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 人生味苦,匆匆碾转于悲伤落寞间,繁华浮景,不过白日青天梦一场,犹似黄粱南柯。及至此时,或许平凡如你我,方才可以真正领悟到:这世间,流景虽美,却仅仅为悬于圆灵之间的堂皇楼阁,而其真正最内质的,却是生活中无尽的奔波与彷徨。 可曾见,若乃至爱仳离,痛心疾首,万念付于一炬;若乃命途茫茫,鞍马劳顿,空怀奇才而不得奇遇,故而不知其始为何衷其终为何所;若乃有乐人之心却不得其善,心中甚疲却无从展露;若乃伪面酬酢,推杯换盏,看似欢欣却实则怠倦,不胜其烦。无奈,妻儿老小皆需所养,不做此态何来廪给? 此之侪类,亦世上绝大部分人,怅然展顾,内忧外患,燃眉心腹,各尽相煎之能,使人华发早生,嗟乎哀哉! 能为之何?人世玄奇,阴阳相逆,欢忻自应有时,悲伤才为深沉的本质。岂可忘却,某位哲人的“痛苦的避免,即为幸福?”故人皆以乐慆为美,若怀此心,方可不以沉痛为怪! 人活于世,莫论何情何景,皆为美。因为人活于世的本身,就是一种美。若尔欲问:“何为美?”余欲答之曰:“动人肺腑,感人至深,且让人得其善类于无形,会其真意于悄然者,可以为美矣。“若持同于余论之论,则何情何景不为美?梗迹飘萍为凄美,戎马倥偬为壮美,花前月下为优美,对鉴捋白发更是一种竟无语凝噎的无奈之美! 可以说,美是一种主观的感受,却又与客观的追寻密不可分。余以为,感性对于人生必不可少,可理性犹似罗盘之于航海,圆规之于作圆,起到了缺之不可的规导作用。以理性调己心以摈除消极之世界,成积极之态度,方可谓是客观追寻的一条正确的坦途!故少年之成长,就是调己心以应社会之风餐露宿的历程,经历风雨虽是偶然,遇挫过劫是必然,此间虽是狼狈,却可将白纸一样的心磨砺至静水流深,总是可以诠生命之谛的。 故吾将书题命为《踏歌少年行》。即为”行“,所描摹的必然为一风雨兼程直至成长的旅行。即为”踏歌“,从其一说是此途风景甚美,足以赏心悦目。从其二说是少年处变不惊,善于跋浪,披荆斩棘,以积极的人生观去淡然一切失败挫折! 余于此大发其谈,抒余之”美“观,不为其他,只为提纲挈领,明主旨于此文,为日后塑造人物,大开方便之门。望读者诸君,莫以此文为赘述。静心阅讫,相信汝可得不一样的精彩! 末,望天下少年,踏歌行路,多少年后,不悔此生长情! 第一章 问前尘王者之路 铭于心剑神之嘱 西元之年,孟秋之月。风渐萧瑟,自是人间始劫。异物狂妄,魔种猖獗,烧杀 掳掠,无恶不作,人民苦不堪言,遂各大陆居民以异族为首敌,国之有隙者,尽 弃前嫌,重修于好,国之相礼者,互示赤胆忠心,歃血为盟。然异物非比常物, 实力滔天者为数众多,人类纵然东南西北万里加急,守望相助,牵一发而动全身 ,亦不过依天地之造化而暂得生存,其势已然倾颓!适此危急存亡之秋,苍天赐 恩,降下异象!是夜,日月无光,江河混沸,时值盛夏而天落乌雪,梵音轻奏, 空灵绝响,三十流光绽自天际,倏然远逝,飞射四方,拖拉尾焰,烂以施光,且 三十流光颜色各异,一时之间,天地似梦似幻,溢美斑斓。而与此同时,人间一 预言流传开来:“劫数已至,圣魔降临。王者神兵,剑气萧心。” 王者神兵,剑气箫心!五位剑客横空出世,叄魔两圣,自天下各地汇聚一齐, 兴族大计,自五位剑神的旗帜飘扬于苍穹起,便轰轰烈烈燎漫天下! ——《大陆通史.西元篇》 暮色四合,流萤点点。 雪白的水鸟栖息在有月光的水边,惬意地摆摆翎羽,弄弄长翮。它们细而长的 腿轻轻地插进平静的湖面,使得清凉的湖水轻柔似梦,泛着圈圈涟漪。岸边,老 树挺拔如峰,葳蕤如云,晚风浮动,沙沙轻奏,更兼月色胧明,婆娑树影轻舞于 靛蓝夜幕前,似婴儿之卧处,蕴藉轻纱似的和谐。 距此处不远,有一土阜,其上野草丛生,虽看似杳无乐趣,实则其间野花颁斌 ,时隐时觌,好似席地的变换花式的毯子。此间风情,更别具一番意味。 倏然,窸窸窣窣声起,由远及近,似有人大步而来,打破了这小小天地的静谧 。白鸟惊觉,点水施翮起高翔,翙翙作响。须臾,一只藕丝步云靴拨开草丛踏来 。 此人一身黑袍,一米七左右,脸庞隐藏在帽子所遮盖的阴翳中,再加之夜色迷 离,愈加难以辨认他的真容。此人白皙的左手提着一口剑,剑柄古朴大气,剑锷 流光清寒,剑鞘朴实无华,于其上,有数道白绫缠绕,隐隐之间,白绫之下似有 宝光流转,宛若幻觉。 此剑尚未出鞘便峥嵘顿显,如待出刃,谁可与之争锋? 此人于此停步,见四环之景似有所觉,他举头望了眼当空皓月,当下又顾首四 周,良久,怅然喟叹:“明月虽满于前川,流萤虽与我相伴,可我夜无仇今后的 道路,该以怎样的姿态行走?小树无蔽,雏鹰无依,而命途多艰,怕是难走至极 !” 言讫,又是一声长叹。他的思绪,不禁又缘渊搠流到几个月前。 天玄山主峰通天山。明月阁,依崖而建,玉阶朱梁,碧瓦飞甍,青纱微扬,风 铃轻响。阁内摆设远离俗井市侩的气息,已没有大豪大奢的富丽之感。有的,只 是潇洒出尘,逸然风骨,宛如仙人起居的那份淡然与宁静。白日,远山苍翠,层 林黛绿,云缭雾绕,水墨写意。最妙的是夜里,明月大如磨盘,正对阁中。于微 风穿堂之时,斟两樽美酒,赏月下山河,吹一支清萧,惊起山鸟片片,岂不为人 生一大快事! 天玄剑派创始人因极喜这夜中明月,故亲自题名曰:明月阁。 是日清晨,一白衣中年男子凭栏而立,负着手,眺望远方。他的前方仅一步之 遥,乃万丈悬崖,凌空一望,下临无地,令人胆寒。此时,晨间的雾岚在远处缭 绕,清风渐渐袅起,涧边流水唱着叮咚之歌,飞溅着玑珠,在新生的阳光下折射 出七彩的光芒。 中年男子背后,一少年走近,此少年剑眉星目,五官俊朗,眸子宛如明亮的寒 星,深邃而迷人。他身着黑色劲装,银色长发束在背后。在阳光的照耀下,俊俏 的鼻子在脸上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愈显少年英气逼人。 “师尊,您找我?”少年薄唇轻启。 闻言,中年男子微微侧身,眯长的双眼闪出和蔼的笑容:“来,无仇。” 夜无仇轻轻一笑,上前一步,与中年男子并肩而立。 “你我师徒已十余载了,时光当真堪称飞逝啊。”夜无仇师尊,天玄剑神目色 如常,浏览着眼前江山如画。 “是啊,如果当初不是师尊不嫌弃,徒儿如今还会过着流浪的生活。” “呵呵,如今天下战乱纷繁,流离失所之民不计其数,我也只能尽一份力来解 救他们。近些年,我剑派收留可修炼孤儿上千,皆于外门生活,他们虽有能力修 炼,可天赋却不尽人意,此侪数多于我剑派总体实力无益,但给予他们一个可在 乱世中安宁生活的能力还是有的。”天玄剑神顿了顿,扭头看着夜无仇,继续道 :“你跟他们不同,无仇,你资质出众,是可塑之才,故才收你为徒。如果不是 这点,你恐怕会和外门的孤儿一个待遇。” “师尊,徒儿知道。师尊能于如此乱世中顾及灾民,已是师尊心怀苍生了,这 世界本就弱肉强食,师尊为了剑派而看中我的潜力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能如此想甚好,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只有身怀实 力,才会被天下看中,才会成为命运的宠儿!否则,一切免谈!”天玄剑神语气 欲见严厉。 夜无仇心中微震,肃声道:“弟子谨遵教诲!” 天玄剑神缓缓叹了口气,又道:“我一直都把你当作下一代掌门人来培养的。 ” 夜无仇闻此言大惊,刚欲出口推脱,却被天玄剑神打断。 “你大师兄业洛川刚愎自用,目空一切,你二师兄叶隆炽心胸狭隘,不能容人 。此二人虽天赋非凡,但确实难堪大用。唯你,自小便吃尽苦寒,脾性之坚远超 同侪,凡成伟业者,不唯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而我,在你身上, 便是看到了这希望!” 夜无仇默然,没有推脱。他坚信,高位,从来都是能者居之。这是无可厚非的 道理。 接着,便是一阵沉默。远处鹤唳白云,响亮从风,两三只白鹤翙翙高翥,似有 冲天之志。 “剑派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啊。”天玄剑神语气中透露丝丝忧虑。“黑魔剑派 三面围剿,唯通天峰未被攻陷。如今虽集我派十万弟子固守通天,可依旧并非固 若金汤,黑魔剑派攻潮甚猛,当真不死不休啊。” 闻及此言,夜无仇面若冰霜,手掌于不觉之间握成了拳。他冷声道:“师尊, 鱼死网破未尝不可!” 天玄剑神轻轻摇了摇头:“战必须战。但参加此战必定九死一生,我天玄传承 数千年,绝不能毁于我这一代!” “那师尊的意思是?” “我派青年一代会分批遣送出去,五个资质最五异禀是青年需派几位剑侠一路 护送。天玄五绝学各持其一,天涯海角,更名改姓,等待崛起良机!” “天玄薪火相传,永不覆灭。待这些天玄青年成长起来,必定天地再度为天玄 二字而颤抖!哪怕是黑魔剑派,也不例外!” 天玄剑神瞟了一眼夜无仇,眼中迷离之色更盛:“你也走吧,闯荡闯荡,天下 才是你的舞台!” 夜无仇连忙撤身单膝跪下,少年之言,掷地有声:“不,师尊,您即收留我于 天玄,那么我生是天玄的人,死是天玄的鬼!” 听到这来自男儿的铮铮硬语,天玄剑神轻轻的摇了摇头,脸上挂着怜爱的笑: “看来我前面的话白说了。重振天玄之大任落于你肩,你应于多少年后站出来, 向天下宣布,我天玄没有完,我天玄又回来了,我天玄的目标不止于此,我天玄 要让所有曾于我家门前蹦跶的小丑仰望以至于颤抖。所以,你不能死,为了天玄 ,为了荣耀,为了我泱泱大派有复苏的希望!” 荣耀,夜无仇心中将这个明亮的词咀嚼千万遍。 “壮哉我天玄!”天玄剑神伸开双臂,双目紧闭,拥抱着这千山万水,拥抱着 这江山如画,更拥抱着这,被打上荣耀印记的,奇哉伟哉的天玄! 夜无仇垂着头,手在微微颤抖。 “无仇,临行前为师送你一份礼物。” 夜无仇摩挲着手中的剑,良久,良久…… 第二章 行至璇星有露水 匆匆妙遇善良人 夜色有些深沉,那些下午见到的天鹅会在哪里度过?他们所谓的乐园,一定是建立在有月光的水边。夜无仇略带哀伤地如是想。 不远处,粼粼波光溜进夜无仇的眸子,他睫毛闪了闪,便定睛向前方瞧去,一叶扁舟在水面上行驶,荡起扇形的波纹。划船的渔夫是一位发已雪白的老者,面相朴实,还带一天的疲疲惫,吃力地撑着竹杆,将船一点点划进一片芦苇丛中。系好船,老人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收拾收拾,将船蓬中的油灯点亮。他眼睛迷离的看着河对岸如星星般散洒在地上着的灯火,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在那么一瞬间,似乎又多了不少。他的生活太艰苦了,他起早贪黑地干活,累的半死,挣的钱却仅能够糊口的。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钱还要被贵族剥削一层。而那些贵族,什么活也不干,依旧能花天酒地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日子让人怎么过啊!老伴死的早,儿子也为那些贵族战死沙场,换来的是什么?不过这一切也怨不得别人,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只有强者才会活的更好,为了生存,弱者受欺负也得忍气吞声。哎,谁让自己没有实力呢? 他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进入船篷中。 ………… 前方,芦苇重重,与芦苇丛之幽深处,那月光难以照耀到的地方,似有渔火独明,在夜幕上晕染出圈圈温暖的橘红色。再向远处望去,湖的彼岸,似有人家居住,两三星火,散乱错落,在彼岸勾勒出一片温和的氛围。 于此乱世,此情此景不可以不说成是一种珍奇。夜无仇伫立岸边,眺望着眼前的美丽,痴痴似入神。以至于欸乃声起,在芦苇不自然地晃动中,老人的小渔船向这边靠来都未曾发现。 “那位,想要渡湖吗?老人用他那苍老的声音大声道。 夜无仇猛然回神,待瞧见来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尽管,他的笑容,老人家是看不见的。有人说,爱上一个人,就会爱上他所在的城。夜无仇正是极喜这所在,便极喜这里的一切。欲问原因,那么能在在乱世中保持一份纯真,这一点 就足够了。 夜无仇待渔船靠岸,踏了上去,便将宽大的帽子揭去,丰神俊朗的面孔暴露在月光下,月色流淌汇聚,将那点点阴霾一扫而空。 “呦,是位小友啊。”老人扶了扶草帽边,笑道。 “老人家,我去湖的那边。”夜无仇轻轻点点头,微笑道。 “好嘞,可是这钱……”老人支支吾吾道。 少年闻言,打断了老人的话,自怀中取出白银一两,轻塞进老人手中。老人定睛一瞧手中之物所代表的价值,连忙又塞回夜无仇的怀里。 “小兄弟,这可使不得,这路费仅仅五个铜钱罢了,如此多的钱我受用不起啊。” 少年微微一怔,旋即认真地看了一眼老人,便将白银换成铜钱交给老人。老人这才满心欢喜的捧着铜钱进了船篷,将之收下。 小渔船摇摇晃晃,像一个醉酒的汉子,驶向对岸。夜无仇坐在船头,轻轻地呼吸着夜晚的清凉与静谧。唉,浮华烟景,须臾寂灭。天玄剑派身为千古大派亦有今日之没落,于此乱世,这里又能平静多久呢?夜无仇自嘲地摇了摇头,喃喃自 语道:“毫无实力却妄自为天下担忧,未免贻笑大方了吧。还是先顾好眼下之境吧。” 言讫,夜无仇远眺那星星般的灯火,他通过地图知道,那是一个镇子,名叫露水镇。属于一个二流势力,万劫宗的势力范围。而万劫宗大致上坐落在由璇星帝国的东北角。这里距天玄山脉,关山迢递,遥遥不知有多远。这些时日,日夜兼程,风餐露宿,当真走过了不短的距离。 “真是不容易啊。”少年轻叹,又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微微湿润处,叹道:“也不知道师尊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还……活着。”少年心中虽然极其不愿承认,也不愿说出这个词,但无奈,事实总是需要一颗勇敢的心去面对。 在水声潺潺中,湖岸越来越近,最后触之可及。 “小伙子,你是初次来璇星帝国吧?” 老人的声音自船尾突然响起。 “对啊。” “那你可得小心行事,以免惹上麻烦,那些人可是很厉害的,并且很霸道,能忍就忍了吧。” “谢谢关心。” “哦,对了,向刚进露水镇,就能见到一家客栈,那里的价钱公道又实惠,服务又好!” 夜无仇于船首笑得很温暖,他和老人素不相识,而对于一个陌路人却如此,真不是任谁都可以做到的。善人自有善报,如若无人报,那就我来报,别的没有,钱财倒是有一些,给老人改善改善生活,就当我的一片心意吧。 夜无仇对人间疾苦,世态炎凉深有体会,他从小父母死的早,他沿街乞讨,曾遭到多少白眼与辱骂!年幼的心灵饱尝了人们的冷漠。后来,是师尊可怜他,又看他天赋极佳,收他为徒。天玄剑神经常便装带夜无仇来到底层人们中,高层人 们中。他对人们之间的虚伪与残忍略有见识。“用坏人的鲜血染湿征袍,来捍卫善良人们的一切”,这是天玄剑神于夜无仇幼年时上的第一课。天玄剑神也许不知道,这句话,夜无仇牢记了一生! 又转身看了渔翁一眼,大踏步向露水镇走去。 第三章 霍家有子单名杰 胸藏万卷卓不群 经过十来分钟的走路,穿过小镇旁人烟稀少的村子,夜无仇依稀看见在夜色中的模糊的城镇的大门。镇子没有城墙,仅有一拱形门。夜无仇面无表情的加速前进,几息间,夜无仇便来到镇门口。两根巨大的红柱上支撑这一块大匾,上面有鎏金三个大字:露水镇。虽然在夜里,但夜无仇依然惊讶地发现,那几个打字皆以黄金铸造。 富有如斯,绝非一个小镇的手笔。别的镇子的四周仅仅是在一块青石上雕刻镇名,以示来人此镇的名称。如此对比,令夜无仇心间诧异,区区一个小镇就这么富裕,甚至超过了一些小城了,露水镇必然有良好的经济来源依靠。 心中带着一丝好奇,便迈进露水镇。 “那老渔翁果然没有说错。”夜无仇刚一进门,就看见亮着灯火的客栈。 “客官,住宿还是吃饭,我们福来客栈二十四小时为您服务!”一店小二一见有生意,便快速迎向夜无仇,以最热情的口气问道。并未因为夜无仇的粗布黑袍而有所冷淡。 “一间普通客房,谢谢。”夜无仇淡淡道。 “好来,”店小二应了一声,从柜台后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夜无仇,“客官,这是您的钥匙。我带您去您的房间。”说完,便领着夜无仇走向二楼。 这个福来客栈有三层和地下室。地下室存放各种物品,比如各种食物和各种日用百货。一楼是用来接待吃饭的顾客,住宿的顾客也可以到这儿来吃饭。二楼则是普通客房,虽然是普通客房,不豪华,但设施全备整洁,价钱又便宜,所以大 部分顾客是愿意住在这里的。三楼的则是豪华客房,这里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豪华!各种名贵丝线做的窗帘和床单,虽说不上是金丝银线,但也是价格不菲。桌椅板凳皆以名贵的木材制就,给人一种圆滑温润的舒适感。 来到房间,夜无仇环顾了四周,心中一惊,对店小二道:“你们客栈挺有钱的啊!” 店小二呵呵一笑“客官是外地来的吧?这露水镇经常有大量商人于此集散,客流量大的很,我们客栈自然生意红火,积攒多年,才把客房打理的这般模样。” 夜无仇轻轻点了点头,又问:“这露水镇凭什么能吸引大量商人呢?” 店小二侃侃而谈道:“您有所不知,我们这里最出名的就是镖局。商人运货最担心的是什么?安全呀。所以有时不惜重金来请人保护。而我们这露水镇,位于国之交界处,跨国运输又方便,所以才会吸引大量商客。” “什么是镖局?” “镖局就是由一些斗士组成的一个团体。如果商人有一批货物要运送,又怕运送过程中出事,就需要花钱雇佣这些镖局押镖,以确保货物安全。而这一带强盗贼人又多,所以商人需要来这儿雇佣镖局。镖局生意一好,斗士得到的好处越多。这样远近斗士慕名而来,加入镖局。可以说是商人镖局互利共生,才造就今日共荣的局面。” 夜无仇若有所思地看了店小二眼,心中暗暗惊奇,此一番话能是出自一个店小二之口? “哦,这么说,这一带的斗士很多?” “是的,客官,我们客栈普通客房的房客二十人,据我所观察,斗士就有十五人。” 听了店小二的话,夜无仇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小二,你给我弄一份晚饭送过来。” “好嘞。”店小二匆匆忙忙下去了。夜无仇将手中的赤血残云轻放到床边,在屋里转悠着。不一会儿,店小二就端着饭菜上来了。大快朵颐之后,洗漱毕,夜无仇就脱下黑袍,在床上盘膝而坐,打起坐来。 淡淡的金光盈满整个房间,夜无仇雪白略显妖异的长发在此映衬下,反射着金属的质感。 夜,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很快便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天际泛起鱼肚白,清晨湿气很重,天地间弥漫的雾气还未消散干净,太阳于此时看总是神神秘秘的,像个泡在牛奶里的鸭蛋黄,惹得人引出无限的遐想。夜无仇打坐一夜,将一路奔波鞍马劳顿之感扫空而去,体内又充盈着力量。他跳下了床,伸了一个懒腰,穿上黑袍,将赤血残云挂在腰间,便推开房门,走到了一楼。 刚欲踏出店门,忽闻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其之诵读,饱含深情,字正腔圆,铮铮悦耳。 夜无仇暗自惊奇,夤声寻去,于一卷帘后,灯火阑珊处,一少年正襟危坐,手捧诗卷,明亮的眸子似欲盯穿书本,看到那文字所蕴含的那一面。 少年正忘怀。 “于此乱世,不以武备为能,倒于此吟诗诵句,是为英雄否?”夜无仇依靠门框,淡淡道。 那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似在思索,接着便道:“治世之能臣,非有匹夫之勇,而是有胸怀天下,包古揽今之心。前人之经验,今之仰兮,虽未必适用,但亦有或多或少精华可总结。武者治身,文者治心,今之世人,厉兵秣马,雄者,欲夺天下,次者,保全一身。全然不思文化之用。无文人治世,犹似建屋而无主梁之材,虽可起楼,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患莫大焉!如此,宛若过眼云烟,虽得天下又何如?” 夜无仇心中暗叹少年之辽夐见识,嘴上又假装讥讽道:“你倒是夸夸其谈,口若悬河,只是你即知文人于治世之用,何故蜷曲此偏僻之所,不去外面的世界干出一番大事业?” 少年明显顿了一下,随即轻叹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即无人理解,又何必自讨苦吃?” 夜无仇轻笑道:“想不到阁下身怀奇才,却沦落到当一个店小二的地步,世人眼拙啊。但你尚年轻,日后如待得水,必定乘雷上天!” “呵呵,兄弟过奖了。” “想请教姓名。” “小子姓霍名杰。” “哈哈,我叫夜无仇。”言却讫,便在霍杰友善的目光中与之对坐,当真有些促膝长谈的味道…… 走在街上,夜无仇的心很乱,他与霍杰相见恨晚,但怎奈霍杰乃一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他此去多有险阻,如若带上霍杰怕难以照料周全。 夜无仇甩了甩头将心头的思虑抛开,烦心事还是留给明天吧。 他信步走到镇中心的市场,人流往来密集。人们都在这里进行买卖和各种交易。这里同样有许多身穿银白色盔甲,手握长枪的帝国士兵维护治安。 夜无仇不断向四周漫无目的的看,突然眼睛一亮,那些是什么? 几面旌旗分散四周,每一面旗帜下都聚集了一些人。那些人个个气度不凡,显然是走修炼之途的斗士。 这难道就是镖局? 他挤开人群,朝一面绣有虎头图案的旗帜走去,虎头狰狞可怖,似有赫赫凶威。 刚挤到那虎头旗帜的下面,就听见一人大喊:“白虎镖局接到新任务,招收实力高强的斗士二十名。限于这次押镖的重要性,我们镖头亲自带队!” 这一句话一出,顿时向炸雷在人群中炸响一样,斗士们顿时议论开。 “这此镖头也会参加啊!” “我说什么也得加入白虎镖局!” “哈哈,你这个低俗的小市民也想打女神的注意?滚你妈的去吧。” “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连镖头都会参加的任务,你们想想会简单么?” “有女神的实力作保障,我们有什么可担忧的?这次可是一次绝好的表现机会,可千万不要错过!” 那个所谓的“女神”“镖头”就是白虎镖局的老板娘吧?正所谓三人成虎,听了旁边的斗士说的话,夜无仇倒对这白虎镖局的镖头多少产生了点兴趣。究竟能有多美呢?让众人觊觎不已? 第四章 白虎镖局风波起 少年无仇欲施锋 心中打定想法,便不再走开了。在人群中等待。 那名在白虎旗帜下喊话的人见人群沸腾起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斗士们,请安静。” 人群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此人。 “斗士们,谁有意想参加这次押镖?请上前一步。”那人笑眯眯地问。 顿时,人群呼啦啦的齐刷刷的上前一步。夜无仇也在最后慢慢向前梛了一步。 “哦,这么多人,我史间代表白虎镖局向大家表示感谢。感谢大家对白虎镖局的支持。但此时人数远远过于二十之数……“” “甭废话,实力强者加入!”一壮汉打断史间的话,粗犷道。 夜无仇轻哼了一声,这人倒是对自己的实力挺放心。 “好,这里有七级斗士吗?”史间干笑一声,问道。 人群中鸦雀无声。大眼觑小眼,无人应会。七级斗士都是何许人?那都是一出现便被周遭几个大家族大势力抢走的香饽饽,又怎会于此的要加入镖局讨生活?当然,万事总有个例外。比如这次,白虎镖头亲自带队的吸引力还是不薄的。 果然,一眼神阴翳的黑衣青年跨步而出。他举手投足间都有强横的气息涌动。 看见此人走出,史间明显一滞,旋即一抹骇色涌上了他的脸。人群于此时也哗然开来。 “这,这是霍家的霍起庸!”一人大惊失色。 霍起庸,这个在这一片很响亮的名字,几乎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不为其他,就单凭他是霍家家主之子,就足以得到很高的名声。更兼他身怀六级斗气,小小年纪就俨然成为七级斗士,如此天赋,宛若在他显赫身份上添了一朵怒放着的绚烂 花。 但如果仅仅这样,那么众人的目光就应该是崇拜而不会是惊骇了。夜无仇暗暗如是想。相必此人干过什么杀伐大事。 “七级斗士,如此年纪,不简单啊。”夜无仇深深地看了那少年一眼。 “你是白虎镖局的史间吧。”霍起庸阴寒的眸子扫了史间一眼,淡淡道。 史间全身一震,连忙鞠躬道:“正是在下。” “我霍起庸要参加这次的行动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史间苦笑连连,他能有什么意见,他敢有什么意见?虽然镖头的实力乃是八级斗士,比之高出一级,但得罪霍起庸就是得罪整个霍家,这是镖头也担待不起的啊! “当然可以,霍少爷能来我们白虎镖局可是我们的荣幸啊。”史间暗自抹了一把汗,这个杀星降临,小小白虎可有些承受不起啊,一个不好,惹怒了他,大祸临头矣! 稳住心下的惊慌之情,史间继续挑选人员。虽然因为霍起庸的到来群众热情不复之前,可事已至此,此时再走倒显得是明显是不愿和霍起庸一起,对他有所不敬。 接着,史间又挑选了些斗士,验证了他们的实力后,便立刻预付了三分之一雇佣金。 二十个名额仅剩下三个,而站出来的光五级级斗士就有六七个。其中不乏身强力壮的肌肉男,一些瘦小的心中存在侥幸的人陆续知趣的走开了。 夜无仇个子虽然高,但和四周人相比就小巫见大巫了。见夜无仇还未走开,四周人都投来怀疑的目光。 感受的这些异样的目光,黑袍底下的夜无仇冷笑两声,也不作甚言语。 这时,三个壮汉走了出来。他们都五官狰狞,有几条伤疤斜斜的布在脸上有如凶神恶煞。他们斜批半身甲,大块大块的肌肉露在外面,青筋暴露,宛若虬龙,肌肉更是块块分明,惊世骇俗,侧身一望便知是狠角色。 四周人一见他们,尽皆扶额连叹,今日丧星出世,不宜出门,不然,怎么这西南片两大恶霸势力都出现在此? 史间见他们更是连连皱眉。这三人他以前见过,都是小西南片的恶霸,身后有一个山贼团伙。这三兄弟都有五级的实力,凭借着相当强壮的身体和无敌的力量,每一个都可以和一名货真价实的普通六级的斗士对抗而不处于下风!更可怕的是三人功法本出一源,三位一体之威就是八级斗士也不遑多让!原本增加这样具有恐怖实力的三人对镖局来说是一件安全的保障,就像接受霍起庸一样。但要接受这三人,史间宁可不要这份保障。这三人的事他也听说过。可以说是臭名昭著。他们自恃实力,无恶不作,为了利益,不惜一切代价。曾一次,一个镖局请他们帮助押镖,答应给他们一笔丰厚的钱,三人愉悦地答应了。但押运途中,那三人发现,此镖所运之货的价值远超佣金,便心生歹意,结果,他们趁夜偷袭,致使那个镖局全军覆没! 又一次,一小家族因芝麻芥子之事而得罪于他们,他们竟然连续无休止的从各方面报复,最后那个家族,几个月后,那个小家族就从露水镇上除名了。 想到这儿,史间的脑门上冒出了冷冷汗,霍起庸还好说,毕竟大家族子弟,他不要脸面他爹还要呢,因此霍起庸也不敢在外随意胡作非为。但三个为钱卖命的拜金分子,三个报复心极强的恐怖分子,试问,镖局收下这样三个斗士会不会不受其福反遭其祸? 但如果拒绝的话,白虎镖局的以后日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吧? 因此,史间是左右为难。 夜无仇身边的所有人都悄悄走开了,不一会,就剩他和三人站在原地。三人中领头的老大向夜无仇投来惊诧的目光,不过很快,他的目光又回到史间身上,露出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喂,别磨磨唧唧的,你到底收不收老子们?”语气甚是粗暴。 就连霍起庸也是秀眉微皱,显然对三人很不感冒。 史间冷冷地看着三人,压住心中的紧张,强作镇定,心中一横,大不了多给他们一些钱,押镖时多派一些强者看住他们,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就算有些小打小闹,总比他们无休止的报复强吧。 “好……好吧。” 闻及此言,三人瞥了眼夜无仇,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夜无仇微微低头,冷笑而出道:“史间兄弟,你没看到我吗?” 正在擦汗的史间一愣,看向夜无仇,他刚才过于紧张确实没注意到这个身穿黑袍的人。 虽然他的脸在黑帽子遮暇的阴影中,看不清面容,但以声音判断,此人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此时心烦意乱,皱了皱眉,语气稍有不善,问:“有什么事?” 夜无仇耸耸肩,反问道:“你说呢?我当然是来参加白虎镖局的,你总不应该把我晾在一旁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史间实实在在的惊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少年竟要参加镖局,他难道没看见他的对手是那三个凶神吗! 那三人闻及了夜无仇的话,先呆了一呆,随后发出如雷般的笑声。“你……就凭你?哈哈哈,乳臭未干的小子,勇气可嘉!哈哈……” 听到这极为嚣张的大笑,夜无仇有些沉默,只是平淡道:“谁来?” 对于此等恶人,唯有以恶制之,方才是王道! 三人立刻止住笑,惊奇的看着夜无仇,一人对另一人道:“这是一个外来人吧?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吧?” 另一个人呵呵一笑:“我想也是,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夜无仇冷声道:“说什么废话,别浪费老子的时间,老子的时间很贵,你们陪得起吗?” 终于,老二的脸色变了,沉声道:“小子,趁现在我们心情好,赶紧滚,别惹恼我们! 夜无仇倒被磨叽的有些不耐烦:“难道我还怕你们不成?” 此时,史间已面无人色,看了看那个老二,擦了擦汗,向一旁小声对夜无仇说:“小兄弟,你快走吧,不要惹恼他们。他们的实力,是我们谁都比不上的。” 夜无仇松松肩,两手一摊,平淡道:“不管怎么说,今天,白虎镖局我是参加定了。你们三人谁来?” 史间见夜无仇如此执着,摇了摇头,叹息着,走到一边。唉,今天恐怕这个少年要死于非命了。他不是没想到夜无仇会有些怙恃,但他如此年轻,又会强到哪去? 四周的人都为夜无仇叹息,他们根本没想到夜无仇除了重伤致死还有什么结果。对方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 这时,领头的那个壮汉眯着眼,盯着夜无仇,这么些年,夜无仇还是第一个和他叫板的人。盯了一会儿,才淡淡道:“老三,你去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玩玩,不用将他打死,收他一条腿就行。” 听着这看似平淡的一句,四周人都是冒起一身冷汗。三人的残忍手段他们可是早有耳闻啊! 那个早已怒气填膺的老二这时喊道:“留他命干什么?直接一拳打死算了!” “不不不不,”老大道。“我要他更痛苦。”。 得到肯定,那老三一步跨出来,满脸戏谑的看着夜无仇,用极为粗犷的嗓音叫道:“小子,爷陪你玩玩,把你弄疼了可别怪爷。哈哈。”说完,走向夜无仇, 同时,巨大的手掌也伸向夜无仇的下巴。 这时,夜无仇嘴角一翘,一抹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第五章 无仇笑戏三人面 恶棍终有吃挫时 老三那皮糙肉厚的古铜色大手缓缓伸过来,已近在咫尺。夜无仇的笑容愈见凛冽,细长的眼睛弯成了一道似上弦月但实实在在危险至极的弧度。 倏然,夜无仇动了。他不动则已,一动便如脱笼之鹄,聿皇如惊风.拳头随意的在空中一闪而过,狠击在老三的巨掌之上,隐约间有淡金光芒流转。那场面,想想吧,一个两米开外,浑身肌肉夸张,身宽是普通人二倍不止的壮汉和一个匀称身材,一米七左右的少年对峙,形成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对比。夸张地说,夜无仇就是山岳跟前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就算壮汉此时之意不在攻击,但四周人依旧不会认为夜无仇会占到什么便宜,毕竟体重在那放着。在他们的印象中,夜无仇被反震地后退几步才符合常理。 但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夜无仇随意的一拳如违反定式一般,老三胳膊一软,从胳膊上传来的巨大震力让他不禁闷哼一声,连退几步。而夜无仇身子却稳如泰山气淡神闲,看样子,他所做的,仅仅是随意挥了一下拳而已。 老三原本凶恶地看着夜无仇的笑容凝固了,不禁瞪圆了眼睛,像是不信眼前之事。他的目光流连于夜无仇与另二人之间, 这时,老大如闷雷般低沉的声音响起:“老三,这小子有点猫腻,好好和他玩玩。” “和我玩?你也配?”夜无仇轻笑道。他轻轻前探手,一股淡金色的斗气旋于掌心,他将手掌抬至胸前,金芒跳动如精灵,随夜无仇指尖律动而舞步蹁跹。 老三感受到这股气息,一愣,旋即大笑:“哈哈,我还以为你有点实力呢,原来是区区四级斗士啊!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就这实力还敢和我斗。” 他没注意到的是,夜无仇的斗气之色,并非低等级斗士的黄色,而是淡淡的金色! 老三好一阵冷嘲热讽,为刚才那一拳找回面子,只不过是在语言上。心中微微平衡一下,猛向夜无仇冲过来,气势汹汹,有如被激怒的暴兽。 “气势倒不错,只是实力差了点。” 眼见老三冲势将至,夜无仇并不着急。而老三则心中一喜,刚才他心中还对夜无仇的实力没底,但现在,老三的身子已经在不短的距离中冲将起来了,攻击自然带着一股冲劲,所造成的伤害只能更大。就算夜无仇可能有些实力,但此时老三依旧感觉自己胜券在握。毕竟,你见过那一个骑兵在平原上作战输给一个步兵,所依靠的还不是冲劲? “呵!”老三大喝一声,一股黄色的斗气凝聚在他的铁拳上,带着呼呼风声直击夜无仇的腹部。眼见就要得手,他心中大喜,他相信,这一拳下去,夜无仇不死也得脱层皮。 谁知夜无仇轻轻一笑,有如闲庭信步,行云流水,用最优雅的动作来了一个转身,轻松躲过那一拳。老三一击未中,心中一惊,不禁为夜无仇的敏捷所动容,他刚欲再补上一拳。但万事皆有两面性,其有好处就固然会有坏处,冲锋固然具 有强大的攻击力,但这是建立在能打到对手的情况下,如果一击未中,如是这样,想停下来都是难事,更甭说说再补上一拳。 夜无仇一个华丽侧身,老三贴着夜无仇的胸前过去,无数破绽顿显无疑。老三情知要糟,急忙凝聚斗气于后背,以期能阻挡夜无仇的攻势。但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老三以为夜无仇的动作他可以猜中,但……那一刻,夜无仇突然笑了,并未像老三的推测那样攻击他的背部,而是……伸脚! “扑通!”一声大响。老三冲得有多快,摔得就有多重。他可是飞出去一米左右,直挺挺的全身着地,摔了个大马啪。 一阵压抑的笑声响起,老大老二脸色青红变幻,显然感觉面子受损。霍起庸在一旁冷眼旁观,深深地注视了夜无仇一眼,眉头不觉皱了皱。 “呵呵”夜无仇不禁笑的很开心了,阴翳的心情一扫而空。他毕竟是少年,童心未泯,眼下心情大好,童心未免就被勾起。 他摸了摸手指上黝黑的纳戒,冷然傲立计上心来。 老三从地上爬起,灰头土脸的,形容着实有些搞笑。他恶狠狠地盯着夜无仇,怒火中烧,全身肌肉涌动,阴森森道:“小子,你惹怒老子了!开山拳!” 浑黄的斗气犹如百川到海,自老三身体各处迤逦汇聚至拳头上,一击而出!其威势,堪称惊人!这开山拳赫然便是一星斗技。 斗技就是用斗气以及任何以斗气为原型的力量催发出的技能,六大职业者体内的六种力量皆是以各职各业的学徒的斗气为原型,当学徒满十级是,力量的转化便是突破至更高门径的首要条件。 斗技从弱到强分为一星到九星斗技,而十星斗技就是神技。 卖相华丽的斗技“开山拳”猛击向夜无仇,大可有一击将夜无仇轰杀的气势。 原本有些嗤之以鼻的夜无仇此时竟呆在原地,作思索状,突然,他苦笑一下,淡金色的斗气运转,手掌此时已变得通透晶莹。 “碎玉掌” 夜无仇一掌拍出,其威势竟不啻于开山拳。 “碰——”一声响,斗气的余波如火花般四射而出。 那老三顿如受挫的羚羊,猛的向后退了几步。夜无仇一愣,脸上顿时浮出无奈的神情,飞快的装作被击退的样子猛退几步。他装模作样的停下来,捂住胸口,像是受了内伤。 他内心苦笑啊,这“碎玉掌”可是他会的唯一一个一星斗技,没想到依旧能够将对方击退!自己拿什么来和他拼啊~~,早知道多学几个一星斗技。这年头,想玩玩没有足够的准备还真不行! 四周人可没那眼力发现夜无仇是在表演。他们心中惊叹啊,这少年,厉害啊!能击退老三,是何等的实力啊! 老三心中一惊,怔怔地看着夜无仇。夜无仇苦笑一声,叹道:“我不是故意将你击退的,真的,不骗你。”这可是夜无仇的肺腑之言!但听在老三的耳朵里,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挑衅! 他怒吼一声,四肢并用,斗气全力倾泻,状若疯狂。夜无仇似乎应和了老三的心思,拳打脚踢,华丽的斗气时时冒出,但所释放的斗技只有一个,那就是“碎玉掌”。 良久,一阵猛然的斗气波动爆炸开来,正酣斗的两人在一阵让人目眩神迷的斗气中各向两边退去。老三与夜无仇皆如断线风筝,双双倒地。 躺在地面,纳戒光华闪烁,夜无仇似乎早有预谋,动作熟练的背对众人视线,将一样东西往嘴角一抹,嘴角顿时鲜血如注,汩汩而流。 夜无仇踉踉跄跄站起来,似痴似醉,他瞟了眼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老三,咧嘴一笑,轻蔑道:“区区一匹夫,也学人打家劫舍,为非作歹?我都替你们丢人啊。”言讫,又口齿不太清楚的向已经目瞪口呆的史间道:“他输了,这最后一个名额是我的吧?” 此刻的史间痴呆状猛点了几下头。 转过身,背对着众人,用舌头舔了一下嘴角的“血”,狡黠的一笑,这番茄酱的味道还真不错! 看着死生不知宛若死狗的老三,那老大老二,脸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了。四周人纷纷逃避,那老大老二面子丢尽,他们显然接近爆发的临界点了。 第六章 边陲小镇遭血事 玄机莫定疑若岚 转过身,夜无仇看了一眼史间,连带扫过霍起庸,便懒意洋洋得走了,他意欲四处闲逛,说不定能遇见什么有趣的东西。就在夜无仇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尚还沉浸在惊讶中的众人的视线时,夜无仇的声音传来:“我住在福来客栈,行期到了叫我一声就行!” 留下此言,夜无仇潇然而去,倒有几分绝世高手风范。 “厉害,英雄出少年啊。”史间闻得自己如是喃喃。 老大老二眼中厉芒闪过相视一眼,便抬起老三去了。 露水镇,璇星帝国于旧纪元330年攻占,因当时兵力所限,领兵大将设碑立界,便班师回朝。当时,露水镇所处之地沃土丰饶,地势低洼,其东,北两面皆被断天山脉屏障,要知道璇星绝大部分国土于山脉东北,故此地成了一块食之无味, 弃之可惜的鸡肋。 旧纪元230年,璇星邻国古天落王朝之皇古墨龄御驾亲征,璇星着实碍于此地难守,便撤军至断天山脉以北,遥想当日,旌旗连天蔽日,山头鼓角相闻。铁骑森森,武夫赳赳。士有必死之心,将无贪生之意。矢支交坠,炮火轰隆,刀光剑影 ,铁甲洪流。璇星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而古天落军容强备,补给完善。因此,两国并无过大差距,也就于此地拉开了长达三个月的攻防战! 那一场战争,双方共近百万人丧生。据说血气冲天,黑烟蔽日,浮尸遍地,流血漂橹。自山上,竟有一条鲜血汇成的小河涓涓而淌。所观者无不惊骇而动容! 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杀伐之事是怎样了结的,大陆学者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唯一知道的便是古墨龄狼狈带着相隔甚远的后备军团火速回国。回国之后立即下达了一道御敕:“无我命令,我国任何人不得踏入璇星断天山脉以西南之地,违令者斩!”旋即,调兵遣将,大力守卫与璇星接壤,也就是露水镇的以南的边关。 与之相比,璇星倒是平静许多,修养生息,发展经济,并未见颁布什么怪异的法令。 时至今日,数百年已去。古天落之人依旧未有人踏入露水镇一带半步,他们如果想进入璇星,必是绕道而行。虽然古天落之民不理解,但王法如此,也容不得他们违反。所以,露水镇一带之人尽皆是璇星人。古天落想与露水镇通商,亦是璇星人往来周旋。 一座古老的宫殿中,青纱红毯,金碧辉煌,巨大的呈莲花状的鎏金香炉在阴阴燃烧着名贵的熏香,使得整个宫殿烟雾缭绕,宛如仙境。殿中数根巨柱盘龙绕蛟,一直延伸到了那辽旷的穹顶。 一镶金嵌玉的庞大王座矗立在宫殿最深处,一身着大红锦缎百花袍的中年男子背对殿门负手而立。一身着紫衣华服的俊俏少年模样的男子恭敬的伫立一旁。偌大的宫殿此时仅有此二人。 “莫语,近几年那个地方可有异动?”红袍中年男子嗃嗃之声响起。 “禀告陛下,微臣此次前去,并未发现有何异动。一切如常。”紫服男子道。 “那古天落那方面呢?” “一如既往,不踏入露水镇一带半步!” 中年男子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来。此男人形容甚伟,天庭饱满,器宇轩昂,狭长的眸子反射着威严之光。 “莫语,你听说了么,在遥远的古天落之南,天玄剑派被另一大陆来的黑魔剑派所灭。” 莫语猛的抬头,急促道:“陛下此言属实?” 中年男子轻叹了口气,道:“此言属实。” 莫语缓缓压制住内心的震惊,白皙的面庞亦是恢复了平静。 “陛下,如果当下的时局可以称为混乱,那么天下大乱的时日不远了!” 中年男子未作甚言语,只是缓缓将目光投向了那巍峨的大殿穹顶。 山光秀丽,群水缭绕。山似一撑天之柱,撑起了天下四方。 山顶,茅庐盖于一小池塘边,荷香溢满了池中的水,更漫向四周。鸟声啾啾,悦然人心。 一青年纶巾束发,一身素衣。他踱步在小桥上,眺望远方群山如墨画。 良久,他轻吐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天下大战,就要来临了吗?” 夜无仇走在大街上,左顾右盼。不得不说,这露水镇区区一小镇,有这般繁荣真是少有。街道两边建筑俨然,房屋鳞次栉比,喊声叫卖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夜无仇正溜至开心处,忽然一声巨响自小镇一处传来。小镇之民皆齐刷刷停下了手中的事,望向那爆炸的地点。 夜无仇惊疑的望向那冒着浓烟,似燃起大火的地方。心中一抹不祥难以遏制的喷涌而出,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极强的斗气波动。 那地点,福来客栈!? 夜无仇当时的第一个想法便是霍杰有危险,接着他便拔腿就跑,冲向福来客栈。 不得不说,维护治安的帝国士兵的反应速度还是极快的。不一时,便听得刷刷的脚步声与铿锵的铁甲碰撞声。 夜无仇来到福来客栈,福来客栈的二楼已燃起了熊熊大火。 而福来客栈的四周,已聚集了不少的人。 “霍杰!”夜无仇眉头紧紧地皱了皱,便冲进客栈之中。 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夜无仇被眼前的场景震得不轻,骇然地止住脚步。几具伏尸横七竖八一动不动,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则伏在柜台上。 “霍杰!霍杰!”他心头揪起。他与霍杰惺惺相惜,初次见面便互视为知己,难道才短短半日,便要天人永隔?! 他抬起头,看了看楼上,心中的火焰燎得满腔彤红,刷的一声,夜无仇自纳戒中取出一把钢剑,没有丝毫犹豫,一个健步冲了上去。 火焰的高温超乎寻常,气势亦狂躁暴戾。夜无仇稍稍感受了一下,心中断定,这火断然是一实力强者所放。 难道是福来客栈得罪了谁? 心中这样想着,动作没有丝毫缓慢。手中金光涌动,淡金色的火焰蓬蓬燃起,最后蔓延全身。他一步跨出,走近火海之中。 火红的火海中,一个金色的人影飞快的移动,逐个房间检查了一番。蓦然,此走廊尽头,一道微弱的呼喊声传进夜无仇的耳朵:“救命……” 夜无仇一愣,旋即一抹喜色涌上脸上:“霍杰!” 他连忙大步跑去。霍杰半靠在墙上,腹部一利器深深插进,伤口处,鲜血涓涓而淌。 夜无仇深深的看了那梭形利器一眼,便焦急地抱起临近昏迷霍杰。刚欲转身,便闻得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情知不妙,情急之中,飞速抚上纳戒。 后背一阵刺痛,一把短剑自夜无仇的胸前贯穿而出,夜无仇两眼一昬,便瘫然倒地。 第七章 负伤入住霍家庄 白衣胜雪是灵畅 此时身处一个怎样的环境中呢?眼前是漫漶的迷雾,久行觅之却无从找寻归路。其路在何方?谁人指望?世界一成不变,缺乏必要的梦幻与色彩,目之所及永远都只是白蒙蒙的一片。天空呢?大地呢?虫鱼鸟兽,花草树木,以及一切造物主之慧能所遗此世界以生机与活力呢?一切都消失得杳无音信。心里空旷得发胀,疯狂嘶吼的意愿到了嘴边却化成一句轻绵的叹息,巨大的无所适从感吞噬了心脏。于此时,所有用来交流沟通的语言仿佛变成了仅供自己用悲伤的眼神来抚摸的符号,说不出其苍白与无力。仿佛困在一促狭的空间,动弹不得。简直要诅咒全世界! 盛大的绝望涌上心头,心原之上,仿佛长河泄泻,漫漫滔滔,触目所及,一片汪洋。偶尔暗流涌动,撞击得心里暗暗疼痛。就仿佛一朵流淌着粘稠墨汁的花盘,紧紧地裹着自己,要爆了,要炸了…… 胸口传来一阵刻骨的刺痛。猛然,云消雾散,雨霁天晴,一缕仿佛来自另一世界的阳光轻轻照耀在夜无仇的脸庞,那白皙的脸孔,反射着柔软的豪光。 夜无仇缓缓睁开双目,明亮的双眼中有一抹湿意在荡漾,睫毛轻轻一扑闪,一颗剔透的玑珠滚落,在其脸上划出一道晶莹的痕迹。 轻轻将泪痕拭去,夜无仇以手加额,瞑目细思。为何会如此?在梦里,他及近疯狂,澎湃的愤怒与绝望似尽皆飚飞击中泪点,却无从发泄,仅能徒劳的张张嘴,发出几句无奈至极的叹息。 儿时,母亲早亡,父亲亦于一次出商之后杳无音讯。此之后,他便开始了流浪的生活,虽在漂泊无依中有玩伴,但那种孤独感跨过千山万水跨过时间的距离依然让如今的夜无仇感到恐慌。那是,每每露宿街头,他便会在梦中感受一场撕心裂肺的绝望,大梦初醒之时,亦是止不住悲伤蔓延,任泪水长流一气,才会渐渐稳住情绪。 唉,晨起之阳必会影响一天的光芒,儿时悲喜,亦是给整个人生铺上了难以抹拭或覆盖的基调。 夜无仇深深地呼了口气,忍住身体的创伤处传来的刺痛,缓缓坐起来,四下顾望。他此时正坐于一张雪白的柔软大床上,天鹅绒被子覆于其身。他的一身黑袍已经褪去,肌肉强健,线条硬朗的上半身裸露在外,自右肩至左腋之间层层白纱 裹住伤口,其间丝丝殷红的血迹透出。 让夜无仇大感惊讶的是,此间布置温婉,清香怡情,袭人不散。怎么看都透露出一丝雅致。 夜无仇搔了搔头,他怎么看此地都不像男人住的地方!一抹尴尬之色涌上脸颊,旋即想下床离开此地,刚一动,身体微僵,刺痛之感使得她眉头打皱。 那日,幸得他反应及时,以一道珍贵的空间灵符将心脉护住,才使得那利器越过了心脏,否则,恐怕他此时早已在哪个乱坟岗入土为安了。 想及此,夜无仇眼中厉芒闪烁,瞥了眼手指上依旧安然的纳戒,脸色稍显柔和。不知道是谁救了我? 对了,霍杰呢?夜无仇咬牙忍痛,翻身下床,穿好靴子,刚欲出去,只听得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两人皆是一怔。 “你,你醒啦。”少女白衣胜雪,肤若凝脂。双眸灵动俏丽,似诉千言万语;朱唇饱满楚楚,携带着万分娇媚。她长发绾起,精巧别致,带着灿银吊坠抹额,娇挺的鼻梁更显得体。此时,少女的双颊更是飞上了赧霞,愈发显得娟秀可怜。 “是你救了我?”夜无仇道。 “不,不是,是家兄救了你。”少女赧然道。 “家兄?”夜无仇皱了皱眉。 “哦,家兄霍起庸。”少女连忙解释道。 “霍起庸?”夜无仇提高了一个声调,倒是吓了那少女一跳。 “你与家兄认识?”少女像是未经世事的孩子,似怕生般微低着头,仅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把夜无仇来瞅。 夜无仇暗自觉得好笑,但眼下时局尚未明朗,诸多事情尚待解释,此时显然并非调笑的时候。 “你既是霍起庸的妹妹,那么这里是?” “这里是,是我的房间。”说至此言,少女更是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接触夜无仇明亮的眼神。 “我说的不是这里,是这里!” “你说的这里是哪里呀?” 经过了一段口舌之费,夜无仇见以他的口才以及她的智商使她理解他实在难以胜任,便白了少女一眼,忍者刺痛,急冲冲向门口走去。 “哎呀,你的伤还没有好,不可以随便乱动……你要去哪里啊?”少女焦急地跟在夜无仇身后亦步亦趋。 夜无仇停住脚步,转过身,奇怪地看了一眼少女。少女见夜无仇看来,顿时安静了下来,大眼睛四处溜转,秋波楚楚有灵。 看着有些憨却着实可爱的少女,夜无仇的脸上不觉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像那小池塘的水因一颗小青石而圈圈翻起,像那南方的艳阳因一阵清风而泛着粼粼涟漪。 一把将门推开,夜无仇指向外边,笑道:“我问的是这里是哪。” 少女恍然大悟:“这里是霍家庄。” “霍家庄?霍杰的家在这里?”夜无仇问道。 “你是说霍杰哥哥啊,”少女展颜一笑,温尔如春。“他在另一处养伤呢。” 闻至霍杰安全,夜无仇暗暗松了口气,随即又向少女笑道:“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嗯?” 少女模样认真,大眼睛宛若寒夜星辰,扑闪扑闪,散发着可人的光芒。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霍灵畅。” 霍灵畅,夜无仇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温婉灵动,怡人舒畅,这个名字施之于她倒再合适不过了。 接下来,夜无仇挪步至床边,重新躺下,嗅着被子淡淡芬芳,夜无仇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旖旎。 轻轻甩了甩头,在霍灵畅羞涩的目光中,向他露出一抹俊朗的微笑。少女顿时若受惊的雏鹿,带着一张彤霞密布的面庞,转身跑走。 “我有这么吓人?”夜无仇微笑摇了摇头,随即,眼中划过一丝复杂。 他并没有问霍灵畅更多事情。该来的总会来,该去的作任何强求亦没用。人生无奈如斯,学会忍受生活中的一切,也就学会了通往幸福姿态。 对于未来,夜无仇总怀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他暗暗喃喃道:“是风是雨尽管来,我夜无仇在此虚位以待!” 第八章 人将暮年炎耆艾 似曾相识梦归来 午后,窗外温暖的光被木窗格子打碎了一地,兼并那斑驳的树影,随着剪不断的清风齐齐吹进夜无仇的眼中。 少年额前的发随风律动,眸子不自觉的流露出柔软的惬意,好似那敲开少年心门的微风,你争我攘,一脑全部涌进少年心坎里。 远处,麦田油绿,新播种的麦子,在这生长的季节,****吮华,仿佛都能听见生长的声音。此刻,被午后略带闷热的风一吹,便摇摆成一片洸洋。 其实,此间闲乐,人生能常如此,亦不失为一浪漫的小憩。 当夜无仇并未享得多少清闲,便被一阵脚步声打扰。 霍灵畅推门进屋,道:“家父找你。”言讫又曰:“有人在外面接你。” 霍家的马车宽敞且舒适。两匹青骢马昂然挺立,其上红缨玉珞装佩,于飒然中透露着豪华之气。 待夜无仇上了马车,那赶车的车的车夫将鞭子高高扬起,车轮辘辘,两匹骏马四蹄翻飞,带起黄褐色的尘課,将马车向远方拉去。 霍家庄占地辽阔,纵然以露水一镇之面积与之相比亦是捉襟见肘。其分内外两庄,外庄堪比乡下,种植农耕,风景秀丽。而内庄则与之相反,是整个庄子的政治文化中心,通俗讲就是集内治与外治于一体的类似与城市的地方,霍家的祖宗祠堂便建设于此。因大陆之民皆对祖先怀有一种崇高的神秘感与敬畏,所以霍家庄也就成了霍家人心目中较为神圣的地方。他们视修炼突出或建立功劳以进入内庄成为一名霍家卫为莫大的荣耀。 而身为族长之女的霍灵畅身住外庄,并非天赋不佳,亦非不为父亲所喜,而是她天性纯良,亲近自然,她极力要求住在这田野风光蛮不错的外庄,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自然没有反对。 马车穿过原野,在日头微偏之时进入内庄。 霍家之规模成为这片地域霸主当之无愧,夜无仇心中微微感叹。只见得卫队穿流,井然有序,各式建筑互比争高,街道两边小铺齐整,俨然一小城派头。 跟着车夫绕东拐西,夜无仇于一恢宏建筑前停下,车夫下车揭帘,以示夜无仇到了地方。 夜无仇随着车夫的指引,过堂穿阁,又走过长长的亭廊。当下一抬头,只见得一牌匾上浮雕三个大字“琼珞堂”,此三字苍松骨力,笔锋遒劲,有龙翔凤翥之势,纵不懂字体美感之人亦能体会到所书者精于此道。 夜无仇心头惊叹,深深留意两眼,便向前看去。堂门并没有关,自宽大的门口向里看去,里面的布置一览无遗。堂尽头有一突出石台,与下面石阶相连,石台之上宽大厚实的红棕木桌连带着古意盎然的木椅静静矗立,石台下手两边稍显单薄孱弱的木椅整齐罗列,左右各为十数,共二十张木椅。一条镶着金边的红毯穿堂而过,直逼石台,最后在石台之上延伸扩展,将其覆盖,并于其上绣刺龙虎之状,显得大气非凡。 于首座,一身影默然静坐,似瞑目颐神。夜无仇定睛细瞧,只见那中年生得苍髯如戟,形容甚伟。他身着华服,披头散发,发质不亦柔顺,给人一种枯糙干硬之感,倒与他的华裳不尽般配。 “这便是我们家主,霍炎宇。”那车夫低头轻声道。 夜无仇点了点头,瞥了眼端坐的身影,移步堂中,翩翩一笑,拱手施礼:“不知霍家主找在下所为何事?” 霍炎宇缓缓睁开眼睛,打量了眼夜无仇,声音粗犷道:“你就是夜无仇?” “正是在下。” “少年英雄啊。”霍炎宇合上眼睑,语气中一闪而过一丝叹息。 “霍家主过奖了。” 霍炎宇摇了摇头,并未向夜无仇作甚言语,而是像是喃喃自语,又似与人交谈道:“大师,人来了。” 夜无仇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听这话的意思,此地还藏有他人? 蓦然,空间似静水投以青石,漾起细微涟漪。夜无仇只觉眼前倏然茫茫,旋即一佝偻身影凭空出现。 难道此人先前一直匿于空间之中?随意穿进空间,那是何等的实力!这霍家竟有如此人物! 那老者全身隐匿于黑袍之中,手持一根怎么看都是一根枯木的法杖。虽说那法杖卖相丑陋,与老者亲近之人亦曾调侃着他实力通天却拿着根木棍,但他抵死不承认,那法杖的原型确确实实就是一棵树的比较壮实的枝干,他还给法杖起了个颇为女性化且诗意斐然的名字“闻雨”。 那老者刚一现身,匿于黑暗中的目光如火如炬,瞅着夜无仇的脸庞。夜无仇心中一惊,旋即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心头。这老者,没事吧? 突然,夜无仇的眼睛眯成一道裂缝,身形恍然,刹时便后撤数步之遥。与此同时,手中斗气旋涌,似一头警惕的猎豹在伺机而动。 老者见此,抬起的手僵硬在半空。 霍炎宇于此时睁开双眼,诧异地看着老者。自他认识老者以来,老者从来都是静水流深,而如今怎么突然斗气波动滚滚外溢,紊乱无常?这明显就是情绪极度变化所致。难道是因为这少年?老者指名点姓他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其声音沙哑无比,似有一口浓痰滚在他的喉咙,听起来不尽适意。 “主……哦,小兄弟,别激动,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是谁?” 老者怅然长吁,慢吞吞地摘下帽子。一张形容枯槁的脸暴露无疑。好似行将就木之人,一阵风都能撕碎的薄纸。 夜无仇撇了撇嘴,目光上移,对上了老者的目光。那目光,明烂如星。万世之浩大,流年之沧桑,上穷碧落,下至黄泉,凡可存于界中非虚非无之物,皆以灵动之躯,缩于微毫,化为寸芒。其之深邃,非玄非奇,反而臻于真挚,是一副波澜壮阔的史诗画卷,是一首狂笑着流泪的踽踽远行。 那一瞬间,夜无仇神识恍惚,无数光影如流星划过,燃着绚烂尾焰,奔向那虚无的世界尽头。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夜无仇轻轻甩了甩脑袋,心中好似在渴求着想起什么,但那些种种却如水上幻泡,无从抓起。随即无奈道:“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为何我会对你如此熟悉?” 老人闻及此言,皱纹仿佛熨开许多,小心翼翼道:“可有想起来?” 夜无仇微侧着头,冥思苦想,最终脑袋疼痛亦每想起丝毫。就仿佛他要寻找的一切都只是虚无,注定徒劳无功。 “没有” “也罢,也罢,命之旋机,非我可以逆睹。倒是我愚鲁了。哦,老夫名作百炎,你可以叫我炎老。”说罢,他又重新戴上帽子,没人看得清,在那方小小的黑暗中,炎老,已是泪流满面。 第九章 异络奇经翔龙图 远古仙魔已尽无 “天鹅我从来都没见过,至于乌鸦,倒是有一群,但他们仅仅是生活在我的记忆里。我想你明白”仅仅“的含义,他们如今已不知去向。他们去了哪里,无人问起,亦无人留意,就仿佛一群迷途的迁徙者,不得不转身而去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霍杰褐色的瞳孔中泛起迷离,他的思绪仿佛追随他的视线飘飞到了天际,那里,一朵白云悠悠晃荡,金色的阳光打在其上,使之通透剔莹,溢渍明亮柔软的光芒,好似神迹。 夜无仇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霍杰的肩膀,随后,双手放在脑后平躺下去。 庄南斜阪,绿草如茵,眺目四望,田垄俨然,有几道忙忙碌碌的身影劳作其间。此情此景,仿佛一阵无名之风,吹来了泥土的清新与质朴。而后举头放目,野旷天低,艳阳融暖,触目所及,便是一阵心旷神怡。 但并不是所有的美丽都可以治愈,并不是所有的光明都可以扫除阴霾。在不适宜的时间,不适宜的地点,只会起不到甚至是火上浇油的作用。所谓乐景哀情,盖若此。 夜无仇的心情有些沉重,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眼前这一卓跞少年。霍杰自幼好文,尝七岁便将《大陆通史》熟读成诵,八岁挥笔属文,立马万言,一蹴而就,其文虽有翠纶桂饵之嫌,然于此年纪,实属不易。至于十二岁,其悟窍大开,深得行文之道,其所作之文皆机警有锋,见地独辟,目光之高远纵长者亦有所不及,此皆博览百家书而善悟之效。但于此尚武之心甚重的年代,厉兵秣马,强修武备方为正道,哪容得文人孳息?用霍炎宇的话来说就是“文人,那是和平年代的香饽饽,但今天下烽烟四起,战乱纷繁,武力不行便只有覆亡的下场,哪还有咬文嚼字的机会?” “你父亲还没有认识到文人的作用。说严谨点,他是对文人了解不全面。运筹帷幄,指点江山,陈谟列策,细谋宏略,岂匹夫之勇所能比肩?” 话音落地片刻,夜无仇见霍杰没反应,刚欲瞑目养神,放松下心情,却见霍杰转过头,向他爽朗一笑。 “我欲习武,你作我师傅如何?” 夜无仇闻此言,连忙起身盘坐,摆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既无逆天之力而欲逆天,唯自取死尔。妄我读书数载却不懂此理。逆世莫如逆己。我忽谙,化己身以应四围非心怯者之见,而是智者之为。”霍杰顿了顿,明亮的眸子流露出轻快的笑意。“待日后,我文韬武略与盖世之力集于一身,此间人世还不任我逍遥?” 夜无仇深深地看了眼霍杰,道:“虽然我认同的是舍我其谁的豪情霸气而非你之所言,但我还是真心为你能如此想而走出颓唐高兴。” 霍杰耸耸肩道:“人各有信,谁也不是谁的复制品,只有不一样的人在一起才会碰撞出火花,” 夜无仇哈哈大笑道:“这话说得在理,我教你习武,你可得教我书法!你那堂前三个大字写得我可是记忆犹新啊!” “呵呵。”于此时,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苍老的笑声。二人一见,忙起身施礼。 “炎老。” 夜无仇对眼前素昧平生的老人总怀有淡而不化的亲切感。有时就连夜无仇自己都糊涂了,自己在天玄山那段岁月以及流浪的那段时间真的从未见过这老人?可为何总是发自内心感动亲切呢? 炎老踉跄的拄着法杖走来。如果光看他的步伐,确实就是一风烛残年的老人,然刀剑不以其光而扬名,骑驾不以其相而闻世,此无识之物尚且如此,何况于人?以貌取之,必付代价! 炎老移步至二人跟前,蔼然微笑向霍杰道:“日后之途,从心而行,大器可成。” 霍杰施礼道:“炎老过誉了。” 炎老其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从何而来当下不便告诉你们,但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我知道你们的未来。” 夜无仇,霍杰对视一眼,他们皆从对方的眼中读出深深的不可置信。 “预言家?通灵者?”夜无仇将信将疑道。 炎老嘴角噙着一抹笑摇了摇头。 夜无仇眉头紧了紧,看向霍杰。在他的认知中,唯有预言家与通灵者可在付出不菲代价后知道一些将要发生的事。但除此二者,还有谁可以? “炎老,恕我冒昧,我的未来是怎样的?” “天机不可泄露。”言讫,他看向先前霍杰看的地方。“霍杰,你先去吧,我想跟无仇单独聊聊。” “好。” 看着霍杰渐行渐远,最后化作远方的一个黑点,夜无仇问道:“你真的可以看见未来?” 炎老并未作答,而是反问道:“你相信命运吗?” 夜无仇摇了摇头,迎风伫立,泛着银芒的长发散乱飞扬在他的脑后。他道:“命运,那只是自欺者宽慰自己的托辞罢了。” 炎老道:“我可以理解这为自信么?” “可以。” 炎老默然,只是静静地欣赏乡野风光。良久,他才沙哑道:“听说过仙魔少年吗?” “仙魔少年?我只是在一本古籍上知道了点无关紧要的。” 炎老目色柔和的看了眼夜无仇:“那你想听听他的主要事迹吗?” “我洗耳恭听。” 炎老手脚僵硬慢吞吞的坐了下来,并将那段经过岁月淘洗而面目全非的往事娓娓道来。 仙魔少年是怎样出现的无人知晓,就仿佛天外来客凭空而出。在此之前没有他任何存在过的记录。要知道,在当时有个巨无霸般的势力荒皇宗调查过仙魔少年,但他们一无所获。如果对此不以为然那就是低估荒皇宗的实力,这个荒皇宗在所有大陆均有分宗,且个个焰势滔天。他们想调查个人简直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但偏偏查不出仙魔少年的任何底细。 如果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那倒无所谓,但仙魔少年实力盖世,又极想得到荒皇宗的镇宗之宝仙灵还魂花,且荒皇宗视仙灵还魂花为逆鳞,所以二者关系闹得极僵。一场大战下来,荒皇宗仗着人数优势胜利,仙魔少年身负重伤远遁,从此便销声匿迹。 数年后,一个地下组织异军突起,待这个组织浮出水面之时已有撼动荒皇宗的力量,而这个组织的领头者正是仙魔少年,又是一场惊天大战,荒皇宗宗主殆命于仙魔少年的剑下,整个荒皇宗自此烟消云散。 也正于此时,域外天魔大举来犯,仙魔少年因其实力而奉为领导,率领人类大军抵抗天魔。可仙魔少年不知因何故,蓦然嗜血,大肆杀戮平民。而在行军方面,亦是连连惨败,频频失利。在民间,反对仙魔少年的呼声愈发高涨,最后,于月关一役失败撤军固守,人类最高统治者剥夺他的兵权,并以滥杀无辜,指挥不利等多项罪名加之,仙魔少年锒铛入狱,而一直跟随他的一帮人亦惨遭制裁。 最后,仙魔少年一日忽然破狱而出,直奔古天峰。那一日,黑烟滚滚,煞气缭绕,天地间仿佛有万千厉鬼拼命嚎叫,其惊天动地之势骇人心魄。古天峰顶,唯一金光涌动,通天贯地,仿佛是撑天支柱。 第二日,异象渐平,人们上山,方才发现,仙魔少年拄剑傲立,昂然挺胸,目色如常,眺望着黎明的新生之阳。他的鼻间,已没了气息。 大陆,一片欢腾。那个他们深恶痛绝的仙魔少年死了!他们想将仙魔少年的尸体毁掉,他们憎恨,憎恨仙魔少年哪怕是死了依旧让他们感到恐惧,让他们感到渺小。但他们手段尽施,依旧未能伤之分毫,不得已,将仙魔少年的尸体深埋古天峰之中,以示了结。 关于仙魔少年的形象,大陆禁止流传,但总有例外,有人流传,仙魔少年相貌英俊,身携一口散发金红之光龙纹遍布的宝剑。也有人说,仙魔少年舞剑宛若龙腾,世间无人可比…… 炎老悠悠言讫,看了眼夜无仇,没等他发话便道:“你的经脉很奇特吧。” 夜无仇身子僵了僵,随即点了点头。 “我能看看么?” 夜无仇犹豫片刻,便褪去上衣。斗气运转一周天过后,经脉之形隐隐浮在皮肤上散发淡淡金光。 那图案,赫然一条翱翔于九天之龙,扬首长嘶,顾盼生姿,仿佛天下万世,尽皆伏其爪底。 炎老喟然长叹:“命运之元,于今肇始矣。” 第十章 人谋亦需天意谟 稠虑不若顺自然 关于那天的记忆,夜无仇总怀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他的心头总是悸动。悸动倒不是因为被刺一剑险些丧命而后的兴感,而是在潜意识中有所幻想。所谓幻想,乃无凭无据凭空猜测的产物,既然无所依据,那么妄自臆断也成非明之理,所以夜无仇只能皱皱眉一笑了之。此事虽然不排除云谲波诡之嫌疑,但也有可能只是有着简单起因经过结果,古往今来智者因虑而伤神且不得其善者不计其数。夜无仇自问非聪明绝顶,但经过天玄岁月在天玄剑神的指导亦绝非愚钝,因此夜无仇只能暂时将此事拋置脑后,不作无用之想。 再者,让夜无仇深感疑虑的便是炎老,他好似能真的能看见夜无仇的未来,而且他还时时刻刻都对夜无仇保持着足够的尊敬,没有丝毫长辈对晚辈的颐指气使。 难道这是所谓的既视感?但这在夜无仇看来玄之又玄,因此也就难登大雅,更遑论确信自己的猜测。 夜无仇端坐在柔软的带着少女香气的床上,双眼轻合,光着上半身,硬朗的肌肉线条呈现一种力量与灵敏完美结合的阳刚之美。其之体肤,金华闪烁,似宝光奕奕,有神藏待掘。再加之细瞧,隐约中有光龙翱翔,仰目睥睨,有凌天下而小黎元之威势。再瞧金龙缠身的夜无仇,身子微震,汗如春笋,自皮肤表面尽数冒出。不过此时的夜无仇并无半分疼痛之象,而是淡然如风,看不出或喜或悲。 其之内地,磅礴斗气如百川到海,蜿蜒汇聚,经络龙腾,灵动生姿。四肢百骸尽皆浸于暖洋之中,好似身处三月艳阳,舒适的令人神往。 遽然,夜无仇浑身一颤,金芒骤溢,一股斗气波动圈圈晕开,波纹徐徐扩散。夜无仇缓缓睁开了双眼,握了握拳,感受到体内充盈的力量,心中大为畅快。他成功晋级至九级斗士! 夜无仇之所以还住在霍灵畅的房间,倒不是他自己要求,在这件事上他自己也很无奈,因为这是霍炎宇的安排!至于霍炎宇为何如此安排他倒能看出些端倪,这明明就是想用霍灵畅拉拢自己嘛,不过霍炎宇倒真是舍得,像霍灵畅这种冰雪纯良的女子竟然用于这种用途,颇让夜无仇诧异。至于霍炎宇为何做如此厚恩以期拉拢自己,他看重了自己什么,这又是一个令夜无仇很不解的问题。 看了看门外,夜无仇嘴角抹上了一丝温和的微笑,道:“要看便光明正大的看,这样算什么?” 门外娇羞的小姑娘慌乱了,宛如自己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她语调急促且缺乏必要的轮次道:“我……我刚刚路过!” 夜无仇刚欲有所言语,却听闻门外一阵急促的跑步声响起。霍灵畅跑走了。 夜无仇哑然失笑,穿好衣服,选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下。心中却默念计数起来。 “五,四,三,二,一。”果不其然,就在夜无仇刚刚默念到一时一阵女孩急促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霍灵畅本来是奉其父亲霍炎宇的命令来传话的,但刚到门口却见着宛若神人奕奕烨烨的夜无仇在修炼,她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所为何来,原地呆看了半响,直至被夜无仇发现,她羞涩之下便夺路而逃,沿着青泥小径刚跑到一半,忽然想起父亲的交代,不得不又跑了回来。 脚步声在木门前明显停顿片刻,木门便在雪白小手的推力下吱呀打开。 少女羞红了脸,微低着头,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那风情,夜无仇竟怔怔而神滞。 尴尬的咳唾了一声,夜无仇此时亦略显不自在:“是你父亲叫你来的吧?” “是” “那么你知道所为何事么?” 见夜无仇没有在提及刚刚的尴尬之处,少女也稍稍放松下来:“父亲说是想和你谈谈出去历练历练之事。” “历练?”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我哥和我父亲说着什么露水镇白虎镖局的事情。” “白虎镖局?”夜无仇稍感诧异,和霍杰被刺相比,这可算的上是芝麻芥子小事。而夜无仇直至现在还未听闻霍炎宇因为此事而有所行动,就算霍炎宇不喜霍杰,但总归是父子血浓于水吧,且抛开这点不论,霍杰被刺那是霍炎宇脸面问题,他不会就这么轻易忍气吞声吧? “那走吧。”夜无仇道。 “你,你的伤好点了吗?” “强多了,至少有你关心就不疼了。”夜无仇不禁调笑道。 霍灵畅双手在腹前缠结在一起,绯红一直绵延至耳根。夜无仇轻轻拍了拍霍灵畅有着编织别致发型的头,轻笑着扭身而去。 少女呆呆的立在原地,双眼秋波粼粼,注视着那远去的背影,良久。 来到了琼珞堂,霍炎宇与霍起庸在商议着什么。一见夜无仇到来,霍炎宇连忙止住话题。 “无仇,这是我儿起庸,想必你也见过吧。” 夜无仇看向霍起庸,那少年面色苍白,眼神阴翳,凌厉刻骨,其中所诉仿若沧海桑田,绝非一少年可以拥有。夜无仇当下避开霍起庸的目光,微微颔首:“君之盛名,如雷灌耳,如今唔见,当真少年英雄。” 霍起庸面色不变,仿佛整张脸是顽石所化,就连面部立体的阴影也是不为所动。他几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算是见过了。 “庸儿,不得无礼!”霍炎宇似乎很不爽霍起庸的性格,当下喝到。 闻及此言,霍起庸这才冷冷的轻启他那宛若刀削的薄唇:“你好。” 他的声音,当日相隔较远,未能细闻。而今再听,竟有一种凉寒刺骨之感。 霍炎宇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夜无仇道:“庸儿自她母亲逝去后便是这幅性子,无仇,如果他有不周之处请多多担待。” “霍家主都如此说了,晚辈岂有不遵之理。”夜无仇说完此话,目光便与霍起庸短兵相接,其中所迸发的凛冽敌意,恐怕只有俩人心中才清楚。 “无仇,今日我叫你来便是想和你商议一下白虎镖局的事。” “霍家主如此关心白虎镖局,难道说白虎镖局与家主有什么关联?” 霍炎宇随意摆了摆手:“一点小货物要运送罢了,不值一提。我这次主要是想你能和庸儿接触接触,互帮互助,在这趟押镖中历练历练。” 夜无仇淡然一笑:“霍起庸兄弟乃我救命恩人,自然当以和相待。” 霍炎宇点点头:“嗯,既然如此我也可放心你们兄弟去历练了,明天一早我送你们进镇,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至于你的伤,我想不碍事吧。” 夜无仇暗皱眉头可面色一如既往:“没事,就是有些痛。” “霍家药材,你尽可使用。” “那就有劳霍家资费了。对了霍家主还打算派谁和我们一起呢?” 霍炎宇轻轻一笑,摇晃了下手中精巧的茶杯:“灵畅也与你们同行。” 夜无仇低头寻思片刻,道:“霍杰也跟我去吧。” “霍杰?”霍炎宇挑了挑眉:“他无斗气傍身,恐怕是个拖累。” 夜无仇道:“拖不拖累,在乎人心,我与霍杰一见如故,就无拖累一说。” 霍炎宇沉吟片刻道:“好吧,我允许他和你们一起。不过你们都要安安全全的,我会派专人照顾霍杰与灵畅。” “那就多谢霍家主成全了。”夜无仇拱了拱手。 “没事,那既然说好了,就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启程吧。” 走在霍家庄边缘地带的泥土路上,望着蓝天如斯之高如斯之洁,夜无仇心里稍显沉郁,看来事情定然不简单了。 第十一章 伤尚未愈临露水 初扣镖局白虎门 霍家庄距露水镇有两个山头的距离,虽说是山,但远远不能和断天山脉相比。所以也就无伤断天山脉以南为低洼地势的格局。 此二山被当地人称作匪寇二山。之所以如此,实则当地人民受尽流寇强匪之害,凡从此山而过的商旅行客,必交买路钱,不交则有性命财空之忧。除非有足够的实力,战胜匪寇,但有此实力者,实在少有。 不单单是这里如此,断天山脉以南的一小方璇星国土尽是如此,这里基本属于无政府状态,璇星所设的监管也基本形同虚设,只有在像露水镇这样较大的镇子才有帝国士兵驻防维安。因此,也就促进了小集团的形成。更支撑了万劫宗这个实则不大但鹤落鸡群依旧昂然屹立的宗门派别的兴起。但宗门帮派的形成也非地遥路远远离王化这么简单,放眼整个璇星乃至整个大陆整片地域,国中帮派林立,势力鹊起的比比皆是。为何如此?实则皇室实力所限,无暇顾及为数众多的势力,因此只要他们不危及皇权或者做什么过分之事,皇室也只能听之任之了。再者,帮派传承,百家争鸣,亦是国力昌盛的象征,对于新一代人才的培养也是有极大的好处。只要皇室将绝对实力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或者保持着民族信仰的绝对昌茂。正所谓,虎符在此,竖子逆从? 也正基于安危考虑,霍炎宇才决定亲自护送一行人至露水镇。 经过数天的调整,镇子已经恢复了原有的平静与繁华,福来客栈已经擐甲执兵的被帝国士兵全面戒严。因为再无其他佐料可以咀嚼,福来客栈的事情也渐渐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上消失了痕迹。 一行六人,霍家父子四人,夜无仇,还有一位斗婴强者。那人看貌相在四十上下,一身玄色锦衣,纶巾束发,腰垂双龙翡翠配,头戴鎏金浮文云抹额,年岁虽大却不失少年飒然风流。 “霍杰,伤势如何?”夜无仇问道。其实在夜无仇心中疑云四起,自己伤势尚未痊愈,霍炎宇便将自己派来,难道真如像他所说想要自己与霍起庸建立熟络的联系?可这也没必要如此急促啊?更何况运镖路途荆棘载途,有着极大的危险性,这就更加说不过去了。 霍杰好似兴致不高,只是低低地回了句:“还好。” 夜无仇恰如其分地拍了拍霍杰的肩膀:“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总避而不谈?”言讫,又瞟了一眼霍炎宇与霍起庸父子。霍炎宇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皱,而霍起庸的眉头则是挑了挑。 霍杰轻轻摇了摇头道:“无仇,我知道的都说过了。那天我在干活,莫名其妙来了来了个黑衣人大肆杀戮,我被波及受了伤跑到二楼,然后就被困于火海,直到你来。” 夜无仇默然,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 霍灵畅大眼睛楚楚可怜,望了一眼夜无仇,随后拉了拉霍杰的胳膊,用那甜美柔润宛若银铃的嗓音道:“霍杰哥哥,没事吧?” 面对这样一个俏楚的妹妹,霍杰疼爱的一笑:“哥哥当然没事,哥哥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 在这说话间的功夫,一行人已到福来客栈门口,一队身着白甲,手持银枪的,且在胸甲处刻有五角星芒团的帝国士兵已将这里层层围住。 除了霍杰以外,这里的店员以及老板皆命丧黄泉,豪奢的门脸以及内部装修尽皆焚炬,显然数天前还小有名气的福来客栈已完全消失了。 “我们去白虎镖局总部吧,否则他们联络不到我们。”霍起庸道。 “走吧。” 白虎镖局的总部可以说的上是其貌不扬,普普通通的门脸由青石砖堆砌,寻寻常常的棕红木门虚掩。只有一旁立着白底黑纹绣着虎头图案的锦旗可以彰皛此地为何处。 经过门人的报信,从内院传出邀请的意思,因此门卫也就自然没加阻拦,方一行人进入内院。 院子偌大,布匹萝丝,湿痕依在,挂在竹竿上横七竖八地分布在院子四周。水缸,木盆等生活劳务的器具亦是院子里的常见之物。而院子中央之处,一群身着半身皮甲的大汉围圆席坐,发出阵阵喝彩声。他们的中央,一紫衣少女和一身黑色劲装的高大男子刀剑往来,寒光晃晃耀眼,其间斗气波动颇为惊人。那女子长发善舞,目若剑星,,英姿卓越,翩然间透露飒爽的气概。那男子亦是不弱,长臂若猿,身形敏捷,腾挪间皆彰显了强大力量。 二人酣斗半饷,竟不分上下。 霍炎宇道:“看到那小姑娘没,斗气高贵,区区六级斗气,便能与八级相斗而不落下风,怕似非俗人啊。” 夜无仇细细瞧了眼,道:“确实,斗气之中竟隐隐透露凶煞威严之气,怕是这个女子便是白虎镖局的那个芳名远播的镖头了。” 霍起庸亦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对于这位白虎镖局镖头,他也是没有见过真面目的。镖头平时外出,皆以面具遮面,纵然如此,其之气质,飘飘施然,令他人深为折服。 霍炎宇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众人一眼道:“无仇所说不错,此女日后如遇良机,必成大器,跟这样的人多接触接触对你们的修行没坏处。”随后,霍炎宇含笑看着夜无仇道:“虽然这个益处没有你给的大。” 夜无仇淡然一笑,道:“人各有所长,每个人都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霍炎宇哈哈一笑:“小兄弟谦虚了,日后多多照顾灵畅!” 夜无仇瞟了眼脸颊又漫上绯红的霍灵畅,微微一笑道:“家主放心好了,我一向怜香惜玉。” 霍炎宇笑意更盛,含笑道:“如此甚好,甚好。我走后你们要勠力同心,否则手足相残,亏损的还是你们自己。云离,照顾好他们。”言讫,疼爱的摸了摸霍灵畅的头,身形一闪,便了无踪迹。 第十二章 梨带雨初遇如玉 见如故何时旧事 楼外众人喧闹依旧,兵戈交击声亦铮铮作鸣。夜无仇四下观望,小楼清寒未褪,纤雾朦胧,栏杆雕绣,雅妆素容,全然一副出尘面貌。 踏过青青瓦,转过浅浅纱,夜无仇蓦然闻得一阵歌声,歌曰:“一任梨花雨落瓶,半抹胭脂泪若星,镜中怜儿心中映,绝胜烟景满皇京。”曲调婉转,抑扬有格,典中藏挚,挚以诠情,刹那间便能勾起万端思绪,夜无仇不觉晃晃然对其中真意心驰神往。而后歌声一转,曲风有变,词云:“西有英女,其姓为蓝。琴心剑胆,千里侠行。骞裙走马如卷蓬,揄指抚曲若纤星。”夜无仇闻之,顿觉心中颇动,那股飒然英气,亦是令人为之叹服。 夤声寻去,夜无仇最后于一屏风前顿足。稍稍迟疑,夜无仇便转了过去,之后夜无仇登时伫立于此,痴痴似神游佳境。 蓝如玉之美光彩照人宛若仙女,令屋内恍恍兮若于云雾之中。多少年后夜无仇曾在回忆中写到这样一段话:“命之初始,亦可谓结局,但无论轮回几重,我都无法忘却那少女的面容,仿佛生命光彩,仿佛黎明曙光,又仿佛是紫韵晚霞,总之集世间一切可以形容的词语,都无法蔽足当时我内心的惊艳。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我辈当与此女比翼连理,双飞翙翙。而后来事实证明,我的确拥有一定的预知与判断。纵然可能有所偏颇,但此生的纠结与缠绕确实实实在在的。”夜无仇写下此话的时候双手颤抖不已,眼中的叹息与无奈更兼着感伤是令时间都为之停顿的。 但这都是后话,眼下的夜无仇默然伫立,静静的看着眼前少女闭月羞花的面容。蓝如玉梳洗洗已毕,正对镜贴花黄。只见她云簪凤跃,鬓垂珠霜,烟眉淡淡似远山晕黛,脸颊微红似静水枫华。一双净眸恰似比铜鉴纯粹,冰魄雪肌亦过于凝脂动人。问天下尚有幽谷佳人,必过寻于眼前红唇。 蓝如玉此时亦颇为惊慌,胸腔内訇湱有泉石激韵。女儿闺阁,同为女儿身都很少进入,更何况男人?此事虽属意外,但实实在在发生了,倒真有些让人跋前后进退维谷。 二人就如此对视,空气中流露尴尬的气息。摸了摸眉毛,夜无仇满脸苦笑道:“这,这是个意外。”言讫,便欲转身逃离,忽觉双腿沉如灌铅,脚下似长钉,往日的身轻如燕此时竟冥冥无迹。可能是前世莫名的红线系住双脚了吧,不然这奇怪的感觉和慌乱的心情又该作何解释? 别看夜无仇此时尴尬异常,蓝如玉心中亦是小鹿乱撞。自儿时以来,容色方显露三分,尚未完全蜕去少女的青涩,便已成家族能名声鼎盛的美人。且其为族长之女,身份殊贵,就只能让万千男子朝思夜寐却只能远远膜拜。更何况父亲自幼便以诗书礼仪等矜淑思想灌注,在这样环境下熏陶生长的少女,气质芳兰,自持焕华,自然对男女之事了解甚少。 一抹绯红攀上了蓝如玉的双颊,好似朝晖晕染,可爱甚极。 定了定神,夜无仇目色柔和地看了一眼蓝如玉,忍下内心的激荡,拔腿转身而去。 刚转琼帘,却闻蓝如玉银声问道:“公子姓甚名谁?怎会来至此处?” 夜无仇停住脚跟,淡笑转身道:“在下夜无仇,参与白虎镖局的此次行镖。” “那夜公子,你怎会闯进我之住所呢?没人告知你么?” 夜无仇尴尬地挠了挠头,施礼道:“请姑娘恕罪,只因初来乍到不识路数,其他人又都于院前比武,无人告知我,因此才莽撞闯入。” 蓝如玉微低下头,不再作甚言语。夜无仇亦是手足稍显无措,在犹豫之后,便转身告辞而去。 蓝如玉倩眸看着夜无仇的背影,波光粼粼闪动了一下。 来到庭院,霍杰一行人依旧在看比武,这等层次的比试虽未有什么醍醐灌顶妙用,但与人比试,个人有各人的长处,短处亦是均具。因此当作不一而论,无声之处尚有惊雷之洪响,何况是通透联妙的武道武势? 因此他们看得颇具兴味。 先前那黑衣男子已经败在紫衣女子之手,而夜无仇来时,紫衣少女依旧在场,只不过对手换了。 “紫云镖师果然厉害,莫雷镖师依旧不是他对手啊。”一个年轻男子叹道。 “对啊,只是不知接下来红莲镖师与紫云镖师孰强孰弱呢?” “对啊,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言讫,那青年胳膊肘拐了拐身边之人,目光飘向霍灵畅的方向。“看见那小姑娘没?她是谁啊?” 身边那人顺着青年目光望去,目光顿时一滞,旋即道:“没见过,此等女子,冰雪伶俐,当真是良偶。” 青年嗤之以鼻道:“还良偶,你我就是下等斗士,就不要对人家垂涎了。” 身边之人目不转睛道:“这谁说的准呢,我石净或许明天我机缘降临,便一跃而成凤凰呢,那时也不辱女子美貌。” 青年嘿嘿冷笑:“那你就脑补吧。南柯梦总有醒的时候。” 夜无仇一旁闻之撇嘴一笑,柔和的目光瞟了瞟霍灵畅冰肌玉髓的侧脸,心中暗叹她的美丽之余也对那石净多看了眼。如此之世,对功名利禄以及美色而奋搏人不胜枚举,可真正蜕变的永远只是坚韧不拔之辈,如果没有吃的下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那么就只会好似一个笑话般成为荏荏黎元中碌碌庸夫,随波逐流,身不由己,最后可怜到连自己的心都茫然而忘记初衷。夜无仇暗叹一声,世界最公平且也是最残酷的莫过于此,相信奇迹总比茕茕颓唐强上百千倍。 想着以前洗经炼髓的刻骨之痛,想着从前打坐练功铭心的寂寞,夜无仇缓缓舒了口气,向霍灵畅一行人方向走去。那里霍灵畅,霍杰,霍起庸以及斗婴强者云离谈笑风声,光看着到时看不出他们内部有着如何的芥蒂。 第十三章 収将凤纸写苍苍 一切只缘初时象 场中二女对峙,四周人皆屏气凝声,目不转睛,恰似是担心错过刹那。紫云镖师先前已经出现过,而此时彼女飒然的脸庞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道:“红莲姐姐,儿时以来,你我实力便似那针尖与麦芒,分不出个伯仲,今日比试权当贩个卖相,也好激励他们努力修炼。” 再观那被称之红莲的女子,身着一袭锦罗红袍,足登金鸷藕丝靴,头绾蝴蝶比目结。润白双颊,似有万分可取;含情双眸,一笑摇曳若丝。气质风格,与紫云迥然有异。紫云乃敢作敢当豪情万丈洒然一巾帼英雄,红莲乃妖冶狐媚柔情似水整个一蜜人。 红莲长睫扑闪,狭眸蜜意顿泄,虽非本意,无奈天成。她痴笑道:“那就如三妹所愿喽。” 于白虎镖局,众所周知,镖局创立伊始,二女外加蓝镖头便相识,且三人以姐妹相称。蓝如玉为长,红莲次之,紫云为末。三女容颜惊艳,身手不凡,为人更是善而有礼,如此伊人自小便相聚,当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凤凰不屑豕为食,蛤蟆难得天鹅睐。 紫云长戟一摆,率先出手。只见她凌身一跃,双履蹈空,一杆寒芒笔直贯刺,直击红莲。红莲娇喝一声“来得好”,身形宛若美人入睡,纤指长剑遽然上挑,正刺长戟下端,一个借力,便使二人上下交错,互换了初始时的位置。 二人尚未站定,各自身形蓦地虚幻,红莲回手一刺,紫云架戟招拦。旋即长戟划圆,于空中周转一圈蓄势蓄力,而后横斩而出,长剑亦若具慧眼,几个堪堪的点刺便御掉这霸道的力量。 二人忽若兔起鹘落,忽若白鹤处水,舞步蹁跹,咏舒盈盈腰肢;明眸善睐,缓施疾光桃烨。好些回合后,忽的二人身形似电闪,剑戟铿锵,御掉力道,各自巧笑倩兮。显然二女又一次战成平手。虽说表演的成分居多,但在实力平常的群众眼中,不啻于一场精彩华丽的比赛。 掌声雷动,叫好声顿时响成一片。 云离身负斗婴修为,自然看得出其中专为卖相的成分,但依旧连连点头称赞,暗叹英雄少年。 霍灵畅亦是目不转睛,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满目崇拜,双掌已经拍红。 夜无仇和霍杰低声称道,忽觉心中颇动,那微妙之感当真是言不清道不明且完全出于下意识,他没有任何使自己信服的理由也以他目前认知解释不通地蓦然回首,目光沿着那冥冥预设的热切航道徐徐投去。小小阁楼,微敞的小轩窗,那一汪秋水,涨满了凉风的羞涩,波荡在故梦的那际头。 愿我们都可以背负着诗歌的行囊在天穹远走,愿我们都可以执手偕老白头永伉以至于无谓那时光滚滚携流。看哪,那沧海河畔的老木屋永恒着鹅毛笔下桑田的眷恋。看啊,花开遍野,南阪已颁斌着宿命般的美丽。 山海断,陵洋渝,君玲珑兮,我心绵长。 那目光里饱含着杳冥的深意,在记忆的内里开出了一朵娉婷的花。这何处而来的既视感!仿佛是一味良药,尽是前世今生熟悉的疗效。 须臾万事,捻指流芒,在光与影的交叠里,夜无仇竟不觉热泪盈眶。盛大绽放的幻灭感轮回无止无境,在夜无仇方寸柔软的地方熬煮成汤,和着一滴名唤“伤心”的泪,溢满了他的整个胸膛。 莫名心悸,如鲠在喉。 蓝如玉此时如魂游九霄之外,目色痴痴若呆状。往生岁月,怎敌你一眼繁华,生命循循喣纳的色彩,尽于此时焕发。在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来自一片苍茫的另一个世界。这里以百结花为主色调,在辽夐的天穹下绘制了蜿蜒横亘的山高水长,翠碧披拂,粉白浟浟,金黄脉脉,靛赧余辉,各色相映成趣,杂糅缠结,最终成了一念宛若水晕墨染的对于颜色的印象,挥之不去,淡而不化,盘结心中,其根已然深固。 刹那,却明明感知成了数岁之秋。夜无仇瞑目神思,眉结轻锁,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那少女的面庞已羞赧地躲进了窗格的阴影中。 不咸不淡的风总是存在关于夏天的记忆里,高大的围墙依旧抵挡不了几棵高大柳树上蝉鸣的刺透。夜无仇此时自觉极为不真实的仿佛在看一场真实地让人身临其境的哑默影象,浮生百态,喜怒哀憎,似是一台盛装演出的戏,明明生动到可以勾起胸中万端泥泞思绪,却又极难将己身融汇其中。四围的每一个人操持着属于自己的那份事,造物主似乎按下了慢动作,缓慢也就极为清晰,甚至每一根汗毛的耸立,全都映入夜无仇的眼睑。 “我本红尘客,不是人间花。”夜无仇呆呆如是想。 而后的事,跟夜无仇一行人就没有太大关系。在紫云的一声吆喝下,白虎镖局内部成员纷纷起身,整衣正冠,列队而立,粗略一数,约有三十之数。因招募而来的剩下一些人三三两两站在四周。紫云英姿飒爽地讲了一些鼓励性话语,以达到内部小小比武的最终目的,便与红莲走进正房之中。 随后,在白虎镖局干着管家一类事的史间手捧一本花名册,井然有序点完名查完人数并统计了到与未到的人的名单。至于霍杰,霍灵畅以及云离三人的事倒好办,霍起庸盛口一句话,便使得史间凭空在花名册上又格外多加了三个名额。更何况这一行人还有夜无仇,史间可是对夜无仇心怀敬重,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史间生得一方国字脸,眉眼柔和,一副忠厚老实的样子。他在干完一系列琐碎失事务后道:“镖局接到临时通知,原本行期须提前,今日午间便启程。至于没来的也顾不上,此次行镖与以往有甚不同,在此先与大家说明,主意有变的人我们镖局不阻拦,现在就可以离去。”史间顿了顿,面郑神肃地咳嗽一声,又道:“此次行镖目的地是建业!” 那三三两两扎堆站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建业,璇星西南域闻名大城,是西南域交通枢纽,市贸集散地,更兼文化交流较为发达的一方大城,虽与政治干系不大,但就其繁华程度而言绝对能在西南域名列前茅。但这些都无关紧要,至少对于此次行镖来讲无关紧要。真正让众人惊讶成一锅粥的是,此城离露水镇山遥水远,没好些时日万万不能到达,更何况要翻山越岭不说,还要穿越危机四伏的龙蟠大森林! 第十四章 行程启白虎迈步 践前尘焉知祸福 烈日悬悬,当空而照。 这座充满生活的随和气息的四合院摆起了长桌筵席,且不说这筵席是否奢华是否有足够的排场,单且论这人们热情程度以及空气中洋溢着的热闹的氛围,就是用金银贯钱换不来的。人们推杯换盏,大快朵颐,其间又划拳投壶,玩的不亦乐乎。 每逢重大的任务前夕,蓝镖头都会摆一摆这似乎有着壮行的酒宴,白虎镖局的成员平日得不到这样的待遇,因此时间长了便彼此形成了一种默契,在这种宴会上只要不过分便可以放肆娱乐。毕竟,押镖一行,又防山野凶兽,又防奸人恶贼,刀尖上舔血,说不得哪一天便人头分家,抛尸荒野了。及时行乐,方不误这迢迢韶华! 除去镖局内部成员以外,尚余下十余人决定前往建业的外募人员,虽说建业之途关山迢递危机四伏,但白虎镖局给出的利益极为诱人。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盖若是。 宴酣时分,夜无仇在一点上与霍起庸达成共识:此去的危机显然不与这个团队的整体实力成正比关系。那么蓝镖头为何还接下这个单子?而这时,霍杰也提出了自己的疑虑使得一行人疑窦丛生:一般长途运输货物的流程必是短途押运,几经转站,最后运抵目的地,像如今这种情况事出反常。是妖还是太过敏感,众人只能是各人在各人心中立一道坎儿。 日头渐偏,人影微斜,酒馔将尽,杯盘狼藉,人们皆有了几分醉意。那先前与紫云对阵的黑衣男子站起身,左手端着大号陶碗,右手拎着酒坛,也不管酒水溅出而否,径直倒了个满当:“大家静一下,我莫雷在此即将行镖之夕,为了镖局安全着想,我不得不强调一下纪律。我在镖局担任着押镖督促的一类任务,也就是说押镖途中我有权利去管理行阵事务。当然,你们理解成我在途中有着仅此于蓝镖头的权利也可以。” 此语明显是冲着那些脸生的人立威。 在此以前,莫雷遇见过不服管制的情况,大多数以他的实力可以解决。但这毕竟是不必要的内部矛盾,因此莫雷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给这些新人提个预警。 霍起庸脸色仿佛万古不化的坚冰,很难察觉有什么变化。但夜无仇很清晰地感觉到他散发的不屑与轻蔑,不觉有些反感,倒不是真格儿反感那股散溢着不屑与轻蔑的架势,而是实在对这股情绪的主人不感冒,尽管这个人曾救自己性命。他眼睛凝神细眯看了一眼霍起庸,率先扬声道:“莫雷兄弟放心,我夜无仇第一个挺你!” “好,感谢小兄弟的支持!来,我敬大家一碗!”莫雷高举陶碗示意,然后仰脖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众人随之满酒一饮而尽以示还礼。 只要霍起庸如蒙冰霜地冷哼一声。 露水郊外,草木芃芃。时有野花烂漫,绣刺在土黄斑斑的泥土上。 车轮碌碌,颠簸而来,白虎镖局绣旗旆旆,迎风招展。一共四辆大车,上面辎重货物堆叠在一起,而后四辆宽敞的马车紧随其后。白虎镖局内部成员则骑马团拥在车队四周,时刻保持着不可或缺的警戒。 夜无仇一行人便是坐在其中一辆马车中。 “霍杰,你之前见过这位蓝镖头么?”夜无仇寻思半晌忍不住问。 “并没有,只是曾经客栈客人探讨她不意让我听去了。”霍杰道。 “哦?”夜无仇饶有兴味问道:“那你跟我讲讲他们都讲了些什么?” “能讲些什么?市井小民。无外乎就那些蓝镖头貌若天仙风姿绰约一类。”霍杰耸了耸肩笑道。随后,又似明白了什么,戏谑道:“你问这个干嘛?” 夜无仇登时一滞,眼睛尴尬的眨巴两下,言语竟有些失去轮次:“随便问问,随便问问不可以嘛?” 霍杰目含笑意道:“你还没看见人家真人就感兴趣这样,那要是当面见着还怎么了得?不过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哥们我从精神上支持你。” 夜无仇愤愤心道:“这还叫没见过?我差点就真沦陷于此了。”但调笑归调笑,夜无仇的心中深深雕刻下蓝如玉的皓齿朱唇,细细摹绘了她的明眸善睐,每每过目,便有万千锦绣弥纶方寸,恰似潮起潮落,全凭皎月阴晴。 “不要打蓝如玉的心思。”霍起庸不杂温度的声音传来。 夜无仇慵懒地将背后的顺美的银发归为一束,揶揄道:“哦?难道蓝镖头已经名花有主了,还是……霍少爷自己动了心思?” 霍起庸目不斜视:“我让你不要打蓝如玉的心思自然有我的道理。” 夜无仇冷冷道:“霍少爷倒是真有少爷范儿,命令倒是张口就来。” 霍起庸道:“别以为有我父亲护着你我就不敢动你,他现在可不在身边!” 夜无仇不觉噗嗤一笑:“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蒜了,想动手就甭废话!” 俩人针锋相对,气氛蓦然凝滞。云离气势攀升,直指夜无仇,显然他用行动站明立场,毕竟霍起庸是他的少主。 就在这事态即将恶化之机,一个柔软的声音略带哭腔传来:“你们干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说。”言讫,霍灵畅大眼睛扑闪着看了看夜无仇,又拉了拉霍起庸,随及垂下了眼睑。 夜无仇见状心中一软,目光转向窗外。 霍起庸似乎不讨厌他这个亲妹妹,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划了个手势示意云离,云离便浑身气势内敛,收回了威势。 这个小插曲过后,车内氛围略显沉闷,毕竟是人心不齐,谈话以及一切行为自然夹带着对面给来的促狭。 而另一个略小但却精致的马车中,三个女子围坐在一圆桌旁。 “姐妹们,这次雇主不仅将货物委派给我们,还委派给了我们两个人!”蓝如玉青葱玉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显出她的内心此刻明显不平静。 “一个人?难道还让我们押运这两个人?”红莲问道。 “雇主并没有说让我们押运,只是说让他们随行。” “那人呢?”紫云满脸写满疑惑。 “在锦罗城南一家名叫天衢的客栈中。”蓝如玉摸了摸她那光洁如脂的额头,美眸中不安之色甚浓:“你们有没有想过雇主的用意以及这两个人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紫云柳眉一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论发生什么一路闯过去便是。” 蓝如玉摇了摇头:“这里不比家族内,虽然这里难遇真正强者,但你可别忘了我们没有家族的保护而且我们实力又太过低微,区区一个低品斗婴都足够我们拼劲全力了。更何况人心难测,真正的阴谋漩涡可是被卷进去就会尸骨无存的。” 紫云一滞,是啊,她们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有家族的支撑以她们的实力实在难以够看。 “那姐姐为何还要接下这单呢?” 蓝如玉轻轻摇了摇头,并没作甚言语。 第十五章 珍馐多为蚊蝇惦 花儿总有爱念人 如果说美貌是一种罪,那么夜无仇一行人简直就是一众背负如山罪行的恶徒! 夜晚的营地,篝火的光亮好似真个绘者攥着饱蘸孱了水的染料的画笔,勾勒出迷迷朦胧之感。霍灵畅倩影轻愁,双臂环膝,双眼发直地盯着火丛最顶端摇曳跳跃的苗儿,不知在想些什么。温暖的橘红色再她那精致到足以惹起任何正常男子怜爱的小脸流淌着,不停变幻这暖色的分量,于不知不觉中平添了几分别样风情。如果将这种融化人心的力量夸张一点讲道,那就是可以将一切男子罪恶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而这,就是让在她身边的夜无仇霍杰苦笑不已根源! 一道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交织而来,携带着火热、惊诧、倾慕以及诛般人类美好情感,宛如刚下生活泼的小马驹撒了欢奔跑在霍灵畅的脸庞。 身为当事人,霍灵畅倒一无所觉,自顾自地想着自己的事,但夜无仇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池鱼之殃。他与霍杰无奈地对视一眼,随后有将目光投向了营地边缘一处,那里,一辆小巧的马车安静地立在那里,烛火憧憧将三个倩影清晰地映在了纸窗上。 只是一刹那,夜无仇便收回目光。 “怎么了灵畅,少女怀春了?”霍杰好笑地拍了拍霍灵畅的肩膀。 霍灵畅仿佛魂游太虚被霍杰这一拍灵魂回归了,轻微地一激灵,霍灵畅茫然抬头看了看霍杰道:“怎么了,霍杰哥哥?” 霍杰噙笑问道:“有什么心事么灵畅,说出来让哥哥替你解解。” “我……我能有什么心事啊。”霍灵畅目光闪躲。 “你这样是个人都看出你状况不对,更何况你霍杰哥哥从小便与你一起长大。”说着,夜无仇向霍杰使了一个询问的眼色,霍杰回以摇头。 闻及此言,霍灵畅顿觉脸庞发热,一股异样的情绪趋势她难以在此地久留,便起身噔噔噔跑走。 “无仇,我去看看。”霍杰追着霍灵畅的脚步寻去。 经过久日行程,此宿营地已接近断天山脉,整体地势已经有显著的上升。这些日子行程倒颇为顺利,尚未遇见什么坎坷,但镖局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曾将一颗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毕竟,真正的危险之地远未到来!断天山脉上,倒是有前人披荆斩棘开辟出一条大路,但山上的剪径强人山贼团伙又怎会失此良机?因此,被断天山脉分隔的两地居民甚至璇星与古天落两国通商时时惨遭拦截而损失大量财物。官府不是没想过清剿流寇,但无奈断天山脉实在过于庞大,延延绵绵一望无垠,围捕匪寇无异于大海捞针,因此只能作罢。但你要打算走密林小路,那亦非明智之选。先不说林兽能否放过你,就是其中纵横错杂荆棘丛生的天然陈设,也能让你头晕脑胀失去方向感。 但断天山脉的危险程度在众人心中只能排在其次,以前白虎镖局也不是没走过。真正让众人内心充满恐惧的是龙蟠大森林!虽然按路线来讲要穿越的只是龙蟠的一个边角,然怎奈总使如此,亦不是他们这群低级斗士可以踏足的。 所以,蓝镖头有着怎样的打算,镖局人员只能不明所以暗暗揣测。 但此时,显然不是揣测的好时机,只因一阵马蹄声与车轮颠簸嘎吱声混杂传来。 “全员戒备!”莫雷雄犷的声音略显低沉。 众人顿时忙做一团,迅速取出趁手武器,簇拥在几辆大车两旁。 迎面一人当先跃马,左手高举火把,右手庸散地握着马辔。随之逐渐靠近他的全貌也逐露峥嵘。此人尚年轻,左配长刀,右备香嗅,眼神睥睨,举止粗横,整个一纨绔子弟。 紧接着后面的车队才缓缓赶来,在为首大车上树立着一面大旗,大旗上用着金丝绣着一个大大的“李”字。 李家镖局! 莫雷此时的脸彻底阴沉下来,而了解内幕的镖局成员亦是全身绷紧。李家镖局,是附近一带家喻户晓的大镖局,不为其他,只因此乃李家自家创建的镖局。李家也是不弱的家族,与霍家相比也是不遑多让,其实力也是可想而知。 原本两家镖局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但于一次巧合之下,李家少爷见到了红莲姑娘真容,自此念念不忘。在不胜其烦的纠缠下,脾气再好的姑娘也会翻脸,红莲就将这李家少爷李邵阳狠狠修理了一顿,但这丝毫没有泼灭李邵阳的兴味,他为了可以说是挑逗红莲,仗着家里的势屡屡找茬,甚至还杀了白虎镖局几个人。两家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但在红莲以及她二姐妹的眼中,李邵阳实乃一鼠辈,当真可笑至极。 “呦,这不是白虎镖局吗?这么巧啊,当真缘分。”李邵阳揶揄着,眼神在人群里斜斜瞟了两眼。 “呵呵,劳烦贵人了还记得我们白虎镖局。”莫雷冷笑道。 “这是哪里的话,我们李家镖局和你们白虎镖局亲如一家怎有‘劳烦’一词呢。是吧红莲姑娘!”李邵阳故意扬声道。 见无人应答,李邵阳还道红莲不在此间,悻悻来回扫视。而无巧不巧,此时霍杰与霍灵畅兄妹二人回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霍杰问道。 那李邵阳,目光滞止在霍灵畅那冰清玉洁的小脸上,一种占有的欲望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盛,最后竟赤裸裸不加丝毫掩饰。 翻身下马,李邵阳一路小跑急不可耐地来到霍灵畅近前,搓着手上下打量着:“你们白虎镖局真是个好地方啊,盛产美女么,红莲我可以不惦记了,但我要她。”话音还未落,他早已伸出手试图抚摸霍灵畅的脸庞。 “你找死!” 四道不同声音齐齐入耳,出奇的一致,饱含着杀机。 第十六章 施杀剑少年惩凶 恚斗婴实难善终 李邵阳现在很愤怒,不,应该说相当的愤怒。眼前那阴戾的霍起庸和风度翩翩的云离他倒是认识,二者的身份与狠辣程度他亦是有所耳闻,他们与自己叫板倒也是不辱自己身份,虽然面对二人他也是有所忌惮。但另外二人是哪里来的无名小辈,敢于自己面前造次,越思越觉气愤填膺,越想越觉有损颜面,随及竟将霍起云离二人至于不顾,径直走到霍杰面前,怒气冲冲抡圆了胳膊,用尽力气,一巴掌掴了下去。 这一掌不但用尽李邵阳的力气,还夹杂着斗气的波动,如果当真打在霍杰的脸上,后果不堪设想! 云离面色沉郁,手中泛显斗气光芒,身形刚欲有所动作,却被霍起庸一把拉住。 “霍杰哥哥小心!”霍灵畅焦急的冲着霍杰大喊。 霍杰不会斗气,也无半点武功傍身,这一掌,靠自身实力自然难以躲过去更甭说抵挡。然夜无仇又怎能弃之不顾呢?一只白皙的手掌凭空探出,牢牢地抓住李邵阳的胳膊,原本极速下落的手掌在空中戛然而止。 “鼠辈尔敢!”夜无仇心中不禁为这人感到不耻与可笑,当下又掺杂着怒气在喉咙里变化出一股蔑屑的调儿。 “嗯哼!” 李邵阳面色涨红用力挣脱,却徒劳无功,那一只看似纤细白皙好似柔荑的手却具备铁钳一般都力道,他不但挣脱无果还被抓的隐隐作痛。 “小子好大胆!”一声怒喝传来,一股雄浑的斗气威势弥漫开来,所有感受到这股气息的人都随之色变,八品斗婴!再有两个阶段就可踏入斗灵的强者! 夜无仇面色剧变,瞳仁顿时收缩成一道危险的针锋,他几乎在一瞬之间便全身肌肉进入兴奋状态,也顾不得李邵阳,以极强的爆发力侧踢于地,身子顿时横移数米。还未站稳脚跟,又宛如蟋蟀蹦弹,下蹲蓄势,遽然跃起。 众人正茫然夜无仇为何作如此怪状之时,突然发现几根银针悄无声息地将夜无仇身后的一片片树叶洞穿,“嘣”的一声,一丝清响,射进树干半截深。 夜无仇暗暗擦了擦冷汗,这人当真下了杀手!看来今日此事难以善终!他不禁瞅了眼云离,发觉他竟然若无其事宛若看戏般悠闲,心中破口大骂将他娘亲直至他祖宗全部问候个遍。 “阁下屡屡动我白虎镖局之人,未免欺人太甚!”三个面截纱巾的玲珑身段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随着一声冷哼,从李家大旗下悠悠走来一老者,银袍银髯,精神铄砾,只是眼眸里时不时便有过一丝阴狠与毒辣。 “老夫何作何为岂用尔等小女娃指教!” “那阁下屡屡倚老卖老是不是有些蛮不讲理了!”紫云忍不住喝道。 “哈哈,讲理?实力便是理!” 夜无仇掸掉衣袖上落的灰尘,脸上看似风轻云淡,但眸子里杀机顿现。李家镖局欺人太甚的种种宛若一捧烈油,浇在了火苗明明灭灭的余烬上,原本熹微的光顿时迎风涨成燎原之势。 “无仇,没事吧。”霍杰明显感觉夜无仇情绪不对。 “没事,但没事我也要制造点事来。八品斗婴是么,也并非完全不可敌。”夜无仇冷笑不已。 蓝如玉此时内心充满了惊艳,夜无仇觌遇攻袭之时,她虽未来得及出手援助,但夜无仇躲避的全过程她看得真切,如此身手怎是凡人?他是叫夜无仇吧?为何每次看到他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呢? 而此时她明显感觉夜无仇的杀机不加掩饰了,他要干什么! 还未斟酌出个结果,夜无仇动了。他随手抄起一把钢剑,扭身便刺,直取李邵阳咽喉! 疾乎如风,势若震雷。容不得别人有丝毫考虑! “不!”李邵阳绝望大呼。他平日怠修武备,功夫荒芜,全身上下惰肉横生,再加上沾花惹草身体虚空,又怎能躲过这蕴含浑雄斗气的一剑? “小子,你当老夫吃素的!”八品斗婴甩手一针先头飞了过去,随后身形暴掠,宛如恶鸷俯冲,狠狠袭向夜无仇。 夜无仇眉目凌厉,手腕旋抖,只闻得铿锵一声金属交击之鸣,银针弹飞,长剑势头不减,依旧探向前方! 斗婴老者此时已与李邵阳有咫尺之遥,再用不上半秒便可将其救下。然天不遂人意,剑尖已经率先抵达!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老者宽大的袍袖迎风烈震,一股劲道隔空作用在李邵阳身上。李邵阳此时就好比屠刀下的羔羊任凭摆布,他一个趔趄,身子侧向一边。 “噗呲。”在众目睽睽之下,长剑将李邵阳的肩膀刺了个对穿! “啊!”李邵阳何时受过如此的创伤,他凄厉惨叫一声,昏阙在老者的怀里。而老者不觉松了一口气,李邵阳如此在死亡深渊边缘踱了一回步,倒把他这个老头儿吓得够呛! 夜无仇见未达到预期效果暗叹了口气,自知不能无所行动,便果断凌身后跃,几个翻转腾挪,向林子里冲去。 老者看着夜无仇远遁的身影,恶向胆边生,将李邵阳抛向李家方面,双腿暴然发力,向夜无仇方向追去。 临走时,他留下一句恶狠狠的回荡良久的话:“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纵然众人心念电转,但依旧半晌没有回过味来。 及至安静了几秒钟后,一声暴喝响起,斗气波动此起彼伏,两家镖局厮杀作一团! 第十七章 神威赫赫斩首剑 赤血残云殛亡魂 白虎镖局的宿营地乱作一团,两个镖局的大火拼异常火爆,刀枪碰撞,斗气轰鸣,拌杂着惨叫声混作一锅变了质的粥。 “云离,你去跟上保住夜无仇性命,毕竟父亲交代过。”霍起庸冷眼观察着形势。 “是。”云离将手中玉扇啪嗒一声合上,点了点头,刚欲离去,却蓦然色变,一股不弱于他的气息陡然爆发直逼而来。 竟然又一位高品斗婴! 云离颇为无奈,李家镖局一次竟带了两名高品斗婴行镖,显然任谁也不曾想到的。云离诧异之余不禁暗暗琢磨到底是什么样的货物需要两名斗婴共同护送! 他向霍起庸耸了耸肩,便飞身迎战。霍起庸亦是撇了撇嘴,天要绝夜无仇,人又岂能逆天?想必父亲也不好过多责怪自己吧。再者,他与夜无仇之间敌意甚重,要不是那次出手相救乃是父亲的主意,他才不会管夜无仇和那废物弟弟的死活。 寻思至此,一抹冷笑微不可察地掠上霍起庸的嘴角,手腕翻转,一股黢黑的煞气蓬蓬弥漫,一柄古朴式样牛角尖刀凝集而出。他飞身雄掠,手起刀落,将一个靠近霍灵畅的李家之人劈翻在地。 杀人,在大陆上再寻常不过的了,看见死人可以说对于百姓来说几乎见惯不惯习以为常。但死在霍起庸刀下的这位的尸体可就有些奇怪,这尸体上黑气缭绕不散,滚滚乱窜,这样的状态尚未持续多久,黑雾遽然内敛,在尸体的表层形成一道道错结复杂的暗红色血纹,这血纹似乎与霍起庸手中刀上的花纹有着莫名联系,两种血纹同时绽放大红色光芒,霍起庸黑眸划过一丝诡异的红芒,随及归于平静,尸体沿着血色纹路慢慢皲裂,最后碎成一地的渣肉。 霍灵畅赶紧转过头去不去看这可怖的场景,并且尽力忍住自己翻腾的胃。 “哥哥,能不能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杀人,你杀的人样子真可怕。”霍灵畅极其不喜与自己这个亲大哥待在一起,杀人残忍不说整个人还透着一股邪劲。 霍起庸难得的用和蔼的语气说话:“哥哥答应你,以后在你面前杀人不会这么残忍。” 霍灵畅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又焦急道:“哥哥能不能去救救夜公子,他不会有危险吧?” 霍起庸心中所想全未表露出来:“那夜公子有自保能力,哥哥不用去帮他,哥哥还要保护你呢。”言毕,他冷冷斜了眼霍杰。 霍杰焦急万分,他虽有心帮帮夜无仇但无奈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丝毫作用起不到,还说不得反而成了拖累。 蓝如玉三姐妹逼开眼前的敌人,扫了一眼整个混乱的营地,双方刚一交手便势均力敌,倒不是李家过弱,实在是因为他们以为有两位斗婴坐镇便可所向披靡因此也就没有将整体实力稍稍提升些。 所有战圈最绚烂华丽夺人眼球的莫过于两位斗婴之间的战斗。云离玉扇离合间,华光喣纳,缤纷变幻,哪怕是在战斗,亦是一副翩翩君子彬彬有礼的书生样。而对面的斗婴则是一位与云离反差比较大的彪形大汉,络腮胡如莽莽蓁蓁的丛林,密不透风地从两颊到下巴连接成半月形状。他双眼瞪如铜铃,举手投足间便有强大的力道迸发。 “姐妹们,我们去帮那刚才远遁的小兄弟。”蓝如玉语调稍显急促。 “可是我们走了镖局可能会败啊。”红莲一语道破隐患。 蓝如玉贝齿轻咬红唇,目色稍显挣扎,随及坚定道:“听我的。” 此时此刻的夜无仇被追的很急!那原本不长的距离眼下更是缩短到可怜的地步,几乎是斗婴老者一抬手便可抓住夜无仇的屁股! “小子!往哪里跑!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的!”老者在心惊夜无仇的速度之余,拳起如风,斗大的一个拳印隔空砸向夜无仇。 夜无仇虽是天玄传人,但也总归是只有区区九级斗气,在斗婴眼里实在有些不够看。说不怕夜无仇倒真没有过浓的惧意,只是如此咄咄逼人的攻击着实吓了他一跳。 暗自唾骂一句,全身斗气汹涌,金光喷薄,电光火石之间,一道仿佛来自冥冥的龙啸贯穿而来,一条黄金龙影顾盼生姿,盘旋而上,游走在夜无仇周身。 “轰!”夜无仇有如断了翅膀的飞鸟,歪歪斜斜砸到了地面,激起烟雾缭绕。 “咳咳。”夜无仇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斜斜瞟了眼尚在树梢的老者,伸手将散乱在额前的银发捋顺到脑后道:“斗婴当真能耐,以大欺小的能耐天下无敌。” 见夜无仇除了衣服脏了之外并无未表露出其他不适,老者亦是暗暗惊奇,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刚刚用了多大力道自己再明白不过。可是竟然被这小辈安然无恙的抵挡了!他并未理会夜无仇话中的冷嘲热讽,而是双眼微眯计上心来:“小辈,一切恩怨可以一笔勾销,哦不,老夫可以引荐你在李家担当重任,无数利益奉上囊中。但老夫有一条件。” 见这老头换脸于无形,夜无仇心道好笑,但着实想看看这老家伙闹什么幺蛾子,便装作一脸忻喜的模样乐道:“好啊,老先生请讲,我力所能及定当全力以赴。” 老者看夜无仇态度可观,心中冷笑少年不谙世事冷暖,脸上和蔼有加:“只要小兄弟将那护体斗技交于我,一切承诺尽数兑现。” 原来想讨要我天玄绝学,此斯稍具眼力可淫于胃口,殊不知其今日必死矣。 夜无仇玩味地拍打掉衣服上沾满的灰尘,笑容从无邪到冷冽不着痕迹完成了过渡:“大祸临头犹临釜垂涎,当真自大。看着你活不过下一刻的份上,送你一句话,收起你那不可一世仿佛一切都在掌握的架势,岂不闻凌极则陨,盛极则殆!”话音刚落,夜无仇没容老者说道上一二,手中长虹贯日,血芒乍现,一股来自远古堪称恐怖的威势弥漫开来,其间的赫赫凶威,仿佛非凡物可以逆触! “这……这……”老者张口结舌惊恐万状,在那极致蛮荒之力面前,他渺小的连沧海一芥都算不上。 “魔剑,赤血残云,斩!” 夜无仇面色刹那苍白,拼尽全身气力勉强催动魔剑斩出一道血芒,以夜无仇的实力,尚未催动的了魔剑的一丝一毫威能,便远非这小小斗婴可以抵御。 死神悄然来临,老者人头落地,断颈处,刀口平滑,一气呵成。 夜无仇一剑斩出,全身乏力,颓然瘫倒地上。 第十八章 圣魔道玄而又玄 侃欺语子虚乌有 魔剑,实乃夜无仇最大的倚仗。但此等天纵奇物,实为万世所求,如果露现外人,不识货的倒还好说,一旦认出,那么整个大陆都会掀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如无足够的实力傍身,那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隐遁别无他路。但有一个因素倒是对夜无仇有利:赤血残云乃当初天玄剑神早年于一洞天福地之中获得,只因深惧其可能带来的麻烦,天玄剑神也就没有将之公布于世,也未曾真正动用过它。也就是说赤血残云未曾出世,世人对其面貌模样以及名字等一切代表特征的信息都没有。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夜无仇怀璧其罪的压力。但魔剑毕竟是魔剑,其中蛮古洪荒的力量总有识货的,毕竟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啊。故夜无仇在有自保实力之前,他每动用赤血残云绝对将有可能见过这把剑的全部灭口! 试观当今之天下,传说中三十把圣魔剑已出世的有一十六之数,持剑者个个皆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也只有像他们身怀通天实力的敢将手中圣魔剑公诸于世。每隔五百年,圣魔论剑大会便会按照常例举行,届时东西方的圣魔主人会聚一堂,实在是举世瞩目的盛况。 关于魔剑,夜无仇了解的并不多,当初天玄剑神也没有跟夜无仇过多提及,但夜无仇总觉师尊有意隐瞒,未曾将他知道的一切倾囊相告。师尊自有其用意,夜无仇也未曾上心,因此夜无仇对圣魔剑的认知除去一些基本常识外,就剩下一本残章断页,字如鸟迹的枯黄古籍,其中有这样一段话让夜无仇记忆犹新:三十圣魔,救世之匙,既笯轮道,又启新程。阴阳有沴,子语涬溟,众圣群魔,共赴黄途。 这些话究竟有什么含义,夜无仇无从得知,只是每每思之,心中悸动,玄乎又玄,只觉雾里看花,不尽真实。 说到不真实,夜无仇心中颇为烦闷。他与炎老明明从未相识却感觉互为知己好多年,他与蓝如玉没有丝毫印象初见时却一念如故。 缘自何起,一目而深;情待蓼茂,无根却固。好个奇妙性灵! 有些事细细稽考,实在讲不出什么道理来,身为当事人,其实无需问出个所以然,只要师心从心,定觉得凡可长存世间者,非辉煌伟业,非手眼通天,实则喜怒哀乐诸般人之性灵。故,惜缘惜福,珍重所拥有,不啻为人活一世的真谛。 但眼下夜无仇可无暇顾及这般事情,他大仇未报,一切又怎能甘心?因此,他追求的依然是实力,绝非这般下人自我宽慰,上人豁然顿悟的怪诞言论。 夜无仇将魔剑收起,靠着树干缓了缓,只觉身子有些气力,便扶着树干站起了身。他瞟了一眼地上尸首分家的老者,不觉冷笑,他将其全身上下搜了个遍,值钱的物什全部收入囊中。 届此际,三道倩影飘忽如轻灵之风,自黑夜中穿梭到夜无仇这边。 夜无仇原本吓了一跳,还道什么牛鬼蛇神,定睛细瞧原来是蓝如玉三姐妹,悬起来的心又坠回肚子里。 “那斗婴呢?咦?这怎么有具无头尸体?”紫云脚跟尚未站稳手中斗气光芒大盛驱散黑暗当头问道。 蓝如玉见夜无仇虽然脸色不好但至少没事,暗暗松了口气,她拉了拉紫云并示意不要急躁。她柔声问道:“夜无仇兄弟,你没事吧,刚刚追你而来的斗婴呢?” 夜无仇目色竟有些闪躲,随及又觉我为男人应该有些男子气概,便直勾迎上了蓝如玉似水目光。蓝如玉顿时窘迫,急忙看向别处。 “你们是来帮我的?这么晚才来我如果没两把刷子倒真命丧于此。”夜无仇苦笑道。 “我们姐姐好心好意来救你你倒嫌我们来晚?”紫云娇喝道。 “那我还真谢谢你们,不过我还真不用你们救。”夜无仇见紫云这语气好似吃呛药吃多了似的,朝她翻了个大白眼。 紫云顿时柳眉倾斜,再欲出言却被蓝如玉喝住。 “夜无仇兄弟没事就好,是我等多虑了。那斗婴是走了么?” 蓝如玉的声音就是那三十七度的水,再加上那么一股柔意,夜无仇顿觉世间如此美好耳根都为之软了一软。他撇了撇嘴示意,三女顺着夜无仇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白发白髯苍老且面色可怖透露绝望的人头安静的搁置在那里。 “这是那个斗婴!!”三女异口同声或低或高嘀咕着。 四个人回到宿营地的时候,双方都出现了不小的伤亡。霍杰霍灵畅身无武功无法作战只能躲在后排,他俩自夜无仇被追出宿营地,便如热锅上的蚂蚁,霍灵畅此时更是热泪溢满眼眶道:“霍杰哥哥,夜公子会不会有事啊,还不回来。” 霍杰纵然觉得夜无仇凶多吉少也只能强作笑脸安慰道:“妹妹放心吧,无仇兄弟本事高强不会有事的。” 霍灵畅哽咽的抽了抽鼻子,将信将疑地点着头。 在他们身后的夜无仇看到这一幕不觉心中暖意荡漾,但他没有先去和霍杰兄妹报个平安,而是用尽力气还夹带着一丝恢复的斗气高声道:“全都给我住手!” 这一嗓石破天惊,不但成功覆盖了嘈杂之声而且事发突然成功地吓了身边三女一跳。 原本捉对缠斗厮杀的众人暂缓了手中动作,迅速各回各阵营,好奇地看向声音的发源地。 “夜公子!是夜公子!”霍灵畅小脸洋溢着欣喜与同样转忧为喜的霍杰道。 有人欢喜,那就有人不再那么惬意了。霍起庸眉间挤出一条细小的皱纹,他显然没想到夜无仇竟然能够回来。难道那斗婴大发慈悲放了他一马? 感受到身边怒目而视的眼光,夜无仇干笑两声,随及也不作理会,自顾自一脸庄严高声道:“我奉你们李家那斗婴老者之命,特来调节两家矛盾。老先生有急事,于另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极速离去,情知你我两家有些误会,特意临走时派我来让两家化干戈为玉帛。” 话音未落,不仅李家众人面面相觑,就是蓝如玉三女也相视愕然,他这是在演哪出啊?那斗婴不是被他斩杀了么? 夜无仇见全场鸦雀无声,有些得意地白了一眼紫云,继续道:“老先生还命令你们李家派人送你们少爷回家,然后其余人跟随我们白虎镖局一同行镖!” 夜无仇口中大侃子虚乌有的事情,心中却仰天大笑,老子骗不死你们还是老子么? 夜无仇深知忽悠的火候还不够,随及颇具气概直指李家剩余的那名斗婴:“你!” 那壮汉一激灵,满脸呆滞看着夜无仇,支支吾吾,似被夜无仇气势所折服。 一个物件自夜无仇手中飞出,壮汉一把抓住,定睛一看,乃是斗婴老者的随身玉佩!信物在此,还有啥不信的?壮汉摸了摸脑袋,回神看了看李家众人,实在没了主意。 李家这趟行镖本就是李邵阳与老者管事做主,壮汉虽为斗婴,打斗虽在行可动脑子实在难为他。眼下李邵阳昏迷眼,老者不知所踪,只有他这个高高在上的斗婴才可担当大局。再者,人谁也想不出除了斗婴老者亲自把信物交给夜无仇,他还能从什么途径获得。 因此看似荒诞却也有着必然性,李家镖局就真格被夜无仇骗了,哪怕夜无仇所提的要求太过离谱! 蓝如玉三女彻底石化,这,满嘴跑火车也可以骗人? 第十九章 立文心以雕龙虎 扬清波而化己人 夜无仇最近和蓝如玉三女走得颇近!不为其他,只因那天夜无仇狠狠向紫云炫耀一番战果并且扬言自己鄙视脾气粗暴只会动手的女人,二人就此一路斗嘴,打成一片。离自己闺蜜近了,离自己尚会远乎?蓝如玉每天看着二人吵吵闹闹不觉已经习惯了笑靥如花。 李家那名斗婴壮汉李屠,此刻成了夜无仇一道护身符,只因夜无仇借用那亲手击毙的斗婴老头的余威随口一道:“老先生还说过一路上你得亲自保护我的安全。”李屠对此深信不疑,唯唯诺诺。就连夜无仇也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编撰的老先生语录竟被李家这位头脑不太灵光的斗婴大人严格值守。于是乎,霍起庸有云离,夜无仇有李屠,二人分庭抗礼,势力相当。 询问得知,李家镖局押运货物至断天山脉后锦罗城,而白虎镖局恰经此处,为了避免太过分以至于李家人心起疑虑,夜无仇也只要求那李屠跟随白虎镖局前去建业,其他人同行到锦罗便可返回交差。以老先生的名义留住李屠,清楚内情的人自然明白何故,但反正夜无仇自己是不承认这样做是为了自己的安全。 紫云虽对夜无仇不假辞色,但还是好奇问道:“夜无仇,你到底什么实力啊?你到底多大啊?” 夜无仇被问得苦笑不得:“你都问了一百八十遍了,能不能消停会。” 紫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才不信你说的话。” 夜无仇痛苦地以手加额翻了个白眼:“不信你还问我!” 紫云顿时语塞,无计可施,只有闷闷走开。 值得一提的是,霍杰亦十分受三女待见。只因他为给众人解闷可以张口便吟诵西方大陆游由吟诗人流传的史诗巨作,也可以对那些为了爱情与荣耀的西方屠龙勇士作一些公正全面的评判。这些足可以使得在文思方面具有充分认识的有识之士刮目相看,而三女子恰在此类。因此,霍杰常常受到促膝长谈的邀请,而谈话的内容渐渐也不局限当今西方,而是从西到东,从今溯古,海阔天空,心骛八极。有时夜无仇旁听,顿觉目光所及,一片辽夐,心生万象,浮胸层云,好一个浩浩汤汤的广阔天地! 霍杰才学,有庞且精,一枝得道,三类皆通。蓝如玉甚至决定,每逢傍晚,餐饮时分,霍杰挑选有一定内涵的,洋溢着人性柔软的故事以说书的形式讲出来。霍杰虽没有说过书,但对艺术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如此一个良好的锻炼机会也算难得,因此他现学现卖,不断在实践中揣摩适合的语气与动作,经过几天的适应,他也算初窥门径,由最初的生涩转变的愈发活灵活现。 霍杰每天讲一些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大家也是听得津津生滋,不知不觉中,霍杰的地位大有改观,因为他不仅仅舒缓了大家弸弓紧弦,更丰富了大家的精神活动,不可谓贡献不大。用蓝如玉的话来讲就是: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丰富与否往往可以改变对现实世界的态度,无论这态度是积极还是消极,都能够充分彰显一个人的修养与魅力,这是当今世界最缺乏的东西。 这话听得夜无仇云山雾罩,但他对这类活动采取绝对赞成的态度,文化的约束性是胜过约文律条的,一个有凝聚力的团队必定有其文化所在。 对于霍杰的小试牛刀,霍起庸不以为然,但云离倒是连连点头称赞,虽然这种娱乐形式他闻所未闻,但听起来还是不错的,有如身临其境,比自己干巴巴看两本小说活氛了许多。但无奈家主心中极力向武,跟修炼无关的大都不提倡。至于霍家的“琼珞堂”牌匾三个大字出自霍杰之手,实乃霍炎宇觉得美观,仅此而已。 在押镖途中其他时间,霍杰则跟着夜无仇修炼,毕竟他要修习武功不是一时热血。夜无仇出于对霍杰博学的尊敬,教的也十分卖力,他将人体经络,通感涬溟,斗气道统等诸多入门方法以及理论知识详细解释了一遍,等霍杰真正体会这些并付诸实践,就是他迈入斗气殿堂的时候,但这明显并非朝夕可臻,这是需要一个持久的过程。 夕阳挂上了树梢,整个树林里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彩,林石草木皆披上了恍惚的黝黑轮廓,使人触目所及看得不尽真切。 整个林子透出了一种压抑的寂静,只有时不时不知名的鸟雀叫着尴尬的声音。白虎镖局的车队与李家镖局车队方辙并列,就那么安静地停在那里。 “几分钟了?”霍杰焦急道。 “派出去的人已有二十分钟未回。”红莲抚了下额头,抬头望了眼林中挺拔树木,心中万分担心。 此地已处在断天山脉脚下,车队刚刚经过道口石碑标界,而后的小石路蜿蜒而上陡峭异常,众人正研究怎样经过省时省力之机,忽然有人言道霍灵畅不见了! 事发何因?原来霍灵畅内急要小解,这吃喝拉撒本属人之常情再加女孩子家的,自然是独自一人去林中解决,可谁曾想这一去竟一直未归! 这密林丛中,一个身无斗气的小女孩莫名其妙失踪?可附近又没有什么野兽出没啊,这人去了哪里? “霍起庸!我敬你是兄长平日不跟你一般见识,如今灵畅不见,你与他同马车,本以为你虽狠毒但祸不及妹妹,如今你做何解释!”霍杰一把抓住霍起庸衣领怒吼道。 “说得怎么像是我害了灵畅似的。”霍起庸一把摆脱霍杰,冷冷道。 霍杰自知此事与霍起庸没有多大关系,但此时他真的慌乱,且不论他自小与灵畅一同成长,就说霍灵畅如同冰雪一般单纯可爱的女子人见人爱,此时丢了,任谁不着急? 纵然白虎镖局成员与霍灵畅相处时日短暂,但他们依旧不把自己撇身事外,分帮分队四处寻找。 “云离,你我去找找,灵畅不能有事。”霍起庸冰冷地看了眼急得几乎泛眼泪的霍杰。 “李屠,你保护好霍杰兄弟,我去去就回!”夜无仇见这么等也不是办法,拍了拍霍杰肩膀对李屠道。 “我们跟你一起。” 看着眼前同为伊人的三姐妹,勉强笑到:“我替灵畅谢谢你们。” 蓝如玉美眸泛着点光芒仿佛永远都是那么柔软的要让人窒息:“灵畅就如同我们亲妹妹,何来谢谢一说?莫雷,史间,你二人在此管理琐事,等候我们回来。” “镖头放心。”二人齐声应和。 第二十章 四人遘林中匪患 夤蛛丝意欲东行 夜无仇一行四人经过打听,朝霍灵畅离开的方向寻去。 丛林莽臻,老树盘根结错,经过岁月的洗礼,一棵棵挺身如椽,泛着一股苍老的湿意。这片林子存在时日已是许久,它宛若蛇行,一直连连绵绵迤逦自山脚蔓延到断天山脉,斜斜自文峰跨迈至武峰。 虽说与不远处的龙蟠大森林比简直小道可以忽略,但对于人尤其是实力低微的人来说,依旧是过于庞大,如果没有明确方位想找个人除非天意刻然无异于大海寻珠。 “你们看这里。”夜无仇凝眉观察四周,忽然与一处停眸。 一处明显的踩踏牢牢烙在一堆枯枝上,四周杂草蜷伏,枝叶散乱,显然曾有人来此。 “这里离车队不远,灵畅曾来此然后被歹人所劫倒也合理。”红莲若有所思道。 “那我们快追吧,沿着这蛛丝马迹一路寻去,希望灵畅没事。”夜无仇面如凝霜道。 “哎,夜无仇,你跟灵畅什么关系啊,灵畅的哥哥也没像你这样情绪波动大。”紫云问道。 “霍起庸?”夜无仇轻轻摇了摇头,随及看到紫云眼中夹杂一丝揶揄,扭头便走,自顾自道:“我对灵畅就像对自己妹妹一般心思单纯的很。” 紫云不可置否地撇了撇嘴。 “云儿,这么严肃的时候不要胡闹。”蓝如玉责怪着,但她玲珑的素心不知何时起揉进的锋利木屑此刻微不可察的被剔掘而出,细小的血滴缓缓涨出表面,一不小心,便擦拭成一道淡红色的印记。 怎么回事?蓝如玉蹙眉频思,在这危机时刻,本应紧张不已的心情,却莫名其妙多了一份舒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铁石心肠了? 看着那飘逸的银发披散在后背柔顺的末端,蓝如玉深情地垂下眼睑,一股宛如木棉般柔软的笑漾在她的嘴角。人生路途迢迢,愿我们各自驻足在时光的渡口,有着错不开的距离,有着不能失却的交臂。 我该怎样迎合你呼啸的到来? 红莲将蓝如玉的变化尽收眼底,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却多了份了然。 顺着那些人行而过较为明显的痕迹,四人拂枝俯行,愈行愈觉道路狭促,心下正奇怪,却忽闻林风瑟瑟,透衣刺骨,夜幕也是徐徐降下,丛林陷入一种幽邃的境地。 夜无仇本为火系斗气,生火照明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他找了跟粗壮的枝干,两指一搓,一丛跳跃的火苗攀在枝干顶端,散发着明灭的光亮。 遽然,一阵拍掌响起,所漫之处,刀戟铿锵,唰唰耸立,不知多少的火折子兀自点亮,照得这一片若白昼一般。 夜无仇稍显惊惶,待眯着眼睛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强光,环顾四周,人影绰绰,层次有致,不知有几许人。 蓝如玉三女心中也蓦地收缩,情知事出反常,当下只得暗暗防范。 “留下卖路财,尔等自会安全离开。否则……”迎首一大汉扬声道。 山贼?夜无仇来回一扫,四周皆是彪形大汉,棱角分明的肌肉在半身皮甲的陪衬下愈显悍气十足。这些人形象倒也和大众印象里的匪盗并无差异。 夜无仇顾首,心知中了埋伏,一瞬间几多念头纷至沓来:那一路的标记难道是他们刻意安排的?他们劫走灵畅是为了吸引我们前来,真正目的是押运的货物? 纵然腹中翻滚着诸多疑问以及揣测,夜无仇也只能快刀斩乱麻,与三女示意一眼,得到三女允许的发言权,毕竟三女是主,夜无仇是客,此刻如果夜无仇贸然出头,未免有僭越之嫌。 “只要诸位绿林好汉将所劫走的少女安然送回,钱财倒好说。”夜无仇压制住紫云隐隐的要动手的意思,朗声道。 且不说对面实力若何,单论如果乱战中对面心生歹意做出对灵畅伤害的举动,那么就是夜无仇不愿意承受的。 夜无仇在那么一瞬间,将所有可能得到的回应都宛若流水线工作般在心里过了一遍,甚至做好了贼人还与不还人的两手思想准备,但他万万没想到,对面那彪形大汉摸了摸脑袋,疑惑道:“少女?我们可没劫什么少女啊?你们有谁干过这事?” 他两边看了眼,只见众喽啰如出一辙毫不知情,随及摊了摊手表示不要受无妄之灾。 疑窦溘至,夜无仇沉下面庞,冷言道:“你们确定?” 孰知人皆是脸面动物,那大汉初见夜无仇语气客气,便不免多说了些,可此时见夜无仇语气不善,也不免较上劲来。大家皆双目一鼻,父精母血,谁怕谁啊,更何况我们人多势众,你不思自保反而盘诘于吾,当真认不清眼下形势!更何况打家劫舍,劫道敛财之辈,岂非善类? “就算真格是我们劫的那有怎么样?今天你们是无论如何都得过我们这关!收拾掉你们想必另一支队伍也得手,你们这些镖师,真当我们是泥作的?”大汉冷哼着。 这话中意思是他们分出一支队伍去劫货物了吧。对于夜无仇来说,货物安全与否倒是小事不足挂齿,灵畅所踪才是眼下之燃眉大急。但蓝如玉却脸色几经变幻,那批货物的重要性她怎能不知?虽说重要是对于雇主来说的,然既受人恩惠,不与人消灾实在有损行镖这行的职业道德! “无仇兄弟,先别妄下断论,如若那匪头所言属实,那么灵畅的失踪的实情复杂程度必然超乎我们想象。当下如果一味不相信他,彼此纠缠在一起,一旦灵畅真不在他们之手,岂不是……?”蓝如玉附耳低语,尚未说完,夜无仇微微颔首,目光再度落回匪头身上。 “阁下既投身绿林,混迹石木,无非为置财以孶息。我实话实说,我们镖局一女同伴约二刻前失踪,如果是贵处所劫望尽快归还,如若不是则放我等离去,免的无谓伤了和气,于你于我都无益处。” 大汉闻言大笑:“你这小子倒识时务,知道服软。但你看我们兄弟百口,也挺不容易,就看你给的利益是否足秤了。” 夜无仇也不废话,手掌揄扬,一个布袋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此乃黄金十数两。” 夜无仇身上的钱财并非丰厚。按理说天玄传人在天玄大劫之时应携着庞大的财富下山远遁,可别忘了,夜无仇尚有两位师兄业洛川与叶隆炽,二人自视甚高脾性恶劣,如果情知师傅将天玄丰厚的家底交托夜无仇,难免他们不起异心,这样更是白白将夜无仇置于另一种险地。所以剑神正是出于此考虑,未曾给予夜无仇什么灵丹妙药什么兵器宝物,只是给了他少许钱财权当路费之用。 所以,夜无仇一下子将身上全部家当尽数拿出,足见他内心之急切。 大汉解囊一看,掂量掂量分量,喜笑颜开:“小兄弟果然大方,豪阔!” “既然收了利益,就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了。” “哈哈,小兄弟请讲。” “人到底是不是你们劫的?” “真不是,天地可鉴啊,不要冤枉我们。” “那么这一路明显的过分的标记是不是你们设下诱导我们来的。” “标记?什么标记。” 夜无仇眉头一挑:“别说你不知道!” “哎呀,我真不知道啊。”大汉摆出一副苦脸,表示自己真的被冤枉了,随及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道:“几刻钟前,有一伙黑衣人告诉我在这儿守株待兔说不定可以捞足油水,我们半信半疑,就在这儿埋伏了,没想到是真的,嘿嘿。” “黑衣人?”一旁的红莲失声道。 “那伙黑衣人往哪个方向去了。”夜无仇不动声色。 “往东面去了,但那是几刻钟前了。” “镖头。”夜无仇向蓝如玉点了点头:“几刻钟前走的说不定我们此刻还能追上。” “那就全力以赴赶路吧,希望那伙人走得慢且没有变过方向。”蓝如玉道。 言讫,四人也不顾这些许人,径直向东面追赶。看着四人消失在黑暗中,那大汉缓缓收起了笑容,粗犷的脸上晃过狡黠的冷冽,那被火光覆盖的瞳仁反射着危险的色彩。 “那大汉态度前后转变的跨度有点大啊。”飞速穿行在黑夜的丛林,蓝如玉喃喃道。 恍恍惚惚的,蓝如玉莫名其妙感到有意丝不对劲,这种感觉就是那小池塘冒了个头的锦鲤,吐出圈圈涟漪便警惕的钻回水底,让人猝不及防待反应上来再试图寻找它的踪迹,只寻得一片粼光闪闪的水面。 “可能他看着钱就是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紫云不假思索道。 第二十一章 挥斗技立威为上 震心阙一叶寒梭 “玄鉴鼎!”夜无仇厉声暴喝,银发无风自动,一股股四处涌动的气流烈烈作响,摇曳着树叶簌簌坠落。 夜无仇双臂平举身体两侧,一尊巨大雕纹彩饰的炉鼎当头凝成,晶莹剔透,润若洁玉,看似接近实体,实则为斗气所幻化。 四星斗技! 斗技乃天地毓秀而出,众先辈秉承天意,妙手偶得,以独特法门将斗气输出,随及化作更胜先前的力量打出体外。此等先辈灵犀一闪而造就的奇物,普天之下实非多数,然则时序更迁,百代过客,经之以岁月,累之以日力,纵是掊土亦臻山岳,涓流亦至大川,时延至今,斗技已成为修武之人主要的施为手段。 先人为区畛斗技之强弱,规制九星,星级愈大则综绩为优,所谓综绩,乃全方位综合实力效果的融合整体。然瑰物终匮,凭借效果而可以弥补力量的不足的斗技终在少数,以斗技主流而言,主要判断还是以气势定论。 眼下夜无仇施展四星斗技,虽未必发挥的出其真正力量,但那份磅礴的气概又怎能有假,所以一众人暗暗吃惊,再看夜无仇不免要更深入了一些——他的身份如何,背景是怎样的,这不俗斗技是他机缘所致还是真正的传承? 对面围在篝火的一群黑衣人更是惊呼出声,虽然措手不及但在刹那失神后稳定下来。 “区区斗士,尚未晋入斗婴,便妄自逞能,纵有此良技又何如!”为首一蒙面黑衣人喉咙里发出一种冷冽的调儿。话音刚落,此人浑身气势迎风暴涨,好似那渡洋的一叶白帆,纳风圆满,手起一掌,撕裂的气流四下乱窜,地面一层薄土漫漫扬扬。 夜无仇厉声暴喝,头顶巨鼎宝光四射,凭空之中,密密麻麻的远古文字罗列半空中。 “玄鉴鼎!去!” 与此同时,蓝如玉娇叱道:“动手!”随及手握长剑,宛若游龙戏水直刺向前。 “姐姐!”红莲刚欲阻止,却依旧稍晚一步。无奈之下,只得提起宝剑,也跟着杀将出去。其实她觉得贸然与对面动手实在不妥,要动手也是在罪名落实的情况下啊?这夜无仇看着挺深沉的怎么这么冲动?而且还连累姐姐!虽然姐姐可能……也乐意! 两位姐姐都冲出去了,紫云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她仗着铁戟,舞的呼呼生风,转眼便攻至敌阵。 巨大的轰鸣声在下一刻爆炸式响起,炉鼎流光溢彩与黑衣人的手掌渊渟岳峙,金色铭文波转浪动,强大的力道自接触点为中心圈圈扩散,蛮横的气流鼓吹的众人衣襟烈烈作响。 夜无仇奋臂高呼,以自家法门催发斗气高涨,双掌之间,斗气如涌,尽数注射进摇摇欲坠的大鼎之中。得到这番支援,大鼎险险稳定下来。 初次交锋俩人旗鼓相当。 那黑衣人见此,暗暗称奇,四星斗技的催动消耗他自是知晓,然这斗士少年竟然还有余力,实在不合常理。 然此人亦非善类,这少年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动手,心下虽奇怪,却也不免戾气横生:“小子,此时退去我权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夜无仇横眉立目,心下暗暗打算,嘴上却道:“放人我们便退!” “人?”那黑衣人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冷笑道:“原来是你们!” 夜无仇见这黑衣人如此说辞,当下心中虽确定了什么但依旧疑云不散。他这话里话外明显是对什么很了解的样子。虽然感到了一丝不妙以及身陷迷雾的局迫感,但此时又怎么顾得了那许多?看似严密的壁垒定有罅隙,纵然它使得夜无仇很不舒服,但一时半会是实实在在寻摸不出的。 “承认了?” “这有什么承不承认的,人就是我们劫的,又如何?” 夜无仇惊讶于他的直率或者说是恬不知耻,趁人之危劫走人家少女在他嘴里倒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了。 蓝如玉三女也经和那群黑衣人厮杀作一团,眼见是愈渐火爆愈渐捉襟见肘,夜无仇道:“只要你们安全将人归还,有什么条件提出来就是。” “哦?原来南华宗的人也有服软的时候?”黑衣人出言讽刺:“平时不是一个个牛的鼻孔朝天么……” 说言未了,一阵瑟瑟林风掠过,树叶应和以窸窣,夜无仇眼睛蓦地凝滞,以至于将黑衣人接下来的话全部拒之耳外。 目光所及,黑衣人腰间,衣摆飞扬,一个物什悬垂在那里。整个物体成流线型,好似纺锤,前后两段锋利的仿佛要刺伤目光,中间细杆相连白布缠绕为手握地段——赫然一梭镖! 如果单单是一简单的梭镖也就罢了,夜无仇也不至于震惊的魂游霄外,但在那么一瞬,这个物件的模样和他脑海中的印象重叠,天衣无缝,完全吻合!福来客栈,霍杰便是伤在这样一枚梭镖下! 话分两头。霍杰几欲入林寻觅妹妹踪迹,皆被李屠拦了下来。这个憨憨的壮汉难得聪明一回,他劝霍杰道:“如果仅仅是走失倒还好些,但如果是被歹人所劫那么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你来说,就算找到了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安心等其他人结果,省的到时添乱。”这话虽然逆耳,但确是实在话,霍杰无计可施束手无策当下只能稳住心情席地而坐瞑目感悟运功法门,体会天地涬溟。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如此时遇,没有实力当真不行。正值此时,异变突发,匪盗横行,火光无绝,散落杂章的人流当头便杀将过来,其之威势汹汹而大有一举拿下的气概。先不说余下的斗士有多少,就算再多能多的过人家这么一窝匪寇?好似蝗虫,更何况人家个个伸手都不凡俗。李屠一人,顶多一战五,更何况人家首领至始至终冷眼旁观没动过一次手!霍杰扪心自问,此趟货物被劫,实在是大水冲走稻草叶,实属不冤! 第二十二章 雾里看花退为进 琼珠交赠话尾随 宛若一股电流经过身体,夜无仇一激灵打了个冷战。在看那黑衣人,顿觉云山雾罩,氤氲缭绕,似为山中人,周身上下充斥着朦朦胧胧的神秘。正所谓,石藏玉则山辉,水怀珠则川媚,各人气质,全凭内涵。眼下黑衣人这一形象倒映在夜无仇的眼里就是这样的想法衍生的主观虚位。倒不论这一形象是否真的真实可信,反正思想是夜无仇自己所有,他要偏信任谁口舌费尽也无能无力。更何况此时谁人敲击警钟?也就无从谈起客观判断。 夜无仇就怀着这样一个对未知的恐惧——倒不是真正对眼前之人心起害怕,只是感到迷茫以及对事情发展没有掌控性的束缚——这样一个心理,心念电转,斟酌损益,半晌也没个结果,眼见这伙人实力远超己方,只能暂且退却,以俟良机,徐徐图之。 “蓝镖头,红莲姑娘,紫云,我们暂且退吧。” 那黑衣人冷冷地站那那里,也不言语,眼睁睁看着既然飞速钻进林中,这才缓缓舒了口气。胳膊上,几条细小却源源不绝的血流而成的小蛇蜿蜒而淌,最后在他的指尖处滴答滴答滴成一连串血珠。 他身后一人连忙将他扶坐在一块青石上,问道:“少爷,没事吧。” 这个被称为少爷的黑衣人冷哼两声,语气颇为不善:“要不是先前被那群来历不明的人所伤,岂能容南华宗那几个不知死活的逃走!” 匆忙将自己少爷上衣褪去,此人娴熟地将胳膊上的绷带一圈一圈小心解下,漏出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少爷,那伙人明显也是冲那货物去的,肯定也是那几个大宗门的人!” “嗯,这是显然。但他们是哪个门派的?”那少爷嘶嘶吸了口冷气,显然是因为臂膀上传来的剧痛:“这货物牵扯众多,而且门派中派下来的真正高手又没在我们身边,我们一切要小心行事。” “对了,你设法通知另一支小队,让他们防范点南华宗人来将那小妮子劫走,她可是位重要人物啊。” “少爷放心,属下这就设法去办。” 那少爷的伤口被涂抹了止血良药,重新包扎,舒活舒活,满意地点了点头。 经过了不菲的口舌,夜无仇将他心中疑虑尽数倾诉。而及至此时众人才真正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事先虽说是焦急万分,但在其真正内里的想法多半夹杂着对这件事的困难程度的轻视。而现在,他们不得不重新站在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审视整件事情。就算傻子,也能从对霍杰下杀手的人或者帮派今日就劫走了他的妹妹这件事情中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 紫云已经收起了平时撂在夜无仇面前的一副蛮横姿态,言语也是出奇的芟夷以至于精简意赅全然缺失往日冗长的转弯抹角,如果是平时夜无仇倒不介意不阻止自己油腔滑调地调笑两句,此时虽然警觉到了这小姑娘异常的一面,但实在提不起心情。矧少女怀忧,审时度势,见机变语,本就是不讨人嫌恶的前提。如果一味任心使气,终将因色彩单调缺乏必要的变化而难立长久。 “你有什么打算?”紫云道。 “不如来个跟踪吧!”红莲提议。 夜无仇摸了摸下巴,一思索,爽利道了一句“可行。” “此时除了顺藤摸瓜可以说毫无办法。” “毫无办法也是办法,说不定跟着跟着就会有线索,拨云见雾也是没准的事。” 事态愈严峻,一行人之间紧张的氛围倒缓和下来。何人不如斯?为了一点小事火急火燎,反而遇见相对来说的大事便不论出于何种原因的安静下来。 夜已五更,星光熹微,繁重的湿气渐渐上涌,将整片森林沐浴在牛乳一般视觉触觉尽相同的奇妙雾气中。 黑衣人的宿营地篝火早已燃尽,余烬中暗藏零星火点,好似暗夜里窥探的猩红之眸。几顶帐篷寂静伫立,在黎明即将降临的前夕透露着绰约的轮廓。 “他们是轮番守夜的。”夜无仇自怀中取出一块干酪,掰成几瓣,分发出去:“吃点东西,别把自己饿着。” “算你有点良心。”紫云一脸愤愤还隐晦的夹杂着一丝感激说着。自中午至现在未进丝毫食物,显然把这小姑娘饿的不轻。 “也不知道霍杰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货物倒是其次,人没事就好。”白了一眼紫云,未作理会,夜无仇嚼着食物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无仇。”蓝如玉踌躇片刻,支吾道。正因为心中所想正是如此而非顺其自然,她自己也体会到自己说的颇为亲切的称呼有些甜腻,心中愈加羞赧,结果整个人都彰显出一副小儿女姿态。 听着这不同寻常有些暧昧的称呼,夜无仇方寸之地突如洪钟訇然,狠狠一窜跳,他努力稳住自己没有失态,僵硬地保持低头的动作。 红莲摆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递了一个眼神给目瞪口呆以至于嘴中塞的满满当当而不知咀嚼的紫云。紫云原本还不太相信,但在接受到红莲眼神里饱含的深刻意义,更加震惊的无法自拔。 “姐姐……姐姐你……”紫云口齿不轻,几乎喷出刚嚼烂的食物。 红莲见机不对,连忙无奈将紫云拖到一旁。 有些话说多了,足以勾起人们反胃的痉挛,在灰色的天空下,涌动着逐臭的黑色暗流。 最终的悲伤绝非世间痴男怨女生离死别永隔天涯,明明可以质朴的走下去却偏偏倨傲叫嚣着吸食致幻的鸦片。谁不曾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去演着你我都懂的光辉形象。 ——这是“进步”的味道! ——我看到了一片辽阔的草原,上面是河流,下面是云朵! 谁都不曾知道,那透过玻璃的阳光下,是怎样一副蝼蚁运作,把一面面小小旗帜插上一粒粒石块的场景。 就像这十年来的河流,在那里自顾自涌动着无所谓的悲伤。 “无仇,那批货可能是一块炙手可热的山芋,如今让你们一同押镖,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你不要忽略一个前提,我们是自愿加入的。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可是,可是我本应该在行镖之前就告诉你们可能的风险啊。” 夜无仇闻言温和一笑:“什么普通的行镖要一口气去往建业?” 看着对方这温柔的轮廓以及宛若琼星的眼眸,彼此相对无言。 第二十三章 夜无仇煌境来客 沿朔流莅临野村 一路跟踪,一行黑衣人的一举一动悉数落入夜无仇眼中。 最让他惊奇的是,每逢饭前,这些黑衣人便一脸庄严,手足做些奇怪的动作,口中念叨着叽里咕噜的异文。 “这是来自西方大陆的阿纳斯祷告仪式。”红莲侃侃而谈:“阿纳斯译文为礼天,礼天教廷自远古创教以来便有这拜天仪式,即以天为命,其之宗旨自然尊崇天道,认为万法万物深受天恩,一茶一饭当思诚馈。” “只是这礼天教礼在西方大陆极为盛行,但传播到我们东方就门可罗雀了,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礼天教廷的信徒。” 夜无仇颇感兴趣的观摩了一下——席地双腿交叉跪地,先于胸口前凭空画一个奇异符号,接着似乎身臻奇境地满口拖韵拉调儿,点一点脑门,双臂奉天,最后以虔诚地大吼一声作为结束。 “诶?你们对璇星熟悉么?啊,范围可能大了点……你们对建业附近一带熟悉么?”夜无仇趣味盎然问道。 紫云一脸傲色,挺起胸膛那架势和自夸自擂大同小异,她的话刚到嘴边,却忽然觑见红莲微挑的眉头,顿时如撒了气的皮球,知趣地萎靡下来。 蓝如玉摆摆手,眼眸泛着丝丝温和的笑意:“无妨,我们也是去年才来到此地,对此地不是甚为了解。” “哦?不是本地人?” “嗯,你也不是本地人吧。”蓝如玉折枝清脆:“你是自葬神渊以南的煌境来的吧。” 夜无仇颇感惊讶,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蓝如玉巧笑倩兮:“口音呗,就是这么简单。” 夜无仇拍了拍脑袋,恍然。 所谓煌境,乃是一整块大陆中为方便说明被划分众多板块中的一块,位于东方大陆东南角,天玄山脉就坐落其中。言及此,不得不解释一下“境”这个不是词的名词。上古时代,天地大劫,魔物猖獗,占据各大陆大部分地区,东方大陆各位大能为了明辨以及精言各个战区的整体情况,便以标志性地貌好似田畴般建畛立垄,而各大首脑便统一建立起了的便称为“境”。最具代表性的便是东南焜境与煌镜之间以葬神渊大裂谷为分界线,以天工鬼斧从容直观地划清界限。 从另一方面来讲,大陆如此格局也不是没有其必然性。出于地理阻碍与人文差异,每一境中人民流通倒颇为顺畅,可境与境之间的交流就没那么水乳交融。因此,“境”可以单纯的看做方便学习记忆的板块,也可以以慧眼看做不同民风俗化的器脏。 “蓝镖头去过煌境?”夜无仇问曰。 “去倒是没去过。”蓝如玉似乎回忆着什么:“我只是见过来自煌镜的人,说话腔调与你类似。” “见多识广。”夜无仇爽朗笑着打趣。 蓝如玉双颊飞上红霞,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到那不胜凉风的羞涩。 这时,紫云急冲冲跑过来,打破了这一方小小的宁静。“姐姐,姐姐,他们开拔了。” 三天的行程,更兼马不停蹄脚不止步,山势渐陡,草木愈芃。经过涯边小路,蹚过涧溪小流,扶摇直上,临近山腰。途中餐果饮露,倒也没受渴挨饿,更何况有夜无仇这唯一的男士,多少也要保持一点绅士风度。 这日,行至酣处,忽见前方隐隐有片开阔地。因为保持着必要的距离,夜无仇四人发现这情况时,那群黑衣人早已行至边缘处。 “有一个村子。” 众人定睛细瞧,果然好一个山野闲村:草堂错落,参差数十人家。家家门伫鸡犬,户户庭豢乌豕。黄发与垂髫并乐,樵夫共浣女怡色。繁歌飒沓,音有太平盛世;捣杵鼓动,节韫机杼拍鸣。村右为清泉,汩汩礚礚,叮咚作响。村左为桃林,落英缤纷,悠然蝶落。这集色与味与触与听于一体的桃源之境,当真罕见之地。 夜无仇掐指细算,回首来路,发现所走路线七绕八拐,没有明确指路实难至此。 就在黑衣人处在林子边缘,他们忽然纷纷驻足,褪去黑衣收拾好,堂而皇之的向村子走去。他们此时的打扮,赫然与樵夫农民庄稼汉别无二致! 夜无仇连连称奇,如此褪去狗皮便装人的行径令他大感意外。 “难道这里是匪窝?”紫云一语道破天机。 “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村里人人都如此的话。”夜无仇向黑衣人方向扬了扬下巴。 “这是什么逻辑,”紫云顽皮地一脸鄙视:“如果村里人人如此那么就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夜无仇一脸愕然,他只是未经思考随口一说,何必上纲上线,反正大家明白什么意思就行。却没想到让这个小丫头片子抓了个小辫儿,并且不失时机地加以鄙夷。 “我……我说你没必要抓住机会就报仇吧,不救当初鄙视你一下子嘛。”语塞半晌,夜无仇哭笑不得道。 “哼,本姑娘可不是报复你。而是看你语文学得太差,发发善心辅导你,别不领情!”说着,紫云扬着倨傲的下巴得意洋洋。 “……” “好啦好啦。”还是得红莲来打破这渊渟岳峙的僵局:“眼下灵畅妹妹踪迹未逮,我们纵是想不出比跟踪更好的办法,也不要在这儿吵吵闹闹的啊。” “哼!”紫云把头扭到一遍。 夜无仇苦笑摇了摇头,随及便不再理会同样不理会他的紫云,对蓝如玉道:“蓝镖头,既然这里有可能是匪盗扮的障眼法,那么这里就有可能是他们藏污纳垢之所在,灵畅也就极可能处身此间。” “无仇,你意下如何?”蓝如玉似乎鼓足勇气认定了,张口闭口皆是这和蔼可亲的称呼。 尴尬地揉了揉眉眼,夜无仇装作未曾留意:“天黑后我们借助夜色掩护,去探虚实。” “便听你的。” “哎呀,姐姐,怎么什么都听这个大傻瓜的!”紫云嘴里抱怨声未落,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挑着韵黛的远山眉,张大着溜圆的红唇:“姐姐,你不会……” “云儿休得胡说!”蓝如玉连忙嗔怪喝断,语气闻之似乎是怒气在膺,可任谁都看得出她的忸怩不安与秋波溢满的幸福娇羞。 她又怎能不知道紫云下文若何呢? 第二十四章 如玉倩女芳菲动 紫云误触警戒铃 夜色入户,月色空明。 四人戢鳞潜翼,凭借月夜护形,蹑手蹑脚溜进村子里。 看着前边像模像样极有刺客风度的夜无仇,紫云掩唇嗤嗤哼笑:“做起贼倒是有莫有样。” 夜无仇苦着脸翻了翻白眼,便置之脑后。 “云儿,少说点话,别暴露了。”蓝如玉嗔怪道。 “姐姐,你说伯伯知道了你如今也会有如此偷偷摸摸的行径会不会大跌眼镜?”紫云笑得愈见欢烈。 话音未了,蓝如玉刚欲言语,却被夜无仇戏谑的声音打断:“这就受不了?等哪天带你们去偷鸡摸狗长长见识。” “做贼?”紫云语调愈发高涨,忽然记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就算比贼强,但也强不到哪去,急忙捂住嘴,乌黑大眼睛机灵的四处打转。 怜爱的责怪了紫云一眼,蓝如玉心知已为眼前少年羞涩了多少,连她自己都不可计数。往生岁月,她忆不起何时曾对一少年心怀温存,就像忆不起她何时画了第一支蓂荚,何时在海边放了第一只烛灯纸船——为了谁而许的冲破捆绑的愿望,甘若浆,挚如醨,告慰着挣扎中的心跳。 彼时,是一种寂寞的心境,更是一种茕茕的处境。只有那个同样拥有一头银发的少年成为她一路行过的车辙,见证过,那温柔的细语,以一种怎样的姿态被碾压苍茫。 曾一度以为世界是灰色的,但又从何时起,勾勒悬刻上了绚烂的烟火。 “我等你带我一起。”蓝如玉语气坚决。如果说以前的说话语气颇为朦胧,那么这句就被风吹走了浮土,埋藏的说不清道不明即刻清晰。 夜无仇的背影僵了一僵,慌乱霎时似烽火燎原毫不留情地占据心扉,他在这危机四伏的险境他却耐人寻味地如鲠在喉,很微妙也很巧妙。 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他们于一墙根下蹲坐。夜无仇肃清喉咙,黾勉启齿:“做贼也这么积极。” 此言闻是调笑,实则出自此刻夜无仇之口简直比哭还难听,全无了无斧斤凿斫痕迹的随和自然,取而代之的是刻意临时起兴派情遣怀所强作的轻松。 初临男女纯情,夜无仇实无防备,尚无枕戈待旦的觉悟,也就无怪此时的他如此狼狈。况夜无仇自认为世风尚以矜淑为最,爱情的文法向来婉约幽潜,厚贽为辛劳之硕果,真正的天长地久从来都不曾驻足在唇齿间,而是在无数纠葛与缠结后的推心置腹,达到你我共同的年轻。 所以,夜无仇羞于启齿,更遑论赤裸**枯直燥说着情话,哪怕在他的内心深处是有这个冲动的。 并非所有的浪漫都是花前月下,亦非真正的盟誓都需要触景生情,所谓山兮有仙,水兮有龙,则诚则灵,在乎人心。于无声处听惊雷,盖若是。 所以,纵使身处如斯境地,但夜无仇依旧心生别致。 “以后再说吧,有机会就带你。”夜无仇干巴巴道。 “嗯。”蓝如玉如春花灿烂,瞬间展颜笑开了人间三月天。 情致浓密处,心潮汹涌,由心而相,夜无仇面容的棱角顿时柔和了许多。 正在红莲紫云被突如其来的浓情氛围惊的目瞪口呆之机,忽听得窸窣声由远及近愈渐清晰可闻,仔细辩别,绝非一人的脚步可以造成。 “有人。”红莲低低警告着。接着,四人身形闪动,与夜幕中穿梭而过,躲进一旁马棚里。一匹高头大马冷冷打了个响鼻,一股热浪吹在紫云后颈,惊的少女汗毛耸立大惊失色,幸得红莲熟知紫云脾性,一把捂住紫云嘴,才避免了石破天惊的一声大叫。 夜无仇见此一脸苦笑。这小丫头当真大线条,城府浅白,还带着点一惊一乍,虽说有时可能会耽误时机甚至会帮倒忙,但和她一起不能不说心情还是欣忻闲逸的。如此女子,总会获得别人更多的原谅与更大的容忍。 再将视线转移到巷陌,一队身着夜行衣人悄然前行。 刀光在月色下反射着凛冽的弧度,雪刃呈现一种肃杀的错觉,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一行人保持一种相当的沉寂,除了轻微的脚步声之外全无半点异音。 “好戏来了。”夜无仇嘴上划过微挑的弧度,压低声音。 “嘿嘿,黑道大火拼。”紫云略作思索给眼前的情况下了这样一个定义。 话音尚未全落,一阵清脆至极的铜铃声宛如尖刺划破这静谧的夜。 夜无仇火速找到这声音来源,顿时一脸肉痛扶着额头仰天长叹。那里,紫云身子宛若石化,硬邦邦地保持着上一课迈步的动作,而她的脚下,一跟细线微不可察地横在那里,线的末端,一个用作警报的银铃在摇摇晃晃。而声音的来源正是那里! 一瞬间,铜铃好似拥有磅礴的破坏力,所有人包括那队人马尽满面惊容齐刷刷射去目光。 紫云苦着一张俏脸转过头,撇着嘴,愁云惨淡弱弱道了一句:“我不是有意的。” 时间好像有停滞的罅隙,接着便是有极度差距的转变,这前后对比的冲击力愣是让所有人勃然色变。家家灯火飓明,人叫声犬吠声一齐冲天而起。自南暨北,由西徂东,嘈音鼎沸,汹涌而至。 “别呆了,快闪人,他们目标大!”夜无仇也顾不上什么,飞身而起招呼上二女,一把拽着紫云疾乎冲进马棚房里。 一股马粪的腥臭直在鼻孔便缭绕,但四人依旧义无反顾地做了客观上的明智之举——蜷缩在马房的最深处,贴着墙根,完全融进了阴影里。 而这对盈溢着杀机的人马,倒霉的成了替罪的羔羊,虽说他们如果计划进行成功犯下的罪可能更为巨大,但不属于自己的谁心甘情愿受这无妄之灾!更何况接下来的计划如何实行! 受池鱼之殃也会受到如此巨大的影响,这余波的威力堪比正面承受啊。首领满目呆滞的看着马棚方向,再瞅瞅自己一伙十数号人的庞大队伍,咋了咂嘴,还没怎么回过味便被汹涌而至的人群彻头彻尾的包围! 第二十五章 蹈险地无仇陈谟 廖数语秦羽揽人 “南华宗!真是好胆!”一个年轻的面孔在火光下阴晴不定:“数日前尔辈四人不自量力袭击我等,早又料到你们会再来!”言讫,又有些洋洋得意,狡黠笑着同时又开口道:“我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村子中遍布警报铃,岂能容你们翻出什么大浪?” 这队被围之人正是建业一带的庞然大物南华宗派来的执行秘密任务的一队人马,至于所为何事,尚不为南华宗中低层弟子知晓,甚至就连一些信誉较低的管理层人员也被蒙在鼓里。如果仅仅如此倒也没什么嚼头,但问题在于这队人马的无论是整体实力还是单兵素质都无疑远远低于时常自诩众宗之首的南华宗应有的手笔。难道是任务太简单?还是出于何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切都尚未可知。 这支队伍的头名唤秦羽,年方二七,雄姿利落,身段风流,更兼一身精湛的足以支撑他稳坐南华宗青年才俊名号的斗气,使得他充分得到了南华宗的青睐。前些时日,他受到了南华宗宗主的亲自秘密召见,详谈所要进行的任务,并许诺此次任务成功后利益颇丰。秦羽生性淡泊,虽挣脱不掉物欲,但亦绝非一个存在一定空头机率的许诺可以打动,更何况这任务关系重大,不成功极可能就此成仁!然天地师君亲,五常为伦,既入人门下,当以个中人自处,君尊之命,岂能逆否?因此只能受命前来。 至于南华宗被劫之女,秦羽真的不着急,甚至可以说尽在意料之中。此次前来试图解救可以说只是做一做表面功夫,要问原因他心知肚明。 秦羽瞟了一眼马棚,心知百喙莫辩,当下无奈一笑:“尔等何人,胆敢劫我南华宗天香圣女,岂不闻圣女之于我南华的重要性么?” 那少爷双臂环胸,冷笑道:“我们劫你圣女自有所恃,何必以南华宗名头相恐吓?” 秦羽道:“你们哪一方势力,报上名来!何必伴作村民混人眼目?” 那少爷戏谑道:“我们伴作村民自有不能暴露身份的道理,又岂能因你一句话而有所改变?你的问题真是毫无营养。” 秦羽冷笑不止:“鼠辈何意?这话若有深意啊。看来我们的计划不但执行失败现在连脱身都是难事啊。当真赔了夫人又折兵,呵呵。” “不然呢?” 秦羽眼中神色闪烁,手臂一挥止住手下的蠢蠢欲动。“现在我们打起来无非鱼死网破,难道你就想让其他势力坐收渔翁之利?” “其他势力?”少爷若有所思:“你知道什么?” 秦羽微不可察地向马棚瞟了眼,可在对面凝神注视他之人眼中,这就是赤裸裸的暗示! 少爷似乎瞬间有所明悟,脸色阴沉地指派几个伸手好的走向马棚。 夜无仇四人顿时心脏微缩屏息凝神。紫云小丫头更是紧张的要命压低低声急促道:“怎么办怎么办,他们进来就会发现我们的。” 她之所以会紧张倒不是因为胆子小,胆子小与一惊一乍的行为需要区别对待。如果此时明刀明枪对干明知不敌以紫云的性格也不会胆怯,但对于云谲波诡或者略带特殊色彩例如眼下的情况,她就会油然而生一种类似于兴奋的紧张。 夜无仇稍作沉吟而后道:“被围那伙人想必是借用我们来分担一些压力,将我们绑在他们一伙贼船上。” 蓝如玉秀眉颦蹙:“我们两伙人拧成一股绳对于谁都有好处,毕竟单以一方的能耐要全身而退不太现实。” “但我们的初心何在?救人岂不成了一句空话?” “那你的意思是?” “既来之,则建功,我们得想办法逃离此处!” “这四周被围得宛如铜墙铁壁一般,如何悄无声息地离开?” 夜无仇心念电转,见脚步越渐逼近,眉头一皱,只得迅速做出决定,况且暂时又想不出别的好办法。 “紫云,你可以吗?”夜无仇见小姑娘着实有些紧张,询问道。 紫云嗤之以鼻:“你怎么可以这样小看我。” “那好,我和紫云出去,想办法给你们制造逃离的机会。”夜无仇吩咐道。 蓝如玉也知事态紧急,作态矫情只会延误时机,只能嘱托一句“保住安全,小心。” 秦羽与那少爷冷眼旁观,一队人的脚步离马棚外栏只有一步之遥,再给数秒,便可将隐藏在马棚的潜在敌人揪出来。 就在这时,异变突发!一只修长的手掌携带着凌厉的金色斗气忽地击出,紧跟其后,一杆缠龙铁戟一点贯刺,刁钻狠厉。 这一队人显然久经战阵身手不凡,一个个虽大惊失色却也没有手忙脚乱,在自己能力允许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相对措施。 一刹那,各色斗气此起彼伏,斑斓色彩炫人瞳眸,众人齐齐出手,纵是因为时间的缘故无法调集全力,但仍胜在数量,三五人左攻右击,拦截骚扰,终于在要出现伤员的关头抵御了夜无仇紫云二人的全力一击! “果然有人!” 夜无仇见一击未果,便一个闪身,擦身冲出,紫云面目严肃,紧随其后。待二人身形完全暴露在火光下,少爷目色遽然变化!因为他清晰的记得,曾袭击他们的四人中,就有此二人的存在!既然曾有过节,那么就非友即敌,再联想这南华宗的领头的话,所视岂不明乎? 然而多两个不多,少两个不少,一并拿下便是,在他眼中,秦羽此举意义不大。秦羽所能为何?不过为分摊压力,和报那栽赃之嫌。眼见此地东道主眼神自波动到平静完成了对于他来说很不利的变化,秦羽当下也暗暗气恼,心道一招妙棋败坏在这样一个小虾米手里,现在纵使他有瞒天过海之能,被人拆了栈道,又怎能再演暗度之机巧? 如此想着,定睛看向马棚里冲出的二人。率先一少年银发飘飘,身姿卓越,潇风逸骨。随后一少女,素面朝天,秀若冰雪,气质焕华。 “这就是阁下所说的一方势力?”少爷冷嘲道:“我看是阁下的援兵吧?不知是哪个势力的,看其身手不凡,怎么样都不会来头小了吧。” 秦羽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你所料没错,这二人就是我们南华宗的朋友。今日有难他们自然相助。” 一时间,二人针尖对麦芒,目光你来我往,神色藏剑,笑里容刀,战斗一触即发。 就与此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倏然响起:“我本非与你相熟,何必大扯子虚乌有,欺人慰己?” 第二十六章 起争执野村肇战 身何处霍杰穷思 在秦羽想来,这银发男子怎生都懂得眼下的形式,他藏身之处被自己戳破之后的处境便已陷入迍邅,不思合作又怎有他法? 然而却没想到这银发男子竟口出狂言断然拒绝了他的用意。这使得秦羽大感意外以至于呆滞瞬息。 但有一点是敌我双方达成共识的,夜无仇二人存在与否并不能取得什么可观成效,顶多就是背后的支撑颇为不俗,嶻然傲立足以震慑群雄。然此地杀机盎然,村子少爷绝不会放走活口,所以此点优势有几于无。 思及于此,秦羽斩断繁绪:“既然如此,我等再强求也自讨没趣,你好自为之。” 言讫,奋臂起剑,直指前方。紧随着他的动作,他的手下纷纷抽出武器,横斜胸前,蓄势以待。 少爷意料如此,起手一扬,四周人群顿时面色不善,雷动之势抽刀相向。 “一个不留!”少爷扫了一眼场中所有人,冷冷的目光浏览到紫云时目色不禁一滞。窈窕淑女,青春芳龄,所携带的青涩风韵是掩盖不了的。 夜无仇略显无奈。他本意是与秦羽划清界限,以便与少爷留一丝转圜的余地,可谁却想少爷铁定心思杀人灭口,生怕走漏风声招致灾祸,竟扬言一个不留!那么,夜无仇冷眼旁观,坐看两虎互搏的心思不得不付与流产。 再迅速观察了场中情形,秦羽一方处于为劣势,自然无力更无理由对己方出手,那么就直接使得夜无仇一方好似一只看似羸弱的蚂蚱串在了南华宗的绳子上。 “被人瞧不起了呢。人家根本没把我们算作像样的战力。”夜无仇回顾紫云笑道。 “就怕他们一会儿跪地求饶!”紫云仔细一想夜无仇的话,大感在理,顿时愤愤道。 “他们可是有几位斗婴高手呢。” “那又如何,我的铁戟专开荤腥!” “好,小姑娘有胆识。”夜无仇见紫云豪气干云,没由来的心中微动,拿出一副大哥哥的姿态笑道。 紫云登时小嘴一噘,挑了挑剑眉扭开头,不服气道:“喂,不要拿着这样语气对我说话,我可不是小姑娘!” 一种违和感弥漫在这一片一触而发的紧张氛围中,众人陷入了一种相对诡异的寂静。这二少年颇为惬意的谈话与语气就仿佛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烈烈的听起来不免有着几分讽刺与游戏的意味。 “小姑娘家的打打杀杀就不美了。”少爷脸色几经变幻,张口对紫云道。 紫云小脸一扬,示威式的扬了扬小拳头:“要你管!本姑娘天生丽质难自弃,你说不美就不美啦!” 一旁的秦羽忍不住开口道:“刀剑无眼,争斗亦非儿戏,伤到如此如花似玉的丽人岂非施者之过?” 被这秦羽悄无声息一本正经仿佛阐述一个有目共睹的事实一般恭维了一番,紫云闻之顿显露有些不自在的羞态。然同一句话,软绵绵落尽夜无仇的耳朵里,却如岁月困酒,几经酝酿,缭绕出了非同初始的味道。在一丝隐秘的,不易察觉的且时时刻刻主导人们沟通社交的心理的驱使下,夜无仇总觉有沙石入眼,砥砺的分外不适。 夜无仇挺出半边身子,将紫云巧妙的半挡在身后,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他一开口便是隐晦地吐出浼浼敌意:“诸位,你们的心思操的未免太多了,要战便战,多说无益。” 紫云眨巴眨巴眼睛,饶有趣味地看着身前修颀的背影 少爷冷笑:“狂生倒有我当年风范。”言讫,也没再废话,手指向前一指,示意手下可以动手了。 人群蜂涌,杀气震天。夜无仇纵观四周,敌人尽皆煞气缭绕,显然战力极强乃精英一般都存在。 迎着夜无仇二人的是先前那一队五人,从他们暂时表露出来的实力来看,两个斗婴初级,三个九级斗士,这样的实力摆在夜无仇二人面前,倒真让二人颇为挠头,不是说不可敌,完全是因为投鼠忌器,担心暴露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底牌被人家惦记上,一旦如是岂不更加麻烦? 一幕夜色下的流血事件就这样盛装上演。斗气的绚烂,好比寻常百姓喜逢佳节的爆竹烟火,鸟瞰其间,就好比嵌在夜幕流光溢彩的梦幻宝石,完全嗅不到血腥的味道。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蓦然被扯下来,霍杰只觉强光骤袭,煌煌然似烛火憧憧。待他的瞳孔适应而后聚焦,发现身处一个陌生的境地。 昏黄的烛光驱散了这促狭的屋子,几个麻袋里鼓鼓囊囊歪歪斜斜堆放在屋子的一角,屋顶角雨渍蔓延,看一眼便觉潮意顿生。 扭过头,他发现数位白虎镖局以及李家镖局的成员尽皆靠着墙面缚手而坐一个个面色茫然,不解其身处何处。霍杰刚一动弹,便觉后颈疼痛,呻吟一声,思绪渐渐如海潮汐,经过一个加速过程持续高速运作起来。 ——货物白虎镖局遭到了劫匪。 ——劫匪很强悍,就连高阶位斗婴的李屠都无能为力。 ——就在镖局余下的没有去寻找灵畅的成员全面溃败的时候,竟然又冲出一队人马!双方混战一团,自己一行伤残提携,于一旁观战。 思维及此,蓦然停断,再细细稽索,便宛如跳跃般想起睁开眼后的一系列意识。就好比酒过断片,凭你冥思苦想也忆不起丝毫。 晕倒了?被人打晕了?何人做的? 刹时,一念得索,万事迷惑,他的脑海中一连串的问号飞湍瀑流抨击喧嚣。 他定了定神,看向那个给他卸下眼罩的人。此人身长七尺,虎背熊腰,面庞斜斜布着一条狰狞的疤,整个人焕然着不易接触的凶恶气势。 难道就是此人的势力袭击的我们?他出于何种目的?难道也是劫匪? 霍杰苦笑不已,想起先前两方势力鏖战的场景,心下大感惊奇,是怎样的货物值得如此重视? 霍杰再将目光转向一同被劫来的一众人,来回扫视,发现有为数不少之人没有至此,李屠就在此列。 但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真正关紧的乃灵畅,他那个心系的亲妹妹。 第二十七章 遗雄威虎啸乾坤 露峥嵘天玄绝手 战斗如火如荼,兵器交击锵鸣,时不时一阵爆炸兀自响起。 虽说南华宗一行人数处于劣势,可这帮子人毕竟在大宗门熏修过,就算没有通往更强的那份天赋,可经历了耳濡目染的日月催积其经验与心性是富足的。 感恩经历,感恩所处身的一切环境与人情事故,虽然那些在你眼中折射出的可能是不堪与难忍,但其固然的深刻两面性是实实在在的客观存在,它不会因为你的抱怨而消靡,更不会因为你的偏执而覂驾出辙,它对于你的益处是无可厚非的也是无可替代的。 往小的说南华宗,往大的说天下宗门帮派,江湖皇阙,不如意事常八九,处身其中,谁可言生之无念,死之恨晚?生活带给你最起码的希望,同时也将每个人追求幸福的船矩矱了航线,规划了方向。暗礁匿于骇浪,惊雷销形前方,有了过去有了回忆,也就有了无畏悲伤的力量! 这也就是人们于无尽奔波中,保持着最初梦想的原动力,也是人们每逢困境想了想而后咬牙坚持下来理由!相信石头会开花,铁树会发芽,纯真如是,诚挚如是! 南华宗一行人纵然或心有不甘,或心高气傲对现实愤懑,但南华宗对于他们的养育与栽培是烙实的,何况大部分人天赋所限怨不得别人,只能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忙碌着自得其乐。更何况此时的状况只要有心思索便会感谢南华宗,因为明眼人都可发现秦羽一行的战力明显高于斗气等级,管中窥豹,南华宗的培育系统与总体实力便可见一斑。 也正得如此,他们才弥补了人数的劣势,将战斗拉至胶着。 面对这样一个渐渐扳平逐至铨衡的状况,最高兴的莫过于夜无仇。二虎有嫌,且凶猛相仿,第三者的切入无论如何都是有利可图的。他们的战圈在夜无仇紫云刻意安排下,不知不觉离马棚越来越远。 “紫云,速战速决。”夜无仇一掌抵消临身一击道。 “要不是有些实力不便于施展,就凭这些歪瓜裂枣,”紫云不屑冷哼一声:“还真不够看的。” “那我要动真格的了,别被我的英姿迷倒。”夜无仇好整以暇戏谑一句。虽说他看起来目不暇接的攻势逼得手忙脚乱,但那份心境,那种目光与神色无不彰显着他的从容。至少不会让人以为他真的难以应付。 紫云轻啐,然柔和之色浮于清浅。 “天玄绝手第一境,摧坚霸钢手!”夜无仇嘀咕,双眸遽然划过暗流,手起神光,一层黝黑的角质层将夜无仇双手覆盖,双掌结印,聿皇变幻,化作一团让人眼花缭乱手印组合。他面色凝重,仿佛此举不易花费不少力气,亦或他出于对这技能心怀敬畏。 一股沧桑决绝的气魄自夜无仇身上油然而生,夜无仇的手掌已显现出金属的乌黑光泽,阅之则似有金铁交鸣于耳畔。 对面五人大吃一惊,此等气魄,力量虽非强大,但绝绝不是一个少年所能拥有。五人初闻,仿佛景行止于山岳,通衢断于洋泽,仿佛是跨越千百年的荒古力量,俯视着芸芸众生。这云端的气节,可怕如斯!顿时让众人如临冰窖。 在夜无仇刻意下,这股气势被收敛到一个狭小的范围,或者说不是夜无仇有意而为,而是他现在的能力止于此地。但无论怎样,确确实实只有对面五人与紫云身临其境。 对于对面五人来说,这简直是厄难。心里满是退意提不起抵抗的情绪,但尊命压身,不得不为。就这样,他们陷入了短暂的天人交战中。然而夜无仇终究因实力微弱而使得他们心中的尊命战胜了恐惧,他们再度露出獠牙! 夜无仇冷眼瞅见迎面冲来人,嘴角上扬出邪魅的笑,手印极速变化,一瞬间便有七七四十九种形态。 “天玄绝手第一式,虎啸乾坤。” 这几个音节刚刚落地,夜无仇双臂戛然上顶,手掌内扣,掌心朝天,一股磅礴骇然的尊贵感喷薄而出,他的背后,银发摇曳,一头巨型猛虎幻象纵横睥睨,仰天咆哮。 夜无仇挥拳则虎扑,夜无仇跳跃则虎闪,夜无仇的俯仰皆如虎之动态,虎的神貌皆是夜无仇之音容。 恍惚中,简直难分彼此。 “这……”一人惊骇万分,其之恐惧无以摹状。 天玄绝手,乃天玄五觉学之一,分五境五式,境有高下之分,而式无强弱之别。境虚步步为营,徐徐攀升,而五式互不干系,各自为政。五境:摧坚霸钢手,修灵白玉手,日月琉璃手,天地玲珑手,无极昊罡手。五式:虎啸乾坤,龙游九天,朱雀凌云,鲲跋阔海,貔貅吞虚。 每境力量差异颇为显著,但除此之外效果倒闲的无足轻重,可能是创立此技的天玄祖师爷察觉到这种局限性,因此费尽心力创造出特效各不相同的五式加以辅佐,这天玄绝手方才真正堪称造化! 而今夜无仇休习数载,也不过习得一境一式,其之对于修炼的困难,昭然昄彰。 夜无仇当下显露出这手绝学,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不是什么意气用事的冲动之人,自然知道保住身份的秘密是关乎生死存亡以及天玄未来倒悬与否的大计。他之所以无所顾忌,实在是因为天玄绝手数百年未曾有外人修习,这是每个天玄剑派掌门单传秘技,因此除了天玄剑神与夜无仇,当世已无第三人掌握。阅至此,看官你或许要问:掌握与否并不妨碍认识啊?要回答这个问题,实在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思考,在以前,没有人可以逼得一位剑神使出他的独门绝学,在后来,黑魔剑神杀上天玄主峰,天玄剑神有心让夜无仇逃遁,担心日后无自保技能,便没有暴露出天玄绝手的峥嵘。 所以,在夜无仇凛然的笑容下,没有太过的杂质。 第二十八章 夜无仇留得后手 想秦羽不亦如是 “这……”那五人面面相觑,张口结舌。 此时的夜无仇宛若神人,背依雄虎,气势如虹。更兼夜无仇斗气本为金色,宛如披上了一件金光奕奕的圣衣。 他眉目略有疲惫,但倦怠稍显弱势掩盖不住这凛然的气场——虽然有时夜无仇因此而沾沾自喜,但他心里的谱是标注分明的,他明白他所有得到的尊敬或者崇拜并非因为他自己的人格有多么高尚或者天赋多么异禀,实在是因为其所习武力足够强大。出于此等出发点的念头在大部分时间里是让夜无仇颇感恼火的,他清楚自己的内心,他要的是别人发自肺腑的信服,绝非是在他人眼中所倒影出的那个全凭运气的自己所带来阿谀夸奉。 对于此他感到捉襟见肘,以至于他对表露才华的渴望被浇熄了那么一部分。 夜无仇的崭露让场中大部分人看见,其间包括秦羽与少爷。他俩不禁将此刻的夜无仇与自己全盛相比,竟发现自己的年岁优势竟成虚设,使得他们觉得如果与夜无仇对阵心里会空落落了无往日的信心与骄傲。 他俩同时骇然,他们自家知道自家事,对于自己的实力与经历有着足够的了解。可基于此仍然感到不可遏制的恐慌,大家都绝与愚蠢沾不上边,一系列念头如崩豆般此起彼伏。 “喝!”夜无仇凝眉暴喝,双掌舞动如风,猛虎张牙挥爪,向五人撕咬而去。 五人硬着头皮,咬牙顶上,可他们终因心惊而损失不菲战力败下阵来。在一声振聋发聩的虎啸过后,夜无仇虎魄渐靡,金光弭散,露出有些虚白的脸庞。 五人面如金纸,口漾血沫,明显受到不轻的内伤。 以一敌五,而且在斗气等级普遍高于自己的情况,依旧稳占上风,不得不说,夜无仇此举建功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不过当人们回味着夜无仇这强悍至斯的神功,释然。 “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紫云轻轻推搡了夜无仇一把。 “你没想到的可多着呢。”夜无仇耸了耸肩道。而后,他稍调内息,抬眼一瞅,愕然惊觉四周人群的注意力齐至于此。 夜无仇眉毛一挑,施施然地将衣衽上的褶皱扯平,拉着紫云坦然向人群外走去。 或许是天玄绝手那凌绝天下的磅礴气势所设的神圣感太过逼真,镇的一群人竟半天没缓过神,待一切回复正轨,夜无仇二人已蝉蜕污泥半边身子走出了包围圈。 “抓住他们,他们已威胁不大了,别放走了!”少爷率先高声道。随着这一句高喝,人们纷纷醒悟——那银发少年再强也终究势单力薄,况且他的脸色也不好看,显然是消耗过大的征兆。如此情况对于银发少年来说无疑雪上加霜,而对于他们来说不啻于一剂强心剂。 此话音刚落,夜无仇的耳朵动了动,当下头也不回,拉着紫云撒开脚丫子急速跑路。 他俩身后,人流熙熙攘攘汇成一道长蛇在紧追不舍。 场景蔚为壮观。 然少爷并为这自己制造的洪壮场面自傲,而是登时满脸黑线无奈之情溢于言表,不为其他,只因手下都走了何人对付秦羽?果然,缺素质少训练的手下真可怕。 “回来一部分!别都走了!”少爷看了眼满眼嘲讽的秦羽,满腔耻辱慌张道。 “阁下就凭这帮乌合之众劫我宗圣女?未免是对我南华赤裸裸的蔑视!”秦羽说着,语气愈渐狠厉。 要是先前,少爷倒有反唇相讥的勇气,可现在自己这帮子人未经系统训练是真,说是乌合之众亦不为过,这一个致命前提的暴露使得少爷哑口无言,更甭说大放阙词了。 仿佛洞晓少爷的心思,秦羽嘴角挂罥冷冷的笑:“那我们随着这个不知何方神圣的势力换一处决战吧。” 秦羽的部下此时表现出极高的素质,并没有因为长官的戏谑情绪而有所变化,他们只是平淡的仿佛流深的静水,淡然应诺着秦羽。 这真让少爷汗颜,虽说自己带来的是家族的最底层战力,可谁说人家南华宗不是呢?月晕而风,杵润而雨,见微便可知著,观此便可察觉两个势力的差距。 少爷局促地摊了滩手:“如此这样甚好。”他此时的内心被尴尬与羞愧填满到膨胀,只想找块几角旮旯安静待会儿,去去这如芒在背的无地自容之感。因此,他丝毫没有注意到秦羽的这个行为怪异如斯而违反了常理! 如是,一众人看似荒唐地追着夜无仇二人跑到村外。密林中,树木摧折,碎屑横飞,火爆的战斗再度爆发。 待人们消失殆尽,两道倩影借着夜色的掩护贴着墙根飞驰而过,方向正是居住村民的木屋草堂。 “姐姐,没想到夜无仇真的成功将他们引走了!”红莲道。 “无仇兄弟不简单,无论是从背景来讲还是在天分上面作文章。” “背景再怎么强还不是配不上姐姐。”红莲眉飞色舞揶揄着,说着,她看见蓝如玉面色微凝,才正了正口气道:“姐姐不要生气哦,我是在说笑呢,莲儿又怎不知感情上是没有配不配得上一说呢?只是姐姐自从那个男孩之后,便封锁了自己,如今终于敞开心扉,作妹妹的替你高兴呢。” 蓝如玉幽幽叹道:“情不知所起,那样的莫名其妙,无根无柢却扎牢据固。”说着,又是饱含深情喘了口气,接着言道:“眼下也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莲儿,云儿神经大条不谙世音,你也不要过多责怪于她。” 红莲目露苦笑,点了点头。 于此同时,村子的另一个角落,又一队身着夜行衣人藏在暗处,看见人流涌散,方才猫腰前行,看其脚步急促,定是有什么大事重压在其肩上。 “听好了,秦羽统领为我们制造的机会来之不易,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圣女!”一个沙哑的嗓音压低道。 众人目光炯炯,闪耀着的是坚定与服从。 第二十九章 桃醴山庄迎客至 如镜霍杰入筵席 蓝如玉与红莲二姐妹匆匆止住前进的步伐,满目凝重看着某处黑暗,在那片夜幕的笼罩下,一道道黑影如若不动定然与环境融为一体,然其身形晃动,绰约中带着恍惚的错觉。但二女知道那不是错觉,而是确确实实经过一队夜行的人! “有趣。”红莲摸着下巴道。 “他们是何方势力?有什么目的?”蓝如玉秀眼满是疑惑:“不会和灵畅有关吧?” “姐姐,幸得我们先于对面发现彼此,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如果他们的目的不是灵畅还好,可一旦是呢,让彼先于我们找到岂不是将你我置于险地?” 红莲音若嚼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的事态只能凭天意发展。” “那好吧,跟上他们看看究竟怎么一回事。说实在的,可能是直觉吧,我不太相信灵畅能惹出这样那样的势力。” 夜微凉,月胧明,四周环林的村子妆缀着温柔的颜色。 只是略有违和的是林中不远处有厮杀声传来,好比芳名远播的歌者偶感风寒,原本圆润的声音现在闻之有些毛棱棱的刺耳。 霍杰坐在气派的梨花木椅上,感觉人生不尽真实,前一刻还为人家的阶下囚,这一刻就成了人家的座上宾。前一刻还心灰意冷忍受着牢狱之灾,这一刻便峰回路转锦衣玉食。 他再看看其他人,想必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吧。 再者,霍杰不得不为此时身处的这莽莽大山中偌大豪华山庄感到惊讶,该是一种怎样的实力可以建造的? “欢迎来到桃醴山庄。”长桌豪宴的那头,一位华服老者笑道:“鄙人为桃醴山庄的总管,各位可以唤我老李。” 尚未来得及表态,老李扬手一挥,一队丫鬟手持银盘,以酒盅酒壶置之。她们翩翩来到在席的各位身边,浅笑斟酒,别具风情。 大伙简直受宠若惊,面面相觑。此时所见所闻再配合上这穹顶深邃毛毯鲜红流苏翡翠浮雕壮阔,如果不是此刻过于真实,他们简直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他们何曾见过这阵仗!他们之间大部分都眼界局促在一片小天地中,他们会为一点小利小益而高兴许久,会为一些小小成就而感到光荣,他们有着极易满足且简单的幸福感。往生就是如此的平凡,今日便觉得难能可贵,愈思愈觉荡胸层云,一想到日后有了吹嘘的资本,个个信心大增,挺胸舒衽,还有那么点高人风范。 霍杰明显不在此类,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书中的视野,自古徂今,从东到西,横跨时间与空间的两大领域,通览此类,又何足以此间之景为奇? 古语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栗。今日试观,可知此语不虚。这份心境在此,何愁不足以成事? 霍杰心中虽是惊讶,可气度依旧淡然,并没有似刘姥姥进大观园般东瞅瞅西望望,只是惊觉,世间何曾有无缘无故的饭菜?其之所需定然是吾之所有,且吾之独有。如此一想,霍杰又怎能不心生警惕? 老李淡笑瞟过众人,手掌再度扬起,宛若皇家宫廷般仪仗的队伍鱼贯而入,玉盘珍羞,顷刻间摆满了长桌。 浓郁的食物香味与进食欲望也刹那碰撞出激烈的火花,人们简直垂涎! “在座各位,你们是我桃醴山庄的客人,因之前有些误会我们招待不周,我主深表歉意。”老李的话可以说客气至极,而后他话风一变,锋芒乍露间便充分彰显了上位者的威严:“龙彪!” 一大汉踧踖,趋庭而来。众人顿时一愣。 这一愣出于两种原因:其一,老李貌相随和,人畜无害,突然的转变当真震慑力十足。其二,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面带长疤的那个壮汉。 “龙彪,快为你之前的不敬致歉。”老李道。 龙彪的狞恶眼睛里没有丝毫的凶光,温顺的好比被驯服的关在笼子里的雄狮。 没有丝毫的犹豫,龙彪弯腰拱拳,频施大礼。 “不敢当,不敢当,龙彪兄弟不也是不知道么,所谓不知者无罪,老李你也别太较真。”一个外聘的成员欠身笑道,那灿烂的笑容开成一朵金黄的菊花。 老李一笑,没有说话。 霍杰暗中摇了摇头,他为这发言的兄弟日后担忧。如今人家用得着你才给你点好脸色,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啦?竟然直呼老李,让你叫你就叫?其中夸大逞能自吹自擂以及其色厉内荏欲盖弥彰。再者,此时出头却是有几分自居为王的意味,完全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从这一点上,邀功献媚,想要引起老李重视的意图就更加明显。 如此行径,不遭人嫌弃,那才是怪事!而且李老这方面亦会因此而心生轻视。这完全是两头不讨好的费工夫。可此人如瞽,仍兀自沾沾自喜。 老李风轻云淡等到龙彪道歉完毕,才开口道:“各位请用膳吧,用完膳我想与各位谈谈事情。” 那人见老李一直将他的话未作理会,顿时面红耳赤刚欲争辩却忽然想起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只得悻悻坐下。 接下来的正题便进入吃的环节,纵使是霍杰,亦是食不能餍,赞不绝口。只闻得:山鸡共辣子爆炒,劲道中辣意酥麻,馥郁不散;黑豕与清油相煎,金黄里甜腻爽口,吮指回味。山笋,花瓣,与千奇翠绿的菜叶交层堆叠,中部镂空,似千层宝塔;苦瓜,奶酒,和百怪异形干果颁斌混杂,浓稠成糊,似天上仙浆。以上只是冰山一角,再往远离自己的那边看,形形色色,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宴讫,众人腆肚喘息,待看到狼藉的餐桌,忽觉有些暴殄天物,此等饭菜当称艺术品,怎么就被我等这般狼吞虎咽糟蹋了? 众人嗒然若丧。 李老淡笑着,轻轻拿起面前的酒樽,自酌自饮,半饷,道:“我们来商量个事吧。” 第三十章 春息向荣萌新芽 儿女歌长融偏佳 “你受伤了!”紫云惊呼出声,当她的视线瞄到夜无仇侧胯。 夜无仇呲牙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这捂在皮开肉绽处的雪白小手,无奈启齿:“这里刀剑纵横,错落无影,受点伤是不可避免的,倒是你,你要是关心我就别碰那地方。” 紫云顿时反应上来,一脸歉意缩回了手。 “那咋办啊,你流了很多血。” 其实这点伤对于夜无仇来说也不算大碍,只不过刀剑划破了皮,外加稍微深入,造成了现在皮开肉绽的可怖景象。但这仅仅只能归类于皮外伤,无筋骨之损,是万幸之事。 夜无仇撕裂衣襟,捋成长条状,缚住伤口。自顾自打理着,忽然发觉有一些怪异,抬起头,迎上了紫云意味良多的眼神。 “这是不是你救我那一下受的伤?” 夜无仇盯着紫云肃穆的秋波,忽然从中看到了一丝莫名的意味,好似那久别重逢的老友,相视脉脉流动着的是岁月的宽度与生活的深度。然而此时的气氛仅仅可以被定义为相似,其实在是没有根底与资本去播放沧桑的默片。夜无仇突然读懂了什么,这点猜测让他感到暗暗自喜但与之同时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烦乱。 但他的心终究是柔软的,他没有勇气以一个决绝的姿态去面对那无所适从之感,矧所有情感基于隐约,这就更使得他没有理由去搏一个自讨苦吃。 “绅士风度是我生活的常态。”夜无仇语气故作轻松,风趣道。 闻之,紫云肃然的心情顿时得到缓解,面庞自然而然流露出浅浅的笑,她嘀咕道:“你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啊。”随后又跟了一句道:“姐姐的眼光还不算太差!” “或者说我们从相识起就没互相讨厌过。”夜无仇爽朗地笑着。 紫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似乎是将繁重的思绪抛掷脑后,站起了身,对夜无仇道:“我扶你走吧,毕竟才逃脱追击,敌人也离此不远,我们随时有被找到的可能。” 夜无仇凝眉道:“我们不能往林子深处走,我们得回村子!” 紫云语气一挑,疑问道:“回村子?” “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灯下黑是最为司空见惯的。村子里的人和南华宗鏖战难解,实难分出太大精力顾及我们,否则我们也不可能逃脱。” “再者,蓝镖头与红莲姑娘尚在这村子中,那里可是是非之地,他们随时可能遇到危险。” 紫云一怔,脸上扬起了一个表情,夜无仇看不出她是在哭还是在笑,或者是其他什么隐秘着的伺机而动的情感。人性的复杂,实在难在同类眼中昭明有融,更遑论夜无仇自以为心怀大气象,没有将探索钻研此类学问置于大雅。 “你是担心姐姐的安危吧。” 夜无仇笑若浏风默然不语。 二人一路谨慎,又偷偷潜回村子里。此时已月据中天,夜入仲央,深更的寒气弥漫天地间,紫云鼻子一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夜无仇哈了口气,抬头看了看杳冥靛墨的苍穹,暗叹白天与夜晚温差的巨大。 “好像是。”紫云青葱玉指勾起,支了支鼻尖。 “那你有带衣物么?” “纳戒中尽皆药材器物,没有衣物啊。”紫云郁闷道。 “我这里有些我自己的衣物,你别嫌弃。”夜无仇也不理会紫云,自顾自俯首抚上纳戒,光华闪耀间,一套玄色袍褂整齐堆叠出现在夜无仇手中。他轻轻拍打将之悬展,而后披在了紫云略窄的香肩上。 紫云的肩膀微不可察地一僵,细密红晕似赧霞冉冉,荡漾在她的腮旁。其之秀目粼粼似有波光闪动,折射着脱俗却又不免于俗的柔软毫光。 夜无仇风轻云淡,就好像在做一件极其平常,丝毫没有紫云所期冀的那种自己的情感在另一颗心中引起的共鸣。操妙曲而知雅意,这是以双方共同的默契投缘的产物,如若有一方无言撤离,则故事岂容再续? 紫云目光闪动,烛火摇曳,明灭出黯然的月色。紫云低垂的眼睑下,情绪流淌成了一洼温柔的月光湖泊。 紫云自知,有那么一刻,夜无仇美成了一副画,终究镌刻在她余生迢路。那一刻,他丰神俊朗,飞身凌跃,以矫健的身手半抱着她纤细腰肢当空旋舞,长发飘飘,衣袂摇摇,白月光照耀着他轩昂的面庞,像是从诗中走出来的盖世英雄。他的背后有刀光剑影的陪衬,他的脸颊孤绝清瘦,他的目光仿佛悲歌,怎么嗅着都透露出凄美的意味。 事物各自成像,每一个人都是一方浮动的秘境。在你眼中一文不名的,在天下的某个角落有一个人可能早已刻骨铭心。 世间事,多如是,恩怨道,爱恨痴。 尽管现在的一切都还处于朦胧阶段,但生根了的终将有一天会发芽成长直至参天! “紫云,快看。”夜无仇忽然压低声音,伸手指出一个方向。 紫云甩掉万端泥泞的思绪,顺着夜无仇所指的方向看去,目之所及,花容失色:“那是大姐和二姐!” 夜无仇凝重的点了点头。 一队黑衣人马悄然自小巷穿过,队伍中间两道曼妙身影被搀扶前行,俩人的头都无力地耷拉下垂。这俩人正是蓝如玉与红莲! “这怎么回事?村子里怎么还有一队人马?他们把大姐二姐怎么样了?”紫云焦急道。 夜无仇的脸色已然阴沉如凝水,颦起的眉间皱起了小小波纹。他按住躁动的紫云,心中计较着什么道:“以我们俩的状况恐怕不敌这群人,要想救蓝镖头和紫云姑娘只能借他人之力。” “借他人之力?”紫云语气疑问重复了一遍夜无仇的话。 夜无仇意味深长看了紫云一眼,随后将目光瞟向林子中。 紫云霎时明白夜无仇的意思,了然颔首:“行,我去。” 刚欲起身,香肩忽的一沉,紫云又被夜无仇压了下来。 “我去吧,毕竟他们的目标主要是我。” “可是你受伤了。” “哈哈,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第三十一章 一事未了横生端 炯目无仇难作抉 夜无仇挺身而出,颇具气概,殆与伟岸近意。如果条件可以,他此时真想披襟岸帻,大洒慨然之风。 “各位找我很久了吧?”夜无仇睥睨道。此话一经传出,顿时引起一片骚乱,原本乱战的两支人马都停住了手。 “送上门?”少爷猝见夜无仇心情郁闷的源点得到释解原本不展的眉头顿时下意识显露出大喜过望。 夜无仇意味深长一笑,淡然掸掉衣服上一小块灰渍:“这位少爷,真不知你是否为真虎呢,离开这山就如此放心?” 言下之意,再明朗不过,弦里弦外暗示着少爷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而事情的真相确实如此,少爷也的的确确中计,而且是来自两方面的同一条计策。当下夜无仇之所以说此情此景为调虎离山,实则是他原本策划的事实,绝非要道破秦羽方面的计划,况且夜无仇对于初来乍到的秦羽以及南华宗的一切毫不知情。 因缘际会,不外如是。 此等无意之言使得二人脸色共同大变。少爷心知如果此言不虚后果的严重,其之失色亦事出有因,而秦羽之失色则是为计划濒危担心。 秦羽情急之下抢先道:“抓住他!” 秦羽不表态还好,反应过于的激烈反而欲盖弥彰,少爷似有所悟,当下脸色乌云密布,宛若寒冬腊月,他阴恻恻道:“我们回去。” 夜无仇也被秦羽的过激反应唬的一愣,旋即释然,自己貌似歪打正着戳破了某人的计划。他不禁暗中吐了吐舌头。 秦羽也自知自己一时失态反而使事态与设想南辕北辙,而且偏偏此时形势紧张,容不得他作太多思索,他只得无奈挺身而出稳据住少爷的弛援之路。 而另一边,村间阡陌,紫云横眉立目,挺身如椽,手仗缠龙铁戟,气势磅礴傲然屹立挡住了那队夜行衣人的前进道路。 气氛,再度凝结到了冰点。 对于少爷的撤离,秦羽唯有应对以堵截。面对紫云的拦路,一队人马也是提起万分精神,他们搜索了全村亦未寻找出他们的圣女,反而撞见了二个妙龄少女的跟踪盯梢,在未查明真相的情况下,他们唯有将之打晕带走慢慢处置,因为谁都懂得,在此等晦明无界的时辰,将来历不明的人杀死很可能将事态带向一个不可逆转的溃烂。 对于夜无仇来说,如何将少爷的队伍引向紫云一边是当下最大难题,此题若解,那么一切发生在他们一伙人身上旁生的枝节皆随之烟消云散。 “南华宗!汝等竟趁虚而入,我村子岂是任君去留之地!”少爷喝道。 秦羽瞥了眼淡定的夜无仇,手中利刃寒光烁烁,凛冽的不可一世。他冷笑言道:“尔等先劫我圣女在先,我辈再做此举又有何妨?” 少爷左右看了看,脸上扬起不屑的神色道:“真当我们无人不成?”说罢,他自怀中取出一长筒状物体,上有脆膜封顶,底部与身连体为实,筒身暗纹遍布,有牡丹浮印巧妙雕绘。他于筒隅拉出芯蕊,伴随一声清脆的长鸣,一朵绚烂的光球在天空爆出牡丹国色。 “这……这是信号弹?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秦羽仰脖喃喃道。这样想着,一股浓浓的不安之感在心头缱绻缭绕,虽不明所以,但直觉的力量往往是超越理性的存在。 “撤退!”秦羽极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说着,其身后一声嘹亮的哨音划破寂夜,直传到很远方才止息。 原本与紫云对峙的人马心中刚欲形成有所行动雏形,却在这声刺锐的哨音下尽数搁置,整齐化一井然有序齐刷刷掉头跑路。 “贼人休走!将人留下!”紫云见他们有将她姐姐们带走的架势,慌忙喝道。 队伍之中有人明显停顿一下,随后戚戚耳语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而最后得出的决定对于紫云来说显然事与愿违,这队人马对她的话不闻不顾。 紫云这下真是捉襟见肘,要她拦住这一伙人一小会儿或许还是可以办到,但想从人群中抢人虽说不上天方夜谭也差不了多少。 眉宇间多了丝怒气,紫云飞身而起,向夜无仇方向飞速而来。 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秦羽与少爷此时的关系好比这落花流水,一个要战,一个要逃,逃者逃不掉,战者又不能如愿,二者纠缠胶着,径直位移数百米。 而就于此时,另一支挟持蓝如玉红莲二女的小队赶来与秦羽汇合,二流合一,实力大胜之前,少爷也就难以应对,渐渐再难以抑制任南华宗离去。 “夜无仇!姐姐们还在他们那里!”紫云匆忙赶来大致了解了下形势,对夜无仇焦急道。 夜无仇闻之一惊,当下心如火燎,灵畅的问题尚待解决,又冒出了新的棘手。蓝如玉二女就在前方,灵畅就在后方村子里,此时的夜无仇当真是跋前踬后进退维谷。 对于此等抉择,夜无仇自认为是对他心灵的一种考验,更是对他内心的必然聆听,就算结局是两者皆救下的欢喜之景,但此时亦必有个先后之分。而这先后,往往可以从某种意义上决定着什么。 紫云在一旁可急了,她压制住躁动的情绪,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缓和:“还犹豫什么,快去救姐姐们啊!” 夜无仇目色停留在远去的人群,挣扎着几经变幻,最后眼睛微眯闪烁着坚决。 “灵畅还在村子里,我得去把她救出来。” 紫云微愣,旋即转头看了看村子方向,皓齿轻咬朱唇,眼色颇显复杂,没再作甚言语。 夜无仇轻轻拍了下紫云肩膀,飞身极速而去。 紫云明眸怔怔看着夜无仇远去背影,扭过头自己一个人追向了人群。 天色有些仓皇,夜风摇动着桃树在夜幕上投下了漆黑的剪影,失去了缤纷色彩的装饰,也就失去了与人心共鸣的文化底蕴,显得是那样张牙舞爪,宛如恶魔的招呼。 第三十二章 此间少年英雄种 迢迢天地叆叇笼 每一个少年的心中,都存在着英雄梦。渴饮匈奴血,饿啖豺虎肉,沙场壮行,铁骨铿鸣,纵然矰弋机而在上,罻罗张而在下,却依旧为了梦想与信仰,义无反顾挺起胸膛!情志若玆还不算完美,最妙的是有一个柔情似水的伊人可以携手,共同在历史的苍穹镌刻隽永清丽的爱恨诗篇,被那些后来者,追慕者,以及芸芸的黎元口口相传广为吟颂。 所谓英雄,在夜无仇这个年纪,单纯地成了一个近乎完美且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名词,这个名词没有文学家咬文嚼字,没有诗人信马由缰,有的,只是渌水清波剔明透亮的满腔诚挚。 这世间,如果还有一样说得上从没有缺少过的东西,那就是故事。如果说有一样不可或缺,那就是英雄。他来自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作为灵魂,支配着天地间催人热泪的恩怨情事。 大陆上广为流传的神话传说,史诗传录,大多数都是记载着这样的有着千篇一律的情节却永不会沦为陈词滥调的璀璨生命。 西方屠龙勇士,东方侠道好汉,有虬虬然似岿巍铁塔,有飘飘然似青云逸仙,有显名于外而抱定忠贞之不渝者,有笔墨汗青而放逸之率人。 夜无仇的心中,滚烫着不止息的浪潮,他总觉自己的每一步坚如卯钉稳扎地面,和着凄切哀壮的黄钟大吕,悲壮到了可以上升人生的层次。 可事实仍就不可磨灭,与书本上的英雄人物相比,他显然缺少崇高气节的渲染,事关天地的陪衬,以及体性之劳的烘托,最为致命的是他尚还不了解蓝如玉的心意,如此单相思实在不符合英雄们高大光辉的形象。 他不觉有些沮丧。 但沮丧与气馁两词含义大相径庭,他心中斗志欣欣蓬勃,他总有种莫名的自信,以至于他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不可以成为传说! 长发飘飘,衣袂摇摇,夜无仇自觉心中气象,由内而外,浑然散发懵懂的仙侠气质。 在如是莫名力量的源源供应下,夜无仇劲气十足,仔细搜索,数些屋舍巨细无遗,可依旧不见灵畅踪影。 最初的夜无仇方还淡定,可愈到后来便觉事态严重,内心所有的想法全部摒弃脑后,重新填满的是急切与不安。 这种状态一直伴随着他将所有的屋子搜索完全,夜无仇颓然若失,未曾找到灵畅对于他来说心若焰煎,毕竟这关乎性命与道德。 于匆忙之中,夜无仇强制自己淡定下来,一颗慌乱的心也在这他自己的意志重压下出现暂时的沉寂。此罅隙虽然短暂,但对于机敏善思的夜无仇来说足够了。 他抬眉看着远方,瞳仁闪烁着黑褐色的光泽。 蓝如玉悠悠醒来,睁开娟秀的眉眼,她吃力地摇了摇脖子顿时显露惹人怜爱的痛楚娇态。 在那么一瞬间,蓝如玉对自己的处境还不了解,待她茫然四顾以及迟滞的思维再度运作,方才惊觉已然身陷邅迍。 可意识到是一回事,付出相对应的行动是另一回事,而有没有能力付之实际却是超然二者之外的一记重磅。 思绪流觞既已有惶惶之源,则其势必愈演愈烈,蓝如玉自知此时心潭汩汩,难于思考,便索性闭目颐神。 红莲依旧处于昏迷状态,宛如长蛇一般都队伍迤逦前行,二女被四个黑衣人架着颠簸因沿山路而去。 前途,是光线熹微的天,此时的色彩以及抽象在不同人心中晦明有致,幻化成风,在同一片天穹下来回掠窜。一切事与物,仿佛在这一刻,被素描成深浅铅影。 而就与此时,大陆早已风起云涌,只因一个消息如惊雷滚滚铺天盖地席卷九州大地——传承久远的泱泱大派天玄剑派覆灭!实力通天的天玄剑神,殆! 天玄剑派素有侠义盛德,于煌境颇有口碑。对于这样一个远古大派的覆灭不明真相的群众除却感叹世事无常天道不纯之外,更不免生出鼻酸目涩的悲伤感。 对于此事的另外一个主角来自另一大陆的黑魔剑派,人们则保持着一种对于神秘的敬畏,公众场合缄口不言,私下暗暗揣度。因为大陆人民并没有以大陆板块来划分类似于种族、家族、国家的使命感与责任感,所以也就理所当然缺乏同仇敌忾的义务和理由。 一个庞大集团存年历久,自然会遗留下其文化根柢,其枝繁叶茂的主干轰然颓覆,使得人们对新文化的流入冲击采取大多是茫然。倒不是麻聩,而实在是有些无声之处蕴惊雷的意味,毕竟天玄的脉络盘根错节复杂萦乱,经营的威望绝非朝夕可逝。 黑暗的穹顶,深邃的仿若深渊宁静,偌大的空间仅有几个花饰诡异的壁灯燃烧着瘆人的鬼火在照亮,以黑色为主色调的大理石堆砌整洁,将四周异域风采诡异难摹的壁画衬托出几分高大与神圣。哪怕这神圣存在着堕落的可能。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前方黑漆漆一片,如果你不就此放弃听天由命再借着那难得的微弱光亮用尽你肉眼凡胎之力,你还是可以看清一个模糊的王座轮廓隐匿于黑暗。 不得不说羸弱的仿佛即将夭折的光明还是有些用处的,除却提供一些少到可怜的视线之外,它那变幻着明灭着,以及晃晃幽幽着实冲击习惯了单纯光明人民的心里长堤——真是可怖可惧! “哈迪斯,汝终有何愿!”一个低沉沙哑像是丧钟低鸣的嗓音划破空旷与寂静,在大殿之内泛起微弱的回响。 这个声音,明明是从那具深埋在高大气派的宝座的身体中传出,却显得那么遥远。 “黑魔,按照我的指示行动即可,何必问这许多。”一个声音傑傑怪笑,似远似近,无处不有,让人根本无法凭借双耳定位声音方位哪怕是一个笼统的范围。仿佛这哈迪斯属于黑暗,而黑暗,即使哈迪斯! 黑魔沉默良久,在此发言声音里已是不可掩饰的疲惫:“战争意味着生灵涂炭,你不要过分。” 哈迪斯诡异的嗓音吐字清晰:“即入我道,便赶快抛弃你那原来的一套。为了我们伟大的王的复生,再多的鲜血都只能是我们浇灌的血罗花,尔等当以此虔诚祈愿,重迎我们冥族大邪的辉煌!” 说道最后,哈迪斯不可抑制语调高亢。 第三十三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 谁怨黑魔痴情香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灵秀,她还好么?”黑魔仿佛陷入深深的回忆,声音缥缈传来怎么听都有一种无力以至于苍白的无奈。 “就这么想见她?”哈迪斯迷一般的音色充斥着好奇:“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情?当真是不明所以。” 黑魔似乎更加疲惫,他的嗓音愈发沙哑且低沉:“哈迪斯,我虽奉汝为主,但汝也要保留我最后的尊严。” 一片寂静。哈迪斯似乎隐退,但冥冥之中的阴森与冷酷彰皛着这个神秘的人物从未离去。黑暗中,一双血红邪眸破天荒划过一丝深沉,诸多意味混杂纠葛,渐渐融合成眼下这种难以描摹的神色。 “既然如此,那跟我来吧。”哈迪斯再度启齿时已没有了玩味式邪意凛然的油腔滑调,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肃穆珍重。他这样说着,一股强大的意念之力破空而出,空间蓦地挤压出褶皱,浸撕浸裂,一道狞恶的缝隙悬空出现。 向罅隙里望去,一条猩红的长廊映入眼帘,宛若记忆深处罪恶的深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幻红里翻腾着虚无与压抑。 一道黑影一闪而逝,紧接着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叹息悠久回响,一个黑影自王座中站起身,化作流芒紧随而去。 狭长的空间裂缝缓缓闭合,自其内不断外涌着的恐惧与悚然被挡在另一边的世界里,如若此时有人在场定然长舒大喘,那重压在心头的各种负面情绪简直让人发疯! 怎么形容呢?那仿佛是一个邪意凛然的世界,一切以带有圈圈光晕的猩红为主色,看着似真似幻,你深处其间就是庞大迷宫中一个绝望挣扎的微小生命体,左冲右突,找不到出路。或许你心中再明白不过,这里没有出路,可却依旧自欺着将痛苦与绝望咽下,从而达到了一个膨胀癫狂的极致。 或许可以用一个更为贴切的比喻,将一个人关押在棺材一类的固定促狭空间动弹不得,在死亡与束缚的双重阴影下,不出半个小时,这个人简直疯狂到了可以诅咒全世界的程度! 就于是环境,两个身影被映照的幻化,孤独的像极夕阳西下的寒鸦。 时间仿佛黏稠的要具有实质,涉足则有圈圈涟漪,仿佛今夕何兮在此间已不具备震撼的力量。不知过了多久,恍然中,形销影融,二人渐行渐远最后仿佛消逝在这茫茫无尽之中。 红帏帐,赤晶馆,一女子花容月貌柔眉浅笑,纤手合腹祥和地平躺在绵软的裹纱棉绸上,樱桃樊素小口,抿着万种多情,眉间一点朱砂,点缀千般风色。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隽秀的眉眼,紧紧闭合,仿佛任人招呼,也不愿再看看这让她留恋至极同时却又失望透顶瘦骨嶙峋的世界。 红帐里绫绸四悬,红帐下则是一处美轮美奂五光十色的琉璃圆坛,圆坛四周皆由五彩蜡烛散乱罗布,看似毫无规章,细看实则似呈一种奇幻的形态。红帐伫立其上,宛若置于星空,迢迢河汉,群宿婆娑,隐隐之间回环相应,同气连枝,将红帐捧在手掌心上。 皇天厚恩,修德盍极,此女子能身处如此仙境,亦可说是造化使然。 黑魔只觉双眼一花,眼前蓦然变化,时刻压负在心头的重担遽然缓释,世界突兀转换于无形,似乎穿过一道无形的门,看到了门那边完全不同的一面。 整个空间大体给人感觉呈圆形,下方无尽虚无。空间的中央,一圆形玉石砖紧密砌成的平台连接着四周宛若触手的石桥悬空默处。如果将目光聚集在某一细节上,一股浓浓的异域风情便愈发燎漫不可收拾。 黑魔对这些都有视无睹,他失神地望着那宛若浮游一砾的红帏帐,眼中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薄雾气,朦胧之中有着一幕幕的过往在帧帧回放。 一团黑影的哈迪斯若有所思地看着黑魔,又颇为敏锐的观察到了黑魔的因激动而微颤的双手,他摆出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对于哈迪斯来讲,人类所谓的爱情,就是一个新鲜事物,对于爱情中不问原因缺乏理性的种种大感不可思议,他不明白这种感情的流觞在于何处,就像他不明白宇宙洪荒的缘起。而正基于此点原因,这在人类看起来至为高尚的伟大情感给了他超脱掌控的无力与烦躁感,与此同时也同样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与探索欲。 未知的永远是最可怕的。虽然,在某些情况下或许因无知而无惧,从而侥幸逃脱了来源于灵魂深处的绝望,但一个完全无惧的存在,终将因己身对未知的轻视,为天地所不容,为人神所共戕。 就因为哈迪斯在此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经历,也就拥有了超乎常人的认知,教训总是催人奋进的原动力,哈迪斯理所当然有着出人意料的敏感。 当下,关于哈迪斯所思所感皆是题外话。只见黑魔将黑帽子一把扯下,一张线条英朗,岁月痕迹明显的脸暴露而出,阳刚之气好似疾弓劲箭,恍惚之间便令人心弦震颤。一道狰狞的疤痕自他透露坚毅气息的左眼角斜斜延扩至脖项,再配上虎目啸啸涣然生威,销瘦脸颊若刀削斧凿,这泱泱汤汤的硬汉魅力,在这张尽是生活阅历的面庞上显露无疑。 此刻的他明显有些异样,呼吸急促,情绪仿佛地壳板块运动,酝酿着极其不稳定的炎浆混沸。 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异常坚定,微湿的眼眸和他愈渐激烈的颤抖双手显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到达了一种怎样的境地。 长石桥,白玉阶,琼珠帘。 他默然伫立在红帐庞。那躺在高台红帐中的曼妙女子,依旧安静祥和的平躺,仿佛是世间最美丽的侧脸有着脱俗的笑在嘴角微漾。 黑魔双瞳若灌血,泪水不断在眼眶打转,尽管他已经极力克制,可长堤终因难以承受这无尽岁月的分量,颓然溃退。 黑魔的脸上,顿时一片晶莹,泪水长流,歇斯底里。他轻轻地蹲下,轻轻抚摸着绝世女子的发梢,哪怕是在哭,却依旧扬起了疼爱的笑。 你我跨越了生死,山南水北;你我跋涉了岁月,年轮重重,终究在这生命的末端里重逢! 南国有小调:拂梦帘,依琼裙,日日见君却相思,夜夜鹧鸪声。提行箧,山水程,冥冥自是有天意,轮回处相逢。 黑魔已经伏在她的枕边,泣不成声。 第三十四章 辽夐天地谁主宰 沉浮江湖冷自知 你在光阴的那端遨游,我在这头远走,我们的故事终究是纠缠后的隽永,像平行线一样再也无法手牵着手,哪怕是用百转千回的温柔试图挽留。 我们之间,隔着阴与阳,隔着生与死,更隔着重离的光辉与桂华的优柔。天道不纯,终是不能践约!“有情人成眷属”呵!何等空泛与虚无!屈心抑志,这心上束缚的重重枷锁,让人无奈到窒息! 黑魔泪如雨下,潸潸不止。心结恍然间,他隔着氤氲的泪幕,仿佛看见了那不知名的却令人心悸的岁月。 那一年,她风华正茂,他鲜衣怒马。那一年,在温柔的江南,镂雕青石桥,潺潺澈流水,一场因空濛烟雨结下的缘分,在一把油纸伞下盛开出璀璨的百结花。百结又称情客,亦是世人俗称的丁香。一件事物的名称,也可以说在人们心中的成像,绝非凭空捏造空穴来风,而一朵花所代表的蕴意,往往更是超脱形骸存在的,那种感觉的超妙,绝非一个被现实完全蒙骗走的视线所能及掠。因此,那一年,这雅韵的花瓣以及不落俗的芬芳涂抹了整个记忆,就像生命的间断里不可磨灭的信仰,思之弥香,俯仰不忘。 彼尔维何?爱情的包罗已经绝非冰冷僵硬现实世界所能拥有,那一树一树的美丽在盎然绽放。 他黑魔,她灵秀,就在这片像琉璃一般纯洁的水乡,彼此倾心许诺,各自的一世,永远长满只为彼此盛开的情花。 年华逴远,时岁跼越,平淡的日子充满芳馨,檐间双飞燕来来去去几度春秋,窗外淋漓雨淅淅沥沥几转玲珑。 岁月是什么?对于这个问题黑魔在心中自问过千百遍,可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迥然不同,关于那段日子,岁月就是小梳妆台前的一小盒胭脂,淡饰了那融进生命的俏楚面庞;岁月就是清溪舞剑汗湿津津,每一次的回眸都可以看见触手可及佳人在轻抚干净整洁的衣衫,如诗如画琴瑟和谐的两厢芳华。岁月是付出,岁月是相互,岁月是柔软的梦,岁月是悠然的歌——那样的平静且美好着,任孰都只愿将日过成岁,将时间静止到每一次的此刻! 百兽容于,百禽啾啾,生命的精彩终究不止是芬芳的此刻,故事的曲折也终究不安靡寂。感情上,对了,是美好,错了,是经历。可是非对错纵是圣人亦难得分辨,或者说世间本无黑白吧,那么美好注定于经历息息相关。 此无关时命,此间的压力,是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无法逃避的,结局无论欢喜与否,万般滋味都只能蕴在个中无言默受。 “人生就是像这样充满戏剧性吧?花朝月夕良辰美景又怎能想到有今日?”黑魔痛哭流涕,连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更妄谈悲痛欲绝,就比如你现在。既然当初做过的事情,就应当在心中也做好与之对面的准备。”哈迪斯语气老成道。尽管他不明白爱情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可嘴有两张皮咋说咋有理,更何况这是万金油泛泛的道理。 这样说着,就连哈迪斯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宽解很无谓甚至有些可笑,他又问道:“都过去这么些时日,你为何依旧如此痛苦?” 黑魔的话反常的多了起来,而且声音里多了往日所没有的软弱:“对于大多数来说,时间确实是一味良药,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又有什么是不可忘却的?曾经的我也如是认为。可,可自从我认识了灵秀,才发现真的有这些许荒唐的事!她的影子并未随时间的流逝而在我心中消磨,反而更像一坛子酒,愈老愈醇烈!” 看着这连他都畏惧三分的硬汉此时的脆弱之态,哈迪斯莫名其妙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缘起何所地产生一种鼻目酸涩的感觉。 虽然感知模糊,但哈迪斯却明显感觉,对黑魔那布满血丝的透露无尽怀念与痛心的眼睛,心底有着着尊敬在滋长。 所能为何?不过是在于一个“痴”字。每个人的毕生追求都是伟大的,每个人的灵魂都是值得膜拜的,一个人一旦有了确立的并且为之执着的目标,那么就算铁人亦会对这样一个超现实的高贵精神所动容。这种精神感染可谓心与心的交流,正因为真诚,所以显得是那样高尚。 哈迪斯背过身,黑斗篷下的一团阴影隐隐有光芒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黑魔仍旧自顾自道:“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灵魂的伴侣实属一件难事,而这样几率微渺都可以幸运至极的发生,那么我们真是得到了上天的祝福。”他轻抚女子的如凝脂的面庞,脸上扬起凄厉的笑。“我们曾共睹多少黎明黄昏,我们曾在彼此最脆弱的时候将彼此的手攥得是那样紧,我们共度无数风风雨雨,最后我们曾许下永结伉俪相伴永恒的誓言。可上天既然让我们相遇相识相知相爱,更让彼此扎根在对方的世界根深蒂固,那么为什么要让这枝繁叶茂的爱情陷入阴阳相隔的境地!” 既生瑜,何生亮!既然未曾想过圆满,那么苍天又何必种下这一切因呢?难道这世间就如此缺少悲剧?如此残忍到以别人的痛为乐? “终究是将一切怪怨到天了。”哈迪斯沉默良久,悠悠道。“不过也对,一切因缘际会,时命相糅,天数使然,你倒也找到根源了。可就算如此又有何用?你依旧无能为力。哪怕就算我这一身修为通天彻地,不仍然也活在体制之下么。当年三生通天塔间,我试图打破规则,可却落得如今的落魄。这世间,没有比法则更强大的生命了。” “法则?生命?”黑魔目不转睛,低着头问道。 “当然,法则也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也是有生命的。” “那么他能否逃脱自己定下的法则?” “……” “既然生死定数,起落相因,那么法则可有消殆的一天?” 哈迪斯惊奇地看着黑魔,心中暗暗忱度,是啊,这法则到底是作茧自缚还是早已脱茧成蝶了呢? 黑魔一语,惊奇哈迪斯心中长风骇浪! 第三十五章 命中玄机谁悟道 光阴似轮首尾接 “我倒愿意这个世界的主宰可以达到永恒的境地,至少我还有能力去恨,哪怕这种恨让我绝望!假如他连自己定下的规则都无力打破,那么他的可悲是显而易见的,我又何必去恨他?到最后我连他都无法恨了,那么到底让我有什么希望与寄托?”黑魔以手掩面,整个人散发浓郁的沉痛。 “那么仙魔少年呢?你不恨他么?即使他已经死了。你全可以将所以的罪过推到他身上,这样你也就有了明确方向,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恨谁都无法理清,一腔澎湃的恨无从发泄!”哈迪斯道。 “仙魔少年?很久远的记忆。”黑魔仰面朝天,眼神中充满的是迷惘。“可哪怕再久远我任然会记得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死于我手。有些事情,不是不想,而是实在找不到理由。就像你同情斑马,却无法去憎恨因为饥饿而啃噬斑马的狮子。宿命错综,每个人都有他不得不选择的理由,每条路都有他不得不这样跋涉的方向。我就是一直找不到方法去忍受,同时灵秀的走也让我无法承受,所以精神的隐痛,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让我撕心裂肺。” “是吗?有这么邪乎?”哈迪斯语末的韵脚微扬,表达着一种不可理喻的态度。 黑魔轻轻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怎么会跟一个没有爱情感知的异族谈论此等肺腑之言。” 哈迪斯耸了耸肩,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他沉吟片刻,再度启齿,此时他心中有些话堆积了起来,他知道,这件事如果不让黑魔知道,那么对黑魔未免有些不公平。 “黑魔,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无关紧要的还是省省吧,我现在没心情。” “不,此事事关重大。” 黑魔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轻轻将女子抱在怀中,并把她额前碎发捋顺,慢悠悠干完这一切,他才头也不抬的道:“说说倒也无妨。” 哈迪斯直接忽略了黑魔这一无礼态度,接着道:“你知道时间是怎样运行的么?” “时间运行?”黑魔惊奇的抬起头:“不就是单一方向无线延伸的一条不归之路么。” 哈迪斯摆了摆头:“你如此想?那你太小看那个俯瞰芸芸众生的造物主了。” 黑魔不解道:“那除了我说的还有什么时间运行方式?” “你相信轮回么?”哈迪斯负手望天,一派深沉。 听到“轮回”二字,黑魔眉头不自觉一挑,一个模糊的骇人听闻的想法雏形在他心中形成。但碍于他内心的震惊与事情的离奇,他期期艾艾问出了口:“你是说……” 哈迪斯瞟了一眼黑魔,并给予肯定地点了点头:“无数岁月前,我便偶窥天机。时间,其实是有起点与终点,但从另一方面说,它又全无始终。因为它的起始便已是结束,它的终结便是新一轮的开始,阴阳融燮,炉匠方圆,盛极则殆,否极泰来。此便所谓轮回,而你我,便是轮回着的梦中人。” 此一番有关哲学的言论在黑魔耳中多少有些不可思议,但哈迪斯实力他在清楚不过,他对哈迪斯那辉煌的过往亦是略有耳闻。因此,如此远古大能落下的言论不是实力逊色的他可以质疑的。 深深吸了口气,消化了一下这振聋发聩的观念,并调整了一下心态,言道:“你为何跟我讲这些?不可能只是享受一下当老师的感觉吧。” 哈迪斯顿了顿,言道:“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只不过想告诉你,仙魔少年或许并未死去。” “什么!?” “当然,我也是按照先前的理论推测的。仙魔少年当年凭空出现,而且江湖上没有流传过任何关于他的过去的事,我们不妨认为他便是来自未来。” “世间竟有能穿越时间的事?”黑魔停顿片刻,忽然又失声道:“难道这个时间点便是起始与结束的一周天的轮回?可如果时间便是这样一个圈,那么我在那个点之前的岁月又怎么解释?” “这都是我的推测,其中真正的原因还有待考察。眉睫之下有一个有几率成为事实的事需要你去对待,那就是仙魔少年还活着,你该以一个怎样的心态去面对,还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哈迪斯声音颇显低沉:“你要做的,不是强求自己去适应外部环境,而是听从你自己心中最迫切的声音。毕竟一世春秋,琼烟浮梦,怎能自苦如此?如果你所坚持的只能带给你伤害,那么还不如让一切烟消云散。” “不,你错了。爱情所带来的,不仅仅是伤害。它给予的似水柔情,让我曾砥砺的心稚嫩的像新生婴儿的脸,赤诚的向整个世界微笑。哪怕蹉跎至现在的爱离别,怨长久,得不到,放不下,可回忆里的温馨依旧不是你能体会的到的。” “算了算了,不可理喻。”哈迪斯摆摆手,暗暗摇了摇头。 黑魔重新垂下眼睑,柔软的目光宛若醉卧软塌般窝在女子的脸庞,就这样静静的,仿佛成了一副画风古典唯美的相依图。 天空,是群宿璀璨,光彩若绫罗绸缎,耀人夺目。脚下,玉石散发莹润的光泽,千年累世的光阴赋予其不俗的分量与沧桑,静处其上当真好似踱步在了历史的长途上。 黑魔回想起了小时候奶奶的一句话:每一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彗星,拖着长长的尾焰,在天际头交汇。最后,要么,两颗星星一同陨落,要么,在交际的一瞬间便擦肩而过各自飞往各自的宿命没有了任何交集。 黑魔感到无与伦比的恐慌。仙魔少年是否还活着,自己到底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对待他,或者这恼人的命运到底是否有方法去反抗,等等一系列问题萦绕在黑魔的心头,挥之不去。 不过还好,哪怕他现在一无所有,他至少还有一段值得一生回味的回忆,同时他也就有了与全世界对抗的力量! 第三十六章 桃醴名起桃花酒 霍杰相识云小婵 桃醴山庄南部,有一片苹果林,密茂的枝桠穿插生长,远远望去,宛若一洼绿油油的云朵,看着林子起伏便知地面丘壑。 正值仲夏时节,果子刚吸吮了一场迟迟而来但却畅快淋漓的雨水,原本有些蔫此时又焕发润泽的光亮。 每年的此时,便是庄园中居民较为忙碌的时候,因为这个有颇多雨水浇灌的季节,不仅仅苹果会成熟,就连庄园土特产风味别美的桃子也濒临收获。经过一些时日的了解,霍杰也是对这个奇异却确实值得人羡慕与钦佩的庄园有所了解,庄园以各种果树种植业为主,采下的果子有一部分销往外地,另一部分则被庄园加工生产成各种甜点酒水以维持庞大庄园日常所需,而庄园之所以起名桃醴,还得说起这整个庄园引以为傲的他们培育而出全新品种的桃子,以此桃以及干桃花为原料经过独家秘制所酿出来的酒水馥郁芬芳回味悠长袭人不散,全然可以从中尝到人情事故味道,因此庄园主自此桃酒问世之后大加惊艳以至于将整个庄园改名。 曾有一文人骚客游历此处,痛饮桃醴,醉至酣处,卷袖挥毫,写道:一樽一浮世,一醉一天涯,吾自入凡尘,从流飘荡,故梦千言,早若羚羊挂角。韶华既往,往生旧事,一个最真实的自己,尽付此点滴琼浆之中。 而这文人的这段经历以及这段话,亦是记载在庄志上。 因此,当霍杰听到那人对酒的评价与感受,对这桃醴也是颇为向往。 苹果林密密匝匝间忙碌着衣着朴素的人们,他们各司其职,摘果运卸以及运营管理自觉形成一道有序的流程。 “感觉咋样?还适应这工作?”少女脸蛋洋溢着青春活力,长发随意用一根丝带在背部归为一束。她此时坐在一根枝桠上,背靠树干,晃荡的雪白如凝脂的长腿在霍杰眼前挂出眼花缭乱的白花花一片。 瞅着穿着精致的高腰小靴的脚,霍杰咧嘴一笑:“除了挺好,还能说什么其他的字眼么。” “哎呀呀,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就让我父亲给你调换也行。跟我你不用客气呀。” “那就先谢谢云小婵小姐,不过我真没那意思,这份工作挺适合我。”霍杰淡淡笑着。 忽然觉得头顶有些安静,他心下奇怪一抬头,便看见云小婵那无辜的大眼睛正饶有兴趣地端详着他。 霍杰摆出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撇了撇嘴,便又埋头干着自己分内的事。 “没想到你这抓笔的手也能干粗活。”少女撑着尖尖的下巴,灵动的眼神敏锐捕捉到霍杰后脖子的细汗。 “你笑话我呢?啊,原来你一直看不起我诶,是不是一直把我当成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人啊。”霍杰直起腰,眼带笑意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云小婵语塞,稍显尴尬支吾道:“我怎么能看不起你呢?” 霍杰轻轻摆摆手:“书生误国,没有实践与生活的文人仅仅是停留在精神层面,纵然将空中楼阁装潢的再华丽,终究是不属于这个世界。毕竟真正的艺术永远都来自于真实的生活。此等小人之儒,笔下虽有千言而胸中实无一策,穿凿附会,戚戚汲汲字句之功,于世道实无益处,同时还会因为絮叨而遭人嫌弃。对于这等酸儒鄙夷的又何止你一人?” 瞟了眼霍杰那丝丝缕缕散乱而出脱离束带归拢的鬓发的显得有那么几分飘逸并且在短暂的接触下他给自己别样感觉的影响下,云小婵突然觉得霍杰面相如此英俊。漂亮的仿佛带有西方血统的深邃眼睛,挺翘却不夸张可以在脸上遮出一小块迷人阴影的鼻子,以及整个张驰有度的脸型,完美组合,哪怕此时的他仅仅身着一身俭朴的粗布衣裳,但依旧干净的让人心悸。 少女竟有一丝分神。但不过很快,她空白的脑袋便回过了意识,她不禁暗暗为自己气恼。这种气恼来源自幼的教育,但她所处的环境以及童年教育都没有严格至此,只能说她是被自己被自己成长岁月慢慢演化了的规规框框给束缚住,但这也不能怪她,谁也无法左右以及预判自己的价值观,尤其是少年这种意识稀薄的年龄。她将自己的心理定义为轻浮,她为此感到一丝不耻,哪怕她所有的一切仅仅在心中徘徊尚未付诸实际行动。 云小婵可人的脸旁攀上两朵动人的赧霞,她自己又为刚刚发生在自己心中的一切做了一个她此刻所能想到的比喻——美丽动人长发拳曲的少女身着一身雪白纱衣等待着拯救整个帝国的屠龙勇士的归来,此刻,她正在设想了种种见面时的场景,并且为此而准备献出自己的热吻与贞操。 这种比喻简直是她自己让自己羞愧到无地自容,这个单纯活泼的小姑娘之所以能做如此比方实在是深受手中小说的荼毒,至少她自己如是认为。 她将装潢华贵的鎏金边《古西方逸闻野史》展开最大,双臂抬平,尽可能将脸躲在书本后面,因为这精装厚书分量实在不轻,少女纤细的胳膊微微颤抖。 望着云小婵奇怪的动作,霍杰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毛:“你没事吧,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云小婵无动于衷。 瞅着仅给自己的视线一书面的云小婵以及她那因力竭拼命维持的胳膊,霍杰暗自觉得好笑。他仿佛猫捉耗子般一下把书扯下来,云小婵一激灵,急忙双手奋力揉了揉脸颊,装作一无所知的淡定样子,左顾右盼扯这扯那,无辜的天气又被她赞美了一句。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霍杰看着云小婵单纯可爱情急之下明明演技拙劣却自觉良好的模样,嘴角上挑了一个温暖的弧度。 午后,苹果林劳动人民吃完饭,陆陆续续沿着附近的小径散步。霍杰闲来无事亦是和白虎镖局的几个成员结伴漫步,以便消化着腹中甜腻可口的果饭。小道两边灌木丛生,野花朵朵,纵目而望,完全可以得到正中心意的那份不期然的美丽。 第三十七章 桃醴庄主云中歌 神秘老者莫名络 “也不知道灵畅他们怎么样了,无仇可有找到她。”霍杰喃喃道。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像灵畅那么好的姑娘任谁都是不忍心摧残的。”一青年听着霍杰略有失神的自言自语安慰道。 霍杰除了失落的点头此刻也想不出别的反应。 “好啦好啦,别想没用的了。讲点开心的。” “开心的?你起个话题吧。” “你确定?” 瞟了一眼满眼笑意一字一顿的青年,霍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见霍杰一脸惊奇却没有下文,青年接着道:“看你和那身份高贵的小姑娘走得挺近,不会……” 霍杰只闻前半句脸上便是恍然,急忙打断了他的话:“打住打住,这话可不能乱说。”他说这话的语气稍显戏谑与无奈,但下一刻,他严肃的说了一句“祸从口出”。 时值正午,烈日当头,哪怕是有着林荫的庇护,依旧有着热浪袭向众人,耐着性子不知疲倦的将众人磨到倦怠。漫了会儿步,和同伴随便谈天舒适了心情,霍杰便随着人们回到一个个木屋之中进行午休。 霍杰所住的木屋是离地式平台,由几根粗壮结实的木柱撑离地面,褐色栅栏四周围住防止掉落或者外物攀爬。通风倒是不差,但木屋的遮阳效果就并非理想中那么可靠与舒适,木板与木板间缝隙是随处可见的。值得欣喜的是,旁边一棵高大的垂杨柳提供了充分的荫蔽,使得木屋成了清爽风凉的避暑佳所。 霍杰手不释卷心无旁骛地翻了片刻书,不觉困意上涌,头脑昏沉,再想到下午还有繁琐的劳务需要完成,他便将书放在枕边,仰面平躺,遁入梦境。 窗外的和风微飔,轻轻拨撩着熟睡的霍杰的额前发,而后又调皮地跳到书卷上,翻得书页刷刷作响,仿佛文字的魅力,招徕天地自然的诚挚向往。 一切仿佛静谧安逸到了夏日最美妙的那一面。 少女蹑手蹑脚走上梯子,脸上洋溢着精灵古怪的笑容,她在窗户上探头探脑后发现屋内少年已入睡,娇嫩俏脸便忽得从窗口消失,不一时,便听闻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道小缝,而少女的倩影侧身出现其间。 少女神色有些紧张,暗怪木门旋转摩擦不得不发出的声响。待她僵硬地站立并发觉霍杰并未被打扰之际,她才拍拍胸口舒了口气,将手中的品类丰富的果篮放在桌子上,瞅了瞅四周的环境,一脸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退了出去。 待霍杰悠悠转醒,先是茫然瞥见多出来的果篮,心中暗暗多了份计较,也未曾碰过那篮子,便在屋子的角落洗了把脸清醒一下便推门而出。 有种莫名的默契,或许是因为长久以来形成习惯,霍杰走出屋子的同时陆陆续续人们也都休息罢。而镖局成员也先知先觉受到无形之中气场的感染从而没有人作为例外,人们又在一棵棵果树下忙碌起来。 攀爬,摘果,收集,搬运。人们又以极短的速度进入井然有序的规律之中。 “霍杰小兄弟。” 管家老李自远处走来,边走边招呼着霍杰。 “李管家找我可有事?”霍杰放下活计,走了过去。 “庄主有请。”老李言简意赅道。 “庄主?可有何事?”霍杰奇怪道。之所以他会奇怪,因为他与桃醴山庄庄主素未谋面,而他自忖以自己的身份不足以引起如此高层的注意,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实在难以受到庄主接见。 “见到就知道了。” 桃醴山庄的马车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派,因为它走的完全是精致路线。亮银繁饰的雕绘,灿金清扬的流苏,轻罗绮曼,百兽花卉,给人一种奢靡之感。 坐上马车驶过丘陵湖泊,霍杰的心却忽然地沉了沉。虽然极尽模糊,但霍杰还是敏锐机警地将心中的感受定义为失望。 桃醴山庄的庄主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明明长着一身宛若虬龙的强健肌肉,却有着白皙的人畜无害的柔和五官。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模样,眼睛弯的好似上弦月,让人实难将他与那个久经江湖沙场纵横的铁血男子人称“笑面虓虎”的云中歌的名声相匹配。 他们相见之所是在一处带有浓郁的中古世纪西方风情的城堡似建筑,霍杰对这次见面以及云中歌印象特别深刻,因为甫一见面,高大的压迫力极强的云中歌便意味深长地说道:“怎么样,对我的桃醴山庄越是了解就越是失望吧。” 霍杰道:“此话怎讲?” 云中歌道:“你也不用否认。我自创立这桃醴山庄以来,就未曾想过将之建设成世外桃源的脱俗之所,也未曾有意搭构闲云野鹤的圣地。” 霍杰道:“云庄主此番话的意思是并非能力不够,而是实非本意?” 云中歌笑而不语。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云中歌手掌泛着白色雾岚,丝丝缕缕,缠绕霍杰四肢百骸,其间蕴含的力量颇为磅礴。他手掌一挥,空气都幻出迷蒙的色彩,忽然,似有铃铛脆响,无形之中有涟漪圈圈,霍杰与云中歌一同消失在原地。 一阵奇妙的体验随之而来,待霍杰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宛若密室般的屋子,各种质地的架子错杂摆放,架子上瓶瓶罐罐装着花花绿绿的液体,而一股奇怪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正是从中弥漫开来。 霍杰想找云中歌问个明白,却发现云中歌早已不知所踪,找了半天也只是顺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从堆积如山的器材后找到一个瘦小的老头。 “呦,年轻人,你来了。”老头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玳瑁,眼神却从玳瑁上方掠出。他似乎有些兴奋,热情地搂住霍杰的背:“来来来,年轻人,试试我新配制的延年益寿的药水。” 霍杰出于礼貌,强忍着老头的满嘴黄牙以及呛人的口臭,顺从地来到老头的杰作前。 “让我喝这个?”霍杰感觉自己嗅觉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他暗暗在心中说,度过了今天就再也不会有臭的感觉了。 他厌恶地别过头。 老头自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的将腥臭的药水一饮而尽,饮罢,愤愤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对待生命就像看一部消遣小说,只有像我这样年岁大了的,才会独自躲在角落去咀嚼一首诗。” 这样说着,老头精神矍铄的眼睛瞅了瞅霍杰,又兀自来回踱步两遭,脸上显露出不耐的神情。 第三十八章 承运势星光传承 应法则老者弥散 如果将时间拉伸到多少年后,一定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透露苍凉的古黄,对于霍杰来说,一切都缘起与败落早已与今天息息相关,一切的徒劳辗转负重流浪都与他的所见所感攀附上了再也斩不断的联系。 注定,多么让人仓皇。知不可为而为之,看似愚钝却实为最高层次的理智。 此刻的霍杰不知道的,他所要面临的,是以后无尽岁月里他用燃烧着的生命来演绎且缅怀着的。 “我们认识?”霍杰道。 “认识?何止认识。我面对你,看着你的脸,和你一成不变的对话,简直要厌烦透顶!就像那本翻旧的羊皮卷,再多看上一眼我就要管不住自己的胃呕吐了。”老头神经兮兮激动道。 “我们明明第一次见面,你第一次看我的脸,我们也是第一次交谈,怎么会给你这种印象?” “对于你来说或许是如此,可对于我来讲……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老头无所谓地摆摆手:“这里的水很深啊少年,静水流深的是历史,云谲波诡的是命运,当下你也无需刻意去求知,时候到了,你会发现你苦苦追寻的会轻而易举的豁然开朗。有时候,将每一刻的当下过成每一个仪式必经的步骤,糊糊涂涂,不去追问那些绵里藏刀的答案,不啻为对自己的一种保全。” 霍杰不明白,老头的语气为何突如其来多了一丝悲伤,就像他不明白老头为何能以此种形象出现在此种怪地说着奇怪的话,充斥着突兀与意外。但他明白的是,生命不只是朝行暮至的黄昏与怅惘,生命更是月落乌啼的黎明与期冀。 仰望着眼前高大的钟鼓楼,霍杰的心中仿佛被这投射下来的巨大阴影笼罩,陶然郁凝,压抑的让他不禁长舒一口气。 今晚星星很亮,闪烁扑闪似少女动情的秋波,脉脉着落晖的白。凭借着柔和清冷的光芒,霍杰小心翼翼攀登而上。一落地,霍杰便发现老头一改昨日邋遢形象,端坐瞑目,须髯飘飘,苍发摇摇,衣着端庄,神容肃整,盘膝坐在钟鼓楼顶端。 霍杰一脸惊奇,这丝惊奇来源于老头的改变。也正是因为这惊奇的鸷起,霍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这使得他不禁再度仔细端详起老头。 尽管夜色迷离,霍杰依旧绰约察觉老头一身暖色系衣物。一身橙色鎏金边长袍,橘红色流光溢芒的云纹首饰,哪怕是额头上系着的束带,也是难脱此俗。 最让霍杰触目难忘的是,长袍之上,一道道有液金属质感的浮纹延漫浟浟,由始至终,似在诉说一种玄奥的隐秘的且极具神圣感的表达。 待他完全确认眼前的老者的确为昨日所见之人而非其他冒充者,霍杰心里澎湃的不可置信愈渐消弭,面对老头形象天翻地覆的变化,霍杰不安之意更盛。 “不必惊讶少年。”老头的语气怎么听都像在叹息:“每个人的身上都存在着两个对立的面,彼此依存却又动若参商。至于二者之间的转化,有人囿于尘世枷锁,有人则随心而适,通途殊归,不是吗?” “不要将话题扯得那么深刻,我们彼此都不了解,也就谈不上信任,从而我无法在此从容不迫的当一个听众或者发表自己的小观点。你到底是什么人?” “摆渡人。”老头沉吟片刻,几度欲言又止似乎是斟酌着比较贴切的词汇。“你如今站在这时光的渡口,而我就是你那灵魂与肉体的摆渡人。” “我的人生需要你来升华?” “不然呢?” 霍杰有些气愤,但依旧保持着基本的礼貌:“我的人生只由我自己做主,从来都不被别人左右,以前不是,将来亦将如此!” 老头突然睁开眼睛,一瞬间,霍杰发誓自己绝没有看错,哪怕是有着夜幕的阻隔。他从那双苍老的眼睛看到的不是浑黄与混乱,而是无比的澄澈,就好比未涉世的少年带着浓烈的挚爱去眺望那高翥的南飞鸟。 霍杰仿佛看到了他十五岁时的模样,他时常凭栏眺望天边的一朵流浪的云,稚嫩的容颜写满是对远方的向往。他也时常会手执一杆秋毫,去用缤纷的色彩,描绘心中的清香。他还记得,堂前的梨花雨会粘在墨痕未干的字脚,清风会穿堂掀起镇纸未起作用的边缘刷刷作响。彼时,日子平淡似水,时间真味,忘然于世。 “来吧,孩子,大胆敞怀迎接你的宿命。” 一起仿佛水到渠成,善万物且随造化,老头掌心虚空缓缓一抹,一道璀璨的虹光将霍杰眼前闪成一片茫茫。于此同时,夜空群星荟萃,列宿争耀,数不清白虹汇聚,勾勒江山河洛。普天之下,顿如白昼,莽莽的草原、山川、河流,万里延绵,皆陷入似梦似幻的佳境。皇宫里的绣女,睡在草庐顶的野夫,挑灯夜读的学子,摇头晃脑的法师,在此刻,整齐划一地抬起头,仰望这锦绣天机。 霍杰宛若空明,双眼宛若雾气弥漫,纹丝不动的立在原地。 老头仰望长天,看着这举世震惊的天地异象,脸上涌现一丝苍老的笑意,只听得他喃喃道:“来吧,星之子,披戴着星光,去将自己的温暖撒向大地。从此,你不再是皓首穷经的读书人,更是一名勇士,肩负责任与荣耀,劈荆跋浪,完成自己一世为人的使命,等待下一次的轮回!” 说着,老头自嘲地笑了笑,旋即手印舞动,一股中正平和,浩瀚磅礴的力量充斥在四周。一个五彩光华凝结的圆盘浮现在二人的脚下,玄奥的纹路好似乾坤至理,应和着圆灵,连接着无极。 “少年,我们终将再见。”老头深深看了眼霍杰,顿时双手奉天,银发无风自动,天空的光芒再度骤亮,耀人心目。 身形在缓缓消散,老头目色却平静的仿佛在做一件寻常的事,在常人看来是多么不可思议,但于老头来说,死生一瞬,看似永别,却终会在杳冥的另一端,相知相遇! 霍杰痴痴立在原地,思想仿佛冰冻,完全呈现最自然平和的状态。待老头完全消散在空气中的那一刻,圆盘通天贯地,将天空的华丽完全吸纳,聿皇惊疾,当大陆人们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时,天空遽然归于平静,前后片刻之息,只留给人们如臻幻境的错觉。 霍杰全身剧震,颓然瘫倒在地。 不一时,一人飒沓飘逸而来,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抱起晕倒的霍杰,飞身而去。 第三十九章 今日何故为今日 芬芳非是昨与明 “感觉如何?” 迷蒙之中有个声音在问霍杰。刚开始,他还以为在做梦,可随着悠扬古雅的筝声,他的思维宛若清泉涤荡,将他的思绪尽早拉回到现实。 他缓缓睁开眼睛,四周环顾,发现自己正卧在小榻,被褥皆是由丝绸光滑的料子制成,贴着光着上半身的肌肤让他非常适意。 云中歌正背对着他摆弄着精致的花瓷小杯,轻轻呡着腾着清香的绿茶,一杯已尽,重添新液,叮咚的水流声听着让此刻的霍杰倍感温暖。 将视线略微移动,便只见一伊人芳龄正好,螓眉柔笑,微俯着脸庞,目光似水波在古筝抖动的弦间荡漾。 从这个角度望去,少女静谧的微笑与柔荑纤指的舞动交响掩映,动静结合,成了一副拨人心弦的唯美画面。 “夏蝉噪日懒,大梦谁先觉。”云中歌起身淡笑,端着一杯新沏的茶水来到霍杰床边。“来,喝一杯解解暑。” 霍杰意识尚未完全清醒,朦胧只觉脑中多了些无迹可寻的东西。他迷迷糊糊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发生问道:“发生了什么?” 云中歌笑而不语,可这笑容落在霍杰眼里愈发显得神秘与隐晦。 “云庄主,这里是哪啊?”目光再次掠及蔼然浅笑的云小婵,霍杰问道。 “这里?哈哈,我宝贝女儿的琴房。” 霍杰这才发觉,此处壁挂古琴数台,字画几幅,香炉袅袅,温婉怡人,更兼堂外环山绕水,鸟语花香,当真是有意有境之清幽所在。 “小婵当真意趣高雅。”霍杰称赞,起身下地。在云小婵娴然目色中,对云中歌拱手施礼:“云庄主,如果没事,在下还是少进出这云小姐的私地。” “无妨。我女儿也非什么天之娇女超然于世,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这琴房的门槛也就没什么高度。” “在下只一酸腐书生,实在有污此间雅境。”霍杰谦虚道。 “心中丘壑,自有有识之士珍重,又岂能只因生活的苟且,遮住本应高瞩的眼?”云中歌依旧保持着一副了然的笑容:“再说,一个人的命运是无常的,一个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很多改变往往在一瞬之间,可为了这一瞬之间,你可能用光了极大的运气,也可能消耗了磅礴的晦气,可无论怎样,都是上天的恩赐。记住,往后的岁月,一定要学会感恩,感恩经历,感恩相遇,感恩所经历的风风雨雨,只有那样,才会最大限度保护自己这颗为了寻求自由与自主而不惜一切的少年心。” 霍杰听着云中歌似乎跑题了的话,他心中有些沉重,虽说这沉重来得莫名,但终归还是来了。 “加油吧少年,无论如何记住我说得话。你现在不会明白,但十年二十年后,你就会明白此话的真正含义。” 任何关于岁月的话题都是值得去悲伤的,霍杰忽然找到心中突然的沉重原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生命毕竟是芬芳的此刻。” “哈哈哈,好!”云中歌大笑:“多少年没遇到过如此人淡如菊不落俗网的人。来,小婵,弹奏那首《疆域狂沙》,让霍杰小兄弟欣赏欣赏。” 云小婵微微颔首。 霍杰自云小婵的琴房离开的时候已是正午,他是在云小婵颇怀倾羡的注视下离去。对于云小婵颇具好感的情怀,霍杰并没有什么心烦意乱,而恰恰相反,他内心出奇地轻松。 他和云中歌在这几个时辰的功夫里,有着云小婵那一手精湛纯熟的弹筝技艺的倾情伴奏,外加曲子着实惹人深思,他们谈了许多。 其中所谈及的,最现实的也是离眼下最近的,便是武艺的修炼与关于镖局的被劫。 镖局被劫的事被云中歌含糊推塞过去,霍杰也没有多问。在这一点上,霍杰是看得相当清楚的,人家既然不想说,那么追问不但无济于事更会徒生厌烦,倒不如耳根清净对双方都有好处。 在另一件事上,霍杰有心修炼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也不是一时兴起的三分热度。他与云中歌谈及此事,云中歌登时便拍案而起大力支持。而至于这大力支持的实施,还须日后方才能体现。 “会心楼。”霍杰喃喃咀嚼这个建筑名字。会心楼,顾名思义,千载功力,会与一心,志在上乘,则须会心。此乃桃醴山庄武艺心法藏经阁,其宗旨非常明确甚至格外立匾以明众人:若想要在修炼之途日日奋跻,则必须寻求自己的内心。 霍杰对此表示嗤之以鼻,倒不是反对这告诫众人的内容,只是单纯觉得此话说得颇为空泛无实际意义,只能是当冲冲门面摆摆花花架子的装潢。 “久蠡心经。”霍杰站在一个大理石圆台之前,一本经书整齐摆放在透明罩之内,霍杰好奇地阅读着这心法的注解,久蠡,以绵长之力,成蚀骨之柔。 显然,这是一个偏向阴柔却实力恐怖的心法。 从云中歌那里得知,功法心经,以天地玄黄划分等阶,而一套优秀的功法可以说是一个夯实的地基,起楼莫论高低,其必不会有倒塌之虞。而在会心楼内,高阶功法便是收藏在这样的圆台单独存放。 虽说这样的圆台造价甚高,但匹配的物品的珍重也不辱其之昂贵,这样门当户对的事才符合主流。毕竟不可能让一宝贝埋没进那储存低等功法宛若大杂烩般书架。 有着云庄主手信,霍杰一路畅通,又上了两层楼梯,霍杰忽然发现已快到顶楼。 “打扰问一下,这层楼里存放着是何等级功法?” 慵懒地瞟了一眼霍杰的通行证,这个白发苍苍独眼老头好似没睡醒般嘟囔一句:“地阶初级。” 浏览四周,霍杰发现偌大的一层楼储放的功法已寥若晨星,而储放功法的圆台已经由楼下的单调设施转变成卖相华丽的王座风格。 暗暗赞叹一句,又向老头道了句谢,迈步继续上楼,也就是会心楼的顶楼。 “小伙子,我劝你不要踏入楼上半步。”就在霍杰前脚落地后脚将要跟上之时,那懒散躺在太师椅上的老头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