到二十人的jīng灵战争小队，箭支shè得又快又劲。光听这声势，有若百十人的弓箭队。 阿斯心中惊叹，不过他反应也是不慢，拉起费利，扛着卡瑟琳转身就跑。此时此刻副团长的想法很简单，剑圣都已走人，那他们绝没留下的道理。 角落城也好，死亡国度也好，将军也好，首席委员也好，这些都与他无关，保住xìng命才是首要任务。 费利吃力地跟在阿斯身后，两人像没头苍蝇一样拼命狂奔。天空中又开始雷电交加，一度势微的冰雹现在变本加厉地下起来，一块块居然有鸡蛋大小。 “进那边的房间。”阿斯看准路边一栋房屋，二话没说，上前踢开大门冲了进去。费利抱头滚进房门，直接躺在地板上爬不起来。 “该……死，真是要……了命了。”费利上气不接下气，“在……多待一分钟，光是砸……都被砸死了。” 阿斯也是重重喘了口气，他用后背将门顶上，低头看看怀里的卡瑟琳。透过窗户照shè进来的闪电光芒，映衬出女法师还在昏睡脸庞。她倒没受到什么惊扰。 “真是好命的团长。”副团长感叹道，“费利，你最好赶快起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休息。” 阿斯用脚挑过一张椅子，把卡瑟琳放下。 “你在这jǐng戒，一有动静就大喊。我去找找有什么吃的，顺便看看这里有没有武器。” 费利费劲站起来，他的腿脚有些虚弱，站不太稳。不过嫩皮牧师努力走到窗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 屋子里黑灯瞎火，阿斯磕磕碰碰地摸进里屋。他的运气还不错，在厨房找到几片干面包和半瓶麦酒。可惜这家的屋主并不习武，除了两把手肘来长的切肉菜刀，什么武器都没有。 阿斯也顾不得许多，将切肉刀交叉插在腰后，拿着面包和麦酒摸回前厅。 “先吃点，好好补充体力，我想过会我们多半还要跑。”阿斯走到费利身边递过去一片干面包，“不过运气真不错，居然找到半瓶麦酒，你要不要来点？” 谁知费利没有丝毫反应，他瞪着眼睛，嘴巴张大得能放进去个苹果。 “难道还要我喂你？”阿斯将面包赛进牧师的嘴里。 费利下意识地咬住，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看，看。” 阿斯疑惑地走到费利身后，顺着他的方向瞧去。这一瞧不要紧，阿斯同样瞪圆眼睛张大了嘴巴。嚼到一半的干面包从他嘴里掉出来，但副团长却浑然不知。 远处乌云最密集的地方，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一只金sè的巨手。它缓缓地从云层中伸出来，向地面抓去。 阿斯使劲揉了下自己的眼睛，确认他的确没有看错。 “这——这——”副团长不知道该怎么表述他看到的东西，这副景象完全颠覆了他的想像力。 金sè巨手的手掌一直伸到地面，但从云层中伸出的那截手臂甚至还没露出臂弯。那会是多巨大的一只手，那拥有这只手的人又该有多么庞大？ “神之手，那是神之手！”费利突然尖叫起来，“赞美至高神，那是至高神的神之手。神迹，这是神迹啊！” “这是至高神的手？你怎么知道？”阿斯来不及消化费利的话。 费利转身狠狠抓住阿斯的领子，兴奋地说：“你难道没读过宗教堂的教典？‘地狱的魔王在宝座上向至高神宣称，地狱中我便是至高的主宰。至高神一言不发，而是伸出手指，从云端点落。于是地狱中魔王的宝座，被天空中按下的手指所碾碎。’” “那就是‘神之手’的由来，传说中的神迹。”费利指着窗外说，“不行，我要过去看。这是接近至高神最佳的时刻，我要亲自聆听至高神的指示。” 牧师哈哈大笑，他粗野地推开阿斯，随手拖过一张椅子，就向外冲去。等阿斯愣过神，只看见费利头顶椅子，冒着冰雹的攻击向那金sè的巨手跑去。 “原来如此。这个领域是用来激发神之手。”这种关键时刻自然少不了老教授的唠叨，“这个要记下来，祭坛魔法还可以这么用。” 阿斯早就习惯了地jīng学者的乍隐乍现，任由他漂浮在自己身边写写弄弄。 “希望那个冒失鬼不会有事吧。”阿斯看了眼椅子上的卡瑟琳，放弃了追赶费利的想法。 在经历最初的惊讶后，阿斯啃着干面包，和老教授一起欣赏着金sè的巨手向云层中收回。不过他们都很清楚地看到，收回去的神之手中握着一样东西。 “那是赫迈斯的骨架吗？” 阿斯回过头，卡瑟琳搓揉着脸庞站在他身后。 “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们的嫩皮牧师冲出去的时候，你居然没发现他把我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吗？”卡瑟琳幽怨地看着阿斯。 “啊？那什么，你要不要吃点面包？饿了吧。刚才你昏倒，我可急坏了。”副团长东张西望地说，“你看，你看那么大的手，真的是至高神才有啊。你难道不惊讶？” “这个神迹魔法很有名，我虽然第一次见，但你居然没发现我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吗？”卡瑟琳继续幽怨地问。 “啊？那什么，我这还有麦酒，你喝不喝？”阿斯也继续东张西望，“其实我挺担心费利的，他一个人冲出去，又没有什么防御能力。一张椅子能顶什么用？” “是啊，一张椅子连个人都坐不稳。” 该死!阿斯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副团长使劲把干面包塞满自己的嘴，不敢再多啰嗦一个字。 “用神之手搬运黑龙的骨架，嗯，这是个绝妙的主意，可以记下来。”老教授自言自语道，“但是会搬到哪去呢？这骨架又有什么用？” 这样一来，倒是无意间帮了阿斯一个大忙。 “女法师，死亡国度和君王是怎么回事？”地jīng学者思考不出答案，忽然问卡瑟琳。 卡瑟琳神情有些迷惑，她说：“您不知道死亡国度和君王吗？可您，您是亡……您难道不是和君王达成了什么协议，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我是从哪来的？”老教授喃喃自语，“是啊，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呢？” 地jīng学者似乎被自己的这个问题难住了，他的身影暗淡起来，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又消失了。 “快看，神之手完全收回去了。”阿斯敲敲窗户说，“乌云开始散了，冰雹也停止了。” 果然如阿斯所言，屋外的天气正在好转。天空中的乌云眼看着越来越少，没几分钟，明亮的月亮都露了出来，将皎洁的月光撒落地面。 “好安静。” 没了冰雹，没了闪电，角落城安静得让人不习惯。卡瑟琳走出房屋，地面上连一块冰雹的踪影都没有，根本无法想像刚才那种电闪雷鸣的可怕天气。 “我们去把费利找回来。”卡瑟琳向前走去，“你最好趁这个时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诉我。还有斯沃大师又到哪里去了？那些将军们呢？” 阿斯快步上前，走在卡瑟琳的身旁。他将卡瑟琳昏睡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一说明。两人在即将到达广场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41 没有尽头的世界 - 路末 - 丰言 () 欢迎收藏推荐。：） ―――――――――――――― “你觉得那些将军走了没有？”卡瑟琳和阿斯躲在一处墙角的yīn影里。 “不走他们留在这干嘛？”阿斯借着月光观察广场里的情况。 广场中一片狼藉，匆匆看过去，似乎没有任何人。死亡国度的将军们，薇西夫人和她的jīng灵战争小队都没有踪影。 当然，费利的人影也找不到。但是安全期间，两位团长都不敢贸然闯过去。 “你看勇者乐园。”卡瑟琳指着广场中最显眼的大帐篷说，“它周围的火把都熄灭了。我想那里面的领域结界应该都失去了作用。记得我们逃出来的那个洞吗？我们从那里进去，然后正好绕到它的正门。之前的主战场不就是在勇者乐园的正前方嘛。” 这是个可行的方案，阿斯举双手赞同。 两人商议好，穿过街道，回到最初从勇者乐园逃出来的那个洞口。阿斯拉住卡瑟琳，先探头进去看了眼。 “里面好黑，不过我看到那边的门了，有光透进来。” “那就进去吧，虽然没多少魔力了，弄个照明的火苗应该没问题。” 于是阿斯在前开路，卡瑟琳跟在他身后，两人重新钻进了勇者乐园。 眼下卡瑟琳的实际情况并不好，制造元素风暴透支了她所有积蓄的魔力。而且经过连续的战斗、受伤，她的身体非常虚弱。只是作为团长，女法师内心深处觉得，她不能就这样倒下去，成为阿斯的负担。 卡瑟琳摆弄出来一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小火苗。她没有时间冥想，身体自然积累魔力的速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种状态下，女法师还能沟通火元素，如果她的老师吉斯林在这，也会夸上一句“天才”。 不过别看就这么点火光，在绝对的黑暗中，效果倒是出奇得好。两人借着这个微弱的光源，一步一步向透出光亮的门缝摸过去。 在快到达门缝前，卡瑟琳熄灭火苗说：“先观察下外面的动静。如果他们真的都离开了，我们就出去费利。万一还有什么人在，我们就在这里先商量对策。” “只要不是那些死亡国度的亡灵就好办。”阿斯踮起脚尖走到门缝边张望。 三秒钟后，他倒退着慢慢走回来，伏在卡瑟琳的耳边说：“情况不太对劲，我看见的东西不对劲。要不你去看看。” 卡瑟琳皱起眉头，学着阿斯，踮起脚尖走过去张望了一下。 女法师回来的速度比阿斯还快，她贴着副团长的耳朵说：“原路返回，赶快走。” 谁知两人刚一转身，身后的大门就“吱”地敞开。门里照shè出古怪的红sè光芒，两只指甲细长，皮包着骨头的红sè爪子伸出来，一手拎住一个人的领子，将卡瑟琳和阿斯拽进门去。 卡瑟琳重重地摔在地上，这一下把她全身的骨头都快摔散了。她摇了摇有些晕的头，用手想将自己撑起来。 可是卡瑟琳尖叫着再次翻倒在地，刚才她无意中捏在一块通红的石头上。哪知这块石头滚烫滚烫的，卡瑟琳的手掌上顿时撩起一串水泡。 女法师拼命甩开石头，头脑被疼痛所刺激，倒也清醒了不少。她小心地坐起身子，看见阿斯就在身旁，心里松了口气。但副团长似乎被摔闷过去了，仰面朝天动弹不了。 “这里真热，没有一百度，也有八十度了。”卡瑟琳觉得自己吸进来的每口气，都在燃烧她的喉咙。 阿斯眨了下眼睛，示意卡瑟琳向上看。 卡瑟琳抬起头，立刻目瞪口呆。天空中一片火红，而且像粘稠的液体一样，在不停地流动。 “岩浆！” 天啊，这里的天空完全布满了炙热的岩浆。沉甸甸地压在头顶，似乎随时都会倾泻下来。 卡瑟琳简直不敢相信她看到的景象。她急忙环顾四周，目光所能企及的地方，只有红sè的沙土和红sè的石块。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没有边际的火红。只有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上，似乎有滚滚的岩浆，从天空中流淌到地面来。 这根本就是一望无垠的荒漠。 “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到这种鬼地方来了？”阿斯缓过气，终于爬了起来，“刚才在门缝里，我就看到红通通的一片，原来是这么个地方。我们要在这待上一小时，怕是会被烤熟吧。” 他解开自己的上衣，胸口的皮肤因为过于干燥都裂开翘起。 “你最好想想办法。”阿斯拉起不知所措的卡瑟琳，“我的鞋底都快溶化了。” 卡瑟琳苦笑着摇摇头。她阅读过的数百本各种书籍中，对这样的地方没有任何记载。 为什么勇者乐园会将他们带到这来，卡瑟琳一点都想不明白。没有从门缝中，看到期待的角落之城广场，女法师便知道他们又范了一个大错误。可惜来不及撤走，两人便深陷困境。 如今卡瑟琳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作为魔法师，在这里只能感受火元素的存在。不过此地的火元素异常暴躁活跃，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使用任何火系魔法，都可能遭到不可控的元素反噬。 “瞧那。”卡瑟琳再次环顾四周后，指出一个方向，“看见那个小黑点没有，不如过去看看吧。说不定在那，我们能找到需要的答案。” “我怎么没看见你说的小黑点？”阿斯搀扶着卡瑟琳，两个人相互依靠着向前走。 “嗯？”卡瑟琳停下脚步，她左右张望了一会说，“怎么到那边去了？” 于是两个人向右变换了一个方向。但是没走几步路，卡瑟琳又停下脚步。 “在那边！”这次阿斯也看到了。 接下来的行程，行进的方向始终在变化。每走上一段时间，那个黑点就会移动到另一个地方。运气好时，两人可以走上几百步；运气不好时，走十步路就不得不连换三次方向。 虽然这种行进方式十分耗费时间和jīng力，但卡瑟琳和阿斯都没有抱怨，反而有些期许。他们心中有数，那个黑点确实藏着古怪。 在茫茫无边的荒漠中，最怕的就是没有目标的前进。现在不管他们最终会遇到什么，至少给予了两人一个希望。 不过在这片红sè的荒漠中漫步，本身就极其危险。 比如天空中时不时滴落的岩浆。这些岩浆一旦落到地面上，会溶化附近的土石，形成一个小型的岩浆池。 岩浆池里会冒出一个个气泡，慢慢地鼓起、涨大、爆开，将火焰洒向四处。 卡瑟琳和阿斯，几次都差点被这些四溅的火焰扫到。而这些火焰熄灭后，就变成起初烫坏卡瑟琳手掌的那种石头。 两人艰难地跋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困难。这是场意志和体力的比拼。他们最大的威胁，就是体内飞速流失的水分。 “我再也走不动了。”虚脱的卡瑟琳跌倒在地。她的身体原本就虚弱，勉强支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来，我背你。”阿斯奋力将卡瑟琳挪到自己的背上。其实这会他也是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是副团长依旧顽强地坚持着。 阿斯摇摇晃晃地背起卡瑟琳，他从没觉得他们瘦弱的团长大人，居然会这么重。 “你该减减肥了。”阿斯努力地笑说，“连费利都比你轻。” “那你扔下我吧。”卡瑟琳添了添干燥的嘴唇，可惜添不出任何唾沫，反倒添下两块坚硬的干皮，“你一个人也许还能走到那里，背着我，我们都到不了。” “不，我们一起去。我一定能把你背过去。”阿斯停下来喘了口气，才接着走，“你没发现，那个黑点已经不动了。十分钟前，它就没再动过地方。我们快到了，放心，快到了。” 阿斯刚说完，脚下踩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他的脚踝“咯”地歪过去半边。 “啪”副团长重重地跪到地上，碎石扎进他的膝盖，疼得他几乎叫出声。 “你怎么了？”卡瑟琳半闭着眼睛，头歪靠在阿斯的肩头。 “没事，没事。有个坑，我们下去了，现在要上来。”阿斯用沙哑地嗓音回答。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这个动作让他连呼吸都有些艰难。 “再走两百步就到了。”阿斯差不多歇了半分钟，才重新迈开步子。 卡瑟琳在他肩膀上点点头，用力环住这个男人的脖子。 “一、二、三……一百九十、一百九十一……”阿斯在心里默默地数着自己的脚步，“一百九十九、两百！” “卡瑟琳，我们到了，卡瑟琳！”阿斯呼唤他背上的女法师，可是没人回答。 42 与世界为敌 - 路末 - 丰言 () 可惜没能成功在昨天更新。—————————— 阿斯心里升起股不详的预感，但他没有放下卡瑟琳，而是说：“就在前面，我已经看到了。你先睡一会，我回头再叫你。” 阿斯重新一步一摇地向前走去。现在他前头的黑点，已经能够大致看清轮廓。那似乎是座凸起的黑sè高台，和周围的环境很不协调。 这座高台十分奇特，阿斯每向它走近一些，它就会突然变高变大。这绝不是那种由远到近，视线中物体逐步放大的自然变化。 反倒是把高台看作一个活物更贴切点。只不过这个活物在突兀、疯狂地长大，完全脱离常识，产生了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夸张效果。 如此又走了十几步，阿斯已经来到高台底下。整个过程与其说是阿斯走近高台，倒不如说是高台主动向他们靠拢。 现在的高台早已长大到不可直视的庞然大物。阿斯站在高台下，无论向哪边望去，都见不到边际。他抬头仰望，竟然无法看到天空。 阿斯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高台巨大的yīn影笼罩着他，仿佛一只巨兽张开了大嘴。 “卡瑟琳，我们没有路了。”阿斯沉重地喘息道，“你看见没有，这就是我们的终点。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随时都可能燃烧起来。你睡得还好吗？我想我也该睡了，我会到你的梦乡里去找你。” 阿斯说完再也支持不住，他向前跌倒在地。卡瑟琳压在他的背脊上，似乎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讨厌这里，非常非常地讨厌这里。”就在这时，一个闷雷般的声音隆隆响起。 阿斯撑开快闭上的眼睛，努力仰起脖子。他正面的高台墙壁上，开始“淅沥嗦啰”地掉下粉末。黑sè的墙体“咯嘣咯嘣”地龟裂开来。大地发出震颤，地面的上石块沙土都剧烈地上下跳动。 “咯嘣咯嘣”的声音越来越频繁，如同整个高台在发出濒死的呻吟。 “呵呵，卡瑟琳，你看，这个高台要塌了。”阿斯居然开心地笑起来，“我们将被一起埋葬在这座高台下，你不觉得很气派吗？便是国王陛下，都没资格享用如此巨大的陵墓吧。” 在阿斯说话时，高台那看不到头的顶端，正在轰然倒塌。无数碎岩巨石四散崩裂。它们向下落去，一路带起震耳yù聋的轰鸣。 这些黑sè的碎石数量是如此之多，就像一朵遮天的乌云从天而降。只不过这朵乌云在掉落过程中，还在不停地崩裂粉碎，未落到地面，就已经化作细碎的粉末。 这使得乌云的体积在不断地膨胀，向上，向下，向前，向后……最后四面八方都被这朵乌云所侵占。 不知过了多久，阿斯从昏迷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没有死去，而是被埋在了厚厚的粉尘中。他使劲打了个喷嚏，吹起一片黑sè的烟雾。 阿斯忽然想起了什么。 “卡瑟琳。”他伸手摸向后背，但是女法师不在那里。 阿斯又慌忙摸了摸两旁的地面，也没找到卡瑟琳的身影。四周被阿斯搅得烟雾弥漫，不过始作俑者心里却落下块石头。 卡瑟琳不见了，那说明至少还有找到她的希望。 阿斯从地上爬起来，现在他觉得自己又有了些力气，而且周围也不再那么炎热。他抬起头，看见天空变成了黑灰sè。原本那些在空中流动的岩浆，完全凝固了，像一块无比硕大的石板压在头顶。 阿斯只看了几秒钟，就感到心跳得厉害。难以忍受的沉重感，压在他的心头。他闭上眼睛，用力摇晃脑袋，好半天才驱散了这股沉重感。他不敢再瞧向天空，半低着头观察周围。 那个原来只有红sè沙土和石块组成的世界，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黑sè粉尘所覆盖的平原。不过同样广大，同样没有边际。 这里的气温在逐渐下降，地上的粉尘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凝结在一起。 阿斯抬起一只脚踩下去，刚才还会扬起的粉尘没了反应。反倒是响起“咔嚓咔嚓”的碎裂声，就像踩在了薄冰上。 他又试图抬起另一只脚，居然抬不起来。阿斯皱着眉头，加了把劲才拔起了腿。不少黑sè碎片，被他的这个动作带着飞溅开来。 阿斯吃惊地向前走了两步，地面上只踩出浅浅地半个脚印。他蹲下身子抚摸了下地面，然后站起来猛地向地上跺了两脚。这次连脚印都没有留下，地面已经坚硬得如同岩石。 这些粉尘的凝结速度，快得超乎想象。阿斯不禁有些后怕，刚才要不是及时抬脚，搞不好两只脚都给嵌在地上了。 “也许是运气来了吧。”阿斯在心里自我安慰，“卡瑟琳，我这就来找你。可你会在哪里呢？” “现在好多了，可我还是非常非常地讨厌这里。”正当阿斯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寻找卡瑟琳的时候，一个闷雷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阿斯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过他没有犹豫，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阿斯边走边想，“对啊，那个高台倒塌前，我听到的也是这个声音。” 阿斯加快了脚步，想尽快见到声音的主人。既然那人如是说，一定知道他们身在何处。阿斯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而且直觉告诉他，只有那样才可能找到卡瑟琳。 比起先前红sè炎热的世界，如今的黑sè世界显得更为单调压抑。天空和大地没有起伏不同；平整无际的地面，让人很快就会失去方向感。无论走到哪里，仿佛都在原地转悠。 阿斯走着走着，心里竟然不确定起来。因为眼前的景sè没有任何变化，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对了方向。四周甚至很安静，这种安静让他感到极度的难受和不安。 阿斯身体里开始充满了烦躁。他漫无目的地乱摸自己的身上，搜寻着什么，最后他的手停在了腰间。 阿斯从腰后抽出两把切肉刀。“哐——哐——”他用力将两把刀相互对砍，发出刺耳的噪音。但看来只有这种噪音，能让他烦躁的心情得以宣泄。 “喂，你在哪里？”阿斯叫喊起来，“你不是讨厌这里吗？我也非常讨厌这里。” “哐——哐——”阿斯对砍了两下刀。 “你听见没有？回答我。” “哐——哐——” 没有人回答他，阿斯只是反复地砍刀、吼叫，似乎不这样做，他无法继续前进。 “哐当”终于在阿斯无休止的敲击下，两把刀同时折断，掉在地上。 “滚出来！”阿斯愤怒地将刀把扔了出去。 他大吼着向前跑去，没冲出去一百米就摔倒在地。 “出来！出来！”阿斯歇斯底里地在地上大喊大叫。他跪起来，“砰砰砰”地往地面砸拳。 很快拳面被砸得血肉模糊，但阿斯像疯了一样没有停下的意思。 “出来！”他突然跳到半空，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然后拳头拼命地向地上砸去。 “砰”岩石般坚硬地地面竟然凹了下去。 但是“咔嚓”一声，阿斯的整条手臂也折断了。骨头插出手臂上的肌肉，血淋淋地异常刺眼。 阿斯两眼翻白，昏了过去。 这个世界终于又安静了。 43 地狱的王者登场 - 路末 - 丰言 () 阿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手臂伤处鲜血缓慢地流出来，滴落到地上。落地的血液并不四散溅开，而是紧紧地收缩在一起，形成一个滚圆的血珠。 随着鲜血越流越多，这颗血珠子也慢慢地变大。一开始大如眼珠，然后变成拳头大小，最后长大到人的头颅一般。 这时阿斯的伤口凝结起来，鲜血不再流出。 血珠静静地立在地面上。当最后一滴血液滴下后，它颤抖了一下，向前滚出半米。 无数白sè的花纹开始在血珠表面出现，它们像鲜活的小蛇一样，在血珠里来回游动。 忽然有一条小蛇猛地向上跃起，它全身裹着血液，一下子冲出血珠的表面。小蛇在空中打了个转，一口咬住自己的尾巴，吞噬起来。直到它吞噬完自己，一颗新的血珠诞生了。 新生的血珠叠在最初的血珠上，一部分白sè的花纹便向它游去。血液随之也流向上方，使得这颗血珠的体积增大不少。 过了一会儿，又有两条小蛇分别从两颗血珠表面跃出。它们吞噬完自己，最后形成了四颗血珠。 这个过程周而复始，血珠的数量成倍地增加。虽然谁也不知道最终到底产生了多少颗，但想必那些白sè的小蛇，每条都有了一个自己的归宿。 血珠们挤在一起，不安分地推搡着它们的同伴。时不时有倒霉的血珠被挤出去，被迫悬挂在外围，接受处在中心位置的伙伴的指挥。 这个景象有趣极了――中间的血珠挤作一团，从这团血珠中又衍生出四条珠链。珠链上的血珠一个接一个，乍看上去就像长出来的四条细腿。 这四条细腿并非不能用，它们肆意地摆动着，各自为政，想向一个方向爬去。于是血珠团在地上不规则地移动着。 不过经过各种尝试后，它们到底学会了协作行动。两条起两条落，终于血珠团成功地围绕阿斯爬行了一圈。 它兴奋地跳了一下，然后撑起四条细腿，抬高自己，像是在观察四周。看了好一会，血珠团开始有节奏地来回爬动，如同一个人在踱步思考一样。 “吱吱吱”，它停下来，发出一阵好笑的声音。 “吱――吱――”那些挤在中间的血珠挪动着裂开一条缝，缝隙里四、五血珠相互搓蹭着对方。原来那好笑的吱吱声，就是它们制造的。 “吱――知――吱――吃――” 血珠团不停地发出奇怪的吱吱声音。不过渐渐地，这些“吱吱”声变得有模有样，有了声调，甚至长短的变化。 三、五分钟后，“一、二、三、四、五。” 血珠团报出了五个数字，虽然语调还有些怪，但已经可以听懂它在说什么。 “出――来――”它说道。 “出――来！出来！出来！”血珠团的语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流畅，“我知道你一直在那里，出来。” “传说中，地狱最高的主宰，失去宝座的王者。”血珠团伸出一条细腿指向前方，“如果你永远躲在幕后，终将找不回往昔的威严。” 血珠团话音刚落，大地开始震颤。它面前的空间发出不可思议的碎裂声，然后一片片的剥落下来。 当碎片落光后，那里凭空显露出一座高大的黑sè座椅。这张座椅似乎是从整块岩石中雕刻出来的，棱角粗糙，未经打磨。而且高达五、六米的靠背，残缺不全，布满蛛网般的裂缝。 在这张座椅上，斜坐着一位健壮巍峨的男人。他全身**，皮肤呈现出暗红sè，一些鲜红的亮斑，不规则地分布在他的体表。 男人用手支着脑袋靠在椅把边，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憩，而他的大腿上还平躺着一个女子。如果阿斯这时醒着，一定会高呼“卡瑟琳”。 血珠团趴在地上，身上的血珠正在不住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分崩离析。四条细弱的腿脚，完全无法支撑起它在这个男人面前站立。 “我一直很好奇，是什么东西躲在这个没有灵魂的人类的身体里。”男人张嘴说道。他每说一个字，地面上的一处就会融化成岩浆，喷出一股火苗。 “而且还能在这里施展血生术。”男人的眼睛猛然睁开，那里面是两团火。座椅底下的地面顿时全部融化，翻滚起岩浆。 血珠团不知为何漂浮到了空中，它发出“吱吱”的惨叫声。原本聚合在一起的血珠似乎在被什么力量所拉扯，两两之间出现越来越大的间隙。 “噗”血珠团爆裂开来，无数的血珠“啪啦啪啦”地掉到地上。不过它们一落地，又飞快地滚动起来，聚集到一起。 “嗯？有点意思。”那个男人撇了撇嘴，“那就让我见见你原本的样子。” 说完，他的手臂上弹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皮肉。和他巍峨的身体比起来，这块皮肉真是小的可怜。不过即便如此，伤口中立刻涌出火红的岩浆，将皮肤瞬间修复完整。 那一小块暗红sè的皮肉，“嗖”地飞到男人面前。他吹了口气，皮肉像长了眼睛似地，直接掉到在地上聚合的血珠团里。 这下如同被开水淋头，血珠团发出前所未有的哀叫声。它全身冒起红sè的烟雾，所有散落的血珠，像受到什么吸引向它飞过去。它们重新化作一个头颅般大的血团，“咕噜咕噜”地沸腾起来。 沸腾的血团开始不停地涨大，它的边缘出现明显的轮廓，先是一只手，再是一只脚。慢慢地，脑袋、脖子、身体、大腿、手臂，甚至衣服、帽子、鞋，一样接一样地冒出来。 最后，血团凝结出一个矮小的人形生物，站在地上。 这个生物看起来像是有血有肉的真实生命，只不过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身上的衣物，都是血红sè的。。 “地jīng？”男人惊讶地眯起眼睛，“开什么玩笑！” 但是这个新诞生的地jīng，显然没有在开玩笑。他将手伸进怀中，拉出一本又大又厚的红sè书本。天知道这么大的书本，他是怎么藏进身体里，又变出来的。 地jīng“哗啦哗啦”地翻开书页，在某处停下后，开始用自己的手指在上面书写。 “魔鬼中的王者，地狱曾经的统治者――博瑟托伊菲尔，已经苏醒。这个要记下来。” “曾经的统治者？”叫博瑟托伊菲尔的魔鬼挑了挑眉毛，虽然他根本没有眉毛，甚至连头发都没有，“胡言乱语。过去、现在、将来，我――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都是魔鬼中的王者，地狱至高的主宰以及无上的统治者。” “是吗？”地jīng头都没有抬，“那是你的宝座被碾碎前，你还没进入沉睡的时候。” “放肆！”魔鬼愤怒地坐直了身子。他伸手临空一抓，地jīng和他的大书本一起飞了起来，落到魔鬼的手中。 不过相对于魔鬼的庞大，地jīng实在是太小了，简直比魔鬼的手指头都大不了多少。 所以这位胆大的地jīng，就这么站在博瑟托伊菲尔的手掌上。 魔鬼将手举到自己的面前，他的眼中都是熊熊烈火，鼻孔中也时不时喷出通红的火焰。他盯着地jīng看了好半天，才说：“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地jīng捋了捋他的长胡子，完全不害怕。 “就算捏死我，你也只是一个曾经的统治者，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事实？哼。”魔鬼哼了一声，居然把地jīng吹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道格。”魔鬼喊道。他屁股底下的黑sè座椅，忽然齐刷刷长出四条粗壮的短腿。 四条短腿撑在地上，“轰”地将座椅抬了起来。座椅底下，竟然有一张扁得不能再扁的脸。 那张脸睁开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动眼珠子，然后像充了气似地鼓起来。 “伟大的主人，您在叫我？”道格从座椅下面滚出来。 这真是个奇特的家伙，无论从哪面看都是一张脸，即便是在滚动中。 “我还是不是地狱至高的主宰，无上的统治者？”魔鬼问道。 “您当然是，伟大的主人。”道格的表情变得诚惶诚恐，“您是过去、现在，以及将来，地狱唯一的主宰，无上的统治者。” “很好。”魔鬼非常满意这张脸的回答，“你把这个事实告诉那个地jīng。” “谨遵您的指示，伟大的主人。” 道格滚到地jīng的面前，训斥道：“伟大的魔鬼中的王者――博瑟托伊菲尔主人，是地狱至高的主宰，无上的统治者。你竟然敢怀疑。这是愚蠢、无知、放肆的表现。你胆敢质疑这个事实，一条伟大的真理。所以你有罪，你明白吗？” 地jīng刚才摔得不轻，正坐在书本上捶自己的腰。 “脸魔鬼！居然是一只活的脸魔鬼。这个要记下来。”地jīng看见道格兴奋地叫起来，“据说你们是最好的变脸伪装道具，但凡魔鬼要在地面世界中行走，都会戴上你们。” “不不不，只有实力强大，能成为我们伟大主人的魔鬼，才有这种资格。”道格的表情傲慢至极，“你以为地狱里成千上万的魔鬼们，随便挑一只就配做我们的主人吗？这是肤浅、愚昧、亵渎的表现。你胆敢不知道这个事实，一条普遍的真理。所以你有罪，你明白吗？” 地jīng才懒得理会这张傲慢的脸，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翻开书本，记录起来。 44 地狱与魔鬼过时论 - 路末 - 丰言 () “所以你有罪，你知道吗？”道格又吼了一嗓子。 但地jīng充耳不闻，只是忙他的记录。 可怜的脸魔鬼异常愤怒，他“嘀哩咕噜”围着地jīng打转，一边继续吼叫。 “你有罪，你知道吗？” …… “你有罪，你知道吗？” 地jīng只是奋笔疾书，完全当脸魔鬼是空气。 脸魔鬼怒不可赦，他“咕噜”一下滚到地jīng的书本上。 “让你写，让你写。”他声嘶力竭地叫道，“你有罪，你罪大恶极，罪不可恕，你知道吗？” 地jīng被脸魔鬼这一手弄出火气，他飞起一脚将脸魔鬼踢出去三米远。脸魔鬼“啊啊”大叫，在地上弹了两下，马上又滚回去，冲到地jīng的书本上。 于是地jīng再次将他踢飞，他又再次冲回去。 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搁在椅把上，不住地敲击。大量的火星随着他的敲击，飞溅出来。 他看着面前两个家伙如同演戏般地胡闹，额头上鼓出几个小包。 “够了！”魔鬼中的王者大喝一声，额头上的小包随即爆开，喷出一股股岩浆。 “废物，十足的废物。难道我醒来，就是为了看你这种拙劣的表演吗？” 脸魔鬼在主人的怒吼下，瑟瑟发抖。 “都是你，都是你。你有罪，你有罪。”他转过脸对着地jīng咆哮，“你必须接受惩罚。我要挖你的心，吃你的脑子，还要用你的脑袋当椅子。” 脸魔鬼说完长出两只又尖又长的耳朵，从耳朵中伸出两只细长的红sè爪子。爪子恶狠狠地向前抓去，一把掐住地jīng的脖子。 他得意洋洋地将地jīng提到自己面前，“怎么样？知道我厉害了吧。快说，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是地狱唯一的主宰，无上的统治者。” 地jīng的脖子都给掐细了一圈，但他斜了脸魔鬼一眼，毫无痛苦地说：“曾经的统治者就是曾经的统治者。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几个认识他？他只存活这遥远的传说里。” “呸！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脸魔鬼使劲地摇晃地jīng，“快说，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是地狱唯一的主宰，无上的统治者。快说呀。” 地jīng干脆闭起眼睛，任他摇晃，不再搭理一句。 “我受够你这个废物了。” “咔嚓”博瑟托伊菲尔居然掰下了半个椅把，朝着脸魔鬼扔过去。 “砰”椅把不偏不倚地砸中脸魔鬼，将他砸成了一张饼。 博瑟托伊菲尔一招手，地jīng不可抗拒地飞到他的掌心里。 “很好。多少年了，从没有人敢质疑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我……” 谁知这位王者还没说完，地jīng就打断了他。 “我做学问很多年，只讲事实。事实胜于雄辩。我不想和你争论什么，也没有讨好你的义务。我只想阐述一个事实，现在早已不是你声名赫赫的那个时代。我猜你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沉睡了多少年。这个世界对于你和地狱的认知，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地jīng背起手，抬头挺胸看向博瑟托伊菲尔，“比如在我生活的那个年代，有关你的记载就已经几乎查阅不到。不仅如此，世人对于地狱和魔鬼也没有具体概念了。这两个名词代表的东西，只存在于久远的传说中。” “没人知道‘地狱’到底在哪里，那里是什么景象；魔鬼作为贬义词，倒是常有人用，但它是‘小丑’是另一种表达方式。简而言之，魔鬼、地狱还有你，都是过去时。” 博瑟托伊菲尔似乎被这段话所吸引。他没有怪罪地jīng打断自己，反而将头凑近过去。 地jīng若有所思地在魔鬼的手掌上走了两步，接着说：“当时有关地狱和魔鬼的研究，只存在于学术界。我没记错的话，主要有三种观点。第一种，地狱已经被打碎了，魔鬼们因为地狱的毁灭而消失。如果这是真的，显然你不可能是地狱的统治者了。” “哼”博瑟托伊菲尔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地jīng全身顿时着了火。不过火焰只是窜起一下，便又熄灭了。 火烧过后的地jīng，看起来明显缩小了一圈。但是地jīng对于博瑟托伊菲尔施加的惩罚，似乎没什么感觉，继续侃侃而谈。 “第二种，地狱根本就没存在过，所谓的魔鬼其实是一些变种的黑暗生物。这是典型的谬误。我做过一些研究和考证，这种观点完全立不住脚。” “第三种，是我比较认可的观点，觉得应该很接近事实。我收集过大量有关地狱的描述和传说。经过比较，发现地狱实际上很可能是深渊的延伸，或者至少是和深渊同属于地下世界的一部分。因此我推断，魔鬼和恶魔其实是同类，甚至魔鬼可能就是恶魔。” 地jīng越说越起劲，话锋一转又说：“至于你，魔鬼中的王者，你所处的时代，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众神时代，离我生活的年代都实在太遥远。关于你最详细的记载，完整的只有一个，即祭坛魔法――神之手的由来。其中提到你陷入沉睡前，发生的事情。” “回到我们最初的问题上来，谁统治着地狱。依据第三种观点推测，我想你沉睡后，地狱应该是由强大的恶魔在统治。地下世界最有名的深渊，是黑sè深渊；而最有名的恶魔，是黑sè深渊的大恶魔领主――戈洛司戴蒙。” “放肆！”博瑟托伊菲尔翻过手掌，把地jīng使劲往地下砸去，“你居然敢拿那个白痴和我相提并论。” 地jīng砸在地上，变成惨不忍睹的一滩血浆。但是过了一会儿，血浆开始蠕动，慢慢重新凝聚成地jīng的模样。只是这次地jīng的形象实在很糟糕，少了一条腿和一只胳膊。 “道格，你老实告诉我。”博瑟托伊菲尔yīn沉着脸问，“戈洛司戴蒙那个白痴，是不是占领了地狱？” “啊，伟大的主人，这我也不知道。”脸魔鬼从砸扁他的椅把下爬出来，信誓旦旦地回答，“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待您的苏醒，从没有离开过您的身旁。” 博瑟托伊菲尔听到这话，沉默起来。 “地jīng，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魔鬼思考了片刻，忽然低头俯视残缺的地jīng，“你的模样骗不了我，你不是真正的生命，也不是真正的灵魂。你让我想起一些东西，一些我不愿意打交道的家伙。” 45 卡瑟琳的荣幸 - 路末 - 丰言 () “我是什么？我从哪来的呢？”地jīng唏嘘起来，“之前也有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所以我一直在思考答案。但是我无法回答。既然我让你想起什么来，那你不妨告诉我，或许能帮助我找到答案。” 博瑟托伊菲尔很不习惯，地jīng始终以平等的姿态和他说话。但是眼前的这个家伙确实与众不同，说出的话冷静而又客观。 魔鬼中的王者、地狱曾经的主宰以及统治者――虽然非常傲慢，但却同时拥有着非凡的智慧。他从沉睡中醒来，面临着诸多的问题。所以有些东西并不值得过于计较，至少不是马上。 魔鬼决定暂时忽略地jīng的态度，而是着手解决更重要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时间似乎有些紧迫了。 “道格。”博瑟托伊菲尔不再理会地jīng，“你让我很失望，看看你弄来的都是什么样的东西！” 他抓起平放在大腿上卡瑟琳，摇着头说：“瞧瞧，这个明明快死了，灵魂却不肯屈服，一定要留在这具躯体里。而地上的那个，更是古怪，我感觉不到他灵魂的存在。但他的身体里居然还藏着这么个老东西。” “连你都感觉不到他的灵魂吗？”老东西坐在地上发问，“这个人类的确奇怪。当初我见到他时，也以为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所以得以进入他的身体。不过有一点我们都错了，他不是没有灵魂，而是只有一半的灵魂。” “一半吗？那是有人撕裂了他的灵魂，难怪感觉不到，真是麻烦。”魔鬼烦恼地支起头，“就是说，他的另一半灵魂，一直在不停地寻找和游荡，谁也不知道哪天会找到这一半。” “道格，你这个废物。有智慧的生命那么多，随便弄两个来就那么难吗？偏偏找来这种货sè。”博瑟托伊菲尔再次训斥脸魔鬼。 “伟大的主人。”脸魔鬼的声音在发抖，“请您一定原谅我的无能。但正如您所知，您卑微的奴仆，没有能力长时间地撑开一条空间裂缝。这两个人类是唯一来到裂缝前的智慧生物，我不得已才把他们抓了进来。” 脸魔鬼的话音刚落，“咚”天空中忽然传来一记沉闷的响声，仿佛有人在敲一只破鼓。 博瑟托伊菲尔、地jīng还有脸魔鬼，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空中灰蒙蒙地落下一阵尘屑。有些尘屑正好落进博瑟托伊菲尔的眼中，立刻窜起几道汹涌的火焰。 “咚”又是一记闷响。头顶上那些凝结了的黑灰sè岩浆，随着这记响声颤抖了一下。也许是错觉，天空看起来似乎正在下沉。 “噢，那个白痴已经发现了吗？”博瑟托伊菲尔收回目光，看了看地上的阿斯，又看了看手中的卡瑟琳。 “伟大的主人，您已经决定了吗？”脸魔鬼“咕噜”滚到阿斯的身旁。 “嗯，没有时间了。”博瑟托伊菲尔松开手，卡瑟琳从他的手中漂浮起来。 “您难道不是要使用这具身体吗？这、这、这……”脸魔鬼惊讶地在地上直打转，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这很奇怪吗？”博瑟托伊菲尔眼光闪烁，卡瑟琳全身的衣服瞬间化为灰烬，“那具身体里只有半个灵魂，不能清除另外半个灵魂的话，根本无法控制。” “可是、可是……”脸魔鬼急得乱叫，“可是那个女人的灵魂，还完整的在她的躯体里啊。您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选择融合？” “怎么？不可以吗？能与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的灵魂融合，这是她前所未有的荣幸。” “可、可、可融合以后呢？”脸魔鬼“哗啦哗啦”地流出黑sè的眼泪，将地面湿了一片。 他哭着说：“可融合以后，您就再也不是您了。这个世界上，将不再存在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主人了。” “哭什么，废物。”博瑟托伊菲尔看向脸魔鬼，“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之所以伟大，并不是仅仅因为他拥有强大无比的力量，而是因为他从不害怕失去任何东西。只要灵魂不灭，一切失去的，都将重新拥有。” 博瑟托伊菲尔身体上的亮斑，开始变得越来越耀眼。 “新诞生的灵魂，将拥有我们俩人的知识和记忆。而我――伟大的博瑟托伊菲尔的xìng格，将占据主导地位。” “咚――咚――”天空中继续传来闷响。“咔”这一次，黑灰sè的固体岩浆，竟然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就像天空被劈开了一样。 “白痴！光会用蛮力。”博瑟托伊菲尔异常不屑地嘲笑了一眼那条裂缝。 “咔”像是回应了他的这句话，又一条裂缝出现在天空上。 博瑟托伊菲尔哼了一声，举起双手用力拍在自己的脑袋上。同时他张开嘴，那里面黑乎乎地深不见底，传出凄厉的尖叫声。 这尖叫声带着回音，就像从幽谷深沟里传出来一样，显得特别惨烈悠长。 过了几秒钟后，尖叫声渐渐变得响彻天地。魔鬼的身体更是不可思议地发光发热起来。 地上的地jīng看得激动万分，他挥舞着拳头说：“魔鬼的灵魂，天啊，魔鬼的灵魂。这个要记下来，这个要记下来。” “主人，伟大的主人。啊――啊――呜――呜――”而在他的身边，滚过来的脸魔鬼却哭得稀里哗啦。 博瑟托伊菲尔从座椅上站起来，他的十根手指竟然慢慢插进了自己的头颅。尖叫声已经高得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天上的固体岩浆以及地面，都开始大片大片地龟裂。 “唰”魔鬼狠狠撕开自己的脑袋，他的头被硬生生地掰成两瓣。“呼”一团黑得发亮的火焰，从他的脖颈口飞了出来。 这团黑焰一飞出来，就狂暴地炸开，涨大到原先的几百倍。火焰中显现出两只模糊的眼睛和一张嘴。那双眼睛向四周看了一下，最后停留在漂浮空中的卡瑟琳身上。 “嗖”黑sè的火焰猛地向卡瑟琳席卷过去，几乎在一瞬间将女法师包裹起来。卡瑟琳的手脚自动地向四面拉扯开，胸腹部向前拱起。她的眼睛、嘴巴全部张开，甚至周身上下的所有窍穴毛孔都张大开来。 女法师无意识地发出尖叫，但这就如同向包裹在她全身的火焰，发出了命令。 顷刻间，博瑟托伊菲尔化作的黑焰，飞快地从各个孔洞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46 淹没一切的新生 - 路末 - 丰言 () 卡瑟琳痛苦地卷曲起身体，在空中抱作一团，又忽然伸展开全身。她嘴里发出高亢的声音，说着古怪而又难以理解的话语。 地jīng再次拿出他的书本，一边全神贯注地观看这个过程，一边不停地迅速记录。 脸魔鬼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它的身下都是湿乎乎的黑sè黏液。那些黏液聚集在一定的范围内，围绕着脸魔鬼旋转流动。 “伟大的主人，我将遵从您最后的意愿。” 脸魔鬼挤出最后一滴眼泪，一张面孔消失不见。它在原地打了个转，“突”地弹起二十厘米高。 脸魔鬼身下的黏液被同时带起，全部蒙在了它的身上，形成一个黑sè的圆球。 圆球滚到博瑟托伊菲尔依旧站立的巍峨身躯旁，长出两根细长的红爪子，三下两下爬了上去。它落在博瑟托伊菲尔的脖颈口上，一部分黏液流下来覆盖住伤口。而圆球的表面开始变化，一会工夫，长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 这是博瑟托伊菲尔的脸！ 只是这张脸表情呆板，毫无生气。特别是它的眼睛，那是两个黑乎乎的窟窿，不再有令人害怕的火焰喷shè出来。 博瑟托伊菲尔缓慢而艰难地重新坐下身子。他支起手架住头颅，看上去就和出现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空中的卡瑟琳终于安静下来，她从半空中慢慢降落到地面，站在博瑟托伊菲尔的面前。 女法师睁开双眼，金sè的瞳孔里闪烁出黑sè的火焰。不过她眨了下眼皮，火焰的余辉自然地掩去，变成两颗极少见的黑白相间的眼珠。 卡瑟琳不太灵活地转动几圈眼珠，将目光停留在博瑟托伊菲尔的身上。 “道格，看管好这具身体，有一天我会回来。” 博瑟托伊菲尔的身体似乎听懂了卡瑟琳的话，表面浮现出一阵黑sè的光晕。光晕过后，它与身后的座椅化作了一体，成为一个巨大的雕像。 “砰”天上传来一个如瓦罐破裂的声音。在远处，一条布满了蓝sè鳞片，异常粗壮结实的手臂，直接穿出凝固的岩浆，伸在空中。 这只手臂突兀地如同长出来一般。它握着一只紧紧的拳头，拳头周围“劈里啪啦”地划过一道道蓝sè的闪电。 卡瑟琳看了眼那条手臂，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说：“教授先生，我需要你的知识和经验。继续留在这里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好处，你可以跟我一起走。而且跟着我，你应该有机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地jīng盯着卡瑟琳，似乎是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你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可是深渊世界的最底层。” 卡瑟琳伸出左手，掌心向上，一股黑sè火焰“吱溜”冒了出来。不过随即女法师就皱起眉头来，因为黑焰只维持了一秒钟便熄灭了。 “博瑟托伊菲尔，你这个狡猾的混蛋，我已经闻到了你散发出来的那股狡诈的气味。”那条巨大的蓝sè手臂此刻正在收回去，有个声音随之隆隆响起。 这个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带着狂躁的气息。 “我就知道是你捣得鬼。你就是躺进坟墓里了，都不肯安息。是谁允许你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随着蓝sè手臂消失在凝固的岩浆层里，天空中留下一个深不可测的硕大窟窿。 几秒钟后，汹涌澎湃的新鲜岩浆，从这个窟窿里倾泄下来。原本裂痕纵横的凝固岩浆层，似乎受不了这种冲击。无数裂缝中开始溢出火红的岩浆，甚至一些地方完全破裂，洪水般的岩浆自空中滚滚而下。 这个世界仿佛在顷刻间进入了世界末rì。天空碎裂，岩浆滔天。不少地面在炙热的岩浆冲刷下熔化，形成一个个沸腾的岩浆湖。 “砰”蓝sè的手臂再次击穿天空，出现在卡瑟琳的视野里。这次手臂离她的位置已经不算太远。 “博瑟托伊菲尔，你就算爬出了坟墓，我也会让你再躺回去。地下世界只能有一个至尊，那就是不可战胜的戈洛司戴蒙。” “传说中的大恶魔领主！今天真是太神奇了，这个一定要记下来。”地jīng虽然只剩下一只手，但他翻书的速度比双手健全时还要快。 他迅速翻到某一页，疯狂地记录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博瑟托伊菲尔苏醒了，戈洛司戴蒙也出现了。这个世界还能再疯狂些吗？” 卡瑟琳身后，从天空中泻下的岩浆正在汇集。它们翻滚着巨浪，喷shè着火焰，以不可阻挡的态势冲过来。 女法师面sè苍白，她伸出手闭起眼睛。黑sè的火焰又从她的掌心中冒了出来。不过这次火焰不但没有熄灭，反而是旺盛地燃烧。 黑火肆意地舞动它的熠焰，片刻间吞噬了卡瑟琳的整个手掌，并继续往她的手臂上蔓延。 卡瑟琳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股火焰的动向。在她的上臂几乎全部融入黑焰时，女法师的瞳孔重新变成了金sè。 “去！”卡瑟琳吐出一个低不可闻的字。 黑焰立刻脱离了她的手臂，向前飞去。火焰只飞出五米远，便像撞上了一堵墙。它停留在空中，慢慢向周围烧去。数秒后，那里凭空烧出一个半人高的洞穴来。 围绕着这个洞穴，不停地有黑sè的线条在空间中闪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空间节点？”地jīng吃惊地看着那个洞穴，“这种东西你都能制造吗？你们只是灵魂融合，身体可还是那个女法师的。” 卡瑟琳并没有理会地jīng，她快步朝洞穴走去，但才走了两、三步便跌倒在地。 “原来如此，你使用的魔焰，已经超出了你的身体负荷。”地jīng恍然般摇起头，“这具身体的生命力被你透支太多了。我看你爬都爬不动了。” 卡瑟琳仿佛根本没听见地jīng的评论，她吃力地抬着脖子，望着那个洞穴，努力地向前探出手。她的左臂上半部分已经完全没有了，女法师只是靠着一只右手，想朝前爬行。 但是这几步路的距离，却让现在的卡瑟琳难以逾越。无论她如何使劲，她的右手怎么都抓不住地面，更不用说向前挪动身体。 “轰隆”一声巨响，这次连地面都开始摇晃起来。那些凝固在天上的岩浆层，看来再也支撑不住，悉数碎裂。 天上出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巨大窟窿，只是那里面却没有岩浆流下来。因为一个大如山岳般的头颅，艰难地从里面挤了出来。 这个头颅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只能挤出它的上半部分。最先出现的是它的额头，那上面盘着两根粗如千年老树一样的褐sè尖角。 额头下，是令人难以想像的巨眼。这些比巨龙的眼睛还要大上数倍的巨眼，竟然有四只之多。它们分别长在头颅的四面，轮流眨动，或流出岩浆，或冒出浓烟，或喷出蓝火，或打出闪电。 这个恐怖的头颅费力地在天上转动，每转动一下，便会让地上的岩浆洪流咆哮不已。 “博瑟托伊菲尔，我已经看见你了。你居然还舍不得你的那张破椅子。”从头颅上传出“嗡嗡”的轰鸣声，“我会把你连同你那张破椅子，像当年一样一起捏碎的。” 地jīng合上书本放进自己的怀里，他用一只脚跳着来到阿斯的身边。 “果然是个大家伙。”地jīng回头望了眼远处山岳般的头颅，又转过脸对着卡瑟琳说，“你必须记住，我救了你一次。” 地jīng说完，纵身跳到阿斯断臂的伤口上，他化作一个血团将那里包裹。几乎在瞬间，阿斯的手臂变得完好如初。 阿斯翻动一下站起身，不过他垂着头没睁开眼睛。他很不协调地走到卡瑟琳身边，拉起女法师的一条腿，拖着向前走去。 几步路后，阿斯率先钻进了那个空间节点。 女法师的身上，因为拖曳磨破了不少皮肉。不过卡瑟琳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她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地拉进洞穴，先是脚，接着是膝盖、大腿，腹部、胸口。 此时岩浆洪流的前沿，已经拍打到，化作雕像的博瑟托伊菲尔和他的王座上，溅起无数火焰。 卡瑟琳若有所觉地瞧了眼黑sè的雕像，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下一刻，呼啸而来的岩浆翻起一个巨浪，将一切都淹没其中。 （第一卷完） 47 洞穴迷宫 - 路末 - 丰言 () 阿斯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手被勒得很疼。他睁开眼睛，周围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不过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两只手和两只脚都被绑在一根粗壮的木棍上。阿斯试探xìng地摇晃了一下，身体轻微地摆动起来。 他发现眼下的处境很不妙，这种捆绑方式是捕猎时常用的手法。多用来捆绑大型的猎物，比如野猪、麋鹿之类的动物。 既然他被绑在这里，那意味着自己成为了被捕获的猎物。 阿斯立刻担心起卡瑟琳来，不知道女法师处在什么样的境况里。 阿斯现在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他完整的记忆只到和卡瑟琳再次进入勇者乐园。之后的记忆不知为什么变得非常混乱，像是被人生生地揉碎了。 以至于脑海里塞满了各种记忆的碎片，不同的景象、声音，只要一试图想个明白，就会头疼似裂。 所以阿斯果断放弃了回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解救自己，并且找到卡瑟琳。 阿斯眨了几下眼睛，努力适应这里的光线。大概足足花了十分钟，他终于看清了四周的环境。 这是个岩石洞穴，高度两米都不到，一眼便能看到穴顶。整个洞穴并不大，也就能走个四、五步。从洞壁的痕迹看得出来，这个洞是人工开凿出来的。但没有仔细修饰过，因此坑坑洼洼。 洞穴的一个角落里，铺着些杂草样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床吧。在床的另一头，有条通道连出去。凭经验不难想像，这个洞穴是类似于一个房间的所在。 阿斯发现，自己很倒霉地被绑在一个十分简单的烧烤架上。这个烧烤架靠着六根木棍，三根一扎的把他给架在中间。 “看来洞穴的主人正打算做饭。”阿斯瞧了眼身下堆放着的黑sè块状物，心中大呼“侥幸”。那应该是还没来得及点燃的“柴火”。 不过这位洞主走得真是很匆忙，烤架边还放着几件粗糙的器皿，其实就是两块石板，和一根挖了槽的大圆木块。 唯一有些看头的，是一把和三角铁片差不多的“刀”。之所以叫这块铁片是“刀”，因为它搁在一块石墩上。石墩表面光滑得有些反光，怎么看都像是块磨刀石。 阿斯试着用力挣脱，但是无论手还是脚，都捆得很结实。而且绑住手脚上的绳子似乎非常细，稍许用力就割进皮肉里去了。 “可惜够不着自己的脚。”阿斯在心里埋怨了一声。他的鞋帮里还插着把匕首，那是费利捐献出来的最后的武器。 想来想去，能依靠的就只有石墩上的那把三角铁片刀。阿斯开始有节奏地晃动，瞅准时机把自己甩了出去。 “呃”这下摔得阿斯差点没背过气去。他的腰刚巧砸在磨刀石的边角上，就像被人狠狠用膝盖撞上了腰眼。 呲着牙喘了两口气，阿斯才缓过劲来。还好三角铁片就在背后，并不算难以拿到手。阿斯来回翻了几下身子，将自己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 顺利拿到铁片刀后，阿斯割断了捆住他双手以及双脚的绳子。他爬起来活动了一下血流不畅的身体，将鞋帮中的匕首取了出来。 就防身而言，现在阿斯最缺的就是一把武器。那个铁片刀当然是不行的，质地差不说，形状也不适合拿在手上作战。看起来实在很像是某个铁匠铺里的废料。 费利的匕首虽然品质优良，但对于阿斯这样的战士，用起来太不顺手。所以阿斯把主意打到了捆他的木棍上。 这根木棍只比阿斯的手腕略细，长度也不短，把一头削尖了，勉强可以当作矛用。 可惜事实却是出乎意料，阿斯连削几下，竟然没能将木棍削出木屑。 阿斯把木棍凑到眼前，费力看了半天，总算搞明白。其实所谓的木棍，根本不是木头，而是一种动物的骨骼，硬度极佳。 矛既然做不成，只能变换下思路。 阿斯捡起绑他的绳子，发现原来那也不是绳子，同样是来自于某种动物身上的皮筋。别看这皮筋很细，结实程度倒是罕见。 阿斯干脆用皮筋，将匕首绑在了骨头棍的一端。有了锋利的匕首的配合，这把武器的威力倒是提高不少。 制作好简单的匕首短矛，阿斯拿在手上挥舞了几下。 不料舞动起来，用作当矛身的骨头棍，居然发出淡淡的荧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这个意外的发现，让阿斯又想到个主意。 他拆下一根烧烤支架，正如他所想的，果然也是取自动物的骨骼。阿斯抡起支架，狠狠砸在磨刀石上。 “砰”支架的一头被砸裂开来。 “啊呀，鲁莽了”阿斯扔下支架，紧张地躲到洞穴的通道口听了听。好一会儿没有什么动静，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也不知这是什么动物的骨骼，刚才那一下，仅仅是砸裂下几片。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阿斯割了段皮筋，绑上骨片。他拿着皮筋在手上甩动，骨片“呼呼”地飞旋起来，发出持续的荧光。这算是个不错的简易照明工具。 差不多准备妥当，阿斯决定离开洞穴，去寻找卡瑟琳。出路当然只有那条黑乎乎的通道。 通道里非常暗，走进去后看不见任何东西。阿斯将骨矛直在前头探路，并且时不时甩起他的骨片灯，一点点地往前走。 由于通道的高度，比先前的洞穴还要矮上不少。阿斯个头高大，不得不弯腰在里面摸索。所以没走多久，他已经累得有些气喘嘘嘘。 “这里面的构造，比想像的要复杂得多。”阿斯越走越觉得气馁。 通道中不仅有岔路，偶尔还会遇到土陷阱。好在陷阱通常就是在地上挖个坑，深度也有限，只到阿斯的胸口。掉进去后，需要费劲再爬出来。 不过吃了几次亏后，阿斯倒也摸出些门道。这些陷阱通常是开在前往一些大型洞穴的必经之路上。一旦遇到陷阱，再往前走一段，多半就会找到一个洞穴。 而且这些洞穴，比最早捆绑阿斯的那个洞穴，要大上不少。洞穴里面的陈设和物品也会多一些。甚至在一个洞穴中，阿斯看到洞壁上画着图案，挂着几件羽毛饰品。 此外另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只要在洞穴里，总会有光线存在。虽然阿斯一开始也没注意到这点，但后来他发现，走进洞穴后多多少少能看到些东西，在通道中却是什么都瞧不见。 不过阿斯可没有心思搞研究，他最希望的，还是早点离开这些绕不清楚的通道。 经过几番探索后，阿斯确定了几件事。 第一、他所在的地方肯定是某种群居生物的居住地；第二、这些生物有一定的智慧，他们至少会制作简易的工具；第三、这些生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起离开了这里。因为他转了半天，也没遇到任何别的活物。 阿斯并不知道，卡瑟琳是否也在这个庞大的迷宫里。但他相信，如果这里现在没有人看守，那么卡瑟琳逃脱的机会比他还要大。毕竟女法师有魔法的帮助，而且见识非凡。 除非卡瑟琳运气非常不好，已经成为了某个原住民的腹中物。不过阿斯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想都不愿再想。 “我还是赶快出去，或许在外头直接遇到卡瑟琳也说不定。”阿斯心里如此想着。 作为冒险者，探索迷宫式的洞穴或场所是家常便饭。所以洞穴虽大，倒也难不住阿斯。他决定采用最基本的方法，顺着一侧墙行进。 这种方式只要有耐心，一定能走出迷宫。但唯一的缺点，就是当迷宫过于庞大时，极其耗费的时间。 “笨蛋。” 当阿斯第五次从一条死路上折回时，有个声音骂道。 48 形似青蛙的矮森人 - 路末 - 丰言 ()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阿斯吓了一大跳。他走了大半天，早就以为这里就他一个人。 “谁？”阿斯拽紧骨矛，jǐng觉地贴住通道壁。 现在的问题是他什么都看不见，但阿斯也不敢轻易使用骨片灯，怕自己成为攻击的目标。 “愚蠢。”那个声音又说。 这次阿斯可听仔细了，声音就在他的耳边，而且还很耳熟。 “地jīng教授？是脚指头教授吗？”阿斯大着胆子甩起骨片，不过他没找到地jīng的身影。 “十二根脚指头，不是脚指头。”那个声音颇有些不快，“你是我见过最笨的人，你是不是想从这里走出去？” “对。”阿斯急忙回答，他才不管是几根脚指头，关键是要能出去，“你有好办法？” “这种洞穴，只要跟着气流走就行了。”地jīng教授指点阿斯，“感受气流的流向，顺着走。” “好。”阿斯收起骨片，立刻闭上眼睛，感受所谓的气流。其实通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闭不闭眼睛都一个样。 “是不是我比较迟钝，好像感觉不到。”阿斯感受了半天，没什么成果。 “这里是条死路，怎么会有气流，往前走一段。”地jīng教授的语气不太耐烦。 阿斯依言向前摸索了一段路，果然很快感受到细微的气流吹过手背。如果不是有地jīng提醒，他可能根本就不会注意。 接下来便容易多了。通道中的气流就像路标，阿斯顺着气流前进，没有再摸进过死路。渐渐地，细微的气流变得越来越强劲，通道中甚至有了些风。 阿斯知道，可能快走到出口了。 “教授，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吗？你知道卡瑟琳的情况吗？”阿斯对于地jīng教授心中多少有些戒备。这个家伙来去无踪，又总是跟着自己。阿斯可没有卡瑟琳那种对学者的尊敬，所以干脆试探起地jīng。 地jīng没有说话，这位大学者有着古怪的脾气，通常不愿意正面回答别人的问题。虽然眼下的情况并不妙，他也想尽快找到那位曾经的地狱之王，但地jīng依然固执地保持了沉默。 为了驱使阿斯的身体，教授先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在穿过空间裂缝后，不得不进入一段时间的沉睡。不过他只比阿斯醒得稍晚，在暗中观察了好一阵子，隐约猜到他们身在何处。 现在教授先生急需获得更多的信息，以证明他的猜测。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惜花费气力，出言指点阿斯的原因。 在教授先生看来，如果他的猜测得到证实，那靠着眼前这个只有半条灵魂的小子，是不太可能走出困境。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那位曾经的地狱之王。虽然那位王者如今也是虚弱不堪，是不是能保住xìng命都未可知呢。 地jīng的沉默倒不算太出阿斯的意料，老教授从出现伊始，就几乎没有回答过库尔佣兵团成员的任何问题。他一声不吭，八成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但阿斯知道，地jīng既然肯指点他，那就一定还会出现。反正只要这位博学的大学者跟在身边，绝对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在佣兵团里，论起见识，阿斯可算是最差的一个。 团长卡瑟琳是学者型魔法师，学问是一等一的；绿风作为长寿的jīng灵，又有jīng灵一族特有的传承，同样学识丰富；费利的牧师身份，能大量接触来自宗教堂的情报；即便是铁砧那矮人，也因为长年的佣兵生涯，游历过大半个东方大陆。 唯独阿斯没有过去的记忆，他记忆的开始便是待着王城里。后来和卡瑟琳组建了库尔佣兵团，才在这两年里增长了不少见闻。 眼下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阿斯真的希望卡瑟琳能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走出困境。哪怕佣兵团的另三位伙伴，有一位在这里，也比他一个人瞎转要强得多。 阿斯想到同伴们，心中不禁悲哀。自从接下那个什么发财的任务后，佣兵团就像中了魔咒，一步步走向分崩离析的深渊。 如今队员们死的死，伤的伤，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难道真是因为过去的几年里，佣兵团执行任务过于顺利和好运。所以这一次，至高神将所有的恶运与打击，一古脑儿地砸到他们的头上来了？ 阿斯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通道中的风忽然强烈起来，阿斯收起他的胡思乱想，看见前方出现了亮光。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亮光。出口，一定是出口到了！ 阿斯不由自主地小步向前跑去。果然，他瞧见一个半人高的洞口。而且从洞口外，传来有节奏的喊声。 这种喊声并不嘹亮，但非常富有韵律。阿斯虽然听不懂，但他凭感觉，觉得那是一种祷告声，是很多人在一起祷告发出的声音。 “有人在外头，该死！”阿斯心神顿时紧张了几分，这意味着危险。如果是把他抓起来的那些家伙，战斗肯定是在所难免。 不过现在摆明了是在对方的巢穴里，真要是打起来，铁定吃苦头的是阿斯。 阿斯跑到洞口前，小心翼翼地趴下，一点点爬到洞口边缘往外瞧。这一看，心中都要生出绝望了。 阿斯所在的洞口，居然是开在笔直的岩壁上，不高不低正处在岩壁的中间。洞口外刮着猛烈地风，似乎是从上面贴着岩壁吹下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大风长年的吹抚，岩壁变得非常光滑。 从洞口往上看去，十几米高的地方是大片大片倒垂的钟rǔ石，黑、白、黄、绿……居然有五、六种颜sè之多。 这些钟rǔ石会发出淡淡的光芒，照亮整个空间。不过石头发出的光芒，强度终究很有限。大片的钟rǔ石延伸出去，这点光慢慢便会消失在深处的黑暗里。 此地的情形，和当初矮人的地下王国有些相似，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洞腹。 阿斯又从洞口向下望去，洞口距离地面大约有几十米高，地上密密麻麻待满了“人”。实际上，那些生物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人。他们更像是放大了几十倍的青蛙。但是这些青蛙看起来都没有脑袋，全身暗红sè。 青蛙们跪在地上，两只手伸在前方，不停地举起、放下，举起、放下，朝着一个方向顶礼膜拜。他们一边膜拜，一边发出“呼啊呼啊”地祷告声。 阿斯略微估计了一下，底下那片广大的地面上，至少跪着数万乃至更多的青蛙。 顺着青蛙们膜拜的方向，越过人群，可以看到前方地上有道黑乎乎的狭长洞口，洞口边缘都是嶙峋的怪石。远远望去，仿佛是地面张开的一张巨口，要吞噬所有一切。 那张巨口前似乎还有一块平台，只不过实在太远了点，阿斯看不真切。大约能看出来平台上放着一个人，一只金sè的青蛙围着那个人正蹦蹦跳跳。 “矮森人。”地jīng的声音在阿斯耳边响起，“真是矮森人。” 阿斯一回头，差点没叫出声来。 教授的脑袋，竟然是从阿斯的肩膀上长出来的。 49 从天而降 - 路末 - 丰言 () “你，你怎么，怎么这个样子？”就算阿斯胆大骁勇，看到如此诡异的情景，心里也开始发虚。 地jīng没有理会阿斯的意思，只是在阿斯的肩头尽量伸长脖子向下看。可惜地jīng似乎受到某种限制，头颅无法离开阿斯的身体。 “你不用看着我，看下面。”地jīng对扭着头瞪着他的阿斯说，“当年我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前往地下世界游历。原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这个种族了。” “你不能离我远点吗？”阿斯像是根本没听见地jīng的话，“我记得你是个亡灵，为什么现在就剩下个脑袋长在我的肩膀上？” 阿斯说完，伸手掸自己的肩膀，看来是想把教授的脑袋赶走。但是他的手轻易穿过地jīng的头颅，将它搅成一片白sè的雾气。 这片雾气聚而不散，几秒钟后重新凝结出一个地jīng的头颅。教授的抖着有些模糊的眉毛说：“你最好不要再做这种无意义的行为。真将我驱散了，对你没有一点好处。如果我能离开你的身体，早就动手记录下眼前的一切。” “现在，你最好趁这群矮森人在献祭的时候，离开他们的巢穴。不然他们一会回来，你没有任何逃走的机会，会成为他们的食物。” 其实地jīng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阿斯要是成为了矮森人的口粮，那寄宿他身体里的老教授的命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也许是老教授考虑到阿斯的心理，又或者想去自行休息，吩咐完便从阿斯的肩头隐没不见了。 看到那个白sè的头颅消失，阿斯急忙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然后试着动了一下胳膊。他发现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才长长舒了口气。 阿斯忽然又想，刚才在通道里，地jīng说话时，是不是也那样长在自己的肩膀上呢？这位向来勇敢的战士，居然全身打个冷颤。 阿斯拍打一下脸颊，让自己集中jīng神，现在可没时间去嫌弃那个亡灵。不管怎么说，地jīng说的是大实话。要是被那帮什么矮森人捉住，当真是会把他给吃了。 只是阿斯弄不明白，听老教授的意思，他们似乎来到了地下世界。在勇者乐园里失去知觉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但是地jīng学者应该是见多识广的，多半不会说假话。这一路摸黑走来，阿斯对这里的环境也有了些认识，“地下世界”的说法确实对得上号。 阿斯扒着洞口探出头去，外头的风吹得他的头往下沉。风力的强度远远超出他的想像。而且岩壁也过于光滑，找不到能攀爬落脚的地方。 好在阿斯看到这片岩壁上，到处都是像他所待的这种洞口。洞口和洞口间的距离也不算太远。 阿斯决定利用这些洞口爬下去，当然这要冒一定的风险。当然，作为一个冒险者，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 总之，在那些矮森人的祭祀结束前，赶快离开他们的巢穴才有安全可言。 阿斯的第一个目标就在他的正下方，那有一个洞口，差不多离他一米远的样子。 他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几根布条，将骨矛绑在背上。然后调转身子，一点点把脚先伸出洞口。 阿斯非常小心地将身体往外挪，尽可能地贴在岩壁上。但从上头刮下来的强风，给他带来极大的负担。他用力把住洞口的粗糙边缘，将整个身体吊出栖身的通道。 这真是非常考验阿斯的臂力，他的脸贴在冰凉的岩壁上，感觉身体里的热量正在大风中消散。 “必须赶快才行。”阿斯心想。好在他的腿脚已经探进了下方的洞口里。 阿斯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下半身向前一伸，接着回摆。借着腰部的力量，他的身体朝后荡起，离开了紧贴的岩壁。 这个动作相当危险，万一手上松劲，整个人就会飞出去。不过阿斯显然分寸把握得很好，依靠吹下来的强风和手指的抓力，使自己的身体又猛地向岩壁回靠上去。 在即将撞上岩壁的一瞬间，阿斯松开手，腿脚尽可能向前伸去。“嗖”地一下，他窜进了下方的洞口里。 阿斯摔进洞口，在通道里滑出去至少三米远。他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而他的两只手正在不停地发抖，是用力过度的表现。 休息了半分钟，阿斯坐起来，抖着手抹了下自己的额头，手上糊了一把冷汗。他又爬到洞口向下望去，距离地面还有很长一段路。他只是往下爬了一米就费了如此大的劲，看来想这样下到地面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矮森人还在“呼啊呼啊”的顶礼膜拜，他们一个挨一个把地面挤得满满的；举起又放下的手，像暗红sè的波浪一样，从前面传到后面。 阿斯望着岩壁下方的一堆矮森人，心想：“其实就算爬下去，也没有地方可躲。” 就在这时，阿斯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过头，黑乎乎的通道里窜出一个矮森人。 狭小的通道里根本没有躲闪的空间，阿斯眼睁睁地看着矮森人向他冲过来，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这一撞几乎将阿斯撞出洞口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个矮森人又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这两个矮森人似乎一点都不顾忌他们身处几十米高的岩壁上。在第二次撞击后，三个人一起飞出了洞口。 岩壁外的强风恶狠狠地揪住三个人，往地上死命地砸去。“砰”，三个人重重砸在正在地上顶礼膜拜的矮森人群里。 被砸中的矮森人立刻发出“呼呼”的喊声，仿佛一个极不和谐的音符出现在美妙的音乐中，将原本富有节奏感的祷告声给打断了。 这引发了这片区域的混乱，越来越多的矮森人不明所以地喊起来。他们相互推搡着，往阿斯掉落的地方挤过来。于是混乱就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从后向前传播。 只用了不到几分钟的时间，整个矮森人的献祭祀活动完全中止了。到处都是“呼呼啊啊”的喊声，如同成千上万只禽鸟在一起乱叫。 50 阿斯是双头巨人 - 路末 - 丰言 () 阿斯摔得晕乎乎的，身上就像刚被大象踩过似地都散了架。 他猜想自己可能短暂地晕厥了几秒钟，所以睁开眼睛时，看到的东西都是模糊的。好在阿斯的耳朵一直在忠于职守，让他还能听到周围嘈杂的喊叫声。 阿斯本能地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运气还不错，这么高摔下来，似乎并没有受伤。他摸索着，从背上取下骨矛横在胸前。 “真希望知道卡瑟琳怎么样了。”阿斯一边想一边往前走了两步，他每步踩下去都是软绵绵的。如果没估计错，刚才至少有五、六个在祈祷的矮森人，当了可怜的肉垫。 “他们怎么还不冲上来？”阿斯眨巴了几下眼睛，他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矮森人围在四周，就是没有人冲上来攻击他。他们只是一个劲“呼呼啊啊”地乱叫。 “姑且认为这些‘青蛙’是在交流吧。”反正阿斯是听不懂。 狠狠眨过几下眼睛，阿斯的视力终于恢复过来。他环视一圈周围的景象，头皮直冒凉气。 “真是还不如什么都看不清。” 近距离观察矮森人，绝对不是一种享受。这个种族的个头只比矮人们略高，长着粗壮发达的下肢和相对细小的上肢。他们的手掌和脚掌上，都长着类似吸盘的东西。可能就是依靠这些吸盘，他们才能攀爬上岩壁。 矮森人的皮肤是暗红sè的。远看时，看不出那些暗红sè的皮肤上，长满了令人浑身发痒的小肉疙瘩。这些肉疙瘩最大不过小指甲盖那么大，会时不时裂开一条缝隙，然后再闭拢，偶尔还会从里面流出黄褐sè的液体。 矮森人长得像没有头的青蛙，实际上他们确实没有“头”这样的部位。阿斯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眼睛、鼻子、耳朵到底长在哪里。 至于矮森人的嘴巴，倒是一眼就能看见――在腹部上。那个部位有道细长的裂口，需要的时候，可以上下张开到他们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长，露出里面两排尖利的牙齿，以及血淋淋的腹腔和部分内脏。 矮森人“呼呼啊啊”的喊声，同样是从那张嘴里传出来的。虽然阿斯没有看到所谓的舌头和声带。 “你知道这些矮森人为什么不冲上来？”阿斯不知道地jīng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一颗脑袋在他的肩头漂浮。 “这我哪知道。”阿斯没好气地说，“谁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这些家伙长得真是不讨人喜欢。” 阿斯挥舞两下骨矛，试探着向前跨出两步。那些矮森人居然向后退却了。 “矮森一族是真正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古老种族。”地jīng幽幽地说。 “你别看他们的样子长得古怪，身上可是流淌着古神灵的血脉。这个种族在大陆上存在的历史，甚至比jīng灵还要悠久。矮森人的语言，是除了jīng灵神语外，仍旧保留了众神时代神语发音的语言之一。可惜，他们的语言没有文字，很多古神语发音慢慢被时间所侵蚀，而消失了。” 阿斯对教授的讲解，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更关心这些丑陋的“无头青蛙”，什么时候会冲过来把自己吃掉。 阿斯龇牙咧嘴，做出凶恶的样子。他继续又冲出去了两步，发现这些矮森人确实不敢攻击他。 不过矮森人挤在周围，把他局限在一块很小的区域里。 “你不要去激怒他们，真以为他们怕你吗？”地jīng责备道，“看看你的身后。” 阿斯回头看去，刚才他站的地方，原本有四、五个矮森人被他落下砸死。更有两个撞进他怀里的家伙，摔得半死不活。 但此刻，他发现那些死、伤的矮森人都不知去向了。阿斯心中一动，往他最初掉落的地方走了两步。 矮森人乱挤着退了开来，地上顿时露出一片尸骨。那些骨头被啃得干干净净，连丝肉屑都没留下。其中有几根粗壮的长骨，正和阿斯手上的骨矛相仿。 阿斯倒吸口冷气，“不会是这会工夫，那几个矮森人都被吃了吧？这些家伙连自己的同类都吃？” “矮森人什么都吃，吃同类不算什么。需要的话，他们连岩石泥土都能吃。”地jīng冷冷地解释，“‘矮森’在神语中就是吃的意思，另一个意思则是食物。他们本身也是别的种族的食物。地下世界说穿了，就是一个你吃我，我吃你的世界。当然，矮森人种群最大，繁衍迅速，个体实力弱小，因此他们才成为地下世界别的种族的主要食物来源。” 阿斯听得头皮发麻，他突然有个不好的念头，“卡瑟琳不会已经被矮森人吃掉了吧？” 地jīng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居然难得呵呵笑起来：“不过你不用担心自己以及那个女法师，矮森人暂时不会吃你们。” “为什么？”阿斯下意识地问道。 这次老教授竟然回答了他的问题，“因为这些矮森人认为你可能是个双头巨人。他们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讨论你是不是双头巨人，会不会吃掉他们。” “啊？双头巨人？”这个答案让阿斯一时摸不着头脑，“我这个子，能叫‘巨人’吗？而且哪来两个头？不会是因为你的缘故吧？” 阿斯扭过脸看看地jīng。 “当然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果不是我一直在你的肩膀上。这些矮森人早冲上来把你撕碎了。”地jīng对阿斯那副吃惊的表情不以为然，“矮森人的智力很低下，你比他们长得高，肩上又多扛一个头，那就足够了。其实你想想看，这个在众神时代便已经存在的古老种族，如果拥有高等的智力，怎么可能还像现在这样生活。他们早该创作出属于自己的文明。又怎么会连文字都没有，只是以部落的方式徘徊在地下世界呢？” 阿斯想起最初捆绑他的那个洞穴，这些矮森人的生活环境的确简陋，似乎连最简单的工具都不太会用。相对于人类，那真是算处在原始状态了。 “卡瑟琳！对了，你刚才说他们也不会吃掉卡瑟琳。”阿斯舞动骨矛，逼退几个想靠过来的矮森人，“你知道卡瑟琳在哪里是不是？你知道她的下落是不是？” “你不知道吗？你没看到她吗？”地jīng说，“她就在祭坛上。她是矮森人这次献祭的祭品。所以矮森人是不会吃她的。” “什么？”阿斯确实有看到祭坛以及那上面的东西，但他没察觉那就是卡瑟琳。 “老家伙，你怎么不早点说。”阿斯怒吼一声，转身往祭坛方向冲去。 他将骨矛横拿在手里，直接撞向矮森人群。阿斯就像推石头一样，一下子压着两、三矮森人推进人群里三、四米远。 矮森人被阿斯的行为惊吓到，这引发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结果。 矮森人纷纷后退，来不及躲闪的，竟然“噌噌”地跳起来。原来这些“青蛙”真的能像青蛙般跳跃，而且可以跳到五、六米高。 不过这更是增加了混乱的程度。每当一个矮森人跳起来，他身边就会有很多矮森人跟着跳起来。而当跳起来的矮森人，如同石头一样掉到人群里，砸倒几个同类时。那些跟着跳起来的矮森人，也会落到同一个地方。 那里瞬间就会堆起一个人堆，一直堆到四、五米高，直到没有其他矮森人跳得上去为止。 几分钟后，阿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51 吃人的世界 - 路末 - 丰言 () 比较忙，终于写出一章了。 －－－－－－－－－－－－－－－－－－－－－－－－－－ 刚才密密麻麻的矮森人，现在就像一垛垛摞起的干草堆。这些“干草堆”占据了整个献祭的场地，凌乱地排列着。一眼看过去，总数不下几百个。 地面上已经找不到落单的矮森人，所有的矮森人都堆进了“草堆”里。 最奇特的是每个干草堆上还站着一个矮森人，他们扯开肚子上的嘴巴，“呼啊呼啊”地大叫。 阿斯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矮森人们不挡着路，他自然是要去找卡瑟琳。于是阿斯大着胆子向最前面的祭坛走去。 其实一个人走在这些堆起来的“草堆”边，感觉并不好。 因为每经过一个“草堆”，那上头的矮森人就会叫得格外卖力。而“草堆”里的家伙们更会奋力伸出手，想来拉阿斯。 阿斯当然不会让他们得逞，在“草堆”间小心翼翼地游走。有时遇到三、五相距较近的“草堆”，无法从它们之间的缝隙中通过，阿斯还不得不绕道而行。 这样阿斯的速度便快不起来，走着走着竟然在这些“草堆”中迷失了方向。 而相比阿斯的谨慎，那位地jīng学者可就显得兴奋多了。如果他不是一个亡灵，恐怕眼睛一定放起光来。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真应该记下来，真应该记下来。” 但地jīng兴奋之余，还不停地抱怨：“早知道就不该帮那个女法师了。现在却不能记下来，不能记下来。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居然不能记下来。” 阿斯在旁听得明白，地jīng对卡瑟琳的事果然是知道的，甚至还出手帮过她。但是卡瑟琳又怎么会被弄去当祭品了呢？ 阿斯想到这，脚下不禁加快了步子。但凡当祭品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虽然现在献祭中止了，但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状况。必须用最快速度，赶到祭坛那边去才行。 可是眼下阿斯迷失了方向，他越着急，越找不到正确的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看起来差不多的“草堆”。 急切间，阿斯一不留神，竟然被一个“草堆”拉住腿脚。这下可麻烦了。即便那些矮森人手短力小，可那么多只手一起拉扯，强壮如阿斯也对付不了。 眼看自己要被拉进“草堆”里，阿斯“啊”地大吼一声，抡起手中的骨矛，就朝身后抽去。 情急之下，阿斯用了十足的气力。没想到那“草堆”真如干草所摞，软绵绵的毫无阻隔。阿斯手上没吃住力，人倒陷下去，心里吃惊， 不过他战斗经验丰富，也不慌乱，腰腹顺势加力，离地跳起，整个人居然在半空中飞旋起来。转了两圈，几个抓住他的矮森人竟然被甩了出去。摞起的矮森人，轰然倒塌。 阿斯抓到机会，立刻抽身从人堆里退了出来。 “你不吃他们，他们便来吃你。”地jīng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斯来不及细想这话的意思，却见几个爬起来的矮森人，往下一蹲，“嗖”地朝他跳过来。 阿斯哪敢让这些“青蛙”扑到身上。他两只手握住骨矛，左右开弓，将矮森人打飞出去。不料爬起身的矮森人越来越多，接二连三地朝他扑来。这要被缠住，不用三、五秒钟，就会被压到人堆里去。 阿斯暗叫糟糕，转身就跑。那个倒塌的“草堆”里，不下有上百个矮森人。他们“呼啊”乱叫一气，跳跃着就追了过来。 好在这地上到处都摞着“草堆”，这些矮森人一时半会也不好追赶。因为若是不小心，撞到别的“草堆”上，便会被那上面的矮森人拽进去。 阿斯借着地势，在“草堆”间躲闪回避。要是有落单的矮森人追来，他便下手放倒。 矮森人虽然长得丑陋凶恶，但毕竟身材矮小。而且也没有打斗的技巧，全凭本能行事。所以一般三、五个矮森人对上阿斯，根本不是对手。 这也幸亏矮森人智力有限，不知道合围包抄，只会跟在阿斯身后猛追。不然阿斯绝没游斗逃遁的机会。 靠着“草堆”的阻扰，阿斯最终将所有的矮森人击倒。他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前倒着七、八个最后追上来的矮森人。 这些家伙有几个还没死透，手脚抽搐，肚子上的嘴巴张开老大，似是要呑吃阿斯。 “你最好吃了他们。”地jīng的头颅在阿斯的肩头上飘忽，这时变得非常模糊，好像随时都会消散。 “什么意思？”阿斯jīng疲力竭，这番打斗消耗了比他想像中多得多的体力。 “不想死在这里，那就吃了他们。”地jīng说的话透出股yīn森的味道，“你是双头巨人，吃了他们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也好补充你的体力和消耗。我说过，地下世界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不吃怎么活下去。” 阿斯浑身打了个冷颤，看着地上还在蠕动的矮森人，怎么都不能想像吃掉他们的样子。 “你不是开玩笑吧？他们不是野兽。”阿斯觉得嘴渴得厉害，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但忽然发现嘴里干乎乎的异常难受。 “这些矮森人连同类都吃，比野兽还不如。”地jīng冷冰冰地说，“你至少吃掉一个，证明你是双头巨人。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群矮森人主动认你作守护神。这种矮森人堆起来的人堆，叫献身塔。只有守护神降临时，他们才会这样做。” “听到塔上那些矮森人的叫唤吗？那是叫你选择吃他们。被守护神吃掉，是矮森人的最高荣誉。你刚才选择了一个献身塔，那就要吃掉他们。不然你这个守护神的身份就得不到承认，那结果只有被矮森人吃掉。” 地jīng一说完，四周居然安静下来。阿斯感觉那些矮森人组成的献身塔，都在注视着自己。如果他不马上吃掉一个矮森人，他们就会冲过来，把自己撕碎送进肚子里。 阿斯又望向面前的几个矮森人，一想到要把他们塞进嘴里，嘴巴越发干渴得厉害。 “你最好快点，那些矮森人不会很有耐心。”地jīng此刻就像个循循善诱地老师，“种族和种族之间相互捕食这是自然现象。例如龙、恶魔以及巨人，他们都捕食包括人类在内的其他种族。一头熊可以吃掉你们，你们也可以吃掉熊。矮森人原本就是地下世界的底层物种，这里的所有土著种族都以他们为食。当然，他们也会找机会吃掉其他种族。不过机会渺茫，就像黑额鼠没机会吃掉巨龙一样。” “而且，你只有吃东西，才能有力气救那个女法师吧。”地jīng的最后一句话，给了阿斯的心理防线最后一击。 “总不能生吃吧？更不可能活吃。”阿斯皱着眉头，使出刚积蓄的一点力气，拖过一个还在动弹的矮森人。不过他始终觉得自己下不了口。 “你可以闭着眼睛吃，矮森人为什么没有眼睛？因为这样才能吃同类。”地jīng的幽默感，平添了阿斯想呕吐的感觉。 阿斯将头扭向别处，举起骨矛，向下狠狠砸了几下。那个矮森人“呼啊”叫了两声，彻底死透了。 “为了卡瑟琳。”阿斯伸手抓起矮森人的一条胳膊，“咔嚓”扭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将那胳膊放到嘴边。犹豫了半天，终于一口咬了上去。 52 金色萨满 - 路末 - 丰言 () 矮森人的肉很有韧xìng，也许是因为他们生存在地下世界，肌肉里没有包含多少水分。阿斯撕咬下一块，在嘴里嚼了半天。略带苦涩的味道，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嚼牛皮。 阿斯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这么做都是为了卡瑟琳。要救卡瑟琳就要恢复力气，要恢复力气就要吃食物。 不过阿斯对于生吃矮森人，还是有种难以抑制的抵触心理。所以他勉强吃完那根手臂，却是怎么也不愿继续吃下去了。 “就那么多，我实在吃不下去了。”阿斯站起身，“如果他们不承认我，大不了死在这里。” 阿斯挥了挥手上的骨矛，摆出个防御姿势。只要矮森人敢冲上来，便拼死一战。不过似乎他的运气不错，那些献身塔上的矮森人并没有什么异动。 阿斯松了口气，觉得身上的力气真恢复了不少。有没有吃东西，的确是不一样。矮森人的肉固然难吃，但补充体力倒是实打实的。 他忽然想“要不回头再吃点”。这个念头一冒出，就把阿斯吓了一大跳。他急忙拍拍自己的额头，“开什么玩笑，难道要把自己变成茹毛饮血的野兽吗？” 阿斯见那些矮森人没有动静，知道多半这一关算是过了。他扭头看看肩膀上的地jīng。地jīng的头颅似乎比刚才又凝聚了几分，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阿斯打定主意还是先去找卡瑟琳、他拽着骨矛向前走去，小心地从一座献身塔旁走过。 谁知那献身塔突然“哗”地倒了下来。阿斯以为那些矮森人要攻击他，撒腿就跑。他边跑边向后看，发现矮森人爬起来后，便跪倒在地，朝他“呼啊呼啊”地叫起来。 阿斯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是矮森人不攻击他那是最好不过了。他转眼间又跑过一座献身塔，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这次阿斯有了心理准备，放慢脚步站定身体。果然那些矮森人倒地后，又向他跪拜起来。 “快走吧，他们承认你是守护神了。你赶快去找女法师。”刚才默不作声地jīng又出言指示，“最好这地方快点离开，我估计这个矮森人部落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又是献祭，又是请守护神，麻烦绝不会小。” 阿斯点点头，认准一个方向跑去。所过之处，献身塔都是自然倒塌，落下的矮森人自发地向他跪拜。 阿斯料想矮森人不会伤害他，没有了顾忌便越跑越快。一路上矮森人越聚越多，纷纷对他顶礼膜拜。 阿斯没见过这种阵势，心里多少惴惴不安。不过他一心要找到卡瑟琳，也顾不得许多。 献身塔倒塌后，眼前没有障碍。很快阿斯就找到了祭坛，金sè的矮森人还在那里蹦蹦跳跳。他跑到祭坛边，看见祭坛上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果然就是卡瑟琳。 卡瑟琳脸sè平静安详，好似熟睡一般，但是阿斯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左臂。不知在卡瑟琳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左臂下半部分不知所踪。切口整齐光滑，就像原先那里什么都没有长过一样。 阿斯心里顿时疼痛，好像那一刀是切在他的心上。女法师遇险之时，自己却是没能保护好她，这让阿斯懊恼不已。 阿斯关切卡瑟琳，一撑石台边缘便跳上了祭坛。身后密密麻麻的矮森人同时高声喊起来，“呼啊呼啊”的祷告声如涌浪似地一拨接一拨。一时间阿斯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在膜拜自己，还是在为献祭祷告。 那个金sè的矮森人围着卡瑟琳不停跳动，而且念念有词，声音又尖又细。他丝毫没有因为阿斯的出现，受到打扰。 “你赶快抓住他。”地jīng突然低声吩咐阿斯，“这是矮森人的萨满，不能让他把献祭进行下去。那个洞里不知道会出来什么怪物。” 阿斯向后张望，祭坛后那条黑乎乎的狭长洞口，近看显得十分宽大，深不见底。那里面要是爬出什么东西，一定不好对付。 阿斯不敢犹豫，上前一脚踢翻矮森人萨满。他拽住金sè萨满的两只手臂，轻易地抓了起来。 但是阿斯的这个举动马上惹来一片惊叫。只见祭坛下方，一半的矮森人“刷”地站了起来，而另一半矮森人依旧虔诚地大声祷告。 阿斯马上意识到，自己有些鲁莽了。这种部落萨满，通常都是一个部落最重要的人物。他的手段粗暴直接，极有可能惹起众怒。到时底下的矮森人冲上来，他和卡瑟琳不用一分钟就会被吃个干净。 阿斯撇了眼肩头的地jīng，眼神中的不满如果能倒出来，一定可以淹死老教授。 地jīng不理会他，居然“呼啊呼啊”地叫了几声。阿斯醒悟过来，老教授能听懂矮森人说什么，自然是会矮森语的。看来他是要和那个矮森人萨满进行交流。 阿斯想通这点，把手里的金sè萨满提了起来。这个萨满比那些寻常矮森人还要来得瘦小，提在手里就像提着个三、四岁大的孩童。 而且令人吃惊的是，金sè萨满的肩膀两侧，居然有两只眼睛。两颗血红sè的眼珠子，凸在外头“咕噜咕噜”地直转。他腹部的嘴巴显得比较小，长得跟人嘴有些相似。那张嘴忽然撅起来吹了声口哨，台下“噔”地跳上三个矮森人来。 这三个矮森人长得却是与众不同，不仅个头几乎与阿斯齐高，模样也更为凶恶。 他们全身漆黑，体表布满肉疙瘩，个个足有金币大小，饱满透亮。肉疙瘩里面裹着黄sè液体，似乎随时都会爆shè出来。他们腹部的那张大嘴牙床外翻，露出尖牙俐齿。嘴巴时不时张开合上，牙齿撞击，发出“砰砰”的响声。 三个矮森人一跳上祭坛，便围住阿斯。他们蹲下身子，一副要攻击的样子。 阿斯反应也快，一甩提着的金sè萨满，一手抄起他的双脚，一手拽住他的双手。阿斯“呵”地低喝一声，使劲把金sè萨满给拉直了。他扯着金sè萨满，往三个矮森人的面前狠狠地比了比。 “噗”正中的那个矮森人身上，胸前的一个肉疙瘩爆了开来，溅出不少黄sè汁液。这黄sè汁液洒到祭坛的石板上，立刻冒起了几缕青烟。 阿斯眼眉跳了一下，不退反进，又向前夸出一步。他手上的金sè萨满立即“呼啊”地大叫起来，身子足足变长了四分之一，眼看就要被他拉扯成两截。 三个矮森人到底给阿斯镇住了，同时向后退却一步。不过他们身上的肉疙瘩像雨打湖面，络绎爆开。黄sè汁液四溅到石板上，多处冒起了青烟。 53 矮森部落的终结 - 路末 - 丰言 () 地jīng在阿斯肩头又张口“呼呼”两声低叫，像是在呵斥。那金sè萨满忽然诡异地闭起嘴，他的惨叫声嘎然而止。 三个矮森人顿时没有了顾忌，又一起向阿斯冲过来。阿斯连忙向后退却，手上加力几乎将金sè萨满撕成两半。 虽然金sè萨满的嘴巴再度张开，但是偏偏就是不发出一点声响。阿斯身后躺着卡瑟琳，他无法再退，干脆将金sè萨满朝三个矮森人砸去。 可惜刚才情急间骨矛扔在了地上，阿斯赤手空拳不好对付那三个特异的矮森人。 他转身扑到卡瑟琳身上，抱住女法师，顺势向前滚去。 三个矮森人――中间那个稳稳接住金sè萨满，另两个却是继续向阿斯追来。 阿斯翻滚到祭坛的边缘，眼看就要落入那道巨大的裂缝中。但是他没有任何犹豫，一使劲带着卡瑟琳便掉了进去。 两个矮森人追到裂缝边缘停下了脚步。奄奄一息的金sè萨满，由中间那个矮森人捧在手上也走了过来。 祭坛下的矮森人们此刻都跳了起来，他们互相喊叫着，似乎在争吵。场面乱哄哄的，失去了控制。 金sè萨满细声细气地叫唤了一下，三个矮森人缓缓地退离裂缝边缘。谁知这时有条细长的鞭状物，从裂缝中飞快地探出来。它朝三个矮森人卷来，瞬间便裹挟住那个金sè萨满缩回了裂缝里。 三个矮森人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们“啊啊”地狂叫一气，然后奋不顾身地朝巨大的裂缝中跳了下去。 这个行为如同瘟疫般，立刻传染给了祭坛下的矮森人。他们停止争吵，争先恐后地跳上祭坛，一个接一个地往裂缝中跳去。 仅仅两、三分钟，蜂拥而至的矮森人像cháo水一样倾泻进那个巨大的裂缝。但是黑沉沉的裂缝就是一个无底洞，无论多少矮森人跳进去，都没有丝毫填满的迹象。 半小时后，当最后一个矮森人跳进这条裂缝时，整个世界突然平静了下来。之前还喧嚣吵闹的献祭场所，如今变得死寂无声。一个数万人的矮森人部落，就这样消失了。 54 巨龙般的林德虫 - 路末 - 丰言 () 阿斯知道现在自己在某种生物的嘴巴里。 他抱着卡瑟琳滚进裂缝时，两个人向下无声地掉落。裂缝里没有任何光线，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顶端那道发亮的裂缝。 阿斯并不奢望自己能活下来。裂缝深不见底，掉下去只能是摔得粉身碎骨。所以阿斯紧紧地抱着卡瑟琳，抓紧最后的依偎时间。 然而当那道裂缝变得只有手指头那么长时，他们却便被什么东西临空咬住了。 阿斯对地下世界没有太多的认识，很难想像生活在这条裂缝里的生物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毫无疑问，这个生物的个头绝对不会小。不然，不可能将他和卡瑟琳整个儿地吞进嘴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被马上嚼碎咽进肚子里。不过有时候，活着更是一种煎熬。两排巨大的牙齿夹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更何况还有一条粘乎乎的舌头，来回蠕动扫过脸面。 索xìng阿斯的鼻腔很快被舌头上的粘液堵塞了，这样可以不用闻那种酸腐的恶臭。 只是张着嘴呼吸其实也不令人愉快。时不时流进嘴里的粘液，让阿斯不停地反胃。他的味觉不到一分钟就已经丧失了功能，但这不影响阿斯觉得自己像是吃了一千条粗壮的鼻涕虫。 卡瑟琳没有醒转，这真是一种幸运。 阿斯能感觉到，这个生物含着自己和卡瑟琳向裂缝口爬去。它的速度非常快，几乎不比他们掉落下来的速度慢多少。它一直爬到了离裂缝边缘大概五六米远的样子，才停了下来。 可惜从牙齿的缝隙里，阿斯仅仅是能看到裂缝处的光亮，却无法看到更多的东西了。 巨大的生物似乎在等待什么，裂缝外矮森人的叫喊声清晰可闻。忽然它摇晃了一下，转身迅速向下爬去。 过了一会儿，巨大的生物停止了前进，它贴在壁岩上一动不动。阿斯听到矮森人的呼喊从上方响起，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所有的矮森人都向他们冲过来。 阿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那些古怪的矮森人显然都跳进了裂缝里。矮森人们呼啸而过，从巨大的生物身边掉落过去。 阿斯难以想像，这条裂缝到底有多深。矮森人的呼喊声一直荡漾着，即使最后一个矮森人从他们身边掠过后许久，依旧能听到，从裂缝底下传来“呼啊呼啊”的回声。 “有意思，我现在也很好奇，是什么生物把你们给呑吃了。”地jīng的声音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都是你的馊主意。”阿斯立刻有些恼怒，“抓什么金萨满，抓住了又怎么样。这些没脑子的家伙，根本没有顾忌。” “愚蠢。如果不抓住那个金萨满，你一点机会都没有。”地jīng马上回敬阿斯，“那是整个矮森部落里，唯一一个谈得上有智力的家伙，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谈判的对象。只是我们的运气不太好，这个矮森部落拥有矮森人中少见的矮森战士。” 地jīng似乎思考了片刻，接着又说：“奇怪，那个金sè萨满不肯接受谈判，他的智力远比我以前遇到过的矮森萨满还要高。对了，他好像进化出了眼睛，这个应该要记下来，进化出眼睛的矮森萨满。” “是有眼睛。”阿斯习惯xìng地摸了摸卡瑟琳的胸口，她的心跳缓慢但平稳，“而且一看就是鬼得很的样子。” “地下世界的土著居民，都是没有眼睛的。”地jīng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进化出眼睛，都意味着某种自身能力上的突破。可惜我现在无法查阅大百科全书，有关地下世界的生物进化，那上面有详细的记载。” 两人正在说话，那生物“呜呜”地发出两声低鸣，舌头在阿斯和卡瑟琳身上来回扫动。阿斯的呼吸顿时滞塞起来，他慌忙间用手遮在卡瑟琳的脸上，多少帮女法师抵挡些粘液的“浇灌”。 但比起在沉睡中的卡瑟琳，阿斯自己一点都不好受。直到他快憋晕过去，那条舌头才停止了侵袭。 这像是一个jǐng告，阿斯不敢再随意和地jīng说话，而是在这个巨大生物的口腔里默默地等待。 巨大的生物正在飞快地向下移动，看来是要把他们带到裂缝的底端。阿斯不知道自己和卡瑟琳会面临怎样的结局，也许是在巨大生物的老巢，才会被慢慢地吞食。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斯已经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忽然，那头生物的舌头用力卷起，猛地将他和卡瑟琳弹出嘴去。 两人翻滚着摔在了一片水塘里。水塘的水冰凉刺骨，阿斯浑身浸透，立刻清醒过来。他哆嗦着睁开眼，却看见一颗硕大的头颅正对着自己。 自从与黑龙赫迈斯打过交道后，阿斯对于巨龙已经有些敏感。虽然眼前的这颗头颅上长满了细小的棕sè鳞片，眼瞳也过于狭长，而且还长着不像是属于龙族的弯角。但阿斯怎么看，这都该是一条巨龙的脑袋。 “原来我们一直在巨龙的嘴里。”这是阿斯第一个想法。这才解释得通，什么样的巨大生物，能把他们整个儿地吞下去。随即他又急忙左右寻找，等瞧见卡瑟琳就躺在他的身旁时，长长舒了口气。 阿斯并不太惧怕巨龙，不是说他自认为能和巨龙战斗。只是在他看来，任何巨龙也不会比赫迈斯更难对付。 强大如赫迈斯也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面前的这条巨龙显然还远不如赫迈斯。至少它没有表现出，巨龙所拥有的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 当然，阿斯也不会过于放松。巨龙没有吃掉他们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活命的机会。 阿斯知道巨龙都拥有不弱于人类的智慧，所以他试探着抱起身边的卡瑟琳。果然，巨龙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卡瑟琳的浑身冰凉，皮肤上甚至都有些发青。这是冻僵了的表现。 “要是能生堆火就好了。”阿斯将女法师抱进怀中，想让她暖和起来。 阿斯向四周观察了一下，这是片水塘不知有多大，反正四面八方都是水。总算五、六米外，有几块裸露的大石头躺在水塘里，是这里附近唯一的干燥地方。 “我们能去那里吗？”阿斯指了指大石头，小心翼翼地发问，“这里都是水，太冷了。” 他不知道这条生活在地下世界的巨龙，到底听不听得懂地面的语言，不过试试总没有坏处。 然而巨龙只是看着他，仿佛一座雕塑般没有一点反应。 “林德虫，没想到真有这种生物。这个要记下来。” 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阿斯回头看去。地jīng学者居然站在了他想落脚的大石头上，正埋头作着笔记。 也不知道这个老教授从什么时候开始，离开了阿斯的身体。他正飞速地记录着，似乎要把一路上来不及记下的东西，全部补上。 “上来，上来。”老教授还不忘招呼阿斯，“你别泡在水里了，抱着女法师过来休息。不用怕那条林德虫。如果传说没错的话，林德虫是素食主义者。” 55 陌生的卡瑟琳 - 路末 - 丰言 () “不是巨龙吗？”阿斯狐疑地看了眼眼前的巨龙，他可从没听说过什么林德虫。 不过眼下阿斯倒不怀疑地jīng学者的话。这个老教授虽然喜欢一惊一乍，但见识的确是一流的。 不管是虫还是龙，既然是吃素的，那更不用害怕了。阿斯抱起卡瑟琳，淌水走到大石头上坐下。 那条林德虫依旧没有移动，只是将脑袋跟着转了过来。阿斯坐上大石头，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这条“巨龙”会被叫成虫。 因为林德虫的龙头后面，是一段像蠕虫般的细长身躯。那身躯上长满细小的黑sè鳞片，偶尔会发出点点闪烁。林德虫胸前还有两根禽鸟似的爪子，爪子jīng瘦如铁，直接插进水底的石头里。阿斯猜想，这是它能在那条裂缝中飞速爬行的依据。 “林德虫据说是瘟疫之虫，它所到之处就会发生瘟疫。”老教授在旁述说起来，“我只见过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图样，眼前这条大约和图片上的有五、六分像。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林德虫，还有待考证。” “瘟疫？”阿斯紧张地看看怀里的卡瑟琳，他们刚才可是待在林德虫的嘴巴里。没想到一直在沉睡的卡瑟琳，这时居然睁开了眼睛。 “醒了？卡瑟琳，你终于醒了。”阿斯兴奋地叫道。 但是卡瑟琳的表情很冷漠，看着阿斯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扶我坐起来。”卡瑟琳的口吻听起来如命令般生硬。 “你还虚弱，再躺一会吧。”阿斯没有多想。 卡瑟琳挑起眉毛，“我说扶我起来。”她的语气极不友善。 阿斯有些奇怪地看着女法师，但还是遵从了她的意愿。 卡瑟琳坐直了身体，不过大半个身子不得不靠在阿斯的身上。她环顾四周，眼神在林德虫身上停留了几秒，回过头对地jīng说：“教授，你知道我们具体在什么地方吗？” “地下世界我可不熟。”地jīng头都没有抬，只顾自己刷刷地写个不停，“林德虫是这的土著，你问它吧。它应该是拥有智力的。对了，有关林德虫的第一手资料，我需要核实下。这种生物是不是拥有龙的血脉？” 卡瑟琳根本没有回答地jīng的意思，她将目光重新拉回到林德虫身上。这条巨虫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双方对视了十来秒，卡瑟琳“哇”地吐了口血出来。 “你没事吧？”阿斯焦急地问，“早说了你还虚弱，快躺下。这个该死的地方，连个火都没法生。” 卡瑟琳推开阿斯的手，还是坚持坐直身子。 “这个身体太虚弱了。”她自言自语道。 许久没什么动静地林德虫忽然“呜呜”地低鸣了两声，像极了在发笑。它摇着脑袋，向卡瑟琳三人爬过来。 阿斯立刻强行抱起卡瑟琳，跳到了大石头后面。虽然这种程度的躲藏，没有多少实质上的意义。 林德虫又是低“笑”了两声。从它的头顶上方甩过来一样东西，“啪”地掉在了大石头上。 “金sè萨满！”阿斯认出了这个害他们掉进裂缝里的混蛋。此时的矮森人萨满已经半死不活，除了眼珠在那乱转，整个身体没有别的反应。 “好，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卡瑟琳略微惊讶地点点头，“你倒是识趣。” 这后半句显然是对林德虫说的。 林德虫退了回去，把头搁在水中闭上了眼睛。 “别抱着我了，回到石头上去。”卡瑟琳吩咐阿斯，“既然有这个金萨满，那就要趁新鲜吃。” 阿斯眼皮子一跳，他低头看看卡瑟琳，抱着她坐回石头上。 “把它的手脚都撕下来，一条腿给林德虫。剩下的给我，身体你吃。”卡瑟琳的话血淋淋的慎人。 金sè萨满像是听得懂女法师的话，眼睛里流出黄sè的液体。他转动小眼睛看向阿斯，满是哀求的眼神。 “你不会是要生吃吧？”阿斯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这个东西生的不好吃，我尝过。” “不要废话了。”卡瑟琳哼了一声，“我要是有力气就自己动手了。矮森人活吃味道比较好，所以你赶快动手吧。一会他死了，味道不好，而且也不够滋补。” 卡瑟琳的话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酷。阿斯感觉醒来后的卡瑟琳，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 “你不希望我死在这，那就赶快。”似乎是为了节省力气，卡瑟琳放低声音继续督促，但语气依然严厉。 “是的。卡瑟琳必须活下去。”阿斯坚决地想，他终于抓起了金sè萨满。 矮森人眼泪淅沥，身上湿答答的流满黄sè液体，滴落到石头上。 阿斯别过脸，分别抓住金sè萨满的手和脚，用力一拉。可怜的矮森人的一只手就被撕了下来。金sè萨满腹部的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既然动上了手，阿斯也不再犹豫。又扯住金萨满的两只脚，撕了下来。等他掰下矮森人的最后一只手，金sè萨满“呼啊”地叫出一声，眼睛便不会转动了。 卡瑟琳在一旁早啃起金sè萨满的第一只手。她还不时吮吸断臂处流出的金sè血液。阿斯看得毛骨悚然。比起自己当初吃矮森人时，女法师显得熟练享受，似乎吃惯了活食。 “快点吃，趁新鲜。”卡瑟琳瞪了眼阿斯，“你太弱了，要做我的护卫，还要再强壮一百倍才行。” 卡瑟琳才吃了几口，似乎力气、jīng神都恢复了不少，说话也铿锵起来。 “这种矮森人的金sè萨满很少见，进化出眼睛的更少。准确地说，应该是进化成最低级的恶魔了。”卡瑟琳又催促说，“快点吃！知道恶魔怎么增加自己的力量吗？就是吃掉别的恶魔。地下世界最容易变强自己的方法，就是吃，吃掉你的对手，吃掉他的力量。” 阿斯如今完全是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卡瑟琳。这个人的声音、样子没有丝毫改变，但给人的感觉全变了。阿斯知道卡瑟琳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斯无助地望向一旁的地jīng。老教授似乎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说：“快吃吧。我很想看看你吃掉低级恶魔后，会发生什么变化。原来恶魔是用这种方式来增加力量的，这个绝对要记下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