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仙妖乱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师父,不,师父,求求你,不要,千万不要。” “师父,念在弟子跟随在师父身边修行多年的份上,就饶过弟子这一次吧。” “师父,弟子知道错了,弟子下一次再也不敢如此在三清道祖跟前如此放肆。” “师父,弟子身犯如此大过,甘愿接受惩罚,但是,在受刑之前,可不可以恩准弟子先回天妖界去看看父母大人……” …… 虽然天庭里的仙佛神圣一个个的全都知道东华帝君平日里待座下弟子比较严厉苛刻,但是这一次,仅仅只是因为帝君座下净缺,净垢,净尘,净念四位仙君在随侍帝君前往上清天弥罗宫听经时无意间冒犯了三清道祖,帝君一怒之下竟然要派人将他们押去天目山上的仙云洞府之中封印起来,永世不得解封,大家都觉得这样的惩罚对四位仙君也未免太过酷虐严厉了,纷纷踏着七彩祥云来到东华帝君府上替四位仙君求情,其实大家真心想请帝君酌情宽恕的只有净缺,净念和净垢三位仙君而已,因为这三位仙君都是自幼跟随在帝君身边虔心修行的诸天之子,而且,其中两位还是梵天界的诸天之子,即是惩罚,也该先派人通知他们的父母才对,而这几个孩子的父母,听说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至少不会刀架脖子的逼着帝君将自己的孩子当即无罪开释。 至于那个净尘仙君,他本是大地魔界中的天妖界太子,在上一次天庭和大地魔界的激烈争战中被东华帝君活捉回天庭,交给玉帝发落,玉帝随意将他送给帝君充当府上奴隶,但是帝君知道天庭和大地魔界迟早有止战兵戈,相安无事的那天,为了平息天妖界的怒气,就顺势将他收在自己身边,当一个座下仙君弟子。 众仙本不打算在仙君跟前浪费口舌给一个囚俘身份的魔界太子求情,但是如果让帝君他开恩放了那三个孩子,而独独将净尘给押去天目山仙云洞府之中永世封印起来,似乎也有些太过容易招人闲话,正全都在心里反复盘算着怎么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来尽可能的不偏不向,合情合理的解决掉这件看起来很大很严重的“忤逆大案”,没想到帝君这一次却硬生生的沉下脸来不打算给前来自己府上求情的任何一个仙佛神圣的面子,竟然当着众仙的面派人将四位仙君即刻押去天目山仙云洞中永世封印起来,不得有误…… …… …… 五百年后…… …… …… “小姐,这天目山咱们每天都上来逛,都逛了多少次了,实在是没什么新鲜的地方好逛了,小姐要是平日里当真闲的没事,还是好好听老爷夫人的话,在闺房里多多修习些女红针线,以后嫁人了,也不至于被婆家欺负。” 天目山下第一大豪门世家浮玉山庄中自幼跟随在大小姐云湘亭身边贴身伺候的小丫头翠玉早就在通往天目山上宝莲寺中的青石山路上一脸十分不耐烦的跳脚骂起娘来,“这见鬼的天气,昨天傍晚这天空上还是浮云滚滚,风吹云散的,怎么今天这一大早上的,太阳就这样毒辣,亏得还是在六月天里,要是到了七月,还不知道要被晒出多少火疖子来呢。” “翠玉,浮云滚滚像千万鱼鳞在天上飘的,可是八月里才有的事,我今天可是特意要上山来给阿爹阿娘采些鲜嫩的蘑菇和松子煮汤用的,你不愿意当这份苦差就直说,等一下到了含云峰上的宝莲寺里,你自己躺在寺里歇息喝茶,我自己一个人背着竹篓上山去替阿爹阿娘去尽尽孝心好啦,”湘亭看起来微微有些动气,早知道,上个月就不给这丫头私下里额外多加一两银子的份例钱了,反正也不指望她心甘情愿的给自己的阿爹去当第六房姨娘,唉,阿爹可真命苦啊,接连娶了五房妻妾,除了自己这个掌上明珠之外,竟然再没一个姨娘能够有幸替他诞下个一儿半女的帮助自己承担起日后整个浮玉山庄的庞大家业来的,想一想,独生女儿,有时候可还真是一件十分坑爹的事情。 “小姐,你要我一个人留在宝莲寺里和那些和尚一起喝茶,宝莲寺里平日里那么多善男信女一步一头的从山下磕上来拜佛上香,里面也有不少世家公子和纨绔少爷的,小姐你为什么一个也不许翠玉去上前稍稍和他们搭讪搭讪,翠玉虽然是家生子,可是日后可也未必能够有幸成为小姐你的陪嫁丫鬟,而且即是有幸成了陪嫁丫鬟,小姐你能心甘情愿的由着官人将翠玉欺心霸占之后再名正言顺的立为侧室,和小姐你平起平坐,同享荣华富贵嘛?翠玉也早该先替自己打算打算的嘛,”她微微有些迫不及待的掰起自己的小手指头,“嗯,一个蛇年,一个马年,一个羊年,一个猴年,小姐你再这样拖下去,可当真是要比翠玉还要难嫁出去啦。” 她一脸笑眯眯的回头看着湘亭,微微有些不怀好意的斜眼看了现下正半遮半掩在含云峰半山腰上的敕建宝莲寺一眼,宝莲寺旁因为地势十分开阔,因此上近年来陆陆续续的被寺内僧众亲手搭建起一座座或大或小的精致竹舍,那些竹舍本来是宝莲寺里为平日里收容下的一些因为不堪忍受婆家虐待而逃出家门投奔寺院的苦命红颜临时修葺起来的一个栖身之处,她们现在虽然还都只是一些良家女子,但是日后,这些女人的出路最多只有两条,一是继续回到婆家去挨打,二是沦落成风尘女子,在青楼里继续挨打,因为天目山离杭州城实在是太近了,而据翠玉所知,西湖边上的青楼妓院,其实一点也不比长江边上的扬州城里少上多少。 翠玉其实平日里很不喜欢经常陪着小姐去杭州城里游玩闲逛,因为她自幼听说西湖边上那座雷峰塔里镇着一条白蛇,不知道为什么,浮玉山庄中是个人都十分惧怕听到一个“蛇”字,而就单单只有小姐,她因为从来都是被老爷夫人当成是一个撒娇任性的娇小姐养的,所以直到现在为止,也一直不知道山庄里的人为什么生来就全都十分怕蛇。 但是,蛇确实是很可怕的,这个翠玉自己自然是十分知道,因为从前山庄里经常有人半夜里一个人上天目山上采药时被山上的蛇精捉住吞掉,所以老爷夫人其实私下里一直就不允许小姐她平日里经常一个人撒娇任性的独自上天目山上游玩闲逛,因为天目山方圆八百里有余,深山上奇峰连延,仙云缭绕,青松苍翠,霓虹七彩,山根下,桃花深处,粉墙黛瓦,亭檐轩榭,流水人家,山中数不清的竹怜新雨,丹枫晓月,苍松深涧,飞瀑流泉,山崖上,晨钟暮鼓,古寺清幽,峦嶂中,青石曲径,蜿蜒直上,山上那些半掩的山门外大多是寺中僧人在寺院四外随心种些四季应时瓜果,瓜果地里时常会招惹来无数青蛙山鼠,螳螂黄雀,那些都是山中青蛇的最爱,而山中那些曲径幽深的林溪山涧之间,又隐藏着无数獐狍狐兔,那些更是山中蟒蛇的最爱,现在正是六月天里,山上的苍松古木异常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谁知道走着走着,哪里就忽然窜出一条蛇精来张口将小姐她囫囵吞掉,而且天目山上终年云烟缥渺,奇峰陡立的,若是一不小心一脚踏空,从悬崖峭壁上一猛子栽了下去,可是连个全尸都找不回来,莫要说是一脚踏空,就是一不小心跌个跟头扭伤了腿脚,半夜里也会成为山中猛兽的一顿饱餐…… 但是不知为什么,湘亭生来却一点也不惧怕山中的一众妖精猛兽,即是蛇精也不惧怕,因为她一直也没有告诉阿爹阿娘她其实私下里一直在跟随着天目山上仙云观里的一个道士学习法术,而且因为她生来就很天资聪颖的关系,短短两三年间,她现在的法术,竟然已经能够分辨出两只正在树枝上说话的小鸟中哪一只是公的和哪一只是母的了,她为此而十分沾沾自喜和心花怒放,但是翠玉却知道仙云观里那个道士其实就是想从小姐身上赚取上一笔为数不少的香火钱而已,因为分辨一只鸟的公母,和分辨一只猫的公母其实本质上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下载免费阅读器!! 一 仙妖乱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所以翠玉现在心里才一个劲的替小姐她担心,因为小姐她现在的法术还仅仅限于能够一眼分辨出一只在树枝上捉虫子吃的黄口小雀的公母,但是小姐她今天急于要亲手从莲花峰上采摘下最新鲜的蘑菇和松子回去,眼见得小姐提着小花篮在浮玉峰上一脚踏空,翠玉忍不住“叱”的一声尖叫,忙不迭的抬脚一把扑上去扯住小姐衣襟,但是因为山峰上的诸多清溪飞瀑,现下虽然一直云开日出,阳光普照,但是悬崖上面的泥土,还是很湿润滑腻的,一脚踏空之后,很容易顺势滚落下去。 湘亭翠玉就这样互相撕扯搂抱着从山峰上滚下山中深涧里来了,不偏不斜,刚巧滚落在深涧旁一座尘封已久的仙云古洞前面,古洞的门口都已经快要被洞边根繁叶茂的参天古木给遮掩起来了,但是湘亭竖起耳朵仔细的向洞口里面听了一听,“咦,山洞里好像静悄悄的,没有什么毒蛇猛兽的样子,”她一时之间心中格外的有些蠢蠢欲动,“咱们反正已经从山上滚下来了,这条山涧子偏又这般幽深寂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出路,进洞里看看怎样?”她一脸眉开眼笑的伸手拽起翠玉,“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宝贝,顺手揣上几个,以后也好给你当作陪嫁,”她说。 “什么,小姐你连翠玉的嫁妆都不肯给啦,天理难容啊,浮玉山庄可是方圆三百里内家资最为殷实丰厚的豪门世家了,自幼贴身服侍的掌房大丫鬟出阁竟然没有陪嫁,传到杭州城里,还不知道要叫人怎样笑话。” “哼,谁让你是家生子来的,”湘亭谑笑,“既然是家生子,还惦记什么出阁啊,等到了年纪,拉出去配个小厮,嫁妆嘛,几十个金锞子也就尽够打发的了。” “嗯,既然这样,小姐你还是先进洞去吧,翠玉就在洞门口等着,不然若是小姐在仙云洞里遭遇到什么不测,怕是连个回去报丧的都没有。” “喂,你可别后悔啊,”湘亭诡笑,“要是你今天不忠心耿耿的跟随在本小姐身后,那山洞里的所有宝贝,可就没你什么份了。” “好啦,小姐你不要闹啦,这个山洞里面这么安静,平日里指定是连豺狼虎豹都不敢胡乱闯进去絮窝养崽的啦,说不定有瘴气呢,还是快回家去吧,”她说,“老爷夫人现在在山庄里一定替小姐你担心死啦。” “哼,要你多嘴,”湘亭一气之下伸出两个小手指头来“格”的一声戳在翠玉肩上,翠玉登时像只小木鸡子一样瞠目结舌的呆立在参天古木下半点动弹不得,浮玉山庄里上至老爷夫人下至丫鬟奴婢各个都多少会些江湖功夫的,湘亭和翠玉当然也不能够例外,只是翠玉自幼资质有些拙笨,所以点穴的功夫要微微比湘亭还要差上一些,至少在出手上,总是比湘亭要慢上半步。 翠玉一个人呆呆的在仙云洞外的参天古木下站着,瞪眼看着小姐一人身子只轻飘飘的左右晃了一晃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的消失掉了,待到湘亭闪身偷溜进仙云洞后,翠玉立即开始暗中运功想要冲开穴道,但是还没等她身内一缕真气扶摇直上冲开肩上穴道,只听得仙云古洞里刹那间传出一声大惊失色的惊声尖叫,伴随着那一声划破长空般的惊声尖叫,只见湘亭衣冠不整,鬓发松散的跌跌撞撞从仙云洞里直冲出来,一路上失魂落魄的向山顶一侧的悬崖边上飞奔而去,紧随其后的是从仙云洞里一跃而出的几个荆钗束发,素衣蔽体的落魄少年,这几个少年的衣衫看起来很是奇异,不像是凡间女红织就出来的素衣长衫,但是也不像是天上神仙的锦衣仙袂,看起来倒像是传说中被天庭发落惩戒的戴罪囚犯身上才会穿上的素白长衫,但是翠玉现在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个,只一心想要即刻冲开穴道去悬崖上搭救小姐,只是没想到小姐她方才下手也太狠太重,没有三五个时辰自己身内真气根本不能流转过少阴三经,但是穴位并没有封住她的嗓子,所以她现在除了在大树底下心急如焚大惊失色的拼了命的向山下呼喊救命,其余的,也就只有在仙云洞前瞪眼看着小姐一路跑去的那个山崖上面片刻之后究竟到底会发生什么了,唉,她可怜的小姐,这一次遇见天庭护法仙君,只怕是红颜逝水,在劫难逃了…… !! 一 仙妖乱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喂,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结果了这个小丫头。” “是啊,净尘,咱们好容易才从仙云洞里逃脱出来,我可不想再被囚回去了。” “何止是再被囚回去啊,刚才咱们一时冲动,差点就将她给糟蹋了,身为天庭仙君强行非礼凡间少女,这罪名可是要上斩妖台的。” “可是咱们的封印可是她亲手撕解下的,”净尘看起来微微有些犹豫,“其实,一个凡间丫头,施法封住她眼睛就好了,反正仓促之间,她未必能够完全记得清咱们模样。” “喂,你疯了吧,”净缺看起来脾气很是忿衍暴躁,“咱们身上的法力早让师父封了,你拿什么封她的眼睛?” 莲花峰俯瞰崖下万丈深渊的一棵断崖苍松旁边,湘亭的小鞋跟子小心翼翼的踮脚向身后的万丈悬崖边上来回蹭了几蹭,只听见悬崖边上的野草丛里掩藏着的几粒小石子随着她的小鞋跟子悄无声息的嘶嘶掉落到悬崖下面的万丈深渊里去,就像是刹那间就被悬崖下的万丈深渊中的缭绕烟云瞬间吞没了一样,连半点动静都没听见,她知道今天自己已经是在劫难逃的了,因为眼前这几个衣冠禽兽是断不可能留下她这个活口的,未必是因为自己方才侥幸逃脱了他们自天条封印中溘然醒转过来之后一眼看见她时那眼神中隐隐泄露出来的些许残忍暴虐和奸邪欲念,而是因为,他们是天庭下令封印在这里的戴罪囚犯,自己方才冒冒失失的闯进仙云洞去,一不小心撕毁了他们身上的真言封印,让他们得以从封印中醒转过来,破印解封,恢复自由,但是,他们现在依然还是天庭囚犯,若是从封印中逃跑,天庭必定会派天兵天将下来对他们清剿追杀,所以,他们纵是方才对自己的强行非礼未能得逞,现下也一定不会留下她这个活口日后再三清道祖和玉皇大帝面前上香祈福时不小心透露他们的行踪的,湘亭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已经是走投无路在劫难逃的了,因此上心里一横,闭眼从万丈悬崖上面一跃而下,瞬间消失在万丈悬崖下浩渺如烟的仙缭绕之中,香消玉殒,尸骨无存。 …… …… 很久很久以后…… …… …… “这里是哪,我已经死了吗?” …… ……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少时辰,湘亭只觉得自己是在一片仙云缭绕,华光四散的亭台楼阁之间懵懵醒转过来,身边几个珠环翠绕,仙袂飘飘的青衣仙子在御花园中轻盈似水的飞来荡去的,手中提着花篮,正在四下里采摘着御花园里最新鲜的蟠桃仙果。 “你醒啦?”一个一身庄严宝相的素衣男子温柔的伸手将她从御花园中的一张青藤凉榻上小心搀扶起来,吩咐身边的几个青衣仙子快快取些清茶羹果送给她吃。 “你,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的样子,”湘亭的眼神看起来微微有些伤心纠结,因为她陡然间想起自己幼年时是在西湖边上的东华帝君庙里见过他的,那也就是说,现在自己真的已经…… “放心,你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呢,”东华微笑的低头看着她说,“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竟能毫发无伤,说起来也当真是天意。” “许是被挂在树枝子上了,”湘亭默然叹口气说,“我想阿爹阿娘了,湘亭多谢帝君出手相救,我现在想回家了,不劳帝君费心,我记得杭州城里的东华帝君庙,离我家也不算太远。” “可这里是东华帝君府,可不是东华帝君庙,”东华听了之后微微对她笑笑,“而且你也不必急着回家了,”他说,“你父母已经答应将你送给我了。” “什么,我还活着呢,爹娘他们怎么那么狠心?” “别生气,他们也是为了你好,”他说,“被天上的神仙相中,可是普天下多少仙精妖孽求之不得的福气呢。” “妖精,什么妖精?”湘亭气急,“我虽然私下里背着父母跟仙云观中的道士学过一些仙术,但是当神仙的,也不能就这样罗织罪名诬陷我是妖精啊,真是没天理啦。” “嗯,这倒也不怪你,”东华微笑的看着她说,“谁让你自幼撒娇任性,总喜欢私下里背着父母留恋在杭州城里的西湖断桥边上,世人都知西湖边上有座雷峰塔,塔下镇着一条白蛇,那条白蛇是因为贪恋人间烟火才会遭此厄运,你父母很担心你日后因为过分贪恋人间烟火,而落的和她一样下场,所以自幼就封闭掉了你身上的灵力,让你一直误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民间凡女。” “什么,你是说,我,我本来就是个妖精,我,我全家都是妖精?”湘亭大惊失色的抬头呆呆看着他的眼睛,“你,我父母现在怎么样了,你,你不会已经将浮玉山庄三百多口全都给抄家灭门,就地正法了吧?” “好啦,神仙在你们妖精眼里就总是这样坏啦?”东华微微有些嗔笑的看着她说,“浮玉山庄里栖身着的男女长幼,本是天目山上的浮云洞内一群修行千年的花狐狸精,”他说,“你父母是天目山上的妖精头领,哼,想不到两只小花狐狸,竟能有这么大排场。” “哼,排场再大也将亲生女儿贡献出来保命来啦,”湘亭气急,“本小姐生下来就在浮玉山庄之中呼奴唤婢,娇生惯养的,他们竟然狠心将我送来这里给别人当丫鬟奴婢。” “哦,你受不了给本座当丫鬟,这就难怪本座座下那几个不肖徒儿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当,却非要私逃下界去当妖精去了。” “好啊,那几个衣冠畜生,原来竟是你的徒弟。” “别生气了,”他说,“他们现在已经被送去斩妖台了。” “啊,这么严重,真的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嘛?”湘亭看起来心中很是有些于心不忍。 “若是天庭的斩妖台,玉帝倒是可以做主,只可惜,是本座设在东瀛仙山上的斩妖台,这一次可是连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他们了,除非……” …… …… “除非什么?”湘亭好奇,“是不是可以将他们再封印回仙云洞去?” “没那么容易,”他说,“本就是戴罪之身,又接连犯下淫戒,杀戒,而且,还不思悔改,直到现在,连罪都不肯认。” “可是我现在还活着呢,而且,听说天庭里的规矩很严格的,神仙犯了一点点小错误就要严厉惩罚,或许就是因为一些小错误惩罚的太过重了,所以,他们才会因为心中执念深重而一念成魔了的。” “你年纪太小,心中这样想也是对的,”他说,“但是天规就是天规,虽然很残忍,可是如果就这样将他们放了,天下百姓是要说本座闲话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因为嫉妒?许是因为嫉妒他们太年轻,太完美了,许是因为嫉妒他们得到的太多,被太多人宠爱。” “小丫头,你心里面想象中的神仙,和真正的神仙其实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东华淡然微笑的低头看着她说,“不过既然现在连你都答应不再追究他们的罪孽了,本座倒是可以网开一面,饶恕过他们四人之中的其中一人。” “不,那更残忍,岂不是要他们四个人为了要活下来而自相残杀?” “或许是的,我现在已经派人将他们自斩妖台押解回帝君府来了,等时辰到了,自会将他们和你一起送到十八地狱去轮回转世,他们在人间还是会遇见你的,到时候不管你会爱慕上他们中的哪个,其余三人,都会在你们成亲当日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什么,你是神仙,竟然亲手在自己的徒弟身上施下情咒?” “他们罪大恶极,罪有应得。” “可是我还没死呢,有罪没罪,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情咒并非无药可解,”他说,“但是,这是他们的劫数,能不能渡过去,就只有看他们自己的了。” …… …… !! 二 醉长安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 …… “公主,今日栖云寺里上香的人真的很多,依奴婢看,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漓妃娘娘她近日里身体也日渐好转,公主每日里留在玉尘轩里多多陪伴漓妃娘娘几日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孝心了,何苦要……” “挽玉,你是觉得本宫这里的差事不好当,想要求父皇给你换个清闲些的差事是吗?” “不,奴婢只是觉得公主你每日里不辞辛苦的舟车劳顿,巴巴的跑到这栖云寺里与那些凡夫俗子一起在佛前上香还愿有些委屈,公主千金之体,怎是那些愚蠢粗笨的凡夫俗子可比……” “挽玉,再这样说话,这个月的分例钱可是一两银子也没有的了,而且母妃那里的一个扫地丫鬟前日里放出去了,你要不要趁机去补这个缺?” “奴婢只是担心公主,公主现在还未出阁呢,整天整天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往栖云寺里乱跑,天下百姓在背后,岂有不胡说八道的?” “怕什么,大唐哪条律例规定公主不能来栖云寺里上香来啦?而且,不要忘了,当初大肆修缮栖云寺前后两院的银子,可全都是从公主府里出的……” ……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香幡宝盖,四角垂珠的香车御马一路上风尘仆仆却又悄无声息的稳稳停靠在栖云古寺后院山门外面,挽玉一个翻身从马车上面纵身跳到栖云寺后山门外的一块青石台阶上面,之后飘飘渺渺的跳脚转回身去,伸手掀开车前一幕七宝香帘,俯首躬身的将当今圣上心中最为宠爱的也是年纪最为幼小的一位大唐公主竹阳从马车上面温柔谨慎的袅袅扶下车来。 “后院中总没有什么凡夫前来进香了吧,”挽玉一手小心的搀扶在公主身上,一手漫不经心的“嗤嗤”拨弄着后院之中几丛枝繁叶茂的苍翠幽竹,“前面就是回心亭了,公主自己小心就是,奴婢还是留在外面为公主守门,毕竟公主千金之躯,若是一不小心被寺内闲杂人等探头窥见,奴婢万死也难赎其罪的了。” “若是这么容易被旁人窥见,本宫还怎么配当父皇的女儿,配当大唐的公主?”竹阳微微惨笑的淡然蹙起眉说,“其实,就连他,每次替本宫施针时也是遮着眼睛的,本宫在他手里简直就是一只供他试针用的小花狐狸。” 竹阳说话间已经在后院中郁郁葱葱的幽竹深苑里兜兜转转的闲憩了半个时辰,算计着栖云寺中应该已经过了午膳时辰,寺中僧众都已外出替人作法消灾去了,留下的不多几个僧众又要忙于照料前院里鱼贯出入的善男信女和八方香客,而回心亭里的清茶也早已预备下了,只是如今半个时辰已过,他却为什么还不来呢? “公主在看什么?在下已经在回心亭后的假山之中等待公主很久了,这么多年过去,公主的眼神还是这样不好。” “哼,一个大男人,整天穿着一身绿盈盈的青衫,活像是终南深山里一条千年青蛇成精。” 竹阳一气之下,指着他的鼻子一脸不以为然的忿忿嗔怒着说。 “怎么,公主看不起妖精,可是公主不要忘了,妖永远是妖,人有时候可不一定是人。” 杨靖愁说话间已经一个翻身从假山上跃下身来,躬身来到竹阳跟前依例向她行人臣之礼,只是因为他本是大隋恭帝杨侑的遗腹之子,因此上向竹阳这个大唐公主行礼时,双膝从不沾地,竹阳看起来也不太见怪,因为栖云寺中的僧众即是到了皇上跟前,也只是躬下身来点个头合个掌而已,他现下即是无明大师座下一个俗家弟子,依照规矩,向皇族中人施礼时,确是无须似一般凡夫草民一般五体投地的匍匐跪拜在她身前。 “哼,人再不是人,也只有在高官厚禄的媚惑引诱下才会想起来害人,哪像妖精,生下来就只为了害人活着。” “公主还在记恨在下当年失手医坏公主府中那位自幼陪伴公主长大的丫鬟甄儿双眼的事情,但是那可是在下出师后第一次独自掐穴施针,若是不先用下人试炼一下,公主千金之体,若是当真有什么闪失,在下如何吃罪得起?”他说。 “好啦,甄儿的眼睛生来就积患成疾,本来就已经没得救了,本宫不会记恨你的,只是你现下为本宫掐穴施针的时日怎么越来越少了,本宫的眼睛到底什么时日才能如常人一般开目视物,回复如初?”她微微有些迫不及待的幽幽看着他说。 “公主的眼睛现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想要如常人一般鸟瞰千里,开目视物,只怕还要等待一些时日。” “可是本宫等不及了,”她说,“想必你也知道,父皇上个月刚刚封了本宫一个长安府衙少司卿的御差,可是本宫才当了不到一月,就再也不想当了。” …… …… !! 二 醉长安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怎么,公主还在嫌弃少司卿的官位太小,现在可是连长安府尹都要归公主你训诫监管的,我猜,韩湘君他现在的脸色,指定是比谁都要难看。”他微微有些幸灾乐祸的嗤嗤谑笑着说。 “可是我也没有对他太过分啊,”竹阳冷笑,“本宫两个自幼随侍在侧的贴身侍卫都送给他当带刀护卫了,他还想怎样?” “哼,李云昭和李云亭那两个败家少爷,怎么,他们的脑袋直到现在都还没从脖子上掉下来吗?” “闭嘴,那都是从前的事了,囚犯也是有自尊心的,而且,还是两个身份那么尊贵的囚犯。” “哼,幸亏他们身份尊贵,不然公主府里现在又要多两个掌事内监了。” “闭嘴,那是用来对付大隋余孽的规矩,不是用来对付太子党余孽的。” “好啊,公主你又在趁机取笑在下,在下现在虽然是个太监,但是只要在下敢豁出命去,在公主你的眼睛上一个手起针落,公主你只怕这辈子就再也难见到天日了,”他说。 “我看你敢,知道自己是个太监还不安分守己的老实服侍本宫,告诉你,对付你们这样的大隋余孽,父皇他的手段可多着呢,比如挑断腿上青筋,比如刺配,比如关进掖庭,比如发到教坊……” “公主你是觉得当太监是对在下这样的大隋余孽的慈悲施舍是吗?”他淡然微笑的看着她的眼睛,“在下要是猜的没错,公主你昨日里又和那两个败家少爷一起在后花园里煮君影茶喝了吧?” “那又怎样,本宫喜欢,而且你和韩湘君也一样喝过,虽然有些甜的过火,但是你们四个人,也没一个敢违拗本宫的赏赐。” “在下已经是太监了,违拗不违拗的也没什么大碍,但是李云昭和李云亭,今年也总该有二十岁了吧,”他说,“他们两个现在的日子一定是最难过的,只要稍稍不顺公主的心意,下场就会和在下一模一样。” “好啦,他们当年犯的可是死罪,虽然是受父亲连累,但是本宫既然是个公主,身边的奴才难道还会嫌太多吗?” “贴身侍卫也是奴才,公主,还是不要太过分了。” “可是现在不是本宫过分,是他们三个对本宫太过分了,”竹阳气的在回心亭里跳着脚说,“本宫是少司卿,又不是少司命,既然人死不能复生,抬出去埋了就好啦,一个个的还要本宫亲自去看,本宫的眼神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生死有命,被天杀的,被人杀的,又有什么大碍?” 竹阳看起来一脸很委屈的样子,早知道少司卿是这么个整天跟死人打交道的差事,她早就向父皇推脱掉了。 “嗯,我说韩湘君他前几天来栖云寺里上香时怎么一脸愁眉苦脸的苦瓜相呢,他是长安府尹,断狱判案,昭雪沉冤本就是他的本分,结果,身边却偏偏有公主你这么个宝贝司卿,服毒自杀,上吊自杀,跳楼自杀,刎颈自杀,割腕自杀,窒息自杀,溺水自杀,一头撞在墙上自杀,自己掐着自己脖子自杀,自己一把火把自己烧了自杀,还有……” “哼,连你也来笑话本宫,父皇他看见本宫交上去的自杀案卷早就气糊涂了,下令韩湘君他半月之内将长安府衙里面凡是本宫经手的自杀案卷从头复核一次,查出有多少错判来,就罚本宫多少分例银子,反正本宫也不缺钱花,罚就罚吧。” “那公主你现在还不赶快回陈府后院中去勘验现场,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那里等你很久了吧。” “让他们等着吧,一个在自家后院里想不开跳井自杀的丫鬟,一个在自己房里想不开上吊自杀的小妾,有什么好勘验的,自杀就是自杀嘛,这一次本宫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公主,这话你说过多少次了,”杨靖愁无奈摇摇头说,“一个丫鬟要是想要自己跳井,手里还要死死抓着几根井边的青草做什么?一个小妾想要上吊自杀,她脚下不踩着椅子,难道是自己跳上去的?” !! 二 醉长安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说不定她会武功啊,”竹阳一脸天真无邪的瞪眼看着他说,“陈府在长安城里也算是个家资千万的名门世家了,娶个大将军的女儿当小妾,也没什么太奇怪的。” “若是这样,在下就只好向师父他老人家告半天假,亲自陪着公主你去陈府之中走一遭了,”杨靖愁说着已经速速收拾好自己手心里的几枚金针,转身前去栖云寺前院的禅房之中向无明大师告假,虽然他现在还只是无明大师座下一个俗家弟子,但是因为自幼被师父抚养长大,无明大师一向是以栖云寺里最严格的规矩严加管教他的,而且因为他本是前朝大隋恭帝的遗腹子,也就是隋炀帝杨广的嫡亲曾孙,李世民在登基之后,就私下里严令栖云寺中的一众僧众每天对他严加监视看管,无事不得随意踏出山门半步,否则,一旦他在寺外闯出祸来,连寺中众僧一并严惩不贷。 但是即使如此,因为李世民顾忌到杨靖愁是自幼被送来栖云寺中抚养长大,十六岁那年又因为无意间冒犯到竹阳而被自己一怒之下赐了极刑,经无明大师求情才降罪一等,从此以后成了太监,而这个太监也早已经被自己亲口玉言的送给竹阳当她十六岁成人礼上的生日礼物了,所以只要是竹阳点头应允,杨靖愁想要陪侍竹阳外出,栖云寺中的众僧也不必要次次都要向朝廷据实上报。 李世民总觉得一个自幼在寺院中长大的太监太子根本在长安城里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而且一个太监,因为不能生儿育女,他对大唐王朝的威胁也远没有那些个前朝藩王要大,所以如果杨家现在还有一个男人能有机会在长安城里活着,那这个人,也就只有杨靖愁了,说起来,他还算是自己的外甥,只要一辈子安分守己的好好当他的太监,想要保住自己一条小命的愿望还是可以适当满足他的。 李世民很难相信生死轮回和前世今生,也很难相信人死之后真的可以轮回转世,所以他才迟迟没有下决心将杨靖愁饮鸩赐死,总希望等到他自己将借口送上门来。 !! 二 醉长安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陈府虽然家资千万,但是在长安城里却一直很是低调,府邸也不在酒楼客栈,鳞次栉比,亭台轩榭,锦瑟繁华的长安闹市之中,而是悄然沉寂在长安城西一条小桥流水的浣花小巷子深内,巷中约有几十户人家,家家粉墙黛瓦,深宅大院,因为院落前后过于宽敞坦荡,很多人家在后院之外,还额外私设了一个小小花园,专供家中女眷闲来无事斗花斗草斗蟋蟀用,当然,更多的是捣捣胭脂,荡荡秋千。 竹阳和杨靖愁一路上赶着马车来到陈府门前时,韩湘君早已经带着李云昭和李云亭两个宝贝侍卫在后院井边上仔细勘察起案发现场来了,要说李云昭和李云亭这两个御前四品带刀侍卫,韩湘君提起来就是一肚子气,他的年纪比这两个活宝侍卫算起来也就稍稍大上那么两三岁,但是因为他们是公主府里派出来的,自己根本指挥不动他们,要他们将井里的丫鬟尸体打捞上来送回府衙请仵作查验,他们竟然不记得戴上素丝手套,结果两个人的指甲又剪的比女人还尖,尸体上好好的皮肤上面,遗留下的,竟然全是他们两个的指甲抓痕,而且尸体在打捞上来时身上哪里渗出血迹,也再也查看不出来了。 但是韩湘君心里知道他们的苦,也就没太不依不饶的和他们纠缠计较,因为两个人现在都已经成年,只要圣上愿意,皇宫里随时会多出两个贴身太监。 因为要还原案发现场,那具女尸今天又被放在冰槽里抬回到陈府后院中来,自从竹阳当上长安府衙里的少司卿之后,保存尸体倒是一直也不用自己费心了,因为竹阳身为大唐公主,随时可以凭着自己身上的金字腰牌去皇家冰窖里用马车装载回各种尺寸的冰槽供府衙保存尸体之用,只是这样一来,尸体就只能全都从府衙后院搬进地下暗室中去了,现在正是四月天气,冰槽晾在太阳底下直晒,半月之内就会化干净了。 !! 二 醉长安 五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大人,依卑职看,这丫头是自己失脚从井边滑下去的吧,”李云昭冷笑,“公主都已经定了是自杀了,”他说,“就算这丫头死前伸手攥住井边几根青草,那也不能一口咬定她就是让人给推下去的啊,她堂兄纯粹是无理取闹,一个自幼卖到陈府的丫鬟,人家多赔他几两银子也就算了,非要闹到官府来,三千两银子还嫌不够,就他堂妹这点姿色,卖到青楼去,也不见得能值三百两银子。” “说不定是趁夜出来和哪个小厮胡闹,被人惊动了,逃走时一不小心滑下去的,一般院子里的水井都有石头台子的,这口井就这么在乱草中敞口朝天的,谁走路不小心,都得上西天去,他堂兄报案无非是想多讨些银子,听说这个堂妹当初本来就是收养来的,又自幼卖给陈府当丫鬟,哼,卖了活人卖死人,可真是桩没本钱的上好买卖。” 李云亭看起来更不耐烦,因为那丫头临死前喝了一肚子水,脸都泡胀了,难看的很。 “两个玉树临风的草包,”韩湘君忍不住在心里幸灾乐祸的暗骂起来,“活该时刻准备着去当太监。” “大人别生气了,犯不上和两个孩子计较,”杨靖愁看起来已经是在井台子旁边低头仔细验看了很久很久了,“但是奇怪啊,大人,要是不是自己掉下去的,井台四外怎么没有打斗痕迹?”他问,“井台子四外的青草全都挺拔嫩绿的,没一棵像是被乱踩乱踏过的。” “许是自己在井边站着,被人悄悄的从后面溜上来一把推进去的,”韩湘君若有所思的低头直勾勾盯着井口边上的几处散碎青苔,“要是先被打晕扔进去的,井边上的青苔上不会留下那么多划痕。” “而且也不会喝那么多水,”竹阳负气,“你们把陈府上下几十口子全关掖庭里了,一个一个的提出来审问,问问这丫头私下里和哪个少爷走动的近些就可以了,”她微微窃笑的瞪眼看着他们三个,“要不要让杨御医给这丫头搭搭脉,看看她是不是一尸两命才是最要紧的。” “公主,卑职可是一向只会给活人搭脉的,”杨靖愁淡然一笑的回头看向她说,“而且这丫头身上有守宫砂的,只是公主你一向眼睛不好,给当成朱砂记了。” “哼,轮到你笑话我,”竹阳气急,“我看你是在栖云寺里给关的傻了,现在这世道,有守宫砂的,可不一定就是处子。” “是啊,靖愁,”湘君无奈冲他点点头说,“你自幼跟随无明大师在栖云寺里潜心学医,平日极少踏出山门半步,可知道,守宫砂退却之后是可以用蜈蚣血加上朱砂伪造的,当然,没有守宫砂的也不一定就不是处子,”他说,“守宫砂遇明矾水加蒸面点用的火碱就会褪色,只是,民间这些脏乱丑事,本来也不该太过对你这个世外真人说的。”湘君看起来对他很是悲悯同情,但是,却未必因为他是个太监。 “别取笑我了,什么真人,”靖愁惨笑,“若是可以,我现在只想当个凡人。” “姓杨的,你睁眼看看,现在这里有哪一个是在长安城里逍遥自在的凡人啊,”李云昭一气之下反手将盖在冰槽死尸上的暗白麻布一下子给囫囵抖落起来,“搭脉不会,分尸你总会吧,”他棱角分明的额头上登时凝结起两道入目剑眉,“拿剪子把肚子剪开,我不信三个月大的肉胎还看不出个人形,”他微微嗤笑的瞪眼看着他说。 “不必了,”杨靖愁说话间已经轻轻的俯下身来,伸手将那具冰槽里的女尸的手腕抬出来仔细看了一看,“指甲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污迹,不大像是和人撕扯过的,”他说,“其实有没有身孕只看脸上就可以了,”他说着轻轻的伸手拨开她脸上散乱下来的几绺子青丝乌发,“有身孕的女人因为容易湿火上升,脸上会起很多暗斑红痘,大府里的丫头吃喝充足,又没那么劳累,她脸上的红痘应该更比这种年纪的人更多才对,”他说。 “胡说,母妃当年生本公主时脸上就白白净净的,一个痘子也没有生,不过府衙里有现成的仵作,这种事情,确是也不该劳杨御医你大驾。” !! 三 枯井冤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长安府衙的断案程序其实自来就和一般地方府衙不同,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是不会将一众嫌犯全都不分青红的草草关进府衙大牢里去的,一般只是在府衙附近找座宅子让他们暂住,门外派几名官差轮流看守,不让他们有机会和外人随意接触即可,只是宅子外面悬挂的那块门匾不太好看,因为在长安百姓眼里,掖庭和监狱的意思,其实已经差不多了。 但是,仅仅只是因为府内一个丫鬟奴婢失脚掉进井里溺死,就将全家上下三十几口一起给收进府衙掖庭里候审,长安城里最大的官商采办陈延龄的心里早就已经很愤怒了,但是因为这次韩大人派人来指名要提审的只是他的儿子,所以他现在心里就是再懊恼愤怒,也只能再接着在掖庭里一天一天忍着,直到案件水落石出的那天。 据韩湘君所知,陈延龄今年虽然才四十岁不到,但是膝下却已经有三个儿子已经成年,大哥陈明玉今年二十一岁,自十六岁起帮助家父打理采办生意,如今已经结婚生子,而且也早已经搬出陈府去另置办一所宅院和妻儿共享天伦去了,二哥陈明瑄,虽然还未娶亲,但是因为在宰相府当差,平日里也不大回家,只有三子明飞,今年年纪刚刚十八岁不到,没有什么正经差事,至今还在陈府之中用心读书,准备将来考取进士,为自己挣个大好前程。 韩湘君第一眼看见这个陈明飞时,总感觉他青涩的眼神和落寞的目光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反而更像是皇宫里那些个整天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诸君皇子,兴许大家族里的明争暗斗其实一点也不比皇宫内院里少吧,他心里微微的有些替这个少爷可惜,如果真是他干的,那即是读书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 因为是在掖庭里升堂,所以除了韩湘君外,李云昭和李云亭都不需要穿着官服,陈明飞也用不着跪着回话,但是这样的案子,审起来通常是很费力的,所以一见韩湘君一直在和陈明飞絮絮叨叨的拉家常,迟迟不肯将问话转到她最有兴致的重点情节里去,竹阳早就在一旁耐不住了。 “喂,别那么多废话好不好,”她不顾杨靖愁阻拦,在一旁开始急急的催促着韩湘君赶紧命人将玉蟾身上那条丝绦络子取来。 只一盏茶的工夫不到,丝绦络子和玉蟾身上的一切簪环珠玉已经悉数被端在陈明飞眼前,“这些东西你都认识吧,”韩湘君微笑的冲他点点头说,“你大哥二哥平日里都不在府里,老爷夫人房里的丫鬟下人又多,姨娘明絮平日里孤身一人在后园佛堂里清修,那小丫头要是起心偷盗,最容易得手的地方,你觉得会是哪里?”他问。 “不,蟾儿她没有偷盗,”陈明飞听到这里,脸颊上忽然间隐隐的泛出一丝绯红和绛紫,“这些都是我给她的,”他说,“蟾儿她自幼就是爹娘指给我的掌房丫头,我们之间虽然没有什么名分,但是,从十二岁开始,她每月的月例银子,就已经涨到二两半了。” “天啊,比挽玉都多,你想造反吗?大唐哪条律例规定你的贴身丫头月例能比本公主的丫头多了?”竹阳气得瞪眼指着他问。 !! 三 枯井冤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公主,你糊涂了,在这样的官商人家,姨娘的分例钱,差不多就是这么多啦。”李云昭看起来倒像是个不怕死的,至少不至于为了怕当太监而像李云亭一样事事对公主殿下言听计从,俯首帖耳。 “不过好奇怪啊,这条丝绦在井水里浸了那么多天,香气都不散,”杨靖愁的眼睛在转瞬间不由自主的向陈明飞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平日里真的是很用功的在书房里读书写字的吗?”他问他。 “启禀大人,明飞不敢隐瞒,因为家父长年垄断长安城里的胭脂水粉生意,明飞自幼就跟随母亲一起调制出各种香气的胭脂水粉以讨皇宫大内里的各宫妃嫔宫女欢心,不然,这官商买办的差事,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落在家父身上。” “嗯,倒不是个败家少爷,” “可是家父一直希望明飞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哼,府里一连出了两条人命,你若是再有心用功读书,怕也不是个爹生娘养的了。” “大人教训的是。” “好啦,今天就到这里,赶紧回去看看你爹娘去吧。” 韩湘君草草问了他几句之后就挥手命令差人将他带下去了,因为再问下去也是无益,陈府上下至今在他跟前都只是对玉蟾的死有问必答,直言不讳,而对府里最受老爷宠爱的小妾明絮的死却一直都是言辞闪烁,讳莫如深。 …… “大人,那个明絮,真的不必再抬回陈府佛堂里去还原现场?”杨靖愁心里总是微微的感觉到韩湘君在对待陈府里的这两桩命案的态度上着实是有些奇怪,一个丫鬟折来倒去的三番五次抬回陈府去供人围观非议,但是那个小妾,却一直好端端的躺在暗室冰槽子里面等待风风光光的被陈严龄发丧出殡,葬入祖坟,虽然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婢,但是这样天地之别的身后待遇,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喂,你别净出坏主意好不好?”竹阳在一旁早就耐不住了,“你知道这一来一回又要浪费多少冰棺嘛?”她问,“到时候还不是要劳烦本宫去冰窖里替你们讨取回来?” “靖愁,公主说得有理,”韩湘君一脸愁眉苦脸懊恼不堪的回头向杨靖愁无可奈何的连连摇摇头说,“这一次公主只怕是没有错断,那个明絮她,倒是真有可能是悬梁自尽了的。” “自尽?脚底下连个椅子都没有,她怎么吊上去的?”杨靖愁看起来十分的有些不可思议,虽然他知道韩湘君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确的。 “自杀?大人,她脖子上的勒痕可和上吊一点也不一样啊,怎么看都应该是被人存心勒死之后再挂上去的吧,”李云亭虽然平日里从来不敢违拗公主半分,但是相比李云昭,他这个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总还是很称职的。 “可是不要忘了,明絮她虽然身为陈延龄的侍妾,可一直都没有按规矩住在后宅厢房之中,而是一直栖身在陈府后花园里那间偏远幽静的佛堂里面,既然是在佛堂里上吊,情形和在一般闺房里上吊,总是有些不一样的,”他说,“只是我让自杀两字给吓的怕了,看见脚下没有椅子,立时就当做他杀给拉回来了。” “大人,上吊的人勒痕更靠近下巴,而被人勒死的人勒痕多半是在脖颈正中,这么浅显的道理,大人你失心疯了吧。” “云昭,闭嘴,韩大人虽然出身翰林院,但是对人间世俗的了解,不会比任何人少的。”杨靖愁微微有些无可奈何的摇头叹口气说。 “那好,那就请大人你仔细说说清楚,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是怎么纵身一跃将自己的脖子不偏不斜平分对半的给套进离地九尺多高的白绫子里去的?”云昭冷笑,“但是她要是会武功,一个练武的人,自杀会用白绫子?用弓弦引颈还差不多。” “问题就在那离地九尺多高的白绫子里,”韩湘君无奈摇摇头说,“你们在勘验现场时,没发现陈府后花园里那间佛堂其实很大,三进三间的大院子,正房高下两丈有余,厢房高下也不下两丈,两丈就是二十尺,而那条白绫离地九尺,那上面那段十一尺的白绫,是用来干什么用的?”他问。 “可是明絮一个女人,她能将白绫子扔到那么高的房梁上已经不容易了,”竹阳气急,“既然是上吊,那凭空吊上就可以了,怎么,难道离地十九尺上吊,死的会更舒服些吗?” “不,我要说的是,明絮的手心里面没有散碎掌纹,而且也不是断掌,可见她平日里在陈府之中并不是太操心劳累,而且她手心里没有茧子,也不像是个经常动刀动枪的侠女,就是说她在陈府中的身份既不尊贵也不卑微,不能以一身武功挟持夫君,也不必要每天像寻常人家的妻妾那样辛劳料理家事,而且她年轻貌美,体态轻盈,本该是陈延龄最宠才对,只是这样一个花容月貌豆蔻年华的娇媚女人,为什么却要长年独身住在这间空荡荡的佛堂里面?” “说不定陈延龄他在外面又有了新的外室,她被抛弃或者冷落掉了,”竹阳冷笑,“这样的女人,皇宫里不知道能有多少,废入冷宫还是好的,至少还是在宫里面,还有见到皇上一面的最后机会,要是被贬去华清观里修道,可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对啊,公主说的有理,后宫里因为失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难道还少吗?”李云亭看起来十分急于要讨好竹阳,“而且这个女人她死时体态轻盈,肌骨匀称,脸上也没有暗斑,一看就是个不生养的,在这样的大户人家,一个女人不能生养,承宠多年却不能为夫君生下个一儿半女来开枝散叶,就算是夫君不嫌弃她,那她将来后半辈子的依靠又在哪里呢?”他说。 “可是陈延龄已经有三个儿子了,而且还有孙子,这样的男人是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嫌弃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的,”湘君微笑,“其实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明絮死时身上也系着一条异常幽香的丝绦络子,而且,和玉蟾身上那条,几乎一模一样。” “那有什么奇怪?”靖愁不解的摇摇头说,“陈府里有专门的针线奴婢,同一个花样子描出来的,在哪个奴婢手里剪裁出来的,都应该一样。” !! 三 枯井冤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可是据明絮的贴身奴婢海棠交代,这两条丝绦络子本来是没有添过熏香的,那上面的香气,都是姨娘自己收在房里很久之后取出来系在身上时才凭空散发出来的。”韩湘君看起来还是一直在对那两条散发着一般浓郁香气的丝绦络子百思不得其解。 “喂,那个海棠的话你们也信,前些天陈夫人房里的扫地丫鬟叶莲还私下里供出陈延龄他时常在明絮跟前对海棠眉来眼去的呢,明絮因为气不过上吊,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嘛。” “可是她当姨娘时陈夫人也没上吊啊,”韩湘君听了之后忍不住心思混乱的微微挑动起一双柳刀剑眉,“她可是自从当上姨娘开始就每天住在佛堂里的,但是奇怪,她的佛堂门外平日里总是悬着一把桃木剑,好像是很害怕半夜里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进去。” “佛堂在后花园里,半夜防个盗贼啦,淫贼啦,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挽玉娇笑。 “姑娘说笑了,窃贼淫贼是生人,是不怕桃木剑的。” “大人,靖愁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说,“只是靖愁觉得,一个如花似玉的豆蔻少女,如果本身没犯什么大过,应该不至于被罚到佛堂里闭门思过去的。” “哼,我看你是在栖云寺里经常被你师父罚到经堂里去闭门思过的吧,”竹阳吃吃的回眸媚眼看向他说,“只是,你现在再忏悔也没有用了,千万记得,你是本宫的陪陵奴才,把本宫气死了,你可是会被父皇活着送进陵寝里给本宫陪陵殉葬的哦。” “公主,小小年纪,不要净胡说八道,你今年才十六岁,离一千岁还远着呢。” “那你们见哪个皇上活到一万岁啦,”竹阳冷笑,“虽然父皇他现在成天的在皇宫里纵容那些妖道在御药房里给他调什么仙丹灵药。” “公主,靖愁他方才只是无意冒犯,”韩湘君心中自是知道皇宫里的公主妃子若是凭白残虐奴婢致伤致死,也要被象征性的罚去佛堂闭门思过三月的宫规禁律,所以他非常清楚杨靖愁他刚才的口无遮拦,已经无意间为他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哼,这笔账本宫日后再找他算。” “公主,靖愁现在只想知道明絮她为何一直栖身在佛堂里面,不然,你下月再进宫去递交案卷时,圣上他只怕又要气糊涂了。“ “喂,一个女人住在佛堂里还需要谁给她颁圣旨和手谕的嘛,”竹阳怒极,“本宫的母妃现在天天在玉尘轩里的清净佛堂里面闭门清修,本宫到现在,也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的啊,”她说。 “可是半路皈依的人自然也有,但是,却不大可能是在这个年纪,”杨靖愁微微低头皱起眉睫,“而且,在佛堂里清修的人,为什么发鬓上还点缀着那么多金簪玉饰,衣衫上还佩戴着那么多金玉珠宝?清修的人眼睛里是看不见这些价值连城的珍奇异宝的,只知道必要时,可以用它们来济世救人。” “那你就管不着啦,”竹阳嗤笑,“佛堂在你的眼里是佛堂,在她的眼里,可只是个夜寝的地方。” “而且,听陈府下人说,陈府的三少爷有时会去佛堂里给姨娘送些吃食进去,而且,哪一次身边也没有带着小厮,”李云昭的眼睛里微微泄露出一丝明显的不怀好意的轻挑眼神和目光,“还有,经过查证,这个明絮小姨娘,她的生日,刚好和三少爷他同年同月,同一时辰,”他说。 “哦,那就怪不得啦,”挽玉在一旁伸手轻轻拽拽公主裙角,“老爷让海棠抢了,少爷让玉蟾抢了,接连遭受两次失败打击,换我也早抹脖子上吊去啦。” “姑娘嘴下留德,空口无凭的,怎可随意污蔑逝者清白。”杨靖愁看起来像是十分义正言辞的在教训挽玉,只是这一来却更是惹怒了竹阳公主: “哼,说你呆你还真呆啊,”竹阳跳脚指在杨靖愁脸上,“这种事情在侯门深宅里寻常的很,要是一件一件的全都抖落出来,怕是半个长安城的女人都得给绑块石头沉到汉江里去。” “这下可好,两个女人为了争宠,一个跳井,一个上吊,这案子还有什么可查的,”李云亭看起来一脸不屑一顾的样子,“纯属吃饱了撑的,一个丫鬟,一个姨娘,全都死了,好给后面的丫鬟姨娘腾道让路。” “云亭,说话注意些,逝者为大,而且,要是两个都是自杀,明絮她完全没必要将自己给伪装成他杀的样子。” “说不定就是他杀啊,大人,”云昭冷笑,“丫鬟看见少爷和姨娘不清不楚,心里气恨不过,趁夜窜进佛堂里一根白绫子将姨娘勒死,再吊起来装成悬梁自尽的样子,后来逃离佛堂时因为惊慌失措失脚掉进井里,因为一个小丫鬟力气不大,结果白绫子才吊的这样低,好在这个姨娘也很瘦弱,不然她可能连九尺都吊不上去。” “不,我总感觉这里面有什么不对,”韩湘君的眉睫在额头上紧紧的皱成了一道细缝,“云昭,你刚才说什么,明絮和明飞他,他们的生日,是同年同月同日,而且还是同一时辰?”他好像蓦地想起什么,“好奇怪啊,明絮,明飞,这个姨娘,她娘家可也姓陈?”他忽然恍然大悟的瞪眼看向他问。 “大人,你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这样的事情在民间太多啦,”李云昭的眸子里泄露出来的一抹分外灵犀清澈的闪亮眼神和目光里除了十分无奈之外也就只剩下哭笑不得的了,“那个明絮姨娘的娘家人早就找不到了,大人,她是自幼被陈延龄以养女的名义养在身边,后来因为把持不住才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说,“属下早就向大人你禀报过了,可是大人你抽风非要属下去追查明絮的娘家,都过了十八年了,你要属下去哪里给你找啊。” !! 三 枯井冤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哼,十八年,她娘家人一个也没有剩下,全都不在了吗?”韩湘君看起来很是气恼,“谁要你们一定去找那个明絮的亲爹亲娘去啦,”他说,“长安城那么大,难道连她的一个远房亲戚都查不出来?” “大人不用查了,据靖愁所知,这个明絮她娘家就不是长安人,她祖籍扬州,外公是扬州富商汪恩德府里的管家,母亲英娘是汪夫人的贴身丫鬟,二十几年以前,汪恩德携全家长幼一起不远千里的来到京城安家落户,本来是为了让儿子考取功名,光耀门庭,谁知他的儿子不成器,很快就成了京城里远近闻名的风流纨绔,汪老爷无奈,只好在京城里开设了店铺分号,想让儿子子承父业,帮助自己打理生意,免得他在京城里无端闯出什么大祸来,”他说。 “哦,听宫里的掌事太监说,二十年前宫里的胭脂水粉一直是红尘轩在供奉,这个红尘轩当时在大江南北可是名气大的很呢。”挽玉自来对这些个宫闱轶事很有兴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汪恩德不知何故又匆匆携全家长幼一起离开长安返回扬州去了,临走前只是将红尘轩在长安城里的分号和汪府宅邸一起低价贱卖给了一个名叫陈延龄的落第举子,自此以后,陈延龄才开始从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落魄举人摇身一变成为了长安城里家资千万的官商买办,而因为汪恩德在携家离开长安城时英娘父女双双病逝,汪恩德又自来是个刻薄寡恩之人,所以当时就将尚在襁褓中的明絮转手送给陈延龄为婢,生死自安天命,从此后和汪家再无任何关系。 “喂,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竹阳好奇,“十八年前,你才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哼,都说栖云寺里的和尚各个都喜欢靠给人胡乱算命赚些私房,你这么能掐会算的,私房钱一定已经背着你师父赚下不少了吧,”她一脸嗤嗤谑笑的媚眼含眸斜睨他说。 “公主误会了,栖云寺里每日熙熙攘攘的,接待八方香客,那些善男信女素日里就时常会和师父在后院中闲话些家私秘事,靖愁自幼跟随在师父身边,长安城里的闲闻轶事,只怕,还没有靖愁不知道的,”他说。 “哦,这么说咱们还真的非要给那个明絮她验验身不可了,”李云亭冷笑的锁着眉说,“姨娘自幼就是陈府的养女,少爷去了几次佛堂之后就不明不白的在佛堂里吊死了,外人都猜测是因为不会生养失宠了,”他说,“可是她肚子里要是已经如愿结成三月珠胎了呢?”他坏坏一笑,“其实姨娘不会生养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陈老爷他又不是蠢物,心里早该有数才对,若是现在姨娘她果真怀有身孕了,那陈府的脸面可就丢的大了,按照规矩,三少爷他怕是要和姨娘一起给绑在竹筏子上面沉江示众的吧,”他冷冷的嗤笑着皱着眉说,“但是要是陈老爷有心偏袒儿子,或许就只是将姨娘在祠堂里私审之后栓块石头沉潭也就结了,只是,”他微微的凝眉顿了一顿,“只是这个姨娘胆小,一听说沉潭,当天晚上就在佛堂里上吊自杀了。” “那和玉蟾有什么关系?”韩湘君微微的低头蹙着眉说,“难道不会是陈明飞他害怕东窗事发而下手杀了明絮,又害怕玉蟾露了口风,所以将她也一起杀了。” “问题是那个陈明飞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污迹也找不到,”云昭的眉头看起来锁得比李云亭还要更紧更深一些,“这样杀人最好了,兵不血刃,什么证据也别想找到。” “而且不要忘了,玉蟾是在井里泡了几天才被发现的,那时明絮也已经在房梁上吊了几天了,只是因为佛堂里有很多熏香,异味才没有散发出来,这样案发时间很难确定,陈明飞他是个少爷,陈府里几十号奴婢下人有谁敢平白得罪他的?”韩湘君一时之间心中着实是已经有些暗暗叫苦,“敢责生在如此荣华富贵的钟鸣鼎食人家竟自还有这等好处,”他说,“像陈明飞这样的少爷,想要随便伸手拉过几个丫鬟下人来证明自己在案发前后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只怕是比证明他自己是个男人还要容易,”他说话间已经苦起脸来哭笑不得的垂头叹了口气,“不然怎么解释那个叫海棠的丫头为什么自称自己是明絮的贴身丫鬟,却一连几天都没有去佛堂里看自己的主子一眼?”他问,他一时之间自是当真感觉到现下的问题麻烦果真是有些让他愁眉苦脸,措手不及,因为当日陈府上下就异口同声的说姨娘是自杀身亡,但是自己已经被竹阳的自杀案卷给弄的怕了,所以不管是不是自杀,还是先将尸体派人拉来府衙勘验,结果,没想到验来验去的,颠来倒去的左右都是个自杀无疑,长安府衙的脸面,早就给丢得尽了。 “大人,这不奇怪,”杨靖愁的眉睫忽然间蓦地舒展开来,“这个明絮听说自从住进佛堂里就一直不许丫鬟奶娘随意进去佛堂里面打扰自己清修,有时候她说自己要闭关,就预先要丫鬟送进四五天的吃食进来,之后将屋门反锁,不许任何人出入,现在的天气,吃食也不会发霉,过了四五天她自会出来见人,海棠虽是她的贴身丫鬟,但是并不是自幼服侍她的贴身丫鬟,一个随意指派的贴身丫鬟,哪里还会那样殷勤恪尽的每日里去佛堂门外关心她的主人,而且她本来就和陈延龄有染,虽然守宫砂还在,但是她今年也有十七八岁了,一心想着补缺,也是难免的事情。” “这倒也是,好歹陈延龄他今年也就刚刚才四十不到,正是三妻四妾的大好时候。” “那这件案子是自杀无疑的了,至少是这个明絮,是自杀无疑的了。” “而且这个明絮她在这世上可没有什么堂兄堂弟的成天到府衙里来催促大人你尽早给他妹妹报仇伸冤来的,”云昭谑笑,“所以这个案子,自杀不自杀的,圣上也不会太怪罪大人你的,”他说。 “嗯,说起玉蟾那个堂兄,他这几日倒是消停些了,至少没成天的来府衙纠缠咱们。” “他哪还敢来啊,听说陈府的小姨娘死了,她妹妹被怀疑是疑凶,他早就吓的连夜从家里跑了,好像是投奔到太原府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去了,他家人也没惦记着去找他,还眼巴巴的算计着能赔多少银子呢,”挽玉嗤笑。 “算啦,先不要管那个草包堂兄啦,云昭,云亭,”韩湘君一脸愁眉苦脸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公主身边殷勤侍奉的两个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既然这个明絮到现在也没什么证据证明是被人勒死之后吊在房梁上的,”他说,“那也只好劳烦二位侍卫大人明天就亲自跑一趟扬州,去汪府里打听一下英娘父子在扬州城里还有什么亲戚没有,多少,在下葬前,来见这个明絮最后一面。” “什么,扬州?大人,光在长江上就得两个来月,而且来回至少要三四个月,等我们把人带回来时,怕是只能看见个白骨精了吧。” “而且按规矩,非父母子女,咱们没必要非要去知会他们一声不可。” “不行,这个明絮虽然看似自杀,但是陈延龄他至今没有承认从前对她有过什么冷落虐待,这样一来她自杀的动机就不明不白的了,除非是她娘家人同意,不然断然不可草草下葬。” …… …… !! 三 枯井冤 五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考虑到从京畿长安去江南扬州一路上行程漫漫山水迢迢的,竹阳特意要挽玉从银库里支取了二百两银子作为自幼服侍在自己身边的云昭,云亭两个御前四品带刀侍卫的车船路费,其实从长安去扬州打个来回,路途虽然遥远,花费却不一定很大,显然,那二百两银子是用来让他们在扬州城里浪荡青楼用的,因为一想到只要父皇愿意,他们随时要进宫侍奉,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于心不忍,所以即是在长安城里,她也一直不大限制他们去青楼酒肆里面浪荡闲逛去的,反正也不见得能逛多少天了。 他们的父亲当年把父皇他得罪苦了,所以父皇直到现在,也一直没有打算要彻底原谅他们。 …… 不过自从将李云昭和李云亭这两个败家少爷用二百两官银打发去了扬州之后,韩湘君在府衙里却一刻也没有停下对玉蟾和明絮的尸体勘验,他一直怀疑玉蟾掉进井里时那个明絮应该还在佛堂里好端端的活着的,但是却为何要费尽心机的将自己给伪装成他杀来诬陷那个早已经死了的丫鬟玉蟾? “大人,为什么不是她逼死玉蟾之后自己又自尽了的?”杨靖愁无可奈何的在府衙回廊之间微微摇头叹口气说,“前些日子大人不是已经问明了陈府下人,那个玉蟾她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背地里总是风言风语的说陈府的小姨娘行止不端,心怀不轨的吗?” “但是一个生性刁钻刻薄的丫头又岂会那么容易让人逼死?”韩湘君无奈摇摇头说,“而且依照大唐律例,只要确有证据证明这个丫鬟在背地里无端造谣,败坏主人家清白名声,陈府的姨娘不要说逼死丫鬟,就是当堂打死,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又怎么会因此畏罪自尽?”他说。 “其实靖愁直到现在也一直有一事不明,”他微微有些犹豫不决的低头蹙起眉说,“听陈府下人说,这个明絮小姨娘她从前从未去长安城里的各大寺院仙观里面上香叩拜,施舍香火,而且她虽然身在佛堂,手腕上却连一串念珠都没有,浑身上下倒是沾满了奇异香气,而且佛堂是清净之地,平白无故的,门外悬把桃花木剑做什么?难道是这佛堂四外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让她感觉恐惧,亦或是惊怕?” “可是她现在人已经死了,身上又没有遗留下什么书凭字迹,她心里面想的事情,咱们又怎么能凭空猜度的出来呢?”韩湘君听了,忍不住一本正经的苦苦笑看着他的眼睛,“其实只要她真的是自己悬梁自尽了的,逝者为大,那些大户人家里的隐秘私事,说出来倒是能够供天下百姓娱乐一时,但是如此下去,我大唐王朝的民风可就要一代一代颓败涣散下去,人心也会越来越阴险邪恶,沦丧不堪了,”他说。 “可是人心本就如此,不尽早让他们显露出来,以后总难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因此而上当受骗。” “但是人活着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湘君微笑,“只是对那些生来就有些愚钝粗苯的人,代价会较常人稍稍大些而已。” “靖愁身在世外,不喜欢官场上那些玩弄人心的手段。” “湘君身在红尘,不喜欢空门里那些生死无常的虚幻。” …… 但是,让谁都没有想到的却是,李云昭和李云亭这两个败家少爷从扬州城返回长安来的速度却比烽火边关传来的八百里加急特快还要快上几分,因为他们骑的是从西域进贡来的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而且不饮不食快马加鞭的跑上三天五天也不用歇息,这两匹汗血宝马在扬州城里的价格至少也要三五千两银子,钱是扬州城里的第一珠宝富商汪恩盛出的,没用这两个败家少爷从口袋里掏一个铜钱,因为这个汪恩盛,正是当年扬州城里第一官商买办汪恩德的堂侄子,当年汪恩德携家北上时,扬州城里的大部分家业,就是暂时托付给了这个少年堂侄代为料理,可是据这个堂侄说,表叔一家自从二十年前离开扬州千里迢迢的北上长安府去为儿子求取功名以后就再也没回过扬州城来,只是在两年以后自长安府托人向扬州城捎回一封家信,信中言道他不日即将携家去回鹘商谈一笔玉石生意,若是利润丰厚,日后可能就举家定居回鹘,不再返回扬州来了。 李云昭和李云亭随身还携带回了十八年前汪恩德亲笔写给堂侄一家的家书札信,韩湘君大惊失色之余微微有些惊慌失措的从二人手里接过书信来从头到尾仔细勘验了一番,其实再仔细也不见得能勘验出什么来了,因为他已经隐隐预感到,这个汪恩德和他的全家,说不定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好在这个汪恩德他曾经当过长安城里的官商买办,韩湘君即刻派人奏明当今圣上,请求调阅当年皇宫内外一切胭脂水粉金银玉饰的开销明细,因为那明细上必定有汪恩德的亲笔画押签字,但是奇怪的是,这封书信依照当年汪恩德亲笔在账目明细上的签字画押来看,却看似是当真出自汪恩德本人之手,但是据在长安城里长年定居的回鹘商人说,在回鹘经营玉石生意的各大富商大贾之中,却并没有一个人姓汪。 “大人,靖愁想起来了,按照大唐的规矩,像胭脂水粉这些后宫妃嫔宫女日常耗费无度的分例用度,在采买起来其实并不十分严格,一般情况下,都是宫内掌事太监指派身边心腹的小太监代为画押签字,若是这样,当年的汪恩德,会不会也是指派汪府里的心腹手下前来代他画押签字的呢?” “是啊,大人你仔细想想,当年汪恩德携家北上长安府时本来是带着管家父女一起来的,但是后来不明不白的,管家父女竟然在很短的时间内双双病死,而临死之前,却独独遗留下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这不是太蹊跷了吗?” “何况现在这个明絮小姨娘又在佛堂里不明不白的死了,紧跟着后院水井里又捞出一个丫鬟,陈府上下对小姨娘的死一直就是支支吾吾闪烁其词的,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可比咱们之前以为的要麻烦的多了。” “等一等,那个玉蟾的堂兄他为什么一口咬定他堂妹是被陈府的人下手害死了的?”韩湘君陡然之间蓦地惊醒过来,“难道这个玉蟾的死,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陈府之中什么见不得光的家私隐秘,而遭人残杀灭口的了?” “现在看来却有可能,”靖愁忧虑,“在下记得幼时在栖云寺里,依稀听见前来寺里进香的善男信女在前院里喝茶歇息时私下里都在议论汪恩德他不知为何,忽然要将长安城里的所有生意全都转手贱卖给一个名叫陈延龄的落魄举人,甚至连汪府宅邸也一起转卖掉了,而且,一切买卖事宜,全都是管家于天正帮他料理的,当日长安城里很多商贾大家都想要接手这单生意,”他说,“当日靖愁虽然年幼,却也十分好奇一个落魄举人,哪里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来接手这桩买卖,而且当时的红尘轩,可是在大江南北全都如雷贯耳名扬天下的,就这样草草交给一个落魄书生,这个陈延龄和汪恩德之间,到底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交情,要汪恩德他如此走火入魔鬼迷心窍的呢?” “那很容易啊,将那个死丫头的表哥从太原府给捉回来连夜审讯就可以啦,”竹阳在一旁十分眉开眼笑的咝咝卷着她的小舌尖子,“怨不得他认定了他那个南瓜脸堂妹至少要值个三五千银子呢,因为死人能够保守秘密,但是活人可就不一定了。” “多谢公主指点迷津,来人,速速去太原府将丫鬟玉蟾的堂兄汪福缉捕回来,不得有误。” …… …… !! 三 枯井冤 六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果然不出韩湘君所料,这个汪福在府衙大堂上三下五下的就招供出自己当年本是汪恩德府内一个自幼的乳母之子,当年汪恩德携家西来长安城时也将自己和母亲汪氏一起带来,因为母亲说他们在太原府有个远房亲戚,想要借此去探一探亲去,那年他才四五岁年纪,模模糊糊的只记得汪老爷在府中收留下一个落魄举人陈延龄,因为他读书识字,老爷就聘请他在府内看管少爷读书,但是他家少爷不成器,在长安城里不到两年,书没读成,反而成了方圆百里之内远近闻名的一个无赖纨绔,老爷见了心里十分烦闷,谁知偏在这时,于管家的女儿英娘又被人抖落出此时已经在外面和陈延龄生有二子,老爷一怒之下将陈延龄赶出府去,又在后院柴房里对英娘动用私刑,用烙铁在英娘脸上一左一右的烙下“淫贱”二字,但是汪福私下里听母亲说,他家老爷汪恩德也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在柴房里将英娘奸污多次之后才放她出来,但是英娘却因此怀上了老爷的孩子,英娘被放出来后因为怀恨在心,和她爹爹一起合谋在家宴上下毒毒死老爷全家,因为那时自己的母亲正因为久病不能做活而被老爷赶出府去,多亏夫人她私下里赠给母亲一百多两银子,他们母子二人才在长安城外的李家村里安顿下来,母亲后来要他悄悄回到汪府里去谢谢夫人,顺道将夫人赠送银两时用来装钱的金丝锦囊还给夫人,因为那锦囊当年是汪夫人从娘家陪嫁来的,价值三百两银子。 汪福只记得自己在汪府里因为怕被老爷撞见而在家宴时悄悄躲进厨房外一口用来盛水的大铜缸里,没想到却因此而亲眼看见英娘和她爹爹趁人不备悄悄的来到厨房下毒,因为那时老爷全家上下也不过七八口人,家奴下人有很多早已离开汪府回扬州老家去了,而且汪宅又只是在远离长安闹市的一条小巷子里,巷子里那时四外还没有这么多人家,所以老爷全家被毒死以后,他们父女二人趁夜就将全家七八口人的尸体全都扔进府内后花园中的一口枯井里面,上面压上石块,后来年纪幼小的汪福趁夜里从铜缸里偷溜出来跑了,回家之后也不敢将此事告诉母亲。 “大人,小人后来一听说老爷将红尘轩在长安城里的分号委托于管家低价贱卖给陈延龄,就猜到那个英娘后来一定是又去找她的奸夫去了,但是奇怪,她那时肚子里明明已经有了老爷的孩子,而且脸皮子还被烙铁烙的其丑无比,她还去找那个负心的书生做什么?那个负心汉那时候早就已经娶了别的女人为妻,而且那个女人那时肚子都已经和她一般大了,”汪福在堂下一边战战兢兢的跪着回话,一边却忍不住偷眼看向两边的衙役,好像生怕一句话说不对就要挨板子似得,所以他之后的回话一直就是支支吾吾犹犹疑疑的,只要韩湘君没主动开口问的,他就低下头去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是啊,本官也是奇怪,民间在女人脸上烫烙铁的规矩由来已久,但是自来就是为了要那些丧父的寡女在夫家本本分分的给亡夫守寡用的,既然如此,那个英娘,她为什么还以为陈延龄他还会娶她?” “这不奇怪啊,大人,”杨靖愁听了之后无奈摇摇头说,“陈延龄要是不先假意用婚娶之说来欺瞒哄骗英娘,英娘父女又怎可能将红尘轩分号转手交付到陈延龄手里?” “这么说那个英娘和她父亲后来也极有可能被陈延龄他给一起杀掉灭口了?”韩湘君的眉头本来已经稍稍松弛了一些,但是一想起英娘父女,陡然间却又心事重重的凝眉紧锁起来。 “那就奇怪了,大人,如果当年英娘父女确是被陈延龄所杀,这个明絮她怎么还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仇家做妾,不仅不思报仇,反而还和三少爷有染?” “废话,前两个孩子都是英娘生的,和她是亲兄妹,唯独这个三少爷是陈夫人生的,难道你要她去和两个亲哥哥去私通吗?” 竹阳气忿之下一把抓住李云昭的衣领,伸出小手指头来娇娇弱弱的“嗤嗤”掴了他两个小耳掴子。 “但是汪恩德全家的丧身殒命却当真是和陈延龄没有任何关系,”靖愁无奈,“只怕她想要报仇,也不知道到底该找谁去报吧。” “大人,小人还有一事禀报,”跪在堂下的汪福在犹疑之间忽然抬起头说,“其实,明絮她原本还有一个同胞弟弟,这是小人无意间听同村的一个产婆说的,”他说,“那个产婆说她有一次在陈府里给一个脸上被烙铁烙了的女人接生时,那女人竟然生出来一对白白胖胖的龙凤胎来,而同时陈夫人她也临盆了,生下来的,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但是奇怪,后来陈府里就只剩下明絮一个女孩了,那个男孩,怕是也和英娘她一起被陈延龄料理了吧。” “嗯,现在的陈府,就是从前的汪府,所以你一直以为,汪恩德全家的尸骨现在说不定还深埋在府邸后花园的那口枯井里面,你要你堂妹在给三少爷当贴身丫头时想尽办法去后花园里一探究竟,如果尸骨还在,你们堂兄妹里应外合,多多榨取陈延龄的银子,”韩湘君在公堂上陡然间横眉立目的低头向堂下跪着的堂兄汪福狠狠瞪了一眼,“那么说是你将玉蟾害死的,”他说,“你觉得,要不是你一直逼着玉蟾到后园枯井里去一探究竟,她又怎么会被人暗中杀掉灭口?” “大人,一定是陈延龄干的,求大人给小人做主,给堂妹伸冤。” “哼,你现在才来给你堂妹伸冤,早干什么去了?”韩湘君怒极,“你当初知情不报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藉此敲诈一笔不义钱财,本官念你死了妹妹,又是敲诈勒索未遂,就派人把你拖下去打五十大板让你长长记性也好。”他说话间已经命人将汪福一左一右的夹着身子拖下堂去重责,直打得他鬼哭狼嚎的在堂外苦苦哀求讨饶,但是现在韩湘君还哪里有心思管他,即刻派人给自己备马,他要亲自去汪府后园中去找寻那口被填封了十八年的枯井。 虽然日久年深,陈府后花园里的那口枯井上面现在已经填满了碎石浮土,井边生满了瓜秧豆苗,因为瓜豆长成之后都是要架秧的,所以这口日久年深的枯井现在已经着实是不露一点痕迹的被掩藏在了一片顶花带露的瓜青豆嫩之间,韩湘君命人将那些瓜秧子全都连根拔了之后用麻布袋子好好包裹起来,移栽到府衙后院中去,因为若是这口枯井里真的填满着十几具腐尸,那这几根架秧上的瓜豆,自然比府衙后院中那些瓜秧要格外健壮肥硕,枝肥叶大。 府衙差役一个个的举着手中锄头在晌午时分的炎炎烈日下面大汗淋漓的挖刨锄铲了整整大半个时辰,一直挖到一人多深时才隐约看见枯井里面仿佛当真渐渐显露出一具洁白细腻的婴儿骸骨,韩湘君叮嘱众衙役一定要小心铲去骸骨上的陈年积土,因为日久年深,骸骨已经关节松散,一定要将十几具骨骸完完整整一个关节不差的整齐排列出来,因为少时要将每一具骸骨都和陈家两位少爷滴血验亲,至少确定一下哪两具骸骨是英娘父女的。 !! 三 枯井冤 七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几个时辰以后,陈府后园中十几具高矮不一,胖瘦有别的白腻骸骨已经一具一具的全都被差役用井水清洗浸泡干净之后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佛堂前一张一张精致苇席上,杨靖愁按照大人吩咐将从陈家两位少爷身内抽取出来的两碗鲜血用毛笔沾上之后一点一点的挨个点染到十几具白骨身上,最终有两具指尖微微缠绕着些散碎丝绦的白骨上点染上的血迹隐约顺着骨缝滴滴渗透进去,那具不足三尺的婴儿骸骨不用说一定是明絮她的同胞弟弟了,杨靖愁已经事先在明絮身上抽取出一些已经凝滞掉的死血,试探着用毛笔尖向骸骨上刷了一刷,但是奇怪,半滴死血也没能渗透进去,大家心里虽然微微有些疑虑,但是想到那个汪福当年只是道听途说明絮同胞弟弟的事情,也就没有太过在意,兴许是汪府里哪个下人的孩子,因为当年的汪福不过也只是一个四岁孩童,未必能够完全忆起当年在汪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但是虽然事到如今,已经清楚明晰了当年被深深掩埋在后园枯井之中的陈年冤孽,可是眼前这十几具骸骨除了在结案之后再派人去扬州请汪恩盛来替他们料理后事之后却已经着实再没有什么大用了,因为这些骸骨上没有一具骨头上刻着字迹,告诉他们当日那个叫玉蟾的丫头到底是怎么一脚踏空掉进井里面的。 还有那个明絮,十八年前的事情,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是玉蟾和汪福在陈府后园中趁夜私会时无意间偷听到的?想来必定是如此,但是既然她已经知道实情,却为何不一心想着替自己的母弟报仇,反而匆匆在佛堂里悬梁自尽了呢?又或是陈延龄已经对明絮有所察觉,暗地里派人潜进佛堂里将她杀了? 正在韩湘君在后园佛堂中对案件中的种种疑虑百思不得其解时,掖庭中又传来陈夫人在掖庭中因身体虚弱又偶感风寒卧病不起,久治不愈撒手人寰的意外消息,韩湘君无奈之下只得同意陈延龄在掖庭之中替她夫人发丧出殡,葬入祖坟,但是在丧礼上,一向心细的杨靖愁却隐隐发现,陈府的三少爷陈明飞,那个三兄弟中唯一一个是陈夫人所生的孩儿,他脸上的悲伤神色,竟然还远远不如他的两个哥哥。 韩湘君经杨靖愁提醒之后也在暗地里开始留意起这个陈明飞来,发现他自从母亲下葬之后就一直在灵堂里替母亲守孝,看起来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只是替母亲守孝,身上的孝服竟然还散发着幽幽的香气,好像是刚刚用熏香薰过的一般,这却让韩湘君和杨靖愁在疑虑之余陡然间想起一件事来,陈夫人病逝之后,仵作在奉命勘验陈夫人尸首时无意间在陈夫人的唇齿之间隐隐闻到一阵微弱香气,当时因为陈夫人生前所服汤药中含有麝香,仵作也就没有太过在意,向他禀报时只是轻微提了几句,因为无关紧要,自己当时也并未太过在意,但是现在看来,此事却决计没有那样简单,韩湘君一念及此,再也顾不得其他,连夜派遣差役将陈夫人的坟墓刨开,请仵作仔细开棺验尸,果然,仵作经仔细勘验之后,断定陈夫人系中毒身亡,她平日里脂粉扣中的胭脂水粉中都已经被人暗地里掺入了毒性剧烈的断肠草粉,夫人每日梳妆时虽然只是取少许胭脂水粉搽抹粉饰,但是日久年深,迟早有一天会会因毒气攻心而诱发重病,最终因重病不治而中毒身亡。 等一等,陈明飞说他平日里经常帮助母亲调制胭脂水粉,但是却为何府内下人无一人知晓此事?韩湘君顿时间感觉到身后隐约袭来一丝深深的,让他不寒而栗的丝丝凉意,因为他忽然间记起陈府后园中那一具没有渗血的婴儿骸骨,那具骸骨埋在十几具骸骨中的最上一层,而在这具骸骨下就是英娘父女的遗骸,那个婴孩断然不会是汪府下人的孩儿,但是,那具婴儿骸骨上却又迟迟没有渗透进半滴明絮死血,英娘父女遗骨指尖缠绕着的散碎丝绦本该是在和陈延龄挣扎撕扯时所留,仅凭如此就足以定陈延龄的罪了,韩湘君倒是一直也不疑虑在深宅大院的陈府之中该如何去搜寻一件十八年前陈延龄曾经穿戴过的衣衫冠履,因为他本是一个落魄书生出身,而落魄书生这一辈子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自己从前的衣衫冠履纸砚笔墨一件一件精心收存起来,以备随时取出供自己大发感叹的凝思怀旧一番。 但是现在他最想知道的却是,枯井里那具婴儿骸骨是谁?现在这个陈明飞,他又是谁? 陈夫人当年是和英娘同一天分娩临盆,刚出生的婴儿,长相差别根本不会太大,而这个陈明飞,他看起来眉眼之间和明絮她总是有三分相像……若果真如此,那现在陈延龄他…… 下载免费阅读器!! 三 枯井冤 八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翌日,当陈明飞被两旁衙役披枷带锁的锁上大堂来时,脸上却连一丝懊悔惧怕的神情都没有,他的目光看起来是很从容的,从容的近乎麻木,因为他知道,陈延龄现在已经因为他每日里精心调制的虎骨川乌御酒而毒气攻心,已经奄奄一息,病入膏肓了,而自己身内的断肠草粉却一点也不比他身内的少,只是可恶那些差役用温水掐着他的喉咙将他身内的五脏六腑全都冲洗了一番,他本打算陪着他们一起死的,虽然他们当年并没有生他,但是毕竟也已经将他养的这样大了…… “这么说陈夫人她一早就知道你是当年被英娘趁人不备调换过的那个孩子?”韩湘君在大堂上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他问,“既然你知道害死你爹娘的只是陈延龄一人,却为什么连自幼将你抚养长大的陈夫人她也不肯放过?” “我为什么要放过她?”他一脸披头散发的漠然抬起头说,“是她帮助陈延龄用迷药将我姐姐迷倒,玷污了她的身子,姐姐自幼也是被她抚养长大,可是为了陈延龄,她这个毒妇,她什么做不出来?” “也许她只是想要你们都好好活着,”杨靖愁忍不住在旁边淡然叹口气说,“陈延龄到底是什么人,你养母她心中岂有不知道的,或许她一直以为,只有这样,陈延龄他才不至于起心将你姐姐除掉。” “怪不得你姐姐平日里要在佛堂门外悬一把桃木剑,原来是因为你们姐弟俩半夜里一起躲在佛堂里做亏心事,生怕半夜有人前来敲门。” “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怕谁来敲门?陈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下人,也没几个是好东西,背地里对姐姐她,指指点点的,逼也要把人逼死。” “这么说玉蟾是你下手推到井里去的了?”韩湘君冷笑,“难怪你姐姐要拼命将自己伪装成他杀的样子,若是本官没有猜错,她是有意拉长了丝绦,踩在佛堂里的佛像上向下溜下去的吧?” “玉蟾那个丫头一向就背着我和二哥他不清不楚的,那日是在佛堂外偷听到我们说话急着要去向二哥他报信去的,我追到后院时她已经失脚掉进去了,那口井本来是有井台子的,后来为了不让人怀疑,我连夜派人将井台子拆了。” “然后你姐姐为了保你万无一失,就想要伪装成自己因为和丫头争风吃醋而被丫头一怒之下拿白绫子勒死的假象。” “姐姐她被陈延龄玷污之后早就不想活了,更可恨的是,她刚刚才被陈延龄玷污几日不到,陈夫人她就将那口枯井里的秘密全都告诉她了。” “陈夫人她竟然会出卖自己的夫君?”韩湘君冷笑,“难道只为了三个儿子没一个是她生下的?” “哼,她是借刀杀人,拿姐姐当刀子使,除掉姓陈的一家,我那两个哥哥,反正也不是她亲生的。” “大人,陈夫人她当年,也是被陈延龄强占的。”杨靖愁无奈摇摇头说,“只是没想到,这姐弟俩,连她都没有放过。” “这就对啦,”竹阳在一旁拈着小指甲尖歪脸点着她的小腮帮子,“这个陈夫人她一定在外面还有夫君孩子,只可惜她现在已经死了,来不及将陈府的房契地契和买办文书一起转手给她的亲生孩子。” “但是这重要吗,公主?”韩湘君微微有些淡然如水的摇头看向她问,“陈延龄他最多再过几个时辰,也就该一命呜呼了,此案到此为止也就结了,至于陈夫人她为什么要将十八年前的秘密和盘托出给明絮姐弟,这已经不是本官该问的事了,”他说。 “可是大人,当年陈延龄下手杀害英娘全家时身上穿着的那件被英娘父女撕扯坏的团花坎肩,后来可是他的夫人暗地里私藏起来的,”杨靖愁看起来微微有些疑虑,“这个案子,当真不要再查下去了?” “你总是这样,靖愁,凡事就是喜欢这样武断定论,”韩湘君微微有些无可奈何的摇头看向他说,“记住,靖愁,咱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是闭眼查清事实真相,而不是千方百计的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论断正确无误,”他说。 “喂,韩湘君,你失心疯啦,”竹阳好奇,“闭着眼睛查案,你是二郎神吗?你额头上能开天眼?” “不,公主,我是说,不能在案件没查清楚之前凭主观论断,”他说,“毕竟,有时候,对一个人的喜憎好恶,直接会影响你发现到真正的事实真相。” “可是本宫一直也不怎么太讨厌这个陈明飞啊,”竹阳冷笑,“只是若是当真不是他干的,本宫会感觉到很失望很失望的。” “可是公主你知不知道,很多人就是因为这个,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身首异处千刀万剐了的。” “好啦,要你来教训本宫,想不落到这般凄惨下场,平时就多来讨讨本宫欢心就可以啦,本宫不喜欢的人,又凭什么劳神费力的去帮他平反昭雪,若是全天下的人全都不喜欢他,那冤了也就冤了,法不责众的嘛,你忘了父皇他亲口说过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金口玉言的啦,”她微微有些不怀好意的瞪眼斜睨着身边一左一右殷勤侍奉着的云昭云亭两大御前带刀侍卫,“就像他们两个,若是天下百姓都觉得他们应该去当太监,那即是他们两个没有犯法,父皇他也一样不敢冒天下之大不违,不让他们进宫去当太监。” “可是若是天下百姓全都如公主你一般因为不喜欢一个人而认为冤了他是天经地义,那我们大唐又如何当得起万国使臣在太极大殿上的躬身叩拜?”他问。 “哼,怨不得你到现在为止也只能当个长安府尹呢,”竹阳嗤笑,“那以韩大人你的慧根聪颖,灵犀清澈,你认为承乾太子他,当真是犯了谋反罪吗?” “公主,这种事情,不是下官能够肆意信口开河的,还请公主不要为难下官。” “但是不管他到底造反没造反,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从岭南回到长安来了,”竹阳冷笑,“因为父皇的判断是不许错的,为了他的大唐江山,为了他的千秋社稷,他才不在乎多牺牲几个儿子。”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错了,公主,更何况,承乾太子他,本来就不被天下百姓所敬服。” “敬服不敬服倒是还在其次,”杨靖愁的眼眸在一瞬之间十分淡然隐忍的横波流转起来,“怪只怪他生来就是太子,生来就是为了让天下百姓恨的,”他说。 “不是恨,是嫉妒,父皇他失心疯了,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忘了天下百姓都只是一个一个的凡夫俗子了吗?”竹阳忿衍,“他不知道人有七情六欲,没有人喜欢别人比自己完美高贵的吗? 下载免费阅读器!! 三 枯井冤 九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公主说的或许有理,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承乾他怕也不是一点过失都没有的吧。” “但是他是皇子,哼,发配岭南,而且,还是和一群青龙山上的强盗一起押解走的,”竹阳气急,“将一个当朝太子如此羞损折辱,亏父皇他干的出来。” “但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圣上如此裁断,其实倒也并无什么不妥。” “韩湘君,我看你是读圣贤书读的傻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罪只在伤生害命,依律抵命而已,但是至少该是赐死,而不是押到午门外斩首示众。” “人身不过一具血肉皮囊,公主,你太任性了。” “韩湘君,你,哼,本宫已经有一个陪陵奴才了,但是凭父皇对本宫的宠爱,若是想要向父皇他再讨一个,想必父皇他也不太会拒绝违拗本宫的哦。” …… 竹阳在和韩湘君一顿吵吵囔囔之后,还是兴高采烈的拿着案卷文书进宫向父皇请旨复命去了,李世民最后依律准了韩湘君的奏折,陈明飞被发配岭南,但是临走之前可以带走陈府之内的三成钱物,另外七成钱物在汪恩盛的主动放弃下还是交给陈家两兄弟平分,但是若是日后当真发现陈夫人在陈府之外还有其他孩儿,陈府的财产,日后也总是少不了他们一份…… …… 案子了结之后竹阳按例得到父皇私下里恩赐给她的一大笔奖赏,封邑从五百户增加至一千户,借口是竹阳这个少司卿因为要协同长安府尹护佑京畿百姓清净祥和,合家安康的安稳日子,免不了要时常从公主府里支出钱来救济一些因为惹上官非而度日艰难,穷苦困顿的臣民百姓,尤其是那些在官非中痛失父母双亲的无辜稚子孩童。 …… 李云昭和李云亭自从竹阳兴高采烈的从圣上那里交差回来之后就再没过上一天清闲日子,本来公主府里五百户封邑的银钱就已经够公主她每日挥霍无度的了,现在一下子又多出来五百户,公主她钱多的没处花了,就好心拿出来赈济百姓,尤其是京城里那些活泼可爱的稚子孩童,竹阳心中十分喜爱他们,亲下口谕吩咐李云昭和李云亭每天要扛着两大口袋银子站在公主府门口,看到一个衣衫破烂的可怜孩子就亲手捧给他们一锭银子,至少要他们裁件漂亮衣衫来穿。 其实一锭银子已经足够在长安大街上开间剪裁店的了,但是显然竹阳却根本不知道即是在京畿长安,一锭银子和一两银子之间的区别有时候也是很显而易见的。 这样的显而易见在公主府门前,当然会最先在衣衫最为褴褛破烂的小小孩童身上显现出来,若是李云昭没有记错,眼前的这个衣衫破烂的娇弱幼女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来公主府门前乞求自己施舍银两来了,李云昭不忍心这个浑身上下衣衫破碎披头散发灰尘满面的小小幼女这般小小年纪就因为贪心钱财而扮装行骗,自从第一次给了她一锭银子以后,她再来时,就开始一两一两的试探着给她,希望她能够自己醒悟。 但是这个看样子年纪不过四五岁的孤苦稚女看起来却像是很会算账似得,不给够她一锭银子,她是断然不会走的。 李云昭心里微微的有些替这个女孩可惜,但是因为她年纪太幼小了,因此上也不便于将她当即抓起来法办。 第四天,当这个女孩再跑来公主府前讨取银子时,李云昭暗暗向云亭使了个眼色,准备当即将这个女孩子给抓到府衙中去交给韩湘君审问,但是谁料到就在两个人刚刚准备动手时,女孩却忽然扭头跑了,因为她身子灵活小巧,只在公主府前的长安大街上一左一右的轻轻闪身一晃,就闪进长街上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里再也寻不到半点踪影,李云昭气愤之下,顺手将手中剩下的银两覆手丢在街上,引来过路行人蜂拥上来一阵哄抢。 下载免费阅读器!! 四 凶宅恨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公主,小心,公主,又是这个疯女人,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公主,听说这个疯女人总是半夜跑去街上疯疯癫癫的站在路边,看见路人就扑上来打。” “公主,听说她只打穿红色衣衫的女人,许是嫌半夜里辨不清衣裳花色,现在,连大白天都敢来街上打人来了。” “公主不必害怕,卑职现在就将她送到掖庭里去。” 竹阳一连三天在街上遇见同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早已经把李云昭和李云亭两人给吓的魂飞天外去了,因为他们现在越来越不想被送进宫去当太监。 身为御前四品带刀侍卫,抓捕一个整天在大街上喊打喊杀的疯癫女人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虽然是不在话下,在奉命抓捕这个疯女人时,李云亭的身上却还是不小心挂了些彩,因为这个疯女人每次跑到街上来打人时身后总会背个箩筐,箩筐里装着五个不足三尺的木头娃娃,疯女人为了保护身后箩筐里这五个木头娃娃,早已经预先在箩筐边沿上暗暗埋伏下一圈锋利匕首和铁钉。 李云昭按服了这个疯女人之后急忙招呼李云亭赶快扔绑绳过来,这时长街上已经呼啦一下子围拢上很多看热闹的百姓来了,几个刚刚在店铺里采买完几件剪裁衣料的新婚娘子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来被府衙侍卫按在地上的疯癫女人那张眉清目秀的鹅蛋小脸,“天哪,那不是丁月奴吗?”几个妇人见状急急的分开人群直冲到李云昭跟前,“大人,息怒啊,大人,这个女人我们认识,她是兵部侍郎宇文冲大人的妹夫之前休掉的糟糠之妻丁月奴,求侍卫大人放了她吧,她家里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要养,大人你将她抓走,那女孩可免不了要饿死街头了啊,大人。” 几个妇人说着已经齐齐俯身跪拜在李云昭跟前苦苦替丁月奴求情,竹阳在一旁听见之后,微微的有些开始对这个疯癫女人感觉到一点莫名其妙的微微好奇,“喂,你们说她是被谁休掉的女人?”她问,“兵部侍郎的妹夫,可是宇文大人的妹妹可不少呢,你们说的是哪个妹夫?” “启禀公主,是宇文大人的四妹宇文禅芝的夫君,杭州刺史吴成钦吴大人。” “哼,什么大人,要不是攀上了兵部侍郎这门婚事,他连给本宫当掌事奴才都不配。” “公主,这个女人怎么办,她现在这样疯疯癫癫的在街上乱杀乱打,要不要卑职禀告韩大人之后,将她关押到掖庭里去?” “嗯,现在也只好这样了,”竹阳低下头来轻轻的伸手在疯女人的脸蛋上微微有些慈悲怜悯的用小指甲尖狠狠点了一点,“看起来长的还很漂亮的呢,”她说,“但是和本宫的小玩伴禅芝小郡主比起来,还是当真有些差的远了。” “公主,听说她还有个女儿在家,要不要一起送到掖庭里去?” “不用啦,吴应钦他之前因为被承乾太子的谋反案诛连,上个月已经被父皇他革职查办了,大约过几天就会被官差押解回长安城来待审,到时候将这个女人交到她前夫手里就可以啦,”竹阳谑笑,“反正宇文禅芝家里的银子多的很,就是将她们母女两个发到马厩里去洗马,也算是对得起她们啦。” “是,卑职这就将她送回家去。” 李云昭和李云亭两人上辈子也不知道是作下什么孽了,两个谕旨亲封的御前四品带刀侍卫,为了让自己不被立时送进宫里去当太监,竟然要一人拎着一根绳子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拴着一个疯癫女人在长安大街上招摇过市,引得街上众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全都跑上来尾随围观,好在这个女人的家就在长安城西御酒坊后面半里之外的一条桃花小巷里面,巷子里只有少许几户人家,丁月奴家在巷子里最后一座宅院里面,院门外高高悬挂着一把桃花木剑,因为桃花巷里四下里都载着桃树,门上悬着桃花木剑看起来倒也没什么奇怪,怪就只怪桃花剑下的门槛子上那个正娇娇弱弱的蜷缩成一个小团的年幼稚女,李云昭自然是认得她的,但是一眼看见院门里那一间间高挺阔绰却蛛丝垂檐的粉墙黛瓦,前几日欺骗银两的事情,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懒怠再去计较什么了。 但是奇怪,女孩见到李云昭时脸上却仿佛是一点都没有显露出哪怕是丁点惊恐惧怕的慌乱样子,甚至,就算是李云昭亲手将丁月奴松开绑绳推到她的身边,女孩的眼睛里也丝毫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温柔和亲昵,她就好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似得,忽然转身一口气跑回院里,痴痴呆呆的蛰伏呆坐在院中一口用青石阶子砌的很高的水井台子边上。 许是因为娘亲疯了,不能精心照料她吃穿,她生娘亲的气了,李云昭回过身来无可奈何的摇头看了李云亭一眼,“这家人家里除了这一对孤苦母女就再也没有旁人了吗?”他微微有些疑惑不解的摇头看着他问,“反正时候还早,去街坊四邻家里看看,”他说,“说不定有人愿意代为照料那女孩几天呢。” 下载免费阅读器!! 四 凶宅恨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据街坊四邻描述,这个名叫丁月奴的疯癫女人七八年前刚刚嫁入吴家时,也是桃花小巷里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大美人胎子,吴家只有兄弟两个,老大吴成贤一直跟随父亲经商,娶了一个并州府大户人家的女儿,名叫朱月嬛,老二吴成钦一直在侍郎府里当差,娶了一个云州府的小家碧玉,名叫丁月奴,但是不知为何,吴老爷家命里注定难续香火,之后的五六年里,朱月嬛先后给吴家生下五个女儿,丁月奴先后给吴家生下五个儿子,其中还有几对是双胞胎来的,但是这十个孩子最终却一个也没有活下来,后来吴成钦开始嫌弃月奴,抛下她和宇文府里的四小姐禅芝成亲,封了杭州刺史之后,就带着全家远赴杭州府上任去了,但是月奴那时已经又怀上了他的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儿,总算侥幸没有夭折,几年以后,吴成贤也带着父母妻子前去杭州投奔弟弟,吴宅里最后就只剩下了孤苦无依的月奴母女两个,她的女儿名叫歌儿,邻居猜想,那是因为她太想念自己夭折掉的五个儿子了,后来不知为何,这个月奴突然间开始变的疯疯癫癫起来,只可怜了歌儿,这几年来,也不知道吃没吃过一顿饱饭。 李云昭和李云亭听了街坊四邻的说辞之后,临走之前又好心给月奴母女留下几十两银子,竹阳并没责怪他们,因为禅芝虽然年纪稍稍比她大上几岁,但是从十岁起,就已经是她的公主陪读了,竹阳幼年时的诗书礼仪多半是被她这个陪读玩伴给调教出来的,现在她的陪读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样横刀夺爱强抢民男的事情来,她心里正暗自高兴不已,因为有了禅芝这个先例,她日后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父皇亲口为她谕旨赐婚了,因为听说她的十七姐高阳被父皇赐婚给房遗爱之后整天吵闹着要将夫君休掉,吵的父皇头痛,但是这一两年看起来倒是消停多了,不过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十七姐现在为什么在房家那么消停,大家现在不过是在里外里的帮她一起合伙演戏欺瞒父皇,哼,欺君,欺君,父皇他失心疯了,就他现在这样整天疑神疑鬼的怀疑猜忌这个谋反那个谋反的,不欺君的人还能活得下去吗?虽然承乾太子他确是不被天下百姓敬服,但是发配岭南,让他一辈子沦落在南夷之地和山贼匪寇为伍,他是父皇的儿子,父皇可以杀了他,但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鬼话还是不要拿出来欺人好啦,承乾是被人拖下水的,父皇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肯承认自己错了,他只是不肯心甘情愿的被天下百姓看他的笑话…… …… 几天以后,杭州刺史吴成钦被依律押解回京,李世民并没有太过降罪于他,因为承乾的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起糊涂案,至于他停妻再娶,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吴宅里一下子死了十个孩子,是座十足的凶宅,而他的原配夫人现在也已经疯了,李世民在朝堂上只是谆谆教诲了他一番糟糠之妻不可弃的圣人道理,责令他将月奴和歌儿速速接进宇文府邸抚养。 吴成钦对圣上的教导自然是感激涕零铭记于心的,但是他还是向皇上提出要暂且告假三月,因为他自从被圣上亲封为杭州刺史,奉皇命去杭州府上任之后,和他的父母兄嫂至今已经五六年没有再通过一次音信了,此番回来京城,本想着可以即刻和父母兄嫂团聚,没想到他们现在却已经不在长安城里了,也不知道搬家到哪里去了,所以他特意要向圣上告上三个月长假,私下里去寻找他的父母兄嫂,三月之后,无论找到与否,都必定会立时回京复命。 …… 竹阳听到吴成钦要告假三月去找寻自己兄嫂的小道消息时,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了,这三天里,她一直在公主府的后花园里和云昭云亭二人一起煮君影茶喝,虽然男人生来就不大喜欢喝甜汤的,但是对他们两个,在公主府的后花园里陪公主一起喝茶,总是要比在御花园里陪着皇上喝茶要好上很多。 “哼,看看,父皇刚刚才免了他的罪,又开始算计着怎么欺君了,”竹阳冷笑,“他兄嫂全家现在正在杭州城里好端端的呢,想多告几天假去逛青楼,直接就说是想要去逛青楼就好啦,怎么找了个这么呆子的借口?哼,本宫明天就去父皇跟前告发他去,让父皇他也知道知道被人欺骗戏弄的滋味。”她说。 “公主息怒,这等小事发派给那个整天耷拉个苦瓜脸的韩湘君去就好啦,”李云昭和李云亭两人双手恭恭敬敬的捧着新煮好的君影茶水,“听说他私下里和宇文冲多有嫌隙,公主你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成全他一次?” “嗯,这倒也是,反正本宫现在无事也懒怠进宫去给父皇请安,近日来父皇他总是在本宫跟前提起赐婚的事情,本宫气都快气死了。”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四 凶宅恨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李世民其实心里早就知道韩湘君在金銮大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然指责吴成钦花言巧语欺瞒圣上,骗取假期去青楼闲逛的背后多半是竹阳在暗地里只是挑唆,所以退朝之后,他只是在御书房里私下里将韩湘君和吴成钦叫来跟前当堂对峙,谁想到吴成钦一口咬定自己自从奉圣上天恩去杭州赴任之后,五六年间就再也没有和父母兄嫂之间通过任何音信,至于兄嫂全家是什么时候离开长安的,离开长安以后又去了哪里,他到现在为止也一直没打听出来分毫。 李世民无奈只好亲自派人去杭州查证,果然杭州城里根本没有一户人家是从长安搬迁来的,李世民知道事有蹊跷,当即命令韩湘君速速查明此事。 竹阳因为又要费心和韩湘君一起去查实吴成钦兄嫂下落而在御花园里和父皇大发了一通脾气,但是这件事情说到底也是她自作自受,无事非要去挑唆韩湘君去朝堂上告发吴成钦,弄得自己现在反而要劳神费力的去帮他寻找在长安城里抛下那对疯子母女不辞而别爹娘兄嫂。 但是要查清这件事情,韩湘君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杨靖愁,栖云寺自来就是长安百姓平日里最喜欢聚集消遣的一个八卦之地,韩湘君总是觉得,依照杨靖愁的细心,五六年前的八卦是非,他总不会这么快就给忘记的一干二净的。 竹阳也觉得有理,这件事情本来就该杨靖愁管的,因为他自幼就是依靠长安城里的百姓香火供养大的,而且依照惯例,吴成钦的父母兄嫂在搬家之前,岂有不去栖云寺里上香求签,施舍香火去的? 但是…… “大人,实不相瞒,吴家人前些年倒是一直没断了来栖云寺里上香祈福,”杨靖愁无奈笑笑,“但是自从吴成钦的嫂子一连生下五个女孩之后,他们全家就再也没有来过栖云寺上香还愿来了。” “哼,生一个死一个,还来上香,她没来踢庙已经不容易了,”竹阳谑笑。 “这倒未必,许是因为生下的全是女孩。” “听说其中有一对还是双胞胎的,那一次,他嫂子确是差点来踢庙了。” “可是生女孩有什么不好吗?”挽玉好奇,“其实生了女孩可以进宫当妃子的,就算是当个宫女,一个月的分例钱也够养活全家一年的呢。” “但是那五个女孩后来一个也没活下来,”杨靖愁看起来微微有些无奈,“吴家五个孩子相继夭折以后,他们夫妇二人连来寺里请人给孩子超度一下都不情愿,其实大家都私下里传言,那五个女孩,怕是全都被吴家清洗掉了。” “那又怎样,民间本来就有洗女的习惯,本官也时常听说长安城里有些人家生出女孩不要,就悄悄的将孩子装在小箩筐里送到终南山上一个叫做婴儿涧的深山幽涧里面,任由山内豺狼猛兽半夜里将孩子叼去果腹,此陋习在民间由来已久,但是洗女之后连替孩子超度一下都不肯,吴家在长安城里也算是家境殷实的中等人家了,可见经商之人,刻薄寡恩到何种程度。” “所以他们家才遭报应啦,”挽玉拍手厮笑,“五个孙子全都死啦,而且听说,有一对也是双胞胎的。” “公主,婴孩无辜,还望公主以后好生管好身边人的嘴德。” “喂,姓杨的,你现在倒是在本宫跟前大慈大悲的悲天悯人来啦,那些女孩被送去终南山时难道不路过栖云寺吗?”她问,“若是当初你好心收养下她们……” “孩子被送走时全都被灌了迷魂散,靖愁听不到她们的哭声,又怎知谁人的箩筐里藏着孩子?”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竹阳歪起小腮帮子不怀好意的咝咝向他斜睨了一眼,“你是本宫的贴身御医,治眼睛的本事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你自幼在这里跟随无明大师潜心修行医术,不知道治疯病的本事这些年里到底有没有什么长进啊,杨御医?” “疯癫之人三魂七魄中的天魂已经受损,怕是神仙也难治了,”他说。 “哼,连个疯子都治不好,哪里还敢称什么御医,挽玉,记得,以后再见到这个姓杨的时,不用客气,按照宫里的礼仪规矩,该怎么称呼怎么称呼,只是本宫的府里规矩却是和宫里有些不一样的,”竹阳一脸谑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杨公公想必也听说过,本宫府里的公公,并不需要记得自己名字的,”她说,“反正当初爹娘把他们送到宫里来,也没指望他们还能够给家里传宗接代的。” “公主,太过分了。” “过分,姓韩的,你也想当太监去吗?” “公主,不要再为难韩大人了,”杨靖愁脸上的淡淡微笑看起来十分有些无奈,“女人的疯病要医治起来确是要比男人疑难上几倍,”他说,“因为这世上能让女人疯癫的东西可着实要比男人要多。” “好啦,多说无益,我看杨御医你现在还是先随我去桃花巷里看一看吧,”韩湘君微微有些心事重重的默然叹口气说,“听说吴家门外一直也悬挂着一支桃木剑来的,可千万别又跟上次的陈家一样,现在本官见到院子里有水井的人家就头皮发麻,”他说,“可是在这世上,院子里没有水井的人家,只怕倒是还真难找呢。” …… 但是因为丁月奴她现在已经疯了,桃花小巷里的街坊四邻自从五六年前就再也没有一人进去过吴家家门半步,因为疯了的丁月奴是会打人的,尤其是她身上背着那只装着五只木头娃娃的箩筐时。 吴成钦现在也已经再进不去自己祖宅的家门一步了,但是他现在一直忙于在长安城左近的一些州府村镇里打探自己的父母兄嫂下落,根本来不及管他的前妻和女儿,所以韩湘君和杨靖愁只得暂且先让李云昭和李云亭两个宝贝侍卫左右把守在吴家门外,不许丁月奴在疯癫时随意出去街上胡乱伤人,他们自己这几日里却是一直在桃花小巷的几户街坊四邻之中探查走访,希望确切知道他们最后一次看见吴家人在小巷子里出入时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桃花小巷里的几户人家平日里和吴家一直都没有什么恩怨纠葛,但是街坊之间却也一直不大走动,几个正坐在门槛上绣花的绣娘无意间随口说道姓吴的那一家人前几年为孩子的事情吵个不停,后来孩子全都死了,又开始为女人吵,婆婆说儿媳勾引公爹,嫂子说弟妹勾引大伯,就因为这个,丁月奴平日里没少受婆婆和嫂子的虐待,后来这一家人不知为何,先是婆婆病了,又是嫂子病了,一连几月不出来见人,后来听说吴老爷也病到了,再后来,吴家老大就将全家都带走去杭州投奔弟弟去了,家里就只剩下来月奴母女。 “要说歌儿那小妮子也怪可怜的,”一个身穿撒花长裙的美貌绣娘一连无可奈何的连连摇着头说,“小小年纪每天要提着木桶去巷子外面那棵大桃树下的水井里担水,哪里担得动呢,一路担一路洒,最后剩下少半桶,还要生火给她娘亲煮白粥吃。” “是啊,女孩可怜,不若送到宫里去当宫女去,”另一个紫衣绣娘也一起悲天悯人的淡淡点点头说,“看那孩子满清秀的,两位官人做做好事,说不得宫里真收下她呢。” “担水?”韩湘君忽的灵机一动,“她们家里没有带辘轳的水井用吗?” “许是废了,这条巷子里的住户多数是从北平府迁来,那地方的人水性不好,怕孩子失脚落井,家里的井要么填了,要么废了,平日里都是去巷子外担水。” “大人,听云昭和云亭说,那个歌儿平日里总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院内井台子上,她们家门外又悬着木剑,会不会……” 下载免费阅读器!! 四 凶宅恨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李世民听了韩湘君在御书房里的如实奏报顿然间暴跳如雷的龙颜大怒起来,吴家院中的废井之中竟然活生生的用箩筐吊上一个人来,而且还是个女人,是个手脚全被斩断,舌头也被割去的满身污秽可憎可怖的白毛女人,那女人被抬上来时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白毛,满脸污秽,骨瘦如柴,在她身边还七零八落的堆积着几幅散碎的白骨,不知道尸体上的血肉是不是被她啃了。 街坊四邻中的几个绣娘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吴家长媳朱月嬛,按照生辰年岁今年怕是还三十岁不到年纪,但是现在看看那那双瞪得像牛一样的干涸的双眼,即是将巷子里一个六旬老妇拉来和她相比,都能被人错认成是她闺女。 “原来那女孩向咱们多讨银子是为了要多买吃食投进井里,”李云昭的眼睛里忍不住潸然掉落下几滴清澈眼泪,“只是这妇人也确是太过用心歹毒,竟凭白下手毒杀了家里五个婴孩。” “这只是一个无知幼女在屋里墙壁上的无心涂画,按大唐律例,那还算不得真凭实证。” “但是那妇人现在手脚都被砍下去了,舌头也被割掉,不能说也不能写,废井里那堆骨头,说不得又要取血来验验亲了。” “公爹,婆婆,大伯,不多不少,刚好三幅骨架。” “可是大人,那幼女在墙上涂画的朱月嬛趁着弟妹不备下手闷死五个男婴的事情,必定其中有诈,”杨靖愁疑心,“那女孩是在五个男婴相继夭折之后才出生的,这些事情,到底是谁告诉她的?” “而且她一个女孩,出生时竟没被洗掉,可见她出生时,这家人的心性已经大变,根本顾不得她了。” “民间自千年以前洗女就是由公婆做主,一千多年从未变过,婴儿父母反而做不得主,朱月嬛下手闷死弟妹房里的五个男婴,多半是出于嫉妒,而且也顺便是报复公婆害死自己五个女儿。” “所以吴夫人当年极有可能是被朱月嬛所杀,许是吴夫人她那时已经发觉到了一些事情,所以预先将这个秘密暗示给歌儿,歌儿年幼无知,就随心在屋内堂屋的墙壁上涂画下那些东西。” “仵作证实其中一幅白骨上有黑色灼痕,像是生前中了慢药所致。” “这么说吴夫人当年知道自己中了慢药时,谁也没有告诉,只是单单暗示给歌儿?但是,这又是为什么呢?”韩湘君低下头来看似一幅百思不得其解的忧虑样子,但是陡然间,他忽然想起巷子里那几个绣娘的闲话,“儿媳勾引公爹,弟妹勾引大伯……” “吴夫人是有意的,”他忽然之间恍然大悟,“五个男婴相继夭折,夫君又弃自己而去给宇文府当了上门女婿,这一下丁月奴在吴家就即成了弃妇又成了寡妇,”他说,“这样的女人,又岂有逃得出公爹和大伯的手掌心的?” “不错,醉生梦死之间极易泄露私密,朱月嬛下手杀害五个男婴的事情,吴成贤心中必定早已知晓,无心之间泄露给了弟妹知道,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但是谁料到丁月奴心机极深,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反而存心引诱吴成贤和她私通,她深知公爹和大伯如此对待自己是因为婆婆和嫂子有意纵容所致,因为吴成钦无端休妻另娶有违唐律,除非是丁月奴本身不守妇道,不然吴家是要惹官非的。” “可是大人,朱月嬛下手杀害婆婆却是为了给自己的五个女儿报仇,吴夫人她又怎会料定丁月奴会替自己报仇?甚至是将朱月嬛给做成人彘?” “不,人彘可能是吴成贤和吴老爷下手做的,丁月奴起的作用,恐怕只是在一旁多多煽风点火而已。” “当然啊,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嘛,”挽玉娇笑。 “但是接下来就是吴老爷和吴成贤父子为了一个女人而互相残害,争执之间双双身亡也未为可知。” “哼,一个弃妇,竟然还真将自己给当成貂蝉了,”竹阳冷笑。 “但是自此以后丁月奴却开始渐渐疯了,”杨靖愁无奈,“因为她恨的人全都死了,没死的也成了人彘,但是一个一辈子只为了报仇活着的弃妇,仇报完了,她也就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活着了,”他说。 “她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挽玉好奇,“为什么不好好的在家里将女儿抚养长大?” “这个女儿身上流着的是那个负心郎的血,而且一看见这个女儿,就让她想起来那个抢走自己夫君的宇文禅芝来。” “为什么?只因为自己的女儿比自己年少?” “许是因为民间传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恋人。” “哼,当真是不可理喻,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嫉妒,怪不得她会疯了。” “公主,冷宫里疯掉的女人,只怕更是多吧,”杨靖愁微微有些于心不忍的摇头看着她问。 “怎么,你眼馋她们?”竹阳冷笑,“父皇本来打算将她们送去华清观里修道去的,可她们就愿意在冷宫里待着,你再眼馋,又能怎么样呢?除非……”她微微有些不怀好意的瞪眼谑笑他说。 “公主不要取笑,靖愁是不会入宫去的。” “可是宫里有你杨姑姑啊,”她说,“你的堂弟李恪前几月刚被封为吴王,只是,同样是杨家的骨肉,在父皇眼里,怎么就会差的那么多呢?”她咝咝冷笑的卷着她的小舌头尖子,“怎么,你真的不想去进宫看看你的杨姑姑去吗?”她问他,“要是等到哪天她被父皇赐死了,可就晚了。” “不会的,”他说,“圣上他英明聪慧,断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违,立吴王当太子,”他的眼眸中微微的泄露出一丝看似是莫名其妙的些许纠结和忧虑,“只是吴王若是不能被立为太子,日后下场,只怕是会和齐王不相上下。” !! 四 凶宅恨 五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喂,你不想活啦,”挽玉在一旁大声喝斥他说,“你不知道圣上他私下里最不喜欢旁人在他跟前提起齐王这两个字来吗?” “将自己的儿子封为齐王,本来就早该想到这个下场,”杨靖愁微微摇头冷笑着说,“当年齐王元吉死时,年纪和齐王李霄不相上下,”他说,“只是李霄心急,起兵太早,圣上若是不赐死他,很难堵上文武朝臣和天下百姓的舌头根子,本来当年玄门兵变,圣上诛杀太子和齐王全家的罪名,就是忤逆谋反,现在轮到自己的儿子了,王子犯法,自然当与百姓同罪。” “姓杨的,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李云昭冷笑,“千万别忘了,太子他当年到底也是圣上的亲哥哥,所以云昭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倒是你,明天脑袋还不知道搬哪儿去呢。” “靖愁是前朝太子,圣上即是现在就将靖愁杀了,也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好啦,别那么悲观,什么叫天经地义,”李云亭冷冷的摇头“哼”了一声,“只要天下万民人心所向,那也就算是天经地义的了,”他说,“就像吴王,天下万民只知道吴王李恪文韬武略,才貌双全,最适合当太子,但是他登基之后若是恢复大隋国号呢?天下百姓只要有好日子过就行,才不管这千秋江山社稷到底该是姓杨还是姓李呢。” “可是这件事情长安城里的百姓已经全知道了,都觉得朱月嬛十恶不赦,丁月奴该无罪开释,但是一个疯子,她能去掖庭给宫女太监洗衣呢还是给御膳房洗米切菜?”挽玉看起来一副掰起小手指头来精打细算的样子,“她要是什么都干不了,那掖庭里凭白养活她干什么?倒是那个歌儿,多少还能有点用处。” “姑娘,歌儿她犯了什么法,要去掖庭受罪?” “喂,姓杨的,她没犯法就不许去吗?”竹阳瞪起眼来斜睨他说,“你今天早上没看见玄武门外的官府告示嘛?”她问他,“皇宫里刚刚将一对伤风败俗暗自对食偷欢的太监宫女给押送到长安府衙定罪问斩,行刑日期就是明日正午,可是现在,新征选的宫女又还都在各地州府考核调教,一时间送不过来,宫里少了一个宫女,就得临时征调一个补缺,本宫看那个歌儿就很合适的,反正活儿也不累,只是分管父皇宫里的针线。” “可是她才五岁不到,而且还是杭州刺史吴大人的亲生女儿。” “哼,本宫忘了告诉你了,吴成钦他现在已经被宇文禅芝给休啦,而且在原配身怀六甲时停妻另娶,惹怒父皇,已经被革职查办了,那个歌儿,她现在是犯官之女,按规矩,她的去处,现在不是教坊就是掖庭,或者被当做奴婢官卖,卖去谁家就是谁家。” “那公主为什么不出手将她买去?”杨靖愁默然,“在下听说,漓妃娘娘那里,最近有个扫地丫头因病被打发回家去了,去个能回家的地方当差,总比不能回家的地方要好。” “靖愁,其实这件事情,你我都不必插手,”韩湘君听了之后只是微摇一摇头,“吴成钦既然牵扯上了承乾太子的事情,下场不是充军就是发配,丁月奴已经疯了,官府自会按照旧例处治,至于歌儿,要是不想跟她父亲一起发配,只要先去华清观里暂避即可,这也是圣上的意思,因为吴成钦迟早会回来的,歌儿她去华清观,至少不会被贬为官婢,沦为贱籍。” “而且,去了华清观也不一定就是去修道的,”竹阳冷笑,“华清观里本来就收容着长安城里众多孤儿幼女,那些童男童女其实全都是自由身,”她说,“就算他们之间怎么样了,也不会像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一样,被双双拉出去处死。” “公主,他们二人被处死,不是因为私通,而是因为伪造官籍,”韩湘君无奈,“只是这件事情下官一直觉得事有蹊跷,”他说,“这两个人都是在三年前的那次征选宫奴婢女中被征选来的,当时的官籍确是伪造不假,但是他们两个人之前好像受伤失忆过,根本记不得自己是谁,但是看他们二人的样子,又不像是一对私下里对食偷欢的寻常宫人,本官总感觉他们之间好像是很熟悉似得,好像是进宫之前就认识,圣上下旨处死他们其实也是事出有因,”韩湘君的脸色看起来微微有些阴沉难看,“齐王谋反,承乾谋反,魏王谋反,圣上受不了刺激,现在已经渐渐的开始疑心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被人安插进来的细作眼线了,这两个人当年是魏王的手下选送来的,也难怪圣上他疑心。” “哼,他疑心的人还多着呢,襄王和鄂王要是不被他疑心,也不会被过继到太子和齐王名下。” “那有何不可?”靖愁微笑,“他们是圣上的同胞兄弟,要是断后,圣上的心里,岂有不难过的?” !! 四 凶宅恨 六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关于吴成钦的最后定罪量刑,因为是李世民亲笔御批的,所以韩湘君即是心里觉得微微有些轻了,也不好太过向圣上抗辩,圣上轻判吴成钦他发配庐陵想来也自有圣上他的一番道理,毕竟吴宅里那些不清不楚的乌糟事情都是在他出任杭州刺史之后发生,朱月嬛被抬出井来以后还没活过案子了结就已经因为身体干枯衰竭而气绝身亡掉了,丁月奴被关进了官府在西教坊后设置的医馆里面,那里面收容的都是长安城内外因疯癫残疾而无以为生的老弱病残,贫苦百姓,虽然那些官派的郎中平日里对他们也不大上心,但是却也不敢肆意怠慢到将他们无故医死治死。 庐陵离长安城不足千里,看样子圣上日后还是想要重用吴成钦的,或许只是为了抚恤,毕竟承乾太子的事情,多亏是他力证承乾他只是将自己府外一座闲置宅子出借给一个经商的旧识当做仓房,并不知那个旧识在仓房里藏匿着的都是刀马兵刃,承乾因此而侥幸得了条命,发配岭南对他,已经是格外慈悲为怀,皇恩浩荡的了。,因为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圣上他心里本自是当真不想要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死的,因此上虽然大家心中全都似明镜通透一般的知道吴成钦他在朝堂上力证承乾太子的清白背地里定然是被陛下他私下里出于私心而一手授意指使,但是这个君臣父子之间真心是悲天悯人感天动地的可怜欺谎,满朝文武之中又岂有一个胆敢明目张胆的公然在朝堂上揭穿了的,敢责是嫌弃自己活得长了…… 至于那个小小稚女歌儿,既然是被圣上亲自派人送去华清观的,韩湘君也就没再继续理会这件事情,他现在尤其要忧心的反而是明日午时就要押赴刑场开刀问斩的那对太监宫女,官籍上写着他们是蒲城人,离长安城也并不太远,但是他们二人竟然全都不记得自己家住哪里,姓氏名谁,男犯官籍上只写着将离二字,女犯官籍上只写着兰蕙二字,想必是贩假官籍的人随心添上去的,那个将离今年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年纪都还不到,兰蕙看来更是只有十八九岁大,虽然昔日魏王府里的细作眼线被抓时年纪全都不甚太大,但是魏王他失心疯了吗?竟会派两个失忆的宫人来当眼线,圣上执意要杀他们,怕也只是因为他们既然现在已经失忆,那从他们口里定是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留着也是无益,倒不若押赴闹市行刑,杀一儆百,震慑天下。 韩湘君看起来微微的有些于心不忍,因为现在他手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确凿证据证明这二人是魏王府派来的眼线,昔日各王府派进宫里的眼线被他亲手抓的杀的也有不少,但是至少是证据确凿,人赃俱在的,可眼下这两个,还真的让他不知怎办才好,至少明日行刑时,总得有个说辞,若是直接说是对食,徒惹天下百姓耻笑不说,圣上他的圣颜天威,皇宫内苑里的清规戒律,一时间可就全都随着这两颗人头落地而威信扫地和烟消云散掉了,但是除了扰乱后宫,伤风败俗,其他的,合适公开的罪名,到底还有哪一个呢? 韩湘君为此而整整一夜都辗转反侧寝食难安的躺在床榻上打滚,但是竹阳可管不了这些,他知道明日正午府衙里面又该用冰槽子了,所以一大早的就派挽玉去拿着自己的腰牌向冰窖里去支取冰槽去了,只不过这一次支取的,是一个宽宽大大的大冰槽子,因为既然是对食,死后总该将他们二人的尸首放在一个冰槽子里才对的嘛,其实竹阳是一点也猜不透那个名叫兰蕙的小宫女她为什么执意要冒着身家性命不顾而和一个身份不高的扫地太监去对食的,因为过不了两三年,她就会被放出去了,难道放出去之后,她竟会心甘情愿的嫁给一个太监,虽然杨靖愁他现在也是个太监,但是…… !! 五 画中仙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眼看着正午时分快要到了,大街上的百姓越挤越多,长街两边的酒楼客栈食肆驿馆上下三层全都将临街的窗子大敞大开,窗子里外,楼梯上下,回廊左右,全都挤满了脑袋,临街的小酒肆里也全都是人头攒动的,因为在长安城里,当街砍头的多是山贼寇匪和江洋大盗,长安城里的百姓,已经许久都没看见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披枷带锁的被拉到闹市中砍头示众来了,虽然手起刀落以后的尸体,和那些山匪流寇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韩湘君身为长安府尹,最不愿意干的其实就是监斩官这个差事,因为他是个翰林出身的文官,心里着实是不愿意见到刑场处决人犯时那鲜血淋漓人声鼎沸的熙攘狂欢场面。 更何况这二人犯的是宫规,和天下百姓半点毫无干系,他们又凭何为他二人的死而拍手称快,大快人心?天下芸芸众生,竟无一人回身想想,若是日后自己落到这般田地,在刑场上,众人跪地求情,总比喧嚣狂欢更能救得自己性命。 将离和兰蕙那时已经被绑缚在刑台上只等着自己一声令下人头落地了,自被押送府衙大牢至今,他们二人既没向自己讨饶也没向自己申辩,其实扰乱后宫和假造官籍在大唐律例里都是罪不至死的,他们本没必要如此木然绝望,可是他们现在却仿佛是一心求死似得,眼看着就要死到临头了,也一口咬定他们不认识魏王,更不知道那些锦衣华冠,玉树临风的诸位皇子之中,谁是太子,谁是吴王,谁是襄王,谁是魏王…… 午时一刻,午时二刻,按规矩,该有家属来送水送饭来了,但是他们二人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已经忘了,怎么可能还有家属来给他们送饭? 韩湘君微微有些看不过眼了,转身命令李云昭和李云亭去旁边酒肆中给他们打些酒饭过来,而且要他们少时上去知会刀斧手一声,若是可以,尽量给他们留个全尸。 在刑场上给犯人留全尸其实在民间本来就是个由来已久的人情规矩,刀斧手在收过犯人家属的银钱之后,行刑时下手稍稍轻些,斩首时将最后一点皮肉相连,腰斩时不要将脊骨完全斩断,缝合之后就算是全尸,一具全尸的开价大约是二百两银子,韩湘君自己不便于从官账上支钱,但是一眼看见李云昭左右手腕上各自戴着两串翡翠玉珠,二话不说随手扯下来两串,理由是他只有两只胳膊,没必要戴四串玉珠。 转眼间,午时三刻已到,韩湘君正要伸手去摸令牌,陡然间从人群中“嘤――”的一声传来一个三岁孩童撕心裂肺的一句清脆哭喊,“爹爹,阿娘,爹爹,阿娘――” 听到这一声哭喊,本来在刑台上一直目光呆滞,一心待死的将离忽然眼眸里恍然惊醒般潸然滚落下两滴冷冷清清的逝水清泪,一旁的兰蕙也仿佛是忽然间被惊醒过来似的,“听那声音,”她蓦然回头看着将离的眼睛,“是青儿吗?”她惨淡着眼神默然笑笑,“真的很像青儿,只是青儿,他,到底又是谁呢?” …… 因为行刑时忽然发生意外,韩湘君手中的令牌自然是没有来得及扔的出去,但是只这么一个凝神瞪眼之间,午时三刻已过,按规矩,今日是再也不能行刑的了,挽玉在一旁气的跳脚,因为马车上这具双人大冰槽子,一路上的分量可着实是不轻的呢。 少时间,只见刑台上已经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呼哧呼哧爬上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三岁男童,那孩童看起来一脸悲伤落泪,眼圈红红的惊惧样子,“爹,娘,你们怎么活啦,”他微微颤抖着用自己的小手指头轻轻撩拨起二人额前披散着的一绾青丝鬓发,“爹,娘,你们,你们真的活啦,你们真的从画里走出来啦……” 男童说着忍不住伸手搂住他们的脖子呜呜大哭起来,紧接着一个青衣黄衫的丫鬟模样的清丽少女急匆匆的从人群中挤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刑台上面,“小姐,小姐,你,你真的是活的吗,你,你快抬头看看我,我是玉枕啊,小姐,你,你,你怎么不说话,你当真是从画里走出来,还阳复生了吗? 这时候刑台上连丫鬟带孩童的呜呜哭声已经将萧杀威严的断头台给搅扰的哭天抹泪,熙攘混乱,两旁侍立的官兵衙役见状急忙列队将刑场四外给围拢起来,将围观百姓给牢牢隔在刑场外围,不得向前一步,韩湘君这时候早已经命令李云昭和李云亭二人上前将那位玉枕姑娘从刑台上搀扶起来押到自己跟前来了,“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搅闹刑场,”他的眉头看起来倒是当真微微有些紧锁,“你一个孤身弱女,当真是不要性命了嘛?”他问。 “大人,大人开恩啊,民女确是无意搅扰刑场,冒犯天威,”玉枕一身盈盈玉体娇弱无力的跪拜在韩湘君脚下不住的俯首向他磕头叩拜,一边扣头,一边哭哭啼啼声泪俱下的向韩湘君替自己和刑台上的孩童求情,“小女子并非存心搅闹刑场,”她说,“只因青儿他看到画像上的爹爹和阿娘活生生就在眼前,忍不住爬到刑台上来找他的爹爹和阿娘,可怜这孩子自幼父母俱丧,还请大人开恩,饶恕过青儿,若是有何罪过,民女一人承担即是,还请大人千万开恩,不要加罪青儿,”她在韩湘君脚下止不住的俯首叩拜,一边的李云昭早就听清楚了: “敢则是认错人了,大人,那个男的他是个太监。” “自幼父母俱丧,又从画里走出来活了,这是哪家丹青阁的落魄举人干出来的好事,好好的,给人家爹爹画成了宫里的太监。 “哼,那些个落魄举人干出来的事情,还能有好的嘛,”挽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了过来,“早知道给死人画像这么容易,本姑娘也去开个丹青阁好啦,好歹也算过了一次阁主瘾的嘛,”她说。 “挽玉,你要想开丹青阁,本宫这里有的是银子,可是这半年来,本宫在府里可一直没见你动过笔墨,你从前有完整的描画出一只小花狸子来吗?”她一脸眉开眼笑的瞪眼看着她问,“人家好歹是将爹爹给画成太监,还没给画成老虎呢。” “老虎怎么啦,老虎和人一样,脸蛋不都是圆的?” “好啦,公主,别胡闹啦,本官这里在问案呢。” “大人,还有什么好问的,再问下去,还能让这丫头找那家丹青阁去讨还银子不成?”李云昭咝咝冷笑的凝着眉说。 “住口,还不赶快将这位姑娘搀扶起来,让她站着回话。” …… …… !! 五 画中仙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大人,民女不敢站着,只是民女斗胆敢问大人,依大唐律例,处死人犯,必须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斩首示众的嘛?”她问。 “未必,只要圣上开恩,可以在天牢里赐死。” “可是青儿他太可怜了,民女怎么忍心让他眼睁睁的看着爹娘才刚活过来,又要被开刀问斩,身首异处。” “那就带他回家啊,”挽玉气愤,“小孩子那么可怜,你还带他来刑场胡闹。” “但是青儿太想念他爹娘了,明日要是一觉醒来之后再问民女要他的爹娘,民女到时又该怎么办呢?” “喂,你还讲不讲理,”李云亭听了之后微微有些嗔怪,“难道为了你们,就将人犯当场放了?” “大人勿怪,”她看起来浑身有些哆哆嗦嗦的,活像一只受惊的小花兔子,“民女只是太想念小姐,太想和眼前的小姐说一句话,大人,民女不敢欺瞒大人,我家小姐是家中独女,在这世上并无任何兄弟姊妹,虽然这世上长相酷似之人亦是十分寻常多见,但是长得和我家小姐如此相像的人,玉枕至今还真是未曾见过,小姐的眼神玉枕是不会忘的,三年时间匆匆而逝,玉枕没想到能在这里,又看见小姐那样的眼神,玉枕恳请大人,让玉枕再去跟眼前的小姐说句话吧,三年前,小姐和风公子他双双从莲花峰上失脚坠落悬崖,从此以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可怜奴婢独身一人抚养青儿,到现在却连小姐的尸首都没有找到。” “你家小姐三年前坠崖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韩湘君心中忽然微微一动,“风公子,你是说,和你家小姐一起坠崖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个风公子。” “启禀大人,民女本是华阴人氏,自幼被父母卖去蒲城玉府之中当漱瑶小姐的贴身丫鬟,玉老爷平日里将小姐她视若掌上明珠,夫人对小姐她更是百依百顺,倍加宠爱,但是玉府在蒲城之中却有一个最大的仇家风府,风玉两家祖上都是大隋重臣,在朝廷中一直是一言九鼎,德高望重,但是后来身为大隋兵部尚书的玉镇山他私下里投靠了李唐,而且亲自带兵冲进长安城将刚刚登基未及三月的大隋恭帝杨侑乱刃砍杀,那时候身为大隋兵部侍郎的风亦寒的两个儿子都是恭帝的贴身侍卫,长子在护驾时被唐军乱刃刺死,次子被唐军活捉,大唐的建成太子以风亦寒的次子性命要挟他投降大唐,风亦寒非但不从,还举剑行刺大唐太子,玉镇山为了保护太子而失手误杀了他,从此后风亦寒的次子,就是现在的风老爷将玉家人视为仇敌,后来玉镇山在平定十八路反王时战死,玉家独子,就是现在的玉老爷他世袭了先父爵位,风亦寒的次子投降李唐之后也被封了忠义侯,但是风府和玉府之间却一直还是仇深似海,抵死不相往来,即是被玉府放出来的丫鬟,若是和风府中的小厮成亲,也会双双被风老爷他命人反绑双手一顿乱棍毒打之后扔在后院中的看戏台子前面,连着几天晒在晌午大毒太阳底下,七日之内他二人若是还没有在后院中的看戏台子前面被晌午时分的大毒太阳活活晒死,就该准备着被拴块石头一起沉到曲江里面去了……” “哼,本宫听明白了,再下去就该是风府的公子恋上了玉府的小姐,但是却双双被家人阻止甚至是拆散,然后两个人就跑到莲花山上,找个悬崖跳下去殉情了,可是因为他们之前已经偷偷生下来青儿,所以青儿就只好由你来抚养了。” “公主说的没错,风千隐公子那时确是醉心于我家小姐,但是风老爷一怒之下却将他送去终南山上修道,后来我家小姐假说要去终南山上拜师学艺,骗过了老爷和夫人,只是带着奴婢一人就去终南山上找风公子他去了,两个人后来就在终南山上有了青儿……” “嗯,这下可好,生米成熟饭了不说,还买一送一,买大送小,”挽玉窃笑,“这一下那两个,哦,不,是四个老家伙还不赶快的替他们办喜事吗?顺便也连孙子的满月一起办了。” “不,各位大人,风公子和我家小姐后来非但没有结为连理,反而还成了仇人。” “怎么,姓风的变心了?”李云昭冷笑。 “我家老爷知道消息之后当天就带人去风府闹事,结果被风老爷他盛怒之下一箭射死,夫人听到消息之后气血攻心,也一病死了,小姐她一心要去找风老爷他给爹娘报仇,可是没想到,风公子他竟帮助风老爷他在府里设下天罗地网将小姐捉住,小姐被捉住后被风老爷派人打个半死之后命人扔到乱坟岗子上去,小姐她一口气没断,从乱坟岗子上爬回家去,养好伤后就来终南山上找挽玉,要挽玉替她好生照料青儿,然后,她就施计将风公子他诱骗上莲花山去,两个人在莲花峰上刀光剑影的一阵打斗,最后在打斗中不知为何,二人双双从悬崖上摔落下去……” “哼,你家小姐是呆子吗?难道还没看出那个姓风的其实心里面最爱的还是他的父母和风府小侯爷的荣华富贵吗?”竹阳气急之下顺手揪起玉枕头发,“既然这样,那个青儿就直接送回风府去啊,你抚养他,难道风府还会按月给你分例钱吗?”她问她。 “不,青儿他即是我家小姐的亲生孩儿,玉枕受小姐所托,自是要好生抚养青儿。” “胡说,是因为这个青儿他是姓风的他亲生儿子,你是不是看上那个负心汉了?”挽玉在一旁眉开眼笑的嘻嘻调笑她说。 “天啊,公主,这么一说,那个青儿他和刑台上的那个男犯将离,眉眼之间还真的是很相像的呢?”挽玉忽然之间大惊失色的抬手指着刑台上面,只见青儿那时候双手搂抱着将离脖子呜呜哭的更加凶了。 “风公子,风府小侯爷,云昭,昨日给犯人验身时,他的背上是不是当真刺着一个风字?”韩湘君陡然间恍然大悟的回头看着他问。 “大人,刺身在长安城里极其寻常,背上刺着风字又怎样,风老爷手里可不见得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 “但是本官的规矩你们也是知道的,只要案情稍稍出现一点变故,就不能随意草率处决人犯。” 下载免费阅读器!! 五 画中仙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将离和兰蕙被从刑场上押回府衙中时,身上穿着的已经不再是大牢里的囚服了,既然玉枕认定兰蕙就是玉府的千金小姐玉漱瑶,将离就是风府的小侯爷风千隐,那就即刻派人快马加鞭的去蒲城将风老爷和风夫人一起请来认亲就可以了,漱瑶的父母已逝,只在亲眷中请来几个稍稍亲近的人即可,要真是两个侯门王府之中走失了的千金小姐和千金少爷,在刑场上一刀下去,惹出来的祸事可就着实大了,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风亦寒和玉镇山当年毕竟是大隋旧臣,他们的后人,真的已经从心里面彻彻底底心甘情愿的归降圣上,归降大唐皇朝了吗? 风老爷和风夫人在长安府衙之中一眼看见风千隐就忍不住飞身扑将上去搂着他大哭,因为三年之前他和玉漱瑶一起自莲花峰上摔落千丈悬崖之后,他们夫妇二人殚精竭虑的带领府内一众亲兵侍卫在莲花峰下四下里寻找他的行踪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一连找了半载,却连他的尸首都没有找到。 风千隐那时候因为听到父母的哭声,大受刺激之后,已经渐渐恢复起一些昔日记忆,他渐渐想起来三年前他失脚摔下悬崖之后刚好摔落在山下一池水深千尺的飞瀑清潭里面,被几个正在潭边担水的山中猎户救起之后抬回到他们在松树林中一间狩猎时栖身用的小木屋里,那时的猎户还没有进山,就顺势将他收留在小木屋里养了几个月伤,后来山里的猎户纷纷进山打猎去了,将他一个人留在小木屋里,那时候他因为受伤失忆,已经根本记不得自己是谁,就离开莲花山在左近的村舍集镇中四处浪荡,渴了喝捧清泉水,饿了烤只野兔子,炖只野山鸡,但是因为山上的野山鸡野兔子一个个的逃得比谁都快,辛苦捉来十只倒能一眨眼跑了九只,他那些日子里能三五天逮到一只野山鸡野兔子炖烤来吃就已经很满足了,其余时候只能依靠山中野果和河中鱼虾充饥度日,后来宫里征选内侍,他被魏王亲自选中,送进宫里,但是却一直没有接到魏王派人送来的密信,魏王那时只是奉命为皇宫征选内侍,私下里并没有命他进宫充作细作眼线。 “那漱瑶又是怎么进宫的?”韩湘君好奇,“你们当年不是一起从莲花峰上掉下去的吗?”他问,“怎么,当时那几个猎户没有在深潭里也一起将她救起来吗?” “回禀大人,将离在内宫里见到瑶儿时,已经记不得她是谁了,她也没有记起我来,我只是觉得一眼看见她就很痴迷她,虽然知道内宫里宫女太监私通是死罪,但是还是忍不住经常去后宫里找她,甚至唯恐她因为容颜妩媚而被哪位皇子甚至是圣上封为妃子,”他说,“瑶儿那时私下里跟我说过她隐约记得自己是从山下的深潭里顺着溪流漂流到一条山涧子里面,醒来之后被在山涧子采药的郎中所救,被送到山下一个小村子里借住在农家茅舍里养了几个月伤,后来皇宫里派人征选宫女,她养伤的那个小村子的人家都不肯将自己的女儿送出来甄选,她为了救全村的女孩自愿进宫当差,进宫之前她只见过魏王一面,她真的不是魏王派进内宫里的眼线,还请大人明察。” “这还查什么啊,四哥他又不是疯子,难不成还当真会派两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失心疯来当细作眼线的吗?”竹阳在一旁暴跳如雷的“叮叮”踢着她的小鞋尖子,“父皇他现在整天的就是在朝堂上疑心这个谋反那个谋反的,他现在只要在朝堂上探头向下面丹犀上三叩九拜着的满朝文臣武将瞪眼一看,指定是看谁都像要造反的。” “公主,结党营私本来就是皇子的大忌,圣上如此决断,本来也并无什么大错,毕竟,朝廷难免也有诖误,也不算委屈了魏王。” “既然这样,就即刻结案好啦,”竹阳媚眼含笑的吃吃瞪着他说,“人犯当堂翻供,指控四哥的证据现在已经彻底飞灰湮灭的啦,”她说,“至于那两个对食私通又伪造官籍的人犯,本宫可以大慈大悲,求父皇饶过他们死罪,发派去掖庭当差,将他们关在那种地方,想给四哥他通风报信,又怎么把消息给递出去呢?” “公主,不要胡闹,现在事情即已查明,明日本官就要上朝启奏圣上,将他们两个释放回家。” “喂,放回去干什么,”竹阳好奇,“风千隐他现在已经是太监了,风府以后难道还能指望他延续香火,传宗接代啊。” “不是还有青儿嘛,公主,”李云昭在一旁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声来,“怨不得内宫征选太监时不敢要有家室的男人呢,原来是不想多掏一份抚养费。” “而且现在漱瑶小姐她也未必再愿意嫁给一个太监了吧,”李云亭在一旁哭笑不得的摇头戏谑说,“玉府上下现在全都是漱瑶小姐她一个人的了,她不愁找不到一个才貌双全的新夫君。” “你们两个住嘴,这件事情,只是漱瑶小姐一人决断就好,旁人无权干涉什么。” “可是那个漱瑶她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呢,还没想起来她父母三年前是怎么死的。” “想不起来倒好,”韩湘君无奈摇头叹口气说,“将一个侯府少爷给送到宫里去当太监,圣上他这一次,岂不是要惹天下百姓耻笑?” “可风老爷他本来就是大隋降将,找个借口给风千隐他安个不安分的罪名还不容易?”竹阳谑笑,“大不了委屈杨靖愁他替父皇多多分忧一些,指证风千隐他时常去栖云寺里妖言蛊惑自己图谋不轨啦,行刺圣上啦,想要回复大隋江山啦,只要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天下百姓不但不会再笑话父皇,而且反而会以为父皇他太仁慈了。” “公主,杨靖愁他不会答应你的,”韩湘君听了之后不禁苦笑,“当初,他可是因为得罪了你,才成了太监的。” “可是父皇他本来也没必要给那些大隋余孽什么交代,杀就杀了,放就放了,无须借口,也无须理由,因为那本来就不关天下百姓的事嘛,”她说,“本宫最看不惯天下百姓那一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嚣张气焰了,王子伤生害命自是该与庶民同罪,但是欺君,忤逆,和天下百姓有何相干?当初若不是为了堵天下百姓的口,五哥李霄他也不会在齐王府里自裁枉死。” “可是天下百姓皆是公主你的衣食父母,公主难道忘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这句古训?”韩湘君听了之后十分不以为然的淡然开口教诲了公主几句,但是料想到她也未必当真听得进去。 果然,“那就怨不得李唐的子弟都喜欢去终南山上修道了,”竹阳听了之后炸毛似得跳脚冷笑着瞪眼看在他脸上,“修道成仙之后,是不是就再不要天下百姓来供养啦,我的府尹大人。” “公主,别任性了,”韩湘君忽然之间微微摇一摇头,“风千隐他现在倒是可以无事回家了,倒是风老爷他,怕是要留在府衙里住上个把月了,”他说。 “为什么?”竹阳好奇,“风老爷他也想造反?” “不,玉枕那丫头说得很清楚了,三年前,玉大人他,是被风大人一箭射中,失手误杀了的,虽然玉大人他带人去风府闹事也是不对,但是到底罪不至死,风大人他虽是失手,但是依照大唐律例,只怕也要发配充军才对。” “可那是蒲城县令的事情,大人,这件案子该发回蒲城县衙才对,”李云亭看起来微微有些疲惫,“我前日刚从蒲城县回来,大人要是早说,我不若一起将玉大人开坟凿墓,将棺材给大人你一起拉来。” “但是蒲城县衙隶属长安府衙,本府有权过问此案。” “大人,父亲大人他当年只是失手将玉大人的左琵琶骨一箭射穿,玉大人他不可能会不治的,”风千隐忽然间俯身叩拜在韩湘君跟前,“还请大人明察,千隐在终南山上随师父练武多年,深知些许箭伤,根本不至于令玉大人他回府之后不治身亡,此事和家父他未必有甚牵连,大人,千隐虽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太监,已经再配不上瑶儿,但是此番祸事本是因千隐而起,还请大人恩准,让千隐替家父代受一切刑罚。” “胡闹,玉大人他究竟因何亡故,本官自有决断,倒是你,当年若不是你一心纵容你爹爹他仗势欺人,将玉大人射伤,也不至于有今天这等局面,你明天还要随本官进宫面圣去呢,至于圣上他对你如何处治,怕也不是本官能管得了的了,”韩湘君无奈之余,仰起头来深深嘘口气说。 下载免费阅读器!! 五 画中仙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次日,韩湘君果然将风千隐带去皇宫里面圣,但是只是在御书房里,李世民在当面听韩湘君启奏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早气糊涂了,下令将征选太监时不负责任,错抓了风府小侯爷的掌事太监即刻拖出去斩了,但是风千隐当面向皇上承认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因为自己坠崖失忆所致,与旁人并无太大干系,还请圣上不要龙颜盛怒之下肆意草菅人命,乱杀无辜,他现在心甘情愿留在内宫里侍奉圣上,不想再回风王府去,因为他已经不能再娶漱瑶了,他现在只想在内宫里安安静静的度过他的余生,亲眼看见漱瑶她找到一个新的夫君,风光出嫁。 “可是你今年才只有二十五岁,”李世民听了之后微微有些不忍,“皇宫里的太监现在已经够多的了,哪里还需要你当差,”他说,“但是朕现在倒确是有件为难的事情想要托付给你,”李世民的眼眸之间忽然耐人寻味的闪烁出一丝稍纵即逝的青涩目光,“栖云寺的差事你肯去当吗?”他问,“想必你也知道,杨靖愁他是前朝太子,朕不想让天下百姓说朕的闲话,堂堂的大隋太子殿下,身边却连一个贴身随侍的御前带刀侍卫都没有……” “是,将离谨遵圣命。” “可是圣上,玉大人的事情……” “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去,”李世民登时苦不堪言的咯噔一下沉下脸来,“只要最后查出来不是自杀就行,”他微微有些哭笑不得的摇头叹口气着说。 …… 因为玉大人夫妇三年之前就已经被众多族亲依照祖制发丧下葬,现在又要翻尸倒骨的开棺验尸,蒲城县衙里的差役微微显得有些很不情愿,因为他们不大想得罪风府,身为官府差役,最不济也该知道蒲城县里的每一任县令上任之前都要经谁点头同意才可。 风王府在蒲城县城里本来就是位高权重一手遮天的侯门世家,虽然是前朝降将,但是因为风老爷他在蒲城县里举手投足之间一向是反手遮天,飞扬跋扈的,连玉王府的人见了都要远远避开,不敢随意造次,所以三年前玉大人他被风老爷失手之下一箭射死,县令大人听闻到此事之后就借故告假远远的躲回京城去了,但是玉府中那个小丫头岂是好惹的,听说她抄起兵刃就去找风王府寻仇去了,结果刚一闯进府门,就被风老爷他命人给打个半死…… 但是虽然连玉家族亲和漱瑶在内都哭哭啼啼的一力阻止韩湘君开棺,不过只要是韩湘君想要做的事,只怕迄今为止还没有办不到的,因为他身上有圣上钦赐的九龙玉佩,玉佩在此,谁若再胆敢横加阻拦开棺,依律当以欺君抗旨论处。 这一次开棺杨靖愁和风千隐也一并在场,竹阳身边一下子多了两个贴身太监服侍,心里早就欢天喜地的乐开了花,再加上离蒲城县城不远处就是太华仙山,正是六月里消遣玩乐的绝好去处,所以即是在玉家祖坟里面,竹阳的小腮帮子上也忍不住一闪一闪的闪烁着一抹雨后黄昏中最温柔璀璨的七彩霓虹,“喂,玉夫人的骨头好白啊,”她一脸眉开眼笑的伸手指着棺木中两具合葬白骨中微微有些短小的一具,“哼,竟然还敢用夜光杯陪葬,这是皇爷爷平日里喝酒时最喜欢用的杯子,她竟然没有进贡,自己私藏下来带进棺材里去,这下可好,只怕就这一个罪名,就够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的啦。” “公主,圣上封你为少司卿可不是为了让你来看什么白骨头黄骨头的,”杨靖愁在棺木边上无可奈何的深深回头看她一眼,“公主方才看清楚了吗?”他问她,“可曾发现玉大人的骸骨上有些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是被箭射死的,琵琶骨上当然会有些伤痕啦,”挽玉在一旁取笑,“只是琵琶骨没断,气先断了,还镇远大将军,一把老酥骨头而已。” “不对,玉大人他是被箭头上的剧毒渗透进伤口之后毒气攻心而亡的,”杨靖愁看过骸骨之后,忍不住低头锁起眉睫,“只是凶犯可真是歹毒之极,竟能寻来如此奇毒暗中嫁祸风大人。” “什么,嫁祸?”韩湘君听了之后心里忍不住“格”的一惊,“你怎么会如此确信风大人他是被人暗中嫁祸?”他问他,“风大人他是武将出身,射箭时力道自然大些,玉大人他因为受到惊吓而旧患重发,也是件情理之中的事情,”他说。 “可是玉大人他的骸骨上隐隐有些灰色灼痕,而且琵琶骨上的灰色灼痕颜色明显焦黑沉淀的多,”他说,“只是此种奇毒并非中原所有,而是远自波斯那边传来,初中毒时症状和偶感风寒相似,至死时完全是重病不治情状,此毒名为双生彼岸草,花形和香气都和传说中的曼珠沙华酷似,出了名的无常索命,见血封喉,只是毒发时虽然和伤寒不治相似,但是仔细勘验,还是可以勘验出来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五 画中仙 五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这么说当日若是玉府没有匆匆将玉老爷下葬,是完全可以找到玉老爷被风老爷毒杀的证据的?”李云昭疑心,“可是这也不能说就一定是嫁祸啊,”他微微蹙眉,“双生彼岸草在中原确是不很常见,但是在波斯却很寻常,”他说,“许是风老爷他不时药性,误将此种奇毒当做香料擦拭弓箭用了。” “不,断然不会,”杨靖愁听了之后连连摇头,“双生彼岸草虽然异香浓郁,但是奇毒却可随香气渗入身内,风老爷他若是自己将此种奇毒染在箭头上,怕是比玉大人他归天的还要早,”他说。 “靖愁,你是说,此毒必定是在风老爷和玉大人在院中吵嚷交涉时被人暗中匆忙沾染上的,”韩湘君忧虑,“但是如今事情已经过了三年有余,这个人只怕是神仙也难再找了吧。” “未必,大人。” “为何?” “双生彼岸草在中原一向价值千金,而且一买就是整剂,从不拆散零卖,凶手若是将剩下的药泥转手兜售出去,即是在三年以前,也能转手赚取上几万两银子。” “可人家要是不贪财呢,”挽玉嬉笑,“杨公公自幼在栖云寺里布衣荆钗,清茶淡饭的,想必几万两银子堆在一起的样子,连见都没见过吧?” “姑娘,在下之前早已问明一件事情,风老爷他自来取箭的动作就和旁人不同,因为他惯用左手,所以取箭时只会碰到箭羽,而不会碰到箭头,”他说,“但是凶手显然并没注意到这些,一看就不是细作高手所为。” “靖愁,你的意思是,被指使的人,既然肯为了银钱去做这个,他多半是个十分贪财忘义的人。” “大人,双生彼岸草极易被施毒的本人误吸误碰,这样危险的事情,主使的人未必敢亲身上阵,”他说,“而且看起来玉大人的事情极有可能只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小小意外,而凶手的真正目标,其实是风大人。” “可是风大人当日和玉大人争吵时,风府中的刀剑兵刃都堆积在后院中的木架上面,风老爷他顺手抄起什么就是什么,凶手怎能确定风老爷他顺手抄起来的,一定就是弓弩羽箭?” “大人,风大人他身边兵刃再多,义愤之间顺手抄起来的,也定是他心中最偏爱的那个,而风千隐他之前已经交代,他父亲一辈子嗜箭如命,当日在战场上,有小李广的称号。” “大人,太子殿下他确是聪慧非常,家父一辈子确是嗜箭如命,对其他兵刃从来看不上眼。” “千隐,记得,靖愁他是前朝太子,现在是专为公主医治眼睛的御医,你以后万不可在众人面前失口称他太子,既然你已经是他的贴身侍卫,只要按规矩称他为大人即可。” “大人教训的是,千隐谨记。” “哼,杨靖愁他现在千方百计的在替你爹爹脱罪,你却恩将仇报,张口太子闭口太子,传到父皇耳朵里,非将你们两个一起押去掖庭里用弓弦勒死不可。” “公主,卑职只是无意冒犯。” “可是姓杨的,你现在可是弄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人来替风大人顶罪,你这不是存心和本宫过不去嘛,”她说,“人找不到,你要本宫怎么去向父皇他老人家交差结案去啊。” “小侯爷,你现在还能记起来三年之前的风府之中有过什么行迹可疑的人吗?”韩湘君回过头来随口冲风千隐问了一句,但是也着实是没对一个才刚恢复起之前一些散碎记忆的人抱什么希望。 “大人,千隐的记性你是知道的,这样的事情,为何不直接去向家父询问?” “可是风大人他可未必会向本官说实话啊,”他说,“倒是你,因为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倒是不一定还记得在本官跟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风府之中家奴下人众多,这三年中放出去的,买进来的,进进出出的不知又有多少,前日卑职在李云昭李大人的陪同和监视下回过一次风府,府内的家奴下人多半倒还认识,但是其中少了哪些,却着实已经是记不清了。” “喂,什么监视,你怎么这么说话,”李云昭气急,“我是怕你三年多没回来过记不清来路才亲自送你回家去的,”他说,“而且整个蒲城都知道你三年前从悬崖上掉下去了,你自己跑回家去,不怕被人当厉鬼啊。” “卑职本来就是戴罪之身,不敢怨恨护卫大人。” “好啦,是本官的主意,之前确是怕你们父子二人预先串通毁匿证据来的,”韩湘君无奈,“但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怕是纵是有心,也未必能够办到的了。” “卑职不敢欺瞒大人,家父他平日里虽然脾气虽然乖戾暴躁,飞扬跋扈一些,但是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的事情,倒是一直也不屑去做。” “你父亲在蒲城,又或者是在朝廷里,真的没有得罪过什么皇亲国戚和王公贵族?”韩湘君看起来深深的有些不可思议,“一剂双生彼岸草的价钱可是不少的呢,”他说,“五万两银子,即是对一个寻常官员,都不是笔小数,其实若是想要伤生夺命,鹤顶红也一样用得,犯不上巴巴的从波斯花五万两银子将此种奇毒弄来,更何况见血封喉的奇珍翳毒在大唐也并不少见,此种奇毒的价格如此奇高,多半是波斯商人故弄玄虚所致,根本就不值得一提,本官在想,能一出手就是五万两银子的人,断然不会被波斯商人的故弄玄虚和巧舌如簧戏耍。” “说不定是山上的贼寇呢,大人,”李云亭冷笑,“大人不要忘了,他们做的可是没本的买卖。” “但是平白无故的,那些山贼草寇抢这些东西去做什么?更何况山贼大多识字不多,此种奇毒香气不可外泄的玄机,他们是不该知道的。” “大人,山上的贼寇也有世家子弟去落草的,就像是当年北平王府里的罗成罗小侯爷。”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不是乱世。” “大人,风大人他平日里有没有得罪过江湖中人?”杨靖愁疑虑,“据在下所知,前来我大唐做香料生意的波斯商人为了在运货途中不被山匪打劫,通常都会私下里和那些山匪草寇相互拜会结交,而双生彼岸草在波斯是又似砒*霜一般寻常多见,采买价格不会超过半两银子,若是江湖中人想从波斯商人手中得到它,价格至多不会超过百两银子,”他说。 “不,家父是朝廷命官,又是忠义侯,怎会私下结交江湖草莽?”风千隐见状忍不住急急的俯身跪倒在杨靖愁身前,“还请大人明察,家父断不会私下里和江湖中人往来。” “你急什么,私交江湖草莽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李云昭微微有些嗔怪的瞪眼看着他说,“你以为现在还是大隋朝啊,二贤庄一声令下,天下江湖义士一起去瓦岗寨反了?” “云昭,风大人是大隋降将,你以后说话注意一些。” “可是现在这个风千隐一问三不知的,风大人也不说话,杨御医又一口咬定凶手另有其人,但是那个人怕是一时间也没处找去,这案子还怎么结,案子不结,圣上怪罪下来,大人你吃罪的起,云昭可未必吃罪的起,”他说。 “怎么,怕被抓去宫里当太监,”韩湘君微微有些谑笑的摇头看着他说,“本官记得你来长安城时不过才四五岁年纪,但是按照大唐律例,你本来七岁就可以进宫了,其实看得出来,圣上他很喜欢你,你要是自幼留在圣上身边,圣上他断然不会错待你的。” “大人不必如此取笑,云昭想要离开大唐,怕是没人能够阻拦的住。” “那你还怕什么?”竹阳叱笑,“你放心,父皇他哪天要派人将你抓进宫去,本宫一定会提前派人向你来通风报信来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五 画中仙 六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果然不出杨靖愁所料,在蒲城左近的一家香料坊里,坊主失口向韩湘君承认自己三年前以一万五千两白银的低价从风王府中一个扫地丫鬟手里买来了多半瓶子双生彼岸草,之后又以三万五千两的价格转手售出,但是那个丫鬟长的什么样子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那个丫鬟的嘴角下长有一颗黑痣。 “是翠墨,”风千隐听了之后大惊,“她是母亲大人房里的陪嫁丫鬟,三年前因为生病被放出府去嫁人去了,可是这个翠墨一直在风府里面安分守己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而且她识字不多,平日里也从不出府,怎么会被人主使向家父行凶?”他微微的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因为翠墨她本是二十几年前外公外婆一家人一起去宝莲寺里上香时顺手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女弱婴,是被外公外婆一家一手抚养长大,不到八岁即被外公命人送来风府之中服侍母亲大人,因为千隐当时年幼,母亲大人即令千隐自幼尊称她为姐姐。 “风夫人的陪嫁丫鬟,喂,风小侯爷,不是云昭多心,风大人他到底是个男人,府里连一房侧室都没有,你觉得很正常吗?”他问。 “大人不要见怪,家父戎马半生,心思从不在女人身上。” “可是你倒好,你爹爹送你去终南山上修道,结果不言不语的连孩子都有了,不过也幸亏如此,不然,忠义侯府可就要断香火了。” “大人不要取笑卑职,一切全都是卑职的错,卑职现在也无颜再回风府侍奉爹娘去了,等到案子了结,即刻就会随几位大人回京复命。” “那个翠墨三年前是因为什么病被放出去的?”韩湘君微微有些怀疑的看着他问,“若是寻常的风寒杂症,不至于要将人赶出去的。” “听说是血崩之症,父母大人当时正为玉大人带人来府里闹事而心思烦扰,无心过问一个丫头的事情。” “血崩之症?什么样子的血崩之症,一个自幼在夫人身边侍奉,二十来岁还未曾婚嫁的丫鬟,她因何会得血崩之症?” “大人不要问了,翠墨她,怀上过家父的孩子,”风千隐见事情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只好无可奈何的和盘向韩湘君托出这桩家丑。 “奇怪,这个翠墨既然是夫人房里的贴身丫鬟,按规矩,收她当个侧室也不为过,你爹爹他为什么不给这个丫鬟一个名分?”韩湘君心中很是奇怪,“是因为她姿色容貌有些寻常,你爹爹他只是酒后一时兴起?”他问。 “大人,翠墨她那时虽然已经年过二十,但是容貌却一直也没太变过,爹爹他确是真心喜欢她的,后来翠墨的孩子胎死腹中,爹爹他只好将她放出去嫁人了。” “胎死腹中?是吃食里被人暗中动了手脚,掺进了不少麝香所致吧,”杨靖愁无奈摇头,“你不必多心,这样事情,在侯门深宅甚至是皇宫内院里都是寻常的很的,你母亲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母亲大人只是暗中向羹汤里加进一些浣花白芍,”他说,“世人都知,浣花草和白芍同服,可以让怀有身孕的女人只能生下女孩,不能生下男孩,但是没想到这两味药在药材店里一直是用麝香在炮制的,结果,险些让那个翠墨一尸两命。” “浣花白芍本来就是私密流传在南诏的上古奇方,南诏那些巫女,是断然不会将真正的方子外泄出来的,不然,是要遭天谴的。” “不是天谴,是万蛇噬心,大人,就是将犯了忌的巫女捆绑起来,抬进蛇洞里面,让万蛇啃噬,不过只要咬紧牙齿,不让蛇钻进口中,通常是不会死的,只是再貌美如花的女人,被抬进去以后,也会变成丑八怪了,而且出来以后手脚还会残废,一辈子只能靠乞讨为生。” “云昭,你觉得这种事情很好玩的吗?”韩湘君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怪不得中原一直称呼南诏为蛮夷之地,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竟然也能做的出来。” “大人,相比起人彘来,已经仁慈的多了。” “好啦,大人,云昭他年轻气盛,大人你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 “孩子,二十岁了还是孩子,大唐律例,男子十四岁成人,若不是圣上自幼将他放在公主府中自由自在惯了,谅他今日也不敢如此在本官跟前放肆。” “大人,云昭只是说了几句真话,在南诏,从来就没有过人彘一说。” “好啦,还不快闭嘴,本官先不跟你计较这些,现在你就和云亭一起速速将这个翠墨缉捕归案,只限你们三天期限,三天之后见不到这个翠墨,本官只好如实奏明圣上,你们两个已经不适合再留在长安府里当带刀侍卫了。”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五 画中仙 七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韩湘君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翠墨最后竟然是自己用圣上钦赐的九龙玉佩从左近州府县衙里调来近两千官差和禁军才在莲花山上给捉回来的,李云昭和李云亭那时早已经因为掉进莲花山上那些精心设计的机关陷阱而成了清风寨的囚俘,山寨中的山匪草寇加起来统共也没有五百,但是因为莲花山易守难攻,官军死伤几近过半,李云昭和李云亭最后是被风千隐从后山暗中潜入搭救出来的,因为他从前曾被父亲送去终南山上修道,对机关陷阱中的奇门遁甲和九宫八卦还是稍稍熟识些的。 翠墨被缉捕归案以后无论如何审问都咬紧牙关一字不露,甚至趁人不备狠心咬下了自己舌头,风千隐本打算让自己的母亲前来对她劝降,但是没想到风夫人却失口透露出当日自己的父亲母亲从宝莲寺外将翠墨捡回来时,她的襁褓之中就私藏着一封血书,从血书中风夫人得知,这个婴儿本是大隋公主杨莲儿所生,因为长安城被唐军攻破,大隋皇室子女大半已遭唐军乱刃砍杀,莲儿公主和驸马趁人不备抱着新出生的孩儿拼死从宫里逃了出来,但是没想到二人在逃跑的路上遭到唐军追杀,驸马和公主伤重身亡,临死前在孩儿的襁褓之中藏下血书,将孩儿抛弃在宝莲寺外,希望能够被善良人家抱去抚养。 “这么说这个翠墨是前朝的公主,这就难怪了,风亦寒的次子和玉镇山一家全都投降了李唐,而且封侯拜相,富贵荣华的,身为前朝公主,却沦落在昔日臣子家里当丫鬟,她的心中岂会不恨?” “大人,那封血书如今已经不知去向,说不得是因为翠墨她无意中在母亲大人的闺阁之中偷看到那封血书,才终于知道自己身世。” “可是一个自幼被当成丫鬟养大的前朝公主,她是怎么知道那些奇门遁甲之术的?”韩湘君的眉头忽然之间微微紧锁起来,“千隐,据你在莲花山上所见,山上的匪寇真的都只是一些山贼草寇聚众而已吗?”他问。 “大人果然细心,”风千隐默然的摇摇头说,“一大半根本就不是草寇,而是天云教的教众。” “天云教,就是那个在汉江两岸被大隋余孽秘密创立起来的邪魔妖教?” “大人所说的余孽,本是那些昔日大隋王朝的王公贵族子弟,他们身为皇族,又岂会当真甘心沦落为草民百姓?” “怨不得翠墨当日要贪心将双生彼岸草转手兜售出去,原来是为了替天云教筹措银两采买刀剑兵刃和车船粮草。” “大人,天云教在汉江左近活动十分隐秘,也十分猖獗,近几年间已经渐渐扩展到江淮一带,大人之前也曾奏明圣上,要圣上发重兵清剿天云教逆贼,可是不知为何,圣上他却一直迟迟不肯发兵。” “那是因为圣上他自登基以来,就将心思全都用在太子党余孽身上了,再加上近几年诸皇子一个一个的也不安分,圣上还哪有心思去管那些人,不过是要各地官府自己围追清剿而已,可是大隋余孽人数毕竟众多,各地官府对此也一直是无可奈何。” “那眼下这个翠墨怎么办?派人将她押解回京处斩还是……” “她即是大隋公主,又接连暗害大唐功臣百姓,不必押解回京,交由蒲城县衙监斩即可,只是,她毕竟是风府的丫鬟,处斩以后,还是请风大人他,帮忙料理一下后事才好。” “大人,家父他脾气一向暴躁,怎会亲手帮她去料理后事?”风千隐听了之后忍不住莫名其妙的苦涩一笑,“倒是千隐之前在内宫里当过三年扫地太监,各宫妃嫔和圣上的赏赐加起来也足有几十两银子,就全都送给她吧,至少不要让她暴尸街头,无人收葬才好。” “可是本官忽然想起,她即是前朝公主,那在刑场上,会不会有天云教的人前来捣乱?” “大人不必忧虑,这些事情,只要大人你以朝廷名义交给父亲大人即可,”风千隐涩然之间默然笑笑,“父亲大人他自来喜欢吹嘘自己当年半生戎马,一世兵戈的前尘旧事,现下虽然年纪稍稍略显不惑了些,但却当真还是总不至于连几个巫教教众都对付不了。” …… …… !! 六 阴阳笺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李世民最终却没有同意将翠墨处斩,因为这个翠墨本身就是天云教七十二分舵的总舵主,又是前朝公主,身世非同一般,所以在李世民看来,暂且先将她押回长安禁在大理寺天牢里面,总比在蒲城县衙的众目睽睽之下斩首示众要好的多,反正关在天牢里也生不出什么事来,天云教教众若是前来营救他们的总舵主,正好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风千隐因为有皇命在身,在玉大人的官司了结之后执意要随同众人一起回京复命,风大人夫妇也没有太过阻拦,因为他们现在正在蒲城县衙里忙于和玉漱瑶打争夺青儿抚养权的糊涂官司,理由是玉漱瑶现在完全可以再嫁,但是千隐他这辈子可能已经不会再娶了,玉漱瑶完全不必担心青儿在风府里遭继母虐待,但是风家人却要时刻担心青儿在玉府里遭继父苛待。 风千隐看到爹娘现在一心只扑在孙子上面,对自己这个废物儿子反而倒是不怎么管了,一气之下跟随众人一起回到长安城来找圣上复命,李世民仍然是让他继续回栖云寺去侍奉前朝太子殿下,只是每隔半月要将杨靖愁在栖云寺里的一言一行全都要如实向自己奏报。 风千隐从此后就一心跟随在杨靖愁身边,仔细关照他在栖云寺里的一言一行,对此,他并没感觉到自己有多愧疚,因为当日投降李唐的是他爹爹,又不是他,他生下来就是李唐的小侯爷,大隋王朝的官爵薪俸,只是如数供养了他的爹爹,又没有半两银子供养在他的身上。 杨靖愁心里一直知道风千隐是李世民派来监视他的,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身为大隋太子,他能在大唐天子的眼皮底下一直无病无灾的安心活着,已经是件大慈大悲和皇恩浩荡的事了,更何况他现在连一日三餐都要依靠大唐百姓的香火钱供养,可以说,是大唐养大了他,他的命是大唐的,若是圣上愿意,随时可以派人来取。 但是现在李世民可顾不上他,因为他前日里刚刚将贵为兵部大司马的独孤大人的乘龙快婿的吏部侍郎韩文龙给革职罢免了,罢免他的理由十分简单,他身为兵部大司马的乘龙快婿,夫人身怀有孕却夜夜留连在青楼烟花之地,而且还在长安城最豪华气派的醉仙楼里一掷千金,一夜之间和三四个青楼歌姬鬼混,兵部大司马独孤羽的独生女儿独孤紫嫣一大早的就大着肚子来到朝堂上求圣上替她做主,惹得满朝文武百官在丹犀上一个一个的埋头掩面讥笑不已,李世民在龙椅上早坐不住了,一怒之下当即罢免了韩文龙的吏部侍郎一职,要他在岳父家好生陪伴紫嫣待产,因为紫嫣今年年方二十有三,屈尊下嫁给韩文龙这个三十六七的吏部侍郎已经够委屈的了,而且这桩婚事当初还是李世民亲自为他们指的,现在闹成这样,一个九五之尊的大唐天子,脸面上岂有过得去的? 韩文龙自从在朝堂上被李世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鞭笞半百并且当面免官之后因为自知理亏,之后的几个月里倒是一直安安分分的待在岳父家里陪伴紫嫣待产,但是他虽然是在岳父家里陪伴紫嫣,可并不是像外面谣言的那样是因为自己在青楼里夜夜鬼混,所以将嫣儿她给气回娘家去了,是因为他自和嫣儿成亲之后就一直住在司马府中,身为吏部侍郎,他在长安城里本来也有自己的宅子来的,只是因为宅子的位置有些偏远,已经远到快要出长安城了,所以那座宅子直到如今还一直在空闲着,位置偏远的想租都租不出去。 紫嫣越到快要临盆分娩时小姐脾气越大,大到最后干脆将韩文龙给扫地出门,赶回韩宅里去栖身,韩文龙的宅子里虽然常年没有主人居住打理,但是却一直都有家奴丫鬟帮忙料理,只是因为主人常年不在家,家里的家奴下人一年一年的辞工出走,到如今只余下四个掌事丫鬟,全都是昔年从青楼里带回来的,因为宅子后院的祠堂前面长年开着满园菊花,韩文龙就随口为她们分别指了秋菊,清菊,蕊菊,素菊四个名字,但是他现在最宠爱的丫鬟已经只余下一个清菊而已,这个丫头今年只有十六岁年纪,是几个月前他从长安城里的醉仙楼中带回来的,花颜月色,凝睇含眸,体态轻盈,飘渺如仙,她在醉仙楼中并不是红牌花魁,平日里也不接客,据她自己说醉仙楼的楼主是她堂姨,因家境贫寒才来醉仙楼里给各位姑娘充当丫鬟,韩文龙在醉仙楼里对她一见钟情,就私下里给了她堂姨一些银子,让她堂姨劝说她来自己府里当差,之前被他私藏在宅子里的青楼美人自从清菊来了以后就全都被打入冷宫了,韩文龙本来在独孤府里陪着紫嫣待产时就经常借口公务繁忙跑回韩宅当中和清菊厮混,现在既然紫嫣将他明目张胆的赶出了独孤府邸,那他自然也就乐得整日在韩宅之中和清菊厮混,为了防止消息传到紫嫣耳朵里去,清菊平日里是从来也不出门见人的,韩宅中就像是从来也没有这个人一样,甚至是其余三个丫鬟,也一直都没有见过清菊的真面目,因为她一直一个人住在韩宅后院菊花园中的韩家祠堂里面,平日里是连祠堂也不出的,而且即是偶尔从祠堂里出来,也是轻纱照面,素衣蔽体,身形飘渺的宛若祠堂中悬挂着的画中仙子…… !! 六 阴阳笺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一月以后,紫嫣顺利生产,生下一个眉清目秀的白净女*婴,取名文嫣,朝廷里的文武百官在孩子满月时齐来给韩府送来贺礼,独孤紫嫣虽然因为生下来的是个女孩儿在心里不是很高兴,但是文嫣的满月酒总是要在韩府里摆的格外排场一些的,她现在只想一心挽回夫君的心,她未必不知道一个二十三岁的生过孩子的女人和一个十五六岁的青楼歌姬之间的天壤之别。 但是或许,紫嫣她在夫君夜夜流连青楼醉坊这件事情上未免有些太多心了,因为韩文龙频繁出入青楼歌坊时正是她身怀六甲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在长安城里任何一家富贵人家都是很寻常的事情。 可惜即是如此,独孤夫人因为护女心切,还是忍不住自己只身一人怒气冲冲的乘着马车从独孤府赶来当众泼了韩文龙一身女贞陈绍,“怎么着,紫嫣生了个女儿你生气了?”独孤夫人一手托着只空空的酒碗,一手指在韩文龙脸上,跺脚看着他大骂,“多亏你那亲爹亲娘在运城老家,一时半刻的还跑不过来,要是由着你那愚鲁不堪的爹娘,现在怕是已经将孩子送到终南山上喂狼去了。” “母亲大人息怒,家父家母目不识丁,怎敢如此对待独孤府中的千金小少主。” “什么,独孤府里的千金小少主,难道孩子不是你们韩家的嘛?”独孤夫人早气糊涂了,索性从桌案上抄起一壶女贞陈绍跳起脚来径直灌在韩文龙脑袋上面。 “娘,今天是孩子满月,你就别再捣乱胡闹了,”紫嫣一脸盈盈粉泪,虚情假意的阻拦她娘在韩府里面吵嚷闹事,因为她怕母亲一怒之下将文嫣抱走,本来她现在一心想要借着文嫣来挽回夫君的心,所以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父母在此时此刻将她和孩子接走。 “夫人,让你受委屈了,”韩文龙的眼睛里似乎含着些似是而非的甜言蜜语和温情暖泪,许是因为他很爱紫嫣,但是,他爱她,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夫人,而并非是因为,她是他的恋人。 但是,对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恋人,夫人,之间的区别已经不是很大了吧,因为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成亲之后还夜夜流连青楼的凡夫俗子般的男人,他现在是独孤大人的乘龙快婿,又是吏部侍郎,恋人,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虽然现下,他的祠堂里还成天不见天日的躲藏着一个叫清菊的豆蔻少女,确切的说,她不是少女,是仙女,因为她是从祠堂壁墙上悬挂着的那副美人卷画中走下来的,是传说中的画中仙子。 紫嫣自和文龙成亲的那天开始就知道韩文龙他其实并不是太喜欢她,只是爱她,但那爱却只是恩爱的爱,而不是情爱的爱,她是侯府千金,温柔,美丽,聪颖,和善,他那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前禁卫,但是爹爹说,他从前是运城府衙里的带刀侍卫,因为一心除暴安良,秉持公道而得罪了当地不少权贵,所以才被调来京城安置了个御前禁卫的闲差。 紫嫣知道文龙和她成亲兴许就是看中了她侯府千金的尊贵身世,因为他是个有理想和抱负的人,他想要在朝廷里占有一席之位,实现他自幼就一直在坚持不懈的打拼和追求的一切无私理想和抱负,而这些,是只有自己这个侯府千金才能够施舍给他的,那些貌美如花娇艳欲滴的风尘少女,只能是一个男人身心欢愉的工具,他迟早还是要回到自己身边来的,尤其是在朝廷里有人弹劾诬陷他的时候。 紫嫣其实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十分厌倦维持这种和夫君之间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幸福生活,但是一日一日的,也就这么维持下来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独孤府的后花园里一直就有一个小小佛堂来的,本来是给那些失宠的姬妾预备的,紫嫣甚至觉得,或许过不了几年,韩府后院里,也该是时候修建起一个来了。 她总是那样一个善良的让父母为她心疼心痛到极点的闺阁弱女,若非如此,韩文龙他早就被圣上一道圣旨发派到玉门关戍守边关去了。 !! 六 阴阳笺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夫人,孩子百日,该回独孤府去看看她外公外婆去了,”韩文龙一边在闺阁里殷勤的帮助紫嫣打点行囊,一边悉心的将女儿的襁褓自夫人手中接过,俯下头来轻轻亲了亲她娇嫩的小脸蛋*子。 “带这么多衣服,够穿上三两个月的,”紫嫣心中隐隐散发出一种油然而生的悲凉和激愤,“独孤府里做针线的下人薪俸加起来比你半年的俸禄都要多上很多,我在娘家时身上的凤冠霞帔,算起来,也不比王府里那些千金郡主少上多少,”她说,“想要我在娘家多待上三五月的,不妨请官人直说,祠堂里藏着的那个小狐媚子,就连这几日的清闲,都耐不得吗?” “夫人,清菊是好人家的女儿,她不是青楼歌姬。”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紫嫣激愤,“她是良女还是贱婢,都只是一个抢走我夫君的女人,她若是家生子,现在只怕已经被我派人吊死在祠堂里了,”紫嫣说着,眼神中微微泄露着些许扬眉吐气和春风得意,那世界上最悲凉的扬眉吐气,最悲伤的春风得意。 “你是我的夫人,你只能穿我花银子给你买来的衣服,从今以后,我不许你在韩府里再穿着娘家带来的衣服,”他微微有些霸道的看着她的眼睛,嘴角间隐隐泛滥起一丝不怀好意的嘶嘶微笑。 “哼,还买衣服,你的俸禄能请得起二十个下人就不错了,”紫嫣眼角间渐渐的洋溢起一丝久违的浓浓笑意,“还有孩子的奶妈,绣娘,还有我每日里必须要吃的玫瑰酥酪,听说长安南城的朱雀门外新开了家酥酪店铺,店里有稀有的龙眼酥酪,我想吃了,夫君,那些衣服也不要送回娘家去了,可以送到我娘家自家开的当铺里面,想要多少银子,他们就得给我兑多少银子。” “胡闹,你要吃酥酪,我去命丫鬟给你买来就是,那些衣服你要不想送回娘家去,就拿出来分给丫鬟下人,前几天我又买来几个奴婢,本想吩咐针线上的人给她们一人裁几件衣裳,既然有现成的,也不用麻烦她们了。” “那妾身想要荔枝龙眼石榴青瓜酥酪,夫君这就命人给妾身去置办去吧。” “这样的乳酪要现成发酵的,价钱可不低呢,”他微微谑笑。 “价钱再不低,也比不过你在青楼里赏的缠头,”紫嫣微微有些厮笑的伸手点着他的脑袋,“家里那几个贴身丫鬟是从哪里来的,打量我真不知道呢。”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六 阴阳笺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自从韩府里刚刚百日的小千金自外公外婆家省亲回来之后就忽然中毒暴毙以后,长安府尹韩湘君就再也没过上一天清闲日子,因为让小文嫣中毒暴毙的那碗蜜饯乳酪是她母亲紫嫣亲手喂给她的,按规矩只能先将紫嫣夫人暂且置留在掖庭里面,但是独孤大人和独孤夫人整日里带人来府衙里大吵大闹,指着鼻尖骂他是个昏官,这天下哪有亲生母亲下毒谋害自己孩儿的,指定是韩府里哪个小狐媚子和韩文龙这个畜生暗地里苟和上了,二人密谋下毒毒杀孩子,嫁祸紫嫣。 紫嫣自从孩子因为她亲手喂食下的一碗酥酪点心而忽然暴毙身亡之后,在掖庭里关押还没几日的功夫,头发就已经在一夜之间全都白了,她在掖庭里哭哭啼啼的一口咬定是韩文龙在陷害她,因为他现在已经利用她达到了攀龙附凤的目的,现在,开始起心要谋害她了,因为那碗酥酪,本来是丫鬟端给自己吃的,若不是爱女心切,先喂给孩子,现在在冰槽子里躺着的,只怕就该是她。 亲自替紫嫣从厨房里端来乳酪的丫鬟素菊当日也一并被韩湘君派衙役送来掖庭关押,翌日开堂问案时,丫鬟素菊跪在堂下一把清涕一把眼泪的直呼自己冤枉,那碗酥酪是自己亲手给夫人端过去的不假,但是自己绝没有暗地里下毒加害夫人小姐,那碗乳酪是厨房里早就隔水蒸过晾在桌案上的,她去厨房之后见里面没人,顺手就端出来了。 “顺手端出来了,从厨房到韩夫人闺房可要过几道回廊,穿两重院子,这一路上,有人看见你吗?”韩湘君问她。 “启禀府尹大人,那时正是过午,院子里的下人都回房里歇息去了,素菊这一路上,并未遇见过人。” “那就是说从厨房到院子,没有一个人可以证明你没机会下毒的了?”韩湘君的眼眉刹时间微微倒竖起来,“你说你没下毒,那为什么药铺伙计说前几日里韩府里的一个丫鬟去药铺里买过两钱砒*霜?”他问,“而韩府里其他下人也向本官证实,那几日你刚好告假出府去了?” “素菊在京城里本来有个舅母,那几日是告假出府探看舅母去了,”素菊跪在堂下声泪俱下的哭诉着说,“小女子的舅母前些日子偶感风寒,素菊那一日是去替舅母买药去的,因为看病的郎中要小女子顺道帮他带两钱砒*霜配丹药用,小女子就顺带着替郎中买了。” “果真如此?”韩湘君的眉目之间微微透着些疑虑,“既然如此,云昭,你和云亭速速去那个看病的郎中家里,仔细搜查清楚。” …… 李云昭从郎中家里回来时向韩湘君禀报说根本没找着砒*霜,李云亭当然就更找不着了,但是他当这个带刀侍卫却总是比李云昭要称职一些,顺手将郎中家里在瓷罐子里封存着的乱七八糟的丹药囫囵包成一包全给韩湘君带回来了。 竹阳一看包袱里呼啦啦的一下子抖落出那么多小瓷瓶子,跺着小鞋尖子吩咐挽玉赶紧上栖云寺里去找杨靖愁去,杨靖愁自幼跟随师父学医,竹阳的眼睛现在虽然还没怎么彻底治好,但是配方里含有砒*霜的丹药,他的鼻子嗅起来却真心还是很容易的。 “大人,丹药里没有砒*霜,”他十分肯定的将掌中几十粒大小不一的丹药丸子覆手洒在桌案上一只七寸有余的大青瓷盘子里面,“但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认定那个丫头说谎,”他说,“砒*霜既然也是一味药材,那大人你需要时,也可随意从医馆郎中手里转来。” “你是说那个郎中也是受人所托,代为采买这两钱砒*霜?”韩湘君的眼眉直到此时才渐渐舒展开来,“既然如此,云昭,速速去将那位江湖郎中请来。” “大人,不用了,云昭早就问过他了,他不承认这两钱砒*霜是他叫那个小丫鬟代买回来的,空口无凭的,咱们也不好上大刑吧。” “胡说,本官府衙里什么时候动过大刑?”韩湘君微微皱眉,“倒是你们两个,闲的没事就跑去监牢里对犯人严刑拷打取乐。” “大人,云昭说的没错,现在韩府的事情已经在长安城里都传开了,”杨靖愁微微有些无可奈何的淡然摇摇头说,“现在大人即是将全长安城里的郎中全都抓来,也没一人敢承认那两钱砒*霜的,”他说,“大人自认自己公正廉洁,从不严刑拷打犯人,但是长安城里的百姓,可未必知道这些。” “可是他又不知道有人拿这两钱砒*霜去害人了,”挽玉冷笑,“怕担不是,也没有怕到这地步的。” “姑娘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韩湘君感觉到自己现在苦的已经只剩下笑了,“殊不知现在本官在长安城里的名声,可是狼狈不堪的很呢,”他一脸强颜欢笑的苦苦看着桌案上那些在大青瓷盘里滚动的滴溜乱转的大小丹药丸子,恨不得现在就抓过李云昭来掰开嘴一口一个的给他全灌进去。 “大人,挽玉姑娘说的没错,砒*霜并非朝廷禁物,即是转手卖给他人,也无须承担什么太大责任,除非……” “除非来买砒*霜的人,身份稍稍有些特殊,不方便让旁人知晓。” “可是一个江湖郎中,又高攀不上什么皇亲国戚,会是什么人托人买两钱砒*霜能够托到他的身上?”韩湘君方才微微有些舒展开的眉头立时间又倏的一下紧皱上了,“长安城里百姓采买砒*霜一向不必来官府备案,从百万人群中想要找到这个人,岂不是比大海捞针还难?” “大人,咱们不妨守株待兔试试,”杨靖愁冷笑,“两钱砒*霜的价钱也不算小数,”他说,“能够放心将那么多钱给个江湖郎中,不像是寻常关系的买主所为。” “既然这样,云昭,去公帐上支取几两银子,和云亭尽快去找间方便监视的客栈住下,”韩湘君微微有些谑笑的回头看着二人,“但是,客栈中的一日三餐本官只给你们每人报销一两银子,酒钱自备,听曲看戏的钱,自己想办法,”他说。 下载免费阅读器!! 六 阴阳笺 五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韩湘君没想到几天以后,李云昭竟然理直气壮的要自己给他报销三十两缠头银两,竹阳在一旁拍手看戏,谁都知道他们两个一准是偷偷跑去醉仙楼里浪荡去了,“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谁知道他们两个在醉仙楼里出手阔绰的一下子赏赐出多少缠头去,韩湘君这一次是再不给竹阳留情面了,非但当面斥责了二人的玩忽职守和假公济私,更是对二人处以罚俸半年的严刑,虽然经过查实,那两钱砒*霜最后被确证是一个在醉仙楼里当差的奴婢丫鬟给买走了的。 韩湘君当即对二人带回来的醉仙楼丫鬟小虾连夜预审,小虾交代自己确是从一个江湖郎中手里转让了两钱砒*霜,但是那是昔日里一个在醉仙楼当差的好姐妹宜男托她帮忙采办来的,宜男数月前已经被一位侍郎大人带回家当贴身丫鬟去了,自己只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韩府中的事情她也是前些日子方才听说,但是那两钱砒*霜真的是被宜男从自己手里转走的,之后自己和宜男就再也没有见过,宜男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在醉仙楼里也一直打听不到。 “一位侍郎大人?到底是哪位侍郎大人?”韩湘君追问。 “吏部侍郎韩文龙韩大人。” “韩府中并没有名叫宜男的丫头。” “丫鬟的名字都是主人随意指的,宜男是她的本名,她在韩府中的名字,叫清菊。” “什么?你肯定是她,”韩湘君的两鬓间嘶嘶直冒冷汗。 “她是醉仙楼楼主的堂外甥女,自幼家遭劫难,被送到几个堂姨家里随缘寄养,错不了的。” “来人,速去掖庭里面,将那个清菊带来。” …… “大人,不好了,那个清菊她,在掖庭里服毒自杀了。”掖庭里当差的衙役慌慌张张的一头跌倒在堂案下面,“都是小的失职,嫌犯关进掖庭时,没有一个一个的仔细搜身。” “她是服什么毒自杀的,仵作可曾验过?”韩湘君在大堂上气急败坏的低头怒视他问。 “回大人,仵作验过之后说是疑似砒*霜,只是七窍没有见血。” “胡说,七窍没有见血,怎么就敢肯定是砒*霜中毒?” “大人息怒,仵作说可能是药量不大,没有伤及七窍。” “算啦,还是本官亲自去吧,”韩湘君无可奈何的一甩袖子,“云昭,还不快前面带路。” “大人,杨靖愁还在后院客房里歇着呢,要不要连他也一起带上?” “云昭,他是公主殿下的贴身御医,不必要随我们去当这个苦差。” “那大人还去什么,仵作说是砒*霜,那就是砒*霜了,”李云昭微微谑笑,“大人你又不会验毒,去了也是多此一举。” “云昭闭嘴,你是江湖中人,本官若是会验毒,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你去。” “大人,江湖中人用毒和民间百姓可不一样,”李云昭冷笑,“练武之人有真气护体,寻常毒药伤及不到,所以云昭虽是江湖中人,但是却还从未见过江湖中人会用砒*霜的。” “哼,本官倒是一直也没想通,江湖中人在镖上喂毒,为什么还要另配解药。” “为了保命啊,大人,谁都有个马失前蹄的时候,一不小心伤到自己身上,没有解药,不是等着送命?” “哦,原来江湖中人也那么贪生怕死的啊,”竹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踮脚蹭到二人跟前,“哼,太让人失望啦,本宫前两天还熬夜在锦帐里偷看那个什么《仙云山传奇》来的,”她微微鼓着自己的小腮帮子,眉眼含笑的嗤嗤看着他说。 “公主,书不那样写就卖不出去啦,”李云昭惨笑,“公主自幼在深宫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怎么能知道江湖中人睡觉都要睁半只眼睛的无边煎熬和疾苦。” “哼,苦海无边,回身是岸,你们两个乖乖去父皇身边当差,晚上睡觉看你还要睁几只眼。” “公主,现在不是取笑谁的时候,”韩湘君的眉头立时间微微紧皱起来,“云昭,还不赶快带路?” …… 因为竹阳坚持,韩湘君最后还是将杨靖愁也带到掖庭里来了,那时李云亭早已经奉公主之命将清菊的尸体给从楠丝棺木里给抬出来放在长榻上面,因为韩文龙在府里一直就和这个清菊不清不楚,所以他在清菊死后自己花费纹银百两替清菊打造了这具楠丝棺木。 “哼,这个棺材可是四品以上侍郎才可以用的,韩文龙,你想造反吗?”竹阳气忿。 “公主,下官当日任由韩大人他将清菊当做嫌犯抓来掖庭,心里本来就已经很不忿了,现在人不明不白的死在掖庭里面,下官还没向韩大人发难,公主你倒先来向下官发难。” 韩文龙一气之下当场甩下自己一身官服,拔起剑就要找韩湘君拼命。 “哼,敢在公主殿下跟前如此放肆,我看你是活够了,”李云昭一手拔剑,暴躁如雷的纵身跃上前来,两把长剑在韩湘君跟前剑拔弩张的厮杀对峙起来。 “云昭,把剑放下。” “大人,他对公主不敬。” “我让你把剑放下。” “大人,公主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恕卑职不敢从命。” “来人,将韩文龙先绑起来。” “大人,这个清菊确系砒*霜中毒亡命,尸首现在可以让她的家人领回安葬去了。” 杨靖愁此时早已勘验完了清菊尸体,当着众人面前言之凿凿的一口咬定清菊就是砒*霜中毒身亡。 “哼,这算什么,畏罪自杀吗?”挽玉冷笑,“姨娘没争上,倒将小命给搭进去了,韩文龙这个混账东西,这丫头害死了他闺女,竟然还给她陪葬上一口这么好的金丝楠木棺材。” “姑娘,人死罪消,”韩湘君无奈,“更何况对有些人,若是一辈子只能当个丫鬟,那兴许倒还真是万念俱灰,生不如死。” “可这个清菊她出身本就低贱,这辈子本就是个当丫鬟的命,还整天想着要当姨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 “喂,挽玉,你是嫉妒了吧,”竹阳嗤嗤怪笑的媚眼看着她的小脸蛋*子,“这个清菊若论姿色,可是比你还要娇艳欲滴上不止三分,”她谑笑,“更何况看韩大人对这个丫鬟的一片痴心,别说姨娘了,明媒正娶的将她收为侧室,也是不一定的事呢。” “公主,挽玉可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可是这个清菊,她可是出身青楼醉坊的下贱胚子。” “好啦,公主,人都死了,先让醉仙楼来人将她领回去吧,韩府现在是案发现场,韩大人恕罪,本官不能让大人你去安排料理这丫头的后事。” 下载免费阅读器!! 六 阴阳笺 六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 三日以后。 …… “果然不出大人所料,棺材里面当真是空的。” “不,是杨靖愁提醒本官,本官才有心留意到的,”韩湘君微微笑笑,“靖愁,现在可以将一切都抖落出来了吧。” “大人,靖愁本不想揭穿这些的,”清菊在曲江之畔一株大松树下的小小坟茔一旁,杨靖愁默然的回身向众人摇头叹口气说,“只可惜,天理昭彰,报应不爽,靖愁今日不揭穿这些,明日怕是还会有无辜旁人因此而受害。”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那个清菊摆明了是服斩魂草诈死,连咱们都看出来了,我就不信那个韩文龙他看不出来。” “斩魂草在民间并不多见,一个青楼醉坊里的奴婢丫鬟,她是从哪里弄来斩魂草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挽玉冷笑,“大人只要肯出上五千两银子,挽玉明天就能给大人你弄来几棵。” “那个清菊现在一定还躲在醉仙楼里,她堂姨现在未必知道现在咱们已经将她外甥女的坟给挖了。” “大人,靖愁倒是一直以为,这件事情,和她堂姨未必有多大干系,她堂姨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刻不会比韩文龙早,咱们现在去醉仙楼,只怕也是白跑一趟。” “什么,你疯了吧,不是她堂姨,难道那丫头半夜里能自己将三百斤的棺盖移开?” “云昭,你先别着急上火,”杨靖愁疑虑之间微微摇摇头说,“其实是咱们疏忽大意了,咱们一直以为韩文龙因为色迷心窍,所以才有意在掖庭里隐瞒了清菊用斩魂草诈死的事情,”他说,“但是,韩文龙是不可能提前预料到清菊会诈死的,因为那时毒杀文嫣的嫌疑人,还不是清菊。” “是啊,靖愁说的有理,”韩湘君点头默认,“但是这和本案又有什么关系?”他微微疑惑的看着他问,“咱们现在不是一直以为是醉仙楼那个楼主在捣鬼吗?” “醉仙楼的楼主名叫杨盈,是前朝礼部尚书的侄女。” “既然如此,清菊的斩魂草倒是也有地方去寻了,哼,杨靖愁,你明知道斩魂草为大隋宫中的御用禁物,却还在这里百般替醉仙楼楼主开脱,”李云昭愤然拔出剑来,覆手横架在他左肩上面,那个最靠近脖颈的地方。 “云昭,放下剑,他现在是大唐的一品御医,杀了他,你一样偿命。” “大人,摆明了是杨盈帮助她外甥女诈死外逃,再不立刻派衙役去醉仙楼抓人,只怕是连那个杨盈都要跑了。” “可是云昭,你好好想想,难道你杀人之后就是为了等着总有一天东窗事发的吗?”杨靖愁看起来一副愁眉苦脸哭笑不得的默然摇头看着他问。 “哼,云昭要想取人性命,会将马莲花直接扔在尸首上面。” “哦,真不知道,我们的四品带刀侍卫李云昭李大人平日里竟然还很喜欢马莲花呢,”竹阳听了之后登时在一旁拍手谑笑起来。 “呸,我看他是又想吃粽子了,公主府里包粽子的马莲前日里用完了,府内下人一时间又懒怠出去帮他采买,他为此可是独自躲在闺房里头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呢,”挽玉跳脚格格讥笑的指着他说。 “云昭,别那么一根筋,”韩湘君忍不住也跟着吃吃谑笑起来,“粽子好是好,但是吃起来太麻烦了,不如用荷叶蒸成糯米糕吃,里面添上蜜饯,味道也不是一般的好呢。” “大人又来取笑云昭,云昭说的是真的,总有一天,云昭会离开长安,去过浪荡江湖的逍遥日子。” “那你可一定要小心了,马莲花现在可已经在长安府里备下案了,”竹阳谑笑。 “公主放心,皇宫大内里十个御前侍卫,也未必逮得到我。” “哼,你打量父皇他是呆子呢,真正的大内高手,怎么会轻易让你看见。” “可是清菊她只是一个小小丫鬟,她心里想的,怎么可能跟你们这些江湖浪子一样?”杨靖愁无奈摇摇头说,“怎么,她杀人之后还很怕别人不知道,要存心故意向尸首上扔一枝马莲花来潇洒耍帅的吗?”他问。 “没错,但凡有人做了亏心事,都不大会惦记着终有一日被官府差役找上门来。” “大人说的在理,所以靖愁一直以为,清菊她当初算计着要用砒*霜加害韩夫人或是文嫣时,是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了的。” “所以她即是从堂姨那里借来斩魂草,也只是以防万一,因为掖庭里不许嫌犯和外人接触,所以帮助清菊诈死之后又借认领尸首之机替她给堂姨通风报信的,只能是她身边的人。” “这么说韩府里还有人和这个清菊是一伙的?”李云亭默然摇摇头说,“大人不知,卑职前几日已经查实过了,这个清菊在韩府里并没任何亲眷,而且也没有和府内小厮有什么过甚来往。” “你为什么总盯着小厮,”韩湘君的表情看起来当真是有些淡淡无辜,深深无助和涩涩无奈,“难道她的同伙就不能是她身边的那几个小丫鬟吗?”他说。 “大人,她们一个个的都等着给韩文龙当侧室呢,”李云亭冷笑,“还帮忙,怕是她没死都得趁机上手将她给掐死吧。” “云亭,记得,不是所有丫鬟都想着要当少奶奶的。” “可是现在那个清菊已经跑了,咱们去哪里抓捕她去?” “她能跑,她的同伙可跑不了,”韩湘君摇头冷笑,“而且两钱砒*霜,总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倒进酥酪里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六 阴阳笺 七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大人,现在如何是好,那个蕊菊咬死了她们姐妹二人是遭人陷害的,而且清菊当日向郎中手里买来的那两钱砒*霜,药铺子里的花押还封的好好的呢,这也不能胡乱诬赖了人。” “哼,这下可好,鸡飞蛋打的,连个顶缸的都没有,”挽玉冷笑。 “姑娘,再怎么说,人家就是清白的,花押子还在上面,错的了吗?”韩湘君无奈,“只是,本官一直奇怪,既然砒*霜都已经备下来了,这姐妹俩怎么还迟迟不肯动手的呢。” “许是一直惦记着韩夫人她一气之下自己抱着孩子回了娘家,再也不回来了呢,”竹阳谑笑,“你们不必见怪,后宫里的妃子,哪个都是这样想的。” “但是一定有先耐不住性子的。” “大人是说,凶手可能另有其人。” “不,清菊和蕊菊的嫌疑现在还不能就这样断然排除,”韩湘君微微低头揣度了片刻,之后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盯在韩文龙脸上: “韩大人,本官一直有一事不明,但是又一直不敢冒然开口向大人你讨教,”他微微有些好奇的瞪眼看着他问,“敢问韩大人,长安城里前些日子一直四下流言散播出的那位画中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 “没什么,百姓以讹传讹而已,”韩文龙的眼神看起来微微的有些羞涩暗淡,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清菊自来韩府以后就一直住在后园祠堂里面,”他说,“她的模样,只是稍稍有些酷似祠堂里悬挂着的一张美人画卷。” “那张画卷上的美人,和韩大人你到底什么关系?”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下官在和紫嫣成亲之前,一直在洛阳府衙之中当带刀侍卫,”韩文龙微微有些无可奈何的埋头深深叹口气说,“那时下官才只有十七八岁年纪,私下里,和洛阳城中一个豆蔻梢头的侯府千金稍稍有些纠葛。” “后来呢?韩大人,是大人你变心了,始乱终弃,还是她贪图荣华富贵,将大人你给甩啦?”挽玉在公主身边一个劲的跳脚向韩文龙取乐。 “姑娘,这个是韩大人私事,本官只是随便问问,并非有意要让韩大人他难堪。” “后来她死了,大人,你满意了吗。” “韩大人,湘君实是无心冒犯失礼,还请韩大人莫要见怪。” “府尹大人言重了,只要能够证明清菊清白,大人有什么疑虑尽可向文龙开口,文龙定然不会对大人你有半点隐瞒。” “韩大人,本官知道你与那清菊丫头在韩府里私下里云雨贪欢正甚,可是你想过没有,若她当真是毒杀文嫣小姐凶手,韩大人你与她夜夜同枕而眠,就不怕哪天半夜里丢了脑袋?” “是啊,韩大人,她今日可以为了争宠下手毒杀你的妻女,明日就可因为被你打入冷宫而下手取你性命,”杨靖愁忍不住附和着微微点点头说,“若是大人你现在能够隐约知道清菊下落,还请韩大人你以大唐律法和自己全家性命为重。” “闭嘴,不要信口胡说八道,”韩文龙听闻府尹大人如此编派自己,陡然间心头怒起,火冒三丈,“在下与清菊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从无僭越礼法之处,还请各位大人自重。” “哼,这算什么,恼羞成怒了吗?”挽玉冷笑,“一对奸夫淫妇,还想给自己立贞节牌坊,呸,见过被狐狸精迷了心窍的,可还没见过被迷了心窍到这地步的。” “姑娘,嘴下留德,不然,不要怪韩文龙剑下无情。” “什么,你难道还想杀了我不成,啊,公主,救命啊,”挽玉一看韩文龙当真是有些无名火起,恼羞成怒了,吓得赶紧跳脚躲到公主身后。 “好啦,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韩湘君看看眼前情形,知道从韩文龙嘴里断然是再打听不出半点那个清菊丫鬟的下落来了,但是他看起来也并不像太过忧心疑虑的样子,“哦,对了,云昭,忘了问你二人,那个江湖郎中他,在帮助清菊采买砒*霜时,有没有暗中赚取过几个辛苦钱?”他说。 “那当然了,那两钱砒*霜的辛苦钱,可价值半两银子呢,”李云昭冷笑,“左右也是韩文龙的钱,那个清菊才不会在意。” “这么说他帮助清菊采买砒*霜,完全只是为了贪图那半两银子的辛苦费了?”韩湘君一念及此,忽然眼前灵光一现,“既然这钱赚的那样容易,那只要是有赚钱的机会,他断然不会白白放过去的,对吧?”他问。 “大人是说他不一定只帮助清菊采买过砒*霜,还可能帮别人买过?” “韩府里的丫鬟平日里都很少出府,想买砒*霜只能去求原来一起在青楼中的姐妹,但是青楼女子生性心思灵慧细致,心中怕是早已料定那砒*霜买回去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为了免于招惹是非,谁会明目张胆的亲身去药铺采买,”韩湘君淡然微笑的摇摇头说,“所以,江湖郎中才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财路。” “可是若要照这样查下去,咱们岂不是全要累死?” “不会的,”韩湘君的嘴角间瞬间勾画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嗤嗤怪笑,“长安城里的青楼教坊虽然最多有百十余处,但是韩府里总还不至于所有丫鬟奴婢全都是从青楼里买来的吧,”他说话间有意回头嗤嗤怪笑的看了李云昭一眼,“千万记得,”他看起来一副语重心长的要教训人的样子,“不是任何人都能有韩夫人这样幸运的,”他说话间已经紧紧的伸手扯过李云昭的手来,毫不留情的愤然褪落下他手腕上那几串价值千金的翡翠珠串。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六 阴阳笺 八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韩府里丫鬟奴婢虽多,但是出身青楼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四个,长安府衙里的官差倾巢出动去查访之前转手出卖过两钱砒*霜的江湖郎中,岂有找不到的,没过几天,一个姓王的江湖郎中就被官差押解着来到府衙大堂,韩湘君命人将祠堂里那副美人花卷取来给他辨认,他只看了一眼,就十分肯定的摇了摇头,“大人,不是她,小人确信不是这个丫头。” “怎么那么确信?”韩湘君好奇,“十五六岁的少女,长得样子都差不多吧?”他问。 “可那丫头脸蛋*子胖的多了,”他说,“而且听口音,像是北平府人。” “北平府人,韩大人,恕下官冒昧,大人府上的所有丫鬟绣娘,本官都已经命人仔细画下像来,还请大人你不要见怪。” 韩湘君说话间已经命令两旁衙役将十余张韩府之中的丫鬟面相一一摊开在王郎中面前,少时间,只见王郎中伸出两个手指,十分肯定的指着其中一张画像,“大人,就是她,”他说,“那丫头眼睛下面有些麻点,错不了的。” “是秋菊,”韩文龙听了之后心里陡然一惊,“这,这怎么可能,秋菊她平日里在府上规规矩矩的,从未和紫嫣争宠。” “可是大人你第一个从青楼里带回来的丫头,好像就是这个秋菊,”韩湘君无奈,“这样的丫头本官见得多了,须知,越是平日里规规矩矩的人,旁人就越是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可是大人,文龙当初将这个秋菊带回府里来只是因为不忍见她在青楼中挨打受气,自将她带回府里以后,从未和她在私下里有什么越礼之举。” “呵,好啊,和这个丫鬟之间清清白白,和那个丫鬟之间没越礼之举,可是,这话你敢当着韩夫人说吗?”他问。 “大人……”韩文龙顿时间感觉到心中一阵忧思烦乱,无心再和韩湘君辩驳。 就在这时,只见掖庭里几个当差的衙役忽然间慌慌张张的从外面横冲直撞进府衙大堂里来,“不好啦,出事啦,大人,掖庭里面出大事啦,”几个官差衙役跌跌撞撞的一头撞到在堂案下面,火急火燎的向韩湘君将掖庭里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实禀报一番。 “什么,那个清菊竟然在光天化日下一人独闯掖庭,还带走了蕊菊,”韩湘君听了之后顿感十分的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一个青楼里洒扫奉茶的奴婢丫头,竟然只身一人独闯掖庭,你们几个手里的兵刃,难道是平日里摆弄着玩耍的吗?”他立时间气急败坏的在大堂上失口喝斥起堂下几个正战战兢兢跪伏在他脚边的官差衙役。 “大人莫要着急上火,其实,这倒也不怪他们,”韩文龙直到这时才犹豫不决的淡然冲韩湘君转过头来,“那个清菊她,身上一身飞檐走壁的江湖功夫,虽然平日里能够仔细掩饰的很好,但是,下官前次替她掐指搭脉时,还是无意间发现了她身内那一股至清至寒的九阴真气,”他看起来虽然是微微有些迟疑了一下,但是,最终,还是忍不住十分认真的看着他说。 “什么,大人你却为何不早些说出这些?”韩湘君疑虑,“一个会武功的丫头,莫非她当初就是冲着大人你来的?” “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他说,“清菊她在韩府中时,一直隐藏的很好,下官也只是无意间发现了她身上的一些端倪,但是空口无凭的,也找不到什么破绽,”韩文龙无奈笑笑,“但是不管怎样,她身上那身飞檐走壁的江湖功夫,和大人手下那几位侍卫大人相比,总还是差得远呢。” “是啊,看,我都犯迷糊了,”韩湘君陡然间清醒过来,“云昭,云亭,还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速去带上官差缉捕逃犯,再耽搁下去,等到她们一逃出长安城去,可就不好办了。” …… 三日以后,李云昭不负众人所望的将清菊和蕊菊两个嫌犯自长安城里香火最为旺盛的玄真观里给揪了出来,玄真观的观主在府衙大堂上当着韩湘君的面大呼冤枉,这两个丫头本是醉仙楼楼主杨盈派人暗地里送去观中藏匿起来的,只说是自己两个为了逃婚从家里私自跑出来的小外甥女,其余的,只字未曾向自己透露。 韩湘君听到这里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大唐律例又没有哪一条规定道士不能娶妻的,所以他和杨盈之间的隐私,官府本来也没理由过分去管,更何况自己现在根本也顾不上过问这些坊间乱七八糟的丑事。 秋菊一看到在堂上跪在一旁等着指证嫌犯的王郎中一下子就吓趴下了,哭天呛地的吵嚷着自己当初根本就没想过给文嫣小姐下毒来的,她本来只是想给清菊下毒,毒死韩文龙最爱的女人,让他难受,谁想到那日阴差阳错的,那碗下了毒的酥酪被素菊她从厨房里给端去了夫人房内,夫人平日里并不得韩文龙宠爱,自己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去下毒谋害夫人? “哼,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胡说八道了,”一身镣铐加身的蕊菊在大堂上紧紧挡在和她一般铁锁加身的清菊身前,瞪着眼睛直指秋菊和素菊本来就是早串通好了要毒死韩夫人,嫁祸她家小姐,后来更是想制造小姐畏罪服毒的假象,幸亏小姐她聪明绝顶,借着这个机会服斩魂草逃离掖庭,“不信,当日那碗掺了砒*霜的清茶,可是民女亲自拿去帮小姐倒在院子里那棵海棠树下的,树下的几棵杂草当时就被茶水浇死,后来秋菊和素菊二人更是想一并毒死民女灭口,幸而得小姐救命,民女再不敢撒谎,还望大人明察。” “好啊,四个丫头全都等不及了,韩大人,这一下大人你该明白什么叫色迷心窍了吧,”杨靖愁在一旁无可奈何的苦涩看着他说。 “大人,既然事情已经查明,该怎么办,大人依律定夺即是,文龙无话可说。” “不,现在还不急着定论,”韩湘君微微有些耐人寻味的回头看了杨靖愁一眼,“杨御医,本官近日来有些心思烦乱,记不清杀人未曾得逞该判什么罪了,”他说,“还请杨御医好好帮助本官判断一下,一个人若是早已事先备好砒*霜,只是一直没找到下手机会,该当判处何种刑罚。” “依照已经得逞的减罪一等即是,若是腰斩,可降为沉潭,或是白绫赐死。” “这么说堂下这四个丫头今日是无一人能够活命的了,”韩湘君无奈,“只是,本官有一事一直不明,本来就是青楼丫鬟出身,安安分分的在韩府里当个侧室不好吗,为何非要一心扶正,为此不惜以身试法,犯下如此滔天罪孽?”他看起来反而是微微有些好奇的探头看在她们脸上,谁想到话刚出口,四个丫头竟在堂下异口同声的忿然冲他回了两个干净清脆的大不敬之词,“闭嘴。” “哼,大唐的朝廷鹰犬狗官,不许凭白污蔑我家小姐清白,”蕊菊忍不住一脸横眉立目的瞪眼指着韩湘君骂道,“我家小姐本是昔日大隋皇族之后,岂容你这大唐朝的乱臣贼子在这里信口污蔑,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主仆二人现在但求一死,死后宁肯挫骨扬灰,也绝不将一身干干净净的身子,埋在李家天下的孤坟野草里面,”蕊菊说话间趁着众人不备,仰起头来就要在堂上咬掉自己舌头自尽,被李云昭一个巴掌打昏过去,韩湘君见状赶紧让杨靖愁将她拖到后院去延医救治,为了提防其余三人效仿,在不问话时,只能先将三个人用丝绦给堵起嘴来待审。 下载免费阅读器!! 六 阴阳笺 九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自打蕊菊在大堂上险些咬舌自尽以后,韩湘君就一直在府衙里面认真排查这四个丫头的出身和身世,秋菊和素菊的身世很快就被连夜追查出来了,原来她们二人本是前朝武卫将军的两个庶出孙女,十几年前武卫将军府因为谋反被诛,但是没有累及三岁以下幼*童稚女,谁想到这两个丫头非但不知道感激朝廷当日不杀之恩,反而一门心思的想要替自己全家报仇,因为韩文龙当日奉命在刑场上监斩武卫将军全府三百余口,因此上一直被二人怀恨在心,在存心打听清楚韩文龙平日里喜好在青楼醉坊之间流连浪荡之后,就施计引诱韩文龙将二人从青楼带回府里,伺机下手谋害他全家。 但是因为当初没有及时将醉仙楼楼主杨盈给抓来掖庭看押,以至于让她全家在长安府衙众差役的眼皮底下合家从长安城里逃之夭夭,甚至连杨盈的几个堂姐妹也一并带着全家从长安城里潜逃的无影无踪,杳无行迹,所以纵是韩湘君再催逼着众衙役去查实清菊身世,也一直是徒劳无功,一无所获,这是迄今为止让韩湘君最心有不甘和后悔不迭的一件事情。 不过既然那个蕊菊在咬舌前已经承认自己和清菊全都是大隋皇族亲眷,之前又确是已经自她们房里搜查出来那两钱还未拆包的砒*霜,所以若是依律秋菊和素菊被定为斩立决,她们两人理应一并沉潭处死才对,虽然韩文龙至今记不起来自己除了在刑场上监斩过武卫将军一族之外还曾在刑场上监斩过哪一家大隋皇亲,但是这两个丫头的堂姨既然姓杨,她们总也逃不过大隋余孽这个忤逆身世,前日里李云昭和李云亭在府衙大牢里对清菊和蕊菊接连严刑拷打了三天三夜,竟然未从二人口中问出半个字来,此事奏明圣上之后,圣上他已经亲笔御批要将这两个大隋余孽沉潭处死,所以余下的事情,韩湘君也不便于再过认真拷问,在派人将秋菊和素菊二人押赴刑场处决之后,就立时带着李云昭和李云亭前来韩府之中拜揭吏部侍郎韩文龙大人,因为圣上的亲笔御批上指名要韩文龙亲自监送二人受刑。 但是韩文龙他毕竟直到今日还是对清菊余情未了,在行刑那天特意从府中取来几件凤衫罗裙和金簪玉饰拿给清菊换上,因为行刑的地点被韩湘君定在曲江岸边,所以长安城外一片长天秋水清澈,万丈阳光普照之下的几多青松杨柳,几许清波荡漾之间,韩文龙和清菊二人在曲江岸边秋水凝眸,淡然无语的默然相对之下,只见韩文龙轻轻的从怀中取出一把精巧木梳,开始在捆绑清菊的竹筏边上温柔如水的轻轻替她梳理起额头前一绾轻盈柔润的三尺青丝长发。 他替她梳头的动作看起来很慢很慢,看样子像是在存心拖延时间,但是这样无端拖延下去又有什么用呢?昨日在府衙大牢里,他也是这样静静的在大牢里替她梳头,整整梳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当中他每时每刻不在想着该如何将她从沉江的竹筏子上面给搭救下来,为此,他甚至不惜以身试法,但是他知道,他这一次是奉旨监刑,韩湘君身为长安府尹,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在色迷心窍这条歧途上再无限沉沦下去。 其实不应该的,他知道他很爱她,自从将她从醉仙楼接回韩府之后,他就将她像是一只温柔的小雀一般捧在手心里宠着,疼着,爱着,但是,他们之间一直却是清清白白的,天日可鉴,也怪不得韩湘君他至今不肯相信他们之间的清白,因为那感觉本来就连他自己也深深的感觉到如此的莫名其妙和不可思议的,他很爱她,但是他们之间却一直清清白白,他不知道他对她的爱是从何而起,只是当他发觉到时,已经无可挽回的不可救药,一往而深…… 所以,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只为了能够让她在这人世间多停留一会儿,再多停留一会儿…… “大人,小姐她平日里最喜欢戴这只双蝶玉钗了,还请大人替小姐她箍在发髻上面,”蕊菊说话间已经从清菊怀中轻轻拈出一枚晶莹闪亮的双蝶玉钗,默然伸手托在韩文龙眼前。 “双蝶玉钗,你,你怎么会有这个?”韩文龙见状倏的抖了个机灵,“你,你真的是雨萱?”他近似疯癫痴狂的紧紧抓着清菊一双娇嫩柔弱的纤纤玉肩,大惊失色的瞪眼看着她问。 “韩大人记性不差,竟还记得这只玉钗,只可惜,昔日洛水之畔的杨雨萱,从此以后,你怕是再也见不到的了。” “小姐,夫人她好可怜,小姐,想不到小姐你更可怜,今日本是小姐你一十六岁生辰,没想到现在却要变成你的祭日。”蕊菊在一旁哭哭啼啼的跪在小姐身边,恋恋不舍的伸手紧紧抓绕在小姐衣衫上面。 “你,你到底是谁?你,你究竟为什么会有这只玉钗?”韩文龙近乎疯狂的抓着她的肩膀问她,因为用力过猛,几乎将她的双肩给掐出血来。 “哼,若非当日小姐她顾念父女之情,不忍对你这只衣冠禽兽下手,何至于今日要惨遭沉江之祸,你这只衣冠畜生,小姐在九泉之下,也定然饶不过你。” “文萱,你是文萱,雨萱她说过,孩子出生以后若是女孩,就取名叫文萱的,”韩文龙一念及此,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伸手狠狠撕扯下清菊右肩上的衣衫一角,果然在她的右肩上,有一块状似萱草的淤青胎记,“文萱,你真的是文萱,这块胎记和雨萱肩上的一模一样,你,你真的是我和雨萱的亲生女儿,大人,大人,”韩文龙百感交集之下已经混混瘫倒在地上,他几乎是一路上跌跌撞撞的爬到韩湘君跟前,扯着他的衣襟急火攻心的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脸颊上越来越显见的因为急火上窜而愈见殷红青紫起来,少时间,一口鲜血“嘶”的一声,径直喷溅到韩湘君的簇新官袍上面…… “来人,快来人,将韩大人快快抬回府衙救治,今日行刑到此为止,将这二人速速押回府衙大牢严加看管监押起来,不得有误。” …… 伤势稍稍有些好转的韩文龙后来就在府衙后院的客房长榻上面心灰意冷的向众人交代了自己十几年前在洛阳城里结下的一段孽缘,那时候他正是洛阳城内一个小小的府衙带刀侍卫,因为贪图洛阳城中官宦世家杨千山杨大人府上的千金小姐雨萱美色,而私下里常常和她在洛阳城外的白云寺中私会,后来,雨萱怀上了他的孩子,杨大人他因为爱女心切,破例同意雨萱和自己的亲事,但是未及二人成亲,杨大人全家就因为牵连进汉江边上的杨仁杨柱国忤逆谋反一案而被先皇下旨满门抄斩,诛连九族,因为当日正是自己在杨大人府上无意间听到了杨大人正在和杨仁密谋起兵举事一事,而且连夜赶来长安奏报朝廷知晓,那时他身为朝廷六品带刀侍卫,帮助朝廷缉拿忤逆大唐王朝的乱臣贼子和朝廷钦犯,本是他分内一桩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在被举族押去刑场处斩时,雨萱她已经诞下孩子了吗?”韩湘君在长榻边上冷冷看着他问。 “不知道,”他无奈摇摇头说,“当日我自知无颜再见雨萱,后来就一直待在京城没再回过洛阳。” “大人,卑职前日才从洛阳回来,”李云昭在长榻边上冷冷叹口气说,“据洛阳府尹交代,当日在刑场上,雨萱小姐是被身边一个贴身丫鬟冒名顶替了的,因为当日洛阳城内的府尹大人和杨大人他私交过甚,因此上也没揭穿此事。” “那么说这个杨雨萱现在兴许还依然在世的了?”韩湘君疑虑,“若是杨雨萱她现在还依然在世,你们觉得,她现在最有可能躲藏在什么地方?”他问。 “大人,云昭之前接连严刑拷问了清菊三天三夜,可是却半个字也没问出来,那个蕊菊甚至当堂就要咬掉自己半条舌头,云昭只怕那个杨雨萱现在已经入了魔障,不然怎可能无端挑唆女儿来毒杀她亲生父亲?” “哼,如此恶毒行事,也只有天云教的人才能做得出来,”李云亭听了之后“哼”的一声,“大人,如此说来,那两个丫头,现在倒不好办了。” “既然不好办,那就不要办了,”韩湘君冷冷的别过头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韩府不是有祠堂吗,那两个丫头,还是让韩大人领回去在祠堂里依家规处治才是。” “可她们若真是天云教的人呢?” “那和咱们有什么相干?”韩湘君冷冷一笑,“韩大人身为吏部侍郎,独孤大人身为兵部大司马,清剿天云教的事情,难道还要劳烦本官亲自过问不成?”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七 玳瑁缘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自从韩文龙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宜男自府衙大牢接回韩府以后,紫嫣一气之下抱着文嫣的灵位就闯进太极大殿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皇上跟前大吵大闹,李世民被这桩本来就事不关己的风流官司给吵的头疼,一气之下亲下口谕让他们两个互相休掉对方了事,独孤大人在听说了杨千山的事情以后坚决拥护圣上这个决定,因为他着实害怕自己日后会变成第二个杨千山,害怕紫嫣日后会变成第二个雨萱。 但是因为牵涉上天云教的事情,韩文龙也被圣上趁机不露声色的从吏部侍郎给调任为工部侍郎,不过这对韩文龙其实倒也是件好事,因为清剿天云教的事情,依照大唐律例,他本来也应该适当避避嫌疑。 韩文龙后来在韩府中苦求宜男带他去见一见她的母亲,却被宜男断然拒绝,因为她的母亲现在是天云教七十二分舵中的三十六舵舵主,身份及其隐秘,轻易从不与外人见面,而天云教的教规刑罚自来就极其明正严厉,若是一不小心犯了教规,韩府上下怕是没有一个能够活命,甚至连母亲大人都会被牵连进去,惨遭挑断四肢青筋之祸。 但是说到底,朝廷的刑罚却是也未见得比天云教宽容慈悲到哪去,宜男因为是韩文龙的亲生女儿,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被韩家人接走,但是蕊菊,因为只是当年代替雨萱在刑场上丧命的贴身丫鬟私女,到最后只能被官府依律送到教坊发卖,韩文龙自己不便出面将她赎买下来,就转而托付自己的好友,时任中书省监察御史的哥舒澜将军代为自己将蕊菊买回到哥舒府里,只等着日后有机会再将她转卖来韩府里面。 所以三日以后,哥舒澜就依约将蕊菊从教坊里领走,清菊虽然在韩府里大哭大闹要父亲无论如何也要将蕊菊给弄回韩府里来,但是无奈现在的韩文龙已经被圣上不动声色的发派去了工部挂个闲差,手里已经着实再没从前那么大权力,而且因为牵扯上天云教的事情,他现在能够殚精竭虑的想法保住清菊和雨萱就已经是老天开恩谢天谢地的了,哪里还有闲心去顾及一个丫头,更何况哥舒澜和自己本是一起征战沙场多年的生死之交,蕊菊到了他那里,想来也不至于受什么虐待。 清菊自知自己救不回来蕊菊,只好将韩府中一些女孩子家平日里必不可少的簪环玉饰和胭脂水粉囫囵包起了一包亲身登门给蕊菊送去,谁想到蕊菊在哥舒府里穿着打扮的却是比当初在天云教时还要容颜妩媚,玉体轻盈,明眸皓齿,娇艳欲滴,蕊菊四下里回头看看左右无人,蹑手蹑脚的将清菊拉来自己的闺房里面陪她喝茶,清菊十分疑惑一个从教坊里被官卖来的奴婢丫鬟在哥舒府里为何竟会有自己的精致闺房,但是蕊菊看起来小脸蛋*子上却是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哥舒将军府里左右空闲的闺房也多,将军大人说让我随意挑一间住,因为哥舒将军府里本来丫鬟下人也不甚太多,听说是因为将军他命犯天煞孤星,当初成亲才两三年时间不到,幼子和夫人就接连病逝,如今只余下一个侧室和两个弱女,而长女兰馨如今已经年余十四,媒人早已上门提了几门亲事,即是挑挑拣拣,眼看着迟早也是要出阁给别人家当儿媳妇去了,将军他爱女心切,心中总是深深有些不舍,”蕊菊说到这里,不禁阖眸深深叹一口气,“其实将军他心中着实也是不必如此烦忧挂怀,他不是还有一个小女儿的嘛,今年才只有四五岁样子,”她说,“只是不知为何,将军他,看起来,好像并非十分宠爱那个小妾。” “哼,算我白费心,小没良心的,”清菊娇嗔之下将自己包袱里的诸多金簪玉饰和锦衫罗裙全都囫囵抖落出来丢在地上,“看你提起那个哥舒将军来时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我怎么看着,你现在是一点也不打算跟我回韩府去了,一心等着给正室夫人补缺呢吧,”她微微有些不怀好意的瞪眼斜睨她说。 “小姐,你好讨厌啊,人家只是看将军大人他整日里一个人躲在佛堂里焚香念经很可怜的嘛,更何况,韩大人他当日也是托他将奴婢给从教坊里赎出来的,这搭救之恩,总不能不涌泉相报的嘛,小姐。” “是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只是,这个恩只怕你根本就报不起呢,”清菊说话间忍不住“嗤”的一声冷冷笑笑,“我劝你还是跟我走吧,”她说,“没看见他也跟我爹一样被圣上他给过河拆桥了吗?”她冷冷蹙起眉说,“好好一个将军,非要给封个什么监察御史的闲差,现在天下太平繁华盛世的,又没什么大仗可打,他不躲去佛堂念经还能怎的?难道要闲的难受自立为王上山当响马去吗?” “小姐,蕊菊只是看他可怜,可一直也没指望过能够跟着他一起封侯诰命的啊。” “好啦,随你去吧,”清菊忍不住娇叱她说,“反正爹爹他也常说,女大不中留,你现在的年纪确是已经不小的了,按道理,韩府少不得也要帮你预备下一份嫁妆的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七 玳瑁缘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因为好奇,清菊从哥舒将军府中回来就迫不及待的向爹爹追问了哥舒将军府里的一些隐秘家事,因为平日里和哥舒澜私交甚好,韩文龙觉得哥舒将军府中的那些伤心往事虽然按道理说不该在自己的女儿跟前如此编派八卦,但是因为他现在急于要补偿自己多年来对清菊母女的亏欠,所以也就无所顾忌的将哥舒澜昔年里和他夫人之间的事情口无遮拦的向清菊和盘抖落出来…… 因此上,从父亲口中,清菊隐约知道了一些哥舒将军昔年里因为年轻气盛而和他的夫人柳如烟在将军府里所纠缠过的诸多恩怨情仇,说起来,那差不多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哥舒将军他刚刚率兵从回鹘平叛回来,家里就急着催促他赶紧将自己和如烟小姐的亲事办了,因为他自幼和如烟小姐是指腹为婚,竹马青梅,两小无猜的,只是因为自己常年率军征战在外,如烟小姐那时已经为了他独守空闺十载有余。 后来哥舒将军顺从父母心意娶了如烟,而且还一并将如烟父母昔年收养过的一个孤女玉筝给一起娶过来做了侧室,韩文龙清楚记得,哥舒澜在入洞房时因为喝的醉醺醺的,根本就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夜到底是进的谁的洞房,但是很快,如烟就被发现在成亲之后不到一月就已经有了身孕,当时哥舒澜看起来很是高兴,特意向朝廷告了一年多长假,在府中专心陪伴如烟待产,谁料到七月之后,如烟就早产出一对龙凤双胎,男孩取名兰兆,女孩取名兰馨,只是,只有哥舒澜心里清楚,那两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七月早产,而是满九月的婴孩,因为他心知接生的产婆难免收受银两,替如烟遮掩,所以私下里请韩文龙帮他找一个可靠的郎中来看看孩子,韩文龙虽然心知这件事情如此下去迟早有一天会将哥舒将军府里给无端搅扰的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但是无奈,最后还是帮他请去了郎中。 但是奇怪的是,当哥舒澜让郎中替自己和两个孩子滴血验亲时,却发现自己的血滴和两个孩子的血滴在清水中并非完全分离,而是似融非融,丝连藕断,哥舒澜当即知道这两个孩子的生父多半就是哥舒家的男人,但是哥舒家五代同堂,男丁加起来足有上千,一时间也没地方查去,两个孩子又不能立即处死,只能再送回到如烟身边喂养,如烟那时候看起来还不知道夫君已经对自己起疑,还是似从前一般浓情蜜意的疼爱着夫君,所以至少是在表面上,哥舒澜和柳如烟那个时候在哥舒府中倒是还一直举案齐眉,相安无事的,直到有一天,哥舒澜无意间在堂兄哥舒全家中发现自己当年和如烟定亲时亲手替如烟插在发鬓上的一只玳瑁簪子…… “爹爹,那后来呢?”清菊忍不住急急追问,“难道哥舒将军还能像那些愚鲁村夫一般提刀去堂兄家里将他堂兄杀了?” “笨丫头,亏你是天云教三十六分舵的小少主子,”韩文龙爱抚的摸摸她的头说,“哥舒将军可没你那么笨,即是要杀哥舒全,也断然不会亲自动手,那时候的哥舒全官位并没有他的堂弟大,所以在战场上,他不管怎样,都不能违拗堂弟下的命令。” “那就好办啦,借刀杀人嘛,”清菊谑笑,“那个哥舒全后来肯定是英勇忠烈的战死沙场的了,”她说。 “嗯,看你还不算太笨,当初怎么会让秋菊和素菊那两个丫头给盯上的呢?”他忍不住深深有些心有余悸的十分后怕的温柔抚着她的头说,“若不是素菊和她窝里反了,赌气将酥酪给紫嫣端了去,爹爹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当初可是爹爹你奉旨要将我沉江的,”清菊娇嗔,“本来我早发了消息要娘来救我来的,可是娘知道朝廷现在查的太严,最后只好放弃我了。” “你娘她是疯了,想要我韩文龙的命,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爹,你糊涂了,娘她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任凭再如何搽脂抹粉,爹爹你也不可能再从青楼里将她给带回来了。” “好啦,别提这个了,”韩文龙无奈,“你爹现在落下个杀妻灭女抄老丈人全家的大好名声,这一辈子,怕是要当一辈子鳏夫了。” “爹爹你现在英俊潇洒的很,在战场上随便俘虏来几个回鹘公主或者突厥郡主这样的女战俘,就很快妻妾成群的了。” “蠢丫头,临阵收妻,是死罪。” “那哥舒将军是不是临阵收妻的呢?”清菊负气,“蕊菊现在被他给迷的神魂颠倒的,死都不愿意再回韩府来了。” “错了,是哥舒澜被她给迷的神魂颠倒才对,”韩文龙忍不住深深叹口气说,“这丫头眉眼间和当年的如烟着实是太相像了,虽然性子稍稍活泼一些,但是或许以后年纪大些,就会端庄起一点来啦。” “爹爹,你失心疯了,那个如烟按照大唐律例,早该拴块石头沉到曲江里去了。” “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哥舒将军他又怎么会对那个至少名分上还算是自己女人的哥舒夫人那么冷酷绝情?” “可是若是哥舒将军还对夫人有请,当初为什么不慈悲一些,成全他堂兄一家?” “因为他是个男人,”他无奈笑笑,“柳如烟既然已经是他的女人,那就一辈子都是他的女人。” “可是听蕊菊说,哥舒夫人她后来病死了,是不是因为听说哥舒全死了,太伤心了?”清菊微微有些同情的仰头看在爹爹脸上。 “那已经是三年以后的事了,”韩文龙苦苦摇摇头说,“爹爹只记得哥舒全死后柳如烟她大病一场,无力照料两个孩子,后来哥舒澜就将兰兆交给玉筝抚养,谁想到玉筝才抚养兰兆半年不到,孩子就偶感伤寒一病死了,哥舒夫人伤心过度,终至病重而亡。” “所以爹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将蕊菊送过去给哥舒澜他去续弦,”清菊气愤,“可是哥舒澜他今年都三十多了,年纪都已经能当蕊菊他爹啦。” “年纪大些不是问题,”韩文龙淡然微笑的轻轻抚摩在她头上,“那个玉筝被立了侧室八年才生养下一个女儿,郎中说她以后怕是不能生了,哥舒将军他自如烟病逝以后又再不曾续弦延续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兰兆既然已经夭折,他现在也该替自己的子孙香火想一想了,”他说。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七 玳瑁缘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清菊后来又瞒着爹爹私下里去哥舒将军府里探看过蕊菊几次,每次都看见蕊菊亲手从厨房里端出酒菜送进佛堂里面,清菊知道蕊菊这辈子扶正补缺的指望定然是很微渺的了,一个劲的在后园凉亭里劝说蕊菊离开哥舒将军府,并且向她担保自己和爹爹日后一定会帮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 但是每次清菊这样劝说蕊菊时,蕊菊都会有意岔开话题,总是借故调笑清菊为何一直在韩府中将自己似奴婢丫鬟一般称呼,都已经是韩府中的千金大小姐了,为什么还要死抱着清菊这个化名不放,现在韩府中一众奴婢下人对她的称呼,该是从前的宜男或者是文萱小姐才对。 “可是宜男这个名字是娘在天云教时替我取的嘛,”清菊撒娇似的翘起小嘴,“宜男,宜男,摆明了要将我当男孩子养,长大替娘全家向爹爹他去寻仇的嘛,爹爹只要一听见宜男两个字就头疼,至于文萱,我是怕爹爹他太伤心了,他到现在其实还是一直没有忘了娘呢。” “其实哥舒将军他也一直都没有忘了如烟夫人,”蕊菊在凉亭里压低了声音私密的俯在她的耳边,“前几天我去送饭时在佛堂里都看见了,哥舒将军他在佛堂里念经时不是对着佛像,是对着墙上挂着的如烟夫人画像。” “怎么,一个活生生的如烟夫人就在眼前,他还整日的去对着一副画像念经,”清菊听了忍不住嗤笑的瞪眼看着她说,“看来你这辈子在哥舒将军府里是熬不出头的了,”她咝咝冲她谑笑,“别的不说,前面好歹还有一个玉筝在挡着路呢。” “小姐有所不知,那个玉筝,前些日子已经被哥舒将军他给暴打一顿之后赶出将军府去了。” “嗯?给打出去了?”清菊好奇,“那小妖精是怎么惹着哥舒将军他了?” “哼,还小妖精,眼看着也二十七八的人了,老妖精都没有人要啦,”蕊菊冷笑,“听说是红杏出墙,不守妇道,暗地里和府里一个新来的小厮苟合上了,东窗事发之后,那小厮给吓得连夜逃了,按规矩,那妖精本来是要拴块石头在后花园里沉潭的,可偏赶上那几日是如烟夫人她的祭日,不能轻易杀生,将军慈悲,将她打一顿之后就给撵出府去了。” “那,她的孩子呢,也一起跟着撵出去了?” “小姐,水笙小姐今年才七岁不到,难道将军大人他会忍心自己的亲生女儿跟着她那个奸*淫*荡*妇的娘亲一起去破庙里忍饥挨饿去?” “什么,给赶到破庙里去了?是朱雀门外那间破破烂烂的天王庙里吗?” “除了那里还能是哪里,”蕊菊蔑笑,“那种女人就该是那般下场,听说在天王庙里没有吃的,实在饿极了就回柳府里去讨些吃的。” “柳府?她养父母现如今还肯认她?” “虽不是亲生,到底是母女一场,柳家太夫人好心,将她给接回府里去了。” “喂,那怎么行,这不是明摆着成全她和那个小厮了嘛?” “哼,才没那么便宜呢,柳府规矩极严,现在那个玉筝,八成还天天在柳府后院中的祠堂里跪碎瓷片子呢。” “哼,还是哥舒将军好心,”清菊冷笑,“当初若是太老爷和太夫人他们知道了哥舒全的事情,非给气的在府里上吊不可。” “可是他们听说一直因为女儿和外孙在哥舒将军府里莫名殒命的事情在心里记恨着将军大人,这么多年来从来也没听说上门看看自己的两个小外孙女来的。” “这也太不讲理啦,”清菊气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烟夫人和兰兆少爷当年可都是忽染急症死的,这关将军大人什么事啊?” “嘘,小声点,”蕊菊回头看看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轻轻将嘴唇贴在清菊耳朵边上,“将军府里几个上了年纪的奴才私下里曾经说漏了嘴的,听说当年如烟夫人她其实不是病死的,是因为怀疑哥舒全和兰兆少爷都是被哥舒将军他暗地里施诡计害死,悲伤绝望之下才趁人不备在闺房里上了吊的,后来虽然被将军他及时救下来了,但是因为伤势过重,拖了半个多月以后,还是没得治了,”她说。 “哥舒全的事情,确是将军大人他有些不对,但是兰兆少爷,这空口无凭的,怎好诬赖了人的?” “我也不知道,”蕊菊说到这里,微微蹙起两弯黛青如月般的小小眉睫,“只是当年兰兆小少爷他在如烟夫人身边时身子骨明明是结结实实的,怎么一到了玉筝那里,不上半年就忽然染急症一病死掉了呢?” “蕊菊,这种事情可不是能乱说的,”清菊听了之后赶忙急急打断了她的话头,“如烟夫人体弱多病,玉筝她本来就应该多帮忙照料一下孩子的,更何况,她们还是一个府里出来的姐妹。”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七 玳瑁缘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自从玉筝被赶出家门以后,年仅七岁的水笙小姐就只能被送给兰馨照料,哥舒澜长年不出佛堂,经日里在佛堂里对着墙上那张温柔妩媚的如烟夫人画像念经,这一下可苦了蕊菊,因为她经常能在路过兰馨小姐闺房时听见里面兰馨小姐和水笙小姐的吵嚷厮打声音,兰馨从心底里其实一直是很不喜欢水笙的,巴不得当初让她和她娘一起被爹爹给赶出哥舒将军府去。 兰馨直到现在为止还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多年以来在哥舒将军府里以大小姐自居,身为长姐,平日里对姊妹严加管教本来也是该的,但是动辄因为一罐糖玫瑰对水笙小姐严刑责打,不要说是府里的下人,就是连蕊菊这几日里,都已经快要看不过去了。 但是因为兰馨小姐平日里在哥舒澜跟前很是得宠,所以无论水笙小姐在爹爹面前如何哭诉,哥舒澜一直就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的任凭兰馨闯进佛堂来将水笙拉走,他从不相信兰馨会虐待水笙,而且一想起玉筝竟然胆敢明目张胆的在哥舒府里和新来的小厮暗地里苟合胡混,哥舒澜立时之间就会感觉到心头一阵无名火起,那阵无名火让她只要一看见水笙,就忍不住会立时想起她那个淫*荡的母亲。 但是无论哥舒澜在蕊菊跟前如何遮掩,蕊菊也在心中早已知晓了哥舒澜他私下里为何如此对兰馨小姐宠信有加,因为兰馨小姐她时常在三更半夜时独自穿过后花园中的一条小径来到佛堂里服侍将军夜寝,这件事情在哥舒府中本来被瞒的像铁桶似得,府内奴婢下人无一人能够知晓,但是可惜,无意间还是被蕊菊给迎头撞上过两次,虽然每一次蕊菊都能够侥幸钻进假山山洞里面全身而退,但是她心知此事关系甚大,虽然兰馨小姐她据清菊小姐说根本就并非哥舒澜亲生,但是毕竟叔侄的名分还是有的,这也难怪她一直就看水笙不顺眼了,只是蕊菊心里一直觉得,哥舒将军他毕竟对自己有恩,无论如何,她都不想看见他如此自暴自弃的自甘堕落下去。 蕊菊一念及此,再也顾不得其他,匆匆瞒着府内下人自后门溜出府去,径直来到柳家府邸门前烦劳家丁进去替她通报一声,就说她是哥舒将军府里的掌房丫鬟,请玉筝小姐尽快出来与她见面,她有要紧的话要捎给玉筝小姐。 玉筝自从被太夫人给好心接回柳府以后身体松垮下去许多,面容也枯黄憔悴了许多,听到蕊菊在府门前一五一十的向她透露了水笙小姐在将军府里的诸多不幸遭遇,她两手无力的抓绕在墙角上,眼里只是暗自不停的垂泪,“报应,报应啊,”她在口中喃喃自语的反复念叨着说,“不,孩子呢,孩子呢,水笙,水笙,别怕,娘来救你来了。” …… 蕊菊在心里一心惦记着柳家太老爷和太夫人能够出面来将军府里将水笙给接走,谁知柳太夫人因为女儿和外孙的事情是宁死也不肯再来蹬将军府大门的,这一下可惹怒了玉筝,她不顾府内下人阻拦径直回来将军府中要看看自己女儿,但是哥舒澜早已经断然下令手下一众家奴下人只要在府门前一看见玉筝,就立即将她赶走。 “将军,玉筝她只是想看一看孩子,”蕊菊在佛堂里小心翼翼的服侍他吃过饭后,低声细语的埋头试探他说。 “哼,一个不守妇道,贞洁全失的贱妇,孩子跟着她,能学出什么好来,”哥舒澜在佛堂里木然摇摇头说,“若是以后她再起心打笙儿的主意,就让柳家人等着给她收尸来吧。” “大人,玉筝她毕竟是个女人,大人你长年不出佛堂,玉筝她在将军府中这几年来又像弃妇又像寡妇的,她心里的苦,大人你可曾真心体谅?” “她现在不是已经走了吗,”他说,“从此以后,她自由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将军,如烟夫人毕竟已经仙去十载有余,将军你,今年也已经是三十五六的人了,总不能就在佛堂里这样空耗下去。” “笙儿她,可还听话?”他淡淡的岔开话题问她。 “笙儿她不喜欢吃糖玫瑰,她喜欢吃糖桂花糕。” “糖桂花糕,糖桂花糕,”哥舒澜陡然间眉头微微一蹙,手中一串佛珠惊慌失措的“格”的一声径直坠在地上。 “大人,蕊菊虽不笃信神明,但是也知道什么叫人在做天在看,”蕊菊说着,默然弯腰替他拾起脚下佛珠,“大人你看,今天的天气十分晴好,院子里的那棵海棠花现下正开的旺盛,大人,你该出去晒晒太阳了,”她说。 “神明,哪个神明?”哥舒澜默然惨笑,“神明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哥舒澜在他们眼里,怕只是一只早该下十八地狱的小小蝼蚁罢了。” “大人,天上的神明虽然各个法力无边,但却不一定各个都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的,这样的口孽,大人你以后还是少造才好,”她轻轻的伸手替他披上斗篷,“昨夜大人夜寝时怕是着了些阴气,刚好厨房里正炖着些姜水,少时蕊菊给大人你端些过来。” “不了,”他说,“老毛病啦,出去晒晒太阳,就好多些了。”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七 玳瑁缘 五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哥舒将军府前的大街上本是长安城内最繁华吵闹的一条闹市大街之一,街两旁人来车往,叫卖声声,酒旗飘摇,商铺林立,清菊和蕊菊两个娇柔瘦小的身影在这般人流熙攘的闹市大街上看似清闲自得的在大街上戏耍闲逛,但是其实,她们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滴溜溜的紧盯在一个一身半旧粗麻短衣裹体的潦倒身影上面。 “站住,哪里走,”说话间,清菊一柄明晃晃的青玉匕首已经冷森森的横在这个身形并不十分高大的臃肿男人脖颈上面。 “对,就是他,不会错的,”二人说话间已经一步一步的将他逼到街边拐角处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小巷子里面。 “二位女侠,你们,怕是认错人了,小人钱三,之前可从未得罪过江湖中人。” “哼,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了演戏,我问你,当初从玉筝那里骗来的银子,这么快就全都花光了吗?”蕊菊气急之下朝着他的小肚子上就狠狠踹了两脚,“现在玉筝被赶出将军府了,你竟连去天王庙里看她一看的良心都已丧尽,既然这样,我看你活着也没什么用了,这就将你押去官府,让韩大人他当堂判你个斩立决。” “两位女侠饶命,钱三一个赌场里的小混混,哪敢无故去招惹什么将军大人,都怪小人当初一时贪心,收了人家几百两银子,混进将军府去存心引诱玉筝夫人红杏出墙,让将军大人动怒,这可全都是将军府里那个哥舒大小姐的主意,二位女侠若是为了替玉筝来报仇来的,这笔账也该算在哥舒大小姐头上,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小人钱三虽然贪财,但是可一点也不好色,小人真的没有糟蹋过玉筝夫人身子,玉筝夫人每次喝的醉了,小人都只敢在一边瞪眼躺着,这和将军夫人宽衣解带的好事,小人是想也不敢想的,还请二位女侠明察。” 钱三说着说着就已经顺着墙角溜下身去,趴在清菊和蕊菊脚下一个劲的“砰砰”磕着响头。 忽然,“什么,你,你说的都是真的,”连清菊和蕊菊都不知道,那个玉筝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她们身后蹿出来的,只见她披头散发的从一旁的小巷子里直冲过来,揪住钱三脑袋就劈头盖脸一阵疯疯癫癫的连踢带大,直打的钱三直着脖子叫娘。 “喂,别打啦,虽然是个无赖,但是打死他可一样也是要偿命的,”蕊菊微微有些鄙夷的斜眼瞪着她说,“什么真的假的,母狗不发骚,公狗不会嗅的,难不成牛不吃水强按头吗?”她说,“真不知道将军大人他哪里对不起你,让你找了这么一个男人来给他丢人现眼,不过笙儿她无论如何都是很无辜的,你要是真的为了笙儿她好,还是现在就趁早想法子将她给接出将军府去吧,天天被人按着脖子吃糖玫瑰,都快吃成小玫瑰妖啦。” “什么,糖玫瑰,糖玫瑰,不,不,笙儿,娘救你来啦,娘救你来啦……” 话音未落,玉筝已经披头散发的转身向哥舒将军府前那条人流熙攘的闹市大街上疯疯颠颠的飞跑去了,蕊菊唯恐她当真这样疯疯癫癫的跑回将军府里去闹事,急忙匆匆拜别了清菊一路心急如焚的追着玉筝跑回将军府来,一进府门就看见将军府里的一众奴婢下人全都直挺挺的跪在前院里面,蕊菊顺手揪起一个扫地丫鬟来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小丫鬟已经被吓的呆了,颠三倒四的努力向蕊菊说明刚才在后面兰馨小姐的闺房里发生的一切。 “天哪,玉筝姨娘她,竟当真拿剪子将兰馨小姐给一剪刀戳在脖子上了,兰馨小姐她,临死之前竟当真拉着玉筝姨娘她一起同归于尽的啦?”蕊菊一下子给吓的跪在地上,“是我闯的大祸,是我闯下的大祸,”她一手揪着自己衣襟,一手不知所措的胡乱抓摸在自己脸上,“将军大人,蕊菊闯大祸了,将军大人,蕊菊闯大祸了。” …… 后来经长安府衙里的仵作勘验查明,哥舒兰馨她是在闺房之中狠命按着水笙小姐吃糖玫瑰时被玉筝她从后面趁其不备一剪刀戳在脖子上因伤及要害而当场气绝身亡了的,因为她临死之前死命拽着玉筝罗裙不放,玉筝慌乱之间一跤跌在闺房茶案上的左前案角上面,因案角刺中要害而一同丧身殒命在兰馨小姐闺房里面,而在兰馨平日里给笙儿吃的糖玫瑰中发现了很多细小的小红蜘蛛,仵作不知道糖玫瑰里掺杂着的这些小红蜘蛛到底是干什么用的,韩湘君无奈只好又派衙役去栖云寺中将杨靖愁和风千隐叫来。 但是因为今天正是十五,风千隐一大早就又进宫向圣上奏报杨靖愁这半月来在栖云寺中的一切言辞笔墨和所作所为来了,所以这一次杨靖愁他还是只身一人前往长安府衙里来的。 “大人,靖愁方才已经仔细勘验过那罐子糖玫瑰里的蹊跷之处了,”杨靖愁微微有些凝眉触目的低头仔细揣度了一番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果断的冲韩湘君蹙眉问了一句,“哥舒将军他,现在可还在府衙客房里候着?” “靖愁,将军大人他因为府中这桩惨祸,现在已经殚精竭虑,整日守在唯一的小女儿水笙身边,我看,咱们现在还是不要再去无端打扰他才好,”韩湘君一脸愁眉不展的默然摇头叹口气说。 “不,大人,现在必须要将哥舒将军速速请来,”杨靖愁急急催促他说,“而且,务必要将军他一定将水笙小姐一起带来。” …… “将军,恕靖愁冒昧,其实即是靖愁不说,将军你少时带笙儿她回府之后,也会即刻替她请个太医院里的三品御医来给笙儿她好好医治调养一阵子吧,”杨靖愁在府衙后堂里不露声色的伸出手来轻轻替笙儿把了把脉之后,随即提笔在纸上工工整整的写下一个方子,要哥舒澜他回府之后务必要仔细依照方子上的配方用量尽心替笙儿她每日里煎汤熬药,半点也不许怠慢。 “杨御医言重了,这里是长安府衙,杨御医你现在是韩大人的客人,在下不过只是大人府中的一个嫌犯,杨大人还犯不上在一个嫌犯跟前言辞闪烁,半遮半掩,”他微微有些落魄不堪的苦苦看着他说。 “将军大人才是言重,将军身为中书令下监察御史大人,靖愁一个小小御医怎敢无故出言冒犯,只是,将军大人,恕靖愁有一事不明,当年府上的幼子哥舒兰兆,他,到底是生什么急症死的?”他问。 “怎么,大人心中既然已经什么都清楚了然,何必又多此一问,大人想要定哥舒澜的罪,现在就拿镣铐将哥舒澜捆绑起来也是无妨,只是,大人,长安府尹断狱审案,一向都是不穿官服的吗?”他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抬头冷笑着问。 “将军息怒,本官现在只是在和将军你闲话家常而已,”韩湘君无奈笑笑,“其实本官方才已经将十几年前奉将军命替兰兆少爷医治急症的宫中御医请来,那些御医当日替兰兆他开出的药方,和今日杨御医替水笙小姐开出的药方一般无二,但是却为何,兰兆他后来却还是在将军府中匆匆夭折掉了?” “因为那张方子不能让如烟看到,”他微微有些无可奈何的深深摇头叹口气说,“如烟她,因为哥舒全的事情,已经身体讪弱至极,再受不得任何刺激了,何况当日御医也说,兰兆当日中毒已深,即是用了那张方子,能不能保下命来,也只有听天由命,断不是人力可以强为的了。” “其实在下知道,将军大人你,必定也是后来才知晓玉筝夫人她私下里将糖桂花糕里的桂花给换成内中藏有毒性甚深的红蜘蛛幼崽的青裳宜欢花的,只是,兰兆他毕竟是如烟夫人和哥舒全的孩子,将军大人你本来也不必太过在意他的死活。” “玉筝她生性如此,当日洞房时,她趁我酒醉想要抢先一步怀上我的孩子,谁想到天不如人愿,她和我成亲八年,方才有幸生下一女。” “所以她嫉妒如烟夫人先于她替将军你诞下男丁,只是没想到,那个孩子却本来就不是你的。” “这些都是韩文龙他那宝贝女儿向大人你抖落出来的吧,”他无奈惨笑,“这么多年了,文龙他还是如此喜欢四处编派八卦这些闲话。” “可是将军大人你没想到如烟夫人会因为哥舒全和兰兆的接连离世而绝望自尽,更没想到她在临死前,已经将一切真相告诉给兰馨小姐。” “都是府内下人一时大意,那张方子,后来到底还是落到如烟手里。” “所以兰馨小姐后来存心找了个贪钱的男人来引诱出卖玉筝夫人,待将军你将玉筝她赶出将军府后,再如法报复在笙儿身上。” “幸而笙儿她中毒不深,兰馨她,本来不该死的。” “错了,她若不死,该死的,可就是将军你了,”杨靖愁无可奈何之下,终于伸出手来轻轻搭在哥舒澜脉上。 “杨御医,哥舒澜早年随李靖将军四方征战,身上少不了会有些旧患,大人你着实是多此一举。” “不,将军大人你可能还有所不知,兰馨小姐夜夜替将军你送去的御酒当中已经被她暗地里酌量掺进不少丹砂蛊毒,大人你长年不出佛堂,可知道佛堂里尽日里燃着的熏香是以五步蛇胆掺入蟾酥全蝎调制而成,这几味烈药全在五毒八反之内,再这样下去,不出三年,将军你定会在佛堂里染毒而亡,而且状似气血虚亏,精元损耗过度,不会露出一点蹊跷痕迹。” “若当真如此,也算是我的报应,哥舒全和兰兆当日也可以说是死在我的手里,要怎么处治,韩大人少时回去仔细翻翻大唐律例即可,事已至此,即是明日被拉出去千刀万剐,哥舒澜也不会有什么怨言的,”他说,“毕竟来年清明时节,至少还有笙儿她来给她爹爹坟前烧些纸钱,我知足了,”他微微有些似笑非笑的惨淡看在韩湘君脸上,虽然有些落魄,虽然有些悲伤,但是韩湘君知道,一向在将军府里疾言厉色,不苟言笑的哥舒澜大人,十余年来,只怕今次是第一次在太阳底下如此云淡风轻的凝眉笑上一笑的,看来他真的是很知足了,不管明日是生是死,今日里这样晴好的天气,院中海棠树上那漫天飞雪一般的纯白花朵,淡青天空上那一卷风吹不散的似水流云,脚下泥土中那含苞染露的青青小草,终南山巅上那一抹温柔七彩的雨后霓虹,即是含悲忍泪,即是铁锁加身,今日的斜阳余晖之下,任何活着的人的微笑,都总该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剪水中媚影,虽然,人活在世上却总都是笑给旁人看的,自己眉眼间的一缕如水微笑,有多少人,一生一世,都是来不及去水中倒影里停一停,看一看的…… !! 七 玳瑁缘 六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哥舒澜身为朝廷钦命的中书令下三品监察御史,他的案子,韩湘君自是不敢擅自依大唐律例严刑处治,明正典刑,按例要先行上奏给圣上御览决断,之后再依照圣上手谕酌情勘办,只是这件案子即是在圣上那里也是左右为难,十分不好依律斟酌和决断处治的,因为哥舒全本是在雁门关和突厥边军对峙时被突厥南亭郡王一箭射杀,虽然哥舒澜当日在两军阵前胆敢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借刀杀人,但是既然当日在军中哥舒澜他本就是一个奉命统领三军,执掌军中一切精兵将帅生杀大权的兵马大元帅,不管于公于私,他都是有权指派手下任一兵将去两军阵前冲锋陷阵去的,若是哥舒全他当日活着回来,但是却被堂弟在半道上暗箭射杀倒是还说得过去,但是现在,这笔陈年旧账,无论如何也该算在突厥人头上才对。 至于兰兆那个孩子,他的死却是令人痛惜,但是哥舒澜他当初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而真正的凶嫌现在也已经丧身殒命,哥舒澜只是在知道真情之后没有尽力挽救孩子性命,虽然当日他即是尽力,也未必能够挽救的回来,只是一想到后宫里皇后赐死宫女,太医也是不敢救的,李世民当即觉得,若是这样,那哥舒兰兆的死,也一样不该算在哥舒澜头上。 所以李世民斟酌良久之后,最终下旨将哥舒澜给贬去雁门关镇守,他毕竟是一介武将出身,只要让他手中有些兵权,从前那些难以释怀的伤心旧事,按道理,他也总是能够在心中些许放下亦或是看淡一些。 哥舒澜临去雁门关驻守那天韩文龙带着女儿执意要不远千里的亲自将他送到雁门关去,但是却被哥舒澜一口回绝,因为他还要将女儿水笙托付给韩文龙代为照料几年,这一次他去雁门关镇守,身边只会带着蕊菊一人。 哥舒澜在临走之前悄然的来到曲江岸边,将自己在怀中私藏多年的一只玳瑁簪子溘然投进江中,那只簪子本与当年他亲手替如烟戴在发鬓上的那只玉簪是一对的,但是现在,他却只能日日将蕊菊当做是如烟的替身和现世。 但是,蕊菊知道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她心甘情愿的让他将自己给当成如烟夫人的替身和现世,因为他知道,自从在曲江之畔,他呆呆的在岸边伫立良久之后,终于默然伸手将那只在怀中私藏多年的玳瑁簪子覆手抛落水中的那一刻起,从前的一切,已经彻底结束掉了,从此以后,他的心,已经只是她的,即是现在还不全是,以后在雁门关,她也有足够的时间让他的心从此以后彻彻底底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对一个能在青楼中被一个陌路男人一眼看中带回府里的绝美丫头,只要她愿意,想要随时随地的让一个男人对她动心甚至是痴心,总还是很容易的…… 因为同为朝廷命官,在临别长安城时,韩湘君按例也该前来曲江岸边送一送哥舒澜的,虽然他心底里对哥舒澜当年利用手中职权借刀杀人,借突厥人的手收拾自己堂兄的事情至今还依然是耿耿于怀,心存芥蒂,但是未料到杨靖愁却只是在一旁取笑他毕竟是个没成过亲的人,哪里懂得一个成过亲的男人的心思。 虽说即是在现在看来,大家也都觉得当年哥舒澜他其实本该好心成全他堂兄一家,但是当年他若当真成全了他们,那他对如烟的爱,又算是什么呢? 清菊在心里虽然微微有些舍不得蕊菊离开,但是毕竟女大不中留,天下岂有不散的宴席?父亲近日来时常在府里教化她凡事不要太自私了,因为蕊菊虽是她的贴身丫鬟,但是毕竟也是个女人,若要她耽误掉自己的青春来整天陪着小姐吃喝玩乐,那清菊这个千金小姐当的也未免太过自私,毕竟人一辈子,什么都可以耽误,但是这每日里的十二个时辰,是断然没有一刻是耽误的起的,尤其是对一个豆蔻年华的娇媚少女。 “那爹爹为何还要劳心费力的想着法子去见娘一面?”清菊冷笑,“娘她今年已经三十多了,当日娘的一辈子,可都是为了爹爹你才耽误掉的,想必爹爹你也知道,身为天云教舵主,娘她这一辈子,是不许再嫁任何男人的。” “她还要嫁人做什么?”韩文龙轻轻的抚着女儿头说,“天云教被朝廷清剿干净是早晚的事情,现在在这世上,除了你爹,谁还能够在朝廷清剿天云教时不惜一切的救下她的命来?” “爹爹你太天真了,天云教现在可不仅仅只是大隋余孽那样简单,里面还牵涉着南诏,突厥,回鹘和吐蕃之间的诸多狼狈勾结,杨家现在仅凭自己当然无力复国,但是若是和南诏突厥联手,可就不一样了。” “危言耸听,一个小小的天云教,哪里来的那样大手段?” “爹爹你不相信女儿倒是无妨,只是到时候要是再让娘她千里迢迢的被人掳去南诏,爹爹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怎么,天云教里现在就有南诏和突厥的派来的奸细?”韩文龙的眉头陡然间深深凝蹙起来,“若当真如此,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的了。” “可这和爹爹有何关系?”清菊嗔怪,“爹爹你是忘了自己现在手里已经没有兵权了吗?” “你这丫头,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口无遮拦,你就断定韩府里面没有圣上他安插进来的眼线?你爹爹落到现在这般地步,倒是死不足惜,只是,你和你娘,若是当真有个什么闪失,你爹我就是在九泉之下,也难瞑目的啊,”他说。 说话间,已经忍不住伸手扶着曲江边上一棵大柳树枝子目光惨淡的低头长叹一口怨气,清菊见状赶紧将手中一袭素色披风替他轻轻披在身上。 “爹爹,天色眼看着就要晚了,咱们回家去吧,”她淡然的在大柳树下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温柔的拦腰搀扶在父亲身上,“常言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说,“即是朝廷如此忌惮爹爹,这个什么工部侍郎的,爹爹你就不要再管它了,反正少修几段河堤,朝廷也没那么容易查出来的。” “不行,身为朝廷命官,怎敢如此懈怠君命,”他听了之后,急忙伸手堵住她的小嫩舌头,“敢则你也知道天云教教众平日里就聚众隐藏在太行山上,随时随地可以掘开黄河堤口,翻江倒海,为祸东都百姓,少修一段河堤,赔上的,就是黄河两岸千万百姓性命,”他说。 …… …… !! 八 鬼婴儿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韩湘君方才在曲江岸边送走哥舒澜将军,就被竹阳派人请进公主府里去吃鹿脯子筵宴,当然,来者有份,韩文龙父女也顺便被请了来作陪,反正父皇派人送到公主府里来的那只花鹿至少也要有二百斤重,割下来的鹿肉任凭竹阳在府内如何分派,总也是人人都能尝到鲜的。 在筵宴上当属李云亭吃的最多,大家见怪不怪,因为李云亭本就是突厥镇南王府世子,当年玄门兵变之后,身为太子心腹的北平王罗艺为替太子报仇,联合各路藩王一齐向已经在太极大殿上黄袍加身,登基为帝的当今圣上发难,甚至不惜向南诏和突厥借兵,誓要替太子殿下全家报仇雪恨,圣上那时刚刚才在大明宫里登基称帝,一怒之下派出十万朝廷大军平叛,结果未及三月,各路藩王接连被圣上派去的十万大军清剿殆尽,罗艺兵败自杀,北平王府被满门抄斩,但是暗中勾结北平王府企图趁势染指大唐江山的南诏国北靖郡王鸠若罗陀和突厥国镇南郡王颉利沙罗却被圣上派人生擒活捉到太极大殿上来,虽然圣上他当时对这两个趁势打劫,想要多多侵占大唐边界领地的番邦王爷心中痛恨至极,但是为了顾及两位番邦君主亲笔书信中的苦苦求告和讨情,圣上最终决定将他二人释放回去,只是向两位番邦王爷提出来一定要将他们二人的亲生孩儿送到长安城来作为交换。 就这样,当年年仅四五岁的南诏国北靖王府世子鸠若云昭和突厥国镇南王府世子颉利云亭就被送到长安城来卖身换父,圣上一气之下本想将他们送进后宫掖庭准备当太监来的,但是却被漓妃娘娘苦心拦下,漓妃娘娘苦求圣上将这两个孩子送给自己贴身使唤,因为那时候她刚刚替圣上诞下十八公主竹阳,急需要替尚在襁褓中的竹阳选备下几个闺中玩伴。 圣上听了之后就顺势将两个孩子送给漓妃娘娘,条件是两个孩子从此后必须更名改姓,将从前的姓氏去掉,从此改姓为李,而且决计不许叛逃回国,不然以叛逃罪依律严惩不贷。 当然,那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如今的李云昭和李云亭早已经在公主府里过惯了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逍遥日子,长安城里的莺歌燕曲和锦瑟繁华已经让他们恨不得夜夜流连在青楼醉坊,朝云暮雨,夜夜笙歌,鸠若云昭,颉利云亭,那两个名字现在对他们早已经是一段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罢了,忘记了能够怎样,想起来又能够怎样?他们即是在南诏和突厥也不过就是两个王爷府里的世子殿下,反正都是一辈子吃喝玩乐的败家少爷,这辈子栖身哪里还不都是一样,而且说起来,南诏和突厥,即是在大理和南都城里,也难找出长安城里这么多青楼醉坊来的,更何况,公主府里的银子,自来就是由着他们花的,圣上虽然时常威胁他们要去当太监,但是私下里赏赐给他们的分例钱,却是也不比一般皇子和小侯爷的分例钱要少,至少,去青楼里浪荡的银子,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 所以云昭虽然生性不是很喜欢将鹿肉挂在炭火上用刀子一块一块的割下来吃,但是为了不忤逆公主赏赐,还是附和着众人在炭火边一起吃吃喝喝大快朵颐,虽然现下正是八月天里,外面整日的烈日炎炎,天气十分酷热,但是公主府里有得是从冰室里取出来的鲜果和酥酪,所以表面上看起来,这顿炭火鹿肉众人吃的还是十分酣畅淋漓和舒心惬意的,只是因为杨靖愁他自幼栖身在栖云寺里,平日里清茶淡饭的早已习惯,所以竹阳只好命人将府里晒制好的鹿脯子给他送来一些,因为这样的吃食他拿回栖云寺去不会被师父责怪,反正都已经晒成鹿脯子了,他不吃,那头鹿也活不过来。 筵宴间现在唯一没有胃口的就只余下韩湘君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长安城里近半月里接连闹鬼,已经无端暴毙了十几个无辜百姓,坊间传言最近长安城里有鬼婴儿作祟,这个鬼婴儿每到夜半时分就会出现在长安城里的寻常人家后窗外的那棵大槐树上,每次只要街坊邻居在半夜里隐约听见隔壁人家后院里隐隐传来一阵尖利刺耳的婴儿哭声,第二天推开那家人家院门时,就已经发现全家都已经被鬼祟吸去精气,暴毙而亡。 长安城里一时间人心惶惶,生怕厄运哪天降临在自己身上。 但是韩湘君在仔细查验过搁置在左近医馆里的十几具男女死尸之后,心中却总是隐隐感觉到事有蹊跷,因为但凡鬼祟吸人精气,尸体嘴边多少会留有一丝残血,而且尸体表面上看起来印堂会稍稍有些青黑,和服侍丹药过度中毒暴毙的样子相差不是很多,但是这十几具尸体周身上下干干净净,身体浮肿臃胀,四肢看起来反而倒比生前肥厚了些,看样子似是中毒死的,但是长安城里的仵作郎中却无一人认得此种奇毒,甚至连太医院里的御医也不认得,韩湘君本想将杨靖愁请去看看,但是他近几月来为了助自己侦办刑案,已经耽误了替公主医治眼睛,若是被圣上知道,只怕又要对他多加责难,所以长安城里鬼婴儿的事情,他迄今为止还没有对杨靖愁提及过只言片语,虽然他即是不说,杨靖愁在栖云寺里也未必听不到半点风声。 果然,筵宴散去之后,杨靖愁就当即将公主送来的几包鹿脯子干交给风千隐先送回栖云寺去,分给寺院里那些随着父母一起来祈福上香的小孩子吃,然后,他就主动要求要跟随韩大人去医馆里看看那些尸首,竹阳微微感觉到有些抱怨,因为她现在早就已经不想再当这个少司卿了。 !! 八 鬼婴儿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大人,错不了,是中毒,长安城里哪里来的鬼祟,如此妖言惑众,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好啦,长安城里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百姓们人心慌慌,以讹传讹也是常情,还是尽快将案子破了要紧,说到底,死的都是不相干的人,换做是谁,心里都必定会惊恐至极。” “可是大人,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大人怎知死的全是不相干的人?”杨靖愁一边伸手仔细在尸体身上小心翼翼的翻弄几下,一边微微蹙起眉来摇头揣度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冷冷的向韩湘君坦承了自己心中猜测。 “靖愁,不是我说你,整日这样疑神疑鬼的总是不好,想必方才的府衙案卷你也看了,这十几具尸体都是分住在长安城里东南西北相隔百里之间的寻常住户,这些人之间既非亲戚,又非同行,之前甚至都互相没见过一面,你要是觉得其中事有蹊跷,就先将证据拿来,不然,人都死了,还要被人凭空污蔑做了亏心事,你当真不怕他们半夜里回来将你掐死?”韩湘君微微有些嗔怪的摇头训诫他说。 “大人,靖愁不是信口开河,大人可还记得,坊间百姓都曾传言,这些人死前他们的街坊邻居隐隐在半夜听到他们家里隐约传来婴儿哭声,”杨靖愁看起来十分有些自信,“大人,若是靖愁没有猜错,这些人生前,家里一定刚巧新添了一个小女儿吧。” “确是如此,你看看那些尸体,有半数都是些刚刚生产完的产妇。” “大人可还记得,民间洗女之风盛行,而这些人家刚刚出生的女儿,现在又被他们给弄哪里去了呢?” “靖愁,洗女在民间盛行千年,历朝历代对此都无可奈何,你该不会觉得是那些女*婴的生魂回到家里来掐死她们父母的吧?”他问。 “不,大人,靖愁是说,这些人生前,必定都同时去过一个地方。” “那是自然,按照规矩,他们必定要将孩子给送上终南山上的婴儿涧去。” “之前去婴儿涧的人回来之后都活的好端端的,所以这些人死了,没人会怀疑到婴儿涧上。” “那当然了,终南山是道家仙山,山上寺观林立,僧道众多,而且山上还有诸多樵夫猎户长年在山中砍柴打猎,度日过活,若是山中发了瘴疠疫症,断不可能只是死这几个人,更何况,别忘了,山下还有圣上的鹿苑和翠微宫呢。” “可是婴儿涧离这些地方很远,而且,人迹罕至,”杨靖愁的眉头匆忙间不可名状的深深蹙了一蹙,渐渐的开始凝眉侧目,眉心紧锁起来。 “靖愁,有什么话直说,该不会那些孩子真变厉鬼了吧。” “不,大人不要惊慌,靖愁只是无意间想到,会不会是婴儿涧里忽然生出了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虫毒兽,或是毒花毒草的,无意间要了这些人的命。” “可是那些人身上并没有破损溃烂的痕迹,若是毒虫毒兽所致,身上该有伤口溃烂的痕迹才对,”韩湘君一脸不以为然的冲他淡淡摇摇头说。 “大人,靖愁听闻传说中的血玉毒蜂,蜇人之后身上并无显眼伤痕,因为此种毒蜂生性凉寒,蜇人的伤口既不会血瘀,也不会溃败,而是会很快恢复如初起来。” “血玉毒蜂,那可只是传说中的事啊。” “是不是传说,靖愁亲自走一趟婴儿涧,就清楚了,大人。” “不行,若当真是血玉毒蜂,你还回得来吗?”韩湘君看起来微微有些嗔怪,“终南山下有圣上的行宫别院,这件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三司处治。” “可是不亲自上山去看一眼,靖愁是不会放心的,”他说,“大人千万记得,此种毒蜂身长三寸有余,通体灰白,尾针殷红如血,蜇人之后伤口会很快麻醉,不易被人察觉,只是身体会阵阵泛起寒意,三日之内没有解药,定会毒发身亡,无可救药。” “解药?靖愁,你疯了吧,咱们现在连蜂子都还没见过,哪里来得及去配解药?” “不,问题就是这解药,大人,据东华经上记载,此种毒蜂原本产自真誓王治下的扇底岚城,为圣王陛下派人驯养来调制蜜浆供奉忉利天众神之用,后来因为此种毒蜂所产蜜浆清甜爽口,天地人魔四界众生纷纷效仿,以致毒蜂泛滥成灾,人间大地上的凡夫俗子因此而饱受其苦,忉利天庭后来就派下火神阿耆尼来一把火将泛滥人间的血玉毒蜂给烧了个干净,所以按道理,此种毒蜂在人间本该早已绝种数万年了,为何却会又无端在人间出现?” 杨靖愁说话时的眉头一直在深深向眉心方向含眸凝蹙成两道细缝,看起来一副愁眉苦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靖愁,不要危言耸听,不过是山野间出现几只毒蜂,蛰死人了,派人去放火烧灭就是,快别这样一副大祸临头的担惊受怕样子,怎么,几只毒蜂就将一个三品御医大人给吓的魂飞天外去了?”他微微有些谑笑的摇头看着他说。 “大人不要说笑,大人可知,此种毒蜂自来就极易被人驯养,若是驯蜂秘笈不慎落入歹人手里,万只毒蜂,即可抵得上十万精兵强将。” “哼,叫花子一次还能赶几千条蛇呢,不过些许江湖伎俩,只要能及时配制出蜂毒解药,你说的这些其实全都不足为虑,”他说。 “可是大人,此种毒蜂解药,即是毒蜂自己所产蜜浆,而这些蜜浆,只有驯养人手里才有。” “你是说有人私下里在终南山上驯养毒蜂,然后放出来四处害人?” “眼看着毒蜂蜇人却不赐蜜浆解药,瞪眼看着那么多无辜百姓中毒身亡,此人必定是个心狠歹毒至极的疯子,”杨靖愁忧虑,“而且现在看来,那些毒蜂现在就该藏匿在婴儿涧左近。” “这好办,让御林军带着火把前去灭蜂即是,”韩湘君微笑,“只是说了半天,这可全都是你一个人的凭空揣测,”他说,“仔细蜂子没找着,倒却一把火将终南山烧了,看圣上到时能不能饶得了你。” …… …… !! 八 鬼婴儿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竹阳一听说父皇要派御林军上山烧蜂灭毒,气得直在公主府里浑身打颤,因为她一直听说此种毒蜂所产蜜浆是供奉天庭众神用的人间极致琼瑶御酿,急于要寻找来些讨好父皇母妃,顺道也是为了替承乾太子和魏王殿下接风洗尘,其实竹阳一早就知道父皇他将太子和魏王给不远千里的流放岭南受苦本来根本就是做场大戏给天下百姓看的,只是为了堵天下悠悠众生之口,所以这才不过半年多时间,两个人的囚车一路上走走停停的都还没行到岭南,父皇就接连下几道手谕将他们以自幼娇生惯养,唯恐岭南多瘴疠疫症为名又匆匆将他们给召回京城来了,太子和魏王的名分是给废了,但是也没打算要让他们潦倒落魄的在皇宫外面饿死,该给的分例钱一分不少,甚至连在宫外过活的府邸宅子都给预备好了,吴王见了之后虽然心里一个劲的气恨难消,辗转不忿,但是无奈他本来就是庶出,而且又是杨妃所生,东宫的主位反正怎么轮也是轮不到他的,因此上竹阳闲来无事时宁肯躲在公主府里和李云昭他们一起煮君影茶喝,也不愿意在私下里去稍稍安抚吴王殿下一下,因为吴王和她本身就没什么太大交情,但是和她的十七姐高阳,交情却是十分有些亲密无间,一时间惹得皇宫内外四处都是些闲言碎语,竹阳躲还躲不及呢。 但是没想到,第一天上山烧蜂,派上山去的羽林禁军就被婴儿涧里的毒蜂给蛰伤大半,好在众人在婴儿涧里一块平时用来放置婴儿的青石上发现了一瓶子充作解药的血玉毒浆,受伤的兵将才侥幸得以保全性命,之后一连半月,烧蜂的事情眼瞅着还是乱无头绪,一筹莫展,杨靖愁渐渐的开始怀疑起这些毒蜂暗地里看起来似乎确是有人在肆意操控,当即决定自己亲身上终南山上去查看究竟,竹阳一听说杨靖愁要亲自上山,心中竟然莫名其妙的开始暗自庆幸起来,为了要将蜜浆顺利弄到手里,她一大早的就开始挑唆李云昭和李云亭趁着在山下封山的御林军不备从旁边的小路上一路追随杨靖愁上山搜剿毒蜂主人,只要能从他那里弄来蜜浆,不必介意任何手段。 韩湘君在府衙里遍找不到杨靖愁和李云昭身影,甚至连一向在府衙里恪尽职守的李云亭也一起跟着不见了,心中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忽然间隐约听到了公主府里传来些许牵涉到血玉毒蜂和解毒蜜浆的事情,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因此上也顾不上自身安危,紧随在三人身后暗地里一直追到终南山上,结果因为四个人之前在山下时都没料到被毒蜂蛰伤之后竟会如此厉害,以至于四个人在山上被人发现时已经因为中毒太深而奄奄一息,病入膏肓。 竹阳见了之后一路上哭哭啼啼的闯进宫去求父皇想法救救他们,圣上一听说这回又是竹阳胡闹要去寻什么血玉毒蜂蜜浆而闯出来的祸事,心中虽然又气又恨,气的恨不得立时将公主府里的下人全都抓起来砍了脑袋,但是这说到底毕竟也是那四个蠢货咎由自取,四个人加起来快一百岁了,还是这样不知好歹,无事上山去惹什么玉蜂,一个一个的,当真以为自己身上有金钟罩不成? 不过生气归生气,只要是竹阳开口,他哪里有不应允的,只是这血玉毒蜂本是世间罕见之物,除了玉蜂蜜浆之外于这世上再也无药可解,因此上也不必劳烦太医院的御医了,反正劳烦了也定是无用,李世民当机立断派人速速从栖云寺中将风千隐给召回宫来,然后亲自修书一封,托付风千隐他立时去终南山下的鹿苑之中找到一个名叫长风的鹿苑御差,然后将这封亲笔书信交给他看,看过之后,他自然就知道该怎样做了。 …… “天哪,父皇在戏弄我,这,这是什么意思,四条人命,父皇你怎么能在这当口上跟竹阳开这种玩笑?” 公主府里,病榻上的四个男人已经被丧魂夺魄的血玉蜂毒折磨的锥心刺骨,奄奄一息,但是,在风千隐亲手从终南山下的鹿苑中带回来的小小瓷瓶里面,玉蜂蜜浆却只有一滴,只能用来救回一人性命,瓶子上用很工整的篆书清楚整洁的镌着四个小小篆字,“皆凭天命”,竹阳气忿之下“咣”的一声当着四个人的面将瓷瓶子覆手掼在地上摔个粉碎,因为不忍心看见四个人为了有机会活下去而丧心病狂的忘情断义,自相残杀,她决心要亲身前往终南山下的鹿苑里去找那个御差求取解药。 “公主,公主,奴才死不足惜,还请公主不要只身犯险……” “公主,公主千金之躯,卑职不过一个下贱的奴才……” “公主慈悲,奴才不敢如此牵连公主殿下,公主若执意要去鹿苑,奴才不如现在就咬舌自尽在公主眼前……” “公主,公主,奴才是南诏人,死后还请公主慈悲,准许奴才被父王接回南诏安葬……” 四个人在病榻上挣扎着争相阻拦竹阳只身去鹿苑强抢解药,但是哪里阻拦的住,竹阳在公主府里一面喝斥风千隐赶快替她备马,一面从腰间取下自己的金字腰牌想要去兵部私自调取两千羽林禁军,李世民一听说竹阳为了替那几个不知天高地阔的愚蠢奴才竟然敢私自去兵部调取羽林禁军,气愤之下立即下令将竹阳抓去玉尘轩软禁起来,半月之内无事不许私自踏出玉尘轩半步,不然就连漓妃娘娘也一并要被押进宫来治罪。 …… 竹阳在玉尘轩的半个月里被漓妃娘娘给看管的严严紧紧的,玉尘轩上下又连只老鼠洞都找不到,竹阳本以为半月以后只能回公主府去替四个人收尸去了,但是没想到,半月以后,竟是李云昭和李云亭驾着御辇来到玉尘轩接她回公主府。 至于失去了玉蜂蜜浆的四人到底是怎么从奄奄一息之中反转还阳过来的,据杨靖愁说,连他自己都不甚知道,只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魂灵飞到东瀛仙山上的东华帝君府游玩了一番之后,就被帝君他派人赶回来了。 兴许这就是瓷瓶子上那个“皆凭天命”的玄机所在,幸好四个人全都被东华帝君给从东瀛仙山上赶回人间来了,只是因为这次生死劫难,杨靖愁他忽然之间开始对鹿苑中那个长风御差深深的有些好奇,暗地里瞒着众人独自去鹿苑里找到了那个长风,但是不知何故,这个长风在鹿苑里却一向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平日里非但是一袭半旧的深色披风蔽体,脸上更是整日的罩着一只面目凶恶的青藤面具,他知道杨靖愁的来意之后只是淡然向他承认终南山上的玉蜂确是他一手驯养而成,这些玉蜂平日里就躲在婴儿涧左近,任何人接近那个地方,都会惹怒玉蜂,被蛰咬中毒,不治而亡,但是那些人去到婴儿涧离无非只是为了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在他看来,那些人死不足惜,他没什么好愧疚的。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八 鬼婴儿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因为依照大唐律例,私自在山上驯养毒虫毒兽放出来害人本来就已经是很严重的罪行了,更何况还是在明知那些人被玉蜂蛰咬之后会因为伤重不治而丧身殒命,还存心不交出解药来救命,所以韩湘君当机立断,派遣府衙之中的几十官差狱吏速速将鹿苑四下围堵起来,之后才命李云昭和李云亭进鹿苑里抓人。 但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鹿苑里这时已经再找不到长风身影,只余下数十刚刚留头的稚子女童在鹿苑中仔细看护照料着几只将要产崽的母鹿。 李云昭和李云亭一气之下开始在鹿苑中审问这些女童,要她们供出长风下落,几个年纪幼小的女童被惊吓的当着韩湘君的面哇哇大哭,韩湘君知道李云昭这样审问下去其实根本也是徒劳,当即喝令他立即将这些女孩子放了,然后速速回去请公主殿下向圣上调些羽林禁军封锁长安城内所有城门。 谁想到少时之后,竹阳非但没有从父皇那里调来一兵一卒,反而替他们携来了一封父皇亲笔手谕,要他们立刻打道回府,不要再继续去追究血玉毒蜂的事了。 …… 杨靖愁后来从师父那里知道,鹿苑里那个长风,当年是太子殿下命人送进鹿苑里当差去的,他其实不是人,而是一个因为犯了天条而被罚不能再去十八地狱里轮回转世的孤魂,那时他刚刚被鬼差从地狱里给赶出来,身上又有天庭封印,无奈之下只好依靠吸取一些战场上将死之人的精气维持自己不被化作厉鬼,当年他在洛阳城外的血战杀场上吸取凡人精气时一眼看见了前来战场巡视的大唐太子殿下,起心要吮太子殿下真元,被道士魏征识破,虽然深知一旦真元被吮吸过度,自己这一辈子即将成为一个被无妄困囚在太子府里经年卧榻不起,四肢倦怠无力,事事需人服侍照料的无用废人,但是太子殿下还是因为看他孽障可怜,而当即命人将他送去终南山下的鹿苑之中栖身度日,替皇族驯养花鹿,太子殿下每隔半月会去鹿苑里看他,并将自己身上的真气渡给他一些,让他不必再去四处寻找将死之人精气吸取,后来玄武门兵变之后,当今圣上遵从了太子殿下生前嘱托,仍旧每隔半月去鹿苑里替他渡真气为生,鹿苑中那些养鹿的女童本是他平日里自婴儿涧中救回来的被弃女*婴,他将她们一个个的用鹿奶养大,约到七八岁时,就送去宫里当差,他在婴儿涧左近驯养血玉毒蜂的事情圣上他其实一早就知道,当初也劝过他不要太过和那些愚鲁无知的凡夫俗子计较,但是若是他不如此心思狠辣,日后必定还是会有无数父母前去婴儿涧里抛弃被洗女*婴,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那些凡夫俗子从此不敢轻易再踏进婴儿涧半步,并非存心枉杀无辜,但是这次因为玉蜂蛰死的人太多,圣上不得已派人封山灭蜂,长风自以为自己如此任性必定会牵连到圣上被长安城里的百姓抱怨,所以他只好从鹿苑里不告而别,离开终南山继续四处漂泊,去吸取战场上的将死之人精气…… 无明大师后来还告诉杨靖愁说,他们四人当日被玉蜂蛰咬之后非但没有丧身殒命,反而倒是无药自愈,内中前因却只是在蜜浆瓶子上那“皆凭天命”四字上面,因为据无明大师掐指卜算,他们四人前世都是因为罪犯天条而被在身上种下生死情*蛊的天庭神仙,投胎下凡之后本来就必须要经历一番痛不欲生的生死劫难才能将身内情*蛊化解掉的,所以当日瓷瓶子里的玉蜂蜜浆只有一滴,只能够挽救回四人中的其中一人性命,若是四人当中有一人贪生怕死,贪心喝下蜜浆,那极可能当即就会因蛊毒发作而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因为公主府里的君影茶和血玉毒蜂的蜂毒两相交*合之下恰恰即是生死情*蛊的解药,而玉蜂蜜浆却非但会废掉身内已经生成的情*蛊解药,而且还会催生蛊毒立时发作。 所以,上天好生,但是,贪心者死,这是天地间亘古不变的道理,幸好公主殿下当初一气之下摔碎手中玉瓶,不然,今日的公主府中,就不知会少了谁了。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九 铁针记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挽玉,这么大的人了,连针线都不会用,存心是要替本宫省笔嫁妆吗?”公主府后花园里,竹阳一边眉开眼笑的在树下煮着君影茶,一边微微有些嗔怪的抱怨自己的裙子只是前日里被树枝子剐开了一道裂缝,结果却要命人千里迢迢的拿去杭州修补。 “因为那条凤披本来就是从杭州进贡来的啊,公主,”挽玉听了之后心有不甘的急急替自己辩驳,“公主的裙子是杭州绣娘用秘不外传的芥线织法织就成的,莫说是挽玉,就是皇宫里的织工,都不一定会芥线的呢。” “可是你总不能连李云昭都不如啊,”竹阳谑笑,“前日里他的斗篷破了,我看见他躲在自己屋子里悄悄的拿针线自己缝补呢,而且,还将屋里的丫鬟小厮全给喝退出去了。” “哼,那斗篷是公主你赏赐给他的,无故弄破就已经是罪不容诛了,”挽玉看起来微微有些幸灾乐祸,“没想到他竟还瞒着别人打算将那条破口子给修补起来欺骗公主你,他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公主。” “可是本宫现在还不是皇上呢,”竹阳眉开眼笑的侍弄着手中的君影茶说,“本宫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公主殿下,连府里的丫鬟都不敢任意打死,哼,就连母妃她,因为盛气之下失手将两个扫地丫头给打的半死,还被父皇他罚去栖云寺里闭门思过三月去呢,可父皇他千千万万的没有想到,栖云寺里竟还藏着当年他大哥建成太子随心施舍给寺院里的一串七宝手串,结果,父皇看见那串手串之后,差点没哭死。” “漓妃娘娘当年本来就是隐太子府里的宠妃,圣上为此而龙颜大怒,兴许只是因为他太爱娘娘,太爱公主,他生怕有一天会失去娘娘,失去公主的啊,”挽玉微微有些同情的无奈摇摇头说。 “哼,他生怕失去的东西还多着呢,”竹阳冷笑,“前日里听说他又要人将寝宫外面的两个门神给换成了四个,还将好几个文臣武将的子弟给送到寺院里替他诵经祈福去了,自己还成天的趁夜往玄真观跑,瞒着宫里宫外那么多人去玄真观里吃什么仙丹,怎么,都十几年了,难道隐太子殿下他,现在还能再跑回来掐死他不成?”竹阳的眼眸不经意间微微雀然流转了几下,眼神顷刻间似是而非的幽幽暗淡下去,因为她又想起来隐太子殿下,想起来母妃她,本是从隐太子府里出来的人。 “公主,你不要总是这样,皇上他现在其实已经很可怜了,自己的几个最承宠的儿子接连造反,而九皇子他现在却又一心要借此机会致他几个亲哥哥于死地,这些就暂且算作是圣上他当日诛杀隐太子殿下满门的代价和报应吧,公主,其实你也知道,圣上他现在已经很伤心很难过了,他再承受不起任何锥心刺骨的伤心和失望了,公主。” 挽玉说话间眼角里已经扑啦啦滚落下几多温润清亮的浑圆泪滴,但是,为了不在公主面前失态,很快又急急忙忙的被她一甩袖子给囫囵净了。 “既然如此,父皇他却为什么还要去玄真观里吃那些仙丹,难道他竟愿意就这样锥心刺骨到天荒地老,永生永世的嘛?”竹阳轻轻咬牙,“其实,父皇他只是太贪心了,”她说,“要了母妃她的身子还嫌不够,还胆敢想要得到母妃的心和记忆,他要她永生永世心里面都只有他一个男人,永生永世不要她再去藕断丝连的痴心想起那个男人,只可惜,千算万算,没算计到栖云寺里那串七宝手串。” “公主不要多心,圣上他兴许是又想起自己的隐太子大哥来了,其实当年要不是情势所迫,圣上他说不定心里也一直在想着能不能侥幸留下大哥一命的呢。” “哼,不要在痴人说梦了,”竹阳君影茶煮的好好的,却陡然间被挽玉给气的炸起毛来,“隐太子殿下当年若是不死,他这个皇上还能当得安稳?”她在飞花落尽的一株踏雪梨花树下咬牙切齿的狠狠掐算起自己的几根芊芊玉指,“哼,北平王罗艺,江东王李瑗,襄阳王李辉,徐州王江焕……这些人当年可都是隐太子府的属下,若是当年这些大小王爷一个个的打着勤王救驾的旗号一起反上长安城来搭救建成太子,父皇他只怕早已在金銮上被这些个乱臣贼子给乱刃分身了吧?”她微微有些咬牙切齿的冷冷嗤笑着她的父皇,那个生来就是为了济世安民的大唐贞观皇帝,李,世,民…… 忽然,“报公主殿下,韩湘君大人说他有要事求见公主,现在正在公主府大门外候着。” “哼,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个韩湘君,不会又抬着尸体来公主府里向本宫讨冰槽子来了吧?”竹阳在梨花树下一手把弄着青石桌案上几杯刚刚冲泡好的君影清茶,忍不住莫名其妙的冲着自己在茶水中的清澈剪影眸光流转的嗤嗤谑笑起来。 “公主,韩大人他确是有要事求见公主,现在已经在公主府外候了大半个时辰。” “好啦,本宫知道啦,挽玉,拿着本宫的腰牌,快去弄个大些的冰槽子回来,”她说,“记住,一定要大一些的,谁知道这次死的是个男人还是女人呢,若是男人倒还好些,若是女人,挽玉,你也知道,咱们大唐女子的体态,算啦,还是不说啦,你现在就带上本宫的腰牌,快去快回即是。” 下载免费阅读器!! 九 铁针记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公主,下官有要事向公主回禀,”后花园里,韩湘君一脸愁眉不展的小心叩拜在公主身前,生怕言语之间无意间冒犯了公主,又要罚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喝下满满一壶君影清茶。 其实君影茶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好,就只是公主任性,在里面添加了不少蜜饯酥酪,搅拌之后,更像是突厥人喝的酥油奶茶。 “哼,你把李云昭他们都给藏到哪里去了?本宫都已经三天没见到他们两个人影啦,只可怜了御厨房里的师傅,彻夜守在那里等着给他们煮夜宵吃,当真是没天理啦,”竹阳一手托着腮帮,一手天真无邪的将装满一杯酥油奶茶的小茶杯子高高的在自己额头前面肆意耍弄,眼眸中一丝似有若无的横波流转,玉体上一袭锦罗仙袂的鲛绡凤氅,像极天庭瑶池上一位临凡堕世的九天霓裳仙子。 “公主,他们二人身为御前四品带刀侍卫,自然要尽忠职守,替圣上他分忧。” “怎么,你又让他们看大牢去啦?”竹阳气急,“难道那些在大牢里等着满门抄斩的朝廷钦犯,还能自己飞了?” “公主,玄真观里的道士,没有确凿证据,不便于即时收押到掖庭里去。” “喂,府尹大人,本宫没有听错了吧,玄真观可是父皇在长安城里最心有独钟的一座道观,而且,道士私下里给那些皇亲权贵炼些丹药,解签算命的赚些私房,也不犯法吧?”她问。 “公主有所不知,就在三日以前,刑部侍郎段思文段大人,因为常年在玄真观中修仙求道,服食丹砂,结果当真是感动苍天,已于三日前驾鹤升天去了,”韩湘君的脸色看起来微微有些凝重,虽然在朝廷里,无人不知这个段思文能够年纪不大就官至兵部侍郎,完全是因为他的岳父大人,刑部尚书尉迟恭大人倾力提携所致,但是他现在即是大唐朝廷里的刑部侍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忽然暴毙在玄真观中,他这个长安府尹又哪里能够坐视不理?更何况圣上他也一再叮嘱他一定要将此事彻查清楚,千万不可无端冤枉了观中那些道人师父。 “哼,韩湘君,本宫看你这个长安府尹,这几年来可真是越当越痴呆的了,”竹阳在梨花树下一脸微微谑笑的咝咝看着他说,“若是换做是你,为了成仙得道,一天囫囵吞上三百粒丹砂丹药,结果哪一天被一粒吞不下去的药丸子给噎死了,你认为,本宫会觉得你死的很冤枉吗?”她问。 “公主不要说笑,那个段思文他,确是不是被丹药噎死。” “那就是被毒死的了?”竹阳冷笑,“丹砂自来就是皇宫里下慢药的配方子里才有用的,”她说,“听说他已经一连在玄真观里和那些妖道厮混了好几年了,不死才怪。” “回禀公主,玄真观里的丹药,还从未害死过人。 “那你还来找本宫干什么呢?”竹阳好奇,“难道那个段思文他,是本宫杀的?” “不,公主,现在可不是玩笑的时候,”韩湘君现下看起来倒是一脸愁眉不展的十分厉害,“公主,现在正是七月天气,那个段思文段大人的尸首,还要仵作留验几日才成。” “哦,知道啦,挽玉不是已经去取冰槽子去了吗。” “还有,这个段思文段大人他,家中还有一大一小两房妻妾,此事公主可曾知晓?” “哼,你看上哪个就自己寻个借口将她们给收回家去,难道是当真觉得本宫现在每日里都在后花园中煮君影茶喝,日子过得十分清闲自在的嘛?”她问。 “公主,那两房妻妾从前可都是公主你的旧识,她们在未曾嫁给段大人前可都是玉尘轩里的昭容御女。” “怎么,韩大人这是要株连九族吗?”竹阳谑笑,“可是九族里也没有奴婢主人这一说啊。” “公主,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玄真观里的众多道士,脑袋可还都悬在脖子上呢,若是被圣上他认定为是服食丹砂过量导致,想来公主你也知道,依大唐律例,僧道凡诱人服食丹药致死者,定斩不赦。” “那就斩啊,”竹阳疑惑,“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的嘛,怎么,几日不见,韩大人你的记性竟这般不好的了?” “公主,官潇湘和樊芊蔚,本是玉尘轩里的掌事丫鬟。” “韩大人,母妃她都在佛堂里念了半辈子经了,段大人又与母妃她前世无冤今世无仇的,母妃她失心疯了吗?指使两个掌事丫鬟去暗算一个不相干的人?”竹阳的小脸蛋*子上现在虽然还眉开眼笑的镶嵌着两只小小的酒窝,但是恍然间,一双卷曲眉睫下的如水眼眸却当真是已经愈加眸光清澈流转戏谑起来。 “公主,下官不敢放肆,只是,那段思文他虽然确是在死前囫囵吞下过百余粒丹砂金丹,但是,他的七窍之中,却半数看不见一滴血迹,反而是在那段思文的前胸,莫名出现了很大一片黑紫色红斑,”他说。 “谁知道他是不是吃仙丹时给噎死了的,既然是噎死的,血当然流不出来。” “公主,下官只是想要来向公主讨问一下段府两位小夫人来历,”韩湘君说话间已经悄然从地上爬起身来,“段大人他既然身为刑部侍郎,想来在恪尽职守,替君分忧时,得罪过无数地方官宦,”他说。 “哦,照你这么说,父皇他岂不是要让后宫里的妃子给齐齐伸手掐死?”竹阳冷笑,“那个段思文他斩的人再多,能有父皇他诛九族诛掉了的一半多嘛?”她问。 “公主,湘君是认真的。” “本宫也是认真的,”竹阳冷冷凝眸看了他一眼,“玉尘轩里哪个掌事丫鬟不是被没入宫籍的罪臣之女,”她说,“但是母妃不到三年就将她们给放出去了,人都走了,玉尘轩里还留着她们的官籍干嘛?” “既然如此,那敢问公主可曾知道,她们是因何事被没入官籍的?”他问。 “她们是当年太子党余孽所生,生下来就被没入官籍了,虽然是在掖庭里,也是父皇他按月分发下来的分例银子将她们一个个的抚养长大的,父皇他对待太子党余孽本来就一直是很仁慈的哦,”她说,“既然连父皇他对当年的事情都已经不再牵连追究下去了,本宫却又凭什么去操那份闲心。” “如此说来,公主你是承认段大人家里这两位闺阁女眷,当真并非是什么良家女子的了?”韩湘君的眼睛忽然之间近乎亮的两眼放光,一副心花怒放眉飞色舞的戏谑样子。 “韩大人你太天真了,现在这个世道,良家女子怕是没几个能讨夫君喜欢。” “公主,下官现下已经将两位小夫人和段府上下三十余口暂且软禁在自家宅院里面,此事下官实是职责所在,还请漓妃娘娘她,千万疼惜体谅下官一些,求娘娘千岁千万不要让下官为难。”他在公主跟前一脸苦苦哀求的十分存心真切,但是那语调听来却是已经足够的有恃无恐,成竹在胸。 下载免费阅读器!! 九 铁针记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自从在公主府里一口回绝了漓妃娘娘想要私下里将两位被软禁在段府之中的昔日婢女接回玉尘轩里休养散心的无理要求之后,韩湘君即腾出手来开始命府衙内的多位仵作将段思文的尸首里里外外认真仔细的甄查鉴别一番,据多位仵作甄验的结果来看,段思文他生前确是在短短十数日内服食过大量丹砂硝磺所配丹药,以至于浑身精血外泄,身体虚弱不堪,但是那些丹药依照常量却并不能真正致人死命,或许是段大人他平日里在府内荒淫无度,内虚过甚所致。 但是,段思文他胸前那一大片红斑却又作何解释?既然府衙内众多仵作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韩湘君无奈之下只好勉强自己几次愁眉苦脸的躬身拜竭到竹阳公主府上,求她以公主府的钦赐九龙双璧去栖云寺里放杨靖愁出来。 竹阳因为近来确是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去栖云寺里医治眼睛了,所以顺势答应了韩湘君的苦苦哀求,要杨靖愁去过长安府衙之后即回公主府来给自己医治眼睛,虽然她的眼睛现下和世间凡人已经开目视物的一般无二,但是不知为何,眼神却总是不似常人一般灵犀清澈,俯瞰千里。 果然不出韩湘君所料,杨靖愁到了府衙里面之后只低头仔细端详了段思文尸体上的几块红斑片刻,就回头命令仵作立即剖腹验尸,将段思文生前吃下去的东西一点不剩的从他肚子里给倒腾出来。 “好啊,原来竟是这百十余铁针针尖作怪,”韩湘君在亲眼看过仵作呈上来的从段思文身内悉数取出的一百多枚铁针针尖之后,大惊失色之余,终于还是忍不住黯然神伤的默然叹口气说。 “破案在即,大人的神色却为何仍是如此黯然惨淡?”杨靖愁微微有些疑惑不解,“大人你是长安府尹,世间俗人如此千奇百怪的死法,大人你总该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吧,”他说。 “可是靖愁,你看见没有,段思文的口舌内里可是一直完好无损,连个伤口都没有,”他说,“本官一直有些奇怪,这一百多铁针针尖,段思文他难道是包在桂花糕里一口一口吃下去的?” “这个容易,请大人速速派人去玄真观里段思文生前所在禅房仔细搜寻一番即是,只要是能吞进嘴里的物事,连一粒粟米都不要放过,悉数搜来给大人勘验即是。” …… 据府内差役所报,段思文生前在禅房里已经数日不食五谷,每日里只以服食半壶仙丹过活度日,之后即是整日打坐修法,妄图早日飞升成仙,“这是从禅房里搜寻得的一枚段思文生前服食仙丹时不慎掉落在地上的小小丹丸药粒,还请大人过目。” 差役说话间已经拈指将手中一枚小小仙丹小心托付在韩湘君掌中,韩湘君接过仙丹之后,转手即毫不吝惜的拈指将丹粒跌落在桌案上一碗清水之内,然后,端起茶碗来稳稳在眼前转了几转,果然,丹粒化尽之后,清水中愈见浮现出几枚银光闪闪的铁针针尖上来。 “好啊,将铁针尖私藏在仙丹里面诱使段大人服下,如此阴狠毒辣手段,玄真观里那些道士,竟也干的出来。” 韩湘君的眼眉忽然间横眉倒竖起来,“亏得本官前日里还一心在圣上跟前替他们开脱,本官早该想到的,连大隋余孽都敢私藏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他说。 “大人,靖愁也是大隋余孽。” “但是百年之后,你我都是一样。” “大人说笑了,朝廷翰林自来即是天上文曲星君下凡,前朝余孽自来都是获罪天庭的孽龙罪畜托生转世。” “即是获罪天庭,为何不当真来个翻云覆雨,倾尽天下,逆天改命,一叛到底?”他问。 “大隋民心尽失,靖愁一个流落江湖的戴罪太子,又岂能当真逆转乾坤,回复昔日大隋天下?” “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能活到今天,”韩湘君一脸疼惜怜悯的默然伸手抚摩在他肩上,轻轻的替他弹指掸落下肩头上几根早已微微泛滥出一丝苍白如雪的三尺青丝华发。 “才不过二十几岁而已,头发里竟已经暗藏下如此诸多青丝华发,靖愁,靖愁,那根根白发,想来就是你整日沉溺在昔日大隋王朝的前尘旧忆里给生生愁出来的,”他说。 “大人不要如此取笑靖愁,”他说,“大人亲眼所见,杨家一脉,如今还有多少余孽在痴心妄想着想要匡复昔日大隋天下,甚至为此甘愿千刀万剐,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嗯,看似赤胆忠心,俯仰天地,但是说穿了,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能重新当上皇上而已。”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人,有朝一日靖愁死了,一样不愿将自己埋骨在大唐皇朝的野草孤坟里面。” “靖愁,你喝多了。” “大人,你忘了,靖愁从来不喝酒的。” “不会喝酒的男人根本就不是男人。” “大人,靖愁八年以前就已经……” …… 那天晌午韩湘君和杨靖愁好像是全都喝的多了,二人也不知怎的就胡乱躺倒在睡榻上面闭眼一直睡到入夜,韩湘君一觉醒来之后天已经大亮,杨靖愁那时早已起身回栖云寺里去了,韩湘君自睡榻上面惺忪睁眼之后哪里敢有半点耽搁,即刻飞身上马进宫向圣上奏明段思文一案的紧要呈堂证供。 “凶手当真是玄真观里的道士?”韩湘君在御书房里早已预料到圣上看过锦盒里包裹着的百十余枚透骨铁针时两道入鬓剑眉将会紧紧凝皱成什么样子,但是圣上他这一次紧紧皱锁着的却仅仅只是眉心间的半颗血红朱砂,那是建成太子当年亲手替他点染上的莲花妆中一点娇艳花心时永世嵌落下来的一世手足残情,每每想起那些,韩湘君知道,圣上他的心里从来就没一天好受过。 “圣上,玄真观平日里虽然香客众多,但是段思文在观中的住处,却只有玄真观里那些道士知道。” “或许是段大人府上的家人,圣上,段大人身为刑部侍郎,自为官以来从来就是一身正气,刚正不阿,铁面无私,六亲不认,昔日里被段大人亲自下令斩杀的,在外依仗段府名望胡作非为,欺压良善的府内下人家眷本来就不计其数,难保其中有人不会因此而怀恨在心。” 贴身内监高士英在一旁不紧不慢的喃喃自语了几句,登时替圣上化解了眼前一场君臣尴尬。 “高公公说的有理,湘君,”李世民此时此刻才感觉到自己终于可以长长松下一口气来,“玄真观中众位师父本来就多是些闲云野鹤的方外之人,”他说,“单从丹丸之中暗藏着的数枚铁针来看,朕也觉得,此事和段大人府内那些本性难改的家奴下人,断然脱不得干系。” “圣上这是在有意偏袒玄真观中那些道士,”韩湘君听了之后忍不住深深蹙一簇眉,“常言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何在圣上眼中,出家人却反倒可以不必戒守此律,难道在上天眼里,众生不是一样平等的吗?”他问。 “湘君,你知道的,我李唐自开国以来一直以三清弟子自恃,众生平等,却是佛家的说辞,但是在朕看来,人只要活着,还有一口气在,这人世间,就不会当真有什么平等。” 李世民说话间眉睫又深深的向眉心方向狠狠的攒了一攒,两眉之间的朱砂上已经深深凝结出一道细缝。 “圣上如此偏袒那些道士,可是为了云净寺里那些和尚?” “湘君,还不快住嘴,当真以为自己是魏征魏大人吗?” “圣上,云净寺中藏匿着诸多太子党余孽,依臣之见,这世间事却大多是隐患险于明火,防患胜于扑救,须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还请圣上及早决断才是。” “哼,好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朕去岁里方才将暗地里拥齐王李霄和太子承乾谋反的一众党首一个个的枭首示众,诛灭九族,杀的渭水河畔都成了赤红之地,天下百姓尽皆唏嘘揶揄朕是自作自受,还未曾身下十八地狱,就已经开始承受三世孽报,没想到今日,竟还有人嫌弃朕杀人杀的太过少了,”李世民的眉头虽然自来就极喜欢似两刃利剑一般深深纠缠拧结在一起,但是韩湘君知道,自从二十六岁开始,圣上他额头下这两弯剑眉就已经纠纠缠缠的极少拆分的开了,即是在面对后宫三千绝色美人嫣然莞尔时也仍是如此,因为在圣上心中,真正的李世民,他终其一生,也只是仅有短短的二十六岁而已,武德九年六月三日之后活着的,仅仅只是一个天命所归的真命天子千秋万岁而已,怎能不让人格外替他痛惜悲悯,黯然唏嘘? “湘君,朕再问你一次,云净寺里的那些人,他们的日子,现在过得可还安好?” “圣上多心了,他们即是俗家弟子,又是皇亲国戚,日子过得怎会不好?”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云净寺外胡作非为,纵欲破戒的了?”李世民的心里咯噔一下,“依照大唐律例,这可是要被逐出师门的啊。” “本来就是俗家弟子,佛祖不一定认的,圣上若是想要依律处治他们,不必要先求得西天如来同意。” “都不过是当年隐太子府中一些无甚紧要的家眷外戚族人,还是任由他们去吧。” “可是圣上不要忘了,云净寺中的俗家弟子,是可以在师父的首肯下私下修习寺内武功秘籍的。” “这有何不可,”李世民忍不住微微蹙眉笑笑,“当年的薛万彻,谢叔方,冯诩,冯立,哪个又不是一身武功盖世,赤胆忠心,天日可鉴来的,我大唐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那些孩子,如今也都该有十八九岁了吧。” “可是圣上,当日怂恿承乾和魏王谋反的,可也大多是昔日东宫旧臣的啊,还请圣上千万三思。” “哼,一千个东宫旧臣,也抵不上一个侯君集让朕伤身,朕当日就曾在亲身御审时对他说过,为了他,朕今生誓不再登凌烟阁半步。” “圣上,侯大人他,也只是想保承乾他顺利登上帝位,当日若不是魏王他步步紧逼,承乾他也未必敢当真谋反,何况此事侯大人他也并非是一众谋反元凶中最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罪魁祸首,圣上当日一怒之下诛灭侯大人全家三百余口,竟未念及当年侯大人他亲身统帅三军平定吐谷浑,焉耆,龟兹三大西域番邦的无量功德,朝中文武百官私下里,对圣上的严明律法,明正典刑心中可着实是有颇多激愤怨言的啊。”韩湘君垂首侍立在李世民身前,不紧不慢的淡然轻叹着说。 “哼,全家三百余口,哪个不是依仗着侯君集他在朝廷重臣中的几分人情颜面一个个从布衣草民一跃而成长安城中的达官显贵和富商大贾来的?”李世民听了之后,忍不住从嘴角间蓦然泄露出一丝淡然如水波澜不惊的嗤然冷笑,“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说,“可是世人却又如何能够不懂,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后果,自然就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一人获罪,九族无存。” “圣上,既然如此,那云净寺里那些人……” “他们是隐太子府的亲戚,那自然也就是朕的亲戚,怎么,韩大人这是准备要诛朕的九族了吗?”他问。 “圣上,那里面混夹着北平王罗艺和义安王李孝常的亲眷,还有右武卫将军刘德裕,监门将军长孙安业的两个外甥和两个侄子。” “哦,你不说朕几乎忘了,长孙安业的那两个侄子,确是还是尽快充军到益州去让朕放心。” “是,湘君这就去云净寺里宣读圣上口谕。” “湘君,千万记得,这可不是朕的口谕,是尔等自己做下罪孽,理当依大唐律例严惩治罪,朕虽是九五之尊,可毕竟也要严加遵从朝廷律法不是?”他一边伸手闲闲的轻展开御案上一叠赭黄奏折,一边微微有些似笑非笑的拧眉嘘叹一口气说。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九 铁针记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在亲身得到圣上首肯之后,韩湘君翌日就任意寻了个罪名将昔日跟随北平王罗艺一起忤逆谋反的监门将军长孙安业的两个侄儿给双双发配到益州兵营苦役,只是因为圣上他的存心偏袒,当日跟随罗艺一起举兵启事的江东王李媛,襄阳王李辉,徐州王江焕,义安王李孝常,右武卫将军刘德裕的子侄一时间却令长安府衙甚至是刑部和大理寺都干瞪着眼睛束手无策,一筹莫展,更加上云净寺里那个法恩禅师的一力维护,这些乱臣贼子的祸根余孽却直到现在还都好端端的躲藏在云净寺里修习倾世武功秘籍,只等到武功盖世时即可趁着夜深人静时分夤夜飞檐走壁的入宫去行刺圣上。 虽然在心里面始终是耿耿于怀,纠结不忿,但是段大人的案子现在却已经是一拖再拖到龙颜盛怒,群心激愤的孽障地步了,但是玄真观中一众大小道士至今却仍旧还是无一人胆敢承认自己曾经亲身去到段大人的禅房之中给他送茶送药,一口咬定那丹药是十数日前段大人他在玄真观的后院丹炉里自己不眠不休的日夜段炼出来的,而且炼丹的秘方也是段大人他自观外自行带来,与玄真观上下并无一点瓜葛干系。 李云昭和李云亭因此上不得不又从新开始对观内一众大小道士一个一个的严加拷问缉查,虽然最终仍免不了还是一无所获,但是从一个受不住严刑拷问的小小道童口中,他们二人却意外知道了段府之中一个一直不被外人所知的绯闻隐秘。 段府中的官潇湘和樊芊蔚两位小夫人,她们经常趁段大人不在府内时悄悄跑到玄真观来给一位故人祭拜上香,而这位故人,却正是三年前跟随侯君集侯大人和李靖李大人一起平定西域三十六国叛乱的前令先锋,李安严李将军。 “李安严?在平定吐谷浑时不慎中了敌军埋伏,被乱箭射杀之后悬挂在吐谷浑城门前示众七日的那个?”韩湘君听了之后两道剑眉忍不住莫名其妙的向额头中间深深拧了一拧,“可曾查过,段府中两位夫人与这个李将军他是不是表兄外戚,亦或是堂兄姐妹?”他问。 “回大人,都不是,只是这个李将军的父亲从前曾在隐太子府中做过几年左监门卫,玄武门后和薛万彻大人一起归降朝廷,官拜左武卫将军,但是因为李安严本是庶出,所以未能得袭得父亲爵位,而且因为自幼也不得父亲宠爱,所以一直都只是在李靖大人麾下任一个不大不小的前令先锋,三年前在跟随李靖大人和侯君集大人一起平定吐谷浑叛乱时不慎中了敌军埋伏,殁年只三十一岁。” “胡闹,本官问的是,他之前和段府两位小夫人之间有无亲眷瓜葛。” “大人,云昭哪里胡闹了,李安严的家世本来就和当年的隐太子府纠缠不清,他后来在奉皇命清剿太子党余孽时心怀不轨,有意放过那些太子党余孽家中孤苦无依的孤儿寡妇本来也算是人之常情,而且大人不要忘了,这普天下的女人都很喜欢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因此上卑职私下以为,官潇湘和樊芊蔚既然本是出身掖庭的宫籍女子,说不得当年也是被李安严他存心救下一命,二人后来虽然有幸成为了段大人府中的一品诰命夫人,但是段府本是深宅大院,两位夫人若是想红杏出墙,想必也并非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只是必然逃不过段大人眼睛,她们心中唯恐段大人会将她们沉潭处死,结果就借着玄真观里的一炉丹砂,要了段大人性命。” “住嘴,信口开河,纯是无中生有,胡说八道,段大人他府上家风极严,两位夫人断不至于如此纵欲滥情,自毁清白。” “哼,家风极严,自己一炉子金丹驾鹤西游去了,两个老婆却在道观里忙着祭拜别的男人。” “许是拜祭当年李将军的救命之恩而已,云昭,更何况,事发时,两位夫人偏巧在段府佛堂里吵闹,府内丫鬟秋云,秋月可以作证。” “哼,丫鬟的话若是可信,云昭现在倒不若即刻从公主府里捉只猫狗来给大人作证,证明大人你昨日确是没有去过牡丹坊里寻欢。” “牡丹坊,嗯,长安城里第一污秽不堪,藏污纳垢之处,试问京城里现在还有哪家青楼妓馆,能够比得上那里淫邪不堪,令人拂袖?” “大人错了,牡丹坊中的琴师自来只是以出卖琴技为生而已,从不轻易卖身接客。” “哦?云昭,看起来你对那里确是十分熟悉,甚至连那里哪些女子卖身,哪些女子卖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下官没有想到,青楼之中,竟然还有自来只靠出卖琴艺为生的风尘女子,但是云昭你也知道,现如今,腕上有守宫砂的女子,可未必就一定当真是个处子,”他说。 “大人,即是如此,当日段思文他,又如何能够知道两位夫人初夜时是不是当真还是处子?”李云昭微微有些嗔怒的横眉冷笑着问。 “这个应该不假,”韩湘君若有所思的低下头说,“掖庭里的女子不比寻常宫女,一旦被发现失了处子之身,是要被立时拖出去乱棍打死的。” “但是成亲之后呢,大人,段大人他身为刑部侍郎,平日里断狱繁忙,一月里有半月在大理寺彻夜审案,而两位夫人当日又都只是十六七岁的如花少女,岂肯甘心在深宅大院里面花颜虚耗?”他说。 “可是云昭,下官前日里已经仔细向掖庭内的一众段府奴婢下人一一盘问过了,确信当日在段府后院佛堂前洒扫庭院的秋云秋月两个丫鬟,只是段府里两个洒扫煮茶的寻常丫鬟,并非是两位小夫人的贴身丫鬟。” “那她们的贴身丫鬟当日身在哪里?”李云昭冷笑,“佛堂里烧香拜佛时没有贴身丫鬟服侍,两个女人知道香炉子里的香该怎么燃吗?” “想必是因为二人当时正在佛堂里吵闹,将贴身丫鬟给赶出来了。” “吵闹?大人可知她们当日在佛堂里因何事如此吵闹?” “两位夫人在佛堂里吵闹,除了老爷多赏了这个一支簪子,少给了那个两只镯子,还能是为何事?”韩湘君微微有些哭笑不得的倒拧起自己一对入目剑眉,“李云昭,你纵是昔日里当真在公主府里受了公主殿下什么委屈,也犯不上要报复在天下任意一个女人身上的,”他说,“即是圣上满门抄斩,也断不会是这个抄法。” “可是大人,两个能一齐自府宅之中偷跑出来给同一个男人祭拜上香的女人,也断不至于会为了一只簪子和几只镯子吵架,大人。” “这个本官自是知道,……只是,云昭,据本官所查,段府两位小夫人当日自早上寅时至傍晚申时一直在佛堂里上香祈福,段府之中的晚膳时辰一般要等到酉时,申时至酉时之间两位夫人一直在厨房里亲自动手包馄饨馅,厨内下人皆可作证,当日被轮去打扫府内后院的秋云秋月两个丫头至少从卯时开始就听见佛堂内两位夫人一直在争执吵闹,直到巳时才见两位夫人的贴身丫鬟彩雯彩玉手里端着酒菜进到佛堂里面服侍两位夫人午膳,而段大人他被金丹内铁针害死的时辰却正是在上午卯时至午后巳时之间,试问你,若当真是两位夫人所为,难道秋云秋月那两个丫头当日在佛堂里见到的是两个鬼影子吗?”他问。 “大人,你方才明明承认那两个丫头当日只是在佛堂外面听见两位夫人争吵,为何现在又言之凿凿的担保她们当日亲眼在佛堂中看见了两位夫人?”李云昭的眉头本就已经蹙的很深,再微微向眉心蹙上一蹙,两道入目剑眉在额头上活像是已经深深凝结成两根棱角锋利的分水峨眉刺。 “云昭,展开眉头,你手里有剑,本官看着甚是惶恐畏怕。” “大人,云昭只是想提醒大人,光天化日之下,耳闻目见中的一切,皆是虚妄。” “那夜深时所见呢,云昭?”韩湘君看起来仿若是微微有些谑笑不已的抬头看着他问。 “暗夜之中,更易得见人心。” “本官现在是在问案,云昭,这里是长安府衙,不是忠义堂和二贤庄。” “大人,可否将那两个丫头押到大堂上来,待云昭亲口审一审她们?” …… “云昭,两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快先将剑锋收起,仔细吓坏了她们。” “是,大人。” “大人,大人,饶命啊,奴婢前日里回大人问话,当真句句都是实言,”两个小丫头在李云昭脚下哆哆嗦嗦的搂在一起,浑身颤抖的直像是两只小花狸子。 “你们两个当日可曾亲眼看见二位夫人进佛堂上香?”李云昭冷冷的低眉看着自己手中长剑,眼角余光似三尺青蛇一般目露凶光的咝咝扫视在她们脸上。 “回大人,奴婢那日确曾亲眼看见二位夫人一早就提着香花宝烛去佛堂里磕头上香。” “当日,你们可曾亲耳听到两位夫人在佛堂里吵闹?” “回大人,奴婢当日确曾亲耳听到两位夫人在佛堂里吵闹。” “当日你们可曾亲眼看见二位夫人从寅时到巳时都未曾离开佛堂半步?” “回大人,奴婢当日确曾亲眼看见二位夫人从寅时到巳时都未曾离开佛堂半步。” “哼,一派胡言,段府佛堂三进三间,二位夫人上香的禅堂离你们洒扫的庭院至少要隔两个天井,相隔那么遥远,你们两个敢则生来就是千里眼和顺风耳吗?”李云昭冷笑,“小小年纪,竟不知私下里收受了主子多少好处,可知当堂替人作伪,是要被没入教坊为娼的。” “回大人,奴婢私下里并未收受过谁人好处,因此上在二位大人面前断不敢胡言乱语,替人遮掩隐秘,只是那日奴婢二人确是因为洒扫庭院累了之后顺道去禅堂厢房吃些果子,偏巧在厢房隔扇后面听见二位夫人在佛堂里面胡乱争吵,奴婢因为好奇,就私下里在隔扇窗纸上捻出一道细缝,透过细缝,刚好看见樊小夫人身披大红团花斗篷,俯首帖耳的将身跪伏在官小夫人脚下,任凭官小夫人她如何狐狸精,小贱人的胡乱混骂,却只是忍气吞声,一言不发的跪叩在佛像前低头任姐姐信口羞辱责骂,奴婢再也不敢撒谎的,官小夫人那日在佛堂里整整责骂了樊小夫人整日,而樊小夫人她却整整一天纹丝不动的跪叩在佛堂里面,半声不敢替自己反驳分辩。” 说话间,两个丫头又已经泣不成声的瑟瑟蜷缩在一起,浑身哆哆嗦嗦的活像是两只小花兔子。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九 铁针记 五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大人,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当日在佛堂里本就只是官潇湘她一人在佛前处心积虑的唱独角戏给那两个笨丫头看的,这本是江湖中人惯用伎俩,夤夜之中为了迷惑仇敌,或在林间,或在屋脊,扎个草人披上斗篷,迷惑敌手,以让自己及时从仇敌追杀中逃出生天,金蝉脱壳。” “云昭,你这是在存心取笑本官和当日那两个洒扫丫头一样又蠢又笨的了?”韩湘君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微微泛滥起一丝从容不迫的羞愤懊恼和难堪尴尬,“好个瞒天过海,好个金蝉脱壳,竟险些连本官也给她们骗了。” “大人,属下私下里已经查明,当年李安严将军他,正是因为私下里将官潇湘和樊芊蔚冒充两个因病亡故的小宫奴给安置在掖庭之中,不然,她们当日就已经被官府卖入青楼充当官妓去了。” “可是她二人却至今也不肯亲口承认和李安严之间的男女私情,而且本官在前几日查问段府之中一众奴婢下人时,也并未从那些段府下人奴婢口中听到半点风言风语,想必他们之间也未必当真有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既然如此,她二人却为何一定要处心积虑的谋害自己的夫君,若是李安严如今还活在世上,她二人如此行径还似乎能说得过去,但是现在毕竟,那个李安严他,骨头都早已经化成了荒坟里一团腥腐污泥,”韩湘君无奈摇摇头说,“事到如今,只怕也只有天知道她二人为何非要如此丧心病狂的以丹砂内的百十余枚绣花铁针结果她们自己的夫君性命,甚至是连自己即将被押上法场枭首示众都无所顾忌和畏惧的了,”他说。 “大人,民不畏死,为何还要以死惧之。” “云昭,你之前可曾查过,那个李安严他,究竟是因何跟随侯君集大人和李靖大人去的西域。” “回大人,云昭前日里方才查明,那个李安严他当日正是因为私下里将官潇湘和樊芊蔚送进掖庭而被段思文大人依律判处充军北平府苦役三年的严刑,后来因为侯君集大人和李靖大人前去北平府安抚那些和罗艺谋反稍有牵连的地方士族官吏,被李靖将军从监牢里释放出来收在自己身边当个前令先锋,后来在亲随李靖将军攻陷吐谷浑都城时不慎中了敌军埋伏,以身殉国。” “难怪,若是换做本官,也必会将段思文杀了替恩公报仇。” “大人,云昭一直以为,当日她们想必就是为了要替李安严报仇,才存心双双委身下嫁给段思文大人的。” “下嫁,云昭,她们可是掖庭里出来的女子,能够嫁给段大人这样的翰林学士,怎么说也算不上是委身下嫁的吧?”韩湘君微微有些好奇的冷眼看着他问。 “大人,不要忘了她们可是会武功的,不然,断无可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飞檐走壁的从段府之中潜逃去玄真观里神鬼不知的结果掉段思文大人。” “飞檐走壁,如此粗浅轻功,本官若是在少林寺里待上几年,想必也不至于比你差上多少,”韩湘君谑笑,“只是这样一来,圣上身边,可就又要多出两个小太监来了。” “大人,据云昭所知,她们身上自幼就被刺上稽胡族刺青,极有可能是当年被朝中达官显贵奉命收养的稽胡族皇族女子所生。” “稽胡族女子所生,那不就是坊间传言中的飞天狐女吗?”韩湘君的眼眉忍不住忧心忡忡的微微向额心轻蹙了一蹙,“据本官所知,貌似这样的狐女在长安城中还为数很是不少的呢,”他说。 “大人,这本是建成太子当年亲手所造恶孽,这个血海深仇,当日玄武门前,当今圣上他,已经亲手替她们报了。” “云昭,你错了,建成太子当年狠心诛杀稽胡族六千降唐战俘的时候,先皇和当今圣上心中,可全然未曾有过半点微词非议。” “大人,云昭记得,武德二年,建成太子先是奉先皇手谕率兵诛杀了关中一带最十恶不赦的反贼祝山海,之后又亲帅五万精兵一举擒获大肆派兵侵犯我大唐边境,在雁门关内外多次烧杀抢掠我大唐平民百姓的稽胡部族首领刘仙成,但是建成太子当时却并没有立时将刘仙城押到雁门关上斩首示众,反而当众封了刘仙成和一众手下官爵,给了稽胡部族男女无数金银赏赐,当即令稽胡部族六千精兵将士缴械向大唐投诚,这本来是建成太子一件完满功德,谁想到,翌日,建成太子他就当众宣布要加固雁门关内外的城防工室,命令稽胡部族六千兵士一起来雁门关城内帮忙修筑城防工室,带他们入城之后,却断然下令关上城门,命令早已埋伏在侧的弓弩手弯弓立马,箭如雨下,将六千稽胡部族战俘全数射杀在雁门关城内,大人可知,当日那六千战俘,是稽胡部族全数二十岁以上男丁,从此以后,稽胡部族就只剩下了孤苦无依的孤儿寡母,女人孩子。” “云昭,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建成太子他,当日只是因为亲眼所见稽胡部族兵士于雁门关内外大肆烧杀抢掠,奸*淫无辜少女,激愤之下,才断然下令射杀全数稽胡战俘的,以那些战俘当日在雁门关内外的所作所为,确是也算得上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当年的事情,确是也怪不得建成太子他心狠手辣,暴虐成性,他即是大唐的太子殿下,对胆敢肆意侵犯我大唐边境,残害我大唐百姓者,理应是极尽诛杀,立斩不赦。” “大人不必如此多心,云昭虽然现今仍为一身罪孽深重的戴罪之身,但是却还当真不至于为了急于向当今圣上表白忠心而肆意诋毁污蔑建成太子清白,”他说。 “但是建成太子当日若是当真心狠手辣,暴虐无情,今日也就不会让本官满长安城的去探访缉查那些飞天狐女了,”韩湘君苦笑,“也不知道当年的建成太子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设计诛杀稽胡部族全数成年男丁之后,却将稽胡部族活下来的千万孤儿寡母和女人孩子分派到长安城内的各个亲王府中责令他们好生善待抚养,只是男丁长大了又被送进宫里去当太监,若是存心要斩草除根,当初又为何不将那些稽胡男童随他们的父兄一起在雁门关城内乱箭射死,即是如今诡异游荡在长安城内外的诸多飞天狐女,也着实够圣上他头痛不已的了,”韩湘君看起来一脸悻悻不已的垂头叹口气说。 “大人,云昭不知,依照圣上的心意,长安府衙缉捕到隐身在长安城内的飞天狐女之后,将会如何处治她们?属下是说那些并未存心触犯我大唐刑罚律例的寻常狐女,难道也一并要送去曲江里沉潭?”李云昭的眼眸里一瞬之间已经一闪而过的泛滥出一道这世界上最耐人寻味的不可名状的忧伤的光,那忧伤仿佛已经渐渐的将他眼中装载和倒影出的几许人世繁华温柔如水的默然吸吮吞噬。 “云昭,我大唐自来兴的即是孔孟之道,以忠孝侍君,以慈悲待人,因此上你大可放心,只要那些飞天狐女平日里不存心出来生事,圣上对待她们,终归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凭她们去的,”他说。 “大人,云昭并非有意冒犯圣上,只是云昭知道稽胡部族在大隋炀帝时就已经和突厥可汗称兄道弟了数十年有余,而突厥可汗却曾经趁圣上他初登帝位时趁势派兵一直打到渭水河畔,圣上他恨屋及乌,迁怒于长安城内的诸多飞天狐女,想来也是该的。” “云昭,那件事情从此以后,可千万不要轻易放在嘴边了,”韩湘君微微有些无可奈何的摇头看向他说,“世人都知武德年间防御突厥的大任一直在建成太子肩上,圣上他方才登基为帝,突厥可汗就胆敢明目张胆的兵发渭水河畔,世人怎会不误以为是当今圣上他,抵御突厥精兵不利所致,而建成太子奉命防御突厥入侵时,反而却是从来也没有让突厥大军踏入雁门关半步。” “大人,那是因为建成太子他当日亲下口谕命雁门关内埋伏已久的弓箭手在城内尽数射杀稽胡族战俘所致,将突厥可汗给杀的怕了。” “倒是也并非如此,云昭,建成太子对待番邦异族自来就是铁手腕,”他说,“若是番邦和大唐经日里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自是无妨,但若有一日胆敢马踏雁门关外,纵是突厥颉利可汗的面子,建成太子他也不一定给的。” “哼,照大人说来,若是当日建成太子登基称帝,我大唐皇朝断不会有今日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之贞观盛世。” “确是如此,我大唐自圣上登基以来一直以兼收并蓄,海纳百川为荣,以天下归心,四海一家为傲,各国使臣入朝皆以天可汗之名称呼圣上,长安城中胡人商铺酒肆遍地皆是,若是建成太子登基,必不会对番邦异族如此优抚放任。” “可是大人,云昭听闻圣上他自登基以来即对天下各大番邦属国贩运来我大唐境内的奇珍香料和寻常杂货大肆施行无税通行的优抚厚待,如此下去,番邦异族必会在短短百十年内钱帛充盈,兵强马壮,到时候只怕他们会联手反过头来大肆入侵我大唐边境,界时,不要说雁门关内外,即是长安洛阳,只怕也没人能够守住,”他说。 “但是百十年之后的事情又有谁能预料得到呢,云昭,”韩湘君忍不住微微笑笑,“本官现如今在心里最担心的,反而是圣上他前几年新近招入后宫里的那些才人子,”他说,“据傅奕傅大人推算,不出百年,我大唐皇朝即会被一个从后宫里出来的女人颠覆篡灭。” “大人多心了,这世上并未有过女人登基为帝的先例。” “可这世上也未曾有过玄武门先例,”韩湘君忍不住垂下头来幽幽叹口气说,“云昭,千万记得,李唐皇族自来就有鲜卑血统,咱们的大唐皇朝,至少是在百年之内,必定将是一个极尽疯狂纵妄的年代,”他说。 下载免费阅读器!! 九 铁针记 六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大人,天色已晚,云昭觉得,这两个小丫头也该及时押回段府去了,”他说,“但是大人若不放心,云昭现在即刻就将她们押进府衙大牢严加看管。” “不必了,云昭,”韩湘君在书案上微微抬起头来蹙眉笑看他说,“现如今既然事情已经问明,还是尽早放她们回家才是,”他微微一笑,“现在咱们最重要的即是去段府之中将当日佛堂里那个瞒天过海的草人找寻出来,那才是本案中最紧要的证据,”他说。 “是,大人,云昭即刻就去。” “等等,本官要的是段府佛堂里的草人,”他说,“可不是你箱子里藏着的那个。” “大人,云昭虽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但是云昭的草人,是用皮套子扎的,”他淡然厮笑,“大人不要忘了,南诏大理城中的象皮套子,是长安城里的抢手货。” “哼,大象皮扎成的套子,云昭,南诏既然大象成群,却为何又要三番五次的来向圣上他借去千万头耕牛犁地呢?”他问。 “大人,我南诏自来笃信神佛,因此上皇伯父他才每年以犁地之名有意从大唐借去万头耕牛,其实谁人不知大唐和南诏自来即是貌合神离,明争暗战,当今圣上他又怎会好心将身强力壮的上好耕牛借给南诏,不过是存心命人找来一万老弱病残敷衍充数,但是皇伯父他自然知道依照中原百姓规矩,耕牛一旦因为年老体衰而再也无力替主人犁地,当即就会被主人家杀掉烹煮以满足全家口腹之欲,从未见有人肯将老去的耕牛奉养起来以尽天年,因此上才有意每年向大唐朝廷求借千万耕牛,实则是将它们讨来奉养起来,颐养天年,积德行善,”他说。 “好啊,好个积德行善,云昭,你可知道,一个人若是因为心中虔诚信奉一些虚无之幻,而宁愿自己饿死也不愿杀生果腹,那就非但不是修佛,而反而是入了迷障的了,因为无论何时,活着的人都是最重要的,云昭,记住,无论何时,都不可以用生命去交换生命之外的东西,即便是天理或是自由。” “大人此言,是说耕牛并非生命了?”李云昭微微冷笑的看着的他问,“既然耕牛并非生命,大唐律例里却又为何不许百姓私宰耕牛,敢则是尚可耕田犁地的耕牛才算是生命,无力再替世人耕田犁地的耕牛,虽还活着,但却已经再不被算作是不能去充当交换的生命?”他说。 “云昭,你喝醉了,赶快回自己屋里醒醒酒去,”韩湘君听了之后急忙打断他说,“明知道圣上天天在惦记你呢,言辞还敢如此有失检点,当本官府里当真没有圣上派进来的耳目眼线吗?那本官又凭什么一直就这么克尽守己两袖清风到如此地步?” …… 李云昭近日来虽然明显比以往要放纵贪酒一些,但是在紧要时节,却总还不至于因私废公,耽搁了府衙公务,韩湘君命他去段思文府内搜查那只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皮草人子,三日不到即完满了断公务,因为世间女子身上大多都会留存着一些似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顽疾固症,段思文现今都已经死了半月有余,两个痴心女子竟还来不及将当日串通做戏时那只不会说话的皮草人子给一把火烧成飞灰以毁灭嫌疑证据,许是因为要时时看着这只皮草人子才能让自己觉得稍稍解恨一些,她们既然已经在心里认死了是段思文借刀杀人,借李靖和侯君集的手杀了李安严的,那此生活着的唯一欢乐,兴许也就只剩下每日里在柴房中死死瞪着这只破败不堪的皮草人子了,李云昭只是千算万算也没算计到这只看似寻常的皮草人子里竟然还暗暗隐藏着一筒子喂过奇毒的暴雨梨花铁针,若不是云亭他在紧急关节断然出手将他向旁推了一把,他只一瞪眼间就会被皮草人子里那暗藏着的数千枚七寸铁针给从头到脚的穿成刺猬。 虽然身犯如此逆伦大罪,但是很显然,圣上他顾虑到段思文他确有可能存心勾结侯君集和李靖一起在率军平定吐谷浑时暗施诡计将李安严除去,因此上也就没草率下旨将段府两位小夫人就地处决正法,而是继续将她们押回掖庭终身囚禁了事,韩湘君深知圣上此举多半是因为李安严身为太子党余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英勇战死在吐谷浑城外,而领兵的将军却偏偏又是侯君集和李靖,坊间风言风语的八卦闲话定然已经不少,虽然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了,但是当日玄武门种下的种子既然已经深深的生长出根芽,就迟早会有开花结果的一刻,李世民是不知道自己的报应到底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了断,罗艺谋反,李媛谋反,李孝常谋反,李幼良谋反,齐王李霄谋反,太子承乾谋反,侯君集谋反,魏王李泰谋反,晋王李治和长孙无忌近年来也越发的不肯安分,荆王李元景又接连被人告发在江淮一带秘密屯兵,芸阳和高阳丹阳的驸马也全数被牵涉在内,甚至还无端牵连上吴王李恪,自己前日里方才狠下心来将承乾流放蜀地,让他这一辈子在那里安安分分做个蜀王,就似当年的大哥建成一般,当年自己一手策划的杨文干谋反本意确是想要趁机扳倒大哥,让父皇立自己为太子,但是谁想到父皇他最终却只答应将大哥他废为蜀王,依然给予他一字并肩王的实权和优待,从那时候起,他就在心里认定了父皇偏心大哥,但是反过来,父皇当年也并未太过深究自己当年对大哥处心积虑的设计诬陷,父皇他老谋深算,从头至尾都是父皇在欺骗设计自己,却事事都要大哥出头,凭白挑唆两个儿子之间相互猜忌争斗,他才能好好的在太极宫里当他的逍遥皇帝,当年借突厥进犯来大肆削夺天策府兵权的伎俩也是父皇在背后设计指使所致,大哥他只是奉命行事,世民并非不知大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起心设计陷害过世民,不然,他只要闭眼放任元吉和魏征胡闹一次,世民又岂能有命活到今天?大哥他当日已经太多次的阻止过元吉和魏征对世民处心积虑的设计诛除,若是当年他少阻拦一次,今日在献陵陪伴在父皇身边的,就该是世民才对,其实世民心里最后悔的,就是当年挑唆杨文干谋反的阴谋败露,若非如此,大哥他现在兴许还好端端的在峨眉山下当他的逍遥蜀王,是父皇他当年太聪明了,若是他当年能够稍稍糊涂一点,现今也不会让世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这世上活着,生无人怜,死无人葬。 因此上,今天的世民断然不会重犯父皇当年的错误,虽然知道承乾是被冤枉的,虽然知道他在侯君集的挑唆下逼宫夺位只是因为魏王步步紧逼而不得不起兵自保,但是,自己却还是要狠下心来将他流放到蜀地去当藩王,因为他现在拼命的想要将时间倒转回玄武门前的一刻,倒转回父皇亲口答应世民要将大哥降为蜀王,改立自己为太子的一刻,承乾是大哥的亲侄子,他的身体里流着世民的血,也流着父皇和大哥的血,将他流放去蜀地称王,让他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在蜀地当他的逍遥藩王,大哥他在天上看见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因为同样的错误,世民不会再犯第二次了,同样的事情,在玄武门前,也决计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 任谁也没有料到,案件真相大白之后,最为急火攻心头疼恼怒的反而却是竹阳,因为受到官潇湘和樊芊蔚的牵连,漓妃娘娘因为私放掖庭奴婢嫁人以致闯出大祸而被父皇责令在玉尘轩里闭门思过三月,虽然漓妃娘娘她自来就是极少出玉尘轩半步的,但是如此一来,隔三差五的前去通事舍人刘应道府里照料接济闻喜郡主的苦差就一下子全都落到竹阳身上,闻喜郡主是当年父皇血洗东宫时因为年幼而有幸免死的太子建成幼女,被父皇当作庶人在掖庭里养活到十七岁才草草出嫁了事,但是听闻她成亲一年以来一直未曾有过身孕,为此心中极为悲伤忧愤,她悲伤自是因为自己既然终身不得受孕,此生对夫君的亏欠只怕是一生一世都无法弥补,而最令她忧愤的却是,父皇为了以防她日后若是有幸诞下男婴,替建成太子保下一捻东宫血脉,虽然并非正统,但是长大之后也必将成为自己的心头大患,说不得大唐百姓有将历经一场生灵涂炭血流成河的藩王祸乱,因此上才狠下心来自幼将她每日里的茶水羹汤之中暗中添入少许麝香,日久年深之后,自然也就再无法生儿育女,替建成太子保下东宫血脉。 闻喜郡主在太子府里虽然并非是漓妃娘娘所生,但是漓妃娘娘却深知闻喜郡主本该得到的郡主封邑分例现今却已经全都被圣上他无端命人削减掉了,因此上日子过得着实清苦,而偏偏闻喜郡主生来又和父亲一样,自来笃信佛法,对圣上对她的监视和苛待事事忍耐,甚至是一忍再忍,几近被逼迫到忍无可忍的地步,漓妃娘娘一直担心她在忍无可忍之下一时冲动闯出什么祸来,因此上才隔三差五的就亲身乘着御辇去刘应道府内对她多番照料接济,以防这太子府中的唯一根苗不知何时又会无端遭到圣上猜忌,因为漓妃娘娘深知,自玄武门之后,太子党余孽之中但凡有谁被圣上他无端猜忌上了,下场多半都不会很好。 但是显然,竹阳和自己这位生来即是血脉相连骨肉相残的孤苦姐姐可一直也未见得有什么交情,许是因为见不得她的温柔怯弱,许是因为容不得她的忤逆身世,反正自从漓妃娘娘被父皇责令闭门思过之后,她就暗地里背着母妃一天也没有登过刘应道的府门,全数金银裙衫全都是草草托付给挽玉代自己登门亲手转交到刘应道手中的,因为据说闻喜郡主平日里根本就不出来见人,以至于连刘府中的婢仆都不见得全数认得这位郡主夫人,所以不要说是挽玉,即是竹阳亲自登门,也未必能够有幸一睹当年玄武门后的太子遗孤的倾世娇容,当然,若是她的脸蛋当真生的比竹阳还要千娇百媚,娇嫩欲滴,那想必她以后的日子,也一定是不会太好过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 玉蜈蚣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 …… 牡丹坊的醉仙阁中,这一首似天边的流水一般幽远而又清澈的灵犀琴曲,似是撩拨上千重云霄一般的虚无缥缈在长安城里最大的青楼烟花之地中最清幽娴静的一间轩敞亭阁里面,琴曲透过半掩的轩窗幽幽泄露在阁外披红挂彩的雕栏走廊里面,引得勾栏之侧几个迎来送往的青楼花魁一面用手中丝绦相互撩拨戏耍,一面掩起袖来依靠在栏杆上窃窃私笑着轩窗内一个高挑冷峻的青衣背影: “这位军爷出手倒真真算是阔绰,满长安城里找找,只怕也找不出这样一个痴心的男人来了,咱们鸢漓妹妹在牡丹坊里是出了名的卖艺不卖身的处子琴师,自十三岁出道至今,还当真没有一个男人敢碰她一个指头,谁想到半年前自从这位军爷来了,一出手就是八千两银子,口出狂言要就此买下鸢漓妹妹的一生一世,但是鸢漓妹妹她今年不过十七岁有余,岂肯就这样一辈子被一个长安城里的小小府衙侍卫霸占?人家可是一门心思要进宫去选妃子的人呢。” “哼,不过是心骄气傲,青楼里出身的一个小小琴师,竟也敢惦记着进宫去当妃子,莫要忘了,她的初夜早已经暗自托付在这位军爷身上,腕上没有守宫砂的女子,连掖庭都没资格去。” “可是鸢漓她确是长安城里无人能及的艳冠群芳,仙子临凡的嘛,要说守宫砂呢,其实伪装起来倒是也不算太难。” “喂,你疯了,那是皇宫,不是牡丹坊,伪造守宫砂,被抓到了可是要乱棍杖毙的。” “其实鸢漓妹妹也真是的,尽早听楼主的话,就跟了这位军爷回家也就是了,咱们楼主既然和鸢漓妹妹投缘,想必连赎身的银子也是不会要的。” “嗯,要说到咱们楼主,也不知道是入了什么魔障,自从三年前将鸢漓妹妹从大街上捡来,非但没有让她出来接客,还一心一意的用心传授她琴艺,果然,还是楼主她有眼光啊,鸢漓妹妹第一次出来见人,就替她足足赚上八千两银子,看来这位军爷也不简单啊,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府衙侍卫,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么些银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位军爷他岂止是一个小小的府衙侍卫,他叫李云昭,听说是从公主府里被借调到长安府衙里当差去的,嗯,自幼被养在公主府里的人,多半也是什么皇亲国戚府内的公侯世子,或是朝廷重臣子侄,银子嘛,自然是多的数不清啦,最重要的是人家待她是真心的嘛,而且听说这位军爷现今还未曾娶亲生子,她嫁过去就是正室夫人,哪像咱们,即是有幸嫁人,也是个当姨娘的命,连补缺都未见得能有人要……” …… 栏杆旁这几位姑娘虽说是在窃窃私语,但是吵嚷声却着实不是太小,偏赶上李云昭现时正盘膝端坐在轩窗下面静心闭目养神,因为一时间还未入禅定,因此上轩窗外那一番私语八卦早已经随着如水的琴音尽数倒灌进他耳朵,他微微的有些心烦意乱,因为他纵是自己已经极其努力的寻找到诸多理由和借口证明自己对鸢漓姑娘是真心爱慕痴恋,也终难抵得过旁人言之凿凿证据确凿的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一时欲*火难耐,垂涎贪恋鸢漓姑娘美色。 不止一个人在他的耳朵边上语重心长的劝诫他不要再去牡丹坊里流连鬼混,他是南诏世子,这辈子若是有幸不被送进宫去当太监,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也多半是等着要替大唐和南诏联姻用的,许是当今圣上将自己的公主送到南诏去和亲,许是将他一辈子扣押在长安城里当一个逍遥自在的大唐驸马,因此上韩湘君他才在夜深人寂时亲身来到他屋里言之凿凿的教诲他说既然身为南诏世子,那就理应替大唐和南诏之间的安稳和睦积些功德,好生留着干净身子等着圣上替他赐婚,从此以后不许再去牡丹坊里见那个妖媚惑人的狐狸精琴师。 但是,若不当真是个千娇百媚,清眸流转的小狐狸精,那一对澈水清眸中晶莹润透的盈盈粉泪又怎会在含眸凝睇之间仿若沧海月明的清露一般悄然无声的涓涓滴落在南诏世子殿下玉润无瑕的指尖,蔚蓝深湛的心海,那一双轻拂琴弦的纤纤玉手上灵犀翻转着的十根修长水嫩的小狐爪子,又怎会在嫣然回眸之间似是流散孽海的清风一般温柔如水的轻轻抚摩在御前侍卫大人菱角分明的眼角,剑眉入目的额间,那额间一点血红朱砂上深深凝结着的,却仿佛是这只小狐狸精一生一世都注定是难以忘却掉的妖媚,诱惑和俊美,她知道她是此生中第一个得入南诏世子殿下法眼的狐媚妖女,许是因为半年前他第一次来牡丹坊里消遣买醉时意外的发现了她玉碗上的一点守宫朱砂,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登临牡丹坊花阁,就有幸消受到一个处子,而这偏又是长安醉坊之中最为娇艳欲滴的让人贪痴颠倒,催魂摄魄的红尘处子。 李云昭只一回眸间就已注定此生再也放她不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女人,他确信她在遇见他之前心里从来也没装进过任何一个男人。 她一身单薄的白衫羽衣时常仙袂飞散的让他感动,爱不知因何而起,却已经是那样的一往而深,天荒地老,但是或许,那当真只是他一个人的天荒地老,因为今生他却未必能够爱得起她,前日里南诏使臣方才悄悄来到牡丹坊里和他私会,告知他南诏国主因为近来身体虚亏,而膝下又无男丁子嗣,半月前已经正式下诏要将皇位让给他的父王,待到禅位大典举行之后,自己的父王即可名正言顺的黄袍加身,登基称帝,到时自己就是南诏国的皇太子了,而南诏和大唐近年来又战火连连,纷争不断,当今圣上对此十分恼怒,将自己抓进宫去当太监,让父皇他羞愤难当,受尽天下人耻笑现在看来,只是一件迟早的事情,公主府里近日来又无端被圣上派来数十大内高手监视看管,那自然都是来监视看管他的,只是因为李云亭的关系,连公主殿下都误以为那些大内高手都是冲着李云亭这个突厥世子来的,但是突厥可汗现在还没易主呢,圣上他凭白派来这么多心腹侍卫整天监视一个游手好闲的突厥小侯爷做什么? 但是…… “外面这样晴好的天气,公子却又在这轩窗下面发哪门子呆了,”贴身丫鬟灵芝一手奉着茶果,一手微微有些调皮的伸出两根指头来在李云昭眼前格格嗤笑着晃了几晃,云昭恍然回过神来,“哦?天气晴好,那敢问灵芝妹妹怎么也陪着在下在这轩窗子底下虚耗,若是再不去楼下找你的那个小厮,稍时你家小姐小憩醒来,你可就又有的忙了。” “那就劳烦公子疼疼灵芝,先将姐姐带出去到坊间逛上几遭再回来梳洗抚琴,灵芝这一晌午可不是就闲下来了,”她说。 “嗯,好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晌午头上的太阳是最毒辣不过的,你这是存心要你家小姐旧病复发,痛不欲生的吗?”他微微有些嗔怒的瞪眼看着她问。 “哦,公子不说灵芝倒是忘了,想来这日子过得也是真快,自去年芙蓉园里的菊花诗会上姐姐她在菊花亭前和公子你惊鸿一见,这秋去春来的,眼看着这山上的桃花又已含苞绽放多日,算起来,公子和姐姐在这牡丹坊里痴痴缠缠的,也总有大半年的了,灵芝知道去岁间这长安城里的落雪本不算太大,但是公子你却千里迢迢的骑着汗血宝马去北平府替姐姐她置办来了那件从长白山贩运来的雪貂绒子裁剪成的撒花锦裘和十余领银狐绒的团花斗篷,只是姐姐素日里那件思莲花的藕荷斗篷披的惯了,那件雪貂裘氅根本就没有在腊月里拿出来披裹过一次,但是公子你也不要太过见怪,姐姐她自幼笃信佛法,平日里最恨世人无故杀生戕命,公子你送给姐姐的那件撒花锦裘少不得要赔上长白山里多少小貂性命,姐姐她又岂肯轻易拿来披在身上,若是她当真拿来披了,说不得你怜香惜玉之下又会千里迢迢的跑去北平府替她采办更加珍奇百倍的银貂裘氅,如此罪大恶极的杀生恶孽,姐姐她又怎肯忍心看你去犯呢?”她说。 “小丫头,你懂什么,你姐姐的身内长年淤结着一股释散不开的至阴寒气,每月一到十五月圆之夜即会浑身似千万银针探穴一般经脉闭结,痛不欲生,愈是到了北风萧瑟,落雪纷飞时节身内真气淤结的愈是厉害,此种痛不欲生之苦连江湖中人都未必能够忍受得住,恨只恨云昭根基不深,武功粗浅,虽然已经努力参悟了半载有余,还是无法彻底替你姐姐驱散掉身内长年淤结下的那股至阴寒气,你姐姐每逢月圆之夜身内所承受的锥心刻骨之痛并非是常人能够亲身感觉得到的,”他说,“而云昭自幼年间就时常听师父说起,长白山上的千年雪貂绒子是世间稀世珍奇的武林至宝,只要披在身上即可立时化解身内真气逆转时所受千般苦痛,你姐姐她若是因为不忍杀生而不肯拿来披上,本也无法一力强求,好在云昭身内的真气现今总还算是盈*满,只要每到月圆之夜都能够及时赶来替她输真气疗伤,你姐姐她一时间总不至于会有什么大碍的,”他淡淡的抬起头来,微微有些愁眉紧锁的轻轻嘘口气说。 “劳烦公子牵挂,只是鸢漓命该如此,不敢抱怨天命,说来,这也不过是上天在让鸢漓还前世的债而已,”牡丹坊里最温柔似水,千娇百媚的倾世琴师玉鸢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仙袂飘渺的悄然侍立在二人身后,“只是公子以后千万不要在私续真气替鸢漓疗伤了,”她说,“公子半年来每逢月圆之夜即不惜自伤真气替鸢漓疗伤,如此似海深恩,鸢漓本就已经粉身碎骨都无以报恩一二,若是公子因为替鸢漓疗伤而终有一日真气耗尽,武功尽失,那鸢漓只怕是万死也难以赎其罪了,”她一身羽衣霓裳的含眸看着他说,那额角间一绾青丝半掩,眼眸中几许流光凝愁的倾世娇颜,温柔绝美的似是连太乙之巅的冷冷冰雪都能融化,连太华云峰的千年磐石都能感动。 “姑娘这可是折杀云昭了,举手之劳,怎敢欺心烦劳鸢漓姑娘如此耿耿牵挂,云昭虽然身为公主府御前带刀侍卫,但是说起来也不过是大唐天子座下一个戴罪的囚犯,鸢漓姑娘现下虽然因身不由己而不得不栖身青楼之中抚琴为生,但是比起在下这个戴罪的囚俘来,身家可不知是要清白尊贵多少,”他轻轻的伸手执起案上一壶碧螺清茶,“桃花三月,天气乍暖微寒,前日里长安城里方才降过几场细雨,你的身子本自单薄荏弱,快在暖榻上歇息下来,喝碗滚烫的浓茶才好,”他说话间已经温柔的伸出手来,悉心的将她揽在身旁暖榻上面,回头命令灵芝即刻去鸢漓小姐的玉床上取一袭锦衾过来。 “公子想是糊涂的很了,”鸢漓在暖榻上忍不住微微笑笑,“三月里的天气可着实已经不敢当得一个寒字了,”她说,“公子顺着轩窗放眼向街上望去,今日里的天气如此晴好,许多街边女子都已经开始换上一身轻盈罗裙,准备去山间踏青扑蝶去了。” “哼,还踏青扑蝶,”李云昭忍不住不以为然的闲闲回头向窗外望了一眼,“女子体弱,本就极易被邪风入体,伤寒催命,如此妄自轻贱自己玉体,红颜薄命,少年早夭,想来也是该的,自已自作孽而死,又岂敢抱怨上天妒恨红颜,”他说,“更莫说那些已经生儿育女的妇道人家,如此将夫君幼子丢弃家中不管不问,却三三两两的结伴去山中踏青玩乐,照云昭看来,都该丢到汉江里喂鱼才对。” “好啊,鸢漓昔日竟是错看公子你了,”她微微有些谑笑的含眸看在他脸上,“敢则公子也是和那些世间凡夫俗子一般的以肆意轻贱编派天下红颜娥眉为乐,但是公子可莫要忘了,自己这身玉树临风的纤纤玉体,也是自母亲身中诞下来的呢,”她一双清澈眼眸中几许凝愁眸光似浮云澈水一般横波流转在他身上,那温柔似水的含眸嫣然一笑,在长安三月的落花纷飞之间,倾世绝美的似是连九天仙阙的瑶池仙子都会为之潸然,连广寒仙宫的亘娥神女都能为之泪下。 “鸢漓姑娘,云昭自幼被从来长安城中为质,时至今日,已经十几年没有再回南诏去见一见父皇和母后了,”他说,“听说父皇和母后自云昭离开之后又马不停蹄的替云昭诞下四五个年幼弟妹,而今父皇他在大理城里三宫六院,妃嫔如云,这个当年被他送到长安城里来当小太监的儿子,他现在只怕早已经是不在意了吧,”他说话间眼神之中已经微微泄露出几许好似已经在心底里悄然掩埋了许久许久的无限悲凉,寂寥和落寞,许是因为父皇,许是因为母后,许是因为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机会回去见一见他们了,又或许是因为一别经年,他的父皇母后,他们竟然一次也没有专程派使臣来长安城里替他向当今圣上求情,准许他每逢大唐要向南诏派遣议和使臣时,趁机跟随在大唐使臣左右回到南诏国去探看一番他的父皇母后…… “公子切莫太过伤心动气,圣上他既然执意不肯放公子回去,想来必定是自有他的一番道理,”她微微有些娥眉轻挑,眸光流闪的温柔看着他的眼睛,“想必是公子你现今已经是南诏太子之尊,若是能够将公子收服,可着实抵得上长林五将手下那数十万朝廷大军的呢,”她说。 “哼,或许圣上他确有此意,”他看起来心中着实是微微有些戏谑不羁,“当今圣上他少年时既然自恃自己战功威名显赫,身边将帅贤才如云,而今打起仗来,却还是要依靠当日那般大隋降将和建成太子手下的长林五将,只是不知道而今忠心耿耿的替大唐天子东征西讨,浴血争战的薛万彻,冯立,谢叔方,冯翊,韦挺,王圭几位将军,日后会不会似当日的刘文静一般,功成身死,鸟尽弓藏,”他淡然冷笑的轻叹口气说。 “公子多心了,帝王家自来即是如此,只是这世人又有几个能够及时参悟得出这其中的玄机天意,放手功名,孑然世外的呢?”她微微有些惋惜的淡然苦笑着说。 “常言道,攻城略地志已酬,陈辞欲伴赤松游,当日的建成太子若是能够及时参悟此等天机,今日的隐太子府,也不会如此青痕斑驳,灰尘蛛网的了,好在前日里圣上亲下手谕命人将昔日里的隐太子府给从新粉饰洒扫了一番,命襄王李福择日搬进去安身度日,建成太子这一下也算是延续了一脉香火,不然,清明时节,献陵里面,也就只有他最寂寞了,”他说。 “公子这可就错了,”鸢漓的眼眸中恍然间不可名状的淡然流闪出几点秋水横波般的清澈眸光,“鸢漓听闻建成太子的幼女闻喜郡主她成亲一年有余身内还不曾有过一次受孕,想是幼年时羹汤之中麝香添的多了,”她说,“圣上现下却又将襄王过继给自己的哥哥,想必公子平日里也时常听闻昔日襄王府里流散出来的那些传言襄王身内生来精元虚亏,以至于自十二岁成亲至今,府内诸多王妃而今却还无一人有幸怀上身孕的流言八卦,当今圣上他又不是呆子,”她淡然谑笑,“若是襄王府内有一个妃嫔能够怀上身孕,清明时节的献陵里面,他这个大哥只怕也就只能形单影只的如此寂寞下去了。”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 玉蜈蚣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姑娘好大胆子,竟敢在堂堂御前四品带刀侍卫面前如此编派当今圣上,”他微微厮笑的回眸看着她说,“当真不怕云昭明日里就将你绑缚到太极大殿上戴罪立功去吗?”他问。 “编派,公子,鸢漓口中所说,只是青楼酒肆间几许八卦传言而已,圣上他平日里本来也并未少了在长安城里微服私巡,”她说,“些许流言蜚语,以当今圣上的聪慧圣明,又怎会如此兴师动众的对鸢漓这样的青楼女子大动干戈,斩尽杀绝的呢?” “好啊,我看你是认准了圣上他是个明君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信口在这里无事生非,造谣生事的了?”他微微有些意乱情迷的轻轻伸手抚弄着她额角间一绾浮云流水的三尺青丝长发,“但是可千万莫要忘了,”他一双翦水双眸深深迷醉宠溺的痴心流连在她几许烟水两忘,天地无情的清澈眸光之间,“千万莫要忘了,”他说,“明君的慈悲为怀自来只是施舍给喜欢他的人的,若非如此,为何同时忤逆谋反,李霄被废杀赐死,承乾却只是被流放黔州了事?” “那是因为李霄的外公是阴世师啊,蠢丫头,”李云昭谑笑,“谁让李霄身上流着阴世师的血,”他说,“圣上他十分宠爱阴妃不假,但是十分痛恨杀弟仇人阴世师,却也是真的。” “公子糊涂了,当年的阴世师他即然身为大隋国公,又奉皇命辅佐代王杨侑驻守京师,对反叛大隋王朝的人,本来就该是斩尽杀绝,挫骨扬灰也不为过的,怪只怪当年的建成太子和齐王元吉只顾自己往太原逃命,而独独将幼弟智云丢弃在河东危险之地,以至于被隋军俘获,押来长安问斩,当年的建成太子若是心中还顾念一点兄弟之情,断不至于独独将幼弟留下来等死,”她说。 “姑娘看似倒真心是和建成太子有仇似的,”李云昭抬起头来微微眉睫轻挑的笑看她说,“姑娘又岂不知当年因为先皇要在太原起兵之事被从太原匆忙逃回长安来的下属李靖一状告到代王杨侑那里,大隋朝廷随即开始出动各地官府,倾巢而出围剿李家亲眷,当日的建成太子身为李家嫡长子,可是大隋朝廷布下天罗地网全力通缉抓捕的天字第一号通缉犯,若是想活着逃到太原,只有避开阳关大道,州城府镇,翻山越岭的从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岭中横穿而过,一路上非但要躲避开山林中的山贼寇匪,毒蛇猛兽,还要时时提防着大隋官府缉捕和各路群雄义军乱箭,饿时吃草根野果,渴时喝山溪泉水,如此艰难险境,建成太子又怎知自己能不能活着逃到太原,和父亲团聚?既然前程未卜,生死两知,却为何又要幼弟和自己一起犯险?”他说,“元吉和建成太子是一母所出,情势所迫,自是要将他带上,但是智云当时既然身为庶出,各地官府想必对他也未必太过在意,他只身一人闯过各地州府城关的胜算算起来总比走荒山野岭要大,”他微微有些戏谑不已的嗤嗤看着她说,“可若是照姑娘说的,三兄弟在一起逃命,结果半路上被官府一网打尽,那岂不是最后连一个跑回太原去给亲爹报信的都没有?两个弟弟都跟随在一个天字第一号通缉犯的哥哥身边逃命,若是当真半路上被官府给一网打尽了,天下英雄听说之后,不知会如何取笑先皇虎父犬子,教子无方,”他说,“而且姑娘可不要忘了,当年太原起兵之事本为军中一等机密,但是圣上他当年却因为急于要揭竿起事而私下里去拉拢下属李靖,结果在遭到李靖断然回绝之后又没有及时将他除掉灭口,以至于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大意而被李靖连夜从太原府匆匆逃来长安向代王杨侑告密,后来又存心留下来帮助代王杨侑驻守长安城,亲自率兵将李智云擒获,交给阴世师当众问斩,若非是李靖亲自带兵,想来李智云也不会轻易为大隋朝廷所获,”他微微冷笑着微蹙起自己一双剑如柳叶的黛青眉睫,“但是谁想到后来唐军攻破长安城后,圣上他却反而在刑场上将李靖救下,后来又娶了阴世师的女儿为妃,”他说,“李智云的死本为先皇和圣上因为一时大意被李靖逃来长安告密所致,但是在玄武门之后,这件事情的责任,不知为何却无端落到了建成太子头上,”他微微冷笑的摇摇头说,“这才真是半世红颜随逝水,一袭烟雨任平生……” “想不到公子的胆子竟自比鸢漓还大,”她在酒案上微微厮笑的拈手执起一只白玉琢就的葡萄凝脂夜光杯来,“公子在这迎来送往的青楼花坊之间如此明目张胆的出言维护建成太子,想是当真不怕圣上怪罪下来,抓你进宫去当小太监吗?”她淡然谑笑,“公子你也太不当心了,千万莫要以为这青楼醉坊之中,就一定没有圣上眼线,”她说。 “可是云昭现在已经是南诏太子,”他说,“以云昭现在的身家性命,至少也要值上丽江边上三四座府城,那些本就是父皇他当年从大唐手里抢过去的,现在再用它们来换回一个儿子,怎么算,我们南诏都不至于亏本的,”他的脸颊上倏忽之间竟自当真一瞬而逝过一丝不可抑制的得意厮笑,鸢漓见了也十分的不以为意,当即转头命令灵芝速速前去公主府中叫来一辆车马将李公子好生护送回去,很怕因为耽搁时辰久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竹阳公主又带人来醉仙阁里吵闹,存心要和她一比高下,争执出二人到底谁才是长安第一美人才肯善罢,鸢漓本自长安城中寄身青楼醉坊抚琴为生的一只渺渺闲云野鹤,自是无心经日里与她无端争执分辨,她心中只是时时惦记着坊间经日里流传着的竹阳公主和栖云寺里那个大隋遗孤杨靖愁之间不清不楚的暧昧传言八卦,因为她自是知道八年前的杨靖愁因何会无端被圣上严刑处罚成了太监,现如今看见竹阳她经日里为了李云昭带人来到牡丹坊中大吵大闹,心中未免微微的有些替他担心,若是圣上他哪一日里当真开始疑心他对待竹阳公主有所企图,那日后他的下场,又能够比杨靖愁好到哪里去呢? …… 翌日,长安城内,公主府中。 “云昭大人,奴婢这也是无可奈何,还请大人你千万不要为难奴婢,若是被公主知道是奴婢私自放大人出公主府的,奴婢的小脑袋,可就要保不住了,”挽玉一边用双手紧紧抱着脑袋,一边哭哭啼啼的堵在李云昭房门外面死活不敢给他开门。 “胡说,公主府里的丫鬟,犯了错也是赶出府去了事,”李云昭在房门里面急的大喊大叫,“你不知道现在南诏国已经是我李云昭一个人说了算了吗,”他在里面狠命的拍打着屋门,“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即刻就派人送信回去让父皇他将你收作义女。”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大人,只要公主举起剑来在挽玉脖子上咔嚓那么一下子,挽玉可就只好下辈子投胎到南诏去当你父皇义女去了,大人。” “信口雌黄,公主滥杀人命,也是要受罚的。” “可是公主她自幼就不知道受过圣上多少罚了,奴婢记得,最严重的一次也只是被送到云净寺里去闭门思过三月,但是后来半月不到,就因为法恩禅师初任云净寺住持而匆匆被圣上派人接回来了。” “废话,那时她才十三岁不到,可现今,她已经十六岁了。” “但是鸢漓狐狸精现今也已经有十六岁了,既然犯了法,官府理应将她抓去问罪。” “胡说,昨日里那个混帐男人只是因为醉酒之后糊里糊涂的四下里乱闯,偏巧闯进醉仙阁里一头撞在槅扇屏风上面猝死过去而已,和鸢漓她有什么相干,难不成一只蚂蚁爬到太上老君身上被风吹下去摔死,也算是太上老君杀的不成?” “公子编派谁不好,非要无端编派太上道祖,将太上道祖拿来和一个青楼妖女相提并论,当心圣上听了龙颜盛怒,怪罪下来大人可当真吃罪不起。” “废话,我又不是大唐子民,太上道祖是谁家祖上,我管得着嘛?” “云昭,越来越放肆了,”杨靖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侍立在挽玉身后,不由分说伸手从挽玉腕上扯下钥匙打开房门将他释放出来。 “杨靖愁,你别猫哭耗子,”李云昭在门外气得跳着脚说,“韩大人他现在若是还没问完案,你也不会好心这么风尘仆仆的赶来这里救我。” “云昭,你现在当真是被那个小狐狸精给媚惑住心智,有些走火入魔,色迷心窍了,”他说,“许文焕的尸首是靖愁在醉仙阁里亲自勘验过的,”他微微有些无可奈何的摇头叹口气说,“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许文焕他当日确是在醉仙阁里中毒身亡,而非如牡丹坊主所说,是醉酒之下一头撞在槅扇屏风上面猝死。” “废话,他是不是中毒死的,关鸢漓何事?”李云昭一怒之下伸手扯住杨靖愁衣领,“难不成杨公公你平日里就是这样断案的,一个喝醉酒的混账男人吃了掺假的砒*霜之后偏巧毒发在谁家里,就算做是谁杀了他的?”他怒极之下,反而失口笑出声来,“怨不得当年建成太子在东宫里用了十余碗毒酒都未能毒死秦王殿下,敢则是建成太子他蠢笨至极,一连下了十余包掺假的毒药,事后却也未见建成太子命人将卖假药的抓来杀了,一国太子如此荒唐行事,先皇他想必是老眼昏花,老迈痴呆,当初才会立个这么不争气的东西当东宫太子,”他看起来微微的十分有些冷嘲热讽,幸灾乐祸,“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如今可倒好,建成太子和齐王元吉被当今圣上斩草除根,一门全灭,十个年幼孩童无一幸免,先皇的其余幼子又全数年纪尚幼且非皇后嫡出,皇族里最举足轻重的两位亲王殿下被圣上他亲手斩尽杀绝,断子绝孙的,真心是自断左膀右臂,杨靖愁,你也是皇族出身,”他说,“可知道一个皇朝若当真想要四平八稳,长治久安,朝廷之中亲王,外戚,朝臣三足鼎立之势必不可少,三方之间相互牵制,谁也不可一手遮天,一家独大,现今少了和圣上他最为血脉相连的亲王一脉,日后谁来牵制后宫,谁来制衡外戚,谁来提防朝臣,谁来抵御外侮?”他问,“圣上他当日轻信一般朝臣外戚挑唆,在玄武门前亲手诛杀屠戮自己手足,现下没有了亲王一脉制衡,外戚后宫篡权乱政已经是在所难免,”他说,“等着看吧,李唐子孙惨遭外戚权臣诛杀屠戮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他蓦然冷笑,“当日玄武门前,圣上他用断子绝孙的手段当上皇上,他日昭陵之侧,圣上他的下场,也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子孙后代手足相残到断子绝孙的地步而已。” “云昭,你喝醉了,怎么在公主府里如此明目张胆的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杨靖愁见状,急急反剪双手将他押回屋内长榻上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幸灾乐祸,”他说,“但是奉劝你也不要高兴太早,”他淡然冷笑,“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唐盛世再怎么镶金嵌玉,浮华虚夸,也非是你一个南诏小小弹丸之地胆敢欺心惦记和觊觎的起的,及时派人回南诏去奉劝你的父皇,别那么一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他说,“安安分分的稳坐大理城里当一个南诏诸君岂不是很好?为何非要无事生非,定要自作自受到父子两个全都被抓来长安城里封个违命侯现世现报才好看的吗?” “杨靖愁,你个亡国的奴才,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为了能得一条活命宁愿去给大唐的天子当太监,”李云昭被反剪双手按押在长榻上左右挣脱不开,气急之下口无遮拦的一口一个太监的冲着杨靖愁胡乱叫骂,杨靖愁知道他因为牡丹坊里那个狐狸精琴师已经走火入魔的彻底迷失了心智,因此上也就不管不问的任凭他信口雌黄的胡乱骂去,反正依照大唐律例,得了失心疯的人不管言辞如何忤逆不敬也不会被严刑治罪,至于李云昭他现在到底是不是当真得了失心疯了,至少在长安府衙的大堂上面,总还是自己这个宫中一品御医说了算的。 …… 因为许文焕是当朝中书侍郎许敬宗的嫡亲侄儿,因此上圣上在御书房里几次三番的将韩湘君召去训斥,责怪他为何迟迟不将牡丹坊里一众男女嫌犯尽数押解到掖庭里看押监管起来,严刑拷问,韩湘君不敢欺瞒圣上,因为许文焕身上所中奇毒确是世间罕见的雪玉蜈蚣之毒,此毒只在上古洪荒之时的天妖大战中为雪山狐族暗中对东海龙族施放蛊毒时用过一回,之后就在三界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深在无间之底的魔界之中也未曾有人寻获到过,现今此种奇毒却凭白出现在许大人身上,韩湘君始终以为,此间必有种种隐情,须待他回去之后仔细勘察明白才好向圣上奏报,不然,仅仅只是因为许文焕当日是死在牡丹坊的醉仙阁中,就不清不楚的草草将一个青楼琴师抓来治罪,天下百姓听闻之后,定会各个胆战心惊,闭门不出,生怕哪一日里自己在街上闲憩漫步时脚下刚好碰到一具尸首,那样一来,我大唐王朝离天下离心,城破国亡也就不太远了。 但是李世民现在看起来却像是越来越急躁不安,急于要将许文焕的案子速速判断了结,他当然希望这只是一出长安城里再寻常不过的青楼女恨杀负心男的八卦悬案,因为他很怕这件事情再和当年的玄武门扯上什么关系,再加上现在公主府里还关着个整日疯言疯语胡说八道的尊贵囚犯李云昭,李世民感觉到自己现在已经被这个本来就整日里在青楼里醉生梦死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许文焕的铁青色尸首给搅扰的头都要大了,太医院里的那群蠢物就不必说了,只是竟然连杨靖愁他都在自己跟前一口一个雪玉蜈蚣,天下奇毒的纠结难耐个不停,这摆明是在给青楼里那个媚惑众生的小狐狸精脱罪,雪玉蜈蚣既然是世间罕有的天下奇毒,一个青楼醉坊中的小小琴师自是不能够得到,但是如此一来,敢则这个许文焕他该是被天上的神仙下了蛊毒的了?若是天下百姓当真这样以为,那岂不又是自己十六年前在玄武门前弑兄屠弟合该遭下的天谴报应? 因此上从案发至今,李世民一直就没相信过什么雪玉蜈蚣,上古洪荒奇毒之类的奇谭怪诞,坚持要韩湘君以青楼之间男女私怨失手错杀结案,但是谁想到不几日,牡丹坊里竟又有一个朝廷大员无端惨死在雪玉蜈蚣之下,此人姓孙名伏伽,曾经在北平府当过几年侍御史大人,近日里才被召回京城,官封三品骠骑大将军,因为生性贪图酒色,时常彻夜流连京城中的各大青楼醉坊,翌日清晨被发现衣冠完好的横尸在牡丹坊中,偏巧又是无端猝死在醉仙阁中那扇槅扇屏风之下。 因为孙伏伽猝死时鸢漓和灵芝正在花坊后院池塘边上喂食池中锦鲤,因此上对将军在自己闺房之中横遭惨死之事似上次的许文焕一般懵懵懂懂,一无所知,杨靖愁在孙伏伽身上仔细勘验之后断定他和许文焕身上所中奇毒一般无二,因为二人偏巧是在酒后先后一头猝死在醉仙阁中,杨靖愁随即眼前灵光一闪,开始急急命身后几名被韩湘君派来跟随护持自己的府衙差役务必尽快探查清楚许文焕和孙伏伽在猝死之前是不是偏巧在酒楼食肆之中痛饮过大量南诏国贩卖过来的竹叶青酒? 竹叶青酒本非南诏国所有,但是自酿酒的方子传到南诏以后,当地百姓就将方子添加到自家所酿的竹叶青酒之中,南诏国的竹叶青酒和江南竹叶青酒自然是天壤之别,不敢同日而语,因为南诏国的竹叶青酒是以竹叶青蛇毒牙内的催命奇毒做引,经九九八十一味珍奇药草浸泡发酵所成,长年饮食可让人经脉疏通,百毒难侵,只是在饮食清酒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内绝计不可吃食蟾宫酥酪,不然即可至五毒八反,七窍流血而亡。 但是因为酥酪本非南诏国所有,蟾宫酥酪更是只在突厥番邦皇族之内才些许吃食一些做清火解毒之用,因此上长年以来,南诏国中的酒贩在往大唐长安贩运竹叶青酒时已经很少再向买主提及蟾宫酥酪的事情,因为凡是吃过蟾宫酥酪的人十有八九必为突厥皇族中人,而突厥皇族中人又自来不喜饮食南诏竹叶青酒。 案发时醉仙阁的桌案上刚好摆放着几碟蟾宫酥酪,而许文焕和孙伏伽在胡乱闯进醉仙阁前又确曾在牡丹坊里彻夜饮酒作乐,想必是开怀痛饮过几壶南诏国贩卖过来的竹叶青酒后又在醉仙阁中误食了桌案上的蟾宫酥酪所致,和旁人并无太大干系,此案到此为止已经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杨靖愁翌日即同韩湘君一起进宫面圣,将许文焕和孙伏伽因为饮酒过后误食蟾宫酥酪的确凿证据一一呈送到圣上跟前,李世民仔细勘验案上证据之后立时下令结案,以朝廷名义向许文焕和孙伏伽的妻女亲眷每家抚恤三千两官银了事,许敬宗见状也只好无可奈何的命令家人将许文焕的尸首从长安府衙之中尽快认领回来好生安葬,但是在许文焕下葬之前,他还是每日里只身跑去长安府衙质问韩湘君为何一个出身汉女的小小青楼琴师平日里竟会在桌案上无端摆放上几碟蟾宫酥酪?牡丹坊中长年以竹叶青酒待客,为何却单单只有自己的侄子偏巧误食下蟾宫酥酪毙命,若是因为琴师鸢漓素日里本就喜爱饮食蟾宫酥酪,那第一个中毒身亡的,就该是他李云昭了。 韩湘君以为许大人他如此在府衙大堂上和他大吵大闹纯粹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若是合该他侄子横死,只怕是连在牡丹坊里喝碗清水都会被堵在喉咙里噎死,醉仙阁桌案上摆放着的蟾宫酥酪又不是旁人存心按着他脖子给他灌进嘴里去的,身为中书侍郎侄儿,却如此整日的在青楼酒肆之间寻欢作乐,游手好闲,说起来本就该死,又何况自己还一味的贪杯享乐,无事生非,死了便死了,许大人府上刚好少了一个不学无术的惹事祸秧。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 玉蜈蚣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李云昭微微的有些后悔,自从四五岁时被以质子身份送来长安城过活度日,一晃十几年时日似白驹过隙,稍纵即逝,这十几年间,他在公主府里的衣食起居也确是很好,甚至好过他在南诏王府当世子的那些时日,因为南诏那时自是不比天朝,王府之中一日三餐颠来倒去的就只有点沧山下那些山珍水产,甜食只有鲜果糍粑,甜汁只有乌梅茶汤,甚至,因为父皇他自来笃信佛法,以至于自己自出生开始就从未沾过酒肉,身体荏弱至极,这样的境况自从来到长安城后才得好转,公主府里每日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御肴珍馐,公主府的御厨房里的水牌子上用朱红御笔篡写着江南江北黄河两岸各色酒食甜点,每隔半月换一次水牌,他当初可是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将水牌上的各色酒食点心给尝了个遍。 他只是大唐天子驾下的一个戴罪囚犯,一个被抵押的质子,但是每月的分例钱竟比公主殿下还多,当今圣上他,自来就显见的有些过于亲近番邦,崇洋媚外,反之若是建成太子登基,只怕会立时将他给送到大慈恩寺里当小和尚去。 旁人都说圣上心里其实对他十分宠爱,总想着要将他时时留在身边,甚至不惜将他变成太监,当了太监他就回不去南诏了,即是放他走,他也无颜再回去见他的父皇母后,古时汉武帝就是这样,将西域各国和匈奴太子全都押来长安为质,放任他们在长安城里横行霸道,胡作非为,犯法之后再将他们变成太监,让他们无颜回去见他们的父皇母后,那些人后来都成了汉武帝手下的守城大将,不知为何,历代君王都相信只有当了太监的人才会一辈子对自己肝胆相照,赤胆忠心。 但是这世上却又有哪个男人肯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变成太监,李云昭知道自己想要从长安城里逃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父皇现在的野心越来越大,南诏和大唐之间的兵戈杀伐也是一日甚似一日,前日里丽江边上传来急报,南诏现在已经一气攻占了丽江边长十余座唐城,整个丽水之滨现在已经全数归南诏所有,李世民听到奏报之后在太极大殿上怒发冲冠,龙颜大怒,当众吵嚷着要将弃城逃跑的几个唐军守将脑袋砍了挂在长安城门上暴尸示众,李云昭听了之后微微的有些幸灾乐祸,虽然知道圣上他平日里对待自己一向很好,但是身为南诏太子,只要一听说大唐打了败仗,心里不管怎样却都还是很畅快的。 不知为何,自前日里从朝堂上传来这个绝好消息之后,李云昭一瞬之间心里面灵光一现的却竟然是牡丹坊三字,虽然只是在一瞬之间莫名其妙的在心里面稍纵即逝般的烟云飘渺,一闪而过,但是他知道,那时因为他的心里面一直在垂涎觊觎着她,他对她的垂涎觊觎自半年前的那次初夜开始就一直也没有放下,他知道自己现在更像是在玩弄她,甚至是在糟蹋她,因为世人皆知天地人魔四界男欢女爱尽皆只是缘起于红尘色欲之妄念,妄念之后即是八苦,这正是有念尽忘,有生尽苦,他对她的爱终其不过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地老天荒而已,因为他其实根本就从未抓住过她,一个连身体都已经完整的托付给他的女人,她的心却仍然是那样虚无缥缈的流连在他的五蕴六识之外的,杨靖愁的师父曾经不止一次的当头警醒过他,甚至失口断言他其实是从来也未曾有幸窥透过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的心的,尤其是他身边的女人,因为他身边的女人都并非凡人,除非六根清净,五蕴皆空之人,不然,即是穷其一生一世,都未必能够窥探到她们心中半点所思所罔,所欲所念。 李云昭自恃自己自幼佛道双修,早已是看透红尘之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承认自己对鸢漓到底不过也只是一念红尘色欲之爱而已,现今许文焕的案子已经彻底审结,当今圣上也已经亲下手谕将他自公主府中解禁,他现在一心只想速速去牡丹坊里找她,人世间的红尘爱欲本来就是一件让人很欲*火难耐的事情,一日不见如隔千年,在公主府里被囚禁起来的这些时日,对他,无甚于一个漫漫无期的阿僧祇劫。 今日圣上派人来公主府中宣读手谕的时辰来的着实是稍晚了一些,午膳时辰已过,现在又正是桃花满地梨花渐落的人间四月暖春节气,人间四月的长安城里已是数不尽的横波拂柳,桑榆繁茂,只是天晚的稍稍早些,酉时未到却已是城中掌灯时分,牡丹坊里的花灯现在也已经渐渐的亮起来了,李云昭在公主府中只是匆匆梳洗打扮了一番,平日里的锦衫开氅罗衣宝冠前日里全都被李云亭替他拿去洗了,衣橱里现在只余下一条单薄素白的长衣青衫,是平日里陪着公主殿下去骊山温泉闲憩时穿的,他本不想这样衣衫清素花冠不整的前去醉仙阁中私会鸢漓,但是他私下里也早知道李云亭将他的衣衫锦裘一件件的拿去清洗之后根本就没放在太阳底下晾晒,他们料定他决计不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赤身裸体的跑出公主府去在长安大街上快马加鞭,招摇现世,却没想到他竟会提早在衣橱里私藏下几件蔽体的素衣,他们总是忘了鸢漓的初夜在半年前就已经是完完整整的托付在了他身上的,一个御前贴身侍卫在香樟玉床上赤身裸体的浪荡样子,她早已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见过。 李云昭在只身一人前去牡丹坊私会鸢漓的路上不自觉间竟已不知所以的胡乱花出去百多两银子,因为想着鸢漓这几日里横遭官府怀疑是命案嫌疑,每日里无端被盘查诘问多时,甚至几度被韩湘君他错认为巫女妖孽,心中必定气恼难耐,李云昭一心只想着稍时在醉仙阁见了鸢漓之后该如何苦心殷勤,讨得她欢心,因此上一路上好吃的好玩的足足买下半车,内中尤其以会学人说话的鹦哥鸟雀居多,甚至顺势还将西市酒坊中几个天竺耍蛇人竹篓子里的纳加神蛇给一并买来,等着稍时在牡丹坊后院中的莲花池旁给她戏耍取乐。 但是不知为何,今日里的牡丹坊却是比寻常任何时日都显见的莫名奇怪的很,坊中上下三层楼阁中的花灯全都花枝招展的在晚风中通明摇曳着,独独却是一旁的醉仙阁里还是那样孤灯不明,清冷如月,李云昭微微的有些奇怪,提起步子急急冲上三层楼阁,竟自将身闪在醉仙阁轩窗外面,偷眼向阁中瞄了一瞄,只见小丫头灵芝一个人正在桌案前心灰意懒的默然收拾着阁中诸多丹青笔砚,锦囊香袋,他以为鸢漓这时想必正在闺阁锦帐中歇息,因此上也就没有太过在意,转身来到楼下叫了一桌清酒,些许要上几个清淡酒菜,心想着等桌上这几壶清酒喝完,鸢漓她也差不多该醒过来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 玉蜈蚣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什么,你,你说什么?鸢漓她,她昨日已经被圣上选进宫去赐封为昭容美人了?” 李云昭在酒桌前像是一头暴躁不已的小狮猁子一般暴跳如雷的一把揪住牡丹坊主杨雨蝉额前一绾青丝云鬓,他知道这个杨雨蝉本是大隋靠山王杨林的小侄孙女,因为隋亡而流落在长安城中以开设青楼花坊度日,因此上她口中的言辞李云昭是半个字也不肯信的,跳脚揪着她头发喝令她现在就将鸢漓姑娘给交出来。 “李大人,你就不要在这里任性胡闹的了,”小丫头灵芝在一旁冷冷清清的凝眉看着他说,“鸢漓姐姐自幼就立誓一定要被圣上选进宫去当妃子的,”她说,“不过你大可放心,你和鸢漓姐姐的事情,当今圣上他心中自然知道,圣上他是真心爱慕姐姐的花颜月色和绝世琴技,不会在意她手腕上那颗守宫砂的。” “胡说,当今圣上他心机深重,喜怒无常,往日里被圣上以不在意为名骗去藩王封地又责令当地刺史府尹暗中赐死的亲王侯郡私下里又有多少?”他说,“你当圣上身边的三宫六院美人御女还嫌少吗?”他问,“后宫三千妃嫔采女,一个小小昭容,想要有幸得到圣上临幸都要痴心等上半年,更不要说被他宠信,”他额头间剑眉微蹙,手腕上青筋暴起的失口叫嚣着说,“你家小姐想当妃子想的疯了,”他说,“难道不知圣上他的昭陵里面已经早早预备下了三百陪葬宫女的棺椁闺室了吗?依大唐律例,他日圣上驾崩之后,只有嫔级以上的妃子才能够得以在后宫之中以终天年,嫔级以下的美人昭容,尽数都要陪陵殉葬,你家那个失心疯小姐,她当真以为当今圣上他真的能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吗?”李云昭气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就这样口无遮拦欺天枉上的在牡丹坊里大吵大闹直到深夜,酒桌上的几大坛子花雕清酒被他一坛接一坛的给灌了个伶仃烂醉,刚好李云亭正急匆匆的只身一人来牡丹坊里找他,见状只好无可奈何的将他驮在身上一路背回公主府去,谁想到半路上就被他给吐了一身,回到公主府里已经是子夜时分,竹阳此时还未安寝,在回廊里偏巧一头撞见李云昭这个狼狈模样,当即命令李云亭将他给扔在地上一脚踢进莲花池去替他醒酒。 …… 李云昭在莲花池里懵懵醒转过来已经是翌日的晌午时分,这半天里竹阳却也一直都没敢闲着,因为心中对李云昭深深的充满十分莫名其妙的慈悲怜悯和同情,因此上她在短短半天之内,就顺利的从长安城里花费三百两银子替李云昭采买下来两位从南诏千里迢迢来到长安城里投亲未遇的小美人胎子来陪他云雨初欢,寻欢作乐,但是不到两个时辰就尽数被李云昭给打发走了,因为她们现下年方七岁,即是被卖到青楼花坊里面,依大唐律例,也只有年过十二方能出来接客。 竹阳眼见得自己的一番苦心全都被李云昭给没心没肺的存心糟蹋掉了,一气之下对他的事情发下毒誓再也撒手不管,其实她这也算是好心帮他,她心中自是知道依大唐律例,李云昭若是当真在醉酒之后将那两个小美人胎子给胡乱糟蹋掉了,立时就会被父皇派人给流放到黔州去和承乾哥哥作伴,但是黔州离南诏国属地可是只有短短三千里道路,若是南诏王他私下里派人将儿子给强掳回去,承乾哥哥他想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他们闹去。 但是李云昭可不这么认为,他知道圣上在惦记他,圣上惦记着让他进宫去当自己的贴身太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自然要全怪父皇他无事总是派兵侵扰大唐边境关城百姓所致,但是李云昭心里更知道圣上他如此一心痴心妄想着让他进宫去当太监终抵不过却只是因为自己的眉眼之间隐约与昔日的建成太子稍有几分神似而已,圣上一直对十六年前亲手在玄武门前一箭射死自己大哥心中痛心不已的魂牵梦绕,耿耿于怀,还有当年被自己亲手诛杀掉的隐太子府中五个年幼孩儿,那些都是建成太子的亲生孩儿,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嫡亲侄儿,依大唐律例,建成太子他本不该死的,至多是和今天的承乾太子一般被流放到黔州去当个逍遥郡王,建成太子那五个亲生孩儿本也是更不该死的,若是对他们放心,就流放去封地为王,若是对他们不放心,就抓进宫去当太监,一辈子在掖庭里当差,但是圣上他,不管前世是谁,是大罗金仙还是神佛妖孽,今生毕竟也只是一介血肉凡胎的凡夫俗子,贪生怕死本是凡人天性,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本是帝王家人之常情,只是祸根除尽之后,心中却总是会越来越寝食难安,虚空恐惧,若非如此,皇宫大内之中也就不会凭白多出那么多护驾门神来了。 只是,不管怎样,李云昭都只是李云昭一人而已,云昭今生并非建成太子替身,也并非建成五子魂影,圣上当年亲手所造杀孽,理当该他自己一人担当承受,想要从云昭这里寻到些许安心释慰,本自是想也不要想的,云昭的女人,他就更不要想,即是身为大唐质子,只要云昭愿意,鸢漓现下即是身锁禁宫内苑,昭阳仙阙,云昭也一样能够神鬼不知的将她强掳出去,从此山高水远,亡命天涯。 …… 昭阳殿中过堂的清风中从来都是沾染着些许未央池中的紫莲香气的,千倾未央池畔的夜风总是这般携云带雨的清凉如水,沁香袭人,只是近日里长安城里的细雨渐渐的少一些了,不过也好,这样晴好的月夜,她总该从深宫仙阙里移出步来散散心的,依大唐宫规,昭容采女入夜虽不可随意出宫,但是出来院子里看看月亮却总还是被准许的,昭阳殿自来是新征选入宫的昭容采女被宫内乳母教习教训宫中规矩礼仪的地方,他知道她现下一定还在里面耽搁着未能有幸得见圣颜一面的,因为她并非朝中重臣之女,也并非番邦和亲公主,圣上他哪里有闲心召幸她呢?昭容之上还有婕妤,美人,夫人,嫔,妃,贵妃,皇贵妃,依照大唐宫规,一个小小的昭容采女若想要一步一步爬到一宫之主的嫔妃位上,没有十余年的苦心争宠是断断不敢想的,争宠失败的下场也断断是常人不敢想的,后宫女子一个个如狼似虎,心思毒辣,机关算尽,心似蛇蝎,被打入冷宫或被遣去华清观里修道的下场已经是最最好的,圣上他近日来不知为何,心思暴躁烦扰,喜怒无常的十分让人胆颤,前日里刚有一个新进得宠的三品美人被拖出太极宫去乱棍打断双腿,只因为她奉命为圣上侍寝时错了妃嫔规矩,侍寝完毕时未从圣上脚下爬出锦被,转身竟自下床去了,结果引得圣上他勃然大怒,本欲命人将她拖去冷宫白绫赐死,但是偏巧那一日是建成太子生辰,圣上他依例要去大慈恩寺里上香,因此上才侥幸得免死罪,只是被乱棍打断双腿了事。 但是一个被拖进冷宫打断双腿的女人日后在这宫里的日子还能怎么样呢?冷宫之中无医无药,缺吃少穿,三日才给一瓢水饮,五日才给一餐粗粝麦饭,冷宫之中的门窗都是被钉死了的,终日不见一捻阳光,没人能在里面熬上三个月的,但是却从来不见有人前去收尸,只要值守的太监发觉到监牢里再没有活人气息了,就会一把火将监牢烧掉,因为圣上他怕极了这些怨女会阴魂不散,找他报仇,因此上彻底来个干柴烈火,挫骨扬灰,他心中并非十分痛恨她们,只是自来被打入冷宫的女子,本就没有一个能够称得上是善类。 李云昭自是知道自己既然直到今日还都没有被圣上他派人抓进宫里当贴身太监,那他自然也是从未有机会只身一人踏进后宫禁苑半步的,他只是自幼就在公主府中被竹阳经日里眉开眼笑的向他灌输这些坊间盛传的宫规轶事,从来也未仔细分辨过真假,但是即是如此,他也仍旧是那样的不放心她,他夜夜趁着夜半时分只身一人飞檐走壁的来到昭阳殿中的屋脊上掀开玉瓦向殿内苦心找寻探看,只为能在殿内的水龙滴漏之间有幸见她一见,昭阳殿里的长夜对一个一心等待着龙恩圣宠,一步飞天的小小昭容采女,总是漫漫无期的连水龙吟漏中的滴水都不够用的,她可知屋脊上的男人现下也正在夜半时分的清风夜雨中默然陪伴在她左右?他夜夜飞檐走壁的潜来这里可不是只为了夜夜在莲花池边陪着她抚琴望月来的,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要带她走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既然自幼就一心痴心妄想着要进宫来当什么美人妃子,那就让她在昭阳殿里亲眼看看那些宫中美人的惨淡下场也好,看见了她也就死心了,如若不然,今日里即是将她带走,明日里她也一样还会回来,因为她是女人,宫妃帝后的虚名妄念对一个容颜倾世的豆蔻少女与生俱来的教唆引诱和媚惑,是断断不会比皇权帝位对一个男人的摄魂夺魄相差上几多的,因此上他现在才迟迟没有暗下决心即刻将她从昭阳殿里掳走,因为他很怕自己会在仓促之间来不及掳走她的那颗爱慕虚荣的小桃花心,虽然身为一个女人,贪恋虚荣繁华本自该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任谁也不能止水波澜,超凡离欲,只是,为什么却一定要到李世民的后宫里来贪恋虚荣宠爱来呢?跟他一起回南诏国去不好吗?虽然李世民他自是不会那样轻易的放自己走的,这个千秋万岁的大唐天子,直到现在还如此混混沌沌风尘迷障的一心在给他自己走火入魔的痴心描画着一个他大哥还好端端的活在少阳宫里的红尘幻象。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 玉蜈蚣 五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翌日,后宫掖庭里面,负责当日当班值守的太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发派今早方才被圣上派人押送来掖庭苦役的尊贵囚犯,因为后宫掖庭里自来只是关押那些罪臣反王女眷的地方,男丁只收容十二岁以下幼儿,十二岁以上的按规矩必须先成为太监,但是这个李云昭他非但不是太监,还是自幼被抵押在长安城里为质的南诏国太子殿下,虽然昨日里因为在夤夜之间只身一人身背长剑飞檐走壁的潜入进昭阳殿里和圣上亲口御封的昭容美人明目张胆的藕断丝连,通奸私会,犯了该当千刀万剐的忤逆大罪,甚至在昭阳殿里被奉命前来缉捕他的数十御前大内侍卫围追堵截时非但不束手就擒,叩头认罪,还冒天下之大不为的口出狂言,疯狂叫嚣着即是一把火将昭阳殿烧了,今日里也定要将自己的女人从当今圣上这条荒淫无度的大色狼身边带走,结果被圣上一气之下给派人押送到掖庭里来等待处治,若不是当朝宰相房玄龄,杜如晦,李靖,魏征的几番好言相劝,这个堂堂的南诏国太子殿下现在,怕是不死也早成小太监了。 但是太子殿下毕竟还是太子殿下,即是现在落魄了,谁又敢拿他怎么样呢?掖庭里的吃穿用度倒是着实算是差些,但是毕竟,劈柴担水,浆洗衣衫这些粗苯苦役,他却仍是似平日里一般,根本就懒怠动手去碰一碰的,李世民听说之后也半点不以为意,反正这次他也跑不了了,什么时候将他发派到自己身边来奉茶研磨,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 …… 竹阳因为李云昭这次是为了私下里跑去昭阳殿里见那只小狐狸精闯出来的欺天大祸,一气之下也不急匆匆的跑进宫去哭哭啼啼的去向父皇求情去了,反正身为大唐公主,府里的太监奴才只有嫌少不会嫌多的,等他真被父皇变成太监了再进宫去将他讨回来给自己当差不迟,又或者存心挑唆父皇将他送进昭阳殿里当差,每次父皇去昭阳殿里临幸那些昭容美人时,就让他在一旁贴身侍候。 难得李世民这些天来心里惦记的事情果真和他那个宝贝女儿是心有灵犀,心心相印,没几日他就亲身起驾到昭阳殿来,在暖阁里调开桌案,指名要鸢漓亲手抚琴侍奉,弹奏一曲《蒹葭赋》给他。 “回圣上,奴婢昨日在殿中暖阁里安歇时不自知间身内已经是寒邪入侵,这两日身体倦怠的很,”鸢漓两手温柔似水的轻轻将琴揽在身前,“敢问圣上可会嫌弃奴婢琴声渺渺,败了圣上兴致?”她一脸温顺妩媚的含眸痴痴看着当今圣上一袭看似超凡入圣,天神堕世的无上庄严宝相,一双桃花飞眼千娇百媚柳眉轻挑的灿若九天瑶池上一朵随风摇曳的蒹葭飞花。 “好个琴音渺渺,朕今日要的就是美人横波目下一曲蒹葭渺渺,”李世民淡然笑笑,“琴弦拨的狠了,反而不好,”他说,“美人可知,这昭阳殿本在未央池畔,千倾未央碧波,素有千里传音之妙,未央池的西南角上即是掖庭所在之地,如此美妙琴音,朕怎么忍心和另一个男人分享?”他看起来面色十分得意,一副心满意足,心花怒放的浪荡样子。 “圣上想是糊涂了,”鸢漓在香案前静心拈指抚弄起玉枕上几根三尺素弦,“掖庭里怎会有年过十二的须眉男子,”她说,“奴婢记得,凡年过十二岁的男丁罪犯,进掖庭之前都是要先换上绿衣衫的,”她淡然笑笑,“圣上九五之尊,君临天下,难不成还会起心吃一个小太监的醋?” “美人差言,这宫里宫外的可全都知道一个金枝玉叶的南诏太子是怎么为了一个女人断送掉自己的一生一世的,”他说。 “无妨,即是当了太监,这世上也一样会有女人心甘情愿的追随在他身边生生世世,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你这又是何苦,”李世民冷笑,“如此花颜月色,豆蔻梢头,为何却要一心沉沦魔障,执迷不悟,”他说,“之前的事情,朕隔日就会忘记,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多谢圣上好意,”她冷冷的抬起头来,“圣上要鸢漓回头,鸢漓现在眼前即是圣上,若是当真转回头去,眼睛里看见的,可就不知该是谁了,”她说。 “这又何妨?”李世民微微笑笑,“美人心中若是从来也不曾有朕,眼里又怎会当真看得见朕?”他说。 “无妨,鸢漓现在看的清清楚楚的,大唐贞观天子,李,世,民,”她一双澈水清眸波光流闪的含眸直视在他脸上,“去找你大哥吧,”她说,“你可以亲口告诉他,鸢漓此生,并非如世人以为的那样恨他……” 李世民惊惧之间两眼只是直勾勾的瞪眼直视在自己鼻梁上面徐徐扭动的一条通体青绿色的雪玉蜈蚣身上,须臾之间,只听得“腾”的一声,暖阁屏风后面瞬时间展翅腾飞出一只通体雪白的沧山雪鹞,那雪鹞只是在李世民身前瞬时一闪,顷刻之间就已经将一条半尺多长的雪玉蜈蚣囫囵吞进嘴里,之后即拍打拍打翅膀,心满意足的展翅腾空回屏风左扇,稳稳降落在自己主人左肩玉坎上面。 “鸠若太子殿下,没想到果真是你,”从那一双含眸凝睇的惨淡眼神之中,李云昭已经知道她心中此时必定是已经很透了他,而且是恨得咬牙切齿,恨得刻骨铭心,发誓要和他生死决绝,从此后三途六道,天地人间,黄泉碧落,生死两不相见。 “鸢漓,那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李云昭在圣上身边看似是深深有些回天乏力的默然叹口气说,“当日下令诛杀稽胡部族六千降俘的建成太子,现今早已回归天界多时,昔日那些惨死在唐军箭下的六千稽胡部族男丁,建成太子他即是回归天界,也总不会忘了亲下十八地狱去超度他们脱离苦海,转世投生去的,”他说。 “鸠若太子自幼聪颖过人,慧根深种,鸢漓自叹不如,”她淡然的含眸看着他的眼睛,“想必早在执手替鸢漓把脉疗伤时,太子殿下你就已经溘然察觉到鸢漓身内那一捻久滞不散的封魂草寒气了,”她说,“但是敢问鸠若太子,你又是如何知道鸢漓身内的封魂草血毒,是存心为了要来饲喂这只曾在上古传说中才能得见的雪玉蜈蚣的呢?”她问他,“难不成南诏国中也一样有东华真经传世?” “姑娘太糊涂了,怎么忘记了坊间自来传言前朝太子杨靖愁五岁之时即在梦中得到东华帝君亲授东华真经五千言的八卦奇谭,”他说,“因此上封魂草的香气,想也是瞒不过他的细心。”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死在太子殿下剑下,鸢漓无悔。” “若是如此,圣上他此时早已该将后宫妃嫔尽数杀绝,”他的眼睛一瞬之间竟自微微闪了一闪,“但是君无戏言,”他恍然之间落落看着她说,“圣上他既然已经将你玉口亲封为三品昭容美人,之前的事情,正如圣上所言,确是该再记不得了。” “多谢鸠若太子好心,”她淡然微笑的含眸看着他的一双清澈慧眼,“只是,鸢漓并非前朝公主,也并非罪臣之女,”她说,“当日稽胡部族六千降唐将士横遭建成太子狠心诛杀,父皇和母妃不得已北逃至朔方城里,投奔到大梁皇帝梁师都帐下,后来大梁在和唐军交战时打败,父皇被建成太子擒获之后即在长安城里枭首示众,母妃她那时偏巧有孕在身,因为不忍一尸两命而含悲忍痛诞下鸢漓,之后即饮鸩追随父皇而去,建成太子因为政务繁忙,无力照料一个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小小婴儿,即将鸢漓转手托付在淮安王妃手上,从此以后,鸢漓即被淮安王李旌阳认作义女,自幼被王妃娘娘一手抚养至一十三岁,”鸢漓说话间忍不住潸然泪下的深深叹了口气,“谁料到就在鸢漓一十三岁那年,义父李旌阳因为在江淮一带私自屯兵数万,被圣上指使时任卫尉寺监事的许文焕罗织罪名告发谋反,被废为庶人,充军北平府服役,后来又暗中指使时任北平府侍御史大人的孙伏伽强逼义父自尽,淮安王府中的女眷随即被圣上下令全数没入宫籍,鸢漓在王妃娘娘的护持下侥幸从官府查抄中逃得升天,不得已寄身牡丹坊中,以抚琴卖艺为生,”她说,“鸢漓此生恨只恨当日即已发现自己因私下服用封魂草而致身内寒气久淤不散的隐秘已被鸠若太子你溘然发觉,却因疏忽大意而未及将你除去,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个落魄地步,”她冷冷叹口气说,“只是鸢漓一人之罪,自是该当鸢漓一人承担,”她说,“侍婢灵芝和雨蝉坊主对雪玉蜈蚣之事本自半点也不知内情,还请圣上和鸠若太子慈悲为怀,不要趁此机会大肆剪除孽党,诛连无辜。” “哼,这个色迷心窍的混沌蠢货,你若是当真有心取他性命,他现在只怕已经死在你手上八十回了,”李世民嗤嗤冷笑的回头看了李云昭一眼,“怎么,当真是在掖庭里被关的呆了,”他说,“还不快快过来给这只小狐狸精磕头谢恩,拜谢她这半年来对你的不杀之恩。” “圣上,云昭自半年前发觉到鸢漓姑娘左肩上的稽胡部族刺身时,就已知道她是流落在长安城里的飞天狐女,”他说,“从那时起,云昭即准备好随时被鸢漓姑娘取下性命,只是,云昭没有想到,鸢漓姑娘她,竟是流落在外的突厥顺南王府的嫡亲甥女,她的母妃,竟然会是顺南王府中的拈花狼女,阿史思莲郡主。” “别再提什么狼女啦,”李世民气恼,“李云昭,怎么,现在就连你也敢来笑话当年朕挑唆父皇他向突厥狼主颉利可汗借兵反隋起事?” “圣上,云昭不敢取笑圣上,只是……” “哼,别以为朕当真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李世民微微冷笑,“是不是只因为她是突厥狼女生的,你就认定了朕因为惧怕突厥狼主,就必定不敢冒然处斩了她,以明正我大唐法典?”他问。 “圣上三思,我大唐王朝现下尚需养精蓄锐,韬光养晦一段时日,若是强行对突厥用兵,或恐难免要付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惨痛代价,因此上云昭才以为,至少是在这种些许小事上,突厥狼主的面子,还是不妨多多给予一些,不然,若是惹得突厥狼主借机寻事,局面就很难解了。” “哼,突厥狼主的面子,朕当年早就已经给的尽了,但是李云昭,你必要时刻给朕记住,朕是大唐的天子,是天朝圣主,朕今日不杀这个丫头,并非是因为惧怕突厥狼主,”他说,“而是要留着她到掖庭里去侍奉淮安王妃以尽养女孝道,顺势,也让长安城里那些心怀不轨的飞天狐女看看她们少主子今日究竟已经沦落到何等可悲下场,让她们一个个的从今以后安分守己的在长安城里嫁人过活,少蹦跶出来无端寻衅生事。”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 玉蜈蚣 六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李云昭知道鸢漓她不会原谅自己,今生今世都未见得会,因为掖庭里的日子自来就比冷宫中的日子还要清苦惨淡的很,冷宫中失宠的妃嫔每日里至少还有一碗麦饭充饥,而掖庭里面,一日三餐只有清水煮菜,清汤稀饭,女孩家每日里必须的衣衫罗裙,胭脂水粉一应俱无,每日里还有上百件宫衣要浆洗剪裁,鸢漓因为本是牡丹坊中第一抚琴狐女,因此上每日里还要彻夜替宫内歌舞琴姬调试琴弦音律,但她毕竟是突厥狼主的嫡亲外甥孙女,掖庭里的管事太监在暗中收取了李云昭钱帛贿赂之后,倒是也不敢对她肆意打骂苛待,而且,现今既然那条在长安城中四下里杀生害命的雪玉蜈蚣早已被那只自己自幼豢养在公主府里的沧山雪鹞给当成蜜饯点心一口吞了,而醉仙阁中私藏着的那几十株封魂香草也早已被自己私下搜罗出来一把火烧个干净,只要鸢漓她自此不再日日饮食封魂草清茶,她身内那一捻久滞不散的至阴寒气,想必是不出半月即可似一捻清风渺渺的顺着少阴三经悄然烟消云散掉了,这是岂今为止最令李云昭他心甘情愿的在大慈恩寺里一步一头的四下里拈香叩首,拜佛还愿的一件事情。 或许是因为突厥和南诏自来即是攻守同盟的缘故,李云昭近日来显见的开始格外殷勤讨好云亭,竹阳在回廊里面时不时的会用小手指头闲闲的戳在小腮帮子上十分专心仔细的研究观察他们,就像幼年时十分专心仔细的趴在大槐树下研究观察一群群树洞子里钻进钻出的大灰蚂蚁一样,蚂蚁搬家嘛,自然是因为天要下雨了,但是据竹阳观察,但凡在天要下雨时匆匆搬家的蚂蚁,多半是住在廊檐树下的小土洞里面的,住在树洞里的蚂蚁,日子过的自来都是很安逸妥当的,非但下雨时不必匆匆搬家,即是出来找吃的,也不必费心跑远,树枝子上随时会被采花的蜜蜂染上蜜*汁,还有树上结下来的果子,因为味道稍稍有些青涩,连冷宫里的妃嫔都不肯正眼看上一看,因此上竹阳平日里也不必费心命人采收,就这样任由它们掉在地上,招引来大槐树下成群蚂蚁采食。 她知道李云昭心里那片天近日里是必然晴不了的了,除非是那只小狐狸精死了,旧人不去,新人不来,只要她死了,公主府里前日里方才花费三千两银子采买下来的十几位扬州美人才能真正派上用场,第一次对女人动心,就偏巧遇上个心若蛇蝎的小狐狸精,他现在已经被那个狐狸精给迷惑的神魂颠倒,色迷心窍的了,若是那个小狐狸精再不赶快了账,怕是这个堂堂的御前四品带刀侍卫一气之下就要去掖庭里劫人去了,但是掖庭里直到现在还关押着当年隐太子府和齐王府里的妃嫔女眷,戒备自是非同一般的警觉严厉,他这一去岂不是自寻死路的嘛?当然,因为他眉眼间和年少时的建成太子确是有几分神似相像,父皇他即是想要彻底和南诏摊牌,也未见得一定会舍得杀的,但是风千隐的例子活生生的摆在眼前,难不成他也想从今以后终其一生的心愿就是终有一日可以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风风光光的被另一个门当户对的俊美男人迎娶进门? 竹阳因此上在心中着实不忍心看着李云昭他日后也一般落得个如此悲苦下场,说不得自己冒险忤逆一次父皇威严,想法暗中遣人将那只小狐狸精尽快处治掉,替李云昭断了这般逆天妄念,但是谁想到最后因为一个不小心而前功尽弃,功败垂成,被父皇一气之下发派去云净寺里闭门思过三月,但是在临走之前却亲口许诺她只要能够在半月之内安分守己的在寺内修身养性,诵经课业,不轻易踏出寺门一步,即可减刑一月,不然每私自逃出寺门一次,就要加刑三月,若是再不听话,就即刻将她送去玄真观内修道。 虽然因为心中时时记挂鸢漓安危,李云昭才一意孤行的夜夜冒险潜伏在掖庭屋脊上替她守夜,而暗中奉竹阳命令想要在掖庭里致鸢漓死地的江湖刺客也是被李云昭一手擒获,但是,不管怎样,他现在都还是公主府里的御前贴身侍卫,因此上竹阳被圣上罚去云净寺里闭门思过,心中最耿耿于怀的却反而是他,因为身为公主府内的御前贴身侍卫,公主身在哪里,他自然也一定要身在哪里,如此一来,他就至少要有三月见不到她了,这三月中掖庭中究竟会不会再钻进去什么武林高手江湖刺客?圣上他又会不会陡然改变主意下令致鸢漓死地?圣上这摆明是在和他下棋,而且是在下很大的一盘棋,李云昭虽然心中早知无情最是帝王家的是非道理,但是不管怎样,他现在唯一可以依靠和托付的,也只有云亭他了,虽然身为突厥世子,李云亭他现在确是不该无端插手大唐和南诏之间的是非恩怨,但是,看在二人的父王私下里私交甚好,又一起打过大唐的份上,他还总不至于会在掖庭里瞪眼看着鸢漓遇险而不管不顾的,以他的武功,在紧要时刻出手救下鸢漓想来也算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而且,因为大唐近年来在和突厥的争战和对峙中本就没讨得过半点便宜,因此上即是圣上他心中再为恼火,也断不敢当真对一个突厥世子冒然严刑重罚,惹怒突厥狼主的,因为北御突厥一向是隐太子建成肩上重任,玄武门之时,他还未及将自己抵御突厥进犯的攻防密图亲手交给当今圣上的呢。 …… …… !! 十一 青蛇蜕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李世民即是在太极宫里,也一样能见天的知晓他的宝贝女儿每天里在云净寺里究竟会耍出什么花样来欺负戏弄寺中各位师父,好在李世民心中也是极其厌弃三宝,独尊三清,因此上也就由着竹阳闹去,若是当真能够闹到寺中住持法恩和尚口吐鲜血,一命归西,那反而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但是即是如此,他仍却是舍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每日里在寺中清茶淡饭,寒衣薄酒的苦熬日子。因此上特命李云昭每日里去长安城里排场最大的酒楼长庆楼中打包下最精致的几样酒菜给竹阳送进寺里享用。 其实他完全不必如此,因为云净寺自来不比其他寻常寺院,寺内住持法恩禅师先前一直是在天目山下的云栖寺里潜修,三年之前才被朝廷下令前来终南山下的云净寺里担当住持,虽然身处京畿繁华之地,声威名望也一并随着长安城内外方圆百里的信众香客门庭若市,应接不暇而日渐水涨船高,前拥后簇,但是心中却还是一心记挂着昔日西湖之畔的小桥流水,桃花三月。 因此上,云净寺里一年四时独独不缺少的就是江南酒食,杭州名菜,反正云净寺自来是以修习禅宗为主,寺内自来不禁酒食之欲,兼之寺内俗家弟子居多,纵是寺规再是严格,这酒食之戒,怕一时半刻间也是轻易戒不断的,更不要说那些俗家弟子私下里跑去寺外肆意胡乱沾染上的人间色欲男女之间的云雨初欢之戒,一时间云净寺的名声在长安城内外当真是风言风语声名狼藉的很,而且自来即是顺其天意,无人收管。 李云昭在飞鸽传书上将云净寺里的各色混乱如实向圣上禀报了几次,李世民既然已经知道竹阳在寺内并未受到些许苦楚,也就彻底放下心来着手处治韩湘君前日里紧急奏报上来的长安城里一件紧要大事,说大事本自也算不上什么太过紧急的军政要务,无非是长安城里的青楼花坊之中前日里又无端死了两个朝廷大员,因为死时身上通体上下没见一处伤口,口舌之内又无明显中毒迹象,因此上长安城里的百姓经日里议论纷纷,传言此二人的魂魄必定是被传说中的鬼祟吸去,结果当即导致长安城里一百多处青楼花坊一夜之间门庭冷落,不得不齐齐挂出水牌子来闭门谢客了事。 李世民当即将当朝宰相杜如晦速速召来御书房中狠狠训斥责骂一番,因为前日里韩湘君的奏折上提及的无端猝死在青楼花坊之中的二位朝廷大员并非他人,而是自己的两个叔伯堂兄,现任八品将作监右校署的杜如瑾大人和现任六品大理寺司直的杜如筠大人,这倒是还不甚紧要,更为紧要的是杜如瑾的姐姐姐夫早年因病亡故,独独遗下一个三岁幼子无人抚养照料,杜如瑾和夫人商量之后,就将此子过继到自己家里,取名杜天恩,一直当做亲子抚养长大,只是这个杜天恩他五年之前曾无端闯过一次滔天大祸,祸事大的几乎要了自己脑袋,幸而杜如晦手中持有圣上当年登基时亲手御赐的免死金牌一枚,因此而有幸救下堂外甥一命,但是现如今杜天恩他却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回鹘当朝驸马,而回鹘和大唐近年来一直是貌合神离,表面上甚是交好,实则边境长年滋扰纷争不断,现在可倒好,杜天恩的叔父养父在青楼醉坊里喝花酒时一齐被鬼祟吸去魂魄,这件事情要是当真传去回鹘,那杜天恩一怒之下,指不定还要凭空生出多大乱子。 杜如晦因此而心中十分淤闷烦忧,转身退下之后即急急的乘上车马离开内宫直奔长安府衙,想要当面问问韩湘君他两位堂兄的死现在到底查清楚了多少,谁想到长安府衙之中现在更是已经乱作一团,因为就在杜如晦只身去内宫御书房里面圣的当口,府衙之中又接连接到两户人家报案,原来是昔日校署府里的大管家杜德温的两个儿子杜元亨和杜元茂一起在杜元亨家醉酒后就不分横竖的一起倒地呼呼大睡过去,谁知等到天亮二人还不见睡醒,家人无奈之下只得一一上前推醒他们,这一推不要紧,谁知竟发现二人此时已经身体冰凉,早已气绝身亡多时,韩湘君接到报案后匆匆和杨靖愁一起赶至杜元亨家中,发现此二人竟也和杜如瑾杜如筠二位大人一般,通体上下没有半点伤口,口舌之中也无中毒迹象,只是从死状看来多半是死于竹叶青蛇之口,但是中毒迹象与寻常竹叶青蛇又似微微有些不同,至于到底是哪里不同,杨靖愁仔细勘验过二人尸首之后一时间也毫无头绪,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命人即刻将二人尸首一并运回府衙中去,烦劳挽玉姑娘再多送来两只大冰槽子,他深知这一次若想清楚查明几人死因,不将尸首通身上下扎上几百银针看来是不成的了,因为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先要查清他们身上到底是哪里最先毒发,难不成毒药是用一根极其细小的竹管插进腹中直灌进去的? 韩湘君因此而感觉到此案即是自表面上看来也定然是十分隐晦蹊跷,不然为何一先一后接连发生的四起离奇命案里,死的偏偏却全都是姓杜的,难不成是当朝宰相杜如晦大人私下里得罪了什么皇亲权贵或是江湖门派,以至于姓杜的满门男丁一个一个的接连被仇家寻上门来杀戮灭口?但是若是当真如此,怎么着也该是从杜如晦大人满门一一杀起,这凶手却好似是不长眼似得,劳心费力的在长安城里东奔西跑的设下杀人疑局,但是到头来,却只是不痛不痒的杀了杜大人两个官位低微的叔伯堂兄和两个管家奴才,似这般兴师动众的打草惊蛇以后,再想要潜进宰相府里去杀杜大人,他还能进得去吗? “大人多心了,依靖愁看来,这件案子多半和杜如晦大人他并无太大干系,”他说,“大人可莫要忘了,杜德温生前,可一直就是杜如瑾大人府中的看门总管。” “可是杜如瑾大人自为官以来却一直只是在将作监内分管一些修缮皇族宫室皇陵王府和祈天祭台这样的寻常事宜,而平日里又未曾听说杜如瑾大人他在奉旨修缮宫室皇陵时贪赃枉法,无故克扣工匠差役薪俸,这天下间又有谁人如此执拗的非要治这样一个清水衙门里面虚耗度日的八品侍郎官死地?”韩湘君忧心,“难不成这件事情当真会和回鹘汗国有莫大相干?” “回鹘汗国的慕莲公主是当今可汗最为宠爱的一个女儿,”杨靖愁低头蹙眉的深深叹口气说,“当日因为慕莲公主执意要和杜天恩成亲,可汗一气之下还险些将她废为庶女,赶出皇宫。” “杜天恩是大唐子民,怎么会一夜之间成为回鹘汗国驸马爷的?” “听说是少年时曾经跟随表姨夫的商队一起去西域一带贩运玉石玛瑙,在向回鹘王室兜售中原地区盛产的绫罗锦缎时和慕莲公主一见钟情的,”他说。 “这么说来杜天恩这个回鹘驸马现如今也仅仅只是挂个虚名而已,我大唐暂且还不必提防回鹘汗国借机发难,兵发玉门关下?” “但是若是还不尽快查清杜如瑾大人死因,可就不知道了,”他说,“大人想必知道,近年来回鹘可汗一直有意联手突厥汗国,兵临大唐雁门关下。” “但长安城里四下里传言杜如瑾他是在青楼醉坊之中喝花酒时趁夜被鬼祟吸去魂魄,”韩湘君无奈,“不然为何直到今日,仍旧勘验不出他身上到底是中了何种奇毒而陡然之间毒发身亡,且死状和因病猝死极其相似?” !! 十一 青蛇蜕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大人,靖愁昨日里在回心亭上侧头伫目亭畔几枝随风摇曳的繁茂竹枝,倏忽之间忽然眼前灵光一现,似是隐约看见一条细小如竹筷的竹叶青蛇在翠竹枝叶之间盘桓捕食,心中不免颤颤而栗,心想着如此细小青蛇,若是半夜里顺着轩窗爬来靖愁榻上,或是双耳,或是口舌,甚至是鼻梁之间,岂非都可令它有可乘之机?”他淡然苦笑,“结果昨日夜里,靖愁可是先用帐子将六识尽皆包裹起来入睡,当真可是做到《心经》上所言的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了,”他说。 “照你所说,这两起案子四条人命,竟都只是寻常意外,是近日里长安城中青蛇泛滥,趁夜钻入生人口鼻耳内所致?”韩湘君的脸色看起来越发阴沉难看,“杨御医,本官看你这次是铁了心要将那四具尸首开膛破肚才肯甘心的了?”他问。 “大人,数月之前魏征大人就曾向圣上谏言,要求禁止那些南方药材商人贩运泡制药酒的竹叶青蛇进京,亦同禁止那些天竺艺人肆意在长安城里的酒坊闹市之中耍蛇卖艺,以至于现在长安城里四处都是从市坊食肆中逃脱出来的其毒无比的大小蝮蛇,咬伤人命之事时有发生,宇文士及大人无奈只好擅自调令朱雀门内三千长林兵轮番在闹市大街上巡视捉蛇,但是大人你也知道,在这么大的长安城里,想要捉个江洋大盗都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是捉蛇?”他说,“尤其是从南诏境内贩运过来的那些五步奇蛇,一旦被其咬中,世间根本无药可解,如此下去,长安城中必定会落得个天怒人怨,人心惶惶,百姓纷纷外逃投奔亲戚,但是那些毒蛇偏又会趁机藏匿在车马行囊之中,在长安城外四处流散,大人,再这样下去,大唐王朝国将不国,可当真是件指日可待的事了。” “哼,危言耸听,”韩湘君冷笑,“你当真以为,这世上但凡是能够入药的活物,在这长安城里当真能够有幸活到泛滥成灾那天?” “大人,靖愁绝非危言耸听,少时回去府衙之中,待大人你亲眼看过这几具尸首的腹中之物,就全明白了。” “靖愁,若是湘君没有记错,你自来只惯于施针把脉,戳尸这件事情,我看还是不要太为难了,”他说,“左不过是在腹中找一条毒蛇,交给府衙内的仵作,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大人,还是靖愁来吧,怕只怕蛇是从耳中钻入,那样又岂能轻易在腹中找到?” “什么,难道你还当真要找把大锤来将四具尸首的脑袋一个一个砸烂,杜家那两个平头草民倒是尚可,但是杜如瑾杜如筠两位大人,他们的脑袋岂是轻易砸得的?”韩湘君气恼之下,反而微微笑了,“是了,”他说,“险些忘了你是谁生的了,大隋恭帝杨侑的遗腹子,大隋太子杨昭的亲孙子,大隋炀帝杨广的曾孙子,当年的杨广,在朝堂上,可着实是没少了拿金瓜击人脑袋。” “大人,金瓜击顶,古今皆有,当年帮衬先皇一手谋划了太原起兵的大唐功臣刘文静大人,好似也是被先皇陛下在太极大殿上当众用金瓜击死了的,”他说,“圣上他当日为此还恨透了建成太子殿下,一心以为刘文静大人被金瓜击死全是被建成太子与宰相裴寂合伙陷害所致,为的就是要一步一步剪除秦王府羽翼,削夺秦王殿下兵权。” “但是当日在太极大殿上,丹犀上垂手侍立的一众文武百官,却并无一个敢站出来替刘文静大人求情,”韩湘君微微笑笑,“因为刘文静他临刑之前拼死喊出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国家定,忠臣死,飞鸟尽,良弓藏,怪只怪他刘文静有眼无珠,错保了一窝胡狼崽子当他汉家天下,如此一来,朝堂上众人皆知杀刘文静必是先皇主意,结果自然也就无人敢站出来替他求情的了,”他说。 “李唐一脉和北魏拓跋一脉本就很有渊源,那云净寺里的法恩禅师,想来也并非当真是信口雌黄,出言污蔑当今圣上是个出身胡人的小狼崽子。” “法恩和尚当年即是建成太子至交,心中对圣上他本就颇有成见,但是这却又怪得了谁?”他说,“自古来未有和尚敢出言左右军务朝政者,心中若是当真眷顾建成太子,又岂会处处和当今圣上作对?” “大人,其实靖愁心中倒是一直以为,建成太子他自幼恋家恋父,凡事只一心听命于自己父皇,他确是不能够当皇帝的,”他说,“因为若是先皇不死,他自是当不得皇帝,但若先皇当真驾鹤西游,撒手尘世,他怕是即刻就会像是一只被父母抛弃了的小兽一般,惶惶不安之下,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无妨,大不了和你一样,被关进栖云寺里念一辈子经去。” “哼,靖愁倒是在栖云寺里念了二十年经,”他孑然冷笑,“可是念到现在,已经忍不住想要拿把大锤砸死人脑袋了。” “一具臭皮囊而已,”韩湘君笑叹,“就是埋入土里,也只是白白便宜那些贪得无厌的草虫蚂蚁罢了,”他说,“只是千万记得要先砸杜家那两个平民小子,反正四人死因一样,砸烂一个取证,也尽够了。” …… …… 即是身在云净寺里,竹阳也在一心等着拍手看杨靖愁笑话,平白无故的,竟自疑心起尸首内能钻进青蛇,听一听也足够让她魂飞魄散的了,更让她心惊胆颤的却是,他竟自发了癔症,一口咬定那青蛇若非是从口中钻入,即定然是从耳朵里面,竹阳听了之后登时间两眼圆瞪,顺着禅房香案直挺挺倒仰下去,险些一口气没喘过来,幸而寺内一个名叫净梵的俗家弟子急急替她施针把脉,才慈悲将她救醒,好生躺在床榻上面净心将养几日之后也就无甚大碍了,竹阳本想打发李云昭回去公主府里替她多多取些金银来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这个净梵他虽是俗家弟子,但是却因为经日里跟随在法恩禅师身边清修而早已经对金银钱帛十分看淡,但是竹阳又怎是轻易间肯善罢甘休的人,没几日就托付李云昭回公主府里去精心挑选几个眉目清丽容颜姣好的妩媚少女送来云净寺里,结果不上半日就全都被法恩禅师给骂回去了。 李云昭在禅房里一眼即看出这个净梵其实并非寺内寻常俗家弟子,看他眉宇之间隐隐显露出一丝君临天下的无边骄纵和霸气,眼睫之间深深藏匿着几许六根清净却五蕴炽盛的无边清澈和混沌,那清澈和混沌水乳*交融浑然一体的复杂眼神和目光,是李云昭今生今世都未曾在哪个凡夫俗子的眼中蓦然窥见和过目不忘过的,他不知为何,竟自鬼使神差的自云净寺左近的三清道观之中寻来一个道士替他看相,净梵顺从的将手腕伸了出来,结果登时之间将前来替他看相的清风道长给吓的半死: “施主,贫道不敢收你的银两,这个手相,贫道还是不要看了,须知天机不可泄露,贫道虽然贪财,可还当真不敢为了世间钱财而逆天而为的呢,”他说。 “哼,不过一个寺院里洒水扫地的苦役,你个惯会偷奸耍滑的牛鼻子道士,想要多加卦金,尽可明说,”李云昭气急,“若是想要在观外私自置处宅院供养妻女,就该乖乖听话才是,不然,纵是你当真花钱置下宅院,里面住着的也未必不会是一对孤苦无依的孤儿寡母,”他说话间腰下宝剑已经明晃晃被抽出鞘来,似一泓淡青秋水一般冷森森的被他执手架在清风道长肩膀上那个最靠近脖颈的地方。 “护卫大人消气,贫道有话直说即是。” “哼,废话少说,你只管说,他上辈子是不是和本护卫有仇,怎么一看见本护卫眼神就一瞬之间变得那般凶残暴虐?” “护卫大人千万消气,”他说,“只因上一世里,他心中觊觎护卫大人身边豢养的一只小小孽狐,但是却被护卫大人你一剑刺在身上,重伤逃回麦积山去,后来因为心中凡心微动而被族长大人依律押上天庭受审,被玉帝嗔怪之下打下凡尘轮回转世,虽然他在投胎转世之前也曾在忘川河畔饮下忘川之水,前尘旧事尽皆彻忘,但是因为上一世里护卫大人你那一剑在他身上刺的太过深重,因此上他今世恨你,也是该的。” “麦积山,传说中的大地魔界白狼一族领地,那么说,他前世是一只白狼妖孽了?”李云昭淡然冷笑,“但是即是妖精投胎,敢问道长,皇宫大内里的紫云仙气,又怎会当真容得下他呢?” “大隋杨家本就和李唐一样,皇族中人以鲜卑血统居多,”清风道长听了之后忍不住低下头来微微叹口气说,“其实自北魏拓跋氏入住中原开始,这红尘人世中的事情,玉皇大帝他也就懒怠管了。” “哼,既然如此,可就不要怪本护卫翻脸无情,来人,圣上口谕,即刻封了云净寺,将这个净梵和他师父法恩和尚一并带走,立时押送回府衙大牢里去。” …… …… !! 十一 青蛇蜕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自从净梵和法恩禅师被李世民授命李云昭好没来由的无故监押在府衙大牢里面之后,竹阳即以深受惊吓,需立时回转公主府中安心静养为名从云净寺里匆匆接了出来,只是她一心要拍手等待的那场热闹却终究是没有看成,因为未及杨靖愁抡开大锤将杜元亨和杜元茂给砸的脑袋开花,几只通体上下美艳非常的青玉色黑寡妇毒蛛即断断续续的从两具尸首口中闲游出来。 “黑寡妇毒蛛自来即是通体黝黑,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此晶莹美艳的黑寡妇毒蛛?” “大人,青体赤斑,此毒蛛断非寻常人家所有,须知要精心调养出一只这样的青玉毒蛛,没有三千两银子,是断断不能够的。” “但是靖愁,据本官所知,在这长安城里素日里即有诸多达官显贵嗜好豢养如此毒虫为乐,这青玉色毒蛛看似奇珍无比,世间罕有,但是和雪玉蜈蚣相比,却当真还是寻常的多了,”他说。 “大人,怪道这四人所中之毒似蛇非蛇,”杨靖愁豁然,“敢则却是以蛇毒饲喂的黑寡妇毒蛛。” “可是这四人之死近似于密室杀人,”韩湘君疑虑,“你又怎能一口咬定这四人定是被这毒蛛杀死,而非是在死后毒蛛钻入口中嗜血?” “即是密室中杀人,定是身边人所为,”他说,“既然二位杜大人同时丧命于千花坊中,那当夜受命陪侍二位大人的千花坊中歌妓婢女,必然脱不了干系。” “那些丫头前些日子就已经被禁在掖庭之中待审了,”韩湘君微微有些神情疲惫的连连眨着眼说,“但是杜家那两兄弟可是在自家划拳吃酒时一命呜呼了的,当日二人亲眷都被打发在老二家吃睡,老大家里,除了兄弟二人,就只剩下一条看门狼狗和几只鸡鸭了,而且当夜,也未曾发现有人出入老大家中,”他说,“他们自己又都只是杜府里的奴才下人,无事也断不会有钱养这些毒虫取乐。” “大人忧虑的是,若是这四人身上稍有一点半点毒痕伤口,靖愁即可按照豢养毒虫,意外身死盖棺结案,”他微微笑笑,“只可惜,寻常人即是当真豢养毒虫不慎,也断不至于被毒虫钻入口中咬死。” “即是钻入口中,也只需咬中舌尖即可毙命,”韩湘君无奈苦着脸说,“毒虫在人腹中久了,说不定会被化掉。” “大人糊涂了,凡人肚中皆有蛔虫啃食,靖愁在栖云寺里可是没少了替人煎煮驱虫汤药。” “如此污秽之事,你竟还时常挂在嘴上,”韩湘君嗔怪,“当心造了口舌是非,坏了道行修行。” “靖愁是俗家弟子,无心在寺内修行精进,只盼圣上早日大赦天下,将靖愁从栖云寺里释放出去。” “哼,都当太监了还这么六根不净的,放你出去做什么,娶妻生子去吗?” …… …… 因为韩湘君在御书房里依例向李世民陈奏案情进展时无意间提到了杨靖愁一心等着从栖云寺里刑满释放的口风,李世民震怒之下命人将他拖回掖庭里来严刑拷打了一顿,虽然未致伤筋动骨,也当真是遍体鳞伤,皮开肉绽的了,之后又命他不准在禅房里休息,拖着一身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公主府里连夜服侍竹阳分辨案情,竹阳却又哪里听得进去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一叠声的叫嚷着要以四人在醉酒中将毒蛛错当作成仙的金丹一口吞了结案。 “公主,人都死了,还成什么仙啊,”挽玉嬉笑,“公主有所不知,前些天里圣上还下令将长安城里所有致人亡命的巫医术士一齐押赴渭水边上开刀问斩,”她说,“谁让他们素日里为了聚敛钱财,欺骗四方百姓,声言凡人只要七七四十九日之内不吃人间饭食,不食人间汤药,只需以三千两银子求得自己一粒金丹即可飞仙得道,长生不死的呢,结果那些听信谣言之人,不上七日就已饿死病死的无数,圣上闻听之后龙颜盛怒,二话不说就派兵诛了他们九族的呢,”她微微有些诧异的吐吐舌头,“天啦,饿了不吃饭,病了不喝药,看来凡人成仙真的好辛苦啊,挽玉还是安安分分的留在人间里当个凡人丫头好啦,嘻嘻。” “哼,蠢丫头,人家那可不叫骗人,叫愿者上钩,”竹阳嗤笑,“人死不是自来即称仙游仙逝的嘛,”她说,“人家本来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死了才能成仙的嘛,而且,又没人刀架在脖子上逼你去成仙。” “可是公主,那些巫医术士好可恶啊,竟去跟人家说什么只有杀了自己全家才能成仙。” “可是人家也没说你不杀自己全家会怎么样的嘛,”她咝咝冷笑,“人家若是刀架你脖上要你杀了全家尚可,旁人若是捧一千两金子在你跟前要你杀了全家,那可就只怪你自己了。” “可是圣上如此也并无什么不妥,”挽玉微微点头,“毕竟那些人说穿了也算是些大骗子嘛。” “哼,一将功成万骨枯,谁人的荣华富贵不是在尸山血海白骨堆上堆起来,常言道,英雄一路白骨堆,至于骗子嘛,哦,挽玉,你不说我倒忘了,依我大唐律例,给骗子定罪先要认定他虚言这红尘人世中之虚妄之事的啊,”她说,“只是那些巫医术士虚言妄语的却尽是些尘世之外之虚无缥缈之事,能不能依律入罪还不一定的呢,若要见怪,也只好怪罪那些凡夫俗子不知自己所谓,殊不知这神仙可不是人人都可当得的,凡人身体当日本是天界众神以一把泥土所塑,生死只在一世,除非今世欠债,来世要还,魂灵才会多存一世,来世再欠了孽债,魂灵又多存一世,债还完了登时飞灰,想要修道成仙,竟自是痴人说梦,”她嗤然厮笑,“自来修行成仙之人又有谁个不是前世神仙妖精被打入轮回里来的,”她说,“哼,世人整日只知烧香拜佛,求神仙保佑,却不知相比凡人,神佛仙圣心中说不定倒是更高看妖魔鬼怪一眼的呢。” …… …… !! 十一 青蛇蜕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说来也怪,明明是两起板上钉钉的密室杀人铁案,但是已经被圣上命人拖去掖庭给打个皮开肉绽的杨靖愁却当真是愁白了额前一绾三尺青丝也再思虑出究竟何人才是杀人凶手,因为四人死因已经查明是一模一样,并无什么例外,依此推断凶手本该是同一人才对,只是千花坊中几位歌姬婢女和杜老二家一干女众家眷之中却并无一人能够有机会下手杀了他们,事发当日她们全都结伴在一起或是庭外赏莲,或是女红花绣,内中无一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悄然离开众人匆匆下手行凶之后又神鬼不知的瞬时潜回,丝毫未曾引起众人半点怀疑非议。 只是虽然是千头万绪,杂乱如麻,但是凭着杨靖愁的细心,还是在这千头万绪的一团乱麻之中窥探到一点蛛丝马迹,他溘然惊觉到当日千花坊中几位歌姬和杜老二家中一干女眷却是为何在案发当时无一人得以留在凶案现场,因为偏偏那两日长安城中夜风极大,将城中多户人家门前灯笼吹翻在地,千花坊中和杜老大家也未能幸免,因为灯火已息,当日的杜如瑾大人和杜如筠大人在花坊中又已然喝醉,因为二人素日里十分吝啬银钱,因此上花坊中的姑娘们也就无一人肯服侍他们二人过夜。 偏巧杜家兄弟素日里对待妻女也不甚太好,动辄拳脚相加,因此上兄弟二人醉酒之后家眷也多躲着他们,如此一来,定是有人趁着灯火被夜风吹熄之机暗中下手杀了他们,想是先以棉帛丝绦堵在几人鼻上,迫使他们开口喘气,伺机再将毒蛛送入口内,只是那毒蛛本身奇毒无比,在暗夜之中又怎能避免伤及到自己皮肉?杨靖愁正在府衙后院之中呆呆瞪着眼前几具已经愈渐疲软几成一滩烂泥的腥腐尸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见李云昭手里提着几两青玉色蛇蜕,自府衙前院悻悻低头闯了进来。 “云昭,怎么,今日这替牢内囚犯煎汤熬药的苦差,竟又着落在你身上了,”他见状忍不住微微*冲他笑笑,“只是千万莫要忘了,身在囚笼之人失去人身自由已经是世间最大惩罚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千万不要太抱怨了,”他说。 “哼,站着说话不腰疼,知道这几两蛇蜕是我今早跑了几家药材铺子才好容易寻来的嘛?”他说,“近日里这城中百姓也不知怎地,想是又被什么巫医术士给哄骗住了,个个都以为每日里将三两蛇蜕炖汤喝了即可长生不老,飞仙得道,结果,这才不几日工夫,城内药铺子里的蛇蜕就尽皆被那些凡夫愚妇重金抢买空了,牵累的我只得到离长安城百里之外的蒲城药铺子里去采买,”他一脸愁眉苦脸的瞪眼看着他说。 “好啦,一群凡夫愚妇,也值得这样嗔怪动气,”他淡然惨笑,“只是不知几日之后,谁人的脑袋又要被扔进渭水里随波顺流去了,”他说。 “哼,这次听说是玉清观里几个持斋的女冠妖言惑众所致,”李云昭气急,“但是偏这几个女道姑子又全都是些朝廷命官府内侍妾,长安府衙又管不得她们,但是贱人就是贱人,当日全都是从杜大人府上嫁出去的扫地丫头,现在飞上枝头当主子了,听到杜大人他不幸遭了歹人毒手,她们竟还在三清道祖身前疯癫发笑,笑的发髻上的玉蛛钗子都险些从头上掉落下来,”他说。 “青玉蛛钗,云昭,这已是四五年前长安城内盛极一时的簪环钗翠了,如今,已经无人肯再戴出来现世了吧,”他问。 “谁让她们命苦,一个个的全都嫁给清水衙门里的朝廷大员了呢,”李云昭谑笑,“太常寺太祝司马觥大人,光禄寺太官武伯庸大人,国子监主薄谢延年大人,哪个不是清水衙门,正室夫人的簪环珠翠尚且采买不来,更何况是偏房侍妾的?”他说。 “哦,你不说我倒忘了,这三位大人当年可是一同聘娶了杜大人府中的三个扫地丫头,只因为那三个丫头是流落在长安城里的飞天狐女,杜大人他才想要尽早打发她们出门了事,想来,也怪可怜的。” “大人不必可怜她们,她们虽然身为飞天狐女,但是在杜府中的名声却很是卑贱,”他说,“都知道她们是当日被建成太子命人送去长安城中各亲王内臣府中为奴为婢的稽胡部族弱女遗孤,谁想到她们三人自从四五岁时被送进府去之后,九岁即开始引诱府内少爷杜天恩,一心想着要当杜天恩小妾,只是当日杜天恩年纪还不到六岁,小小年纪怎经得起如此胡闹,因此上大病一场,险些送了性命,”他微微冷笑,“谁想到五年以前,杜天恩因为闯祸远走回鹘,去给人家当了当朝驸马,这三人却又开始回过头来引诱杜大人,许是因为杜大人他醉酒之后一时没有把持得住,因此上酒醒之后就即刻命人去几位同僚府上提亲,心中只想着要尽早将她们给打发出去了事。” “云昭,凡夫愚妇口中闲言碎语,尽皆是以讹传讹,捕风捉影之事,你是南诏太子,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如此口无遮拦的八卦我大唐朝廷命官家事,若是被圣上知道,定然又饶不了你,”他说。 “哼,八卦,更八卦的你还不知道呢,”他嗤然冷笑,“听说过白天当道姑晚上逛妓院的吗?”他问他,“想是知道杜大人那日要去千花坊中喝花酒,三个人竟自一同趁夜跑去和杜大人通奸私会。” “什么,云昭,你是说三位诰命夫人在案发那晚暗地里去过千花坊中见杜大人他?天哪,”杨靖愁瞬时间眼前灵光一闪,“青玉蛛钗,青玉毒蛛,青玉蛇蜕,云昭,若是靖愁没有记错,江湖中人中了蛇毒之后若是想要以毒攻毒,以毒蛛吸进身内毒血,即会以蛇蜕缠绕毒蛛吞咽下去,待毒血吸进以后再顺着蛇蜕将毒蛛从口内拽出,”他说,“前日里是我疏忽了,”他默然摇头,“一心只以为凶手是同一人所为,却没想到,三人下手反而更为隐秘,一人借着夜风吹袭打灭灯火,一人趁势将花坊中的姑娘引开,一人以毒蛛下手杀人,只是中毒之人口齿紧咬,因此上才令三人在仓惶之间未及再将毒蛛从四人口中扯出,只空将蛇蜕取走,这才竟自在尸首上留存下少许蛛丝马迹,可真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他说。 “哼,怪道她们会四下里妖言蛊惑长安城里的凡夫愚妇纷纷前去药铺子里抢买蛇蜕,”李云昭忿然,“以长安城内千万百姓掩饰,倒是也真心想得出来,只可惜,既非江湖中人,这钓毒蛛的青蛇蜕子花结,谅她们也打不出来。” “只是靖愁还有一事不明,”他说,“如此处心积虑,机关算尽的想要取人性命,必是要心怀深仇大恨才是,”他深思苦虑之下还是忍不住深深摇了摇头,“但是据靖愁所知,那杜大人父子,可是一手抚养她们长大的救命恩人啊。” “许是从前行止不端,心中有亏,为了保住自己现下一身荣华富贵,杀人灭口也未为可知。” “但是你也说了,她们三人夫婿悉数全是清水衙门,府内的分例钱,怕是还比不上你的一个零头吧,”他问。 “但是云昭现下也只是圣上驾下一个戴罪的囚犯,她们可是九品诰命夫人。” “云昭,千万记得,依我大唐律例,侍妾是不能够被封为诰命夫人的,”他说,“但是因为她们是狐女,圣上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一 青蛇蜕 五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杜家三个扫地丫头分别名为杜蘅,杜宇,杜若,因为身世关系,她们三人依照大唐律例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当侍妾的命,即是正室夫人仙逝,也绝无可能顺理成章的补缺扶正,成为九品诰命夫人,因此上韩湘君不管怎样在大堂上对三人严刑责打,威逼利诱,却始终还是无法审问出三人处心积虑的借着青玉毒蛛一气毒死四条人命的缘由和动机,而更令韩湘君吃惊的却是,三人手臂上的守宫砂却并非是用朱砂伪造,成亲五年还是黄花姑娘,而且之前在杜府之中时也从未曾和杜氏父子有染,显见的并非是为保荣华富贵而杀人灭口,难不成三人当真得了失心疯了,无缘无故的放着好好的九品诰命不做,却非要处心积虑的去下手毒杀自己昔日活命恩人? 杜府小丫鬟水灵在被韩湘君单独叫上堂来盘问时虽然口中所言与府内其他奴婢下人言辞相当,一般无二,但是却在无意间透露出了一个十分隐晦蹊跷却看似寻常的紧要细节,因为据水灵所知,杜天恩当日在府中时对杜蘅,杜宇,杜若三个丫头十分垂怜疼爱,三人发鬓上所戴的青玉蛛钗即是当日杜天恩他亲手所赠,后来杜天恩他跟随回鹘公主阿思慕莲回去回鹘汗国当了当朝驸马,杜蘅,杜宇,杜若三人从此以后好似就再也没有在人前笑过。 韩湘君听了之后微微的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因为事前他已经去大理寺和刑部查实了五年前那桩疑云重重的“欺君谋逆”大案,那件案子的缘起说起来却似乎倒是十分简单明了,当时身为八品将作监右校署的杜如瑾大人奉圣上之命去长安府衙银库中支取三万两白银作为修缮献陵和翠微宫之用,杜如瑾趁机向圣上举荐了自己的过继儿子杜天恩,圣上他听了之后也没甚在意,当即一口应准了让杜天恩去全权监理库银领取和献陵翠微宫的翻修和打理重任,因为献陵中埋葬着的是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父皇,大哥和兄弟,因此上圣上对此次的献陵翻修和打理事宜十分看重,喝令杜天恩在工期之内对私自逃跑的工匠劳役一律以欺君之罪上奏朝廷,一人逃跑全家获罪,一人抗旨,九族遭诛。 杜天恩因为在舅父的教导下自幼饱读圣贤诗书,因此上对圣上如此严厉喝令心中很不以为然,在背地里一直暗骂圣上他是老糊涂了,献陵中所葬之人纵是身世如何尊贵,这世上又岂有为了帝王家的一己之私而肆意诛杀平民百姓之理? 结果谁想到几日之后,这杜天恩反倒在长安府衙的银库前第一个犯下了欺君之罪,因为那一日杜天恩本来是要杜管家替他随身携带上官印一起去府衙银库中支取银两来的,但是却偏偏是在出门以前,下人回报说门外面来了一个赤衫赤马的回鹘少女,提着马鞭闯进府门来非要来找杜天恩不可,杜天恩一听就知道是阿思慕莲公主,料想到她是跟随她父皇向大唐派遣来的使臣来到长安城里找自己的,只是现下自己又要速速去府衙银库里领取官银,无暇陪伴慕莲在府内歇息品茶,慕莲因为本来在驿馆里闲着也是无事,就当即决定不若先跟随杜天恩去府衙里将官银取来,交给管家将银票带回府内,自己和情郎顺势去长安城里最热闹的几处酒楼乐坊逛逛,傍晚再一起回到杜府中处治官帐,谁料当日因为杜管家一时疏忽大意,以至于将自己的私印错当成杜天恩的官印带在身上,到了府衙之后才发现带错印签,杜天恩因为当时一直被慕莲纠缠着要带她去长安城中最热闹的酒楼乐坊中赏玩闲逛,因此上就顺势吩咐杜管家回府取回官印之后替他在银库簿子上扣上印签,再将银票替他送回府去,之后即带着慕莲去左近排场最为豪华气派的几间酒楼乐坊之中寻欢作乐去了,但是杜管家当时却心中懒于再回府去取一回官印去了,结果就和当日负责看守银库的两名府衙班头商量着将自己的私印扣上去了事,支取了银票之后即回转杜府之中歇息,到了晚间即将自己在银库簿子上扣了自己私印的事情如实告诉了杜天恩,杜天恩那时心一直在阿思慕莲身上,哪里有心思顾忌这等些许小事,更何况这件事情当时已经被两位班头点头同意,而印签一旦扣在银库簿子上面即不能够再加篡改,不然即以欺君之罪论处,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谁还平白无故敢去横生枝节,自找麻烦?结果谁料到三月以后,银库簿子上那枚扣错的印签最终被人发现,圣上大怒之下命人将杜天恩,杜管家和两位府衙班头一起抓进天牢里面定了重罪,杜如瑾和杜如筠二位大人因为唯恐自己受到牵连,竟然在朝堂上一力向圣上进言要定四人死罪,圣上他因为无法忍受有人在修缮献陵这件事情上对他欺骗障弊,当即定了四人死罪,几日以后,杜管家和两位府衙班头被立时推出午门处斩,而杜天恩却因为堂舅父杜如晦手中的御赐免死金牌而侥幸逃得一命,圣上本打算将他充军到岭南去,谁想到阿思慕莲公主在杜天恩被充军去岭南之后不久即匆匆赶回回鹘去向她父皇求救,回鹘可汗听了之后即趁机派遣使臣前往当日已经上书表示愿永世归附大唐的西域五十五国威逼利诱,最终迫使高昌,于阗,龟兹,疏勒,焉耆,吐谷浑,楼兰,乌孙,姑墨,温宿,精绝,大宛,碎叶,鄯善,婼羌,乌耗,西夜,子合,捐笃,小宛,且末,戎卢,疏密,渠乐,皮山,三封,尉头,伊循,临戎,莎车,碣石,危须,尉犁,山国,车师一起联手回鹘,统共三十六国发生叛唐祸乱,大唐当日派遣李靖,侯君集,徐世绩,尉迟敬德,程知节,宇文化及,冯翊,冯立,薛万彻,谢叔方总共十员当朝大将亲帅二十万铁骑精兵耗时几年才一一平定西域各国叛乱,李安严将军即是在那场平叛中战死在吐谷浑城前,而杜天恩也在充军岭南途中被慕莲公主派人暗中劫走,随她一起回了回鹘汗国成为当朝驸马,如今虽然已经事过境迁,长安城里的百姓大多已经将当年那起似是而非的“欺君大案”给愈渐淡忘掉了,满朝文武在近日来也未曾再有人无端提起过那桩陈年旧案,但是圣上他这五年以来却一直仿佛是对杜天恩余恨未消似得,非但命令官府削了杜天恩官籍,而且还授命玉门关守关大将尉迟迥将军,只要那个回鹘驸马胆敢跟随回鹘使臣大胆踏进玉门关一步,立即以手中尚方宝剑对他先斩后奏,甚至,连尸首都不许回鹘汗国取回。 这也难怪两位杜大人在长安城里莫名被害身死,但是时至今日,却未见杜天恩他急急从回鹘赶回长安城来为他的两位舅父奔丧,想是惧怕尉迟迥手中那把尚方宝剑,而且当日他的两位舅父为了怕自已因此而受到诛连牵累,竟然在朝堂上当堂向圣上进言要求将杜天恩处斩,杜天恩心中记恨他们,想来也是该的,如今这姓杜的三个丫头起心谋害二位大人,想必无非也是为了要替杜天恩报仇出气,只是杜管家当日已被和两位府衙班头一起推出午门处斩,他的两个儿子为什么却又会在五年之后一样惨遭三人毒手?难道是当日杜管家将银票取回之后,他的两个儿子私下里从银票上支取了不少银两,以至于官账上面多处出现亏空,火上浇油雪上添霜般的加重了杜天恩罪行,因此而惹得三人心中记恨?五年之中一直即对二人耿耿于怀,非要想方设法的至二人于死地不可?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一 青蛇蜕 六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大人,这又有何难解?”杨靖愁冷笑,“他二人当日定是为了要替自己父亲脱罪,而一口咬定杜天恩他事先本就知情,若是再遇见有心人将错就错,杜天恩他可就似当年杨文干谋反案里的建成太子一般,即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说。 “哼,当日本就是一桩阴差阳错的意外事件,却不知何故生生被有心人罗织成什么四人串通起来欺君枉上,”韩湘君无奈,“但就是因为杜如瑾大人他当日被人告发和荆王之间走动颇为亲近,就连圣上他,也趁机将错就错,想用杜天恩来杀一儆百,要荆王一党不要在他眼皮底下如此明目张胆的大胆放肆。” “这却也怪不得圣上,”杨靖愁忧虑之下深深叹口气说,“荆王李元景近几年来在鄂州一带本就十分不安分守己,暗中瞒着圣上在襄鄂一带私自囤积蓄养了很多亲兵卫队,更有甚者,听闻现如今,连皇族之中的几位公主驸马也一并被牵扯进去,”他说。 “何止是听闻,”韩湘君无奈,“圣上他数月前就已经决心要设法削去柴令武手中兵权,”他说,“为的就是不让他的几个宝贝女儿牵涉进去。” “哼,圣上的那几十个宝贝公主,倒是一个比一个更像圣上,”杨靖愁冷笑,“也怪不得现在连竹阳她,都忍不住经常跟随着她的十七姐往会昌寺里跑了。” “怎么,你竟会和一个和尚争风吃醋,”韩湘君厮笑,“只是,人家眼里可是只有姐姐,并没有姐姐身边这个妹妹。” “哼,若是单比花颜玉体,竹阳她现下可当真还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胎子,”杨靖愁的眼神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十分得意忘形的怦然心慌和情迷意乱,“可是十七公主她,如今却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嫁做他人妇了,”他说。 “别胡说,十七公主她,生辰最多不过是比竹阳她大上几个月而已,”他说,“而且,听闻十七公主和竹阳她一般都是七月早产,因此上才格外得当今圣上心中娇宠溺爱。” “但是自来慈父多败女,慈母多败儿,”杨靖愁一念及此,忍不住微微嘘口气说,“靖愁自己自是不必多说,一个败家的太子,”他说,“怪只怪杜大人他家门不幸,竟自养出了杜天恩这样的叛逆败类,养儿养的竟自丢了身家性命。” “靖愁,这你可就错了,”韩湘君看似微微有些嘲讽谑笑的瞪眼看着他说,“那几个丫头既然心中爱慕杜天恩,断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一口咬定杜天恩他事先知道此事,”他说。 “可是大人,她们心中若是当真爱慕杜天恩,又怎会处心积虑的下手毒杀杜天恩的两位嫡亲舅父?”杨靖愁微微皱起眉说,“如今事情都已经闹到如此田地,杜天恩心中岂有不恨这三个丫头的理?”他问,“她们如此,心中究竟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又爱又恨,爱的是杜天恩,恨的是回鹘驸马,”韩湘君微微有些似是而非的摇头看着他说,“千万莫要忘了,靖愁,这世间女子,恨一个男人会杀他全家,爱一个男人,却是也会杀了他全家的,”他说,“因为对这些女子,爱一个男人是可以将他藏在心里用一辈子去回忆的。” “大人,圣上他,也已经在心里无数次的回忆过一个人了的,”他说,“但是当日,却还是狠心下手诛杀了隐太子府中五个未及弱冠的年幼孩儿,可当真是斩草除根,心狠手辣。” “确是如此,但是,似乎,当日圣上他,是亲手捧着他父皇的诏书,血洗太子府的。” “哼,当日先皇他竟自用十个年幼孙儿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苟活偷生,也不过是一贪生怕死之徒而已。” “靖愁,玉清观里残余着的毒蛛和蛇蜕,全都搜出来了吗?”韩湘君倏忽之间话锋一转,“千万记得,给三位九品诰命夫人定罪,这紧要证据上,是半点也疏忽不得的。” “大人放心,此案证据再不会疏漏下一丝一毫来的,”他说,“断不会似当年的杜天恩一般,有罪无罪,全凭杜管家一面之词,而且据闻,那杜管家当日还是满满喝了一壶陈年烧酒之后,才糊里糊涂的拿出自己私印扣在银库账簿子上的。” “嗯,谁让杜大人他当年被人告发了是荆王一党的呢?”韩湘君叹气,“那杜天恩当日若不是杜大人过继来的儿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的大理寺和刑部大堂之上,又有谁敢仅凭一个烂醉如泥的人证几句胡言乱语,就同时给三个无辜之人定罪,更何况,那管家在堂前堂后,本来就有两张供词,”他说。 “大人,这正是圣上他的高明之处,”杨靖愁冷笑,“杜管家的证词前后并无什么明显颠倒矛盾之处,”他说,“只是,同样一张供词,若是说话方式稍稍有异,给人听了之后的感觉,也就明显不一样了,大人。” “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湘君诧异,“同样一件事情,说话方式不同,给人的感觉即会全然大相径庭,是非颠倒?”他问,“你可知道,杜管家的第二张供词当日可是在圣上亲审之下说出来的,怎么,你怀疑当日是圣上他存心指使杜管家做假证陷害杜天恩的?” “大人,恕靖愁无理,靖愁若是当面直言大人你全家必定比大人你早死,大人你听后心情该当如何?”他问,“但是靖愁若是当面恭维大人你定然会比全家长幼都要安康长寿,大人你听了之后,心情又当如何?” “可是靖愁,杜管家他全家谁比谁活得更长,可半点也不会搅扰到刑部大堂上一起奉命三堂会审杜天恩案的几位公卿宰相大人。” “不,靖愁并非怀疑当日杜天恩案的三堂会审之中有任何徇私枉法之处,”他说,“只是,大人不要忘了,当日那几位参与三堂会审杜天恩案的宰相大人,都是性子耿直刚烈的精忠武将出身,因此上那两张供词上面的些许隐晦蹊跷,他们是断然不会察觉到的。” “嗯,可是本官也没觉得那两张供词上有什么蹊跷隐晦之处,”韩湘君好奇,“本官只记得之前杜管家他的供词上只说是自己私自做主扣上自己私印,”他说,“后来就一口咬定是杜天恩指使他的。” “不,杜管家他自始至终都没说过是杜天恩指使他的,而且也从没说过杜天恩事先知道此事,”杨靖愁冷笑,“只是圣上他私下里命人将那张供词中的一句话改了,”他说,“只因供词中最为紧要的一句证言说话的方式变了一变,通篇供词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哦?是哪一句,”韩湘君好奇之下紧紧追问他说,“是不是那句说杜天恩先行离开府衙银库,之后自己在银库账薄子上面私扣下自己私印之言?”他问。 “确是那句,”杨靖愁无奈谑笑着说,“杜管家他一开始说的是杜天恩因为有事先行离开银库,之后自己在银库账薄上面私自扣下自己私印,”他说,“但是后来说的却是他让杜天恩先行离开银库,之后自己即在银库账薄上面私扣上自己私印。” “杜天恩因为慕莲公主的事情而先行离开银库,临走时定然会先和杜管家招呼一声,这本是人之常情,”韩湘君疑惑,“但是在本官听来,这第二句话却是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他说。 “大人,前后两句话的意思其实一模一样,”杨靖愁微微冷笑着淡然摇摇头说,“两句话说的都是杜天恩有事先走了,杜管家在杜天恩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做主拿自己的私印扣上,”他说,“但是第二句话里断章取义,将杜天恩因为慕莲公主而先行离开银库的言辞隐去,而直接移花接木的和后面一句在杜管家的授意下先行离开银库前后衔接起来,如此一来,任何人听了第二句供词,都会误以为此事是杜天恩和杜管家一起串通所为,只是,”他一念及此,两弯入目剑眉又已经烟锁清秋般的在他额前一绾三尺如水青丝的半遮半掩之下似是而非的深深凝蹙起来,“只是,众生愚蠢,根本不知在此案里,本就不该同时出现四个嫌犯。” “这个本官自是知道,”韩湘君听了之后微微有些哭笑不得的连连摇摇头说,“想是当日那第二张供词被有心人私下设计的极其巧妙,”他说,“因此上当日才无人能够恍然发觉到此案之中一个天大疏漏。” “不错,此案中却是不该同时出现四个嫌犯,”杨靖愁嗤然谑笑,“若是杜天恩和杜管家串通,没理由将此事告知给当日两名当班值守银库的府衙差吏,”他说,“但是若是两名府衙差吏当真知晓此事,杜天恩他之前就断然该是不知情的,因此上,四人同时知情本就是不合常理之事,”他淡然冷笑,“除非,除非是四人当日偏巧一起发了失心疯了,”他说。 “如此说来,若非那三个丫头现在已经被关在府衙大牢里面,长安城里日后还指不定要无辜暴死多少人命,”韩湘君看似心中十分有些惊悚后怕,“似这般蛇蝎心肠的恶毒疯妇,若是任由她们如此在长安城里遁形隐匿下去,当日和那件案子稍有牵涉之人,只怕是一个也别想活命,”他说。 …… …… !! 十二 云净寺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几日之后,杜蘅,杜宇,杜若三位九品诰命夫人因为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处心积虑的设计谋害杜如瑾和杜如筠两位朝廷八品命官和杜府之中两个家奴下人而被长安府衙依律在午门之外处斩示众,人头落地之后按例要在朱雀门外暴尸七日,以儆效尤,三人的官人夫婿显然是断断不会在七日之后来帮她们收尸来了,但是令长安城中诸多达官显贵和凡夫百姓齐齐没有意料到的却是,三日之后亲身带着一众亲兵宿卫来到朱雀门外强行收取三人尸首的,竟会是一个锦衣玉冠,粉雕玉琢的俊美回鹘少年,那少年的身世在长安城里倒是也十分寻常的很,不过只是回鹘当朝驸马的小舅子,当今最为回鹘汗王所娇宠溺爱的天赐太子,阿思纳兰殿下,纳兰这一次是受姐姐和姐夫之托跟随父皇派遣来长安拜见大唐天子的遣唐使臣一起来到长安城里代替姐姐姐夫前来杜府之中拜祭杜如瑾大人来的,谁想到却被当今圣上他趁机以种种借口和理由将他无辜软禁在长安驿馆之中,以报复当年回鹘汗王借着杜天恩的案子趁机挑唆本已上书同意归附大唐的西域五十五国联手反叛大唐,致使大唐在后来几年的西域平叛之中无辜战死二十万精兵将士的陈年旧事,回鹘汗王大怒之下亲身赶至长安城里觐见大唐天子,在太极大殿里暴跳如雷的拍案叫嚣着要联手突厥南诏一起将长安城一把火烧成白地,但是因为李云昭和李云亭的关系,突厥南诏两国使臣在朝堂上却任谁也不敢开口应承回鹘汗王,回鹘汗王见状只好灰溜溜的退身起驾离开长安,一路上风尘滚滚的携众逃回西域,生怕唐王一怒之下连自己也一并扣留在长安城里为质,但是李世民现下哪里能有心思顾得到他,他现下最棘手的一件事情是怎样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名正言顺的将现下正被依律关押在长安府衙监牢里面的云净寺住持法恩禅师给光明正大的押赴刑场处斩示众,因为法恩和尚现下正是中原佛教界里德高望重的沙门长老,想要依律定他死罪,若无确凿铁证,只怕是再难堵住天下百姓悠悠之口。 这个法恩和尚早时和魏征一般,都是建成太子左膀右臂,建成太子因为自幼笃信佛法,因此上在很早时候就已经拜了法恩为师,算是一个自幼在家供养三宝的俗家弟子,但是因为建成太子他自幼又十分虔心供养三十三天千万神佛仙圣,早晚即是不及叩拜西天极乐佛主,也定要虔心叩拜忉利大梵天王和帝释大人,法恩禅师见了心中虽然微微有些怅然若失,但是因为建成太子他本就只是自己身前一个出身皇亲国戚的俗家弟子,他愿意在家里供养哪路神仙,说来确是也不该被一个得道禅师横加左右。 但是建成太子却自来即是十分虔心供养这位在佛教界里德高望重的法恩师父的,即是他后来和父亲弟弟一起在太原起兵举事,一举推翻大隋朝廷建立大唐天下,自己也因德才兼备文武双全而被父皇他亲口立为大唐太子时,也未曾忘了将这位法恩师父一起接来太子府中好生请教奉养。 虽然那时候的建成太子还是在太子府里一心供养三十三天千万神佛仙圣,但是那时的法恩禅师却已经再不敢在建成太子面前微微泄露出哪怕是半丝半毫的怅然若失和郁郁不乐,因为他知道当时的大唐高祖皇帝李渊心中着实是十分厌恶三宝,秦王殿下又为了向天下百姓昭告李唐皇族的汉家血统而一心恭敬扶持三清,而中书令傅奕大人又先后七次向李渊上书要求陛下灭佛,李渊听了之后正中自己下怀,翌日就在朝堂上亲口下谕要在大唐辖下彻底灭除佛教,甚至扬言着要佛教在大唐中土中永世被废黜消弭的无影无踪,干干净净,那时李渊和李世民手下的心腹大臣自然也在朝堂上一一附和着皇上说话,一个一个争先恐后的向皇上历数着佛教自汉时从天竺传入中土以来罄竹难书的种种邪魔罪恶,几成一派口诛笔伐,排山倒海之势,此时唯有建成太子在朝堂上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一力阻止了高祖皇帝已经事先拟好的灭佛手谕,建成太子当日在朝堂上和他父皇之间的父子对话法恩禅师时至今日还依然能够清晰记忆起来,他清楚记得高祖皇帝那时在朝堂上语重心长的教诲建成太子,说什么“佛教之兴其来自昔,但僧尼入道本断俗缘,调课不输丁役俱免,理应尽形寺观履德居真,没命释门清身养素,比年沙门乃多有愆过,违犯条章干烦正术,未能益国利化,翻乃左道是修,佛戒虽有严科违者,都无惧犯以此详之,似非诚谛,今欲散除形像废毁僧尼,辄尔为之恐骇凡听,伫子明言可乎不可,”下定决心要将佛法从中原大地上连根铲除的干干净净,连一粒渣子都不得残剩。 建成太子在朝堂上眼角间微微含笑的淡然回复他的父皇说,“臣闻,三乘启辙,诸子免火宅之灾,八正开元,群生悟无为之果,是故慈云降润不别艾兰,慧日流辉宁分岸谷,且以立教垂范尽妙穷微,至理深难情量叵测,虽有周孔儒术庄老玄风,将欲方兹迥非伦媲,其有世代贤士今古明君,咸共遵崇无乖敬仰,当今时属侥讹人多狡猾,出家者未能尽善,入法者无废娇淫,亦有规免赋租虚称学道,偷安朝夕假号桑门,自有威仪具足志等明珠,戒行不亏心同洁玉,今欲并令还俗无别贤愚,将恐火纵昆山玉石同烬,霜飞柰苑兰艾俱摧,指事为言恐伤皇化,今责如来降罚以息奸,非但佛性慈悲法门平等,无彼无此无我无人,绝爱忘憎情同巨海,厌之者不生吝想,患之者不发恚心,以此而详昭然可验,且商均生于舜舍,丹朱长自尧宫,二子虽复非人,独不亏两君之圣,今忽因愚僧之过,欲毁尊像之形,进退商量理为未可。” 他这一番在朝堂上近似撒娇撒痴的向他的父皇替天下释家弟子分辨讨情,自然是让本就自幼对他疼爱有加的父皇李渊再也不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开口一个灭佛闭口一个灭佛的让天下释家弟子各个人心惶惶,再也无心苦心修行课业,建成太子后来在父皇寝宫里私下里和父皇商量着要将佛教严厉掌控束缚起来,以供他李唐一脉安抚掌控天下苍生百姓之用,法恩禅师虽然对建成太子如此和父皇商量决断心中微微有些无可奈何,但是建成太子当日毕竟是以一己之力自父皇的口谕之下挽救下整个中原沙门释教,力保下中原大地上传承千年的释道儒家三教一体的中原文化根基,因此上当时以法恩禅师为首的天下释家弟子即一力尊称建成太子为“大护法太子殿下”,并且从此立誓要一生一世以大护法太子殿下马首是瞻,力保建成太子在太极大殿上一举登基为帝,成为大唐王朝当仁不让的大护法皇帝陛下,以手中皇权保佑释家弟子在中原大地上梵刹寺院日日香火盛旺,僧俗两众世世祥和清净,令中原佛法在中土大唐日益佛光闪耀,普照众生,永生永世不再遭受毁僧灭佛之苦。 若是法恩没有记错,建成太子在朝堂上力阻父皇灭佛的时候正是武德九年四月,两月之后的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即是玄门兵变之日,法恩禅师自惊悉玄门兵变之后即知道从此以后只要是在中土大唐辖下,天下释家弟子定然是再也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可过,因此上也就不再存心顾忌皇家颜面,自李世民登基为帝那日起,就三番五次的撰写檄文数说唐王种种不是,甚至直言李家本是北魏鲜卑拓跋氏之后,身为陇西士族,却千里迢迢的跑去千里之外的青城山下,向身在九霄之上兜率天宫里的三清道祖去攀亲戚,自称自己是一个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白胡子老道后人,岂不是要让天下百姓笑掉大牙,生生世世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李世民在太极大殿上看见大唐国师王致远道长亲手所捧奏上来的这些胡言乱语心中本自早已是大动肝火,雷霆震怒,暴躁如雷之下立时间就要将这个法恩和尚推出午门之外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甚至在朝堂之上义愤填膺的扬言要灭尽天下一切释家佛法,喝令天下百姓从今以后只许在家中供奉三清道祖,不得私自供奉释家佛祖,违者严惩不贷,本来李世民当日已经将灭佛诏书事先拟好了的,但是宰相魏征却在退朝之后私下里向圣上谏言,劝诫圣上既然现下天下百姓都知释家弟子是太子党一派,若是现下就急急下诏灭佛,会招惹来世人“清除太子党余孽”之疑,不妨先将那个法恩和尚无罪开释出去,之后派人暗中监视于他,等到日后找到确凿证据再依律处治他不迟,至于天下释家弟子,看在建成太子面上,还是不要太过斩尽杀绝才好。 李世民后来听从了魏征谏言,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公然在满朝文武面前失口提过灭佛一事,就这样一直等到十六年后,终于在贞观十六年这一年,让他等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 十二 云净寺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其实法恩禅师早已猜到,当今圣上将她的宝贝女儿竹阳公主盛怒之下贬来云净寺里闭门思过,可断然不是为了让她来跟着自己一起拜佛念经,切磋佛法来的,圣上此次显见的是存心为了自己座下那个身世可疑的俗家弟子净梵而来,这个净梵本是他三年以前自天目山下的云栖寺里一路带回长安来的,那时的净梵年纪看起来也就约莫十八九岁上下,云栖寺里的住持一大清早打开山门即看见一个浑身剑伤的白衫少年奄奄一息的躺倒在云栖寺山门前的青石台阶下面,他数日前即已经知道杭州府内数百官兵近日里一直堵截在天目山上围剿天云教少主沈离垢,那沈离垢本是大隋皇族中人,他的父亲杨天云即是大隋昭明太子杨昭堂弟,因为昭明太子因病早逝,炀帝就将他的儿子杨侑封为代王,准备日后正式册立他为皇太子,但是没想到短短几年之后,大隋王朝的江山社稷即已到群雄并起,风尘逐鹿,纷争乱世,烽烟四起的岌岌可危之地,各路英雄好汉纷纷祭起反隋大旗,一路一路英雄豪杰或是因为官*逼*民*反,或是因为心怀天下苍生,一队一队前赴后继的围堵在潼关城外横刀立马,只待破城入关之后即排山倒海的群起而杀向长安,那时的中原大地上四处都是揭竿而起的反隋义军,而大隋朝廷里的诸多文臣武将又都暗中归附在唐国公李渊麾下,李渊父子率军攻破长安之后就公然拥立当日才刚刚年仅十七岁的代王杨侑为大隋恭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不久之后又废恭帝而自立,国号大唐,自称大唐武德天子,一举篡夺了大隋杨家天下为帝,杨天云在襄阳城内惊悉杨广那时已经在扬州城里被宇文化及父子用白绫缢死,而杨侑也在长安城内被唐军乱剑砍杀而亡,他震怒之下发誓要替叔父和堂侄报仇,匡复大隋天下,之后他即在汉水之畔秘密创立天云魔教,暗中联络在乱世之中各自流落在外的杨氏皇族子弟,私下里在汉水沿岸屯草积粮,招兵买马,随时准备反唐起事,因为那时自己的独子尚且年幼,杨天云就将夫人沈蝶和独子离垢一起送回了杭州城里的岳父岳母那里,为了躲避官府追缉,沈蝶顺势让孩子跟了自己姓氏,假称是家兄的孩儿托付给自己喂养,因此上天云教少主自幼就在杭州城里以沈离垢的化名被母亲沈蝶一手抚养长大,十几年来一直安安稳稳的在母亲身边习武练剑,修习杨家独门秘籍功法,从未无故在杭州城内招惹祸端,引来官府怀疑缉捕,但是后来因为天云教中有人暗地里叛教告密,终于让当地官府知晓了他天云教少主的忤逆身世,沈离垢在躲避官兵围剿时不得已一路逃上天目山去,却终因身受剑伤而一步一步被官兵逼到天目山上一处断崖绝壁边上,为了不让官兵抓到活口,他不得已狠心向千尺悬崖下面纵身一跃,幸而被悬崖绝壁上的一棵千年苍松拦腰截住,侥幸未死,之后即拖着一身剑伤迷迷糊糊的在天目山中四下里东躲西藏的挣扎逃命,也不知是逃到了哪座山门前就奄奄一息的重伤昏死过去,醒来之后即再也记不起来自己是谁,但是云栖寺中的住持大师在替他医治疗伤时因为看见他后背上隐隐刺着一只白狼刺身,当即怀疑到他即是杭州官府四处悬赏通缉的天云教少主,感觉到自己着实是不便于引火烧身,公然和朝廷作对,但是又深知将他交给官府之后的结果必定是立时押解长安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偏巧那时寄居云栖寺中多年的法恩长老被朝廷下令即刻赶赴长安城外的云净寺中接任住持一职,就转而托他将沈离垢一路带离天目山下,送到长安城里任凭朝廷处治,或许当今圣上顾念他千里迢迢从天目山下回去长安城里归案,大发慈悲饶他一条性命也未为可知。 但是没想到法恩禅师将沈离垢一路带回长安之后却根本就没将他送进长安城里归案,而是私下里将他收留在云净寺里,当他座下一个俗家弟子,因为那时的沈离垢已经因为身受重伤而失忆多时,根本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所以他自此以后只是云净寺里的俗家弟子净梵而已,至于沈离垢这个俗名,他既然已经忘记,也就断然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 但是谁想到云净寺里其实早已被当今圣上暗中布下诸多细作眼线,净梵的身世被圣上他全盘知晓也定然是件迟早的事情,他只是想看看这一次李世民他又要以怎样的凶狠手段来对付自己这个罪大恶极的隐太子党余孽,他知道,圣上他这一次如此气势汹汹的派人将他关押到长安府衙大牢中来,断不会只是想要干脆利落的一刀砍掉自己脑袋那样简单…… …… 韩湘君心中其实很不愿意伸手接管云净寺的案子,但是圣上他却一心以为依律处治一个满口胡言乱语的疯癫和尚,着实也不需兴师动众的烦劳大理寺和刑部的几位尚书大人,因为此案本就是一桩案情明了证据确凿的欺君铁案,虽然那个法恩和尚可以一口咬定自己三年前将净梵从天目山下带来云净寺中时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世,但是依照寺规,即是俗家弟子,也断断不能私下里收容入寺,必须要到长安府衙之中登名造册才成,不然依大唐律例即是欺君枉上,该是死罪,更何况沈离垢他自天目山上跳崖之后就已经因为伤重而失去记忆,根本就再记不起来自己是谁,在如此境况之下身为云净寺住持的法恩和尚非但没有将沈离垢及时送回杭州城里交给他的家人亦或杭州府衙,而是趁人之危,强行将他收在寺里为徒,按大唐律例,也该充军发配岭南才对,如今两罪并罚,韩湘君即是心中有一百个于心不忍于情不愿,也只能依照理法闭眼在结案文书上用大红朱笔狠狠的在“法恩”二字上重重打上一个朱红印记,之后即派人速速去到云净寺里命令寺中一众僧俗两众明日午时三刻准时去曲江边上给他们师父收尸,因为定的是斩立决,所以要提前留给寺中僧众给他们的师父念经超度的时间。 法恩在监牢里听说自己明日午时三刻即要被官兵押去曲江边上开刀问斩,心中竟不自禁的开始隐约泛滥出一丝若隐若现的,难以言表的奇怪感觉,那近乎是种让他从心底里开始对这个本自贪婪堕落,藏污纳垢的凡尘俗世忽然间莫名其妙的深深不舍和留恋起来,他忽然间还是很强烈的感觉出来,其实他根本就不想死,他和凡尘俗世中一切贪生怕死的凡夫俗子一般十分恐惧和害怕明日午时三刻那一刻的到来。 但是谁想到仅仅是在半个时辰之后,当今圣上即飞马命人来府衙监牢里宣读圣旨,圣旨上言明既然在民间百姓广为传扬诵读的《高要观音经》里明目张胆的宣称“凡口念观音法号者,临刀不惧,”那就不妨先暂且给那个法恩和尚七天时间,让他在监牢里日夜吟诵观音法号,七日之后午时三刻再行开刀问斩,界时可令长安城内外左近千万草民百姓一起去曲江边上朝拜观音大士,只是不知到了日子,那位观音大士肯不肯屈尊下驾到曲江之畔来救这个老和尚不死。 …… …… 因为听说长安城里德高望重一呼百应的佛法大师法恩长老七日之前被圣上定了死罪,按日子算来只怕是今日午时就要在曲江边上被长安府衙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开刀问斩,因此上长安内外成千上万的草民百姓一大清早的就齐齐聚集在曲江边上,只等着稍时能够亲眼目睹法恩大师在刑场上是如何能够召唤来九天之上的观音大士亲身下驾凡尘,从刀口下将他的脑袋给拖拽出来。 只是,任谁也没有料到,就在曲江边上已经被长安内外千万善男信女,芸芸众生给前呼后拥的拥挤围堵的熙熙攘攘,水泄不通的时候,忽然间只见从北边玄武门内浩浩荡荡旌旗飞展的疾驰而来两队稳坐在高头大马上奉刀侍剑的锦衣兵将,两队铁骑精兵后面即是被数十宫女内监随侍护持着的鎏金御辇,想来是因为方才着手处治了突厥南诏和大唐之间纠结多时的领界纷争,李世民这几日在后宫里倏忽之间竟自是清净闲散的无折可批,无谕可下起来,因此上才一大清早的就急急从自己寝宫里赶来曲江边上看场大戏,虽然他心中早已认准了这世上并无观音如来大慈大悲显灵现世一说。 御辇刚好停在了法恩和尚身前,法恩这时候已经被刀斧手提早架在他后颈上的鬼头大刀一不小心给蹭破了些许皮肉,刀口上已经红丝丝的沾染上几道现下正在顺着后颈两侧缓缓滴落在刑台上的滚热鲜血,李世民见状忍不住打心底里开始厌弃眼前这个污血邋遢的老酥骨头,心里面着实是盘算着连最后一顿断头饭都要有心省了,只是自己身为大唐天子,九五之尊,当着那么多凡夫百姓的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之下倒是也却是不好如此刻薄寡恩,更何况依照大唐律例里的规矩,死刑犯临刑之前的那顿断头饭,按例也该足有六钱银子的份额之多,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忽的灵机一动,当即吩咐左右执事内监,“来人,速去长安城里最大的酒楼里面给法师请断头饭来,”他说,“千万记得,一定要好酒好菜,酥鱼焖虾的,差出去的银钱,稍时回宫以后,朕自会拿分例钱替你二人添上。” “多谢圣上美意,贫僧不敢领受圣上天恩,”虽然已经是刀架在脖子上面,一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但是似乎看起来,这个法恩和尚却还未曾似一般罪犯那般在鬼头刀下贪生怕死到哭天抢地鬼哭狼嚎的凄惨地步。 “嗯,左不过是一顿酒菜而已,”李世民微微谑笑,“放心,朕是不会太为你破费银两的。” “不,圣上,还是听贫僧一句好言相劝,”他说,“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贪食血食之人,来世的报应会很凄惨的,”他慨然苦叹,“今世吃牛,来世即会投胎成牛,今世吃羊,来世即会投胎成羊,今世吃了什么,来世即会投胎成什么,”他说,“更何况是佛法面前众生平等,即是圣上也未见得能得例外。” “哦,照法师所言,这世上岂不是该人吃人了?”李世民冷笑,“敢则是今世必要吃人来世才能投胎成人的吗?”他说,“如此说来,法师你上辈子定是山寨子里吃人肉包子的响马匪寇托世的了?”他微微冷笑的低头看着他问。 法恩禅师一时语塞,随即闭起眼来不再回复李世民问话,只是一直在口中默默的叨念着什么。 “怎么,午时三刻已到,观音大士他却还未曾屈尊凡尘前来救你?”李世民的眉眼之间忍不住深深泛滥出一丝这世间最为美轮美奂的深深戏谑和得意,“看来他不会来了,”他说,“一群自以为是的愚僧蠢物,耗尽一辈子心血向世人宏扬的,到头来竟却是一堆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言辞,经日里以妖言迷惑恐吓世人,不敬佛法下十八层地狱,辱没三宝下十八层地狱,毁僧谤佛下十八层地狱,哼,快别这样自以为是了,”他冷冷的低头看向他说,“朕今日来到曲江之畔,亲自监斩你这满口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的老酥骨头,就是要亲眼看一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佛,这世上到底有没有观音,”他说,“今日朕就在这里陪着天下百姓一起等他,看少时法师你人头落地之时,那位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他肯不肯来帮你收尸。” 李世民在御辇上亲眼看见刑台一旁的日晷上面的指针暗影已经明明划到午时三刻那道针槽上面,但是却是还是有心要再戏耍戏耍这个老和尚一番。 “喂,观音大士法力无边,怎的却连个小小的时辰也会记错,”他说,“若是朕没有记错,天庭斩妖台上的行刑时辰,怕也左不过是午时三刻而已吧,”他问,“怎的如此偏巧,天庭上的一切清规戒律,都和凡尘俗世之中的刑罚礼法并无二致,”他说,“如此说来,天上的神仙当的,也是很够烦劳辛苦。” “圣上慈悲,恕贫僧欺君之罪。” “怎么,你方才错念了观音法号,大士他生法师你的气了?”他淡然谑笑。 “圣上明察,贫僧七日来本未曾念过一句观音法号。” “哦?未曾念过观音法号,那你敢则是一早就改念如来佛祖法号的了?” “不,陛下,贫僧七日来一直在口中念念不断的只是陛下你一人名号而已,”他说,“因为陛下你现下就是观音,只有陛下你才能赦免贫僧死罪,救贫僧不死,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 !! 十二 云净寺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看见法恩老和尚在自己脚下如此贪生怕死屈尊权贵的摇尾向自己乞怜,李世民心中顿时感觉到前所未有而又无与伦比的神清气爽和酣畅淋漓,一高兴就当场赦免了老和尚死罪,将他充军去益州大昭提寺里为僧,因为云净寺本是当年先皇他替早夭的五弟楚王李智云所建,断断容不下一个经日里撰书骂李家祖上八辈是鲜卑胡人小狼崽子,错攀了太上老君这门汉家亲戚替自己洗白的老疯和尚,但是因为法恩和尚那时已经年近七十高龄,一路上前去益州又着实是风餐露宿,路途遥远,所以李世民破例开恩让他在府衙大牢里再住上几天,等到身体养好以后再披枷上路。 因为南诏自来笃信佛法,因此上法恩禅师在大牢里歇息时倒是也少不了李云昭日日前来殷勤照料探看,竹阳当日在曲江之畔就隐隐感觉到这老和尚看起来还是满好玩的,结果闲来无事时也日日跟随李云昭前来府衙大牢里面对这个老和尚肆意逗弄戏耍一番,法恩禅师看在公主殿下年幼无知的份上,心中也一直从未对她抱怨计较什么,只是有一样,他现在十分不愿意在耳朵里再听见竹阳在他跟前一口一个她十七姐高阳公主前日里又去会昌寺里找他从前的入室弟子辩机和尚谈经论道或是切磋佛法之类的红尘俗事,竹阳心中自然知道他是不爱听的,因此上在她灿若三月桃花的小脸蛋*子上那一对落日飞霞般的小腮帮子上才格外娇羞妩媚的吃吃笑开了花: “大师心中其实,也着实不必如此替那个不肖弟子太过伤心介怀,”她说,“好歹十七姐她也是除本宫之外最为父皇娇宠溺爱的一个宝贝女儿,”她吃吃谑笑,“要杀自然是要一起杀的,要放也自然是一起放了,杀一个放一个,天下百姓岂有不编派非议父皇他的?”她说,“只为了一个不争气的和尚,父皇他可犯不上为他再落下一个清剿太子党余孽的大好名声。” “多谢公主殿下好意开解,只是若是今日的大唐天子是大护法太子殿下,贫僧自是不必为那个不争气的不肖弟子如此挂怀忧心,”他说,“但是现下,也左不过是在牢里多替他念几段经,提前超度超度他罢了。” “怎么,你认准了若是建成太子登基称帝定然是不会下旨杀了那个辩机和尚?”竹阳好奇,“可是你不要忘了,建成太子他虽然是你们的大护法太子殿下,可他到底还是我们大唐王朝的太子殿下啊,”她说,“若是他当了皇帝,你们这些当和尚的难道还要反上天去不成?” “僧人犯戒,自有如来降罚,这可是大护法他当日在朝堂上亲口对先皇说的。” “好啦,别再提什么大护法啦,”竹阳嗔怒,“若不是你们当日里总是挑唆着建成太子他经日里和你们这些和尚厮混,也不至于招致父皇他妒恨你们凭白抢了他的大哥,”她说,“父皇他容不下大哥他心里面除了父皇之外还惦着别人的,”她淡然嗔笑,“其实你们都误会父皇他了,当日的玄门兵变,并非只是因为那个什么昆明池的,”她说,“建成太子他若是真心想一剑砍了父皇,父皇他立时就会将脖子伸过去让他砍的。” “公主,恕贫僧直言,若是当日真的有那个百姓传言中的什么昆明池事件,那还会有后来的玄门兵变吗?”他问,“即是后来的玄门兵变势不可免,又怎会无辜牵连到太子府中五位小小世子殿下?” “哼,你是说当日的昆明池事件是父皇他平白捏造出来诬陷建成太子的了?”竹阳看起来微微有些动气,“可是连承乾那个呆子在四哥的步步紧逼之下都迫不得已的要起兵自保,建成太子他当日又岂会凭白任由父皇他步步紧逼的向他来夺取储君之位的?” “可是公主,当日若是当真有个昆明池事件,不正是当今圣上他以此来扳倒甚至是废黜大护法太子殿下的东宫之位的最好借口吗?”他说,“即是在玄门兵变之后,只要昆明池事件铁证确凿,不容疑惑,几位太子府中的小小世子殿下只要被贬为庶人即可,又何必非要逼迫先皇他亲手下诏要自己亲自带兵血洗东宫,将太子府中几位小小世子殿下一个不留的尽数斩尽杀绝,斩草除根不可?”他问。 “可是先皇他一向是很宠爱建成太子的,即是当真有昆明池一说,先皇他也不一定会当真废掉建成太子他的,”竹阳谑笑,“所以呢,说到底,建成太子到最后还是被自己的亲爹给无端牵连到了,”她说,“其实到底是该杀了亲爹将大哥给关起来,还是杀了大哥将亲爹给关起来呢,父皇他只是随心选了其中一个计划而已,毕竟,杀兄弟总比杀亲爹名声要好一些的嘛,大师,你说是不是啊?”她一手托着小腮帮子,咝咝的眉眼含笑的吃吃看着他问。 “公主说的确是有理,只是,依贫僧所见,当日圣上他怕还是唯恐亲手弑父之后大唐必将会群雄四起,天下大乱的吧,”他说,“毕竟当日,这大唐的千秋基业还未曾牢固安稳,四下里的反王豪杰,还未曾尽数臣服在李唐王朝驾下。” “所以建成太子他当日在玄武门前才必须要被父皇他一箭穿心的啊,”竹阳冷笑,“父皇他当日是一定要当上皇帝的,”她说,“但是先皇他不知为何,即是父皇他连夜进宫向先皇他去揭发翌日的昆明池之变,也一样没能说动先皇他即刻下诏废掉建成太子。” “那是因为之前的杨文干事件,先皇他被蛇咬过一次之后,学聪明了。” “哼,照此说来,大师你还是一口咬定当日的昆明池计划是被父皇他给凭空捏造出来的?” “确是有这个可能,”法恩微微笑笑,“公主可曾好好想过,先皇他当日单是嫡亲皇子就已经有了二十多个,”他说,“再加上二十几个嫡亲公主,难道公主以为,先皇他当日会很怕日后没人来继承他的皇廷帝位的吗?”他问。 “可那些小皇子当日的年纪都还太小,多数都是武德之后才生出来的。” “但是当日大护法他若是当真在昆明池将亲弟弟杀了,那接下来就必须要和当今圣上一样,去临湖殿里向先皇逼宫,”他说,“因为先皇的幼子还多着呢,并非一定非要大护法他继位登基才成,”他微微笑笑,“而且前朝的文帝杨坚,即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所杀,先皇他怎么还会继续宠爱一个胆敢亲手杀掉自己嫡亲弟弟的人,”他说。 “哼,大师你既然如此一心偏袒建成太子,那为何不一早将他从东宫里带走,跟着你一起去云净寺里当和尚拜佛念经躲清净去?”竹阳淡然谑笑,“左不过是怕惹怒先皇,将天下和尚全都给杀的尽了。” “大护法他一心叩拜梵天帝释二位大人,贫僧见了心中虽然微微有些失落,但是却也当真不好当面横加阻碍干涉,”他说。 “哦,原来大师你也是有私心的,”竹阳淡然冷笑,“怎么,看见建成太子他经日里在梵天和帝释大人的神像身前俯首跪地的三拜九叩,你心中是不是也很微微有些爽然若是了呢?”她淡然冷笑的凝眸看着他问。 “贫僧是人,”他说,“是人即有爱憎之心。” “怎么,你不喜欢梵天帝释二位大人?”竹阳好奇,“可是天下百姓却都知道佛教本来就是自婆罗门教脱胎分化来的啊,”她说,“怎么,抄袭盗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现在反而转眼贬斥起施主来了?” “公主,贫僧再说一遍,贫僧是人,是人即有自己的立场。” “哦,怪不得呢,我大唐子民经日里向波斯商人吹嘘莫高窟里的佛像丹青是怎样晶莹妩媚,但是任谁的心里都很清楚明澈的很,那里面装着的神佛仙圣妖魔鬼怪尽数都是从天竺千里迢迢而来,但是我大唐子民的记性可是差的很呢,”她说,“眼看着才五百年不到,就将人家的官籍给忘的一干二净,然后,就全都变成自己的了。” “公主,中土百姓信奉如来已久,若是当真告知他们六道轮回是从外道之中借鉴引用而来,他们会很伤心的。” !! 十二 云净寺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哼,天地无情,伤心也是他们自找的,”她微微冷笑,“当日无端挑唆着建成太子他整日里在太子府里拜佛念经,将灵台给念的糊里糊涂的,竟自在朝堂上公然阻拦皇爷爷下旨灭佛,若是当日建成太子他没有出手拦下这道圣旨,而是转手将灭佛之事尽数交给父皇他一手处治,让父皇他整日里带着手下一众精兵强将经日里在古刹深寺里抓和尚玩儿,父皇他也就腾不出手来玩儿玄武门了,”她说。 “所以依贫僧看来,大护法他当日,确是也并非当真是块当皇帝的料,”他肃然慨叹,“听说早在武德二年,司竹地方匪徒祝山海率众反叛大唐,自称护乡公,先皇命大护法他亲率五万精兵围剿平叛,活捉了匪首祝山海,平定了司竹叛乱,后来凉州安兴贵杀掉叛军另一紧要首领李轨,率众归降大唐,先皇即命大护法他率军前去原州接应安抚他们,谁想到大护法他一路上没有节制的上山围猎,结果士卒因为忍受不得连日劳苦而争相逃走大半,大护法他当日即没有思虑体恤士卒围猎之苦,又没有派人去四下里追缉逃走士卒以军法处治立威,甚至连先皇他当日都曾深深忧虑过大护法他竟如此不精于军政要务,”他说,“因此上大护法他最后才没有当成这个皇帝,或者说,他其实根本就不可能当成这个皇帝。” “可是父皇他这个皇帝现在当的可是也不怎么样的嘛,”竹阳谑笑,“他前日里又独自一人去献陵里祭拜去了,冲着空空的皇陵喊他哥哥,他后来回宫之后还和三哥说起他好似是听见天边传来他哥哥轻轻的叹气和说话声了,”她说,“他听见他哥哥轻轻的叹着气嘱咐他说又要出门去大仗了,边关天冷,记得多穿几件锦裘,好好保重身体,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回来。” “公主,说这种话时,最好还是不要戏谑取笑才好。” “本宫只是在戏谑自己的父皇,又没有戏谑大师你,大师你还是省些教训本宫的力气,等着明日披着枷锁一步一步的走到益州去才好,”她说,“但是这从长安去益州的路程可着实是不很近啊,”她咝咝谑笑,“而且听说,益州那里去岁间才生过疫症,连寺院里的和尚也只能各奔东西的自顾自逃命去了,哼,心中念着佛法无边,却一心只顾四下里奔走逃命,还是父皇他圣明,一早就知道你们这些当和尚的一辈子拼命去宏扬的却自来就是一些连你们自己都不相信的言辞,左不过是信众多了,人多势众之下,任谁也不敢存心去给自己招惹麻烦,不过呢,这世上不怕下地狱的人倒是也有一些,”她说,“大师之前还曾在朝堂上信誓旦旦的认定傅奕大人他死后定会下地狱的,但是大师你想是糊涂了,即是十八层地狱,好似也自来就只是归玉皇大帝和梵天大人管的,至于西天佛祖嘛,看样子也左不过就是个天庭里的逍遥藩王,不管是在帝释大人的忉利三十三天,还是在太上老君的离恨三十三天上,好似也不见有什么两样。” “公主,戏谑佛祖,不敬佛法,毁谤三宝,都是要下地狱的。” “可是本宫要下地狱,总也要太上老君先答应才行的啊,”她一双弯弯柳眉淡然媚笑的轻轻向上一挑,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珠子中明目张胆的蓦然泄露出几许深深无辜,无助而又无奈的深深同情而又怜悯的咝咝谑笑。 “公主,佛家视众生为平等,到了十八层地狱,即是公主殿下,也未必能得任何照料和例外。” “哦,若是一世品行良善的无暇君子仅仅只是因为无心之中身犯些许王法戒律即被同凡尘中那些阴狠毒辣的下贱之人在十八地狱之中遭受同等酷刑苛待,那本宫今生又凭什么要去当什么大慈大悲的神仙菩萨,左不过是一个下场,世人又凭什么要本宫去当什么菩萨,若是本宫现下身犯欺君之罪,莫说是父皇他了,即是天下百姓,只怕心中也没有一个能容的本宫有幸逃脱戒律王法,即是心知本宫是被人诬陷,只怕心中所想也未必会有什么两样。” “所以如来佛祖他才认为人生不过一场虚空大梦,太上道祖他才以为人生不过一世太虚之幻啊,公主,”他说,“正是因为世人心中如此阴暗卑鄙,才需要如来佛祖他在世间显圣教化,正是因为世人心中如此是非不分,才需要太上道祖他在离恨天上讲经说法,度化众生,”他微微笑笑,“其实贫僧心中又岂不知这些人情世故之中无处不存,无处不在的浅显道理,”他慨然叹口气说,“只是公主既然知道容不得旁人比自己光彩出色本是人之常情,却为何还是一味的这样在圣上跟前夺爱争宠,须知今日圣上他有多宠爱公主殿下你,他日众人就会有多怨恨公主殿下你,到那时,公主你免不得要落得一个失道寡助,众叛亲离的悲凉下场,须知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历代帝王之中只有给人恩惠者能得天下,”他说,“正义之所以能够战胜邪恶,是因为只有胜利了,才是正义的,公主。” “可是佛家也说了,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大师,若是本宫没有记错,你们这些当和尚的本该是这世上最信善恶因果之人才对的啊,”她淡然谑笑。 “公主说得不错,佛家最讲因果报应,”他说,“就比方说前几日长安城内生意最为腾旺兴盛的一间香花宝烛店铺之中的一场无名大火,即使得平日里借佛法聚敛钱财的店主人家一家六口悉数丧身殒命在因果报应之中,夫妻二人加上四个年幼孩童,如此触目惊心之因果报应现世,想来也确是足够世人警醒戒见,悬崖勒马的了。” “怎么,敢问大师,因果报应也带诛九族的嘛?”竹阳冷笑,“即是依朝廷律法,满门抄斩也断不能牵连年在十四岁之下的幼稚孩童的啊,大师,怎么,佛家降罪,竟连无辜孩童也不放过的嘛?”她咝咝冷笑的瞪眼看着他问,“用小孩子的命来警醒世人,怕是连当日的大隋炀帝也干不出的啊,大师。” “公主,因果报应,并非如来降罪,”他说。 “可是即是借佛敛财,小孩子也总是很无辜的嘛,大师,一个幼稚无辜的小孩子惨被大火烧死,本宫满眼看见的尽数是长安城中凡俗百姓的一片扼惋叹惜之声,倒是口口声声慈悲为怀的大师你,却只是独自一人在这里看着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子在无名大火中的无辜惨死而冷眼叫好,大师是不是觉得,这世间但凡是在天灾人祸之中横遭惨死之人,无论长幼,悉数尽是些毁佛谤僧之人,他们活该遭到报应,连三岁小孩也不得例外?” “公主,若是贫僧没有记错,三岁的孩童,已经可以贪吃血食了吧,”他说。 “那又怎样,他们是俗家的小孩子,又不是寺里的小和尚。” “可是他们的父亲用借佛敛财得来的钱财给他们去买来血食,而这些血食无一不是年纪不过一岁半岁的牛犊羊羔,鸡雏犬崽,父亲的钱财愈多,惨死在他们口腹之中的幼崽也就愈多,公主,众生平等,一只犬崽,一个孩童,在贫僧眼中不过一介一般无二的红颜白骨而已,相比那些半岁不到就被放在炭火上烧烤的鸡犬牛羊,一个三岁孩童,已经着实不会令贫僧再对他额外另眼相看的了,”他说。 …… …… 法恩和尚虽然在府衙大牢里一味苦口婆心的想要教化竹阳,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话莫说是竹阳公主她,即是当今圣上也指定是连半句话都不一定能够听得进去,如此一来父女二人日后的悲凉下场也就是可想而知的了,但是想必大师他却是再也看不见了,因为没过多久,益州府衙就急急派遣几个班头衙役连夜八百里加急特快来到长安府衙里向韩湘君通报了前日里那个被充军到益州大昭提寺里为僧的法恩和尚在来益州的路上就已经因为染上疫症而在半路上的一座荒弃寺院里一命呜呼掉了,因为这个法恩和尚他在佛教里面一直就是个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因此上益州知府才不敢擅自处治他的尸首,没办法,只得急急连夜命人飞马赶至京城,向长安城里的府尹大人囫囵讨个说法。 李世民乍一听说那个被自己充军到益州去的法恩和尚竟然在半路上一病死了,心中非但没有登时欢喜酣畅,反而微微的有些爽然失落,因为那个法恩和尚一死,这人世间和他大哥有关的活物在不觉间已经又悄然消失了一个,尘世中和大哥他息息相关的红尘痕迹在悲欢岁月的匆匆流逝之中又悄无声息的溘然消弭掉一抹,大哥,天上真的有三十三天?人间真的有十八层地狱?说不得这一次当真是该给那个本来早就该死的老和尚恭恭敬敬的烧几张金箔银钱去了,李世民的嘴角间在不自觉中似是而非的微微显露出一丝十分纠结惆怅的辗转忧思和深思远虑,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自从十六年前的玄门兵变之后,他现在已经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在牵制外戚弹压后宫制衡朝臣这些关乎大唐千秋江山社稷的紧要事情上已经愈加感觉到有心无力和力不从心的了,他现在自是也愈渐明白过来当日自己听信手下一众权臣外戚的蛊惑挑唆糊里糊涂的亲手诛杀掉自己一母同胞的嫡亲大哥和三弟到头来竟自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朝中没有亲王坐镇,仅凭皇上以一己之力掌控后宫外戚,牵制文武百官,简直是件旷古烁今以来都愚蠢至极的荒唐蠢事,自己当年亲手做下蠢事也就算了,现在自己的儿子们又一个一个前赴后继的紧紧追随着他的后尘,李治这个羸弱太子当初他本不愿立的,治儿这辈子去凡间之中当个逍遥闲散的诗人墨客或许倒是不错,但是若说是黄袍加身,登基为帝,火候到底还是稍欠了些,不,不是稍欠,而是十分欠缺,只是无奈承乾和魏王二子之间现下已经两不相容到不共戴天的岌岌可危之地,为了能够让两个儿子都顺利的存活下来,现下也只有立治儿当太子的一条通路可走,但是治儿他生性软弱怯懦,不知日后他登基为帝以后,这大唐江山究竟到底会被他给翻来倒去成什么乌糟样子?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三 翠微幽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 …… “水墨丹青长安城,慕云宫阙古今情,六宫粉黛无颜色,流尽年华是此生……” …… …… “怎么,还在惦记从前的事情?都二十多年了,也该放下来了。” 半月之后的终南山下,古木幽深,烟云缭绕,梨花踏雪,香火繁盛的栖云古寺山门里面,一身袈裟素裹,面色光洁红润的寺中住持无明禅师,一脸无可奈何的摇头呆望着古寺山门旁那个淡然如水的临风侍立在一棵千年古松下面凝眸伫望山下已久的青衫少年背影,忍不住悲天悯人的连连摇头叹着气说。 “师父不必说了,靖愁不日就会离开这里,无论如何,也不会无辜牵连到寺中各位师父。” “谁敢私自放你下山,为师非一禅杖打折他的两条狗腿不可,其他的先不要说,就是你后肩上的那个“杨”字,就随时可能要了你的性命,为师自襁褓之中将你抚养长大,你真的半分也不能体谅为师苦心?”无明禅师黯然之下一番苦口婆心的苦苦劝诫他说。 “师父养育之恩,靖愁没骨难忘,只是国仇家恨天涯咫尺,师父要靖愁放下,可是长安城就在栖云寺山门前看得见的地方,你要靖愁如何能够放下?” “天意难违,大隋炀帝的所作所为,想必这二十年来你也应该有所耳闻。” “但是靖愁的父皇,在大明宫里的太极大殿上被李渊假借拥立之名挟天子以令诸侯,登基为帝才不过匆匆三月而已,竟也无辜惨死在唐军乱剑之下,靖愁的母妃在乱军之中被大唐兵将强行掳掠到太子府里,被大唐建成太子强娶为妃,那时母妃她已经身怀六月身孕,苦苦哀求大唐建成太子慈悲饶过她肚中孩儿一命,待到三月之后孩子生下来后,大唐皇帝李渊又因为母妃她诞下来的是个男孩而让建成太子立刻将孩子丢弃在太子府中的莲花池内溺死,可是太子他因为心中十分宠爱母妃,就将那个孩子私下里送来栖云寺里交给师父抚养,他亲手在这个孩子的后肩上刺上一个杨字,为了母妃她日后能够在栖云寺中认出自己的亲生孩儿,他还亲自为这个孩儿取名为靖愁,因为母妃她从前是父皇驾下的靖妃娘娘,闺中单名一个愁字……” “但是当年在乱兵之中,将你父皇在寝宫之中乱刀砍死的,却正是大护法太子的心腹手下长林五将,而当日在扬州城里将大隋炀帝用白绫子扣喉勒毙的,却是他自己的心腹手下宇文化及兄弟,说来这也算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当年大隋文帝杨坚,篡夺的正是北周宇文一脉的江山帝位,只是如今人非物是,宇文化及兄弟和大护法他,而今全都已经不在尘世,师父当真不知,你纵是想要报仇,这仇人已经全都不在尘世中了,你下山之后,却又该去向谁人寻仇雪恨?” “是啊,仇人全都不在了,父皇的仇,今生确是已经报不了了,但是,师父总该不会忘记,当日玄武门兵变,当今的大唐皇帝李世民,曾经下令诛杀了建成太子满门,靖愁的母妃是建成太子的宠妃,当日也一并和建成太子一起被秦王所杀,靖愁不孝,没能亲手报了父仇,但是这母仇,李世民如今还活得好好的,这让母妃她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够安心瞑目?” “看来大护法他当日为你取名靖愁,是早已料定你日后必将会成为大唐王朝潜藏下的一个莫大隐忧和祸患,不知他现在在天庭之中,可曾后悔当年暗中瞒着父皇私下里留下你的性命……” …… …… “公主,今日栖云寺里上香的人真的比往日里还要多上许多,依奴婢看,这几日之后,说不定就连这栖云寺里的和尚,圣上他看着也要愈加心烦意乱和不大顺眼的了……” “哼,看不顺眼倒好,怕只怕父皇他近日里失心疯了,又在御书房里和杜大人他商议着要替他大哥做场水陆大会超度怨衍的事呢?也不知道父皇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微微谑笑,“难道他大哥这个被天下和尚捧着供着的大护法太子殿下是白当的,想要回归天庭,还要劳烦他去请人念经超度去不成?” “可是建成太子他当日可是亲下口谕诛杀稽胡部族六千降俘的啊,公主,那些降俘一个个的可全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男丁,一个个拖家带口养妻活儿再加上侍奉年迈双亲,建成太子此番罪孽,可着实是造的不小呢,”她说。 “那些孤儿寡母后来又没有被扔在大街上饿死,”竹阳气忿,“那些稽胡族男丁在大唐边关一路杀人放火奸*淫少女的,本自就是该死,只是呢,在天下百姓看来,那些降俘一个个的伸着脖子在雁门关里等着被乱箭射杀时的惊恐绝望,看起来倒还是满惹人可怜的嘛……” “嗯,谁让稽胡部族里的男丁一个个的长得很帅气呢,”挽玉窃笑,“依奴婢看,那些打心里面同情当日雁门关里那些个被杀降俘的,左不过都是些怀着嫦娥心的愚鲁村姑而已。” “哼,女人嘛,长得差些倒还是不打紧的,只是千万不要去想那些不该自己想的,这一辈子到总还是不至于太讨男人嫌,招男人厌的……” …… 半个时辰之后,一辆香幡宝盖,四角垂珠的香车御马一路上却又风尘仆仆悄无声息的轻轻停靠在栖云古寺后院山门外面,挽玉照例是一个翻身从马车上面纵身跳到栖云寺后山门外的那几块青石台阶上面,之后仍旧是飘飘渺渺的跳脚转回身去,伸手掀开车前一幕七宝香帘,俯首躬身的将因为近日里眼睛些许有些红肿涩痛的竹阳公主从马车上面温柔谨慎的袅袅扶下车来。 “后院中今日果真是清清静静的很,”挽玉一手小心的搀扶在公主身上,一手仍旧是似往日那般漫不经心的“嗤嗤”拨弄着后院之中几丛枝繁叶茂的苍翠幽竹,“前面就是回心亭了,公主自己还是该小心提防些才是,”她说,“奴婢照例还是留在外面为公主守门,公主只是千万莫要言辞闪烁神色惊慌才好,若是无端引得猎物疑心,可就糟了。” “若是这么容易被他疑心,本宫还怎么配当李世民的女儿?”竹阳微微冷笑的淡然蹙起眉说,“反正一切都是父皇算计好的,本宫不过只是在顺水推舟而已,至于最后是输是赢,那就只有看父皇他的造化了,本宫即是父皇的鱼饵,在栖云寺里逢场作戏,极力做出个谆谆善诱的鱼饵样子来,本就没什么不妥,谁人若能一眼看穿本宫的心思,只怕也未必能够有幸活到今日。” 竹阳说话间已经匆匆将挽玉又尽快打发到后院山门前看守望风,免得引起寺中僧众疑心,自己照例在后院中郁郁葱葱的幽竹深苑里兜兜转转的闲憩了半个时辰之后,算计着栖云寺中现下即不是午膳时辰,寺中僧众本该又已尽数外出替人作法消灾去了,留下的不多几个僧众又要和往日一般忙于照料前院里鱼贯出入的善男信女和八方香客,现下在回心亭中与他见面,却是最千载难逢的一个机缘,只是如今半个时辰已过,他若是再不现身,只怕事情可就要糟了。 “好啊,几日不见,公主你竟变得这般狼狈不堪起来,想是半月前听说那个法恩和尚死了,心中酣畅淋漓之下,定然是彻夜饮酒寻欢,一不小心却将眼睛给熬成这个样子,怕是这半月来都在公主府里躲躲藏藏的羞于见人的吧,”他说。 “哼,本宫眼睛肿了,被父皇降罪责罚的可是你自己,”竹阳气忿,“怎么,还呆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些上来替本宫的眼睛消肿。” “消肿倒是可以,”他说,“只是公主你近日里毒火甚旺,若要消肿,只怕必要先被金针破相。” “哼,想给本宫破相,可先要看你脖子上长着几颗脑袋。” “医者父母心,公主,在下不会趁机祸害你的。”他说。 “哼,你若当真有心替本宫施针,本宫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不堪下场。”她微微有些爽然若失的幽幽看着他说。 “在下早就说过,公主的眼睛现下当真已经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他说,“只是毕竟病去如抽丝,公主殿下若是当真想要如常人一般鸟瞰千里,开目视物,只怕还必要安心等待一些时日才可。” “本宫知道,今日并不是你该为本宫掐穴施针的日子,本宫来这里只是想要告诉你,本宫以后可以天天来到栖云寺里向你求针了,”她淡淡微笑的含眸看着他说,“父皇他过两日就会御驾亲临到终南山下的翠薇宫里修身养性,闲居小憩,本宫是父皇最宠爱的一个女儿,自然要跟随父皇一起来翠薇宫中陪王伴驾,到时候,说不定父皇他心中高兴,会破例放你出寺去翠薇宫里为本宫施针敷药,若是你能机灵乖巧一些,多多讨得父皇他老人家欢心,那金银赏赐自是不必说了,说不准还能封侯拜相,成为太医院内一个加官进爵的钦赐御前太医呢,大凡人生在世,夜半习武,寒窗苦读者,无非也就是求个半世荣华,子孙富贵而已,如今,飞黄腾达,青云直上的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把握的住,可就看你自己的了,” 她一双媚眼如丝的吃吃凝眸微笑着媚惑他说,明眸皓齿之间,声音清亮的就像是一只黄口嫩绿的小黄鹂鸟,一口啄在杨靖愁心上,回心亭畔几许风轻云淡的翠竹幽幽之下,她脸颊上灵犀清澈的妩媚笑容在栖云古寺淡青如水的幽竹深苑里面倾世绝美的灿若人间四月里一株纯白无暇的踏雪梨花……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三 翠微幽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 …… 三日以后…… …… …… 终南山下的翠薇行宫里面夤夜之间闯进一个武功高强飞檐走壁的青衫刺客意图行刺皇上的消息在长安城里不胫而走,几日之内即在长安城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酒楼客栈和街头茶肆之中被敲锣打鼓沸沸扬扬的四散传播开来,坊间都传言当日里那个夜闯翠薇行宫的青衫刺客可当真是惊世骇俗,非同小可,他随身连一只匕首,一柄长剑都没有携带,两手之中只是各自握住一把暴雨梨花金针就胆敢夤夜闯进深宫去行刺皇上,还妄言要将当今圣上也如当日的大隋炀帝一般用腕上白绫勒死,翠薇宫里的御前侍卫倾巢而出四下里对他围追堵截,因为皇上指明众御前侍卫对这个刺客不必留下活口,只要发现他的藏身之处,立即就地正法,格杀勿论,因此上当夜的翠薇宫里,处处刀光血影,处处箭如雨下,但是那个青衫刺客据说就好似是一条终南深山里的千年青蛇成精一般,一路上飞檐走壁的,一眨眼就翻出高高的宫墙逃回终南山里去了,御前带刀侍卫李云昭在混乱之中亲帅一队羽林禁卫精兵寻着刺客身上滴落下来的斑斑血迹一路从终南山下追踪他到汉水之滨的万丈悬崖上面,亲眼见他走投无路之际一个纵身从悬崖边上飞身跃下,料想他不是葬身在崖底山涧里面被跌的粉身碎骨,就是失身坠落到汉水之中葬身鱼腹之内,无论如何都再无生还之理,因此上率领众兵将在汉水沿岸草草搜寻了几日之后即鸣锣收兵,回转到翠薇宫里向圣上复命,李世民听说刺客已经跳崖,也就不再过分拷问追究此事,因为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严厉拷问和严刑追究的,若是当真想要牵连追究,栖云寺中的僧众至多也就担个私下里纵容前朝遗孤从寺院里只身出逃,对大唐皇朝心存不轨,欺君罔上的微薄罪名,说他们罪名微薄,是因为他们是空门净土,虽然平日里依靠替长安城里的达官贵人和名门望族作法消灾赚取了不少真金白银的香油钱,但是他们毕竟已经是一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了,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本就是他们的本分,私下里纵容一个前朝遗孤私逃出寺,在他们眼里,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若是要他们亲手将那个乱臣贼子铁锁加身的绑缚到自己跟前来任凭自己掐着脖子将他勒死,那在他们眼里,可就当真是件欺天枉上的大事情了,他们敬的是天,怕的也是天,而不是他这个天子,他这个曾经在玄武门前最被上天宠爱和眷顾过的真命天子,或者说,是天的儿子…… 栖云寺中的僧众因此而无一人被当今圣上降罪,无明大师事后无可奈何的在寺外找了一个无人之处将杨靖愁昔日里穿戴过的衣衫簪冠和修习过的武功秘笈甚至是为寺中众人掐穴施针时用过的几盒金针药酒全都一把火烧了之后将烧得的灰烬收拢起来亲身来到汉水之畔覆手洒入汉水之中以祭奠他的亡魂,无明大师其实早在杨靖愁八岁那年发现他在悄悄瞒着寺中众位师父暗中苦练剑法时就已经预料到他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想到这个孩子从一出生开始这一生就注定要为了报仇活着,或许今日这个结局,对他来说,真的已经是一个最好不过的归宿和解脱,只是希望他下一世里能够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凡夫俗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求两餐,夜求一宿的在人世间安分守己,本分度日也就是了,从此再也不要无辜托生在帝王之家里了,说什么九五之尊,说什么皇权富贵,说到底,都没有好端端的在人世间本本分分的安心活着重要,当日在玄武门下血染玄门的大护法太子不就是个先例?只可惜他的滚血终究也没能从此换来靖儿他的半生福祉,一世平安,本以为大护法他安心回转天庭去了,他心中的没骨仇恨,从此就可以放下了,其实,本来就该放下来的,大隋王朝已经覆灭了很久很久,凭他一个前朝的亡国太子,即是报了父母之仇,又能怎么样呢?只会让天下纷争再起,百姓再受磨难而已,如此浅显道理,他怎么就一直也参不透,悟不懂呢?许是因为他今生到底还是个凡人之身,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凡人的父母之仇,确是极难放下来的,极难极难在心中从此彻底放下来的…… …… …… 竹阳一连几日痴痴呆呆的独身迤逦在汉水之畔,心灰意冷,目光妩媚呆滞的凝眸痴心伫望着脚下奔流不息,滚滚南逝的滔滔汉水,为什么,只有等到他不在了,她才发现,她爱他,她其实早就已经爱上他了,那个八年前就被她无意间发现后肩上刺着一个“杨”字的男人…… 那一年,她才八岁,一路上拈花折柳弄草扑蝶的陪伴着父皇和母妃去终南山下的栖云古刹之中祈福上香,她的母亲漓妃娘娘本是大唐隐太子建成的妃子,玄武门兵变之后被父皇强娶进宫,依旧册封她为漓妃,将她豢养在玉尘轩中夜夜恩宠,溺爱有加,但是每年的三月三日,清明时节前后,母妃她总要温颜乞求父皇开恩准许她独身去终南山下的栖云古寺之中为建成太子他祈福上香,以报答太子昔日情分,父皇对此心中很是嫉妒,因此上每一年的三月三日都不辞辛苦的亲身陪伴母亲前去栖云寺中祈福上香。 父皇和母妃在寺中一心祈福上香时自是无瑕照料爱女,那时年方八岁的竹阳时常趁父皇和母妃在寺中虔心上香时独自跑去栖云寺后院中的回心亭中戏耍,就是在那里,她第一次在回心亭一旁的假山后面看见那个后肩上用淡青色的青黛淡淡镌刻着一个“杨”字的青衫少年,她第一眼看见他时就已经神魂颠倒的痴心凝眸在他那一剪仿佛是从神话时代起就已经深深的倒影在她心里的仙姝媚影上面,她懵懵之中总是以为自己在这风轻云淡的凡尘人世之中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萍水相逢缘来缘去的悄然遇见他了,夕阳残照下的栖云古寺之中,那一抹随风摇曳的苍翠幽竹下,她的眼睛淡淡的依稀窥望在他脸上,窥望着他额头上那绾如水的青丝,窥望着他眼角间那缕凝愁的目光,她的一袭淡紫色的飘飘仙袂在黄昏落日的幽竹深苑里面静静的随风摇曳在他身前,夕阳里,他棱角分明,晚风中,他剑眉入目…… 但是,那也是她八年前最后一次凝眸定睛的在风轻云淡的栖云古寺之中淡然如水的依稀窥望在他身上,因为她后来在回心亭里不小心失脚从亭台上跌落下来,被一叠用太湖石精心堆砌起来的假山旁边那几枝新生的嫩绿翠竹不慎划伤双眼,从此再也看不见这草长莺飞锦瑟繁华的红尘人世中的一草一木一抹霓虹,一花一鸟一颗眼泪…… 竹阳其实知道当年他是有意趁她不备将她失手推下山去,因为他知道她是大唐的公主,而且是最被父皇恩宠溺爱的大唐最光彩照人,璀璨华贵的一位美丽公主,她的眼睛看见了她最不该看见的东西,他后肩上的那枚淡青色刺青,她那时只是以为他只是一个从长安天牢里私逃出来的逃犯,因为在大唐的律例中,只有天牢里面的逃犯,身子上才有那样阴深幽暗的墨绿色刺青。 竹阳不知道父皇后来为什么一定要栖云寺中的无明大师来为自己医治双眼伤痛,许是自己当年童言无忌,无意间让父皇知道了栖云寺中那个后肩上刺着一个“杨”字的男人,父皇心中知道他是大隋恭帝遗孤,也知道他当日一把将公主推下假山根本就是为了有意弄伤公主的双眼,然后借着为公主医治眼伤之机趁机打探长安城里的消息,打探父皇在大明宫中的饮食起居和兴致嗜好,他是无明大师座下第一嫡传弟子,而无明大师在先皇在世时,就曾多次奉召进宫为先皇医治眼痛,但是因为无明大师的家人世代为大隋宫中御医,因此上先皇他一直没有将大师召进皇宫御苑里去敕封为太医院里的一品御前太医。 父皇他不想无端留下这个祸患,他是大隋恭帝的遗孤,生来就以反唐为生,以父仇为伴,父皇知道自己的爱女在栖云寺中其实一直是在接受这个大隋余孽的精心延医调治和照料,而她的眼睛,当年却正是他一手葬送掉的,但是他一直也没有趁着为她施针问药的机会将她神鬼不知的暗中除去灭口,父皇也因此而一直没有找到派兵去栖云寺里将他就地诛杀掉的充足借口。 父皇是在引诱他,用自己的爱女充作诱饵一步一步的将他引诱上夜闯皇宫行刺皇上的歧路,他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因为父皇一旦抓住了他的口实,也决计不容他回头。 他是大隋的太子,大唐皇朝的繁华盛世里,本不该有他,他是杨家的孩子,李唐皇朝的千秋天下里,更不该有他……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三 翠微幽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公主,回去吧,时间久了,难免引起圣上疑心,自古伴君如伴虎,公主莫要忘了,先前的齐王李霄,太子承乾,还有魏王李泰……” “哼,那是他们的报应,父皇当年在玄武门兵变的时候,可没想到自己的那些儿子们也一个一个的似他那般争气。” “公主,可是,万一圣上日后发现太子承乾和魏王李泰其实是被人拖下水的,承乾和魏王现下只是一个被流放黔州,一个被流放均州,并未被圣上他下旨处决,奴婢担心,他们只要活着,就始终是个祸患……” “先不要管他们了,父皇身边的儿子还多着呢,咱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呢。”竹阳说着已经婷婷袅袅的从奔流不息的滚滚汉水之滨幽幽转回身去,心烦意乱的匆匆翻身上了马车,之后一路上马不停蹄的急急赶回长安城去,忙着为三日之后父皇的四十五岁寿辰准备几样精致寿礼以讨取他的欢心,能让自己可以自由出入皇宫大内的时日延续的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直到父皇他寿终正寝,晏驾升天为止…… …… …… 三日之后的大明宫御花园中,一派仙乐飘飘,歌舞升平,张灯结彩,烟花四散的大唐繁华盛世之象,既然是当今圣上洪福齐天的四十五岁天年大寿,酒席筵宴上的珍馐美味琼浆玉液莺歌燕舞行酒划拳自是不必说了,因为寿筵间前来为圣上进献寿礼的文武百官和番邦宾客太多,御花园中备好的又是一桌一桌的流水宴席,也不分尊卑长幼,大家随心落座,随意吃喝,吃饱喝足之后就随手将身边陪侍的宫娥采女拉进怀里为自己陪酒,几个生性豪爽的骁骑将军甚至跑到宴席中间将一群专为寿筵弹筝献舞的后宫歌妓肩拖背扛的强抢到御花园中的假山后面意欲强行非礼,这也是大唐皇族身上流淌着的大半鲜卑血统所致,圣上心中虽然不悦,但是在如此普天同庆,鼓乐齐鸣的大喜日子里,也不便于当众发作,只好命令身边几个贴身太监速速移驾离尘轩中,只令宫中几位最受恩宠的妃嫔美人和一众皇子公主一起到离尘轩里陪着自己吃上一顿便饭即可,御花园里这些文武大臣和番邦宾客,就任由他们闹去。 几个贴身太监领命之后当即将御花园中的酒席筵宴上诸多珍馐美味和琼浆玉液随意挑选出几样来装在锦盒里面随着圣上一起陪送到御花园后的离尘轩中仔细调停好杯盏桌案,恭请圣上与各宫娘娘和皇子公主依次降身落座。 因为漓妃娘娘这几日身体微微有些於结不适,因此上不能起身陪侍圣上御宴,李世民念在往昔的情分上,也没有太过嗔怪,他心中一直纠结不已的只是那些个已经一个一个的以各种身份溘然离开他身边的诸多至亲骨肉,李恪被封了吴王,李培被封了蜀王,李治被封了晋王,李惠被封了江王,高阳嫁了,芸阳嫁了,安康也嫁了,李霄早年间因为起兵造反,被他盛怒之下废杀,承乾和李泰现在正在流放之地苦熬度日,也不知他们过的好是不好,算啦,即是流放,那还能有什么好的,虽然皇上的儿子总归还是会被地方官吏额外优待照料一些,但是黔州和均州毕竟自来即是尽人皆知的瘴疠翳苦之地,他们今生还能不能活着回到长安城来,也就只有看他们的命了…… “父皇,现下心头大患已经除去,我大唐天下总算是该彻底风平浪静一阵子的了,今日又恰逢父皇寿诞,怎么父皇的脸上还总是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难道父皇的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不妨说出来给儿臣听听,说不定儿臣真的可以为父皇分忧呢,”竹阳在寿筵上仙袂飘飘的执起杯来殷勤为父皇敬酒,李世民一脸欢喜的接过来喝了,他看起来心中依然还是十分恩宠溺爱这个美丽乖巧的十六岁女儿,虽然这个十六岁女儿的心机,在设计除去大隋太子杨靖愁的事情上,已经足以让他悄然的从心底里隐隐生发出一丝幽幽的,淡淡的,莫名其妙的触目惊心和惊心动魄。 “呦,这么快就急着向父皇讨赏来了,”李世民一脸慈眉善目的温柔微笑的摇头看着她说,“你看看,你看看,果然是女大不中留,”他微微有些嘻嘻嗔笑的随心向众人打起哈哈,“你们猜,这个丫头今天会向朕讨个什么赏去,是一位英俊潇洒的少年驸马,还是……” “嗯,女儿家的心思,臣妾们心中自然是最明白不过的了,”陪侍在李世民身侧的几位妃嫔御女为了讨圣上欢心,连忙一叠连声的附和着李世民的话头从文武百官里面生拉硬拽的胡乱点拨出几位将门世子来为竹阳指婚,但是李世民听了之后全都不以为然的挥手摇摇了摇头,“那些个将门世子,能有几个不是纨绔子弟的,将竹阳下嫁给他们,朕只怕要为这个宝贝女儿一辈子操心,其实,若是不论出身名分,朕的身边现下就有一个最中意的驸马,来,云昭,你过来,”他回头微微厮笑的怪怪看了身后随侍在侧的御前贴身侍卫李云昭一眼,“你们也都知道,云昭他当年为了他父皇的罪过而年方五岁即被只身送到长安城来为质,转眼十六年的光景如浮云逝水,匆匆而过,云昭他如今也已经是二十出头的人了,至今也没有婚配,不如就将竹阳许配给他如何?南诏的太子殿下,自然身世是有些欠妥,不过这却也当真算不得什么,今日朕就给他加个封号,将他册封为南屏郡王,与竹阳她,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他一脸笑盈盈的转回头来看着陪侍在座的一众妃嫔家小,眼见得竹阳的脸颊登时间如一只深秋的仙桃一般娇羞欲滴的粉嫩透红起来,当即嘻嘻哈哈的收敛起方才话头,之后话锋一转,急着催促在座的几位皇子公主赶快将自己精心准备的几样寿礼躬身进献上来,若是能够讨得父皇欢心,加官进爵,封邑赏赐总是断断少不了的…… …… …… !! 十三 翠微幽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方才在筵宴上,圣上他,有些醉了,”寿筵散去之后,李云昭从离尘轩里急冲冲的追上正在贴身婢女挽玉的簇拥下一路上拈花折柳的向公主府中幽然回转的竹阳公主,微微有些羞涩的低头向她躬身施下半个君臣之礼,竹阳笑眯眯的淡然回头斜睨了他一眼,“南诏太子殿下若是当真没有往心里去,那竹阳自然也是没有,”她说,“可是殿下你若是当真往心里去了,竹阳往不往心里去,难道还能够自己做主?”她一脸温柔妩媚的含眸看着他说,“殿下不必着急,竹阳虽然如今已经年过十六,但是离奉旨赐婚的时日,还是有些早呢,而且竹阳自幼心高气傲,未必甘心今生只要一个名分上南屏郡王驸马,殿下你现下即是当真去跪在父皇跟前求他赐婚,你又准备拿什么给我当聘礼呢?”她一脸媚眼娇羞的吃吃戏谑他说,随后一个转身继续在贴身丫头挽玉的服侍簇拥下仙袂飘飘的去了,只留下李云昭一人呆立在御花园里的落花纷飞之中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 “公主,你方才口无遮拦的,对他说这些风言风语的胡话做什么?难道公主你不知他到现在还整日里趴到掖庭的房脊上悄悄去看那只小狐狸精去吗?他现在已经被那只小狐狸精彻底迷了心神,若是被他疑心到公主你又要私下里派人去掖庭里对付那只小狐狸精去,他非一剑砍了公主你不可,”挽玉微微有些担惊受怕的悚然皱起眉说。 “怕什么,本宫自幼与李云昭他朝夕相处,他每次一见到本宫,就浑身酥软的神魂颠倒的,本宫平日里也没少了对他半推半就的肆意撩拨戏耍,他现在即是还没有痴心拜倒在本宫石榴裙下,想来也是差不多了,他生性超然世外,不恋凡尘,一心只想当个浪荡江湖的侠客浪子而已,因此上他现下即是当不成本宫一枚棋子,也断然不至于给本宫无端添乱,”竹阳在公主府前一株纯白无瑕的踏雪梨花树下只手托在腮边,一幅含情凝眸春心暗动的仙姝妩媚样子。 “可是,他到底是南诏太子,咱们说不得还是要仔细提防他些才好。” “挽玉,这你就不知道了,人心本来就是有贪欲的,但是好日子过的久了,贪心就会日渐褪去,渐渐的蜕变到清心寡欲的地步,因此上本宫隔三差五的就要如此撩拨戏耍他一番,让他的欲*火一日一日旺盛难耐,只要他心中有了贪欲,那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嗯,还是公主深思远虑,奴婢自愧不如,只是,奴婢总觉得咱们这么做有些昧心,毕竟之前已经牵连了承乾太子和魏王殿下,这个李云昭他又是南诏太子,倒不如把他甩在一边,将心思多多用在晋王殿下身上。” “挽玉,你觉得,本宫现在是不是很像是个坏人?” “公主千万莫要多心,毕竟也是他们自己贪心要当皇上所致,只是,圣上他毕竟对公主一直宠爱有加,公主当真忍心……” “哼,本宫可管不了那么许多,不管怎样,本宫都不能让靖愁他就这么白白的……” …… 那几乎已经成为了她十六岁的似水华年里的唯一的痛,杨靖愁,这个在她十六岁的澈水清眸里倒影着的一剪仙姝世外的红尘媚影,一段刻骨铭心的神话传说,他一定是很爱她的,很爱很爱她的,虽然他曾经亲手断送掉自己一双横波丹凤,亲手葬送掉她幼小心灵里装载下的,这个斑斓五彩的红尘世界中一切纯真,良善,完美和仁爱的一切温柔颜色,他在假山上那不曾有过半丝犹豫的横空一掌曾经深深的刺伤了她,伤的她体无完肤,伤的她无地自容,他恨她,一个自认为全世界的男人都应该心甘情愿的俯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的大唐皇朝最娇嫩欲滴的一位真命天女,他竟然恨她,那几乎是不可饶恕的,绝对不可。 但是,当她懵懵回想起当日回心亭上那心狠手辣的横空一掌时,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那时候她的眼睛,已经能够从新看见这个桃李纷飞梨花踏雪的五彩斑斓的锦瑟红尘世界,抬头看不见天上的飞鸟,回首看不见星辰的闪烁的幽夜亘久的痛已经让她从此再也恨不起他,曾经夺走的东西,现在又已经完璧归赵的双手奉还给她,她已经很满足了,虽然她后来决心从此为父皇充当诱饵时,心中也一样未曾绾起过半丝仓惶犹豫。 他只是她的一枚棋子,一个爱她的男人,一个只能倾其一生躲在一个她看不见的角落里痴心暗恋她的男人,他到头来却只能像一枚黑白分明的棋子一样被她肆意玩弄于股掌之间,因为他拼尽一生的痴心暗恋着的,却本是一个他最不该去爱的女人,一个大唐的公主,大唐的公主里又怎会有一个是肯日求两餐夜求一宿的安分守己的终了自己一生的?高阳红杏出墙,芸阳图谋篡位,安康与三哥李恪不清不楚,诋毁父皇清誉,败坏人间五伦,她们迟早都是要遭报应的,竹阳遭的,只是稍微比她们早了一点,是她亲手葬送了那个自己一生挚爱的男人的身家性命,而且,还经日里痴心惦记着要继续葬送掉其余的那些…… …… “公主,漓妃娘娘的身子早就已经圣体安康,回复如初了,你却为何又要叫奴婢速速备下香花宝烛,四时供果,前日里公主已经去过长安城内的玄真观里祈福还愿,今日公主又要去哪里还愿?” “栖云寺,”竹阳说话间已经一个翻身轻轻跃上马车,“本宫说起来也已经有两月没去栖云寺里上香了,也不知道那里的君影花,现在开花了没有。” “公主真会说笑,君影花本名君影草,不到来年四月,是不会开花的。” “挽玉长年在宫里当差,想必是当的呆了,君影草四时花开,花开半岁,四月间开花的是入药用的,那些君影草本宫记得是去岁里杨靖愁在栖云寺的回心亭外亲手所栽,本宫只是想去看看那些君影花现下还依稀开着没有,若是还有些残花开着,本宫就折回去一些,晾晒之后给父皇和母亲大人来年煮茶泡水,酿制花糕,他虽有罪,他亲手种下的君影花,可还不至于有罪。” “公主不要再瞒奴婢了,自从杨靖愁死了,公主你花费重金四下里托人在长安城里寻找那些能够身通阴阳两界的巫蛊僧道,总希望藉此能与杨靖愁的魂魄在阴阳两界之中能够再得一次相见,只是公主,常言道,千载相逢,只如初见,公主与杨靖愁之前如此相互算计利用,只怕他再见你时,未必会如公主心中所料想的那样,与公主你相逢一笑,只如初见,奴婢担心,他一怒之下,会化为厉鬼,对公主你横加祸害,公主,栖云寺里那个若水真人,我们现下还是不要冒然前去拜见才好,万一……” “哼,什么真人不真人的,本宫可一直也没放在心上,前日里玄真观中那位玄机子道长,是本宫花费千金从峨嵋山上寻来,不想却与之前那些巫医相士一般,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而已,栖云寺中那位真人,听人说是半月前才从远方云游至栖云寺中闲憩小住下的,平日里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本宫去见他一见也好,若当真只是一个江湖骗子,只叫长安城里的现任知府韩文龙大人派人将他羁押到府衙大牢里面判刑充军即是,本宫总要让他们知道,公主府里的银两虽多,可也不是那么好混到手的。” …… …… !! 十四 浮生念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公主要见若水真人,那就跟随小僧到后院来吧。” 栖云寺里的僧人眼中隐隐泄露出一丝莫名其妙的微微冷笑,之后在寺院住持的点头默许下一路上默默无语的低头将竹阳只身一人引送到古寺后院中那方曲径通幽的幽竹林苑之中,因为此后院昔日曾是大唐高祖皇帝来寺中祈福上香时闲憩下榻用的一座行宫御苑,因此上除了皇族中人,外人从不敢轻易涉足,昔日杨靖愁独自在这间行宫御苑里修身养性时,也从未轻易踏出过栖云寺山门半步,不过他即是前朝太子,平日里独自栖身在这里倒是也并不为过,只是这若水真人,听说只是一个云游至此的无名道士,他却为何胆敢妄自托身在这座非皇族中人不得入内的行宫御苑里面?而且寺中的僧众甚至住持,对此都不闻不问,视而不见,他们当真是一群自认为自己早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方外之人,只可恨,杨靖愁他自幼在这超凡世外的清净之地长大,却还是没能挣脱开自己前朝太子的无辜宿命。 “公主,你来啦,”回心亭上,一个白衣似雪的仙姝妩媚身影。 “你是……” “在下慕云若水,因为自幼栖身空门,道号若水真人,一生云游四海,萍踪无定,现下也只是在栖云古寺中闲憩小住一段时日而已,前日听说公主在长安城里以千金遍寻能够身通阴阳两界之人,在下自然是没有那个本事,只是自古鬼神之说皆属虚妄,公主从今以后,还是不要再如此自欺欺人下去了。”他说。 他一脸温柔如水的淡淡微笑着劝解她说,虽然一抹青藤覆面之下,她根本无从看见他峥嵘面具之下那双温柔似水的凝愁凤眼。 但是,他的声音却当真是那样的让她熟悉,一生一世刻骨铭心的相识和熟悉,只是,那个男人他,早就已经死了,他失身坠落到汉水之滨的千丈悬崖下面,不是粉身碎骨,也必定是已经葬身鱼腹,汉水之畔连他的半尺青衫碎片都没有找到,悬崖下面烟云缭绕,浮云蔽日,从那里纵身跳下崖去,即是天上的大罗神仙也未必救得了他,他虽身怀一身飞檐走壁的绝世神功,但是终抵还是一介肉体凡胎,血肉之躯,他早就已经死了,失脚跌落在汉水之滨的千丈悬崖下面香消玉殒,尸骨无存,是啊,的确也算是香消玉殒,他是一个药师,他的身体上自来就烟云缭绕着一味一味亘久弥香的清香药气,尤其是药气中那一丝似有若无的水玉菩提子香气,那本是神话传说中化自在天庭御苑里的奇花瑶树,灵蕊仙根,不知为何,她却自幼就能在他的身体上面隐隐嗅觉出来,因为他的腕子上时时佩戴着一串珠圆玉润的水玉菩提子手串,那香气,想是自那里来的。 眼前的若水真人,虽然果真如世人传言的那般,经日里素衣蔽体,青藤罩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是,竹阳知道,他多半也是个药师,他的身体上一样时时散发出一阵似有若无的浓浓的药草香气,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一个云游四海的江湖术士,身上几枚济世救人的仙丹灵药,想来总还是有的。 …… “公主怎么了,怎么如此目不转睛的盯在在下身上,在下身上有什么让公主感觉到奇怪的物事,若是当真有所僭越,在下改过就是。”他依然是那样一脸温柔如水的含眸看着她说,虽然一抹峥嵘面具之下,他的温柔似水,永远也无缘为世人所见。 “不,真人莫要见怪,是本宫方才无意间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情,神思稍稍有些恍惚,以至于无端唐突冒犯真人,真人即是方外之人,自是不必理会俗世规矩,父皇平日里也不大理会这些事情,只是真人身上佩戴着的那一块滴水观音的护身玉佩,本宫看着着实有些奇怪,真人是玄门弟子,怎么……” “怎么,公主觉得奇怪?”若水淡淡微笑的将玉佩托在手心,不以为然的随意看了一眼,“一块玉佩而已,公主不必见怪,在下知道李唐素来自诩为太上老君之后,但是太上老君既然是个神仙,又怎么会有凡人之后?” “哼,真人自己就是玄门弟子,却胆敢肆意来拿太上老君玩耍取笑,真人不怕遭受天谴,下十八层地狱?” “十八层地狱?公主不要再如此执迷不悟下去了,常言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死灯灭,油尽灯枯,黄泉碧落,只不过是世人心中一捻虚妄寄托而已,上穷碧落下黄泉,已经逝去的故人,纵是身通阴阳两界,又如何能够当真有缘相见?”他说。 “哼,真人自己没本事赚本宫的银子,也用不着就这么三言两语的挡了他人财路,真人既然无心替本宫身去阴阳两界寻找故人魂魄,本宫再去找别人即是,只要本宫肯出银子,这世上有的是奇人异士前赴后继的前来替本宫当差。” “不错,公主确是不缺少银子,但是在下知道,公主的银子直到现在也还没机会花出去半分,不然,也不会有心思浪费几个时辰听在下在这里和公主你闲扯废话。”他看起来微微有些无可奈何的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不可名状的微微叹口气说。 “真人如此奚落本宫,想是觉得自己活得长了?”竹阳羞忿之下额头间两颦细碎娥眉突然之间微微紧蹙起来,“若不是看在真人是玄门弟子的份上,只怕……” “只怕在下现在早已经人头落地了是吗?”他突然淡淡微笑的温柔看向她说,“公主既然认定这世上有神有鬼,有三十三天和十八地狱,那却为何与你父皇一般总是以人头落地来威慑世人,公主想要去见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故人,为何不自己去阴间找他,活着时办不到的事情,一剑将自己抹了脖子之后,或许倒是可以办到。” “哼,你,你……”竹阳听了之后只觉得心下里一阵一阵气血上涌,顷刻间眼前一片混沌昏黑,登时间一个跟头栽倒在回心亭旁几杆翠绿幽竹下面。 …… …… “这,这是哪里,本宫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就昏倒在地下了,这里看着倒是有些似曾相识的样子,尤其是身子上这一袭青缎色的熏香洒花锦被,仿佛是前世见到过似的,这里看着像栖云寺里的幽竹小榭,从前杨靖愁他为自己施针医治眼睛的地方……” 竹阳的眼睛里爽然若失的溘然滴落下两滴逝水清泪,幽竹小榭里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半掩的轩窗,斑驳的廊檐,桌案上几本古籍医典,床榻上一袭鲛绡锦帐…… 只是,昔日小榭中那个负手倚身在夕阳晚照下的斑驳轩窗前的一身沧绿色长衫的仙姝媚影,已经再也看不见了,现下在轩窗下负手独立着的,已经是一个白衣似雪的修长身影,这个她已经在长安城里苦苦找寻了很久很久的白衣似雪的修长身影,她现在只是在心中默然祈求他当真能够道法无边,身通阴阳两界…… “真人,银子的事情不是真人该操心的,竹阳只是问你,你到底能不能够身通阴阳两界?” “公主说笑了,在下于这三千红尘世界之中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要那么多银子又有何用,只是在下不知,公主而今父母双全,又没有婚配,在这人世上,还有谁值得公主如此这般不惜上穷碧落下黄泉的在阴阳两界之间苦苦寻找?”他微微有些疑惑不解的回身看着她问。 “真人莫要见怪,本宫要寻找的,其实,其实,只是一个朝廷钦犯,他在本宫的引诱下夤夜之间独身一人闯进翠薇宫里去行刺父皇,失手之后被大内侍卫追赶到悬崖边上,跳崖死了,本宫知道自己一直在欺骗他,害他枉死,本宫也知道他是前朝太子,被父皇赐死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他毕竟是因为本宫而死,本宫只是想见一见他,除此之外,别无他求。”她说。 “可是公主怎知道他就一定愿意见你,千载相逢,只如初见,可是公主觉得,你与他之间,而今真的还当真能够似从前一般相逢一笑,只如初见?公主如此执迷不悟的一心想要见他,是不是当真有些太过一厢情愿?”他微微有些犹豫不决的幽幽看着她问,看着她灿若三月桃花的仙姝媚影,看着她娥眉微蹙下那一双含眸凝睇的如丝媚眼。 “他恨本宫是应该的,”竹阳忍不住抬起头来急急的看着他说,“但是,本宫只是想见一见他,并不敢奢望他能够当真与本宫相逢一笑,释衍恩仇。” “既然如此,公主又为何一定要到阴阳两界之中找他?只要公主心中有他,他岂不是时时都在公主心里,时时都在公主身边?”他说。 “真人不要说了,本宫花银子求的是法师,不是师父,真人如此喜爱教化人,明日本宫倒是可以奏明父皇,将真人送到掖庭里去教化那些因罪被没入宫籍的宫奴囚犯,最好教化的他们一起在掖庭里拿根白绫子把自己勒死,本宫现下正被父皇委派去看管他们衣食,他们若是死了,本宫倒是省下不少事来。”竹阳一气之下忿忿的横眉看着他说。 “公主脾气可当真不小,看来你父皇倒是很心疼你的,知道公主爱发脾气,才将掖庭里那些个罪奴宫婢全都交托在公主手里,只为公主负气时能够随时残虐她们给自己取乐,不错,当真是用心良苦,舐犊情深,对那些留不得也杀不得的罪臣亲眷,如此了结,对你父皇他,倒也是件好事。” “真人是方外之人,冲撞父皇的事情,本宫无意与真人计较,真人既然无心替本宫身通阴阳两界,本宫即刻告辞就是,真人从此后好自为之,不要再如此口出狂言,大逆不道,本宫可以不与真人计较,但是父皇他,可就不一定了。” 竹阳说话间已经婷婷袅袅的从玉榻上急急探起身来,想要自外面召唤来挽玉,服侍自己速速离开幽竹小榭,去终南山上的上清观中继续寻找能够身通阴阳两界的奇人异士,挽玉在小榭外面隐隐听见公主召唤,赶忙推门进来服侍公主,但是却被若水真人仓促之间伸出手来急急拦下,“公主,你的眼睛,”他突然之间目不转睛的默然凝眸在竹阳脸上,“公主的眼睛可是曾经受过什么伤痛?而且至今还未能痊愈?”他突然低下头来十分认真的看着她问。 “是又怎样?真人又不会掐穴施针,宫中自有御医护持,不必劳真人过问。”竹阳气忿之下冷冷的侧目敷衍他说。 “不,公主的眼睛不是宫中御医能够护持的了的,在下确是不会施针,但是却会掐穴,公主的眼睛如今已经痊愈大半,在下斗胆,想要公主将身留滞在栖云寺中一些时日,待在下静心为公主煎汤问药医好双眼,在下在栖云寺中已经有些时日,无明师父那些掐穴的指法,在下已经学的差不多了。”他眸子里似乎隐隐约约的泄露出几许十分渴望和期待的虔心眼神和目光,虽然在一袭峥嵘怪诞的青藤面具的掩饰下,那几许虔心目光一样永远也无缘为世人所见。 “掐穴?这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公主是千金之身,若是出了什么差池闪失,你可能吃罪得起?”挽玉一脸咄咄逼人的瞪着眼睛问他,之后不容分说的就要服侍竹阳从玉榻上面翻身下榻,梳洗更衣。 “公主,你即是想到阴阳两界之中找他,若是眼睛没有痊愈,一缕飘渺孤魂,想来也不得轻易被公主看见。” …… “挽玉,等等,真人说的有理,”竹阳无奈在玉榻上面心灰意冷的幽幽叹口气说,“本宫的眼睛宫中的御医早就已经无计可施,治不了了,真人即说可以医治,那就试试看吧,当日杨靖愁他不是也经日里扮作一个江湖术士悄悄从栖云寺中私逃出去替人煎汤问药,普济众生的吗,本宫已经对不起他,怎可再无端怀疑真人……” …… …… !! 十四 浮生念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公主,那个若水真人,他真的能医好公主眼睛?” “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他确是个云游四海的世外真人,本宫能不能再见到杨靖愁,现下也只有指望他了。” “公主今日为何定要亲身前往世子府中,那个李云昭他,现下已经被圣上亲口赐封为大唐南屏世子殿下,想来圣上他,确是有意将他指给公主。” “好啊,那本宫以后前往世子府中就更加名正言顺了,只是李云昭他自从被父皇他亲下口谕调任御前一品带刀侍卫之后,一向又只喜欢在府中独自修习那些绝世武功,哼,也真难为他们这些江湖浪子的了,昔日同桌共饮的兄弟情谊,在高官厚禄面前,竟自是那样的微渺卑下,不堪一击。” 竹阳说着已经在挽玉的簇拥下一个闪身袅袅从马车上跳下,手中闲折着一枝君影残花,旁若无人的从世子府大门随心所欲的迤逦进去,一路上并未遇见几个下人上前寻问,看来因为李云昭他平日里对这些奴婢们的衣食供养很不上心,世子府里的下人近日里又私下逃走了许多,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披枷戴锁的在庭院里洒扫拖地的奴才侍婢,因为是掖庭里发送来的,因此上才一直也不敢从世子府里私自逃走,她们看样子每天倒是也没有忍饥挨饿的受什么大罪,李云昭他心中其实还是很慈悲的,虽然当日汉水之滨的千丈悬崖上面,就是他对已经走投无路的杨靖愁刀兵相见,步步紧逼,非要将他赶尽杀绝才肯善罢甘休,他对父皇太忠心了,这是让竹阳迄今为止唯一的在心中格外难以释怀而又蠢蠢不安的一件事情,或者说,是一个心结,一个无论如何都释解不开的心结,他太忠心了,一个昔日南诏王府里面养尊处优的纨绔世子,而今却忠心耿耿的贴身追随在父皇身边,他的父皇知道之后定是会很伤心的,因为他这个宝贝儿子现在已经在长安城里丢尽了南诏皇族脸颜面,一个堂堂的南诏太子,竟自会心甘情愿的在大唐天子脚下俯首称臣,为奴为婢…… …… 李云昭的卧房门前连个卷帘的丫鬟都没有,全都被他给打发掉了,想是还在一心惦记着哪天将那只小狐狸精给从掖庭里接出来呢,他一直以为上次的翠微宫刺客事件中,他是只身救驾擒贼,替父皇他立下头等大功的,以此来向父皇他从掖庭里讨出来一个戴罪的丫鬟,本该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他那一次的救驾立功可不单单仅是因为在汉水之滨的万丈悬崖上将杨靖愁给逼了下去,还连带着替父皇抓住了韩湘君这个忘恩负义的乱臣贼子,欺君反叛,当日谁又能想到一个出身太学翰林的堂堂府尹大人竟然还暗地里怀揣着一身飞檐走壁的江湖功夫,更是无人能够猜到这个韩湘君他竟自是大唐第一叛臣侯君集大人流落在外的私生逆子,因为他自幼跟的即是母姓,而他的母亲又身为军中官妓,身份卑贱至极,因此上这个在外私生下的儿子才一直也未被侯老夫人她当众承认,后来侯府因为拥戴承乾太子起兵造反的事情被圣上震怒之下满门抄斩,诛灭九族,韩湘君为了能够活命,即是在父亲全家满门人头落地时都未敢前去认祖归宗,全尽孝道,但是他自此后却一心一意的算计着要如何替侯家上下三百余口报仇雪恨,他眼中千载难逢的混进翠微宫里行刺父皇的最好时机当然即是杨靖愁夤夜之间只身潜入翠微宫去行刺父皇的紧要时刻,杨靖愁那一次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立誓要不成功即成仁的,因此上早在入宫行刺之前的那几日里就在夤夜之间快马加鞭的只身赶赴去太华山下的蒲城县城里面暗自将玉府小姐漱瑶强行捆绑掳掠回栖云寺里,以此来要挟风千隐,要他千万不要无端搅扰他的大事,风千隐心中自是知道杨靖愁他即是想要要挟自己,为何却不顺势去风府之中绑来青儿,反而要只身潜进玉府之中绑来漱瑶,因为他知道自己其实自来在心中对漱瑶的朝思暮恋一直即是远胜于青儿的,这看起来仿若是让人好生奇怪,因为他既然已经是个太监,心中即是再六根不净,也不该去无端惦记他此生一生一世都不该再去痴心妄想的一些东西,因为那已经是不可能的,即是弄到手里也根本就不可能当真就能够只归他一人所有了的,而且仿若这人世上,却单单只有他是最没资格拥有她的,当然,若是杨靖愁他也暗自里对漱瑶她动起邪心淫*欲来了,那加上他,就算是两个…… 但是其实,他们两个却根本就不是世人所以为的绿衣内监,这件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没能有幸瞒过圣上,当日杨靖愁他因为在栖云寺里存心冒犯竹阳公主而被圣上他一气之下罚做太监,寺中住持无明禅师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暗地里派人去安庆宫翠华殿里去向先皇求情,先皇李渊念在往日里和无明禅师的家父多少还有些交情的面上,私下里瞒着圣上自长安城里的江湖门客之中寻来几个江湖高手,以江湖易容之术将杨靖愁给伪装成个绿衣内监的样子,但是内宫里的掌事太监又不是傻子,验身时还能有什么验不出来的,只是圣上他当日急于要殷勤讨好自己的父皇,以缓和修复玄武门之后父子之间日渐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因此上也就尽由着他们闹去,权且算是顺势送给父皇他一个举手之劳的顺水人情。 谁想到五年之后,魏王殿下他又接着步先皇后尘,在将自己苦心选进宫来当差时照例是效仿先皇他花费千金从魏王府上的江湖门客之中费心寻来几个江湖高手,仍旧是以江湖易容之术将自己给伪装成绿衣内监,为的就是要借此扳倒承乾太子,让父皇册立他为东宫太子,其实早在自己进宫时圣上他就已经得到负责给他验身的掌事太监密报,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才一直不动声色的命人将自己严密监视起来,想看看这个自来最被他娇宠溺爱的宝贝儿子他究竟意欲何为。 风千隐自己自是知道魏王殿下交代给他的隐秘重任在自己在后宫之中重新遇见漱瑶之后就已经决计是再也不可能完成的了,魏王殿下他早先就已经从私下里安插在承乾太子身边的细作眼线口中得知了太子寝宫之中一个平日里很受承乾宠爱的小宫女沉香被父皇他看中之后强行收进自己寝宫封为虞嫔,但是这位虞嫔娘娘在册封之后却一直还在暗地里和承乾太子他眉来眼去,藕断丝连,只是迫于父皇淫威,断断不敢非礼僭越,魏王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不惜余力的将自己送进宫来,平日里只是不露声色的将自己给伪装成一个微渺卑下的扫地太监,只等着寻到时机对虞嫔娘娘暗中施下毒手,将她用迷香迷倒之后强行糟蹋掉她,让她身内珠胎暗结,那时她定是会以为孩子是承乾太子的,必是不忍心将孩子用麝香堕掉,待孩子诞出之后,魏王殿下他再四下里遣人在内宫之中散播八卦流言,令圣上他疑心之下暗地里给孩子滴血验亲,只要验明孩子不是圣上他的,承乾被废就已经是件不容置疑的事情,界时魏王殿下他必定能够趁机取而代之,说服父皇将他册立为东宫太子。 只是没想到承乾太子他去岁间为了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而在手下一众心腹干将的挑唆拥戴下迫不得已起兵自保,忤逆篡位,事情败落之后自然也就如实招供出了自己是如何被魏王殿下步步紧逼到不得不起兵造反以保住自己太子之位的岌岌可危之凄惨境地,圣上大怒之下将承乾太子和魏王殿下一起废黜流放到岭南受苦,而自己因为一直也未被圣上他抓住任何证据治罪,才一直在内宫里面安分守己的当他的扫地太监,直到和漱瑶的事情东窗事发,才终于被圣上他将自己给逮个正着,龙颜震怒之下立时下旨将自己和漱瑶押去府衙大牢里面待斩。 只是未曾想到圣上他心中到底还是十分怜爱他的两个儿子,当日将二人一起废黜流放只是因为要让后世子孙永世记得储君之位不容苦心算计这道家法天规,后来听说二人在去往岭南的路上时常忍饥挨饿,衣衫不整,心慈手软之下又急急派人去将他二人召回,最后还是一个贬去黔州一个贬去均州了事,因为这两个地方物产虽不似长安丰盈,州府也不似长安繁华,但是总归还是离长安近些,什么时候想念他们了,随时即可派人将他们接回来看看。 风千隐心中自是知道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是太监的事情杨靖愁他定然是早已了然于心,只是因为事不关己,也就没有再费心对他盘诘打探,杨靖愁自然也知道若是想要自己不敢坏他大事,除了漱瑶之外,其他任何人质都不见得管用,甚至是青儿,风千隐其实心中并未曾怨恨过青儿他凭白夺走了父母大人和漱瑶她对自己的无限关心和宠爱,但是杨靖愁他却当真愚蠢的以为自己当真会和自己的亲生儿子在父母恋人身前争风吃醋。 他后来到底还是趁杨靖愁不备以飞鸽传书向圣上示警,只是未曾想到一切却全都早已是在圣上他的全盘掌控之下,更是未曾想到那只传书的鸽子最后竟自会被韩湘君他给暗中截获下来,结果才让那个李云昭他一夜之间凭白立下两桩救驾奇功。 圣上他后来念在侯君集他之前亲率大唐二十万铁骑精兵先后成功平定龟兹,焉耆,吐谷浑反唐叛乱的赫赫战功上面,破例赦免了韩湘君死罪,只是亲下谕旨将他充军发配到岭南瘴疠之地去吃苦受罪而已,为的是以后每年的清明节时能够在侯君集的坟墓上给他烧上几串纸钱,全尽父子孝道,而长安府尹一职现下暂且先着工部侍郎韩文龙权且调任,只等着朝廷他日仔细甄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新任知府才能被奉旨调去兵部任职,因为韩文龙他本是武将出身,因此上着实也不适宜在长安知府这个位子上盘踞的时日过久,免得长安城里再无端平添出许多冤假错案…… !! 十四 浮生念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殿下你怎么了,竹阳这一次可是存心为你带来了很多好吃的东西,你怎么还是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你这样日后可怎么娶竹阳进门啊,难道要竹阳一起陪你喝风?” 她一脸媚眼含眸的吃吃凝睇在他脸上,似乎十分醉心于他脸颊上那一抹娇羞欲滴忽隐忽现的绯红烟霞,虽然那一抹烟霞在他阴冷惨白的脸颊上总是那样一闪而过的稍纵即逝而去,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确是已经被她肆意撩拨的对她微微的,或者是深深的有些心慌意乱,她真的已经很满足了,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管怎样,都要比自己那两个不争气的哥哥,承乾太子和魏王李泰更加让她神思恍若,怦然心动。 “公主千金之躯,若是当真肯下嫁给在下,在下就是粉身碎骨也定要护佑公主一世太平,福寿康安,只是,公主一身千金之体,金枝玉叶,尊贵非常,在下一介戴罪之身,唯恐高攀不起公主殿下,前日圣上寿筵之中一句玩笑之言,公主千万莫要当真,公主自幼即是圣上心中最爱,圣上他日必定要为公主指一门绝好亲事,定然不会委屈公主。”李云昭俯首跪拜在竹阳脚下,一脸谦恭温驯,唯唯诺诺的低声呓语着说。 “啊,殿下千万不要如此,”竹阳忙不迭的俯下身来一把将他扶起,“殿下这是说哪里话,竹阳今生心里其实本自早已经认定了殿下,不过是一直矜持着,等待父皇他老人家自己先开口张罗而已,本宫的生母可是昔日的太子宠妃漓妃娘娘,若说戴罪,本宫身上的罪过可是比殿下你只多不少,若说高攀,说不得还是竹阳高攀殿下你呢。”她一脸情真意切的深深攥着他的手腕劝解他说,不露声色的默然忍受着他手腕上那隐隐散发着一缕似有若无的三曼多陀罗香气的香珠手串。 “不,公主千万不要如此,”他惶惶的自她的手心之中急急撤回自己一双玉腕,“公主虽是漓妃娘娘所诞,但终究还是圣上的亲生骨肉,一身龙种皇嗣之身,尊贵非常,可云昭只是南诏质子,名分虽高,身世却极其下贱,公主下嫁在下,只怕日后连一个亲王王妃的名号封邑都要屈居旁人之下,圣上他总共有二十几位公主,各个都吵着要圣上给她们加封名号,赏赐封邑,在下不敢委屈了公主,也求公主不要为了在下,肆意作践委屈自己,若是那样,在下万死难辞其咎。” “可是王妃的名号再高,封邑再大,总也大不过皇后去的,殿下你既然如此心疼竹阳,那为何却一直迟迟不敢向本宫承诺,日后总有一天会让本宫成为皇后?”她一脸肆意玩笑的嗤嗤看着他说。 “皇后?公主你当真想要成为皇后?”他的几许青丝云鬓悄无声息的默然向身后披散下来,“公主即是当真想要成为皇后,云昭此生定然是甘为公主你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云昭既然生不能为圣上尽臣下本分,死后只愿能够再为圣上效犬马之劳……”他说话间已经伸手掣出身下一柄三尺长剑,“嗤”的一剑斩断自己身后一绾青丝云鬓,默然无声的执手交在竹阳手里。 “哼,殿下如此苦心,竹阳心中又岂会当真不知你心中所想,古人望剑如面,殿下你却敬竹阳一个望发如面,你是想等竹阳被封为皇后之后就执剑自裁以谢天下,然后让竹阳日日看着你一绾青丝,以了此残生是吗?”她一脸娇嗔的忿忿凝眸看着他问。 “不,云昭此举并非完全为了公主,其实公主你心中也自是知道,南诏现下虽然已经国力强盛到足以马踏澜沧两岸,但是毕竟还只是一块身为六诏之一的小小弹丸之地,六诏现下还未能得以大统,其他五诏头领现下无一肯甘心永世臣服在父皇脚下,有些诏国甚至还在一心惦记着要勾结吐蕃吞并南诏领土,诛杀鸠若一脉,若是公主你当真能够帮助父皇他一举平定其他五诏,让六诏从此得以大统,开创下我鸠若一脉在点沧山下的千秋江山社稷,云昭此生甘愿为公主你粉身碎骨,在所不辞,”他说,“只是,恕云昭直言,圣上他毕竟是上天派下凡来的真命天子,九五之尊,身边时时祥光紫雾缭绕,天兵神将护佑,云昭只怕一时失手,死无葬身之地,这一绾青丝长发,就留给公主日后做个忆念吧,只愿公主他日荣登九五之尊时,还能稍稍在心中想起一些云昭昔日的音容笑貌和对公主你的这份耿耿忠心来,除此之外,云昭此生已经别无他求。” 他唯唯诺诺的俯首侍立在她身前,诚惶诚恐的向她默然宣誓着自己对大唐公主殿下的那份五体投地的忠贞和眷恋,竹阳的心中突然不由自主的泛滥出一阵忽隐忽现的离离痛悔和心酸,“殿下,”她盈盈翘起头来,“殿下为何如此不解风情,当真让竹阳心中难过,方才不过是女儿家几句闺中说笑,殿下怎么竟糊里糊涂的如此认真起来,幸好这暖阁之中现下只有你我二人,不然此话若是当真传到父皇耳朵里面,你我可就真该死无葬身之地了,好啦,时辰也不早了,殿下看样子已经又不知道在这玉榻上面废寝忘食的盘膝打坐了多少天了,还是早些安歇下吧,竹阳就此告辞,还望殿下你从此后多多珍重自己身体,过几日,竹阳亲手下厨,为殿下你熬上一锅人参鹿茸汤来替殿下你好生补养补养身体才是正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可真是叫人忍不住潸然泪下,黯然伤心……” …… …… !! 十五 离恨引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 …… 几日之后,落花纷飞,修竹苍翠,廊檐栖霞,亭台寂寥的幽竹小榭之中…… …… …… “真人,本宫的眼睛到底何时才能彻底痊愈好转,真人既然不会施针,为何却不去前面向无明大师躬身请教一二,本宫近来心中有些愁离烦闷,每日里这样舟车劳顿的奔波往返于栖云寺中,身体着实是日似一日的渐渐有些疲乏倦怠,我看真人还是暂且先将药方交给本宫,让本宫自己在府邸之中煎汤服药也就是了,不必每日如此劳心费力的前来叨扰真人才好。” 竹阳在床榻上面微微有些倦怠的阖着眼说,不经意间,袖中一绾青丝长发悄无声息的飘然落在地上,若水看似不以为然的向脚下那绾青丝长发风轻云淡的凝眸斜睨了一眼,然后,“公主,你要大婚了?”他转回头来一脸迷惑不解的怔怔看着她问。 “真人莫要见笑,那绾青丝是李云昭那个衣冠禽兽前日玩笑时从自己的发髻上随意斩下来送给竹阳结草衔环用的,只是父皇现下还未及给我们二人下旨赐婚,是他自己性急,这么快就将自己头发斩下来了。” “可是依在下所见,公主近日来的愁离烦闷,多半也就是因为这袖中收着的这绾青丝长发而起,公主对这绾青丝的主人心中确有无限情义,只是不瞒公主,在下虽是一个四海为家的云水真人,但是识纹算命,看相消灾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公主今生与他注定是情深缘浅,有缘无分,这绾青丝,还是拿给在下,找个无人之处一把火烧成灰吧。”他说。 “这怎么可以,”竹阳听了之后,忙不迭的俯身拾起榻下青丝,依旧如方才一般仔细的收进衣袖之中,紧紧缠在自己腕上,“若是一把火烧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吗?”她说,“他前日里是如何在莲花山上设计陷害自家兄弟的,本宫迟早一日要替李云亭他一一双手奉还给他,一丝一毫都不会落下。” “哦?那个李云亭他据说已经是暗中投靠了天云教的,”若水微微笑笑,“李云昭他奉皇命将个忤逆叛贼擒拿下狱,怎么说也算不上是暗中设计陷害的啊,公主。” “真人说笑了,李云昭和李云亭二人,一个是南诏皇储,一个是突厥世子,二人早已暗中奉各自父亲之命极力拉拢勾结天云教教主杨天云,妄图在天云教和大唐王朝相互厮杀火迸时趁火打劫,侵吞大唐领土,劫掠大唐百姓,甚至是一举攻陷长安,覆灭我李唐天下,只因三年前杨天云他为了虔心修习一本从南诏得来的什么绝世武功秘笈,而只身一人上峨嵋山上闭关清修,而且在闭关之前亲自赶赴杭州城里将天云教中能够统领三军的调兵虎符亲手交付在独子沈离垢手里,后来沈离垢在被官兵四下追杀围剿之下迫不得已从天目山上纵身跃下千丈悬崖,却侥幸未被摔死,听说是被半山腰上的一棵大松树枝子给拦腰救下来了,之后即被那个法恩和尚给千里迢迢带回云净寺去,三年来一直隐姓埋名的在云净寺里平静度日,但是我们李家人又不是傻子,眼皮底下藏着一只尖牙利爪的小狼崽子,又岂有不抓之理,这也正是父皇他老人家的高明之处,”她淡然笑笑,“父皇他其实一早就将那个被监押在府衙大牢里的天云教少主给暗中派人掳进深宫里面严严实实的给藏起来了,府衙大牢之中的那个,是被父皇从发配岭南路上半路召回来的犯臣韩湘君易容假扮,李云昭和李云亭这两只小狼崽子因为心中一心觊觎着沈离垢手中那枚天云教调兵虎符,自是会半夜里悄然潜进府衙大牢里面将沈离垢给暗中劫回莲花山去,结果韩湘君他就将计就计,骗他二人说自己三年以前就已经将虎符一分为二,一半在自己手中,一半在表姐杨玉颖手中,那个杨玉颖自然即是昔日风府之中的陪房丫鬟翠墨,李云亭听了之后二话不说就拉着云昭夤夜之间前去内宫天牢里救人,但是谁想到,那个李云昭可当真是阴狠毒辣,聪慧狡猾的很呢,”她说,“可知道之前在云净寺里,李云昭他奉皇命亲手将净梵给押解回府衙大牢里面严加看管,当日在大牢里替那个净梵他验身时,亲眼看见他身上除去一枚白狼刺身之外,在他右肩上还隐隐有一枚状似剑伤半愈的殷红色胎记,但是在那个被他们从大牢里劫走的沈离垢肩上,却根本没有,他立时觉察到此事其中定然有诈,因此上才不露声色的跟着李云亭一起飞身潜进内宫天牢之后,临阵倒戈向父皇他出卖了云亭,现下那个李云亭他已经被父皇他派人监押在掖庭里面经日里严刑拷打,就是为了要向突厥示威,颉利沙罗他现下怕是正在镇南王府里哭哭啼啼的哭他那个宝贝儿子呢,也不知道他那个宝贝儿子在父皇眼里,到底能够值上雁门关外几座关隘城邑,这一次,镇南王府说不得可当真要大出血啦,”她微微有些戏谑得意的淡然厮笑的伸手轻轻戳戳自己的小腮帮子,“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父皇他还打算给李云昭那个小衣冠畜生什么赏赐,”她说,“总不至于当真会大发慈悲的将那只小狐狸精从掖庭里给释放出来才好,不然,日后本宫再要去登世子府的大门,旁人的风言风语可就又不知该凭白添枝加叶上多少,哼,想要凭空污蔑本宫清白,敢则是不想活了……” “公主你现下心中本来就已经懵懵私藏下两个男人,怎么,那些风言风语之中难道还是有何错怪公主你了不成?”他微微有些不还好意的淡然微笑的看着她问。 “哼,真人虽会识纹看相,但是可也却是未必会看得准一个女人的心呢,”她微微有些爽然厮笑的淡然摇摇头说,“本宫从前确曾真心乞求真人能够替本宫身通阴阳两界,找到靖愁魂魄,但是魂魄终归还是魂魄,能否回转阳世尚且未为可知,本宫难道当真要一辈子替他守寡不成,这绾青丝的主人即已经被父皇他亲下口谕御旨赐封为南屏郡王,本宫说到底,终身也总要有个依靠才是的啊,”她说。 “可是恕在下直言,公主你现在其实早已不是完璧,若是大婚之夜……” “无妨,李云昭他又不是傻子,即是江湖浪子,又岂会识不得那些瞒天过海的江湖障眼之法,只是我们李唐子弟本为鲜卑之后,汉人的礼仪贞操,其实根本也是无人太过在意,本宫的十七姐高阳与会昌寺里那个和尚不清不楚的也有五六年了,父皇他若是知道,非给活生生气死不可,但是驸马爷还一个劲的替姐姐隐瞒,甚至三天两日的就将那个和尚招进府里与姐姐云雨之欢,本宫有心帮他们在父皇面前好好抖落抖落,但是不知怎地,心里总是隐隐的有些于心不忍,姐姐她想来倒是不至于太过受罪,只是那个和尚,就在劫难逃了。” “公主如此善良,当真让在下意外,在下从前还一直以为,李唐的公主,没有一个不是成了精的妖孽,无事不去害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不过依在下看来,公主如此眷顾你的十七皇姐,也必定是因为自己对她心中还是另有一番算计才是,”他微微有些无可奈何的淡然摇头看着她说。 “真人今日怎么如此奇怪,本宫究竟哪里得罪了真人,让真人明里暗里如此夹枪带棒的讽刺本宫?” “不,公主不要误会,在下只是觉得公主的眼睛现下尚未完全痊愈,还是安心留在在下这里静养才好,无事不要再回长安城里沾染那些凡尘俗事,劳心费力的,对公主静心医治眼伤着实不是太好,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他说话间已经煎好一碗汤药,侧身斜倚在玉榻边上用碗中汤匙一口一口的喂到她的嘴里,竹阳平日里很喜欢纵身倚靠在玉榻上面让他如此殷勤的尽心服侍自己,因为从前的杨靖愁他也是这个样子侧身斜倚在玉榻边上温润如玉的尽心服侍自己延医调药,滋养身心,或许阴阳两界的通路,眼前的若水真人其实早已默默无言的替她溘然打开,而且,默然的任凭杨靖愁的魂魄悄然附体在自己身上,像从前一般尽心服侍她吃药,不一样的只是,杨靖愁他从未痴心劝说自己留下,劝说她抛弃长安城里的一切荣华富贵安心滞留在幽竹小榭里面悄无声息的了结自己残生,世外之人自来总以为只有世外才好,不惜余力的要将凡尘俗世中人一个一个的全都超脱到世外净土中去,可是竹阳自幼在深宫御苑中长大,哪里能够忍受得了幽竹小榭中的无边清净和寂寞,竹阳现下还有很大事情要做,若是功成了,再来幽竹小榭中安享一世清净不迟,若是不能功成,腕上这一绾青丝长发,他日也尽可以陪着竹阳一起命丧黄泉,魂归离恨的了,只是李云昭他现下即已被谕旨钦封为大唐南屏郡王世子殿下,他以后能够贴身服侍在父皇身边的日子,当真已经不太长了,不太长了…… …… …… !! 十五 离恨引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公主,芸阳公主的事情,公主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公主若是再不赶快动手,莫说是黄雀,只怕是连螳螂都做不成了。”挽玉在公主府的御花园里一边簇拥着公主赏花,一边急不可耐的失口向公主催促。 “不必心急,”竹阳随手折下一枝君影残花,轻轻的抚摸在掌心之中,“荆王府里现下怎么样了,柴令武,薛万彻那几个喽罗,这几日没那么殷勤的往荆王府里跑吧?”她在夕阳残照的一片君影花海里凝心静气的淡然沉思着问。 “高阳现下将心思全都用在会昌寺里那个和尚身上了,而且看起来,她也不是个太过心急的人,她心中虽然属意吴王,但是却也只是为了以后的长远打算,断断不会在圣上还健在时就起心忤逆谋反,朝中文武大臣虽然有不少人心中确是属意荆王,但是又都害怕他日重演当日玄武门前的血劫兵变,众人只是对圣上立晋王为太子心中有些忧心疑虑,担心日后太子继位,长孙无忌执掌朝政大权,一手遮天之下,朝廷上下会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但是现下圣上既然仍是如从前那般心神灵慧,圣体安康,那日后的事情,众人也就不太那么急不可耐的替自己忧心打算,只是那个芸阳,现下已经着急着要借着扶持荆王篡位而黄雀在后的想要将自己的儿子扶上龙椅去了,芸阳公主近年来在江汉一带屯兵储粮,结党营私的,势力确是不可小视。” “哼,连你都知道她在屯兵了,父皇他又岂能不知,你别看父皇他老人家经日里一脸笑眯眯的在朝廷众臣的陪侍簇拥下终日里闲暇无事的和本宫那几位平日里最得他娇溺宠信的皇兄皇姐在御花园中今日里拈花折草,明日里听曲看戏的消遣闲憩,一幅风平浪静,处事不惊的清淡样子,其实他的一言一词之中,字字句句透露着一步步阴森彻骨的凶险杀机,芸阳他到底还是太嫩了,这宫廷内外之中本来一直都隐隐蛰伏着太多太多让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无妄血劫,步步杀机,她却还经日里似一只初出宿巢的黄口小雀一般懵懵无知的抱着一对鸳鸯枕头痴心做她凤凰于飞的清秋大梦,兵败被擒,废入冷宫的下场对她,只是个早晚的事情而已,等她从锦帐里那一枕黄粱春梦中清醒彻悟过来时,只怕连黄花菜都要凉了,”她说,“只是,这件事情要是让本宫亲口抖落给父皇,难免会引起父皇疑心,让李云昭去说,也难免会让父皇他满腹狐疑,他到底是南诏人,父皇对他尽管宠信,可是决计不会太过相信,唯有从本宫的十七姐嘴里说出来,大家才能悉数平安无事,尽快找人看住那个和尚,拿那个和尚的性命做质,不怕姐姐她不肯就范,这本来也是她能够更加博取父皇信任的一个筹码,她一直以为本宫心中属意的是魏王,心中正盘算着如何将本宫当作螳螂呢,只可惜,螳螂若是已经知道身后还有一只黄雀,还会那么急着去捕蝉吗?”她在园中一棵落花纷飞的梨花树下咬牙切齿的冷冷微笑着掐着指说,夕阳残照之下,她的脸颊上那一抹落日回光中的七彩霓虹,在瓣瓣随风飞逝的踏雪梨花簇拥下,美丽的就像是人间四月之中一道最璀璨的惊鸿照影,落日烟霞…… …… …… 芸阳公主在江汉一带屯兵储粮的事情虽然已经被高阳亲口谣传到李世民耳中,但是最终也只是将她的驸马以谋反罪名推出午门斩首示众而已,圣上金口玉言准许芸阳再嫁,高阳因为平叛有功而被圣上加官进爵,倍增封邑,但是她深知自己的把柄现下正岌岌可危的被竹阳紧紧攥在手里,心中一直惦记着要尽早除去竹阳,竹阳为了安抚高阳,暗地里有意命人四下里散播自己昔日里曾经与前朝太子杨靖愁之间的纠葛恩怨,高阳自从风闻到竹阳现在已经不是完璧之后也就再也不去惦记着要除去她了,因为一个大隋朝的儿媳,今生注定与大唐王朝的皇权帝位无缘,更何况魏王现下已经被废,竹阳若是想倾力扶持魏王东山再起,这辈子只怕是没什么太大指望的了,从此以后,竹阳这个妖精公主,在自己的千秋大业上,根本就不再足以为虑。 几日之后,高阳跟随驸马一起奉皇命出使突厥回鹘去了,竹阳稍稍喘下一口气来,因为近日里眼睛上的伤痛又隐隐有了复发之势,她只得又舟车劳顿的只身前往栖云寺中,向寄居在此的若水真人虔心求医问药,其实若水真人虽然是个方外之人,但是长安城里近日来四下散播出的诸般风言风语,他在栖云寺里倒是时常也能风闻到不少,只是因为他一直无心于朝廷里的皇权纷争,因此上竹阳才不怕将自己一直醉心于扶持魏王李泰登基的惊天隐秘在幽竹小榭中肆无忌惮的合盘托出给他,若水心中自是知道竹阳是在有意敷衍自己,现下长安城里还有谁人不知她一心要扶持魏王登基,如此隐秘的事情,怎会轻易被她在长安城里散播的满城风雨,但是因为他心中确是自来就无心于长安城里的任一凡尘俗事,皇权纷争,因此上对竹阳的心中隐秘自是从来就不甚放在心上,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病人,他在她眼里只是一个真人,他还是如从前一般侧身斜倚在玉榻边上殷勤的服侍她吃药,她还是一脸凝眸含泪的样子心安理得的倚靠在玉榻上面静心等待着他的服侍,“你父皇的身体现下还一般耳聪目明的强健壮实的很呢,至少是现在,公主你真的不要留下来,安心静养静养身体?”他仍旧似往日一般执著不懈的苦心规劝着她,“公主你现下才不过十六七岁年纪,本不该被那些凡尘俗事无端玷污了真灵,公主的眼睛现下也只是能够维持着不致失明而已,非是在下不肯替公主你用心医治,而是公主你日日在长安城里离愁忧绪,操心劳累,在下确是无力让公主的眼伤彻底拨云见日,安康痊愈,但是公主若是肯长年留在这里,安心静养之下,在下倒是可以拼力一搏,为公主你施针医治双眼。” “可真是有劳真人了,”竹阳淡然无奈的微微摇摇头说,“可是本宫实在不能在这里久留,府里还有千头万绪的凡尘俗务等着我呢,本宫纵是有心清净,可是府邸里那些丫鬟下人,总是要吃饭的,还有掖庭中的那些戴罪奴婢,总也不能当真将她们饿死,不过本宫看真人也不过才二三十岁的样子,为什么却如此一味厌离尘世,寄身在这幽竹小榭之中经年与世隔绝不说,为何却还经日里以青藤罩面,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本宫有心将真人邀去府里,但是料想真人未必肯领受本宫一番心意,不过也好,长安城里经年刀光血影的,没一日能得安生,本宫也怕无辜牵连了真人,仔细权衡之后,到底还是不敢唐突……” “公主自己不思留下来清净度日,倒是连在下也想一起带走,公主未免太贪心了,”他在玉榻前一手轻轻的翻转着药碗中一把淡青如玉的小小青瓷药匙,一勺一勺的轻轻将碗中汤药尽数喂进她嘴里,“怪不得这栖云寺中的住持大师一直不肯出手救济公主于无妄伤痛之中,”他说,“想来还是生怕自己一念慈悲之下,出手救治了一个妖精。” “妖精怎地?真人即是玄门弟子,斩妖除魔自是本分,但是本宫这只妖精可是不好斩的,父皇现下可是正对本宫疼惜宠爱的紧呢?”她一脸娇叱的含眸看着他说。 “既然圣上如此宠爱公主,公主为何还一心要忤逆圣意,扶持魏王当太子,晋王在民间百姓之中的声望,也已经算是德高望重的了,而且本性宽厚良善,依在下看来,日后由他继承天下大统,皇廷帝位,也是一件顺应天意的事情,不知公主为何一直不喜欢他,他毕竟也是你的皇兄,而且平日里对公主你也并未有什么得罪冒犯之处,倒是那个魏王,在民间百姓心中一幅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张狂样子,将来也未必一定就是为王为君的材料。”他说。 “哼,晋王在百姓心中的声望,多半是长孙无忌使的手腕,大唐是我们李家的天下,不是他长孙家的,这一切都是父皇当日玄门兵变埋下的祸根,废长立幼,自来就是亡国败家的先兆,连当皇帝的规矩都没有了,天下百姓还能有什么规矩可守?再过几日,只怕连三岁孩童都天开异想的想要当皇帝了,这普天下的百姓,有几个能像真人这般一生一世布衣青草,与世无争的在这清幽寂静的幽竹小榭之中安分守己的过活度日?”她微微有些无可奈何的默然叹口气说。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五 离恨引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 几日之后…… …… “右武卫将军在哪里?”竹阳在残霞落日的踏雪梨花树下一瓣一瓣的撕扯着手中一枝纯白如雪的君影残花,“他的家眷可全都依本宫的命令,在公主府里料理好了?” “是,公主,他的五房姬妾和十几个儿女现下全都被软禁在府中后园之内,孩子们每天都有酥酪吃,日子过的也还算是安好。” “上阳宫里的守卫,全都安排妥当了吗?”她问。 “都妥当了,除了南屏郡王手下的五千御前侍卫禁军,余下近七千洛阳禁军守卫,全都是我们的人。” “七千对五千,形势还是险的紧呢。” “公主到时可以再随身携带一些兵马,圣上此次东巡洛阳,身边也会携带三千御林禁军,这些御林禁军到时候,也还可以派上一些用场。” “父皇此次东巡,依例要在上阳宫里闲憩半岁有余,直到来年春晓才会御驾回转长安,本宫现下正受父皇宠爱,此次护送父皇东巡,只怕到时候父皇会将我留在洛阳城里,一直陪着他到来年春晓时节,若是那样,那事情可就遭了。” “如此,就只看公主能不能够狠下心了……” “哼,开弓没有回头箭,仔细叮嘱玉尘轩中一众奴婢,本宫亲手为母亲大人酿制出来的桃花玉颜仙丹,每日里按时服侍母亲吃下。” “公主,那仙丹真的稳妥吗?奴婢看漓妃娘娘这几日的气色,可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挽玉微微有些忧虑的低头蹙起眉说。 “无妨,那丹药只会让母亲大人在本宫陪侍父皇东巡到洛阳城时突然生出一场大病,病情看似很是沉重,但是对身体却并无什么大碍,到时只要本宫以此为借口匆匆自洛阳赶回长安城来,亲自喂给母亲解药即可,只是本宫命人每日里为李云昭他悉心熬制的人参鹿茸参汤,每日里按时派人送进世子府去了吗?”她问。 “公主放心,每日里都是奴婢亲自带人送去,亲眼看着李云昭他端起碗来一口气喝光才转身回府来的,他早先为了独吞那些从南诏捎带来的武功秘笈,竟连自幼一起长大的结拜兄弟都敢欺心出卖,那身走火入魔的疯魔神功废了也好,反正他后半辈子也注定要在天牢囚狱里过活,那身绝世神功,想来也没什么用了。”挽玉微微有些惋惜不已的无奈摇摇头说。 “对了,那个若水真人,一直也没出过栖云寺吧?”她问。 “奴婢一直派人盯着他呢,他这几日里因为用不着精心替公主掐穴熬药,闲来无事,整日的在幽竹小榭里喂院中松树上那几只灰毛松鼠呢,不过奴婢看着,那些松鼠里倒是混进了不少山中野鼠,定是在暗中偷盗了他不少粮食。”挽玉忍不住格格嗤笑着掩起袖说。 “别管他了,他也只是身形侧影微微有些像杨靖愁而已,言语间那幅超凡脱俗逍遥世外的清净样子,让本宫看着就心烦意乱……” …… …… “殿下,不,现在该改口叫王爷了,父皇明日就要御驾东巡洛阳,我们这一分别,可就是半年之久,竹阳心中十分有些难过,殿下,你府里松树上那几只松鼠竹阳看着倒是有趣,什么时候捉来送给竹阳,待竹阳从洛阳回转长安之后,也好对殿下你有个忆念,殿下觉得怎么样啊?”她一脸眉开眼笑的在南屏王府里面的后园之中格外娇羞欲滴的凝眸吃吃看着他问。 “公主说笑了,本王不过是圣上扣押在长安城里的一个南诏质子,其实还是奴隶,公主要本王做什么,只管开口吩咐即是,莫说是几只松鼠,就连本王的命,现下都已经是公主你的,常言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是不知公主可曾知晓,螳螂除了捕蝉之外,还有一个世代相传的规矩,那就是大婚之夜,任何一只螳螂新娘,都要一口一口的,细嚼慢咽下自己新婚夫君的身体,不然日后,就生不出孩子。”他说。 “殿下不要戏耍竹阳了,本宫倒是觉得殿下你才像是那只一口一口吃掉恋人身体的螳螂崽子,你看看你府里的那些下人,哪个见到殿下你不是躲着走的,就只为了没能向父皇他将那只小狐狸精从掖庭里讨出来,难道就活该将府内那些奴婢下人抓过来顶缸受气?”她一瓣一瓣的揉搓着手中一枝雪白的君影残花,将花叶摘下来顽皮的打在他脸上,看到他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微微有些失望,满以为他是修炼那些个绝世武功秘笈修炼的已经走火入魔的狠了,只怕到时候会误了自己大事。 “公主不要见怪,本王于这世人本就是个冤孽,世人历经隋唐王朝大业武德两世连年纷争战乱,好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这眼看着长安城里又要兵荒马乱起来了,实在是本王的罪过。”他说。 …… …… 一个月之后,李世民在南屏郡王和竹阳公主的亲身护送下亲率三千御林禁军和上百内监宫女一路上舟车劳顿,浩浩荡荡的进驻到洛阳城中的上阳行宫里面,上阳宫殿本是前朝大隋炀帝所建,里面昔年也曾蓄养过大批宫奴婢女,而今这些宫婢大都已经年过二十七八,花颜月色早已不在,李世民虽然早就下旨将她们释放回家,但是她们在这世上哪里还会有家,无奈只得继续养在宫里,由着她们在宫苑里面生老病死也就算了,此次圣上东巡,因为要在上阳宫里闲憩半岁有余,宫中那些年老色衰的宫奴婢女早已被洛阳城里的知府大人派人及早清出行宫去了,李世民知道之后非但没有恩赏,反而勃然大怒,当即派遣竹阳和云昭速速将那些宫婢寻回宫苑中来颐养,竹阳无奈,只好命在上阳宫内最冷清的几处宫苑里严严实实的砌起一面高墙,将这些残枝败叶全都禁在里面恩养,她素日里是最知道父皇的心的,父皇心中虽然仁慈,但到底还是个肉体凡胎的红尘俗子,心中怎会当真愿意日日看着眼前一群残花败柳在他跟前当差,竹阳因此而精心在洛阳城里搜罗了大批十二三岁的娇嫩宫女来父皇面前听差,李世民心中自是十分欢喜愉悦,当即下旨在上阳宫中大开筵宴,并且指名筵宴之后要竹阳陪伴他一起在寝宫里品茗对弈,安享天伦之乐。 竹阳听父皇指名要自己在寝宫里陪王伴驾,心中微微有些酸痛,父皇他其实一直是很宠爱自己的,就像是宠爱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仁慈怜悯的痴心宠爱着自己,这一转眼,都已经十六年了…… …… “竹阳,近来身上可着实消下不少肉去,你从前经日里嚷着向父皇要宫里妃嫔惯用的消肌丸消除身上赘肉,好让自己体态更加轻盈一些,可是父皇却知道那东西对身体有百害而无一益,平日里父皇厌恨谁,才命太监送给谁去,吃了好叫她早死,你无事向父皇要那些东西做什么,你看看,陪着父皇来洛阳玩耍一遭,身上的赘肉不是全都消下去了?”李世民在寝宫里嘻嘻怪笑的温柔抚着她的头说,说话间,又命贴身太监将公主平日里喜欢吃的酥酪点心羹肴馔果一起摆上桌来,他记得竹阳平日里素来喜爱吃酥酪的,只是现下不是樱桃甘甜的季节,只好以玫瑰清露代替,只是洛阳城里的玫瑰清露不比长安,甜润的有些绪了,而且露中半点桂花清香皆无,竹阳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只叫父皇统统撤下去赏给身边婢女。 “影儿,都这么大的人了,怎地还如此娇溺任性,你可知道,这一盏玫瑰清露的价钱,在洛阳城里可是足可以买上十匹青缎,让一家人免受三九严寒,你虽身为一国公主,平日里也该体恤一下民间百姓劳苦才是,听父皇的话,将这盏酥酪吃了,以后可不敢再这么刁钻任性,暴殄天物的了。”李世民忍不住一番苦口婆心的苦心劝诫她说,说话间,已经伸手端起那盏清露,自己一口一口的细嚼慢咽起来,看起来一幅甘之如饴的贤德模样,叫人看了心中倒是十分倾心感动…… “父皇,李君影这三个字,女儿如今倒还真是有些记不得了呢,”竹阳看起来一脸娇嗔任性的负气看在她的父皇脸上,她的一双澈水清眸灵犀清净的温柔撩拨着李世民心中那一抹注定永远不能释衍心怀的前尘旧怨,十六年前的那个风轻云淡的晨曦微露之中,玄武门前那一场本不该发生的刀光血影…… “怎么,父皇叫你君影,你倒有些不高兴了,也难怪,君影只是你的闺中乳名,父皇当日为你取名君影,本是因为你的母亲平日里十分喜爱在庭前栽些君影草来为朕酿制熏香,谁想到后宫之中闲言碎语的,竟以为是朕有意不依李家族谱为你填字赐名,其实朕的名字也是先帝他随意给朕取的,当初也并未依族谱上的元字辈为朕选字赐名,其实我们李家人身上本就流着大半鲜卑族人的血,汉家那些规矩,咱们不能不守,可是,也用不着全守,父皇就是喜欢叫你君影,以后不管何时,父皇都会如此唤你,谁若再敢在你耳边多半句闲言碎语,即刻命人拖出去乱棍杖毙也就是了。”他微微有些黯然的伸过手来温柔的抚了抚她青玉色额头上面一绾随风摇曳的散碎青丝云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好生歇息歇息去了,明日父皇带你上洛阳城头上看看,听说洛阳城里的菊花这几日间就要开了,漫山遍野的翠菊花海,想来你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不,女儿见过的,父皇,虽然是在酣然熟睡之中,但是女儿夜夜都能看见漫山遍野的帝女花海在洛阳城里城外潮水汹涌般前赴后继的争相开放,洛阳城中顷刻间一片纯白如雪,惊艳非常,似昙花一现,千年难得一见,只是花开易见,花落难寻,女儿知道,洛阳城里的菊花,纵是再纯白如雪,惊艳非常,花开花落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父皇不必如此枉费苦心的讨孩儿欢心了,孩儿若是想看菊花,长安城里的菊花就尽够孩儿看的,看够了,还可以采撷下来酿制菊花酥酪,父皇知道,孩儿自来只偏爱那些能够酿制酥酪的花草,父皇一生挚爱的君影草,在孩儿府里的后园御苑之中,就半点也不见踪影。” “谁说没有踪影,朕的宝贝女儿难道不是?君影,君影,怜君只影,李云昭现下怕是还在外面痴心等着你呢,”李世民微微有些厮笑的偷眼斜睨了竹阳一眼,“还不快去找他,”他一脸慈眉善目的温柔催促她说。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五 离恨引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公主,长安与洛阳远隔千里,那个李云昭他,到底靠得住吗?” “哼,他要是靠得住,本宫还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竹阳一身清风袅袅的亭亭玉立在亘古洛阳城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云昭他既然有心叛逆,那本宫就先成全他几日,让他当几天挂名皇帝也好,不然本宫还怎么名正言顺的擒贼王,清君侧呢?本宫这回倒要好好看看,本宫和李云昭他,到底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谁为谁做了嫁衣,谁让谁黄泉命丧。”她手中依然温润如玉的拈手抚摩着手中一枝纯白如雪的君影残花,只是这一次,那一瓣一瓣被她从花萼上轻轻撕扯下来的娇嫩花瓣,尽数被她放在嘴里吃了…… …… 三日之后,长安城里果然传来八百里加急书信,信中直言漓妃娘娘前日里突发急症,口中一日内吐出半盏殷血,浑身上下绵软无力,却又脉相平和,舌苔细腻,太医院中数十御医把脉之后尽皆束手无策,着实不知娘娘的病症究竟从何而来,娘娘的玉体本就一直欠安,众御医不敢耽搁,只得速速命人快马加鞭来洛阳城里为圣上和公主传递家信,娘娘她怕是过不了今岁了,还请圣上与公主殿下速速御驾回转长安,或许还能与娘娘她有幸见上最后一面…… 竹阳看过书信以后当即哭哭啼啼的跪拜在父皇脚下,乞求父皇准许自己先行赶回长安城去为母亲大人延医调药,以尽孝心,李世民无奈准奏,他本来也想随同着竹阳一起回去,但是偏巧洛水大堤贪腐案发,自己一时着实是脱不开身,唯有在心中虔心乞求上天保佑,让爱妃的病痛早日烟消云散,玉体早日痊愈安康,竹阳拜谢父皇之后急急忙忙的在挽玉的服侍下一路上快马加鞭风尘滚滚的匆匆回转到长安城里,亲手喂母亲服下解药,漓妃娘娘服下解药之后不出三日身体果然开始拨云见日柳暗花明的日渐轻盈好转起来,竹阳亲眼看见母亲玉体在自己的精心服侍下渐渐的已经痊愈无虞,心中羞惭愧疚之下忍不住寻了个风轻云淡的空闲日子只身前往终南山下的栖云古寺之中恭恭敬敬的替母亲大人上香还愿,顺势也想再去幽竹小榭之中看一看那个寄居在此的若水真人如今是不是当真还独身滞留在小榭廊檐之下喂他的松鼠,但是无明大师却无奈的告知她说三日前那个若水真人就已经在栖云寺后苑中的那棵千年古松枝杈上系上一封书信,他在信中言明自己因为要去外面云游一段时日,因此上只好暂且与寺中各位师父夤夜之间不告而别,他日若是有缘,必当再回栖云寺里与各位师父相见,若是无缘,就劳烦寺中各位师父继续帮他喂养照料苑中松树上那几只灰毛松鼠。无明大师说话间已经命手下弟子将真人临走时的亲笔留书双手奉到公主手中勘验,竹阳看过之后也没有在意,只是懵懵之中感觉到书信上的笔迹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似曾相识的亲近之感,只是这种感觉隐约之间总是让她觉得有些虚无缥缈的亘久幽深和遥远,那仿佛已经是前生里的事了,但是前生她又是谁?栖云寺中的君影花海在她的脚下如潮水一般的花开花落,她前生到底是谁?为什么她走到哪里,她脚下的君影花就会争相开放到哪里,她不是君影仙子,传说中的花仙并无生死轮回,但是若非她前生当真是位仙子,今世却为何又无辜托生在帝王之家?洛阳城里的鸽子现下也已经快要飞回长安城来了吧,飞回来了,她明日就已经再不是竹阳,飞不回来,她明日也已经要成为君影…… …… 数日之后,洛阳城里果然烽火连城的飞传回李云昭在上阳宫里忤逆逼宫,将圣上软禁起来自己登基称帝的惊天消息,竹阳知道之后心中忍不住勃然盛怒,虽然这一切本也是早已在她的意料设计之中,但是当真亲耳听到李云昭他在洛阳城里废掉父皇自己一身皇袍的登上皇廷帝位时,她眼中还是忍不住冷冷清清的溘然堕落下几颗滚圆的眼泪,李云昭他如今终于也走到这一步了,料想他也没有那么蠢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天下有哪个男人不肯当皇帝的?李云昭他不在上阳宫里自己登基为帝,难道要一辈子拜倒在一个女人的石榴裙下当一个被女皇陛下圣恩宠信的亲王奴隶?竹阳为此深深的在府邸门前那两株落花纷飞的踏雪梨花树下潸然泪下的暗自伤心了一些时日,男人的心当真是不可预测和极其善变的,他背叛了她,他背弃了当日他亲手自云鬓上挥剑斩下的那绾如水青丝,那绾青丝现下还紧紧的被她纠结缠绕在她的纤纤玉腕上面,就是因为手腕上这绾如云似水的三尺青丝,她才犹豫不决的下令挽玉每日里在送去世子府中的人参鹿茸汤里将暗中掺杂进去的软香散分量斟酌减半,她只是想趁机废了他那身飞檐走壁的绝世武功,仅此而已,倘若当真依照秘方将人参鹿茸汤里的药量加足,只怕他不到三月即会浑身绵软无力的躺卧在世子府中的金镶玉榻上面终身瘫痪在床,手脚半点动弹不得,甚至连扭扭脖子都要烦请下人代劳。 但是这对她却也并非不是一件绝好的事情,她料定现下的洛阳城里必定早已经被李云昭手下那五千御林禁卫给翻腾的烽火连天,兵荒马乱的了,而且早已暗中潜伏在大唐境内的南诏精兵现下定然也是正在马不停蹄的急急向洛阳方向潜行聚拢,现下总该到了自己亲率大队人马风尘滚滚的赶去洛阳城里自刀光血影的南屏叛军手中义无反顾的擒王救驾去了,李云昭的谋反罪名已经坐实,倘若此时圣上在上阳宫中当真发生什么意外,那必定就是他李云昭干的,他是乱臣贼子,一直就是,说他图谋不轨弑君篡位,天下没有人敢不相信的。 竹阳思虑及此,当即亲率长安城里数万御林禁军打着擒王救驾的旗号沿运河水路一路上千帆摇曳浩浩荡荡的向洛阳城里一日千里,顺风急下,此时的洛阳城里早已经成为李云昭的天下,他自从在上阳宫殿之中一夕之间皇袍加身的登基称帝之后,除却将从前奉命驻守洛阳的一众精兵强将全都囚禁在洛阳府衙囚牢之内待斩之外,还在洛阳城里四处命人张贴安民告示,要城中百姓将家中私藏着的誓死擒王救驾的各禁军统领三日之内尽数缴献上来,违者格杀勿论,因此上这半月里洛阳城里一直都是刀兵无主,人心惶惶,竹阳趁此机会夤夜之间率人攻进城去,与之前暗中埋伏在城内的七千精兵人马里应外合,将意图谋朝篡位的南屏郡王李云昭刀光剑雨的团团围堵在上阳宫内,李云昭见状不得不令手下将官悉数向竹阳公主缴械投降,竹阳命人将他押送到冷宫里面与父皇禁在一起,之后以太子遗孤的名义一夜之间在上阳宫中登基称帝,天下百姓至此方才知道自幼即被当今圣上视若掌上明珠千般娇溺宠爱的大唐十九公主竹阳,原来竟是早已在玄门兵变之中遭当今圣上一剑穿心的隐太子建成之女……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六 君影劫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 七日之后…… …… 上阳宫的天牢里面阴冷潮湿,暗无天日的让人欲哭无泪,触目惊心,牢房里只有几扎干草铺地,还被狱卒好心的泼上几桶清水,干草上一条潮湿发霉的毯子即是牢中囚犯日日赖以遮寒挡雨的鲛绡锦被,天牢中的囚犯照规矩身上长年只能穿着一身单薄残旧的素色长衫蔽体,为了防止牢中囚犯绝望自尽,头发上的簪环钗玉统统都会被收走,只留一寸荆条束发,牢狱里的清水倒是管够,但是吃的东西,每日里也就只有一碗清水煮萝卜,两只发霉的面饼…… 李世民当日发现漓妃所诞下的并非如她自己所说是个七月早产的孩儿,而是一个足月婴儿,心中就已经知道那是他大哥的孩子,不是他的,漓妃的庭前轩榭之中经日里生长着被称之为奇花瑶草的幽昙花和君影草,那些全都是他大哥生前所喜爱侍弄的花草……,虽然他还是很宠爱她们的,他的影儿,他的漓妃,但是影儿她却一直不知,她自幼十分贪恋喜爱的长安城里的玫瑰清露,早已被他命人暗中掺杂进浣花,白芍,芝草,杜若四味寻常药草,这四味药草看似寻常,却能够在女人怀有身孕时暗中倒转乾坤,任何一个女人在怀有身孕时只要不慎服食了这四味药草调配出来的羹汤茶露,不管与何人受孕,生下来的都必定是一个女*婴,若是自幼服食,这一辈子只怕就别想再诞下男胎了,他知道他很残忍,她即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也是自己的侄女,但是,他不能让玄武门的事情在长安城里永生永世无穷无尽的一次一次发生下去,他已经过继了一个儿子给大哥,大哥他已经有儿子了,他只是没想到竹阳她竟然要以女儿之身登基称帝,只是,这样一来,南屏王妃她可是当不成的了,再也当不成的了,其实本来就是当不成的,李云昭虽然奉旨和她指婚,这辈子却注定娶不了她,因为他是南诏的太子,想要引诱他来给自己充当捕捉蝉儿的炮灰,无异于饮鸩止渴,与虎谋皮,但是不管怎么说,上阳宫的这出双簧毕竟也是他陪着自己唱的,现下竹阳她在天牢里那么绝望忿衍,爽然失落,他总该替自己去看看她去,只看一眼就行,顺便去给她送进去一点吃的,穿的,竹阳小时候就是这一点不好,不管她多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只要用一点她喜欢吃的甜食引诱她,她都会欢天喜地的去做…… …… “你还是吃一点吧,”李云昭冷冷清清的将锦盒中的一碟一碟精致酒菜规规矩矩的一一从锦盒里取出,安放在天牢之中临时摆放进来的一张小小案几上面,“听说临死前存心让自己饿着的人,死后要下红莲之狱,虐待自己的罪过非常大的,因为你自己也是一条人命。”他在案几前冷冷清清的摇头看看她说,之后就开始默默无言的躬身替她兢兢业业的洒扫起整间牢房。 “父皇先前用我做饵引诱靖愁上钩,现下又用你做饵引诱我上钩,他日还不知道会以谁做饵引诱你上钩呢,”竹阳虽然一身羞惭落魄,但是还是似从前那般冷言冷语的讥讽撩拨着他身体里那一缕最令人难以释怀的青天碧血和一片丹心。 “圣上只会用不肯好生安分的人做饵,去引诱比他更不肯好生安分的人,云昭这一生一世安分守己的在这红尘人世之中清净度日,圣上对云昭心中只有怜悯和慈爱,无怨无仇的,平白引我上钩做什么?圣上他总还不至于这么糊涂。” “哼,堂堂的南诏太子殿下,一转眼间,竟自为了贪享大唐长安的盛世繁华,荣华富贵,就甘心投靠在李世民驾下自甘下贱,为奴为婢,还反回头来与李世民一起设计欺骗本宫,引诱本宫上钩,幸亏本宫自来就对你这个南诏太子多了几分戒备之心,不然可当真是要在这洛阳城里一败涂地,满盘皆输的了,殿下可千万不要记恨本宫对你多心,想来殿下你也是知道江湖中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知道内宫之中诸多钩心斗角,明枪暗箭,是啊,殿下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些,殿下你虽然经日里在府邸之中闭关修习那些歪门邪道的妖魔神功,还未曾当真涉身江湖,闲游浪荡,但是在圣上身边待的长了,总也该知道在如今这个福祸轮转,成王败寇却又奸邪淫*逸,荒唐不堪的烟火人间里面,动辄轻易相信世人多是圣贤君子,慈悲良善的无知蠢物,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只是本宫现下既然还活得好端端的,李世民他现在就那么着急的想要将太子府从此以后彻底斩草除根,未免也太天真太心急了一些。”她在天牢里一脸咬牙切齿的忿忿看着他的眼睛,一叠声的吵嚷着要牢中狱卒将案几上这些精致酒菜统统撤下去丢掉。 “公主还是消消气吧,”他冷冷清清的端起案几上一碗清香四散的樱桃酥酪,“现下虽不是樱桃甘甜的时节,但是圣上他知道公主平日里最喜爱樱桃,去年间就命人将成熟的樱桃用蜜*汁腌制起来,放在冰窖里密封储藏起来,待公主想要吃时,再拿出来,圣上一直将你做亲生女儿看待,虽然公主作出这等欺天枉上的忤逆事来,圣上他却直到现在还不忍心下旨杀你呢。”他一脸默然微笑的苦苦看着她说。 “他倒是没有下旨杀我,可是他自幼哄骗本宫服食那些暗中加进芝草浣花的玫瑰清露,让本宫一辈子生不出儿子来,当真以为本宫不知道呢,本宫既然敢造反起事,就早预备着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你们也别得意的太早,北平王府现下里只怕正在四下里调兵遣将,那些昔日里曾经忠心追随本宫父王南征北战的精兵将士,不日就会杀气腾腾的兵临到洛阳城下,到时候,本宫定会将你们二人的项上人头高高悬挂在洛阳城头上面,以供天下千万黎民百姓稽首跪拜瞻仰。” 竹阳说话间已经轻轻盈盈的一挥手将案几上的几碟精致酒菜悉数抖落在李云昭脚下,“想用转心壶来对付本宫,殿下你倒还真是天真的有些可爱。”她说。 “公主多心了,你现下已经是死罪难逃,况自古及今,君要臣死,父要子亡,即是无缘无故,也一样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转心壶其实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用了反而显得圣上理亏,只是公主你现下在这天牢囚狱里面不饮不食的已经有七日之久,却还没被饿死,圣上早知道这天牢之中也有你的细作,明日圣上会派人来给公主你换个地方安寝,公主现下也一定想知道你身边那个忠心耿耿的贴身丫头,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 不出竹阳所料,挽玉她果真在自己兵败被擒之后就急急忙忙的转头向圣上他俯首投诚去了,圣上念在她自幼跟随在公主身边,日日受公主威逼胁迫,而且在失手被擒之后并未急于出卖旧主求荣,反而一心在替竹阳痛哭求情的份上,饶过了她的死罪,只将她暂且发配去上阳宫中的浣衣局里去浣洗衣被锦帐,只等着日后有机会将功折罪以后,再另加封赏。其实竹阳知道圣上口中所说的将功折罪兴许就是让她在浣衣局里好好的看管折磨自己,圣上将她发配来宫中戴罪宫女才会被发配来的地方,不过是想让她在临死之前亲身品尝一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羞忿绝望滋味而已,他只是想让她无地自容,想让她悔恨交加,想让她跪在他脚下求饶,因为他知道她才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而已,十六七岁的豆蔻年纪,娇艳欲滴的仙姝妩媚,有哪一个女人会舍得去死的?有哪一个女人会舍得将自己的倾世红颜瞪眼伸进断头台上的刀槽里面,然后眼睁睁的看见铡刀切下…… 可是竹阳一生却只是在替死去的父亲活着,替死去的五位兄长活着,替除母亲之外隐太子府中一切妃嫔亲眷活着,因为那些妃嫔里有一个女人叫靖妃娘娘,那些亲眷里有一个男人,叫杨靖愁…… …… 浣衣局里的掌事宫女自是不敢太过作践难为竹阳,因为她现在虽然落魄了,但到底还是个公主,虽然是戴罪的,但是有罪无罪,终究也不过是圣上一句话的事情,更何况她今年还不满十八岁年纪,纵是处死,也要等到来年秋后,整整一年的时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即是她当真被圣上盛怒之下押赴刑场处决,在前朝之中也曾发生过皇上一怒之下处死太子之后又心生后悔,最后昏庸无道的将在刑场上射杀太子的刀斧手和在牢狱里监押欺虐太子的掌事狱卒一起斩首为太子殉葬的荒唐事情,因此上竹阳现在虽然是一身披枷戴锁的被囚禁在浣衣局里,但是掌事宫女哪敢当真让她昼夜不停的浣洗衣服辛劳苦役,挽玉更是连见都不敢来见她一见,浣衣局里的一日三餐虽然清淡,但是总还不至于如天牢囚狱中那般难以下咽,竹阳知道圣上如此优待自己其实是在心中另有一番算计,是要让她帮助朝廷劝降北平王府,北平王罗艺当日是太子府之中钱财兵力都最为庞大强盛的一个后台支柱,在当今圣上还是秦王殿下时,就已经对北平王府垂涎三尺,虎视眈眈,后来玄门兵变,太子兵败身死,当今圣上有意招降罗艺为自己所用,却横遭罗艺当众冷嘲热讽,贬损嗤笑,李世民勃然大怒之下,罗艺自是难得善终,北平王府也被李世民他一怒之下满门抄斩,诛杀九族,但是北平王府中的旁支斜叶在那一场血流成河的大清剿中却侥幸逃过一劫,罗艺的几个远房表侄后来更是被圣上他亲口恩准可以继续世袭北平王爵位,但是他的几个表侄心中自然知道表叔父一家当日是如何无辜惨死在李世民手中,后来各个称病在家,根本无心为李唐王朝尽忠效力,李世民因此对北平王府中的那几个败家子弟自来即是恨的咬牙切齿,忿衍之极,何况北平王府近年来又似当年的罗艺父子一般一味的在北平地界上拥兵自重,称霸一方,每年除了些许朝廷税赋之外,府中金银粮帛隐隐之中早已有富可敌国之势,竹阳当日最坏的打算就是兵败之后退避到北平王府之中韬光养晦,以图他日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没想到圣上他早就料到北平王府这一步棋子,这才与李云昭他一起一唱一和的将她哄进洛阳城里来擒拿囚禁,只是这样一来,在天牢囚狱里监押受苦的虽是竹阳,在洛阳城外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的可是天下百姓,因为圣上他未必知道北平王府暗中与突厥回鹘南诏吐蕃相互勾结私相授受的私密天机,他们总有办法将她从洛阳城里救出去的,总有办法……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六 君影劫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李世民自打从挽玉嘴里拷问出北平王府私下里与突厥回鹘南诏吐蕃长年来往甚密之后就一日也没得过安生,他本来还一直打算着要设法留下竹阳一命,但是现在看来,不仅是竹阳,连漓妃都已经留不得了,她们二人当日本就是两个冤孽,两个妖精,一个大妖精,一个小妖精,也不知道是终南深山里面几千年的狐狸修炼成精,幻化人形来色欲媚惑自己,颠覆我大唐江山,但是,妖精自然也有妖精的好处,竹阳既然不愿意亲身前往北平府中替自己将罗艺表兄生出来的那几只畜生崽子哄骗到洛阳城来赴死,那也就只有等着他们自己兵临洛阳城下来吧,竹阳反正也早已告知他们洛阳城里现下正是一座空城,城中只有几千御林禁卫,罗家兄弟深谙用兵之道,断然不会倾巢而出,将北平府中数万精兵强将悉数派来洛阳,至多带来一半,他们又岂会当真忠心追随竹阳,前来洛阳擒王救驾?只怕也是来烽火连天的抢着登基称帝来的,也好,来了就别想走了,李云昭现下正在潼关城里暗中调兵遣将,不日之后就会率军北上,将北平王府满门三百余口全数抄家灭门,昔日罗艺手下那些精兵将士,愿意归降朝廷的,既往不咎,妥善安置,其余的,如长平之战一般尽数挖坑活埋即是,前来洛阳城擒王救驾的也一个都跑不了,洛水之畔早已有数万朝廷大军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兵发洛阳平叛,到时候,只要将竹阳全身上下缚上绑绳,五花大绑的高高悬挂在洛阳城头上面活活勒死,不怕城下叛军见了之后不会军心涣散,束手就擒,只是这样一来,浣衣局竹阳就待不了了,须得即刻命人将她送到冷宫地牢里去严加看管起来才行,可不能让她逮到机会寻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但是,朕若是不让她死,她也绝对不可以死,这世上绝对没有人能够违抗的了朕的旨意,不管是让她活着的旨意,还是让她去死的,她都只有绝对服从才行,若是执意不从,就将她用枷锁捆绑起来帮她服从,还有,别忘了将她的嘴用丝绦给填堵起来,没有朕的旨意绝对不许私自给她放开,北平王府的三万人马想来三日之后就会抵达洛阳,这三日就不用给她饭吃了,至于水,隔着丝绦渗进她嘴里即可,十六七岁的女人是最叛逆任性不过的,若是冒然将丝绦从她嘴上取下,她非一气之下咬舌头自尽不可…… …… …… 很久很久以后…… …… …… 幽竹小榭里的夕阳总是那般温柔美丽的让人感动,八月里的天气虽然总是那样万里无云的炽烈晴好,但是晚间的露水重了,翌日佛晓时分竹枝上的清澈露水,在风卷残云的微风轻抚下还是那样一滴一滴嘀嗒嘀嗒的点点滴落在青石幽径旁清香四溢的温润泥土之中,泥土中前日里又长出来几只笋子蘑菇,洗净之后用清水架火煮了,就是幽竹小榭之中难得的珍馐美味。 夕阳烟雨迷漓下的淡青天空上面,一道温柔似水的七彩霓虹隐隐约约的在终南山麓中间忽隐忽现的偷窥着红尘大地上一切的草长莺飞,繁华锦瑟,山下的鸢尾花就要开了,传说中的鸢尾花是天上七彩霓虹幻化到人间大地上的美丽种子,而传说中的七彩霓虹,又是一位天庭里法力无边的护法神仙身上披挂着的一件霓虹七彩的璀璨披风。当然,这一切仅仅都只是红尘人世间一个遥远而又神秘的天地传奇和神话传说而已,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其实就连这座历经百年风雨,而今又熙熙攘攘,香火旺盛的栖云古寺,一并也只是一个看得见的神话传说而已,寺里供奉着一群只有在神话传说里才能见到的人,而寺中的僧众,每日里吃饱喝足之后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经堂里一遍又一遍的念诵着这些只有在神话传说里才能见到的人曾经创立下的,那些也一并只有在神话传说里才能见到的一切无量功德和丰功伟绩…… 幽竹小榭里能够充饥的东西本就不是太多,可是大松树上那些小松鼠,小山鼠还是那样经日里活蹦乱跳的跳下树来等着吃的,松树下还有成群的刺猬躲在树洞里面,它们也时常会爬出树洞来专心在回心亭下等着吃的来的,虽然它们的胃口说起来也着实不算很大,但是小榭中的吃的,却也是眼见得一天比一天少了。 小榭廊檐下的栏杆上栽种着几盆果实累累的秋海棠和金桔树,是前院中的无明大师私下里命人送过来的,假山旁的回心亭里闲置着一盘斑驳残棋,好像许久都没有人动过了,假山前的竹苑里面悄无声息的沾风染露着一朵一朵纯白如雪的君影残花,一阵清风吹过,竹苑四外的君影花海此起彼伏的轻轻随风摇曳起来,看起来就像是海岸线上潮起潮落的汹涌白浪,那白浪一直遮天蔽日的蔓延到竹苑前的五彩莲花池里,只是莲池中近日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池中的鱼儿被架在火上烤了,荷叶莲藕被扔在滚水里煮了,几只莲蓬被拿去切碎生拌,就连池底的菱角,也被取来隔水蒸了果腹。 好在幽竹小榭的假山后面自来即是野草丛生,虫草争鸣,树上的黄雀想来又想要跳下来捉螳螂吃了,树上的蝉儿因此上总算是侥幸又逃过一劫。 八月里的蝉鸣和蛙叫听起来本来是最让人悲伤寂寥不过的,只是假山旁的几株参天古树的繁茂枝叶之间经日里引诱着成群结队的莺鸟家燕,云雀黄鹂在枝叶间肆意的啄食蝉儿,结果现在幽竹小榭之中还能有幸被抓来充饥的,也就只有亭台旁的一口深井里那几只落水的青蛙了。 终南山上淡青的天空和七彩的云霓之间时常会若隐若现的遨游飞翔过几只羽翼丰盈,目光炯炯的美丽苍鹰,苍鹰虽然美丽,但是经日里平白命丧在尖利鹰爪下的山林中最乖巧可爱不过的獐狍花鹿,山狸野兔,每日里不知又有多少…… 栖云寺山门前的几株大槐树上长年栖身着几只夜猫寒鸦,半夜里的叫声阴森森的,都是不吉利的鸟,但是寺中的僧众却从没打算赶走它们,因为它们也是众生之一,虽不吉利,但是也不能歧视怠慢,因为即是栖云寺中与世无争的诸多僧众,半夜之中也是极怕听见夜猫子在屋顶上凄凄惨笑的,因为……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六 君影劫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 …… 不知栖云寺,数里入云峰,古木无人径,深山…… …… …… “真人,你,你全都看见了……”她气喘吁吁的从玉榻上挣扎着探起身来,“哼,看见本宫现在如此失魂落魄的奄奄一息在你面前,你心中一定是很得意的了。” “无妨,你现在这个披头散发的可怜样子,倒是比平日里珠环翠绕时还要清丽可人上几分,”他微微谑笑的凝眸看着她说,“许是在红尘锦瑟之中迷恋的久了,复本归真时反倒有些不自在了。” “闭嘴,本宫还不想当和尚呢,”她在玉榻上面冷冷清清的斜倚在床沿上面溘然阖上眉睫下一双惨淡眼眸,“本宫不喜欢待在这里,”她说,“现在就送本宫出去,立刻就送,不然,本宫认识真人,本宫怀里这把青玉匕首,可就不一定了,哼,平白在本宫怀里揣上这把青玉匕首,你这是存心要本宫自己将头发断了,不敢出去见人?”她看起来着实是深深的有些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忿衍绝望样子,但是不自觉间,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他眼前难以抑制的淡然泄露出一丝羞忿交加的青涩可怜样子。 “出去?这一次本来就是公主不对,吃些苦头本自也是该的,”他说,“不过公主你尽可放心,你不想当和尚,这世上自是没人敢逼你当的,”他说,“只是公主你的头发乱了,让在下先行替你梳洗梳洗,不然明日送公主你离开时,只怕就来不及再梳洗了。” “真人这一次怎么不苦劝我留下来了?”她问他,冷冷清清的斜倚在玉榻边上阖眸冷笑着问他,“真人这一次,为什么只字不提要本宫留在这里好生医治双眼,真人从前本来打算,要为本宫医一辈子。” “那时你尚未东窗事发,劝你留下来许还来得及,现下,难道当真要你留下来等死吗?”他微微苦笑的伸手撩拨开她额头前面一绾如云似水的青丝长发,“再过两日,烧就该退下去了,身上些许外伤,并无什么大碍,多用一些金疮药敷在上面,不日即可痊愈,在下明日就送公主离开这里,洛阳城中战事已经完结,北平王府已经满门遭诛,公主现下已经不能再待在长安,兴许连大唐也待不得了,在下打算先将公主送去南诏国中躲避一阵,虽然还是去突厥近些,但是突厥可汗前岁间已经与大唐舔血为盟,重修旧好,你即是去了,也会被立即遣送回来赴死。”他微微有些犹豫不决的低头揣度着说。 “别白费力气了,”竹阳在玉榻上面淡然苦涩的阖眸苦笑起来,“圣上既然早知我是隐太子之女,又岂会轻易让本宫从地牢里面被人救走,现下的栖云寺四外,想是早已有数万御林禁军蛰伏待命,本宫反正也是个死罪难逃的人了,真人现在将本宫绑缚起来送到山门外面,兴许还来得及。”她说。 “将你交出去容易,但是再带回来可就难了,”他微微苦笑的看着她说,“想必现在圣上才刚刚自洛阳城里御驾回宫不久,宫中趁势造反的又不止一个北平王府,他有一阵子要忙呢,现下堵在栖云寺后山上看着我们的,就只是一个风千隐,兴许他念在从前公主你对他的竭尽施恩拉拢上,会放过公主你呢。” “哼,别指望他了,若是李云昭那个衣冠畜生,兴许还可以使得,不过前日里在上阳宫中,也就是那个李云昭他将本宫给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本宫这一辈子什么罗衫锦裳没有披过,唯独没有披过这身囚衣。”她恨恨的咬起牙来狠狠的撕扯着身上的血污衣衫,但是却只有浑身上下颤颤打抖的份。 “嗯,公主息怒,现下那个李云昭他,已经被圣上下旨监押到掖庭里面受苦去了,”他手指尖轻轻的翻转着一把幽香四散的小小桃花木梳,温柔的替她梳妆着散乱云鬓上那一绾如云似水的三尺青丝长发,“这一下想必他在掖庭之中可有的受了,”他说,“现今我大唐王朝既然已经和突厥汗国舔血为盟,重修旧好,那个李云亭他自然是立时即被圣上给从掖庭里释放出来调任到自己身边当一品带刀侍卫去了,前日里,只怕就是他亲手将李云昭给押送到掖庭里面严加看守去的,”他忍不住微微笑笑,“想也知道那个李云昭他在掖庭里面过的怎么样的,”他说,“那一番无地自容和羞愧难当的惨淡摸样,想也是尽够他受的。” “哼,那是他的报应,”她说,“现下南诏国连六诏大统都还要乞求大唐出兵相助,他倒是一心一意的开始勾结起天云教妄想侵吞我大唐半壁江山来了,”她淡然冷笑,“只是谁想到天不随人愿,现下,只怕他不死也得废了。” “公主,快别那样忘恩负义的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了,”他说,“可知道他这次欺君犯上的罪名,可是因为在上阳宫地牢里面玩忽职守,以致在下轻易将你从地牢里劫走。” “哼,欺君犯上,只怕是又是在和父皇他合起伙来演戏,继续来戏耍玩虐本宫,”竹阳浑身格格颤抖的斜倚在身下幽香袅袅的香樟玉榻上面心灰意冷的溘然滴落下几颗如水清泪,“回心亭外的君影草还在吗?”她回身呆呆的看着窗外,“八月里的天气,风轻云淡的,能出去折几只残花也好。”她说。 她的惨淡目光懵懵之中看起来总是有些似有若无的清澈,灵犀和难以释怀的默然,暗淡和呆滞,活像是冷宫里等待着被白绫赐死的皇子嫔妃恋恋不舍这红尘人世时的幽怨绝望样子,他们其实全都是不想死的,都是要被派来行刑的太监死拖活拽的拖拽到横梁下面,架着他们的身体,伸手将白绫套在他们的脖子上面。 竹阳知道自己宁肯被栖云寺外暗中蛰伏在山涧之中的弓弩手箭如雨下的乱箭射死,也不愿在冷宫之中被李世民身边一群奴颜婢膝的太监拖着身子用白绫子勒死,她如今终于发现其实自己一点也不想死的,因为她没害死过人,没亲手害死过那些她从前一心想要他们为自己去死的任何一人,她迄今为止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靖愁,那个只有在纵身跃下千丈悬崖在汉水之滨被跌的粉身碎骨之后才溘然被她发现自己已经深深爱恋上他的那个男人,他的死曾经让她无与伦比的声嘶力竭了很久很久,那是她这一辈子第一次撕心裂肺的品尝到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爱与被爱的滋味,虽然她一直在欺骗他,虽然他也一直在利用她,虽然他们都曾经强烈的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如果有一天他当真已经不在这世界上了,她纵是已经从他身上得到她想要的一切,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身边现在只余下这个深深淫邪觊觎着她的男人还是真实的,虽然他是个方外之人,但是,她到底还能伸出手来懵懵触摸到他身体上温柔而又强韧的肌骨肤发,触摸到他脸颊上那一颗颗温暖炽烈的滚圆泪滴,她知道他爱她,至少是很喜欢她,她是一个红颜倾世的美丽少女,他是一个超然出尘的世外真人,他喜欢她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这世间男女之爱原本就仅仅只是虚无缥缈的一夕红尘色欲之爱而已,他因为她是个容颜娇美的豆蔻少女而爱她,这原本也不该是一件让人太过伤心的事情,他虽然一直以一幅峥嵘崔嵬的青藤面具将自己的音容笑貌隐隐掩藏起来,但是她一样可以看穿他的,她可以在这凡尘俗世之中任何一个男人的眼睛里面,看穿他们的欲*火,看穿他们的心,因为她知道,这世间对她欲*火难耐的男人有太多太多,但是对她动了真心的,却永远只有一个……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六 君影劫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幽竹小榭之中很快就如清风逝水一般的飘荡进来圣上不日即会将挽玉给收为义女留在寝宫里面陪王伴驾的风言风语,竹阳听了之后也并未太过放在心上,自古成王败寇,良禽择木而栖,皇权纷争之中本没有什么忠心和背叛,他们背叛了她,还能给自己挣来一些荣华富贵,可是对她忠心耿耿,到头来除了陪着她一起上断头台,其余的,什么也不会有。 她不想再亏欠他们,亏欠从前欺骗利用过的任何一人,不然,待来日她兵败身死之后,陵墓前,只怕连张纸钱也不会有。 但是,陵墓,多奢望的一件事情,北平王府满门三百余口领罪伏诛之后被李世民一声令下挫骨扬灰,永世不得归葬祖陵,挫骨扬灰,挫骨扬灰,多可怕的一件事情,多可怕的一件事情…… …… …… “公主又在自己吓唬自己了,”若水自廊檐之下伸手轻轻掀起小榭珠帘,淡然自若的将一碗菊花酥酪温柔似水的默然端到她的眼前,“师父亲手栽下的那两棵龙爪菊花的味道比外面山野中的总是要清香甘甜许多,用来酿制酥酪是再好不过的了,”他说,“在下亲自下厨酿的,公主还是赶快尝尝,味道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真人倒会说笑,现下幽竹小榭之中除了你我二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吗?你不亲自下厨,难道外面大松树上那几只灰毛松鼠还会自己成精不成。”她微微苦笑的凝眸看着他说。 “栖云寺里的师父们平日里也会私下里送些吃的进来,风千隐他经日里在终南山上装聋作哑的,也不大爱管这些闲事,只是公主还是尽快养好身体要紧,朝廷里的忤逆已经被清剿的差不多了,圣上现下在深宫里闲散无事的很,咱们剩下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太多了,”他说。 “但是那个风千隐他可当真不是个没有心机的人,”她微微苦笑的看着他说,“将我们生生饿死在里面,他捞不到半分功劳,李世民定是想要活口,他兴许还在盘算着怎么利用本宫诛杀掉从前与父王他有过些许纠葛牵绊的一切后患呢,他没有一天不想将隐太子府给彻底斩草除根掉的,只是一直苦于没有什么借口。” “公主多心了,当今圣上他心中其实一直还是很牵念他那个大哥的,”他轻轻的执手拈起桌案上一把小小桃花木梳,伸手帮她解脱开云鬓上一绾散乱青丝,小榭之中没有女子绾发时用的桃花蜜浆了,他捣碎了庭前几枝君影残花,将花汁子仔细替她敷衍在头发上面,之后再轻轻的用小梳子替她梳理顺畅,只是逃生在即,公主的凤冠是不用绾了,只将一绾如水青丝匀称仔细的盘绕在头上即可,这是民间女子出嫁时才会梳起的发髻,但是他知道,她其实早已嫁了。 “真人替人梳头的手法不知为何,总是让本宫想起一个人来,敢问真人当真不能身通阴阳两界吗?”她在妆镜台前一脸迷惑不解的懵懵看着他问,“真人为何总是像被他附在身上似的,这分明就是他的手法,幼年时本宫戏弄他时,就时常让他在幽竹小榭之中打扮成宫中内监的样子替本宫梳头,他被本宫回身掴了好几个嘴巴才日渐学会宫中内监替本宫梳头时用过的手法,真人平日里又不和宫中那些绿衣内监厮混来往,怎么也会这般阴柔手法?”她问。 “什么温柔手法,在下只是自幼身体荏弱,气血两亏,手指尖太过绵软无力而已,”他说,“公主为何一点也不记恨杨靖愁,听说当年他可是存心将你从回心亭上推下去的,许是为了折损你的双眼,许是为了将你摔死灭口,当日公主你不过才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八岁稚女而已,那个十六岁的少年,为何却当真那般心思毒辣,天性灭尽?” 他微微有些好奇的低头看着她问,看着她一双如水的眼眸,看着她眼眸里那两滴逝水的清泪,他知道她心中有恨,十六岁的杨靖愁确是值得她如此咬牙切齿的忿衍厌恨,但是,她心中却从未当真记恨过他,从来没有,虽然她后来欺骗了他,甚至是利用了他,但是,她却又是那样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一辈子都托付在他身上,心甘情愿…… “真人误会他了,也误会本宫了,”她一脸爽然若失的抬头苦苦看着他的眼睛,“凡尘俗世中的男欢女爱终其不过也只是色欲二字而已,本宫那时正是一个容颜妩媚,玉体轻盈的小美人胎子,凡尘俗世中任何一个男人,神魂颠倒的痴心迷恋上本宫,都是不奇怪的,杨靖愁他既然也是一个在凡尘俗世中长大的男人,他爱上本宫,有什么不应该吗?她问。 “公主自幼聪颖灵慧,娇嫩欲滴,自然是万千宠爱,四时花开,”他淡然的微笑看着她说,“在下心中只是奇怪,公主究竟是怎么爱上一个忤逆叛乱的朝廷钦犯的,而且,还是一个曾经对公主你心怀不轨,狠心施下毒手的人?” “本宫也记不清了,”她微微叹口气说,“其实他活着时,本宫从不知道自己爱他,直到有一天他不在了,本宫才突然发现自己其实真的很爱很爱他,本宫其实何曾不知世间鬼神之说纯属虚妄,只是,本宫自以为自己不是那些红尘俗世中的凡夫俗子,本宫有的是银子和时间用来挥霍糟蹋,六宫粉黛无颜色,流尽年华是此生,本宫就喜欢在虚无缥缈的忆念中活着,那又能怎么样呢?”她说。 “可是从前已经回不去了,公主,自古回不去的是过去,归不得的是故乡,人生苦短,公主你还是睁开眼睛看一看当下,看一看未来吧。”他轻轻的执手替她绾起一头如云似水的青丝长发,“长安城现下又已经到了水墨丹青,风轻云淡的时候,只可惜,公主你从今以后,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真人不必费心了,本宫既然早已心有所属,命有所归,从今后再痴心眷恋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是很艰难的,真人想要本宫活着,只怕也是枉然,自古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本宫不敢给真人任何希望,也不再想要世间任何一个男人,因为本宫的容颜姣美,年华豆蔻而心甘情愿的为本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本宫不愿再要红尘人世间任一人间色欲之爱,因为等到来日本宫落在圣上手里,被他额头刺字之后高高悬挂在长安城头上时,天下任一男人,都会毫不吝惜的转身弃本宫而去,本宫活到今日,难道连这些都看不透吗?”她微微冷笑的摇摇头说,之后,伸手抢过他手中拈着的那把小小桃花木梳,毫不吝惜的挥手丢到窗外。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七 蒹葭曲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快进去趴下,水还温和着呢,这么大个人了,就这么赤条精光的在牢房里站着,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李云亭说话间已经不容分说的将已经被他将全身上下给扒的赤条精光的南诏太子李云昭一个倒仰给生生按倒在半人多高的大木盆里,然后顺手拎起脚边一大桶清水,从上到下给他淋了个透。 “一大清早的就这么急匆匆的赶来替我淋浴更衣,是不是该上路的时辰到了,”他看起来心神十分倦怠低落,懒懒的伸手将身体上淤结了整整半月之久的污泥尘垢心灰意冷的胡乱揉搓了几下。 “别胡说,你父皇派来的使臣前日里已经到了,现下正被圣上他派人安置在大庆宫里好生歇息款待,你随时可以跟他们回南诏国去,圣上他,不会再挽留你的。” “他收了我父皇多少万两黄金?” “放心,他没那么贪心,”他说,“那些黄金左不过都是往昔南诏从嘉陵江两岸强行劫掠去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这是要把我们父子往绝路上逼。” “哦,抢了人家东西,现下被人家给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伸手讨回去了,就是将你们往绝路上逼?”他微微笑笑,“圣上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说,“只希望你能认真接受这次教训,日后能够真心将野心放在六诏大统上,不要放在觊觎大唐上。” “可是没有那些黄金,六诏大统,只怕根本就是望尘莫及,遥遥无期的了。” “你爹他就是个死心眼,”他微微冷笑,“只要愿意向大唐称臣,六诏大统,如探囊取物。” “你对那个沈离垢也是这么说的?”他淡然谑笑,“不然,料想他也不会那么心甘情愿的要替圣上他上峨嵋山上去劝降自己的亲爹。” “李唐本来就是大隋外戚,”他说,“只要愿意投降,表舅舅岂有那么亏待亲外甥的。” “回去告诉圣上,我不想走,”他说,“这掖庭里一日三餐有酒有菜,我待得舒服的很。” …… …… 但是没过几天,李云昭他还是毫不留情的被李世民给派人赶出了掖庭,借口是他已经几天没交食宿费了,又细皮嫩肉的服不得一点苦役,掖庭里凭白养着个败家少爷干嘛? 李云昭第一次在父皇千里迢迢派来长安城里将他接回南诏的众多使臣面前乖张任性的非要再进掖庭里面吃苦受罪去不可,谁都知道全是被李鸢漓那只小狐狸精给闹的,但是偏偏是在这节骨眼上,掖庭里面又忽然间急急传来消息,因为当班太监的玩忽职守,那个李鸢漓他半夜里已经悄悄的从掖庭里面逃了,但是因为圣上他先前早已命人暗中在她身上洒上香粉,因此上现下几百御林禁卫正在一条花斑狼犬的带领下一路上向终南山太乙峰上追去。 李云昭听说之后顾不得众人阻拦,发了疯似得半裸着上身,下身只裹半条锦裘就风尘滚滚的竟自追上终南山去,但是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鸢漓他在太乙峰上被众官兵围追堵截的无路可退之下,横下心来自太乙峰上纵身向下一跃,一身盈盈玉体倏忽之间即在太乙峰下烟云渺渺的万丈深渊之中香消玉殒的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虽然前日里当今圣上曾亲下口谕,那个李鸢漓她必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终南山太乙峰下的万丈深渊之下又有几人当真胆敢攀崖下去,而且一个从掖庭里私自出逃的忤逆奴婢,众官兵自然也懒怠不辞劳苦的闯去深山幽涧之中替她收尸,所以几日之后,仍旧是一身荆裙蔽体青藤束身的在太乙峰下坚持不懈的仔细寻找鸢漓一缕香魂渺渺的御前带刀侍卫已经独独只余下李云昭一人,他恋恋不舍的在太乙峰下的繁茂苍松古木和渺渺深山幽涧之中失魂落魄的兜来转去了足有半月之久,饿了摘几个野果,渴了喝几口山泉,白日里和山中獐狍野鹿为伴,半夜里和林中豺狼虎豹为敌,他知道他此生可能已经再也找不到她了,但是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她带走,哪怕仅仅只是带走她的一绾三尺青丝,半捋锦罗云衫…… 半月之后,一株枝繁叶茂的千年古槐树前…… 一只通体纯白如雪的柔弱孽狐,拖着一身伤痕累累的盈盈玉体,静静的蜷伏在爪边那棵枝繁叶茂的千年古槐树下,她仿佛是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甚至是连水都没有喝过,许是知道自己伤势过重,已经活不成了,因此上,在李云昭看来,她一双清澈灵动的如水清眸在大槐树下那样幽怨可怜的凝眸注视在自己的两只大眼珠子里时,那眼神中泄露出来的迫切乞望却仿若并非是希望自己能够大发慈悲的出手救她一命,而仅仅只是希望他能够温柔的俯下身来亲手在她的雪白皮毛上轻轻的蹭上一蹭,摩上一摩,她现下里一心想要乞求到的仿若就只有这些而已,完全没有意料到他当真会俯下身来温柔似水的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失魂落魄的亲手怀抱着她只身闯进终南山上那座经日里仙云渺渺经乐声声的三清道观中去。 “施主,贫道早已对你言明,天机不可泄露,你却为何到底还是将她带来这里,”清风道长的神色之中似是而非的隐隐泄露出些许无可奈何的微微叹息和无奈,“既然来了,”他说,“那贫道也就只好全都如实对施主你说了。” “道长,在下只是想求你出手救一救这只可怜的孽畜,”他说,“上天好生,既然被我看见了,将她送来这里治伤活命,也不过是些许举手之劳而已。” “不,施主,孽畜二字可断断不是施主你轻易说得的,”他微微笑笑,“施主可知这只小小孽狐她,前世里曾经和施主你有过什么积深渊源?”他一边拈手将几枚金针轻轻按施在孽狐身上,一边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瞥眼看着他问。 “前世三千回首顾,只换今生一擦肩,”他说,“许是在下上一世里欠了她的,今世里微微补偿一些也未为可知。” “施主错了,众生只知要报前世恩,无人来讨前世债的,”他说,“施主你前世里对这只孽狐有恩,她今世投胎为人,想是来报恩的。” “栖云寺里的无明禅师先前好似也对在下如此说过,”他说,“大师他曾经直言在下前世曾在天目山下出手救下过一只因为身体荏弱而惨遭亲生父母抛弃在猎户陷阱里的小小孽狐,后来又将她当做宠物带回东瀛山上豢养,”他漠然苦笑,“东瀛山本是天庭四御中的东华大帝君道场,想来在下前世定是帝君座下一个欺天枉上的不肖弟子,因为身犯天条而被帝君他依天律处治,监押封印在天目山中足足五百年之久才得入轮回转世,只是,却不知当日里的那只小小孽狐她……” “想是曾经私自潜进天目山中想要撕毁封印将你放出,结果身犯天条戒律,被东华帝君大人他一并打入轮回受苦来了。” “道长这是在拿在下当小孩子哄,”他说,“人死不能复生,这样天真愚蠢的八卦轶事,还是烦劳道长你以后不要再费心编造的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七 蒹葭曲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转眼之间,竹阳和若水已经在幽竹小榭里面清茶淡饭的足足被困求了半年之久,这半年里眼看着终南山上的丹枫绿了又红,红了又绿,漫天飞雪过后即是落花飞雨的早春二月时节,终南山下眼看着已经是越来越烟雨迷离,暖风和煦,但是现下仿若正该是莺歌燕曲,繁花锦瑟的大唐长安城里,却堪堪是一副兵荒马乱,四散奔逃的潦倒落魄模样。 竹阳在幽竹小榭之中悄然听到长安城里那些风言风语的八卦消息之后竟自忍不住幸灾乐祸般的嗤嗤冷笑起来,身为大唐公主,她自是知道现下的大唐王朝已经堪堪沦落到孤注一掷,四面楚歌的潦倒凄惨境地,雁门关外二十万突厥大军蓄势待发,嘉陵江畔十余万南诏精兵兵临城下,玉门关外三十万回鹘铁骑势不可挡,昌都城里的吐蕃兵将早已等不及了,山海关外的高丽靺鞨联起手来,大约也能凑齐上五万精兵强将。 她知道他们未必是为了她的,因为她不值得,但是无论如何,只因为她是李建成的女儿,现在他们都可以将她看做是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的联手出兵攻占大唐的近似替天行道的正义借口,但是也好,如此倒是更显见的李世民他是个弑兄逼父的奸佞小人的了,因为爹爹他的太子之位本就一直也没有被皇爷爷他下诏废掉,爹爹的墓碑上虽然只有寥寥几言铭刻,但是那铭刻上却分明镌刻着一个“薨”字,皇爷爷他只当爹爹这个太子是忽然得了一场急症匆匆夭逝掉的,即未被废黜,也未被赐死,更非是忤逆被诛,因此上李世民当日才急不可待的威逼皇爷爷他定要下诏诛杀自己那五位还未及弱冠的年幼长兄不可,因为爹爹他既然根本就一直未曾被皇爷爷废黜,那依照大唐皇储废立之律,自己的五位长兄,本自是比李世民他更有资格被皇爷爷他下诏册立为东宫太子,也自是比李世民他更有资格继承李唐王朝的千秋帝位,当然,最令李世民他耿耿于怀的却是,这五只小狼崽子,他日更可天经地义的被东宫旧臣处心积虑的苦心拥戴造反,以致令李唐天下日后无可挽回的纷争四起,生灵涂炭。 她现在只是一心在幽竹小榭里等待着能够多看几日李世民的千秋笑话,前日里她已经听说雁门关那里的唐军已经快要顶不住了,哥舒澜将军他日日自雁门山上飞鸽传书到长安城来,但是书信之中除了援兵二字,其余的,已经什么都不需要了。 嘉陵江畔的承乾太子一见到两军乱战之中那一具一具血淋淋的横卧在金戈战马下的血肉横尸就立时惊吓出了一场大病,在府邸之中鬼哭狼嚎的远远乞求着父皇他大发慈悲,派人将他给速速接回长安城来,父皇他虽然身在皇宫禁苑,但是嘉陵江畔的事情知道的倒是还很及时的,因此上才在太极大殿上当着文武群臣的面破口大骂承乾他就是个没有用的痴愚蠢物,常言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纵古观今,谁人的丰功伟业不是在尸山血海上堆起来的,自古英雄一路白骨堆,区区几具血肉横尸,就已经将他吓破胆了,幸好苍天有眼,让自己及时将他给废黜掉了,不然我大唐王朝不出三世,就要城破国亡在这个不肖子手里。 玉门关外的回鹘精兵现下里正由当朝驸马杜天恩一手指挥统领,扬言要一举踏平京畿长安,将自己的小舅子阿思纳兰给活蹦乱跳的从大唐皇帝手中给强掳回来。 当然,现下那个阿思纳兰已经被李世民他在无可奈何之下给乖乖礼送出玉门关外去了,但是他若不是个蠢物,就不该天真的以为只要将阿思纳兰给乖乖送出玉门关去就一定可以让杜天恩他乖乖自玉门关外撤走他手下那三十余万铁骑精兵。 山海关外的战事现在看来倒还算是很好,即是打不赢,看来也定然是不至于输的,因为李靖他本来就是个不败将军,不然,当年皇爷爷他也断不至于那么快的就忘记了他当年一手害死年仅十四岁的楚王李智云的不共戴天之仇。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七 蒹葭曲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 几日之后,人间四月里一抹霓虹七彩温柔云卷云舒,几许淡青烟水渺渺蝶飞花乱的日暮终南山下。 …… 四月里那般晴好的天气,她却已经一身血污斑斑的在幽竹小榭的玉榻之中奄奄一息的安心休养了好一阵子了,若水一直没有陪侍在她的身边,因为他被风千隐派人押去深宫里被李世民亲口御审去了,当日若水真人他一味的不肯听从自己劝告,执意要趁着夜深人静时候带着她一起逃出栖云寺去,但是他的那身绝世武功又确是抵御不住李世民在寺外暗中埋伏下的天罗地网,九宫迷阵,因此上二人还未及逃出终南深山就已经被风千隐他亲率几千御林侍卫生擒活捉,因为圣上有旨将竹阳继续送回幽竹小榭之中软禁,只将若水一人押回宫中御审,竹阳自是不知当今圣上盛怒之下究竟会怎样处置一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世外真人,更是没意料到同时和若水一起失手被擒的竟自还有昔日里在她石榴裙下极尽奉承讨好的李云昭和李云亭那两个小败家畜生,许是因为看到她对突厥南诏联手围攻侵犯大唐江山这件丰功伟业上多少还有些利用价值,所以才不惜一切的冒着失手被擒之后斧钺加身,乱刃分尸的性命危险暗中千里迢迢的秘密潜回终南山来妄图将她从栖云寺里强行劫掠出去,只是,她不会领他们情的,决计不会,她知道他们是在施舍她,一定是的,一个一个的自己吃饱了樱桃酥酪以后将剩下的半碗残羹剩乳一脸慈悲为怀的顺手丢在脚边上那只瞪眼舔着舌头向小主人摇尾乞怜的小花狸子跟前…… 只是没想到几日之后,若水他竟然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的只身回转到栖云寺来,他回来竹阳身边之后只是温柔的告诫她一定要安心躺卧在床榻上面好生休养身体,当今圣上现下正在为北方突厥诘利可汗屡屡率军进犯雁门关而忧心忡忡,殚精竭虑,一时间也顾不到这里,他们总会找到机会再次从栖云寺里趁夜逃脱出去的,只是不知道下一个机会还要苦心等待多久…… 但是竹阳那时候却已经不再经日里痴心惦记着要从栖云寺里逃出去了,因为她那时已经知道了李世民亲下圣旨遣送三位宗室公主下嫁到回鹘南诏和吐蕃奉旨和亲的事情,栖云寺里又经日里风传着大唐二十万精兵铁骑在雁门关下大获全胜,生擒活捉突厥诘利可汗的消息,寺外虽是青山绿水,阳光普照,梨花踏雪,桃李纷飞,她却已经当真是再也无处可逃无路可退了,除了在栖云寺里等死,又能怎么样呢?又能怎么样呢……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七 蒹葭曲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几个月之后,就在竹阳只差几日即满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圣上派风千隐来给她和若水二人一人送来一盏鸩酒,竹阳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呆呆滞滞的,脸颊上的娇嫩肌肤眼看着也隐隐青涩暗淡下去许多,“风小侯爷,”她抬起头来呆滞的看了他一眼,“几月不见,风小侯爷一向可好?”她眼睛呆滞滞的含眸凝望向他手中那两盏晶莹清亮的琼浆鸩酒,“瞧本宫的眼睛,小侯爷身上这一身锦衣玉带,想是漱瑶小姐前日里亲手裁的,你的日子,又怎会不好的呢。”她微微冷笑的漠然看着他说。 “公主,你眼睛确是十分不好,”若水轻轻的揽手将她拽在身后,“你是大唐公主,他是大隋叛逆,怎么敢在公主你跟前肆意斗胆放肆?” “什么?大唐公主,真人,你糊涂了,本宫是隐太子之女,按规矩,本宫的封号,可该是大唐皇太女才对,哼,公主,公主不过是被当成礼物送出去和亲用的,”她说,“本宫若是不起心造反,迟早也会是有那么一天。” “公主殿下当日是如何知道自己非是当今圣上亲生孩儿来的?”他微微有些疑惑不解的回头看着她的眼睛,“若非是漓妃娘娘她有意祸害自己孩儿,又岂会存心向公主你抖落出公主当日并非是七月早产这般深闺秘事?” “哼,若是非要人亲口言明才得知道这些深闺秘事,那本宫又岂能有命活到今天。” “公主,女人太聪明了,可未必是件好事,”他说。 “可是殿下你看起来却当真是一点也不聪明,”风千隐忽然之间冷冷清清的冲着他二人无可奈何的涩然冷笑起来,“殿下后背上那一枚青黛色的刺身,当日就是公主殿下的亲生父亲在栖云寺里亲手替殿下所刺,只是殿下你却为何如此戏弄公主,都这时候了,还舍不得将脸颊上那幅青藤面具卸除下来,名字虽只是殿下你滞留在红尘人世间的一个虚妄记号,但是一生一世,还是只要一个记号才好。”他说。 “小侯爷你当真是发烧发糊涂了吗?”竹阳一脸呆滞的嗤嗤看着他说,“一生一世,一个记号,可是真人他是方外之人,从前的俗家姓名,自是不能再乱叫的了。” “可是公主可知他从前叫什么?”风千隐忽然一阵气急败坏的冷冷看着他的眼睛,“公主你可知他一年以前到底姓甚名谁……” “那却又有什么不一样的?”他说话间已经悄然自脸颊上翻手卸下那幅峥嵘崔嵬的青藤面具,复归出自己一抹丹凤含情,剑眉入目的仙姝倾世容颜,他的一身素白长衫在幽竹小榭的晚风之中衣袂飘飘的当真让人怦然心动,纵然是在这样一个长天秋水的君影花开的季节,纵然是在这样一个夕阳晚照的君影花开的时刻…… “杨靖愁……”竹阳一脸惊心动魄的迷惑惊诧之下微微有些颤抖的懵懵执手抚摸在他脸上,“你为什么没有死,”她问他,“既然没死,为什么回来?”她呆滞的看着他的眼睛,“既然回来,为什么一定非要回来这里?既然回来这里,为何还要无端招惹本宫?”她问他,“你真的不怕死吗?”她声嘶力竭的苦苦看着他的眼睛一脸迷惑不解的含眸凝视他问,“你明知本宫是个疯子,是个疯子,圣上当日为何为本宫取名李君影,君影,君影,怜君只影,”她说,“跟在本宫身边的人全都要死的,全都要死的,不死也会送半条命,你既然活着,为什么却又回来陪着本宫送死……”她说话间已经万念俱灰的惨然跪倒在风千隐脚下,“小侯爷你家世代受大隋杨家皇恩,”她说,“既然并非大唐臣子,就本没必要定要听那李世民的,小侯爷你现下只将竹阳一人的尸首带回父皇身边交差复命即是,杨靖愁他毕竟是你的旧主,虽然他现下却是还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贿赂给你,但是……” “公主不必说了,在下什么也不会带回去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说,“你二人即是戴罪之身,依照大唐律例,你们二人的一介血肉之躯在饮鸩自裁之后只怕会被圣上他立时命人给抬去终南山上喂狼,”他冷冷一笑,“只是,殿下,恕在下贪心,趁现在还有口气在,还是将你们二人的随身玉佩随意扯下几块来贿赂一下在下,”他说,“听说终南山上的野狼食物十分充盈,本自不屑于贪食凡人血肉,但是若是想要私下寻来几个山野樵夫好心挖坑将你们埋了,这些许散碎工钱总还是要如数付给人家的才好,”他微微笑笑,“还请殿下和公主放心,当日千隐在终南山上的清风观中跟随师父潜心清修时,师父就曾经替千隐看过掌纹,卜过卦相,他曾直言千隐和漱瑶前世曾是殿下你的贴身侍卫奴婢,因此上这一世无论如何,来年清明时分,殿下和公主的荒草孤坟之前,在下总是要和漱瑶一起前去替你们二人焚几柱栴香,洒几碗清酒去的……”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八 清商阙 一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 …… 三日之后,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 …… 栖云寺里的回心亭上,看似自来即闲置着一盘几世都下不完的残棋,传说是很久以前两位驾鹤西游的老神仙半途之中在终南山下闲憩时随心遗留下来的,尘世之中并无一人能解,但是李世民却偏不信这个,一连三日枯守在回心亭里与无明大师一起妄费心机的执意想要解开这盘残棋,结果自然是灰心丧气,无功而返,无明大师似乎是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因此上才在不经意间漫不经心的随心寻问了他一句,“可是还在担心那两盏斟酒中的斩魂草的药力?”他微微窃笑的垂目安慰他说,“圣上多心了,贫僧俗家世代为医,难不成还当真敢在陛下面前丢人现眼不成?” “可是现今都已经三日有余,那两个孩子却为何非但不见清醒,连呼吸心跳都已经日渐虚弱下去?”他看起来微微的有些忧心,“是不是那深宫之中积藏多年的女贞陈绍酒力过猛,和斩魂草两相交融之下,毒性陡变也未为可知,”他说。 “无妨,贫僧只是气恼之下存心想给我那不肖徒儿一点微薄教训,让他在深山幽涧之中多躺几日,让山中豺狼每日在他身上多舔舔嗅嗅也好,看他日后还敢不敢如此忤逆不臣,欺君罔上。” “你那个宝贝徒弟的死活朕才懒怠过问,”他说,“朕现下只是在担心自己晚上夜寝时会不会又被大哥他找上门来和朕分辩,朕怕大哥他一气之下,当真从朕身边抢走这个女儿。” “这可就怪了,圣上,平白无故的,大护法他为何却经日里临凡下驾到陛下神思之中?”他问,“据贫僧所知,天界正神可是自来都很厌弃这藏污纳垢的烟火人间,凡尘俗世的。” “许是不放心朕一个人在下界受苦,偷空前来看一看朕。” “当日玄门兵变时被陛下你一箭穿心,大护法他真的一点也不曾怨恨陛下?” “不会,”他说,“朕还清楚记得,当日被朕一个失手一箭穿心之后,大哥他在玄武门前拼命的用手抓着朕的衣襟,他那时已经奄奄一息的连眼都睁不开了,”他默然嘘口气说,“只是,兴许这世上无人能够相信,大哥他在玄武门前复本归真之时,拼尽虚耗在这三千红尘人世中的最后一点气力对朕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却是,世民,快逃,父皇他不会放过你的。” 说到这里,任谁都能看见他的眼睛在不自觉间已经微微润了一润,但是,却半滴清泪也无,因为已经不需要了,大哥他既然自来即被佛门中人尊称为大护法太子殿下,那凡尘俗世中的眼泪,他必是不屑受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八 清商阙 二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圣上,天地无情,只要是能够活下来的,就值得世人珍惜。” “照大师所言,那天下的杀人犯岂不是全都不必杀人偿命的了,”他微微谑笑,“大师即是得道高僧,教化众生自是本分,”他说,“只是这教化一旦多了,即成了助纣为虐的阴晦帮凶,”他淡然冷笑的轻轻拈起指尖一枚斑驳棋子,“可知这世上心思凶险晦暗之人可是远远胜过心思洁净之人,”他说,“须知这世上无人能够时时一帆风顺,岁岁清净平安,可是艰难之时一旦开口去求人家,日后却必定会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可是这却正是世人留恋尘世的代价,”无明大师听了之后忍不住微微笑笑,“饥寒时得人施舍一粥一饭一把炭火,自是能够存活下去,”他说,“但是从此以后这条命也就一并算是人家的了,一辈子给人当牛做马的滋味想必是很辛苦的,”他慨然苦叹,“但是若有一日择路而逃,扬长而去,却又会被世人骂作是忘恩负义的畜牲,如此说来,因为不想被饿死而在饥寒中受人一饭之恩的人,无论如何这一辈子都只能当个畜牲,”他说,“替人一辈子当牛做马,恰似畜牲,忘恩负义逃走,被骂作畜牲,这可当真是将世人给为难住了,贫僧请问陛下,这饥寒交迫之时的一饭之恩,却到底是该受还是不该受呢?”他问。 “自是不该受的,”李世民微微笑笑,“凡人若因饥寒而亡,那必是天命无疑,”他说,“明知天命该绝却一味贪生,岂不是逆天行事,合该遭受天谴的吗,”他淡然谑笑,“逆天贪生之人,天自是不会助你,”他说,“因为贪生活命而甘心受人一饭之恩之人,一辈子替人当牛做马,想来也是该的。” “即是如此,贫僧那不肖徒儿,这一辈子只怕当真是不大好过的了。” 无明大师的神色看起来着实是微微有些愁思百结,半喜半忧,因为他心中其实还是很放心不下杨靖愁的,当日这个不肖徒儿背地里瞒着寺内众多师父夤夜之间飞檐走壁的只身潜进翠薇宫里去暗中行刺圣上,被宫中侍卫追到汉水之畔的一座千丈悬崖边上,走投无路之际,狠心从千丈悬崖上面纵身一跃而下,幸得将身跌落在崖下滚滚汉水之中,被江上渔舟撒下的渔网网住,侥幸逃出性命,在渔舟上面安心将养好伤口之后才隐姓埋名的夤夜潜逃回栖云寺来……,那日在终南山下,风千隐将他缚手押解回宫之后,圣上他本来只是命他在幽竹小榭里好生陪伴竹阳几日,等到竹阳因为在栖云寺里走投无路而自裁身死之后,自己即会立时下诏将他放出长安,天涯海角任随他去,谁想到他伤心之下却溘然跪拜在当今圣上脚下,只求圣上他在竹阳已经被困囚在小榭之中忍无可忍,心思混乱时,亲旨派人去给幽竹小榭之中送去两杯鸩酒…… …… ……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八 清商阙 三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娘,爹爹已经这么可怜了,求求你,不要再欺负他了,” “住嘴,小心再敢多嘴,本座连你的两条腿筋也一齐挑断。” “娘,天云教已经散伙半年多啦,娘,你却怎么还是这般开口本座闭口本座的,敢则是装神弄鬼的装上瘾来了嘛?” “闭嘴,教主他苦心诈降,以图大业,如此深思远虑,觥筹谋略,岂是你这黄口小儿心中所能知想?” “娘,你失心疯啦,你虽也是姓杨,但是杨家的江山,李家的天下,却都与娘你有什么关系,娘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看看现在和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被圣上派人监押软禁在这云栖寺中的,究竟到底都是些什么混账货色。” …… “喂,小丫头,说话小心一些,虽然是一起被圣上他千里迢迢的派人押解到这天目山下的云栖宝刹之中当几年和尚,但是等到天下百姓的口舌尽数清净下去,我们几个可是多一日也不会在这里待的,”挽玉那条小舌头看似是半点也没有变,“倒是你们一家三口,只怕是要一辈子在这里安养天年的了,”她说。 “姑娘息怒,萱儿她年幼无知,若是哪里冒犯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多加担待一些才是。” 韩文龙的一双温润清眸看起来好似是早已深深泄露出些许莫名其妙的深深隐忍,翳苦和伤感无奈,其实不应该的,当日天云教主杨天云在峨嵋山上本自已经答应要缴械弃甲,归降朝廷,圣上大喜之下自是要将天云教座下七十二分舵众舵主头目一起请上太极大殿一一封赏受箓,谁想到雨萱她却因为一心想要替全家满门三百余口寻仇雪恨而假借受降之机当众在太极大殿上忤逆行刺圣上,自己身为朝廷命官,擒贼救驾本自是臣子本分,但是不知为何,厮打之中却在神思恍惚之间失手被雨萱她趁乱逃脱,但是一个孤身弱女,纵是一身飞檐走壁,武功绝世,却又哪里能够有幸逃出长安城去,圣上他当日想必也是当真龙颜盛怒的有些发疯发癫起来,竟自将自己给五花大绑在太极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雨萱她一剑挑断自己两腿青筋,之后即将自己一家三口连同那些戴罪的朝廷钦犯一起派人千里迢迢的押解来天目山云栖寺中监押囚禁起来。 但是毕竟,这凡尘俗世上是人就终归是在三六九等之间,因此上这囚禁归囚禁,每个人的刑期却并不相等,杨靖愁和李君影自是不必说了,挨到过几日风头一过,也就可以立时更名改姓的继续回长安城里逍遥一世去了,李云昭他是南诏太子,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只是最好不要被寺中僧众看见,其实指定是看不见的,天下百姓谁人不知这寺里的和尚念经,向来就是闭着眼的。 李云亭现下看来还要在这里多吃上几日清水萝卜和清汤瓜片,因为颉利沙罗几次出尔反尔,发兵攻唐,圣上现下正在气头子上,一心要将这父子俩给关老实了不可。 韩湘君不日即将被充军去黔州服侍承乾太子,圣上他当日是念在和侯君集的素昔交情上破例赦免了他的死罪,但是这一辈子,他怕是再也休想踏进长安城里半步了,因为侯君集的谋反,已经日渐让圣上他开始隐隐后悔当日冲动之下亲率手下一众文臣武将血洗少阳东宫,以至于现在自己已经形单影只的再也无力掌控那些野心勃勃的权臣外戚。 和这些身世娇宠尊贵的朝廷钦犯相比,自己全家现下也左不过是在这云栖寺里安分守己的清净度日罢了,他自是知道当日圣上他没有在龙颜震怒之下立时将自己一家三口推出问斩已经是大慈大悲,皇恩浩荡的了,还是那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圣上他现下却必须要他全家三口全都好端端的在这世上活着,因为他们一家三口子全都是叛臣忤逆,其心可悯,其罪当诛,只是不知为何,圣上他近年来却仿若是越来越纠结于自己的青史圣名和千秋清誉,他不愿世人无端非议他是个经日里荒淫无道滥杀无辜的昏庸皇帝,结果他现在就越来越慈悲为怀的任谁也不敢杀了,但是自己当日在他眼里,却显见的是个不敢杀也不敢放的乱臣贼子,忤逆叛将,无计可施之下也只得是先将自己腿上青筋一剑挑了,然后才敢放心的将自己给千里迢迢送来天目山下的云栖古寺之中监押囚禁起来,听寺中的师父说,自己这双已经被挑断青筋的双腿若是想要再似往日一般行动自若,非三年安心静养不可,三年之后,自己身边的一众心腹手下只怕已经是全都被圣上他给上行下调的差不多了,到时再将他给召唤回去赐个游手好闲的逍遥闲差,君臣之间毫无猜忌,其乐融融的倒是也好。 下载免费阅读器!! 十八 清商阙 四 - 轮回之我的太监驸马 - 横水浮萍 “陛下,你输了,” “帝君,是你输了,” “陛下,你已无路可退,” “帝君,你已无路可走,” 凌霄宝殿里今日不知为何,总是微微显见的比往日里的莺歌燕曲霓裳羽衣要清净闲适上许多,许是因为瑶池上的九天仙子近日里又因为凡心蠢动而私下里悄悄下凡享乐去许多,天庭里供众仙役使教化的宫娥采女今日里显见的是比从前稀少了一些,但是好在东华帝君他自来就不是个太爱讲究排场的人,身边无人侍奉酒菜无妨,随口喊来几个金童玉女捧手替他端盏清茶即已是十分心满意足的了。 “看看,都混到这个份上了,竟自还拉不下脸来将你那几个不肖徒儿给速速召回东瀛山去恭敬侍奉于你,”玉帝一手轻轻拈起指尖一枚白玉棋子,仿若有些微微嗔怪的嗤嗤笑看他说。 “陛下,非是本座不肯下驾凡尘去将他们给尽数捉回东瀛山去,”他说,“只是陛下你也知道,这几个小兔崽子当日可全都是跟着他们的神仙父母一起投胎下界去的,只怕现下本座即是有心将他们召回,人家的父母大人也不一定会一力成全的啊。” “不过是五百年困囚封印,现下的父母啊,一个一个的可当真是太过纵容宠溺自己孩儿,再如此下去,这统领天地人三界的苦差,朕可当真是干不了啦。” “这却也怪不得他们,”东华微微笑笑,“毕竟将孩子送回东瀛山去,本座即对他们手握赏罚大权,”他说,“这即好似是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一般,一辈子的苦痛生死,仅止于金蝉长老心中那一捻慈悲良善,”他微微苦笑的摇摇头说,“这对一个一心以逍遥自在为天性使然的叛逆稚子,可也未免是太过痛苦残忍的了,”他说。 “说来也是,”玉帝微微笑笑,“可是谁让这天庭之中一切天规戒律悉数全由太清弥罗天上那一群白胡老儿所定,”他说,“一群白胡老儿所定天规,对少年人,自是会稍稍有些严苛残忍。” “所以本座现下也就只好日日偷闲来陛下这里讨杯茶吃来了,”他淡然谑笑的苦苦摇着头说,“也免得经日里在府邸之中一睁眼就看见御厨房里一日一日清锅冷灶的,心中徒添一捻凄凉现世。” “怎么,你府上那些个宫娥仙子也一个个的全都费尽心思的寻个托辞借口尽数告假回家去啦?”玉帝戏谑。 “哼,陛下明知故问,”东华微微有些涩然嗔怪的抬头蹙起一双翦水清眸上两道青黛色修长眉睫,“敢问在本座收徒之前,这天地人魔四界之内又岂有一个宫娥仙子肯来东华帝君府上侍奉当差的吗?”他问。 “这却又有何为难?”玉帝听了之后忍不住微微笑笑,“左不过是几个苦役奴婢,只将下界之中的仙精妖孽随手抓来几个,却不是全都有了?” “敢问陛下,如此这般横暴,那本座却究竟倒是个神仙还是个妖孽?” “任随你去吧,左右是你经日里清锅冷灶的无人贴身侍奉,”他说,“朕却在这里凭白替你操的哪门子闲心……” …… …… “喂,李云昭,果然不简单啊,一只披毛戴角的小小孽畜,竟然千里迢迢的从南诏国爬到这里来找你抱抱,主人就是主人,才不管你是太子还是囚犯。” “公主,这只孽狐是云昭去岁间自终南深山中的深林幽涧之中偶然寻来,并非是自幼豢养在家的消遣宠物,曾经不止一人说过在下前世里与这只孽狐有缘,只是如此说来,前世里和她有缘的,只怕是还并非只是在下一人,”他说。 “哼,你怕什么,”竹阳嗔怪,“我又没说要掐死她,不过呢,看她那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珠子,李云昭,你是不是一看见她,就忍不住会想起一个人来?”她淡然谑笑着凝眸看着他问。 “公主,你跟一只小小孽狐计较什么?”他涩然苦笑,“她一路上风尘滚滚颠沛流离的从点沧山下千里迢迢而来,但是在下现下却连一碗粗粝白饭都没法寻来给她,”他说。 小狐狸蜷起耳朵温顺乖巧的一步一步贴身匍匐上寺院门前那几阶青痕斑驳的青石阶子上来,温驯乖顺的在他脚边轻轻蹭了一蹭,一双水灵清澈的大眼珠子看似哀哀怨怨的凝眸定睛在他一双淡然羞涩的澈水清眸里面。 “喂,你是呆了还是怎地?”挽玉看起来一脸忍无可忍的颓丧模样,“经日里在这里清水萝卜的,吃的我都快成兔子了,”她说,“这下可好,又来了一个陪吃陪喝的,再这样下去,怕是连清水萝卜都吃不饱了。” “姑娘,这小东西她又不是和咱们一样的朝廷钦犯,饿了自是会和那只沧山雪鹞子一起上天目山上去捉逮上几只獾兔鸟雀吃去,”李云亭冷笑,“你碗里那几片烂萝卜根子,怕是施舍给山下的乞丐,都拿不出手去。” “哼,就是你们害的公主她现下要陪着你们一起吃萝卜根子的,”挽玉气急,“这眼瞅着都快六月里了,你们两个的父皇却为何还不派人来给你们送些金银珠玉过来。” “姑娘,大唐皇帝有旨,云栖寺里不许探监。” “可是饿瘦了你们,谅寺里那些老和尚小和尚的也定是吃罪不起。” “姑娘错了,圣上他现在只在意公主殿下一人而已,每月里公主殿下的封邑分例,陛下他自会命杭州知府按月按日的足量送来。” “哼,本宫现下领取的可是公主分例里最少的一份,”竹阳冷笑,“即是连李婉顺的那一份现在都比本宫要多,没想到本宫现在竟自沦落到这等地步,”她说,“敢自这贞观盛世,竟自和本宫没有半点关系。” “公主,大唐贞观盛世可是当日的建成太子在玄武门前用自己的鲜血换来,”韩文龙在清菊搀扶下一步一瘸的缓缓自禅房中出来,“无论如何,陛下他十六年来一直都未曾忘记自己大哥,”他说,“去岁间献陵清明大祭之日,圣上他曾失口向众臣感叹,他说从前的李世民,二十六岁那年就已经死了,现下活在人世上的,只不过是个千秋万世的贞观皇帝。” “那是因为他老啦,”挽玉嗤嗤窃笑,“任何男人老了之后都是那个样子的,”她说,“只是不知道,那个杨驸马他到时竟会是怎生一番沧桑模样。” 杨靖愁那时正在寺院后院之中一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柳树下苦心架起一堆篝火替众人认真烧烤着几条新捉上来的新鲜鲤鱼,李云昭一见之下就忍不住炸毛似得冲他狂吼,“喂,那可是寺院后园子里放生池中的鲤鱼,这你也敢逮来烧烤?”他一脸气急败坏的暴跳着破口大骂他说,“在云栖寺轻易杀生,一条鲤鱼可是足足能够抵上十个月刑期的。” “无妨,那些鲤鱼悉数全是寺内僧众自山下集市中买来,”他说,“天目山的和尚本自愚蠢,竟不知被鱼钩刺穿鳃子的鱼儿即是放生,也断不可活命的了。” “可是放生能积德行善啊,”竹阳谑笑,“积德之后只顾自己上天去当神仙好了,”她说,“那些鱼儿左右也是活不成了,用它们来给自己积德充功,说来,倒也当真算不得是暴殄天物的嘛。” “那公主你却为何不趁早积些阴德,放杨驸马去吧,”挽玉苦笑,“左右公主你这辈子也定然是再诞不下麟儿来的了,”她说,“杨驸马他日后若当真嫁给了你,只怕大隋昭明太子一脉的香火,可就要当真断送在他身上了。” “姑娘,在下他日若当真成了驸马,身边女人难道还会少吗?”他抬起头来淡然微笑的默然摇摇头说,“但是在下现下却只是想要在这云栖宝刹之中安分守己的好生清净度日而已,”他说,“清水萝卜虽自清苦粗粝,但是可知凡尘俗世之中的珍馐御肴背后却是日盛一日的刀光血影,明枪暗箭,”他的眼睫不经意间仿若是幡然醒悟般的淡然向上蹙了一蹙,眸光流闪之间,他却看似是在微微的笑了,“水墨丹青长安城,慕云宫阙古今情,六宫粉黛无颜色,流尽年华是此生,杨慕云,这个名字已经多久多久没有再听谁侧耳召唤过了,”他淡然笑叹,“十六年了,师父说的对,从前的事情,纵是再不愿意,也总该净心放下来了,”他说,“天地无情,千秋万岁,终不过青山绿水之间一捧没骨泥土,现下唯有一天一天的好生清净活着,才是天下百姓心中一生所愿……” …… …… (全文完) 下载免费阅读器!!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