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辣妻驾到》这部作品是我几年前构思的,灵感来自一篇名叫《蛛儿与芝草》的小故事,为佛教四大爱情故事之一。故事虽短小,读来却很感人,然后我就萌生了写此小说的想法。 由于我所设定的一些人物比较典型,便没把故事背景放在真实的历史朝代中,不过还是有历史原型的。在宏大背景的设定上,基本上模仿了混乱的南北朝时期。只是由于个人喜好及小说故事情节需要,在官员制度、后宫嫔妃制度,以及婚嫁、诸侯王等方面是参照汉朝描写的。在相关内容中,我会尽量做到尊重历史。 在我创作此书伊始,看过一些宫斗类的小说及影视作品,觉得古代宫里的女子大都命运悲凉。以至于有些人不惜为了身处权力之巅的男人,为了生存和荣宠而算计旁人。 皇宫,这个曾经被无数女子向往过的锦绣繁华地,却处处隐藏着杀机和冷酷。而我写这本书的初衷,是想描述出皇宫再冰冷,也总会有温情流淌;现实再残酷,也总会有真诚相伴。 总的来讲,《辣妻驾到》是以宫廷为主,以战争武侠为辅的古装言情小说。在内容上着重体现了爱情、亲情、友情、爱国情,亦穿插着宫斗、权谋,国与国之间的恩怨,给读者朋友们呈现不一样的心灵体会。 我笔下的女主吕雯梅,本身具备独立意识,注定不会是一个温柔婉顺的小女子,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汉子形象。她骨子里透着一股硬气,刁蛮任性又刚直要强,当然也有她可爱的一面。其实吕雯梅并非绝对纯真无半点心计,也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女子,否则她不会当上太子妃,而后成为尊贵的皇后,更不会得到先太子而皇帝的萧怿多年独宠,使他身边除了她之外,再无第二个女子闯入她的幸福婚姻。 在吕雯梅的人生道路上,与萧怿、大将军秦子聃、侍卫叶舒平、卫国皇帝楚渊均有过接触和交往,而她最终嫁的人是萧怿。在她婚后生活中,相夫教子,尽职尽责,不失为贤妻良母,女子中的典范。 我写这篇文章是想让读者朋友们对我的小说先有一个大概的了解,能更好地融入到故事世界中去。 !! 上架通知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大家好!我是《辣妻驾到》的作者悦舞之铭,大家可以叫我悦悦。非常感谢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对我作品的支持、书友们的建议,以及网站的推荐! 在此先告知一下,本作品将于6月21日上架。悦悦保证每天都定时更新,绝不断更,欢迎读者大大入坑!希望能一如既往地追随,不要弃书哦!我需要热情的你们的陪伴、支持、推荐、订阅。你们的喜爱与认可,将是我写下去的动力,没有你们,我不会有今日的成绩。悦悦一定努力写下去,直到作品完美收尾为止。后面的情节将更加精彩,绝对不令大家失望! 本作品首发17K小说网,网址为: http://www.17k.com/book/2439565.html 请大家支持正版,自觉抵制盗版!谢谢! 关于接下来VIP章节中将出现怎样的故事情节,悦悦在这里给大家一个小小的透露:女主和男主会在平定各路诸侯王叛乱后,终得结为恩爱夫妻。当他们登上龙凤宝座,对于梁、薛二国的进攻,齐国怎样转危为安?他们面对邪恶的日月神教,如何与之斗争到底?看似温良柔弱的小玉,进宫又有何目的?当然,还有可爱的萌宝们也将闪亮登场…… 这一切尽在下文逐渐展开。亲亲们想知道接下来所发生的具体情节嘛,那就赶快订阅吧! 写好一本小说不易,本作品已经过多次修改,为的是想让大家看到最好的内容。如果亲们愿意订阅,将是给悦悦莫大的鼓舞。 说了这么多,悦悦就不耽误大家的宝贵时间了,最后真诚地祝愿大家事事顺遂,天天都开心! !! 第一章 初遇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明亮疏朗的殿里,整齐摆放着雕饰简单的回纹书案,古朴大方的书架,一张半旧的乌木坐榻。没有精致和多余的家具,配着素色纱幔,尽显清素淡雅。 这样的布置,是萧怿命人安排的。他虽贵为皇太子,繁复华丽的装饰却不是他所喜好的。 萧怿身着玉色连珠纹锦袍,独自坐在檀案旁,手拿一卷诗书凝神细读。忽闻窗外传来几声啾啾的鸟叫,忍不住转首看去,见是一只小麻雀,站在一株银杏树上东瞅西看了几下,展开翅膀,扑棱棱飞走了。他由生几许感慨,不由得自嘲道:“在这宫里虽可享富贵,但到底没鸟自在,也没鸟快活。”他话音刚落,只听得一个娇俏女音自殿外传进:“殿下,你看奴婢这身打扮好不好看?” 萧怿有点心烦地抬起头,见是自己的侍女斐烟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她面上脂粉较重,头梳双环髻,身穿鲜艳的红色绣花衣裙,妖妖娆娆的,简直没了宫女应有的清素模样。 萧怿不禁蹙眉道:“你为何穿成这样?” 斐烟似乎对自己的装扮很满意,娇媚的笑中衔了二分自得,根本未留意萧怿不悦的神情:“奴婢是想给殿下一个惊喜,特意挑了这身艳丽的衣裳。”说完,还轻盈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有意在他面前卖弄,“殿下,你说是不是挺好看的?” 萧怿淡漠相视,一个原本长相清秀的女孩子,硬是把自己打扮的跟乐坊艺女似的,当下心生厌烦,搁下了书卷:“你最好还是把衣服换回去,这样的装束实在碍孤的眼,还不快退下!” 斐烟怔了一怔,没想到太子会如此冷淡,声音里含了几分委屈:“殿下……奴婢知道了。”说完便郁郁地退出去。 萧怿感到无比头疼,类似的事情,经常会在宫中上演,心想:宫里的女子怎么大都是这样?不论是妃嫔,还是宫女,为了讨旁人喜欢,舍去了真诚自然的东西,就连新来不久的侍女斐烟亦如是,真是无聊。萧怿好像想起了什么,从衣袖中取出一方雪白的丝绢,凝视着上面所绣的一枝鲜艳红梅,忆起自己前些天出宫远游,在金凌郡的一座梅园里,偶然遇见的一个红衣姑娘…… 吕家千金吕雯梅由丫鬟陪同着,行走在幽淡清香浮动的梅园中,慢慢赏玩。 她手执一枝艳艳红梅,踏着地上薄薄的积雪,面不施粉黛,一袭红裙衬得她清丽可人。 但见红梅似火;白梅若雪;黄梅如霞。有的花瓣上还带着雪刚融化后的水珠,更显娇美可爱。 吕雯梅未觉得周围无人而显清冷,开心地说:“恰好今天刚下过雪,不然来这园子里玩,就没多少情趣了。” 一旁的丫鬟惠儿笑着点点头:“小姐说的是。” 吕雯梅眼望不远处的数株黄梅,又开心地向前小跑了几步,道:“走,咱们到那边瞧瞧。”她快步走过去,喜爱地用手攀住一枝黄梅,正要凑近轻嗅,却忽觉觉得近旁有灼热的目光在注视自己,瞟眼看去,只见梅树后有一个白色身影晃动了一下,那目光已然移开。吕雯梅心中惊疑,未曾想这里会藏的有人,立即转过树枝,冲那人大喊:“何人在那儿鬼鬼祟祟的,快出来!” 那人稍有犹豫,拂开遮在身前的梅枝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人便是当今齐国太子萧怿,此番正好出宫游历,可吕雯梅哪知道? 吕雯梅见他是个衣冠楚楚,身姿挺拔的少年,神态中自有一种儒雅高贵的气度,微感讶异。但见他眉目清秀,俊美风逸,很像是文人,可腰上却悬着一柄冷冰冰的长剑,仿佛又是个会武艺的。只觉此人不阴不阳,好生奇怪。含怨发问:“你为何要躲在树后偷窥我?” 萧怿来到园中时,未见有别的游人,当两个姑娘走过来,不免看了几眼,却不想认。他故意望向别处,清朗的声音有点发虚:“我只是在赏花,可没有偷窥你。” 吕雯梅听他答得言不由衷,俏脸一板,嗔怪道:“我看你像个贵公子,怎地没点正人君子的样子,偷偷摸摸做什么?” 萧怿听她如此指责自己,漆黑的眼眸里透出一星异样的光,轻笑出声:“我都说了我是在赏花,怎么就偷偷摸摸了?当真可笑。” 吕雯梅最不喜装模作样的人,撇撇嘴,怨恼道:“你明明就是,还不肯承认。” 萧怿见她非要纠缠此事,有些无奈,叹了一声:“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花也赏了,人也看到了。” “你……”吕雯梅有些气恼,欲再出言指责,想想还是算了,何必跟这种人动气。她目有疑光,质问:“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萧怿在宫里时,除了每天要读很多书外,还需经常到朝堂听政,总是在忙碌中度过,枯燥而乏味。好容易出宫远游一次,路上还遭到身份不明的刺客袭击,心情难免郁郁。他踱开两步,尽量以轻松的口吻道:“我离家出来游玩,偶经此处,见雪映梅花,景色极佳,就进来观赏。” 吕雯梅听他所言不像是在说谎,便信了三分。或许是自己刚才多心了,他只是无意中看了自己,儿不是另有目的。见他虽是悠然道出,却难掩眼里笼着的淡淡忧郁,心生疑惑:难道他过得不快乐?哎呀,我想这个做什么?他一个陌生人,我何必猜测他的事。她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好奇地问:“除了这个园子外,你还去过什么有趣的地方?” 萧怿见她有兴趣想听,倒也乐意讲:“要说有趣的地方,我前几日到过一个挺大的溶洞,里面有许多钟乳石、石幔、石笋、石瀑之类的,很奇特,也很好玩。其他的,就是一般的山山水水,没什么特别之处。” 吕雯梅觉得还真有点意思,道:“听着还不错。”她打量他两眼,“我觉得你这人不怎么样,不过我倒是挺羡慕你的。” 萧怿惊讶:“羡慕我?” 吕雯梅垂下眼睛,闷闷道:“你可以在外游山玩水,而我每天只能憋在家里,不得自由。” 原来她跟自己差不多,也是个没啥自由的人。萧怿面露几分亲近同情之意:“原来姑娘也向往自由。” 吕雯梅晃一晃手中的梅枝,向往之情溢于言表:“人活在这世上,谁不想要自由的生活。假如有那么一天,我定要独闯江湖,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萧怿初时只道她是个性子略显刁蛮的富家小姐,可此刻看她天真烂漫,话语却豪气,感觉她跟宫中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子有所不同,会是自己喜欢的姑娘么? 吕雯梅一移目,见他正看着自己,眼里有惊奇,又有莫名的笑意,顿感不悦:“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萧怿不想在她面前吐露心事,含含糊糊地道:“没什么。” 一阵冷凤刮过,卷起地上的碎雪,吹落了树上朵朵梅花,飘散而下。 惠儿瑟缩了一下肩膀,扶住吕雯梅手臂道:“小姐,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吕雯梅已出来多时,怕家中父母会担心自己,又不想跟着陌生少年交谈过多,于是道:“我要回家了,你慢慢玩吧。”正要走,却听他道:“等一下。”吕雯梅立在当地,不知他还要说什么。 萧怿走近,伸手向她左肩。 吕雯梅下意识地避开,怒问:“你干什么?” 萧怿觉出自己此举欠妥,缩住手道:“我见有花瓣落在了你肩上,就想为你拂下,没有别的意思。” 吕雯梅犹疑地朝肩头一看,果有一片黄色花瓣,随手拂落。她突然明白过来,脱口而出:“我知道你为何偷窥我而不愿承认,原来是想寻个机会非礼我。” 萧怿不想她会有此言,分辩道:“你误会了,我真没这么想。” 吕雯梅哪肯再信他的话,丹凤眼里满是提防之意:“得了吧。我看你压根就没安好心,分明就是个采花贼。” 萧怿一怔,露出一抹戏谑的笑:“看不出你还挺会相面的啊,一猜就中。” 吕雯梅大感惊讶,不料竟一语中的,忙退开几步,用手中梅枝挡住试图靠近的少年,惊怒地道:“你想干啥?不许过来。”她倒不是怕他,而是讨厌他近身。惠儿却生惧意,躲在了她身后。 萧怿仅仅是想逗逗她,哪知她会用梅枝作遮拦,足下一滞,索性道:“送我花么?那可多谢啦。”他顺手牵羊似地从吕雯梅手中夺过梅枝,凑在鼻边一嗅,玩笑道:“哎呀,你就好似这种小花一样,容貌虽清秀,却不如牡丹花那样的姑娘又艳又香。所以嘛,我是不会采你这种小花的。”又将梅枝递给她,“还是还给你啦。” 吕雯梅恨他轻薄无礼,不想要他摸过的花枝,接过摔在地上,骂声:“神经病!”扭头就走,惠儿紧随她而去。 萧怿见她生气走了,登时后悔不该挑逗她。眼见她渐行渐远,想到说了半天话还不知她姓名,未免太无趣,扬声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在下姓萧,敢问姑娘高姓芳名那?” 吕雯梅心下有气,止步回首,怫然道:“本姑娘的姓名你不配问。” 萧怿讶笑道:“姑娘好大的口气。” 惠儿见已离他挺远了,就大着胆子道:“我家小姐又不认识你,怎能随便告你姓名?” 吕雯梅不耐烦地道:“惠儿咱们走,不跟他这无赖啰嗦。”拉着惠儿疾步离去。 !! 第二章 拒嫁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走出老远,仍觉有气,忍不住抱怨道:“今日好容易说服爹爹出来散散心,哪知会遇到那么个无赖,我一天的好心情全被他给毁了,真是倒霉。” 惠儿在旁劝解:“小姐别生气,我们只是没去对时候,恰巧遇到那么个人,以后就不会了。” 吕雯梅走得过急,面上出了薄汗,她随手欲解下衣上罗帕擦拭,却发现已然不在,惊道:“我的帕子呢?你快帮我找找。” 惠儿知道那方帕子是吕雯梅的心爱之物,平常一直带在身上,现下听她说丢了,也挺着急,忙帮着她一起寻找。 她俩边找边往回走,直到重返梅园也没看到。吕雯梅着慌,四下找寻。 惠儿沮丧道:“说不定已经被人捡走了。” 吕雯梅大不相信:“不会的,帕子不是值钱的东西,不会有人要的。何况我们返回来时,路上并没看到几个人,应该还能找到。”她继续向前寻找,忽瞧见适才自己因生气丢下的梅枝已被人插在了地上,她惊疑一瞬,道:“不用找了,有可能是被那无赖捡走了。” 惠儿有点难以置信:“他捡小姐的手帕有何用?” 吕雯梅不愿去猜想,说道:“谁知道呢?算了,咱们回去。” 吕雯梅刚进家门,就叫道:“爹、娘,我回来啦。” 她话音未落,管家朱公急急过来悄声道:“小姐请小点声,老爷正和客人在正堂谈话呢。” 吕雯梅好奇:“谁呀?” 朱公喜滋滋道:是怡兴药铺的张东家托媒人来向小姐提亲的。” 吕雯梅震惊,顾不得别的,急急奔向正堂,冲门而入,大声道:“爹,我不嫁!” 吕永与媒人陈婆正坐在席子上商讨女儿的婚事,蓦然见吕雯梅闯了进来,脸上变色,霍地站起身厉声道:“胡闹!婚姻大事本就该凭父母定夺,岂是你可以做主的?”他向跟进来的朱公和惠儿道:“还不快把小姐送回房去。” 吕雯梅不依不饶:“我偏不!我就是不要嫁给旁人!” 吕永大怒:“真是反了你了!”抬手就要打她。 朱公忙拦住劝阻:“老爷您别动气,小姐她只是一时没想通,若好好劝劝,这事定能成。”他见吕永怒气稍稍平复,怕吕雯梅再出言顶撞,向惠儿使个眼色:“赶紧扶小姐回去呀。” 惠儿“哦”了一声,欲扶吕雯梅离开。 吕雯梅撇开她的手,倔强地反对:“爹,你不能因一己之念,毁了女儿一生幸福。” 吕永气得满脸胀红,一把推开朱公:“你竟敢跟为父如此说话,我要是不好好管教管教你,哪天你还不翻了天去!”他一时找不到顺手的东西,见坐榻上放着一小凭几,不及多想,即举起来往吕雯梅身上打去。 “老爷,你不能打梅儿。”抢步进来的是吕永的妻子耿华。她闪身护在吕雯梅身前,用力拦着吕永手臂,生气地道:“梅儿并无大错,你凭啥要打她?” 吕永见妻子护着女儿,知道是打不得她了,气呼呼地仍下手中凭几:“我是气她不懂事出言顶撞,才想教训她一下的,难道这也有错不成?” 耿华气恼:“梅儿再不懂事,她也是个孩子,你总不能说打她就打她呀。”她有点泪意,语带哭音:“我们就只她一个女儿,你不说好好儿疼惜,竟要动手打她,你怎么狠得下心来。” 吕永又气又怨,不知如何是好,只道:“罢了,罢了,总之都是被你这个当娘的给惯下的。” 耿华拉起吕雯梅的手,一脸怜爱:“梅儿,跟娘回去。” 吕雯梅眼见父亲手举凭几就要落到自己身上,要不是母亲及时赶到阻止,自己早已挨打。她到底生了点惧意,乖乖跟着母亲离开。 吕永见妻女走了,心里老大不是味儿。他和缓了容色,有点难堪地对徐婆道:“让你老看笑话了。我这个女儿从小被家妇娇惯,有些任性。”他像是下了决心,“不过从今天起,我会好好管教她,定要教会她贤惠知礼,才好让她出嫁。还请徐娘不要介怀,回去多给我女儿说几句好话。” 徐婆倒是随和,好声好气地道:“吕爷你放心,老婆子就是再不济,也定要为吕张两家玉成这桩美事。”她凑近两步,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别怪老婆子多嘴,其实女孩儿家有点小脾气未必不好,至少等嫁出去,不会受婆家的气。只要孝顺明理些就是了,不必过于强求。” 吕永稍稍释怀,叫朱公好生送徐婆出去。 吕雯梅被耿华和惠儿送回自己的闺房。惠儿知道母女俩定有话说,斟了茶上来,即关门出去。 耿华拉着吕雯梅的手在挂着樱粉纱帐的榻边坐下。她稍稍沉吟,道:“梅儿,今日之事你不要怪你爹。”见女儿含嗔不语,叹口气道:“娘知道你喜欢秦子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征战沙场的将军,每次出征难免会有不测。你爹和娘是不希望你嫁给这样的人,多数时候都活在担忧寂寞之中,不得幸福。” 吕雯梅不肯听,依然倔着道:“我不管,总之我要嫁人就嫁给秦大哥。” 耿华有点怨怪地皱起眉头:“梅儿,你不要一味任性好不好?难道你忘了当年你爹是因何被罢官?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吕雯梅不知母亲为何提起旧事,说道:“当然记得。不就是因为爹得罪了权贵被贬。爹官场失意,不愿再留在卫国,后来就来到这里安家落户,做起生意。” “是啊。”耿华伤感地看着吕雯梅,“你爹和娘不愿叫你嫁给秦子聃,另一个缘由就是为这个。你想,他是将军,也是朝臣。你没听说过有句话叫伴君如伴虎,万一哪天……” 吕雯梅惊惧,立即打断:“不会的,不会的,秦大哥骁勇善战,是朝廷重臣,皇上对他青眼有加,绝不会有那一天的。” 耿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的言重,搂搂吕雯梅,安慰道:“是娘瞎说的,你别害怕,娘不是有意说他的不好。” 吕雯梅撇撇嘴,不乐道:“娘,不管你说什么,总之我只喜欢秦大哥一个人。”她眼里透出爱慕之情,“他气宇轩昂,有勇有谋,宽和友善,又一向待我很好,我不信他会不喜欢我。”她搂住母亲手臂撒娇恳求:“娘,求你去劝劝爹,不要把女儿嫁到张家好吗?” 耿华为难地轻轻推开她的手,道:“你要知道,你爹和娘给你择了这门亲事,就是不想叫你跟官家结亲,只想让你嫁个富裕人家,一辈子平平安安,比什么都强。张家是金凌很有声望的大户人家,几代人都是做药材生意,家境殷实,自然你是吃不了亏的。说起来,他家也是冲咱家与秦子聃有故,才请媒人登门提亲。不然就凭咱们这样的人家,定高攀不起。”她换了一脸喜色,“娘已替你打探过了,张家的二公子温文尔雅,饱读诗书,待人和善,品貌皆佳。你若是嫁给他,绝对错不了。” 吕雯梅又急又气,拉扯着母亲衣袖道:“娘,女儿已经跟您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想嫁给旁人。那个张公子再好,我也不要嫁给他。” 耿华见说不通她,无可奈何地道:“你这孩子咋这么死心眼儿,就非想嫁给秦子聃不可。罢了,娘虽有意,却不能强迫你接受不喜欢的人。”她起身,“娘这就去跟你爹说说,看能否推了这门亲事。” 吕雯梅终于展颜而笑,粘在耿华身边亲昵道:“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耿华慈爱地抚一抚女儿鬓发,语中毫无怨意:“你这孩子,尽叫父母为难。”她看了一眼摆在墙角下的滴漏,道:“说着说着就午时了,你出去玩了一趟,肯定饿了,娘叫惠儿把饭菜给你端进来。” 她正欲唤惠儿,吕雯梅则道:“娘,我现在还不大饿,等我想吃时,自会叫惠儿。” 耿华道:“那好,你先歇会,娘走了。” 吕雯梅送母亲出去,叫惠儿进来小声吩咐:“稍等会,你到我爹娘屋外听听,看我爹怎么说。” 惠儿刚刚见小姐把老爷惹恼,又叫自己去偷听老爷和夫人谈话,有点儿害怕:“小姐,这不太好吧?” 吕雯梅不悦道:“有啥不好?你要是不敢,我自己去。” 惠儿怕吕雯梅生自己的气,赶忙拦住她道:“小姐,奴婢去就是了。” 吕家人丁稀少,除吕永和妻女外,只有朱公一个管家,并几个家丁婢女,宅院自然算不上大,只前后两进院落,七、八间屋。不过布局错落有致,回廊曲桥,假山凉亭,周围草木环绕其间。若在临夏时节,景致定不会差。 正屋较别的房屋为大,位置也是最佳的,坐落在后院正中处。左手边不足百步有一间粉墙青瓦,菱花窗棂的屋子,即是吕雯梅的住所。靠窗位置栽有几株红梅,花朵艳艳,香气清淡,给早春少花的庭院平添了几分春色。 吕永和耿华相对而立,闷声不响。 天气尚寒,门窗都紧紧合着,重重帘幕遮掩下,使得屋里光线晦暗,更感气闷。 半晌,吕永迟迟开口:“我知道你是心疼梅儿,怕她嫁不好会吃亏。可我这么做不也是为她好。”他眼里有深深的触痛,声音不觉大了起来:“我曾经立过誓,这辈子永不再为官,我们的女儿日后也不能嫁给一个做官的人。” 耿华愁眉蹙起,烦恼地道:“可是老爷,梅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你还敢跟我提这个!”吕永气恼,猛地把遮在身前的帘幕拉开大半,差点被拽下来,“梅儿要不是被你给宠坏了,她能像现在这样任性不守规矩?”他抚额愁苦不已,“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膝下只一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日后这家业谁来继承还难说。” 耿华见丈夫如此,亦觉心酸,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按住他手道:“是我自己肚子不争气,未能给老爷添个男丁,都是我的错。” 吕永见她自责,口气缓和了少许:“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吕永命不好,合该倒霉。” 耿华不好再劝说他,委婉道:“老爷的苦心我都明白,只是梅儿执拗,你就是一定要叫她嫁到张家,总得先好好去跟她说说才是。” 吕永无法反驳,只得道:“行了,我待会自会去好好跟她说。”他脸色一沉,“我就不信,她真敢违抗我的话。” 他们不知,门外墙角下一个纤瘦的人影悄然隐去。 吕雯梅在屋里坐立不安,早等得焦躁,见惠儿进来,忙上前拉住她手急迫地问:“怎么样,我爹是否同意了?”见惠儿摇头不语,心下一沉,怅然道:“我爹还是要把我嫁到张家,是不是?” !! 第三章 又逢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惠儿替她难过,苦于没办法帮她,只有劝慰道:“小姐,不如你就遂了老爷的心意,免得老爷生气。” “不,我不要。”吕雯梅态度坚决,“你是知道的,我只喜欢秦大哥,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给别人。” 惠儿不知该说啥好,只挑了旁的话来说:“奴婢心知小姐喜欢秦将军,可是他如今又出征抗击西虞,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看小姐,怕是小姐临出阁也难再见他一面。” 吕雯梅忽然想到一个逃婚法子,脱口而出:“那我可以去都城等他呀。” 秦子聃前不久已然离开了都城,出征西虞。她这个时候若去了,也只能等他凯旋归国才能见到面。 惠儿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句:“小姐,你说什么?” 吕雯梅顿觉这话不该说出口,忙找话道:“我有点饿了,你去帮我把饭菜端来。”她推着惠儿的身子催促道:“快去啊。” 惠儿刚迈出门槛,吕雯梅即将门合上,匆匆找了些细软之物放入包袱,背着悄悄溜出家门。 当惠儿端着饭菜进来时,早已不见了吕雯梅,她慌急地草草搁下饭菜就往正屋跑。 吕永和耿华正在用膳,见惠儿慌慌张张进来,还未及询问,惠儿已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夫妻俩都一脸惊讶,放下了碗筷。 吕永心里虽着急,还算镇定,低喝:“胡说!小姐好端端的,怎会不见了。你不是在房里守着她的吗?” 惠儿勉强按捺住惶惑不安,道:“奴婢本来是守着小姐的,可刚才小姐说饿了,要奴婢去端饭菜,没想到奴婢回去时,小姐突然不见了。” 耿华心里发慌,急忙问:“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去哪了?” 惠儿凝神想了想,道:“对了,小姐走之前好像说了句要去都城等秦将军。” “哎呀,这个孩子。都城那么远,她一个女孩儿家又从未独自出过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她说不下去了,急得都要哭出来。 吕永来不及抱怨,快步出去把家中奴仆都叫过来询问:“小姐刚才离开的时候,难道你们就没人瞧见?” 奴仆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没有啊。” 吕永失望地摆摆手,叫他们都散了。 耿华哭着走出来,道:“老爷,梅儿应该还没走远,你倒是赶紧叫人去追呀。” 吕永本想用完膳就去看吕雯梅,哪知她会在这个时候不告而别,还不知跟张家的婚约如何收场,立时来了脾气:“有女如此!她想走就走,还追回来作甚。最好走了就别再回来,真是气死我了。”他说罢,气哼哼地转身回屋。 耿华见他生气撒手不管,既担忧女儿安危,又埋怨丈夫薄情,却无可奈何,唯有暗自垂泪。 吕雯梅在离家出走后,像刚出笼的鸟儿一般雀跃。这日她终于来到俞安,当见到都城的大而繁华,比之金凌不知要好多少。她边走边看,觉得什么都新鲜好玩。她正玩得高兴,无意间远远瞧见一个身穿白色锦袍的贵公子,在和另一个年轻男子说笑。那背影好生熟悉,很像是那日在金凌梅园遇到的那个无赖小子。她不觉有气,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他。她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张口大呼:“喂,你给我站住!”同时向他奔去。 萧怿和表弟孟清正在街上闲逛,忽闻后面似乎有人在叫自己,那声音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倒像是从哪里听到过。他遽然转身,见从远处跑过来一个红衣少女,竟是前些天在金凌梅园遇到的那个姑娘,即奇怪又欢喜。奇怪的是她竟从金凌那么远的地方来到了都城俞安,却不知有何事;欢喜的是又与她相遇了。 吕雯梅娇喘吁吁地跑到萧怿面前,分不清脸上是喜是怒:“不承想会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巧了。”她伸出一只手,“拿来!” 萧怿知道她是想问自己讨回手帕,却惊讶她竟猜到是自己拾了去。萧怿不想让她这么容易讨回,故意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问道:“拿什么呀?” 吕雯梅柳眉一挑,恼道:“你少装算,当然是还我的手帕啦。” 萧怿故作不知:“什么手帕,我没见啊?” 吕雯梅哼了一声:“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你到底还不还?” 孟清当然不知吕雯梅和萧怿如何相识,见她对萧怿无理,不满地插嘴道:“我表哥说没拿就是没拿,你怎纠缠不清啊?” 吕雯梅横了孟清一眼,大声道:“你把嘴闭上,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孟清见她嘴上这般厉害,登时没了话说。 萧怿好奇她竟知自己拿了手帕,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认定是我拿了你的手帕?” “那日刚下过雪,梅园里除了你以外,再无旁人,我当然会怀疑到你。”她抬高声音:“你要再不还我,可要搜身了。” 萧怿不料她会想出这么一招,实在有点不可理喻,退开一步,道:“男女授受不亲,再说那手帕掉到别处被人捡了也未可知。” 吕雯梅自觉言语有失,见有人侧目看她,脸上飞红,不便再问,扭头就走。 萧怿本想把手帕还她,但又舍不得还,眼见她走,忙叫道:“喂,你去哪呀?” 吕雯梅扭头回了句:“我去哪,你管得着吗?” 萧怿望着吕雯梅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竟自恋恋不舍。 孟清见他还痴痴迷迷地呆望着,就叫了他一声。 萧怿被他冷不丁一声惊到,才回过神来,说道:“没事。”又向吕雯梅消失的地方望了一眼,然后把手搭在孟清肩上,道:“我们走吧。” 孟清奇怪地问道:“表哥,你和那姑娘认识?” “前些天我在金凌和她有一面之缘。只不知她来这里有何事?” 孟清才知萧怿是在金凌认识她的,说道:“也是,她一个姑娘大老远跑到这里作甚?”他忽疑道:“你是否真拿了她的手帕?” 萧怿不想直接回答,反问:“你认为我是否会拿?” 孟清侧首想了想道:“这个……应该不会。”他压低声音:“表哥你是什么人呀,怎会稀罕她一个姑娘家的东西?” 萧怿自哂:是啊,我怎会稀罕她一个姑娘的手帕?可我却偏偏稀罕,难道真的喜欢上她了? 吕雯梅心情不畅又疑惑,不知他到底有没有拿自己的手帕?她信步走了一会,感觉又饿又累,便想寻家客栈先住下,恰见路旁有家叫兴楼客栈的店面,即走了进去。 吕雯梅见这店面不算大,倒还干净整洁。几个衣着体面的食客,分坐在两张木几旁,有的吃饭、有的闲谈。 店伴热情地迎过来:“请问姑娘是要住店么?” 吕雯梅在一旁空位上坐下来,道:“是要住店。我现在饿了,先给我做碗素面。” 店伴道:“好的。请姑娘先把饭钱付了,两文钱。” 吕雯梅正要拿钱,一低头,却发现系在腰带上的钱袋不见了,既惊且急:“咦?我的钱袋呢?明明刚才还在的呀。”忙起身找寻。不知是丢到了哪里,还是被偷儿悄悄顺走了。 店伴见她没钱付,立马变了脸色,嫌弃道:“你钱丢了,还想吃饭投宿啊?赶紧走吧,别妨碍店里生意。”就要赶她走。 吕雯梅丢了钱袋很是心急,偏店伴又说出这种话来,负气道:“走就走,干吗这种态度?”说着朝门口走去,却闻一个女音在后唤道:“姑娘不忙走,可以赊账的。” 吕雯梅意外,回过身来,见一个衣饰光鲜的半老女子,满面是笑地看着自己,想是这儿的老板娘。她不敢确信地道:“赊账?” 老板娘走近两步,和善地道:“我瞧你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不容易,又不幸丢了钱袋,怪可怜见的,就先免了你的饭钱吧。” 吕雯梅由生感激之情:“谢谢你。等我有了钱,一定还上。” 老板娘笑容愈浓:“姑娘不必言谢,快请坐。”她催促店伴,“还不快去叫厨子给这位姑娘做面?” 店伴连忙答应,跑去厨房了。 老板娘道:“姑娘先坐,你要的面一会就好。” 吕雯梅应了,心想:看来我运气还不算差。钱袋丢了,老板娘却如此热心,日后定好好谢她。 不一会,店伴用木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这是姑娘要的面,请慢用。” 吕雯梅道声谢,举箸夹了面条吃。她吃了没几口,忽有眩晕感袭来,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不清,在晕倒的瞬间,恍惚看到老板娘唇角边泛起的一抹冷笑。 她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窗明几净的陌生屋子里。她揉一揉仍有些发晕的额头,慢慢坐起身来。耳听得屋外隐隐传来阵阵丝竹之乐,夹带着嘈杂的人声,心感奇怪,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她下榻拉开屋门,但见两个艳装丽质的年轻女子,陪着三个锦衣青年男子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而来。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慌忙奔出。 有人大呼:“哎呀,她跑了!” 萧怿和孟清恰在这天香乐坊听头牌明珠弹曲,却听得外面有吵闹之声,听声音像是那红衣少女在跟老板娘张翠花等人争吵。萧怿惊奇,不知她何时来到这里,忙起身出去查看。见楼下站着的果是那红衣少女,她被七、八个小奴围堵住了,气得直叫:“快放开我,你们这些王八蛋快放我走!”边叫边闹,却被那些小奴围住脱不开身。客人们已不再与姑娘们嬉闹说笑,都站在一旁看热闹。 张翠花则站在外围,脸色有些惊慌,叫那些小奴:“你们还不快把这个疯丫头拖回房里去!” 吕雯梅极力挣扎:“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向张翠花叫道:“你这可恶的老太婆,我死也不要呆在这里!” 萧怿想她是真遇到麻烦了,总该帮帮她,就快步走下楼,推开一个看客,却不忘跟她说笑:“我倒是谁,原来又是你呀。想你能跑到这里,定是来找我的吧?” 吕雯梅本在与小奴们缠打,见萧怿会在这里,还说出这种无赖话来,气得真想骂他。她柳眉倒竖,抬腿踢开一个小奴,疼得那人“哇哇”怪叫。“呸!我怎会来找你呀,我是上当受骗才来到这下贱的地方!” 张翠花很生气,喝道:“臭丫头,你给老娘闭嘴!”又指着小奴们骂道:“你们这些笨蛋,咋连个丫头都制不住?还不快把她给我抓起来!”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章 太子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赶忙阻止,因想知道那姑娘姓名,便以言语相激:“且慢!这位无名姑娘是我的朋友。” 那姑娘和小奴们停止了打斗。她俏脸一板,怒道:“谁是你朋友?谁说我没名字?”大声道:“我叫吕雯梅!” 萧怿听她名字中有一个“梅”字,倒应了那方丝绢上的梅花,忍不住又逗她:“原来你是有名有姓的呀,我还倒你没名字呢。呵呵,你名字虽好听。可似无一点梅花品性。” 吕雯梅怒视萧怿,嗔道:“我有没有,干你何事?” 萧怿道:“是不干我的事,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何会来到这里?”说着向她眨了下眼睛。 吕雯梅没好气地道:“我凭啥要告诉你?”突然明白过来,如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恐难脱身。只好道:“我是误入黑店,吃了放有蒙汉药的食物后,才会被带到这里来。”她手指张翠花,“我想走,但她不让。” 萧怿才知是这么一回事,问张翠花道:“你为何要强迫她留下来?”声音里含了怒气。别的看客听了,也纷纷相询。 张翠花表情有些尴尬,支吾道:“我是站在门口招呼客人时,见这位姑娘走到我门前突然昏倒了。我也是出于好心,才叫人把她扶到一房间里休息的。哪知她不知好歹,惊扰了客人,我一时生气,这才让人围住了她。” “你胡说!你分明是想逼我卖艺,赚黑心钱。”吕雯梅气愤地说道。 看客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有的说张翠花不该这么做。有的则说吕雯梅既已来了这里,哪还有出去的道理?要怪就怪她自己倒霉,也怪不得旁人。 张翠花正想着该如何应付这件事,萧怿道:“你这么做可不对,我看你还是把她放了好。”见张翠花迟疑,怕她不肯,就走到吕雯梅跟前,欲拉她离开。 张翠花哪肯轻易放吕雯梅走,忙上前拦住道:“我跟你讲实话。是有两个男人把她送来的,我是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把她买下的。” 萧怿知道张翠花适才是在说谎,现下她承认了,是想问自己要五十两银子,才肯把吕雯梅放走。说道:“你想问我要银子给她赎身也可,不过你得跟我讲实话,你认不认得送她来的那两个人?”张翠花摇头说不知。萧怿见她不像是在说谎,便给了她一大锭金子,为吕雯梅赎了身。然后又递给她二十两银子道:“这个是见明珠姑娘的。”他警告道:“你以后不可乱收民女,知道了?” 张翠花收了钱自无话说,连声答应。 萧怿向孟清招招手,道:“表弟,我们走。”看客们见他们走了,也就散去。 三人出了天香乐坊,萧怿道:“我们已出来挺长时间,表弟你也该回去了,免舅舅要生气。” 孟清经萧怿提醒,也觉该回去了,说道:“那我先走了。”他举步欲行,忽问道:“你带这姑娘去哪?” 萧怿眸光一闪:“这你就不用管了。” 孟清眼神困惑地看了看二人,这才离开。 萧怿向吕雯梅道:“喂,我把你救出来,你不谢我一声?” 吕雯梅知道萧怿帮了自己,但看不惯他为人,只冷冷哼了一声,不想理睬他,转身要走。 萧怿觉她不懂情理,哪能就这么让她一走了之?上前一把拿住她手腕。 吕雯梅又惊又怒:“你抓着我手干吗?快放开。”用力甩开萧怿的手。 萧怿觉她倒还有点力气,道:“我可没说要白给你赎身,你得带我到那家黑店去讨银子。” 吕雯梅想这样也好,免得自己欠他一个人情,道:“我带你去就是。” 萧怿不紧不慢地随在吕雯梅一侧,问道:“你怎么跑到黑店去了?” 吕雯梅垂眸郁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才误入黑店。” 萧怿便问:“能否具体说说?” 吕雯梅止步不前,转脸道:“你想知道是吧?好,我就告诉你。不过我说完,你可不许笑我。” 萧怿见她跟自己讲条件,但出于想知道原因,就一口答应了。 吕雯梅边走边道:“我本是想在那个客栈打尖住宿的,却发现钱袋丢了。老板娘说可赊账,我就信了她的话。一会伙计端来饭菜,我吃了没几口就昏迷了。等我醒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房子里。我不知是啥地方,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才发现是到了乐坊。我想赶紧离开,却被那讨厌的老太婆发现了,她叫那些小奴们捉我。结果我没能跑出去,就被那些小奴们围住了。”她说完,便盯住萧怿,看他有何反应。 萧怿已答应不笑她,可还是忍不住笑道:“你也太不小心了,世上哪有可以白吃的饭菜,白住的……”话未说完,见吕雯梅抬手要打自己,忙抓住她手道:“我可是你的恩人,你怎可打我?” 吕雯梅怒道:“谁叫你说话不算数。”想抽回手,却被萧怿抓得太紧,竟无法挣脱。她又气又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萧怿觉自己失信于她,的确是自己不对,忙撒开手,歉然道:“对不起,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吕雯梅摸了摸被萧怿抓疼的手,转身便行。 萧怿感到有点对不住她,说道:“你不用带我去找那家黑店了。” 吕雯梅惊异地看了萧怿一眼,道:“我答应要带你去的,不能失信。” 萧怿更觉内疚,默默随她又向前走去。 行了一会,萧怿道:“你孤身一人来这里,胆子倒不小。” 吕雯梅道:“我是在家呆闷了,才跑出来的。” 萧怿听她口气,似已消了些气,心中稍安。但她未说她来这里干什么,想问又不便问。吕雯梅东找西找,始终未找到那家黑店,萧怿眼见天色向晚,心下暗自着急,忍不住道:“你咋还没有找到啊?” 吕雯梅还在东张西望,听萧怿这么一说,也烦燥起来,不快道:“你急什么?俞安城这么大,我一时怎找得到?” 萧怿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说道:“天都快黑了,我看你是找不到的了,不如到我家干活,就算你还我人情了。”说着伸手要拉她。 吕雯梅哪肯去他家,把手一缩,道:“我不要去你家。” 萧怿见她害怕,想她倒也不笨,还知道提防自己,宽怀道:“放心,我说让你干活,是让你干家务活,不干别的,况且我说过不会采你这种小花。”他不由吕雯梅再说,拉住她的手便向皇宫走去。 他们走着走着,吕雯梅见前面已无民居,而是高高的宫墙,要再往前走,就是皇宫了。心感奇怪,忍不住问道:“前面就是皇宫了,你拉我去那做啥?” 萧怿开心地道:“我就是要带你去皇宫啊。” 吕雯梅惊疑:“你在皇宫住?” 萧怿不答,拉着她快走到东宫门口,守在门口的宫卫向萧怿行礼,口呼:“太子殿下。” 吕雯梅惊愕万分,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道:“你……你是太子?” 萧怿含笑颔首,算是默认了。他拉她走了进去,道:“这里是我的东宫。” 吕雯梅万没料到前些天在金凌梅园遇到的无赖竟是太子,实在令她难以置信,可又不由她不信,因为她满眼看到的都是重檐斗拱的恢宏殿宇,黄门、宫女们见了他,都恭谨地行礼问安。 萧怿带她来到一排房屋前,叫声:“秋枫、斐烟。” 一个装扮素雅的女子应声而出,道声:“殿下回来了。” 萧怿未见斐烟,便问:“斐烟呢?” 侍女秋枫道:“斐烟妹妹去御库房给殿下领新茶具了,说殿下现在用的那套有些旧,该换套新的了。” 萧怿淡淡一笑,道:“她倒操心。” 秋枫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吕雯梅,不由“咦”了一声,问道:“她是谁?” “这位是吕姑娘,她的钱袋丢了,没法住店,恰好叫我遇上,便带她回来。你给她安排一间好点的屋子先住。” 萧怿虽不喜宫中女子,但对秋枫这样肯一心做事,不刻意打扮的女子还算看得惯。 秋枫不知太子又去哪风流了,竟会带着个姑娘回来,当下答了“诺”,叫来两个宫女,让她们去收拾一间屋子给吕雯梅住。秋枫问:“不知姑娘从哪里来?” 吕雯梅想秋枫是萧怿身边的宫女,对她便没有好感,只道:“我从金凌来。” 秋枫惊讶地道:“你独自一人来的?”见吕雯梅点头,又问:“你父母知道你来俞安吗?” “我没有告诉父母,就怕他们不同意。”她明知故问道:“你是他的侍女?” 秋枫微微一怔,答道:“是的。”她招呼道:“你先来我屋里坐会儿。”带着吕雯梅走进自己的屋子,请她坐,又斟茶给她喝。 吕雯梅道了谢。见屋中陈设简单,倒还整洁。她觉秋枫似乎是个和善的人,生出一点好感来:“你家是哪里的?怎么会在东宫侍奉他?” 秋枫抿了一口茶,道:“我的家乡在清越,至今入宫做宫女已七载,到东宫侍奉太子殿下有两年多。” 吕雯梅有点惊讶:“你进宫这么久了。”她又问:“那你为何要进宫当宫女?莫非是家里穷?” 秋枫点点头,戚然道:“我出身贫寒,母亲早亡,父亲待我不好,就叫我进宫当了宫女。开始我是在皇后娘娘宫里做事的,后来则叫我来东宫侍奉太子殿下。”她脸上露出几分笑色,“殿下待我很好,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 吕雯梅听她说萧怿的好话,忍不住截断她话头:“不见得吧。我看他一点不像个太子,倒像个……”想说萧怿像个采花贼,忽想到这是在宫里,这话是不能乱说的,只得忍住道:“要不是我歉他一个人情,我绝不会跟他来这里。”她神色坚定地道:“就算你把他夸到天上去,我也不会对他有半分好感。” 秋枫听她左一个他,右一个他的,始终不叫萧怿为太子,想来他们可能有误会。但听她说欠萧怿一个人情,这倒把自己搞糊涂了,不知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问她,见她似乎有些生气,不好相询,只道:“殿下真的挺好的,你别误会。” 吕雯梅语带怨气:“他是你的主子,你说话自会向着他。”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章 浣衣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秋枫无言以对,道:“姑娘既这么认为,那我就不好再说别的了。”只听外面有叩门声,秋枫道声:“进来。” 两个宫女推门走进,道:“秋枫姐姐,屋子已收拾好。” 秋枫便道:“时候不早,姑娘跟她们去吧。” 吕雯梅辞别秋枫,随两名宫女来到一间房中。 一个稍显年长的宫女道:“请姑娘早点歇息,如有何需要,可随时叫我们。”她们关门离开,只余吕雯梅一人在房中。 吕雯梅四下打量了一下,不过一几、一榻、一橱而已,没有特别之处,仅比自己的闺房稍大点罢了。想着今天真是倒霉,先丢了钱袋,又受骗进了乐坊,后又遇到萧怿,竟随他进了皇宫。不知他明天会叫自己干啥活,只隐隐觉得他不会叫自己干好活。她不愿再多想,正欲熄灯就寝,忽听外面有人敲门,担心是萧怿,警觉地问:“谁呀?” 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我是来给姑娘送点心的。” 吕雯梅庆幸不是萧怿,这才打开房门。只见一个绿衣宫女手捧一只食盒站在门口,侧身道声:“请进。” 绿衣宫女道:“不用了。太子殿下说姑娘还没有吃东西,所以叫我送点心给姑娘。”将食盒递给吕雯梅就走了。 吕雯梅一听是萧怿送的就不想要,待要叫住那宫女还给她,却未说出口,拿着食盒回进房中。她有点好奇,就打开了盒盖,见是四样精致的点心,都是自己没有吃过的,连名字都叫不上来。吕雯梅很想尝尝,又怕萧怿没安好心,在点心中下药。但腹中饥饿,终于忍不住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隔了好一会儿,不见有异状,这才放心地吃了两块。觉味道还不错,不愧是御用的。吕雯梅很想好好睡一觉,可今日的遭遇,给她添了一肚子的怨气,哪能睡得安稳。翻来覆去,竟一夜未眠。 万寿宫在寂寂夜色中,被笼上一层阴暗,较白日里愈显巍峨而威严。 阔大肃穆的章德殿内烛光熠熠,皇帝萧翁业身着一袭家常的深蓝色兽纹长袍,脸色凝重地坐在锦榻上,听着廷尉姜荣的禀告。 姜荣身材不高,人却精干,是萧翁业所器重的大臣之一。他立在殿下,徐声道:“前几日臣侄姜长卿,偶然经过一处无人居住的荒山,发现有一被大火烧毁的房舍,他感到奇怪,就进去查看。在废墟里找到十多具被树枝、石块所遮掩的男尸,以及散落的数件兵刃,很显然那里曾发生过打斗的事。他们身上均留有明显的被利器所伤的伤口,应该是被仇人所杀。从他们的死亡时间来推测,应在一月之内。只是尸首被火损毁严重,无法从面貌和衣饰上辨认出他们的身份,好在臣侄从其中一具尸首身上找到了一块腰牌,应是宫中侍卫才有的。此外案发现场没有看到他们对手的尸体,也没有留下别的线索。他在现场周围搜寻一番,再没有什么发现,便飞鸽传书给臣。臣觉此事十分蹊跷,特来告知皇上。”他将一卷书信并侍卫腰牌呈给萧翁业,道:“皇上,这是臣侄写给臣的手书和所拾到的腰牌。” 萧翁业接过,见那铜腰牌已被火毁得几乎辨不出上面的字迹,但还可以肯定是宫卫的。他又略略看过书信,疑惑道:“你凭这些就能断定是太子遇到了刺客?” 姜荣道:“臣在太子刚回宫时,无意中听到宫卫提到一句,说太子怎地只带了一名侍卫回来。臣当时没在意,直到今日收到侄儿的书信才起疑。臣悄悄找到宫卫再三询问过,得知太子离宫时带了十几名侍卫,可回来时只有一名侍卫。臣本想找到那名侍卫把事情弄清楚,可是那名侍卫现在东宫做事,臣不方便去见他,就没问成。”他一顿,“不过臣从侄儿的书信来看,那处被火烧毁的房屋所在之处,是建在一个附近无人居住的偏僻地方,不能不令人生疑,很有可能是凶手刻意安排下的。而且死者死亡时间及人数上,都与太子去金凌的时间和所带侍卫人数基本一致,又有侍卫腰牌为证,由此推断,太子在宫外曾遭过行凶者的袭击。” 萧翁业听姜荣这么一说,不由信了七、八分:“听你这般说,太子真的是遇刺过。”他向前傾了傾身,深邃的眼眸闪着疑光投向姜荣,“可是,太子为何不告诉朕?” 姜荣老成持重,垂下眼睛:“臣不敢妄加猜测。如果皇上想要查出真凶,就必须得向太子问明整件事情的原由,才有可能破解此案。” 萧翁业不知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藐视天威,安排这一切刺杀太子。但有一点可以断定,太子去体察民情时,已有人动了想要除掉他的念头,而行凶者肯定是不愿他日后成为皇位继承人,才会有此不义之举。萧怿不肯言说,背后或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萧翁业思虑许久,道:“太子不说,自有他不说的道理,朕又何必非要过问?”他郑重叮嘱:“此事绝不可声张出去,也不必再查,就当从未发生过。” 姜荣见皇上不愿追查此事,恭顺地答应。 在他走后,萧翁业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就是身为帝王的无奈之处,哪怕是自己亲立的皇太子,却不能保他平安,甚至连仇人是谁都不清楚。日后萧怿能否顺利入继大统,还是个未知数。 次日,吕雯梅见天亮了,就起身出了房。看到外面静悄悄的,好像那些宫人还没起来,便打算四处走走,看看宫里有什么好玩。可她没走多远,斜刺里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黄门。 高个黄门大声道:“你是谁呀?” 矮个黄门喝问:“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皇宫禁地!” 吕雯梅并不畏惧,撇撇嘴不高兴地道:“我是谁,你们管得着吗?我不过是随便走走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还不稀罕呢。”转身要走。 矮个黄门却拦住她:“这皇宫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吕雯梅怒道:“你要怎……”只觉手腕一紧,竟被那矮个黄门抓住了。又见那高个黄门也要伸手抓自己,情急之下,张口咬了那矮个黄门手背一口。矮个黄门受痛,哎唷一声,将抓着她的手松开了,吕雯梅赶紧跑开。 那矮黄门又气又急地叫道:“快抓住她。” 吕雯梅没跑多远,迎面匆匆赶来一个妆容较精致的绿衣宫女,她问:“咋回事?”吕雯梅向追来的两个黄门一指:“他们追我。”话音未落,那两个黄门已到跟前。 那矮黄门龇牙咧嘴地骂道:“好你个臭丫头,竟敢咬咱家,看你还能跑哪去。”又要伸手抓吕雯梅。 这宫女就是斐烟。她拦住那矮黄门道:“许公公你先别忙,待我问她一句话。”转头问道:“你是否是那个被太子殿下带来的姑娘?” “是的。” 斐烟便道:“二位公公别误会,这位姑娘是昨晚太子殿下带回来的。” 那矮黄门是萧怿身边的黄门令许宗源,他听了不太相信地看了看吕雯梅,问道:“你说她是被太子殿下带来的?” 斐烟疑惑地道:“我也是听秋枫姐姐说的,至于太子殿下为何会带她进宫来,我就不知道了。” 许宗源“噢”了一声,有点抱歉地道:“我不知姑娘是太子殿下带来的,如有得罪处,还请姑娘勿怪。” 吕雯梅心知这事也不能全怪这两黄门,又见许宗源已向自己道歉,气也就消了,道声:“没关系。”向许宗源右手上看去,见手背上留有几个红红的齿印,有点过意不去,问道:“你的手没事吧?” 许宗源低头摸了摸右手手背,勉强一笑,道:“没事。”转头向那高个黄门道:“咱们走。” 那宫女见他们走了,含怨对吕雯梅道:“姑娘来了宫里不可随意走动,要是被哪个不知情的黄门、宫女看到了,只怕要惹麻烦。再说宫里大,姑娘又不熟悉,若迷了路可咋办?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要是找不到姑娘你,又如何向太子殿下交待?” 吕雯梅后悔不该随意乱走,不好意思地道:“不好意思,我给你添麻烦了。” 那宫女怨气稍减,带吕雯梅回去。只见秋枫上着乳白碎花短襦,下着橘黄色长裙。发髻松挽,仅簪着一支青玉长簪,正站在屋前张望。那宫女走上前,道:“秋枫姐姐,我把她找回来了。” 秋枫舒一口气,道:“幸好你没走远,不然殿下要责怪我的。”又道:“殿下说让我带你去浣衣局洗衣服,这就去吧。” 吕雯梅惊奇地道:“去浣衣局洗衣服?”她没想到萧怿会让自己洗衣服,这叫她有点为难,毕竟她在家里从未洗过衣服,却无法拒绝,只得答应。 秋枫向那宫女道:“斐烟,你去看看殿下有何需要。”说完,带吕雯梅走过几座高大的殿宇,延着朱红色的宫墙来到一个简陋的大院里,这就是浣衣局。吕雯梅见这里有许多女子在一个大水池里洗衣服,洗好了的衣服便晒在绳上。秋枫领她走到一个站在院中,身着灰色宫装的四十多岁年纪的中年妇女身旁,道:“林嫂子,太子殿下吩咐说,让这位姑娘来洗衣服,不过叫她少洗几件即可。” 那个姓林的中年妇女身材壮健,腮边一颗黑痣,眼角上扬,下巴微翘,颇有傲色。她神情怪异地打量了一下吕雯梅,问秋枫:“她是犯错了?” “不是。太子殿下只让她洗几件衣服,可能就会让她走了。” 那个姓林的中年妇女瞟了吕雯梅一眼,道:“跟我来。”一转头,见那些洗衣女子都停止了洗衣,向她们这边看来,嚷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洗。要是洗不完,就别想吃饭。” 吕雯梅想她定是这里的掌事了,态度未免强硬蛮横了些,就瞪了她一眼。 那姓林的掌事却看见了,眉毛一扬,怒道:“你瞪我作甚?还不快走。” 吕雯梅本想骂她几句,一想自己是来洗衣服的,不便得罪她,只好忍了,心里却骂起她来。 林掌事带她走进一间屋里,里面阴暗潮湿,有一股子霉味。吕雯梅皱着眉,掩住了口鼻。只见林掌事手里拿着数件衣服走过来,往她手里一塞,冷淡地道:“你去洗吧。”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章 盗贼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见她竟给了自己七、八件脏衣服,心里老大不情愿,不满地道:“不是少洗几件么,为何这么多?” 林掌事脸色阴翳起来,冷冰冰地道:“你既来了这里,我叫你洗几件,你就得洗几件,别想在我面前讨价还价。”语气强硬,不容吕雯梅有异言。 吕雯梅见她不讲理,生气地道:“你不就是个管洗衣的女官,有啥了不起的,你以为我怕你呀。”本欲不洗,又怕萧怿知道了,会笑话自己不会洗衣服,只好抛下一句:“洗就洗。”手抱一堆脏兮兮的衣服走到水池边一个空位子处,撸起衣袖洗起来。但她一是不会洗,二是心中有气,在洗衣服时用力较大,把水溅到了旁边洗衣服的女子身上。 她们叫嚷起来“你会不会洗呀?”、“你是怎么洗衣服的?”、“你咋把水溅到我身上了?” 林掌事也很生气,叫道:“你们喊什么喊,都给我闭嘴!”众人马上噤声。林掌事气鼓鼓地走到吕雯梅面前,双手叉着腰骂道:“你这个臭丫头,不好好干活,却在这里胡闹。”正想教训教训她,忽听身后有人问道:“怎么了?”她回头一看,见是太子,立刻收敛了神色,恭谨行礼。 吕雯梅看到萧怿来了,脸上一红,即而转白,又搓起衣服来。 萧怿本是想试探一下吕雯梅肯不肯来浣衣局洗衣,此时见她洗衣服很是费力,担心她这么洗太累,却不想正经跟她说,就又逗她:“你好像跟衣服有仇啊,若洗坏了,可是要赔的。” 吕雯梅把衣服猛地往水池里一扔,水花四溅出来,侥是萧怿躲避得快,还是有几滴水溅在了身上。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自是溅的满身满脸都是水。吕雯梅声音里满是怨怒之气,“我要是洗坏了,赔就是,难道你还怕我赔不起?” 萧怿想她脾气倒不小,反问:“你有钱赔么?” 吕雯梅才想起现在自己身上是没有钱的,登时语塞。 萧怿心疼她累,说道:“你不用洗了,可以走了。”伸手欲拉她。 吕雯梅却避开,倔强地道:“衣服还没洗完,我不走。” 萧怿见她任性,倒不便硬拉她走,只好道:“你洗完后就走吧。”他转向林掌事,眼中含怒。 林掌事低了头,不敢与他目光相触。 “适才你骂她的话我都听见了,如果你再敢骂她一句,我可要罚你了。” 林掌事心中害怕,连声答应。 萧怿不再理她,正欲走,忽想起一事,回头向吕雯梅道:“你待会出了宫,可别跟别人说我是太子。” 吕雯梅怒气未消:“你就是想叫我说,我也不会说。” 萧怿舒心一笑,道:“那就好。” 待萧怿走后,有几个洗衣服的女子,神情异样地看着吕雯梅,小声说:“她是谁呀,不光敢顶撞林掌事,还敢顶撞太子殿下。奇怪的是,太子殿下居然不生气,还护着她。她到底是何来路,架子这么大?” 吕雯梅不去理会她们的窃窃私语,假装没听见。而林掌事从未遇到过有人敢和她作对,偏今天遇到一个敢顶撞她的大胆姑娘,还被太子护着,又听见有人小声议论,心里更不是滋味,气得吼道:“住嘴!都给我住嘴!”一甩袖子,转身进屋去了。 吕雯梅洗完衣服后,走出浣衣局。却见秋枫站在门口,想她是在等自己。只听秋枫说道:“我送你出宫去,你准备去哪?回家?”吕雯梅思量了一下,说道:“是打算回家。” 秋枫忧道:“你身上没钱如何回家?”从袖中取出三锭银子,“这是十五两银子,你拿去做盘缠用吧,不知够不够。” 吕雯梅没想到她会给自己钱,推辞道:“这可不行,我哪能要你的钱?” 秋枫怕她再推辞不受,道:“你别嫌少。”拉起她的手,将银子硬塞在她手中,“拿着吧,不然我就生气了。” 吕雯梅感激得不知说啥好,只道:“谢谢你。只是我收了你的银子,以后怎么还你?” 秋枫善良地道:“还说啥还不还的,你就当是我给你的便是。谁出门在外不会遇到困难,我帮你也是应该的。”她把吕雯梅送到宫门口,道:“你多保重,路上小心点。” 吕雯梅想萧怿为人不好,他的侍女倒不错,微笑道:“你人真好,我会记住你的。”向她挥挥手,与她作别。 吕雯梅想着秦大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现在手里只有别人给的一点银两,即便留在这里也维持不了多久,想见他的面是不可能了,心情不免郁闷。她又想好容易来一趟,也不能白来,决定先去趟骠骑将军府。由于她不知秦子聃的住处在哪儿,就边走边向路旁行人打听。她问明了路,很快找到了秦子聃的府邸。 作为武官的府邸,自然缺不了威武气势。抬头可见朱漆匾额上提着“骠骑将军府”四个黑亮亮的大字,笔力浑厚苍劲,一气呵成,可见提字的人不简单。黑漆大门前左右两旁各立有一樽张牙舞爪,怒目圆睁的石狮子,令人望而生畏。 吕雯梅钦佩:秦大哥的府邸,果然威武。她走上前去,对守门的两个当值道:“我是骠骑将军恩人之女,等他回来了,请你们转告他,就说若有空的话,请他回金陵吕家看看。” 那两名当值未见过吕雯梅,听她如此说,也不知是真是假,就敷衍着答应了。 吕雯梅出了城门,行不多远,走进了一大片树林,忽闻左边传来数人吵闹之声,她有点好奇,不再直行,向声音来处走去。走了二丈来远,见前面有一伙盗贼手持兵刃,将一辆装有货物的马车团团围住,看来是要抢劫。只见马车夫以身护在车前,哀求道:“几位大爷行行方便,就饶了小人吧,要不小人回去了没法交差啊。” 一个手提单刀的粗壮汉子不耐烦地道:“你给老子滚一边去,不然老子现在就砍了你。”说着举起手中的大刀在那车夫眼前晃了晃,一脚将他踢开。 那车夫见他如此凶狠,哪还敢吱声? 那汉子向手下人一招手:“弟兄们动手。” 吕雯梅见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抢劫,生气地叫道:“住手!” 那伙盗贼听见后,都转过身来。见说话的人是一个妙龄少女,均面露鄙夷之色。使单刀的汉子一双虎眼盯在吕雯梅身上,粗声笑道:“呦呵,这是从哪来了个美貌妞儿?今天真是好运气,财色双收啊。” 其他人听了,也跟着放肆地大笑起来。 吕雯梅大怒,骂道:“你们这些狗贼不要脸!”因手中无利刃,便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棒,向那使单刀的汉子打去。 那些盗贼都止了笑,有的看他二人打斗,有的则爬上马车搬货物。 吕雯梅手中一根木棒尽往那大汉身上胡乱招呼,那汉子只一味游斗,并不肯与她真打,她一时倒无性命之忧。 又缠斗一会,那汉子恼了:“大爷我让着你,你却不知好歹,看我不立刻毙了你才怪。”他大喝一声,眼中露出凶光,瞅准吕雯梅手中木棒来势,一刀砍向木棒,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木棒从中断为两截。吕雯梅一呆,手中半截木棒也落在地上。那汉子紧接着一刀向吕雯梅砍来,她急忙避开。他已然使出杀招,吕雯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已被他手中单刀逼得左闪右避,连遇险招,眼看命将不保,忽然一个白色人影飞身而来,一掌打在那汉子臂膀上。他吃痛,单刀脱手飞了出去,被那人接住了。 那汉子见吕雯梅来了帮手,很是气恼,喝问:“你是谁?竟敢夺老子的刀?”他未等那人答话,手一招,叫道:“弟兄们,给我上。” 那些小喽啰们听了,不再观斗,也不再搬货物,都手执兵刃向那人打去。 吕雯梅见来救自己的人是萧怿,心中虽不喜,但还是希望他能赢。她退开几步,在旁观斗。 萧怿惯使剑而不惯使刀,他拿着一柄单刀使得很不顺手,便弃刀不用,只空手与他们过招。萧怿觉这些人武功平平,自己虽是空手,但对付他们还是卓卓有余。或夺兵刃、或掌劈、或脚踢、或借力打力,不多时就把他们打倒一片。 那汉子又惊又怒,大喝一声,拾起地上的单刀就向萧怿打来。萧怿适才见他与吕雯梅相斗时,便知他武功不差,自己若不用兵刃的话,恐不好胜他。萧怿迅速从地上拾起一柄长剑,见他刀来,挥剑相格。只听当的一声大响,刀剑撞在了一起。那汉子这一刀用力较大,萧怿只觉虎口被震得有些发麻。当下不敢大意,凝神接招。 那汉子刀法刚猛,大开大合,使得呼呼风响。萧怿剑术轻灵多变,身形忽东忽西,尽量避免与他手中单刀相碰。那汉子见奈何不了他,心下着急,一柄单刀使得更急了。萧怿只是游斗,要把他拖得累了,就好胜他。这么打斗了好一会,那汉子果然渐感体力不支,气喘吁吁,刀法也有些涣散,已大不如先前迅猛。萧怿瞅准机会,挺剑刺中他手腕。那汉子只觉手腕剧痛,叫了一声,手中单刀落地,急忙向后跃开。一低头,见手腕伤口处有鲜血流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早有一个小喽啰解下自己腰间带子,给他包了伤口。 萧怿见他已受伤,便收势不打。萧怿知道如不使他受点伤的话,只怕他不肯就此罢手。他又是盗贼,抢别人的东西实为人所不耻。且他也不该对吕雯梅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猛下杀手,教训他一下也是对的。 那汉子怒视萧怿,骂道:“好你个臭小子,还真有两下子。”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咬咬牙道:“老子回头再找你小子算账。”一挥手,向那些小喽啰们叫声:“弟兄们,撤!” 那些小喽啰们见他都被萧怿打败了,自感更是不敌,发一声喊,顿作鸟兽散。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七章 客栈 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觉得不解气,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力向一个跑得稍慢的小喽啰屁股上掷去。那人被石头击中,“妈呀”一声叫,摔倒在地。他头也不敢回,用手捂着屁股连滚带爬地去了。 萧怿失笑:“你打哪不好,偏打人家屁股。”他看向吕雯梅,“我又救了你,你不谢我?”见吕雯梅背过身不理自己,拾了个没趣。他向马车看了一眼,见车轮印较深,想车上装的是重物。他又朝树林看去,见车夫正躲在一棵树后探头探脑地张望。他见萧怿看到了自己,吓得忙把头缩到树后。萧怿想他定是受惊吓了,温声道:“那伙盗贼已走,你可以出来了。”可他既不答应,又不肯出来,可能把自己也当盗贼了,就道:“我不会伤害你,你快出来吧。” 过了一会,那人或许觉萧怿对他没恶意,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萧怿道:“你看看可丢东西没?” 那人走到马车旁,将几箱已被那伙盗贼搬下的货物重新放到车上,然后回身作了个揖,道:“没有丢东西,多谢小哥相助。” 萧怿想他一人拉着一车货物的确挺危险的,说道:“既没有,那你就走吧,路上小心点。” 那人正欲驾车离开,吕雯梅忽叫道:“我也帮了你,你怎不谢我?” 那人一愣,随即也向吕雯梅作了个揖,道:“谢小娘子相助。”他不说多谢,而只说谢,自是因为盗贼是被萧怿打跑的,不是吕雯梅。 吕雯梅哪会听不出来,心中不快,待那人驾车走远,不满意地道:“好没良心。” 萧怿奇怪地道:“人家已经谢过你了,你为何还要骂他没良心?” 吕雯梅不听则罢,听了就来火气,骂道:“你也没良心。” 萧怿大奇,问道:“我怎地没良心了?” 吕雯梅怒问:“你为何要跟踪我?” 萧怿才知她是为这个,说道:“我见你要离开,担心你会遇到危险,就想送送你。又怕你不愿意,我只好远远跟着你了。如果我不来,你岂不就被那盗贼杀了?”他虽见吕雯梅满脸怒气,还是忍不住笑道:“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打抱不平,真是好笑。非但帮不了别人,还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吕雯梅气得够呛,嚷道:“你又笑话我。”抬手就要打他。 萧怿一把抓住她手,不豫道:“我看你才没良心呢,我好心救了你,你反而要打我。” 吕雯梅见自己的手又被萧怿抓住了,气得叫道:“放开我!”张口欲咬他手,萧怿急忙松手。吕雯梅扭头就走。 萧怿觉她蛮不讲理,心中有气,本不想再送她,但已决定要送她出了树林再回宫的,只得忍气远远跟着她。 吕雯梅察觉萧怿还在后面跟着自己,回身道:“你为何还跟着我?” 萧怿忍气说道:“我想送你出了树林再回去。” 吕雯梅不屑道:“谁稀罕你送了?不许你再跟着我。” 萧怿一听,生了怨气:“不送就不送,我还不想送你呢。”他往回走了几步,忽想到自己还拿着她的手帕,便欲拿出来扔给她。却听得身后脚步声细碎,回头一看,吕雯梅竟又返了回来,不解地道:“你不是要回家么,咋又回来了?” 吕雯梅想萧怿既然跟踪自己,那么他定知道自己已去过骠骑将军府了,说道:“我是要回家的,但我没有见到秦大哥,又欠了你一个人情,就暂时不想回了。” 萧怿见她还是有情谊的,气便消了些,说道:“你不回去,只怕你父母会担心你。”见她不语,忽想到一个主意,道:“你要真不想回,那就写封家书,我会差人给你父母送去,向他们报个平安。” 吕雯梅见萧怿肯关心自己的父母,感到有些意外。但马上猜到他可能想沾自己便宜,哼了一声,冷然道:“不必了。”说完走开。 萧怿还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才会拒绝,道:“你别生气了,我不过是想帮帮你。” 吕雯梅倔强地道:“我不用你帮。” 萧怿见她又任性起来,就不再多说。快走到城门口时,萧怿想到她住客栈恐不安全,就道:“你还是随我回宫去住,我不会再让你干活了。” 吕雯梅足下稍稍一停,又向前走去:“我不喜欢住在宫里。” 萧怿没奈何,又问:“那我送你去骠骑将军府如何?” 吕雯梅头也不回地道:“不用。我不想去。” 萧怿没办法,只好跟着她进了城。想到吕雯梅既然不走了,那么自己就还有机会找她说话,倒也不错。 吕雯梅嫌萧怿总跟着自己,遂加快脚步想甩掉他。可萧怿始终和她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吕雯梅厌烦道:“你为何总是跟着我?” 萧怿自然是想看吕雯梅会去哪家客栈,可他不会这么说,慌称:“我回宫也要走这条路,并不是想跟着你。” 吕雯梅猜到萧怿的心思:你想知道,我就偏不叫你知道。她见旁边有一条巷子,闪身走了进去,看萧怿还会不会跟着自己。 萧怿见她进了巷子,倒不好再跟着她。正想着是否就这样回去,却见吕雯梅向一个手拎菜篮的瘦小男子追去,抬手要打:“你这个该死的浑蛋,快给我站住。” 那人吓得扔下菜篮子,撒腿就跑。 吕雯梅迅速拾起地上的菜篮子,边追边从篮中抓出菜来向那人身上掷去。因巷子较狭窄,有路人躲闪不及,被菜掷中,不免引起他们的指责和不满。 萧怿不知吕雯梅为何要打那人,也赶了过去。见吕雯梅已追上那人,将他按在地上劈头盖脸的一阵乱打。 那人反抗不得,只能用手护住头脸大声告饶:“姑奶奶,求求你别打我了,我保证再不敢了,你就饶我这一次吧。” 吕雯梅不解气,反而手上加劲:“你叫我饶你,我偏不饶你。” 萧怿怕她把那人打坏了,忙上前一把将吕雯梅拉开:“你为何要打他?” 吕雯梅见萧怿又跟来了,更感气恼:“我的事,不用你来管。”又要动手打那人时,萧怿却拦在面前,急切叫道:“让开!” 萧怿纹丝不动地站着,语气坚决地道:“如果你不把事情讲清楚,我是不会再叫你打人的。” 吕雯梅想推开他,但她打了半天架,体力有所消耗,且萧怿身材高大,她哪里还推得动。只得道:“他是那家黑店里的伙计,你说我该不该打他?” 萧怿明了,难怪吕雯梅这么恨他,见那人已从地上爬起身想逃走,忙一把捉住那人手臂道:“原来你就是那家黑店的伙计呀。你唤作何名?” 那人只觉手臂被萧怿抓得又紧又疼,知道跑不脱,苦着脸道:“小的阿福。小爷您能放手不,小的胳膊疼。”见萧怿没放手的意思,又加了句:“小爷您这么厉害,小的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呀。” 萧怿打量他两眼,觉这人生得尖嘴猴腮,一看就不像是好人,不过他这话说得倒也对,松开他手臂笑道:“你这名字取得到好听,很有福气么。” 阿福嘻嘻一笑,道:“多谢小爷夸奖。” 萧怿想去那家黑客栈把银子讨回,顺便再教训一下掌柜,叫他以后不敢再做坏事,说道:“你带我去你们客栈一趟。” 阿福大感为难,踌躇道:“这个……不大行吧。” 吕雯梅嚷嚷起来:“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 萧怿将阿福手臂往后一扭,沉声道:“你去还是不去?” 阿福受痛,忙道:“去,去。” 萧怿叫阿福在前面带路,自己与吕雯梅紧随其后,防他逃跑。 走了不大一会,阿福突然弯下腰,手捂肚子呼起痛来。萧怿蹙眉道:“怎么了?” 阿福表情痛苦地道:“小的肚子疼,想去茅厕。” 萧怿看出他眼中有狡谲之色,知他肚痛是假,逃跑是真。但不想当面揭穿,要叫他自己露馅,说道:“那你赶紧去,别叫我们等急了。” 吕雯梅担心阿福是耍花招想逃跑,马上反对:“不能叫他去。” 萧怿淡定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守在外面,他跑不了的。”跟着阿福走到茅厕前,看着他进去。稍等片刻,萧怿问道:“你好了没有?” 阿福的声音有点慌张:“还没呢。” 萧怿不知他在里面捣什么鬼,道:“那你快点。”说着走了进去。见阿福双手抓住墙顶部,正想翻墙逃跑。由于茅厕顶部是用朽木和枯草塔成的,不严实。墙体又是用夯土砌就的,凹凸不平,因此阿福可以翻墙逃跑。萧怿想他倒会想办法,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说肚子痛么,咋爬起墙来了?” 阿福受惊,手一松,摔了下来,倒不用萧怿拽他了。阿福一时痛得站不起来,萧怿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冷笑道:“你小子还真行啊,竟想翻墙逃跑。” 阿福吓得磕头求饶:“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小爷饶命!” 萧怿沉下脸道:“你小子最好老实点,别想再耍花招。”阿福忙说不敢。萧怿见他一副害怕的模样,肚里暗觉好笑,脸上不动声色,不耐烦地道:“行了,快走。”拽着他往外走。刚出来,就见吕雯梅向阿福打来,吓得阿福躲在了萧怿身后。萧怿道:“你别打他了,要是打坏了,他还能带我们去黑客栈么?” 阿福忙不迭地道:“对啊,对啊,你不能再打我了。” 吕雯梅想想也是,就收手不打,瞪他一眼道:“还不快带路。” 又行一会,阿福带他们来到一家客栈门前:“到了,就是这里。” 萧怿抬头看了眼门楣上挂着的匾额,见上面写着“兴隆客栈”四个黑漆大字。想这店名起得不错,只可惜开得是黑店。转头看看吕雯梅,见她脸上隐有怒色,知道她昨天来的就是这家客栈。他们随阿福走进店中,见掌柜站在柜台后整理帐目,另有几个客人在一旁吃饭。 掌柜听到有人进来,抬头看到阿福灰头土脸空着手站在门口不远处不动了,惊道:“我不是叫你去买菜的,怎么……”忽瞥见吕雯梅,大吃一惊,张口结舌:“你……你……” 吕雯梅冷冷地道:“你把我卖进了乐坊,而我又出来了,你感到很奇怪是不是?” 这时老板娘从厨房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吕雯梅,也大感意外:“你咋会来?”她瞧见阿福,过去一把揪住他衣领,厉声问道:“是你把她带来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章 客栈 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阿福愁眉苦脸地道:“我拎着菜正往回走,不料就碰见了她,她把我打了一顿。”用手指指萧怿,“不知从哪又来了个帮手,逼我带他们来。我想逃走,可他们跟得紧,我走不脱,只好就……” 老板娘生气了,抬手掴了他一耳光,骂道:“没用的东西!” 阿福手捂半边脸,吓得缩到角落处了。一旁吃饭的客人都停下了手中筷子,纷纷侧目,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萧怿想着应该把话跟他们讲明,说道:“这位姑娘被你们卖到了天香乐坊,幸好被我瞧见了,就给她赎了身。老板娘张翠花说她给了你们五十两银子,所以我花的也是五十两银子。今天我来就是要问你们讨回那五十两银子,另外要教导你们以后不再做这种坏事。” 老板娘又好气,又好笑:“好大的口气,凭你也敢教训我?”手指吕雯梅,“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更没把她卖到什么天香乐坊。” 吕雯梅气恼地道:“你敢说你不认识我?”欲过去跟她理论。 萧怿拦住她道:“你先别急。”向掌柜和老板娘道:“你们做下的事为何不承认?你们的店名既叫兴隆客栈,那就该想个正经发子使生意红火起来,而不是靠挣黑心钱兴隆。”他语气加重了几分,“如果你们不肯改过的话,那我就只好请你们去见官了。” 吕雯梅听了,觉这家伙虽讨厌,但还有点正义感。 老板娘怒道:“你是谁呀,敢在这里说大话唬人。”转头向阿福道:“还不快把这混小子给老娘轰出去。” 可阿福早怕了萧怿,哪敢赶他走?只蹲在墙角边不敢吱声,也不敢动身。 萧怿抱着胳膊,平静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强迫:“我是谁,你不用管,总之你们不认错,我就只能送你们去见官。” 老板娘还想抵赖,道:“我们又没做错事,你凭啥要带我们见官?” 掌柜见萧怿衣冠楚楚,相貌不俗,又听他口口声声说要带自己和妻子去见官,那他很可能是官宦子弟。若真是那样,岂不要倒霉?见妻子又以言语顶撞萧怿,急叫:“闭嘴!”然后从柜台后走出来,赔笑道:“公子你别生气,我们认错便是。” 吕雯梅怒气稍消:“这还像句人话。” 萧怿见他倒还识趣,缓和了声音问:“你高姓大名?” “我叫王端。”他指了下老板娘,“这是家妻,姓梁,人称梁大嫂。” 萧怿笑中带讽:“你名叫王端,可行为却不端。要想对得住自己的名字,就不可以再做坏事了。” 王端连连称是。他看了看吕雯梅道:“昨日这位姑娘来我店里吃饭,可身上没钱,当然不想让她白吃饭。家妻一时糊涂,才卖她到乐坊,实在是对不住。”连连向二人作揖赔礼。 梁大嫂见丈夫已认了,也就向吕雯梅致歉:“是我不好,姑娘别生气。” 周围食客纷纷发话。“怎能开黑店啊,太不应该了。”、“掌柜的,你咋把人家姑娘卖到乐坊去了,太亏良心了吧?” 萧怿想他们已认错,就没必要再追究了,声音稍和:“你们以后要是再敢干这种坏事,我就真要带你们去见官了。”王端和梁大嫂都说不敢。萧怿见王端没有还钱之意,欲问他讨要,却听吕雯梅道:“我要住在这里。” 萧怿惊奇地道:“什么,你要住在这里?难道你就不怕他们再把你卖到乐坊去?” 吕雯梅神定气闲地道:“我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子,我要让他们都变成好人,以后不敢再为非作歹。”见王端和梁大嫂面有难色,又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在这里白吃白住,我会帮你们干活的。” 萧怿不敢肯定地道:“你当真要住在这里?” 吕雯梅神色坚定地道:“是,我要住在这里。” 萧怿想王端和梁大嫂是不敢再把吕雯梅卖到乐坊去了,她要住在这里,看来是铁了心的,自己若劝阻,她定不依,还是随了她的心意。说道:“你要住在这里也可,但别太大意。”向王端和梁大嫂道:“这位姑娘要住在这里,你们没意见吧?”这话虽是在问他们,口气却不容他们拒绝。 王端不大乐意,却不好拒绝,勉强应道:“姑娘要住在这里,我们当然没意见。” 梁大嫂也不高兴,但见丈夫都已答应了,自己还能说个“不”字?也只好同意。 阿福初听吕雯梅要留下来,心里就已害怕,待听王端、梁大嫂都已同意,心里更感惊惧,生怕吕雯梅又要打自己,但又不敢说不行。 周围的食客见吕雯梅如此处事,都感意外。 萧怿见他们都已同意,吕雯梅已可在此住下。他思忖了一下,说道:“你还是写封家书比较好,我差人一定给你送到。” 吕雯梅当然想写封家书告诉父母一声,只是不愿让萧怿代劳,可自己在这里举目无亲,不托他又托谁呢?想要答应,又怕萧怿是想沾自己便宜,看来得先把话跟他挑明才行,说道:“你要是想沾我便宜的话,我是绝不会叫你帮我送信的。” 萧怿方知她是为这个原因,才不肯叫自己帮她送信,笑了声:“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沾你便宜。” 吕雯梅向王端要来笔墨,在竹简上写了几行字,然后卷起用绳子绑了,递向萧怿,郑重道:“不许打开看。” 萧怿接过,想她戒心还挺大,说道:“知道了。”忽想到一事,问道:“你爹叫什么名字,住哪里?不然我没法给你送。” 吕雯梅犹豫了一下,道:“我爹叫吕永,家在柳东巷吕宅。” 萧怿想着事情已了,也该回去了,向她告别:“那我走了。” 他临出门时,王端手捧银子走了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五十两银子给公子。” 萧怿原想他拿了不义之财,是不舍得拿出来了,现下看来他还有点良知。不过吕雯梅留在这里,多少有点不放心。且她在家定没做过家务活,她要在此帮忙可能会受些累,应叫他们关照她点才是。就道:“不用了,你替我多多关照着点那位姑娘就是。” 王端喜出望外,笑应道:“是是,我定会把那位姑娘照顾得好好的,公子就放心好了。” 萧怿出了客栈,没走多远,闻得吕雯梅的声音在身后唤道:“等一下。”萧怿止步回头,不知她有何事。 吕雯梅走过来,将三锭银子递给萧怿:“请你把这十五两银子,还给那个叫秋枫的宫女,就说我用不着了。” 萧怿微感惊讶,不想吕雯梅跟自己说话竟用了一个“请”字。他没接银子,说道:“你还是拿着好,总有用到的时候。我回去后,会替你把银子还上,如果你有需要,我也会给你钱的。” 吕雯梅硬将银子塞到萧怿手里:“我要自食其力,不要你施舍。” 萧怿叹服:“你果然与众不同。好,我会替你把银子还给她。”他看着吕雯梅进了客栈,就又向前行去。快到皇宫时,想到吕雯梅从金陵来这里,路上定花了不少时间。而今早她又到浣衣局洗衣服,身上的衣服可能也脏了,又未见她带换洗的衣物,不如给她买一套换换。于是他又返回街上,找了一家成衣铺。见里面衣服是不少,独没有像吕雯梅穿得那样的红衣服,感到失望。想到别的铺子看看,但离的较远,天色也不早了,需快点回宫。只好买了一套粉色衣裙,折回兴隆客栈。他见里面已无客人,只吕雯梅一人坐在几旁吃饭。 王端乍见萧怿走而复回,心感不安,见他手里拿着一套女子穿的衣服,猜想是给吕雯梅的,这才放心下来,笑着迎上前道:“公子又回来啦。” 吕雯梅听到声音,一抬头见是萧怿,就又低头吃起饭来,并不理会他。 萧怿走到吕雯梅跟前,将衣服放在几上道:“我本想给你买套红色的衣服,可是没有。如你不嫌弃的话,就先将就着穿。” 吕雯梅停下筷子,瞧了一眼那套衣服,淡淡地道:“我不要,你拿走。” 萧怿见她不领情,微感不悦,还是道:“这是我送你的,你就收下吧。”说着将衣服递到她面前。 吕雯梅用手推开,有点不耐烦地道:“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你咋这样啰嗦?” 阿福突然插口道:“人家既然买来送给你,就该当收下,可别拂了人家一片好意。” 吕雯梅怒视阿福,大声道:“你不想拂了他好意,那你拿去穿好了。” 萧怿和王端听了,都想阿福一个男人怎能穿女人的衣服?吕雯梅这么说完全是气话,想笑又忍住。 阿福大感难堪,赶急走开,不敢再多嘴。 萧怿只好拿着衣服向外走,但想这衣服是自己买给她的,总不能送给别人穿,就又把衣服放在几上,道:“那你就当这衣服不是我送的好了。”萧怿出了客栈,见吕雯梅未追出来,想她是收下了,心中不免一喜。 萧怿回到东宫,见秋枫急急忙忙跑过来道:“殿下你去哪了,这许久才回来?” 萧怿见她似有事要说,问道:“你有事?” “适才皇上身边的黄门令王公公来了,说皇上有事要见殿下。奴婢说殿下出去了,不在宫里。王公公说等殿下回来了,就请殿下去章德殿见皇上。” 萧怿不知父皇有何事要见自己,想来可能是急事,道:“我知道了。”他将吕雯梅给自己的那三锭银子还给秋枫,“吕姑娘没走,她说用不着这些银子,要我替她还给你。” 秋枫奇道:“她没走?” “她说暂时不走了,现下住在一家客栈里。”他见秋枫不明就里,道:“我先去见父皇,回来再跟你说。” 雕花窗棂下,一袭墨袍的萧翁业坐在案旁看书,见萧怿进来,搁下书道:“朕有话问你。” 萧怿行了礼,见父皇目光凌厉,面有愠色,心中略感不安。莫非父皇已知晓昨晚自己带吕姑娘进宫的事?果听萧翁业问道:“听说你昨晚带一个姑娘去东宫了?” 萧怿见问,只得答“是”。 萧翁业一拍几案,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随便带人进宫,是违背了宫规?”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九章 换师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当时只想带吕雯梅进宫,未曾想到这点,慌忙跪下道:“儿臣知错了,求父皇饶恕儿臣这一次。” 萧翁业见他认错,怒气稍消,问道:“你夜里带一个姑娘去东宫作甚?” 萧怿知道父皇在怀疑自己和吕雯梅做了出格的事,他不敢提去天香乐坊的事,只道:“儿臣昨天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姑娘,她的钱袋丢了,不能在客栈住宿。儿臣见她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怪可怜的,就带她进宫住了一晚。但儿臣什么都没做,宫人们都可为儿臣作证。” 萧翁业鼻中哼了一声,又问:“你为何不给她些钱,让她住客栈呢?” 萧怿知道本可给吕雯梅些钱住客栈,但还是想带她进宫住。萧怿有些为难,只得谎称:“儿臣是怕她一个人住客栈不安全。” 萧翁业冷笑一声:“你倒是挺关心她嘛。” 萧怿怕父皇会发现自己在撒谎,心中惴惴不安。 萧翁业静了片刻,缓和了声音:“算了,起来吧。” 萧怿见瞒过了父皇,正要谢恩,却听他又道:“昨晚的事,朕就不再追究了。但你必须得给朕记住,以后不能随便带人入宫,尤其是女人,否则朕就要责罚你了。” 萧怿应了“诺”,起身告退。他出了章德殿,还未踏出万寿宫宫门,便见母后匆匆忙忙向这边走来,想她可能是为自己的事而来。萧怿上前行礼,道声:“母后。” 皇后孟锦云见儿子没事,转忧为怒:“母后听闻你昨晚把个女子领进宫了,你父皇没有责罚你?” 萧怿听她果然是为自己的事而来,想她是怕自己受父皇责罚,赶来替自己求情的,心里佷是感激,道:“确有此事,不过父皇已原谅儿臣了。” 孟锦云又怨又气地道:“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让那些知道的人如何说你呢?” 萧怿懊悔,低声道:“儿臣知道错了,请母后别生气。” 孟锦云郑重叮嘱道:“你以后不可再惹你父皇生气了,知道了么?” 萧怿应道:“儿臣知道了。”萧怿回到东宫,叫来一侍卫,将吕雯梅写的那封家书交给他,让他乘快马把书信送到金陵吕永家中,并给了他一些路费。 落日融融,天边晚霞瑰丽夺目,云卷云舒间,色彩变幻不定,为冰冷沉寂的皇宫平添了一抹光鲜活泼。 昌泰梳着芙蓉归云髻,斜插一枚凤仙花坠珠玉宝串金步摇,一双镶红玛瑙嵌珍珠扁鹊青白玉簪做点缀,身上披着白狐领浅绯色云纹天花披风,愈衬得她肤白貌美,明艳无俦。她悠闲地立在长信宫韶华殿廊下观景,悬在檐下的一串风铃随风摇动,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悦耳的响声。 此女是皇上的昭仪,曾为梁国公主,封号昌泰。因姓侯,人称侯昭仪。 时已三月,春寒还未消退,庭院里的花却已开。玉兰、迎春、桃花、杏花等都已竞相绽放。 昌泰的陪嫁侍女芊月喜盈盈道:“咱们宫里什么花都有,连御花园都不需去。皇上知道娘娘思念母国,特意差人送来数盆金丝海棠给娘娘解忧。奴婢听他们说,皇后宫里都没有呢,可见皇上对娘娘的厚爱。” 昌泰看一眼纤纤玉葱上被蔻丹花涂得鲜红的指甲,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今天太子遭了皇上斥责,她的日子哪能好过?”她眼里有一丝疑惑,“说来也是奇怪,这太子挺聪明有主见的,怎地会违背宫规,领进一个来历不明的丫头。做出这样的蠢事,当真是可笑。”她转念一想,“不过话说回来,只有他们给皇后添乱,本宫才更有盼头。” 芊月笑答:“皇上常常夸赞襄王聪慧,娘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正说着话,昌泰身边的黄门韩廉领着襄王萧哲从太学堂回来了。 萧哲年五岁,长得虎头虎脑,相貌可爱。因得萧翁业喜爱,早早被封了王。他看起来挺高兴,欢快地跑过来,扑到昌泰身上道:“母妃,今日太傅又夸儿臣背书背得好。” 昌泰拉了他的小手进殿:“不错。只要你能给母亲长脸,讨你父皇喜欢,就是最好的。” 萧哲重重点点头:“儿臣明白。”他见几上摆着一碟蜜饵,知道是母亲为自己准备的,开心地拿起吃了一块。 昌泰笑问:“今日太傅都教什么了?” 萧哲一脸天真无邪,老老实实答道:“太傅教授了《诗经》中《伐木》一篇,说人与人之间应珍惜友谊,以诚相待,和睦相处,才能过得愉快。儿臣觉得太傅说得很对。” 昌泰的脸色立马阴郁下来,一把拉过他,郑重其事地道:“你的太傅话是不错,可是你要记住母亲一句话,生在帝王家,从来就没有所谓的亲情友情。只有尽力争取,才能有一席之地,才能安稳地活着。” 萧哲看着昌泰的眼神似乎有些害怕,含糊地答应,以还要做功课为借口,赶紧离开。 昌泰生出些许忧怨:“哲儿肯听他太傅的话,却听不进本宫的教诲,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芊月慰道:“娘娘切莫忧虑。襄王毕竟还小,等他长大点了,自然就会明白。” 昌泰想着萧哲的太傅必须得换换了,不然他定会教坏儿子。她眼底划过一丝恨意,道:“传辇,本宫要去见皇上。”她朝门口走了两步,又道:“把皇上的药膳带上。” 明月悬窗,萧翁业在烛灯投下的一片柔和光影里,专注地绘着一幅《九鱼戏荷图》,寓意自然是长久的吉祥如意。 萧翁业见昌泰进来,便停下笔,叫她过来坐。 昌泰行过礼,在他身边坐下,看到白绢上绘的鲤鱼和荷花,喜欢道:“皇上绘的‘群鱼戏荷图’真好看。”她含笑看着萧翁业,“只不知皇上有没有把臣妾画进去?” 萧翁业笑着揽过她,指着白绢上其中一条黑鱼和红鱼道:“这条黑的是朕,这条红的就是你。” 昌泰欣喜,搂住了萧翁业头颈:“皇上。” 萧翁业眉眼间俱是笑意:“你若喜欢,等朕画完了,就送给你。”昌泰道了谢。萧翁业摸摸她仍凉凉的手,关心道:“天色已晚,外面怪冷的,怎么还过来?” 昌泰瞧着萧翁业神色较温和,方道:“臣妾是有一事相求,不知皇上能否答允?” 萧翁业微笑:“你说。” 昌泰言辞切切,讲出一番道理来:“臣妾熟知大齐自开国以来,历代君王俱有勇有谋,臣妾一直很钦佩。可今日臣妾听闻哲儿的太傅只会教些君子道义之类的文弱学说,有失刚武的思想。时日一长,恐对大齐不是件好事。是以恳请皇上为哲儿更换太傅,日后也好叫他为皇上分忧。” 萧翁业思量片刻,道:“你说得倒有几分道理,失刚余柔的思想的确不能助长。譬如太子的性情……”他及时打住,未再往下说。他叹息一声,道:“当初给哲儿选太傅时,皇后说上官玄然资历高,学问广,不失为上佳人选。朕考问过他,觉着尚可,才命他担任太学堂师保,却未曾多想他教授的东西有所欠缺。你既然提出来,朕会尽快另择良师代替他。” 昌泰才知萧哲的太傅为孟锦云所举荐,立生恨意,面上仍带着笑,道了谢。昌泰见皇上轻咳了两声,即向身后的芊月看一眼,示意她把盛有药膳的朱漆食盒放在几案上,露出满面关怀之色,“臣妾把药膳带来了。皇上的咳疾时轻时重,可要保重龙体。” 萧翁业欣慰:“还是你最惦记朕,给朕的药膳从未忘记过。”他嫌太医院煎的汤药苦口,恰好昌泰懂医理,会做好吃一些的药膳,自然乐意服食。 昌泰柔媚一笑,道:“皇上是臣妾的君夫,臣妾哪能不把皇上的龙体放在心上。” 当昌泰辞出殿,笑容已化作恼恨,暗下决心,一定要扳倒皇后和太子。 翌晨,萧怿到万寿宫章德殿向萧翁业问安。萧翁业道:“你已不小,该参政了。”他将案上放着的几卷奏章递给萧怿,“这些奏章朕还没批阅完,你拿去批吧。批完了,就拿到政务殿去。” 萧怿本打算向父皇请过安,就到兴隆客栈去看吕雯梅,可父皇要自己批奏章,虽不乐意,却不敢不应。只好将奏章交给身边的黄门官许宗源,回东宫批阅。 秋枫、斐烟等人见许宗源捧着几卷竹简回来,都感奇怪。 萧怿向许宗源道:“你把奏章拿回殿里去。” 斐烟奇道:“奏章?是皇上叫殿下批复的?” 萧怿点点头,道:“你们先去忙,我有事的话会叫你们。” 秋枫和斐烟道:“诺”。 斐烟待萧怿进了殿,小声问道:“秋枫姐姐,皇上为何突然让殿下批奏章啊?”想着萧怿回来时脸色不好看,心中突兀,“莫不是皇上他……” 秋枫也觉可能跟皇上龙体欠安有关,但这种不吉利的话可不能乱讲,忙捂住她嘴,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斐烟吐吐舌头,赶紧走开。 殿内,萧怿惦记着吕雯梅,却脱不开身,只能耐着性子批奏章。他好容易批复完了,就赶快拿到政务殿。见父皇正在批奏章,不便打扰,只好站在殿下等着。心里即便着急,也不敢在父皇面前流露出来。 萧翁业好似没看见他一样,不紧不慢地批阅着。殿内静的很,只能听到萧翁业写字声和翻弄奏章的响声。良久,萧翁业方抬起头来,问道:“你批好了?” 萧怿忙忙答道:“是。”将奏章递到萧翁业面前:“请父皇过目。” 萧翁业打开一卷奏章看了几眼,有点不满意地道:“你批复的还可以,但字体未免潦草了些。”抬眸看着萧怿,“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写字的,今日却是怎么了?有事?”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章 打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强作镇定,答道:“没有。可能是儿臣心急了些。” 萧翁业微微蹵眉道:“你不要浮躁,何况这是在批奏章,下次你可要把字写工整点。” 萧怿见瞒过了父皇,暗暗松口气,应道:“儿臣知道了。” 萧翁业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萧怿告退出去,他没有回东宫,而是出宫去兴隆客栈看吕雯梅了。萧怿到客栈时,已过了午时。见梁大嫂站在柜台后帮王端记账目,阿福则在收拾碗筷。萧怿跟王端夫妇和阿福打了招呼,正想问吕雯梅在哪,却见吕雯梅穿着自己给她买的粉衣服从厨房走出来,心下暗喜,道:“你穿粉衣服也很好看。” 吕雯梅也不看他,淡淡地道:“好看又如何?” 萧怿一时不好回答,只能道:“你挺好吧?” 吕雯梅目光清冷,反问:“我好不好你看不出来?” 萧怿碰了个钉子,不太高兴,本想离开,但见吕雯梅端着一摞碗向厨房走去,想要帮她,就道:“我来。”他不等吕雯梅答话,从她手中端过碗筷送进了厨房。萧怿出来时,见吕雯梅在擦长几,又想帮她,吕雯梅直起身道:“我已擦好了。你为何要帮我?” 萧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见吕雯梅坐在了几旁,似乎已没事了,便想跟她说说话,问道:“我们能聊聊么?” 吕雯梅认为萧怿帮她忙,就是想跟她聊天,待要拒绝,想到他帮了自己的忙,总不能太不讲情面,且还未收到父母的回信,不能跟他马上翻脸,只好道:“你想聊什么?” 萧怿见她肯跟自己聊天,自然高兴,问道:“你是秦将军恩人的女儿?” 王端等人听到“秦将军”三个字,都感诧异。想萧怿口中所说的秦将军,只怕指的就是骠骑将军秦子聃了。吕雯梅要真是他恩人的女儿,可来头不小,当下都停了手里的活,侧耳静听。 吕雯梅有点厌烦地道:“你知道了,何必还问?” 萧怿闻言,确信她是秦子聃恩人的女儿,问道:“那你以前怎从未来过,偏这次在他出征不在府上来?” 王端等人听了,都想吕雯梅或许真是秦将军恩人的女儿,倒不能怠慢了她。王端向阿福使个眼色,阿福会意,忙斟了两盏上好的茶递到萧怿和吕雯梅面前,带了讨好的笑:“二位请用茶。” 萧怿见阿福献殷勤,知他是听自己提到秦子聃才这样,吕雯梅不以为意,道:“以前我曾想来的,但我爹怕我会给秦大哥添乱,就不许我来。这次我来俞安是想玩玩,如能见到秦大哥更好,见不到也没办法。” 萧怿才知吕雯梅除了想见见秦子聃外,只是来玩的,并没有别的目的,问道:“你父母为何不来?” 吕雯梅瞟他一眼道:“他们不想来就不来,这有啥好问的?” 萧怿讪讪地笑笑,又问:“你爹是做什么的?” 吕雯梅用白细如春葱的玉指轻轻叩着几面:“我爹是做布匹生意的。” 萧怿见她有点不耐烦,不便再问,说道:“你不想问我一些事情?” 吕雯梅冷淡地道:“我对你不感兴趣。”她站起身道:“我乏了,不跟你说了。” 萧怿觉得这次跟她谈话并不愉快,大感没趣,见她已走,只好回宫。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萧怿正在殿内看书,门外守着的小黄门进来道:“殿下,有一侍卫求见您。”萧怿猜想可能是那个送信的侍卫回来了,搁下书道:“让他进来。” 那侍卫走进来,将一卷竹筒递给萧怿,道:“属下已奉殿下之命,将书信交给了那个叫吕永的人,这是他写的回信。” 萧怿嘉许地道:“你办事挺快。”他向侍立一旁的许宗源看了一眼。 许宗源会意,从袖中取出十两银子,递到那侍卫手中。 那侍卫很欢喜,接过道:“多谢殿下赏赐。” 萧怿想吕雯梅定等得着急,便拿着书信去了兴隆客栈。吕雯梅正拿着抹布擦拭窗棂,见萧怿来,不由蹙眉道:“你怎又来了?” 萧怿拿着书信在吕雯梅面前扬了扬:“你爹给你写的回信,难道不想看?” 吕雯梅立露喜色,把抹布扔到几上,一把从萧怿手中夺过那信,打开来看,见是父亲的字迹。字里行间未有责备之意,只让她照顾好自己便是。吕雯梅看后,大感欣慰。 萧怿见她看完了,又挺高兴的,想她爹没责怪她,就想乘她现在高兴时,跟她说会话,道:“现在还没客人,咱们再聊会如何?” 吕雯梅昂起头,傲然道:“不聊,我才不想跟你这种人打交道呢。” 萧怿见吕雯梅拿到书信就立刻翻脸,不悦道:“你这是过河拆桥。” 吕雯梅想气气他,就道:“我就是过河拆桥,你能把我怎样?”见萧怿无言以对,不由得得意起来,“不光像你这样的人不好,我瞧那些乐坊女子定也不是好东西。” 萧怿本觉太便宜了吕雯梅,耳听她提到乐坊,马上有了计较,道:“你说的那些姑娘都是身不由已才进了乐坊的,其实本性并不坏。” 吕雯梅一脸不相信:“我才不信呢。” 萧怿见她不信,便道:“咱们打个赌如何?” 吕雯梅漠然问道:“打什么赌?” 萧怿唇角泛起一丝狡谲的笑:“就赌一赌那儿的头牌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如果我说得对,你就陪我聊一个时辰;如果是你说得对,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见吕雯梅不答话,怕她不同意,改口道:“如果我说得对,你陪我聊半个时辰也成。” 吕雯梅冷笑一声,盯住萧怿道:“你跟我打这么个赌,是和那女人商量好了想骗我上钩吧?哼哼,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萧怿跟吕雯梅打这个赌,无疑是他赢。他确实想让吕雯梅上钩,但事先并没跟明珠商量过。萧怿见吕雯梅不答应,无奈道:“那就算了。”正要走,吕雯梅却道:“我跟你赌。”萧怿诧异,只听她道:“我倒要看看你和她玩什么把戏。如果我说得对,你以后就别再来找我。” 萧怿见她肯答应,暗自欢喜,带她出了客栈。萧怿看着她道:“你别总板着脸,当心会损容的,应多笑笑才是。” 吕雯梅厌恶地瞟他一眼,道:“我一见到你,就是想笑也笑不出来。” 萧怿才知她原来这么讨厌自己,不由感到自悲,不再言语。 当他们来到天香乐坊前时,见有许多人吵吵嚷嚷地往里涌进。萧怿感到奇怪,向一人道:“怎地这么多人进去?” 那人道:“你不知道么,今日天香乐坊的头牌明珠姑娘要跳舞呢,进的晚了,就看不到了。” 萧怿才知明珠是会跳舞的。有这么多人想看她跳舞,那她舞艺定不错。他觉来得还挺是时候,问道:“咱们进去先看看头牌跳舞如何?” 萧怿原本不喜乐坊女子,只为了无事消遣,又为头牌明珠才貌绝佳,才乐意过来玩玩。 吕雯梅并不感兴趣,淡然道:“你想看就看,问我干啥?”萧怿想拉她手,吕雯梅把手一缩,“我自己会走,不用你拉着。” 萧怿只好垂下手,和吕雯梅走进天香乐坊里。见厅堂正中搭了一个高台,台上铺盖红色的绒毯。 张翠花走上高台,笑容满满:“感谢诸位贵客赏光,待会明珠姑娘要为大家献舞,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她话音刚落,众人都叫好。 有一人朗声道:“明珠姑娘跳的舞肯定好看。” 另一人道:“老板娘,你快把明珠姑娘叫来,大伙儿都等不急了。” 众人起哄:“就是、就是,你快叫明珠姑娘来跳舞。” 萧怿唇角一扯,觉得这些人倒性急。 张翠花赔着笑脸道:“好好好,我这就叫她来。”她走下高台,向一小奴道:“你快请明珠姑娘来。” 须臾,有人叫道:“来了,来了。”萧怿顺着那人目光看去,见明珠头梳高髻,身着鲜红舞服,款款而来。她在红衣的衬托下更增艳丽容颜,在场众人都看呆了。萧怿想她还挺会打扮。 明珠走上高台,行揖礼:“小女子明珠见过诸位贵客。”她眼波盈盈,环顾众人。当看见萧怿也在,心中一喜,向他甜甜一笑。萧怿报以一笑。吕雯梅横他一眼,转过头去。 有人喊道:“明珠姑娘,你给我们跳段好的。” 明珠低眉浅笑,丝竹之乐响起,明珠起舞而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① 萧怿见明珠歌声婉转动听,舞姿轻盈曼妙,果真不错。正观赏间,忽闻外面有人嚷道:“让开、让开、让开!”萧怿转头一看,见有十五、六人闯了进来。当先一人竟是那天在城外树林跟自己相斗的那个汉子,不知他怎会来这里,吕雯梅也感到奇怪。萧怿想看他们来此的用意,但怕他看到自己会节外生枝,就想拉吕雯梅到一边去。可刚碰到她手,她就问:“你干啥?”萧怿悄声道:“我们站到别处,别叫那伙人瞧见我们。” 吕雯梅鄙夷道:“你怕了?” 萧怿竖起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禁声,小声说:“我不是怕他们,而是想看他们要干什么。”不待吕雯梅答话,就将她拉到暗处去了。 只见那汉子推开挡在身前的看客,径直走上高台,一把抓住明珠的手道:“跟我走。”不容她拒绝,将她硬拽下高台。 明珠惊怒交加,用力甩开他的手,大声道:“我不认识你,凭什么要我跟你走?” ①此处出自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一章 闹事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那汉子惊诧:“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丈夫郑余呀。” 众人都大感惊奇,不知这明珠何时嫁过个粗鲁汉子。 萧怿想他莫不是明珠说的那个盗贼丈夫? 吕雯梅则想,这个叫明珠的女子,果是个不守妇道的风流*,看来我跟他打的赌是我赢了。吕雯梅想到这,唇角边露出得意的笑。 张翠花急忙走过来,怒问:“你是谁呀,敢来我天香乐坊抢人?” 郑余生气了,蛮横地道:“大爷我就是来抢人的,你这个臭婆娘能把我咋地?” 张翠花大怒,叫道:“好哇,你竟敢骂我臭婆娘!”向身后小奴们一招手,“你们快把这个大胆狂徒给老娘轰出去。”小奴们应了,上前要赶郑余走。 郑余把眼一瞪,随手抓过一个小奴,像掷小鸡般猛地向其他小奴身上掷去。那些小奴急忙躲避,但还是有两人没及时躲开,被掷中了,三人“哎唷”一声,都摔倒在地。其他小奴见郑余厉害,都离得他远远的,不敢过来。郑余哈哈一笑:“你们这些孙子,谁还敢过来陪大爷玩玩?” 那些小奴们自不敢作声。看客们有的怕他们会打起来,就吓得赶紧溜了。有几个胆子大点的,也是站得远远的,不敢近前。 萧怿想这个人动不动就打人,未免有些过分。 吕雯梅问道:“你帮不帮那个明珠姑娘?”萧怿淡淡一笑道:“看看情况再说。” 张翠花既惊且怒,指着郑余质问道:“你怎可随便打人?” 郑余不理会她,转向明珠道:“你不告而别,我心里着急,就带着兄弟们下山找你,天可怜见让我终于找到了你。”他声音抬高,“你为何不认我,难道我对你不好?” 明珠见他一脸横肉,心中厌恶,冷冷地道:“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她转身欲走,却觉手腕一紧,原是被郑余抓住了,又急又气,“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想挣脱他的手,却挣不开。 郑余盯着明珠,一字一顿地道:“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说着用力一拽,要将她拽出去。 明珠极力挣扎,哭喊道:“你快放手,我不要跟你走。” 张翠花一直视明珠为自己的摇钱树,哪肯白白地叫郑余把她带走?急忙伸双手紧紧拽住明珠另一条手臂,叫道:“你哪能说把她带走就带走,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把她买下的。你就是花千金,也休想把她从我这里带走!” 萧怿听了,忍不住笑道:“你瞧人家明珠姑娘虽出身贫寒,身价却超千金。而你贵为千金大小姐,才值五十两银子。哈哈!” 吕雯梅大怒,抬手欲打萧怿。但见萧怿要用手挡,担心自己的手又会被他抓住,只得硬生生垂下。 萧怿过意不去:“不过你价廉也有好处,起码为你赎身不难。” 吕雯梅怒瞪他一眼,别过头不理他。 郑余听见声音,才看到萧怿也在场,不由怒火上冲,喝道:“你在这里!” 萧怿见问,答道:“是啊,我在这里。”见郑余和张翠花一人拉着明珠一条手臂,谁也不肯松手。 明珠表情痛苦地站在中间,眼露哀求之色:“萧公子……” 萧怿走过去,笑问:“你们这是在拉锯,还是扯锯?可别把明珠姑娘拉扯坏了。” 郑余松开手,怒中带喜地道:“我找你小子算帐找不到,却叫我在这里碰见你,真是天助我也。” 萧怿不想跟他打架,说道:“那天的事明明是你不对,哪能怪我?” 郑余恼怒地道:“你伤我兄弟就是不对,今天我非把这笔账跟你算清不可。”欲动手打萧怿,哪知明珠身形一晃,挡在萧怿身前道:“你不能打他。”郑余起疑,厉声问道:“你该不是看上这小白脸了?”见明珠看萧怿的眼神有情,醋意大起,抬手要打明珠。 萧怿忙扣住他手腕道:“我和她只是朋友,你别误会。”见郑余一脸不相信,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想着要是跟他打架,父皇知道就遭了,只能好言好语向他作解释。 郑余却以为萧怿是怕了自己,更有心要教训教训这个敢夺自己所爱的小白脸。但还没等他动手,有一手下人急急过来向他俯耳低语了几句。郑余脸色攸地一变,神色略显仓皇,对萧怿道:“这笔帐先记下,我下次再找你算帐。”他向手下人一挥手,“我们走。” 萧怿不知发生了何事,郑余竟这么走了。 天香乐坊里的人见郑余离开,都松了口气。有人道:“要是明珠姑娘真跟那人走了,岂不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明珠盈盈下拜道:“多谢公子相助。” 萧怿忙扶住她道:“你没事就好,无需相谢。” 张翠花也谢道:“公子给我们解了围,老身心里很是感激。” 萧怿道声:“不用谢。”突然一个身穿官服的人领着三十余名士卒闯了进来。那人是都尉,他扫视了一眼众人问道:“刚才那群强盗去哪了?” 萧怿想是有人报了官,他们就来抓盗贼,难怪郑余等人吓跑了。当即答道:“他们已经走了。” 都尉眼神异样地打量了一下萧怿,又问:“他们都去哪了?” 萧怿道:“这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出城了吧。” 都尉对身后的士卒道声:“走。” 待那些官兵撤走后,张翠花叹口怨气,道:“那伙该死的盗贼来这儿一搅和,害得老身的客人都吓跑了。” 萧怿觉那些盗贼来搅局的确令人讨厌,见张翠花抱怨,安慰道:“有的客人现在是不在了,不过想他们待会看到这里没事了,就会回来的。” 张翠花这才展颜道:“对,萧公子说的在理。”她对明珠道:“今天出了这么一件不愉快的事,你就不用再跳舞了。” 明珠道声:“谢干娘。”她问萧怿:“公子是来找我的?” 萧怿领首道:“是有点事要跟姑娘说。” 明珠喜道:“那公子不妨到我房中去说。” 萧怿正有此意,应道:“甚好。”他向吕雯梅招招手,“吕姑娘。” 明珠见是那个上次被张翠花买来,之后萧怿为她赎了身的那个姑娘,心感奇怪,不知萧怿带她来见自己有何事,道:“这位姑娘是……” 萧怿引见道:“她叫吕雯梅,想你上次也见过她的。” 明珠见吕雯梅一脸漠然,不知何意,只得含笑道:“二位请。”带着他们来到自己房中,请他们坐下。小菊斟了茶上来。 萧怿问道:“那个叫郑余的人,是不是你以前所嫁的那个塞主?” 明珠点点头道:“是的。我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来。”她神色坚定地道:“他若再来找我,我也不会跟他走的。” 吕雯梅问道:“你讨厌他么?”不等明珠回答,又道:“你要是讨厌他,为何还会嫁给他?” 萧怿见吕雯梅转到正题上来,便道:“明珠姑娘,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请你把你的遭遇再讲一遍。” 明珠恍然,才知萧怿来找自己是为这个。想萧怿已听过了,那应该是吕雯梅想知道,可看她的神色又不像,一时猜不透,当下不再多想,浅浅一笑,道:“二位想听,我就再讲一遍。”因她见吕雯梅似乎不感兴趣,就简单讲述:“我本居甘州,我娘早亡,我爹在我娘过世后不久又娶了一个妻子。继母待我很不好,动不动就打骂我。后来她与我爹商量后,将我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当使女。那大户人家的老爷见我还算伶俐,就叫我跟乐师学歌舞礼乐。在我十六岁时,少爷求着老爷把我赏给他做小妾。可少夫人忌妒我,常在老爷和少爷面前说我的坏话,结果我被他们赶了出去。”她顿一顿,“我不想再呆在甘州,便离开了那里。有一天我路过一座大山时,遇到了一伙盗贼,寨主看上了我,娶我做了压寨夫人。可我不想跟粗鲁无礼的强盗生活,就趁他们出山时,悄悄逃走了。不久我又遇到一个卖茶叶的商贩,他带我来俞安做生意。有一天来了一个人,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他见了钱自然欢喜,就答应让我随那人来到了天香乐坊。过了不多久,我就成了这儿的头牌。” 吕雯梅见明珠长相妖艳,本对她没好感,可听了她的不幸遭遇,也不由为之动容。但吕雯梅怕她讲的这个故事是编造出来哄骗自己的,怀疑地问道:“你讲的可都是真的?” 明珠哪里知道吕雯梅跟萧怿打赌的事,见她怀疑地看着自己,泠然道:“如果我说的是假话,我就不会来到这里了。” 吕雯梅想想也是,就不再多问。 明珠展颜一笑道:“我给二位弹唱一曲如何?” 萧怿想她不会当着吕雯梅的面唱艳曲,就道:“好啊,正好吕姑娘也可以听听。” 吕雯梅却不稀罕,只瞥了萧怿一眼,低头不语。 明珠取过一张瑶琴,柔荑轻拨琴弦,调了调琴音,抚弦歌唱。唱的是《诗经》中的《葛覃》一诗: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萎萎。 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 是刈是濩,为絺为绤,服之无斁。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 薄污我私,薄浣我衣。 害浣害否?归宁父母。 吕雯梅初听她唱前半段诗,倒不以为意,当听她唱到“言告言归”时,眼圈微微一红,思念起远在金凌的父母来。 萧怿见了吕雯梅神色,知她可能是想家了,岔开话头道:“明珠姑娘这曲‘葛覃’唱得很动听啊。” 明珠甜笑道:“多谢公子嘉奖。” 萧怿望望窗外,见天色已暗淡下来,想该回宫了,起身道:“叨扰明珠姑娘了,告辞。” 吕雯梅听了,也站起身来。 明珠的面色一下子暗淡下去:“公子这就要走?” !! 第十二章 禁令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称是。见她不舍的目光中还透着几许忧愁,道:“如果郑余不来则罢,要是来了,你别理他,不行的话就报官。”本还想说:“我若得闲的话,再来看你。”但觉不妥,忍言不出。 明珠黯然点点头,送他们到房外。 二人出了天香乐坊,吕雯梅想到自己跟他打赌输了,这可如何是好?不禁大为懊恼,只盼萧怿能不提此事。却听萧怿道:“咱俩打赌你输了,按约定你该陪我半个时辰的。”见吕雯梅面有难色,“不过时候不早了,还是改天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吕雯梅郁然道:“不用了。” 章德殿内,萧翁业询问刚从外面进来的黄门令王安:“朕叫你监视太子,你可看到太子去哪了?”原来他见萧怿把字写得很潦草,且心神不定,心中疑惑,就叫王安跟踪萧怿,看是咋回事。 王安嗫嚅道:“奴才是看到了,只是……” 萧翁业疑道:“只是什么?” 王安低声答道:“奴才看到太子先去了一家叫兴隆客栈的地方,过了一会,见太子出来时带着一个姑娘又去了……天香乐坊。” 萧翁业一掌拍在面前几上:“他又到乐坊了?” 王安见皇上动怒,垂首不敢作声。 萧翁业叹口怨气,道:“这个孩子,真拿他没办法。” 王安想了想,小心翼翼道:“要不奴才把太子找回来,皇上规劝规劝他?” 萧翁业恼怒地道:“太子年少,轻狂好嬉,朕就是再规劝他又有何用?”他思忖片刻道:“看来宫中禁律得再加一条。即日起,严禁皇室中人及王公大臣涉足乐坊歌馆。” 王安忙答应道:“奴才这就遵照皇上的意思去办。” “等等。”萧翁业叫住他道:“你待会再去趟那个什么兴隆客栈,要是看到那个被太子带到乐坊的姑娘又回去了,就告诉她说,不许她再纠缠太子,否则就把她赶出俞安城。”萧翁业怕萧怿再跟来历不明的女子来往,只能出此下策。 王安见皇上郑重吩咐,连忙答应了,退出去办差事。 兴隆客栈内,吕雯梅在忙着招呼客人。她见从门外走进三个黄门官来,当头那个白胖黄门自是王安了。吕雯梅心中疑惑,不知他们来干啥,迎上前问:“三位公公是要打尖呢,还是住店?” 王安阴诮一笑,道:“都不是。”他神色一敛,语带威迫:“皇上口谕,要你不可再纠缠太子殿下,否则……” 吕雯梅惊讶万分,手指自己鼻尖:“什么,我纠缠他?”她大声辩解道:“你有没有搞错呀,明明是他纠缠我好不好?这话你应该跟他说才对。” 王安见她不承认,也懒得跟她多费口舌,道:“总之皇上要你不可再纠缠太子殿下,否则就把你赶出俞安城。咱家劝你最好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别痴想着高攀太子殿下,飞上枝头变凤凰。”他说完这话,不再朝理吕雯梅,带着那两个小黄门转身走了。 客人们固然吃了一惊,王端夫妇和阿福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万没料到那个公子哥儿会是太子。 吕雯梅气得冲王安等人远去的背影骂了几句,也无经于事。一转脸,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自己,心里更觉气恼,嚷道:“看什么看,有啥好看的?” 众人见她生气,纷纷移开目光,不再瞧她。 吕雯梅缓和了气息,朗声道:“刚才发生的事谁都不要提,就当没这事一样.”忽又想起一事,向王端夫妇和阿福道:“他要是来了,你们不要叫他太子,还是用旧称。”她知萧怿不愿别人在外面叫他太子,就如此叮嘱他们。 王端夫妇和阿福不解其意,却不敢多问。 郑余带着手下人躲过官兵的追捕,沮丧地回到山寨。他为没有把明珠带回来,又没能教训了萧怿,心中怨恨又烦恼,喝道:“拿酒来。” 邓老六是个短小精悍的汉子,为寨中统领。他眼见郑余生气,不敢多嘴,便叫一个小喽啰赶紧取来一罐酒。 郑余一把夺过,仰起头来,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他狠命将空酒罐砸在地上,骂道:“妈的,老子咋就这么倒霉?先是被那个臭小子打败,今好容易找到夫人,偏她不肯跟老子回来,竟然对那臭小子生情,真是个不要脸的骚娘们。啥时候叫老子把她逮回来,非给她点厉害尝尝不可。” 邓老六忙替他抚着胸口,好言相劝:“老大,您先消消气,咱们得想个法子,看该怎么对付那小子,怎么把夫人弄回来才是。” 郑余一想不错,怨怒冷却几分,一屁股坐在了虎皮褥子上,道:“那你快想个法子呀。” 邓老六沉思一会,道:“老大,不如咱们先对付那小子,派几个机灵点的弟兄,暗中探探那小子住在哪里,或他经常去的地方。然后咱们瞅准机会行动,好好教训他一顿,给您出出气。”他咽了口吐沫,“至于夫人,我会尽快想法子,请老大别着急。” 郑余想了想,觉着也可,道:“你快去安排。” 晚膳刚过,王安即到东宫传萧翁业口谕。他低声道:“奴才劝殿下一句,像这种不光彩的事,以后还是不要做的好,免得皇上生气。” 萧怿知道父皇这道口谕是针对自己的,他苦笑了下,道:“我知道了,谢公公好言。” 这日吕雯梅得闲,坐在几旁喝茶,闻得萧怿的声音自门口传至耳畔:“几天没来看你,还好么?”吕雯梅转过头,见萧怿笑吟吟地走过来。她霍得站起身,很不耐烦地道:“你不要像只苍蝇一样总来搔扰我好不好,我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萧怿愕然问道:“今天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话未说完,吕雯梅就推他:“你走、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 萧怿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大惑不解地道:“喂,你这是干什么,你把话说清楚好不好?” 吕雯梅停手不推,怨恼地道:“我跟你没有好说的。” 萧怿不悦道:“你忘了我们的赌约了?你输了,就该兑现承诺。” 吕雯梅柳眉一扬,道:“我毁约,不行?”她从墙角边操起一把笤帚,直指萧怿,大声警告道:“你要再不走的话,我可要拿这笤帚赶你走了。”她拿着笤帚在萧怿面前虚晃几下。 萧怿退开几步,怫然道:“真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讲理的姑娘。” 吕雯梅立即道:“你没见过,就叫你见一见。” 萧怿忍气快步出了兴隆客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想吕雯梅今天的举动很反常,莫非……萧怿念头没转完,又返回客栈。 吕雯梅见他走而复回,自感惊讶,忙又拿起笤帚。 萧怿摇手道:“你别这样,我只问你一句,请你说实话。”见吕雯梅垂下笤帚,问道:“你是否有事瞒着我,才……” 吕雯梅不待他说完,就道:“没有。”她怒视萧怿,“你还不快走。” 萧怿颓然道:“好,我走,你别生气。”他深深望了吕雯梅一眼,这才出去。 吕雯梅见萧怿懊丧地离开,心里过意不去。但她清楚若不狠心赶他走,皇上就会把她赶走。 王端夫妇及阿福见了都暗暗咂舌,没想到吕雯梅竟敢拿着笤帚赶太子走,而太子居然未动怒就走了,看来他真的挺喜欢吕雯梅的,只是他可能不会再来了,唏嘘不已。 萧怿情绪低落地在街上慢慢走着,不知该去哪里,忽听旁边有人叫他,转头一看,却是明珠,原来他走到天香乐坊了。萧怿正为吕雯梅的事而伤神,以至到了天香乐坊旁还不自知。 明珠走过来道:“我想求公子一件事,不知公子能否答允?” 萧怿无心问道:“何事?” 明珠试探着问:“明天公子若有空的话,能否陪我到街上走走?”她垂眸道:“我是在这里住闷了,才想到街上逛逛。” 萧怿才知她是求自己这事,觉不好拒绝,就答应了。 明珠欢喜道:“谢公子。”见萧怿神情黯然,忙问:“公子你脸色咋这么差?”萧怿沉默不语。明珠想萧怿定是遇到伤心事了,欲安慰他道:“如果公子愿意的话,不如到我房里坐坐。” 萧怿想到昨晚王安的话,郁声道:“不用了,我爹已不许我再进去。” 明珠一怔,怅惘道:“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再难相见?” 萧怿觉得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见她神色忧伤,不愿伤她的心,就道:“或许还会有相见之时。” 明珠知道他这话只是在安慰自己而已。在她见到萧怿的第一眼起,就已触动情肠,盼着有一天能得到他的喜爱,带她离开这烟花之地,做一个普通女子就好,再不遭别人白眼,受人欺辱。哪知这样的心意只是昙花一现,日后她与他很可能相见再无期。她现在能做的,唯有多留他一刻是一刻,哪怕多说一句话也是好的。明珠勉强按压下莫大的失落的伤感,挤出一点笑色,点一点头。她目光温情地看着萧怿道:“公子如有不顺心的事,尽管对我讲好了。就算我帮不了公子,说出来总可以好受些。” 萧怿犹豫一瞬,说道:“是为吕姑娘的事。” 明珠奇道:“吕姑娘?她怎么了?” 萧怿郁然道:“适才我去看她,她却一反常态,不理我了,说她以后不想再见到我,不知是何原故。” 明珠才知他俩是闹矛盾了,这对自己来说,本是件好事。只有他俩不和,对自己才有利。可是现在不同了,自己以后再难见到萧怿。他俩好不好,对自己已无关紧要,便柔声安慰道:“公子你别想太多,吕姑娘这么做,可能是有她的道理,想她过几天就会变好的。” 萧怿摇摇头,道:“不会的。我看得出,她是认真的。” 明珠不知该怎么劝慰他才好,一时无语。 萧怿不想再说这个,转了话头:“这几天,郑余可曾来找过你?” !! 第十三章 醋斗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明珠道:“这倒没有。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再来。” 萧怿觉得在理,道:“那你一切小心。” 明珠道声:“谢公子关心。” 萧怿想到孟清可能想见明珠,问道:“明天我想带我表弟一起陪你逛街,你可介意?” 明珠一怔,转即道:“怎会?孟公子肯陪同,自然是好。” “那就这么定了。”萧怿想了一下,问:“你准备几时走?我们好来找你。” 明珠略加思忖,道:“如公子方便的话,就巳时一刻如何?” “好,明天我会和我表弟来找你的。” 次日清晨,萧怿就到舅舅府上去见孟清,他问管家谢公:“我表弟在不在家?” “在的。”他掰着指头一算,道:“少爷这个时候应该在花园里练武呢。” “我去看看他。” 随着天气转暖,后花园里的许多花渐次绽放,柳树抽出新枝,草木转青,显露出春的生机。 萧怿来到花园里,远远望见孟清一身短打,手握一柄戟在练武。表妹孟茜穿着嫩黄色绣花衣裙,站在一旁静静观看。他觉不便打扰,就站在一株柳树下观看。见孟清一柄戟直刺横击、上挑下拦、左击右打……练得有模有样,很有力道,暗赞一声好。却见孟茜偶一转头,看到了自己,忙竖食指抵在唇上,示意她别说话。 孟茜会意,向他点头微笑。孟茜待孟清练完武,将手中面巾递给他,孟清接过来擦了擦额上的汗。 萧怿悄悄走过去,从孟清手中一把夺过戟。孟清觉手中一空,转头一看,喜道:“表哥。” 萧怿笑道:“我以为你会有所察觉,不想你手中的戟被我抢走,你才知我来了。” 孟清惭愧地道:“我想把武练好的,可跟表哥你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孟茜忽道:“我哥他是想练好了武,上战场杀敌的。” 孟清更感没颜面,埋怨道:“妹妹,你就不能少说一句?” 孟茜笑应道:“好,我不说了。” 萧怿拍拍孟清肩膀宽慰道:“你练得也挺不错了,照这般再练上一两年,定可上战场杀敌了。”孟清才又高兴起来。萧怿神秘一笑,道:“你猜我今天来找你有啥事?” 孟清一脸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萧怿将戟交给孟茜,然后拉着孟清走到一边低声道:“今天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再见见那个明珠姑娘?” 孟茜见萧怿神秘兮兮的,拉着孟清到一旁说话,似乎怕自己听见,便知趣地走开。 孟清一听,忙摇手道:“我不去见她了。” 萧怿见他畏惧,补充道:“这次不是在天香乐坊,而是在街上。” 孟清仍摇手道:“表哥你想去便去,我是不敢去的。”他垂下眼睛,“要是被我爹知道了,他定要打我。” 萧怿看出他另有隐情,笑问:“你不会是喜欢她而不敢见她吧?” 孟清脸一红,只得承认:“我什么事都瞒不过表哥你。”他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我晚上睡觉一合眼,满脑子都是她的影子,你说我哪还敢再去见她?” 萧怿失笑:“我说怎么一提到明珠,你就怕的跟什么似的,原来是害相思病了。” 孟清又羞又怨:“表哥你就别取笑我了,你也知道的,我爹绝对不会让我娶一个乐坊女子为妻的。我现在只想赶紧忘了她,免得总想着她。” 萧怿感言:“你说得是,得不到的就不要再想着了。”忽想到了吕雯梅,不由叹了口气。他怕再不走会误约,遂与孟清道别。 萧怿出了太中府,向天香乐坊走去。远远看见妆容精巧,一身橘红衣裙的明珠已站在天香乐坊门口等着了。萧怿快步上前,道:“明珠姑娘出来得好早啊。” 明珠见萧怿来了,很是高兴,道:“我也是刚出来。”她向周围瞧瞧,奇怪地问道:“孟公子没来?” 萧怿不敢说孟清不敢来见她,谎称他有事不能来。 明珠当然不希望孟清来,闻言心中愉悦,脸上却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那真是不巧了。” 二人信步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明珠望着两旁林立的店铺,以及来来往往的行人,叹道:“好久没有逛过了,真是热闹。” 萧怿看向她:“自你入了天香乐坊就再未出来过?” 明珠戚戚道:“是的。”她感谢地望了萧怿一眼,道:“不过今天公子带我来逛街,我很高兴。” 萧怿微笑道:“你高兴就好。”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何要我陪你逛街?”萧怿明知她是喜欢他才这样,可还是想问问她。 明珠伸手摸了摸垂在胸前的一缕青丝,低首道:“我是觉得公子人好。” 萧怿见她如此说,笑道:“其实我也没多好。”他回忆道:“我小时候很调皮,常惹父母生气的。但我姐姐文静懂事,对我很好,她总是看着我玩,生怕我会出事。”萧怿提到阳则,又不免思念起她来。 明珠喟然道:“那她真是公子的好姐姐。”她好奇道:“她现在应该嫁人了吧?过得可好?” 这话勾起了萧怿的忧伤:“她是嫁人了,可是……”忽觉不便跟她说这些,打住话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 明珠见萧怿神色忧虑不安,想她姐姐过得可能不幸福,就不敢再问。 萧怿察觉到身后似有人跟着,立即回头,却见孟清慌忙往一卖小吃的摊后躲避,笑道:“你不用藏啦,我已经看见你了。” 孟清忸忸怩怩,半天才走过来道:“表哥你真行,竟知我在后面跟着。” 萧怿搂住他肩头,道:“你当表哥我是笨蛋啊,后面有人跟着会不知道?” 孟清搔搔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明珠见孟清来了,心下不喜,还是向他打了个招呼:“孟公子你来了。” 孟清“嗯”了一声,目光迅速从明珠脸上移开,转向别处。 萧怿知他是忍不住才来的,怕明珠问起,而他跟自己答得不一样,就故意问道:“你不是办事不来了,咋又来了?”说着冲他眨眨眼睛。 孟清会意道:“我是有点事,不过已办完,所以来找你们。但我见你们正聊着,不好打扰,就悄悄跟在后面,不料却被表哥你发现了。” 萧怿装作刚明白的样子:“原来是这样,你办事倒挺快的。” 三人走了一会,萧怿想孟清定有话想跟明珠说,只是碍着自己的面不便说,就道:“你们先聊。”指着一旁道:“我到那边看看。”不待他们答话,就走开。 当萧怿在一卖杂货的摊位前看物品时,孟清却走过来扯扯他衣袖道:“表哥,我没话跟她说,还是你去陪她聊吧。”萧怿奇道:“你会没话跟他说?” 孟清别别扭扭地道:“我是想跟她说话,可是一见她面就又说不出来了。” 萧怿有点不可置信地道:“还有这种事?” 孟清不愿再多言,道:“表哥你去陪她吧,我先走了。” 萧怿见他说走就走,叫声:“表弟。”想去追他,却闻明珠的声音传入耳中:“孟公子他走了?”萧怿有点尴尬地“嗯”了一声,问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话?”明珠微微哂笑着摇摇头。萧怿想自己这个表弟倒挺有意思,想来不敢来,来了却一句话没跟明珠说就走了。 当他们路过一个卖妇女首饰当他们路过一个卖妇女首饰的摊位前时,明珠停下脚步,拿起一只黑釉蝴蝶牡丹纹样的首饰盒端详着,似乎想要,却又放下走开。 萧怿看出她是喜欢的,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说,就拿起那个明珠看中的首饰盒问摊主:“老板娘,这个手饰盒多少钱?” 那女贩伸出五个手指来,却不说话,原来是个哑巴。 萧怿认为她指的是五两银子,便给了她银两,拿着那只首饰盒赶上明珠,递给她道:“送给你。” 明珠很惊喜,爱惜地摸摸那盒子:“谢谢。” 他们又随便逛了一会,萧怿想着该回去了,免父母会怪他回去得晚,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明珠还想和萧怿多待一会,可见他想走,只好应了。 他们还没走几步,萧怿忽听得身后脚步声沉重,一回头,竟是郑余气急败坏地向这边大步而来。 原来郑余听了邓老六之言,派了几个小喽啰暗中探查萧怿行踪。有一探子在街上遇到萧怿,见他去了兴隆客栈找吕雯梅,之后又在天香乐坊前跟明珠说了好一阵子话。探子回去后,把这一情况告知了郑余。郑余听明珠又跟萧怿亲近,大大吃醋,欲向明珠问个明白。次日,郑余不顾邓老六劝阻,硬是要去天香乐坊找明珠。却在半路上见明珠又与萧怿在一起,醋意更盛,不由萧怿分说,挥拳就打。萧怿急忙避开,见他来势凶猛,当即展开擒拿手与他相斗。 明珠见了大惊,不慎将手中拿着的手饰盒掉在地上摔作两截。明珠站在一旁担惊受怕地观斗,手心里暗暗替萧怿捏了一把汗。她想帮萧怿,苦于不会武功,只有干着急的份儿。路上的行人则都吓得躲的远远的,生怕他们打架会打到自己身上。 郑余连连出拳都没能打着萧怿,反而被萧怿制住脱不开手,心里又急又气,飞起一脚欲踢他。萧怿眼疾手快,一把捉住他脚腕用力向前一拽,郑余一只脚掌握不了平衡,扑地一声仰天摔倒在地。萧怿正想离开,郑余以手撑地跳起身,又向他打来。 !! 第十四章 计策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不想再跟他缠斗,见旁边有一沙袋,迅速抓起兜头向郑余掷去,拉住明珠的手转身就跑,耳听得身后郑余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有朝一日,老子非把你抓住宰了不可!”他嘴里骂得凶,只为沙子迷了眼晴,就没敢追萧怿。 萧怿一口气拉着明珠跑到天香乐坊门前才松开她的手,见她花容失色,知她吓得不轻,道:“你快进去,免他追来就遭了。” 明珠慌乱地点点头,不舍得萧怿离开,怕再见不着他,却无法挽留,只能痴痴看着他从视线里消失,任凭泪水模糊了双眼。 郑余又败给了萧怿,心情极差,烦恼不已。他坐在虎皮褥子上喝着闷酒,一言不发。 邓老六知道他心里越不痛快越这样,大气不敢出一声,更不敢贸然相劝,只立在一旁,保持沉默。 小喽啰们都留在外头,不得传唤,谁也不敢进屋。 不知何时,郑余终于停止饮酒,他瞟一眼被自己喝完随手扔下的六、七个空酒罐,七零八落摔了一地,目光一移,一双瞪得血红的眼睛盯住了邓老六,嘿嘿冷笑几声,粗暴地一把将他抓至自己面前,暴躁地吼道:“平日里你不是鬼点子最多吗,怎地现在不吭声了?” 邓老六被他可怖的模样吓坏了,哆哆嗦嗦连话都说不利索:“老大您先别生气,容我想想办法。” 郑余鼻中重重哼出一声,将他推了个趔趄。 邓老六定定神,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条计策。凑到郑余身边道:“我想到一个法子,或可把夫人带回来,并引那小子上钩。” 郑余心下一喜,忙问:“什么计策?你快说。”邓老六附耳低语一番。郑余听着听着,眉头渐渐拧成了疙瘩。等他言罢,问道:“难道就不能换个法子?”邓老六苦着脸摇摇头。郑余无奈,道:“那就按你说的办,你快下去准备。” 天香乐坊里喧闹不断,一个由小喽啰扮做的客人,大模大样走了进去。他东瞅瞅、西看看,见张翠花正与一客说笑,上前问道:“明珠姑娘在么?” 张翠花觉着他眼生,想来是个新客。他身上衣服算不上好,应该没几个钱,不大瞧得起他,随口答了句:“不好意思,明珠姑娘现在正陪客,不能见你。”她转头又跟别客相谈,不再理会他。 小喽啰识了个没趣,低声嘟囔了句:“这婆娘有甚了不起的,居然敢瞧不起我。”他想着既然被郑余派来,就算明珠现在在陪客,也得想法子尽早见到她才行。他在厅堂里踱着步,忽瞥见一个青杉女子用一只托盘端着一壶酒,从身旁走过。看模样像个丫鬟,应该是去给客人送酒的。他心念一动,忙叫住正要上楼的女子:“请你捎句话给明珠姑娘,就说我有急事要见她。” 这女子就是明珠的贴身丫鬟小菊。她一口回绝:“我们姑娘正陪客,没空见你。”就要上楼去。 小喽啰赶紧拦住她道:“姑娘你先别急着走嘛,我是真有要紧事。”他迟疑一瞬,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赛给她:“拜托姑娘就帮我这一次。” 小菊见他给自己银子,又的确挺着急,便道:“好吧,我这就去跟她说。”小菊端着酒走进明珠房中,将酒放在几上,趁那客人喝酒之际,忙俯身在明珠耳边低声道:“有个人急着要见姑娘。”她直起身,向明珠暗暗递了个眼色。 明珠感到迷惑,想必又是个客人,未太在意,不过还是决定见一见。她以手抚额,半垂眼皮,斜倚几案,佯作酒醉之态:“我不胜酒力,突感有些头晕,想休息一会,就不能陪大爷了,还请大爷见谅。”说着以手支着几案慢慢站起身来。 那人一把捉住她手腕,醉醺醺地道:“你别走,再陪大爷喝一杯。”他用力往下一拉,明珠“哎呀”一声,又跌坐在席子上。他伸右手搂过明珠瘦俏的肩,左手将一杯酒递到明珠唇边,酸中带着几分强迫的意味:“来,把这杯酒喝了。” 明珠用手轻轻推开那杯酒,眼露乞求之色:“我真的不能再喝了,求大爷别勉强我。” 那人脸露怒色:“大爷我都把酒递到你嘴边了,你还敢不喝?喝!”不待明珠说话,就用手扳开她嘴,强行将那杯酒灌入她口中,嘻笑道:“这才乖嘛。” 明珠被他灌酒呛着了,忍不住捂着嘴轻轻咳了几声,眼见他又要斟酒,忙按住他手,软声哀求道:“大爷,我真的头痛,不能再喝了,求你饶了我吧。”说着假装捂着头低声*起来。 那人斜着一双醉眼,有些不信地问:“你真的头痛?” 明珠继续装着道:“是真的,小女子哪敢骗大爷?”她怕他还不肯走,又道:“今天不知怎地,突然头痛得厉害,恕小女子不能再陪大爷了。请大爷改日再来,到时我定会好好服侍大爷的。”说完向小菊瞥了一眼。 小菊会意,走过来道:“大爷,姑娘她今天身子不舒服,您还是改日再来为好。” 那人不悦道:“真是扫兴。”欲起身,可喝多了,一时竟站不起来。明珠和小菊忙搀他起身,那人甩开她们的手,用手指指明珠道:“你下次可得好好服侍大爷,听见了没?” 明珠连声答应,让小菊搀扶着那人出去了,才舒了口气。 须臾,小菊把小喽啰领进来,即合门走了。 明珠未与他照过面,问:“不知这位小爷找我有何事?” 小喽啰靠近明珠,把声音压得很低,语不传六耳:“我是受萧公子之托来给姑娘送信的。” 明珠一怔,似不敢相信:“萧公子?” 小喽啰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帛片,交给明珠:“这就是萧公子给姑娘写的信,姑娘瞧瞧。” 明珠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几行蝇头小字:“吾自与汝邂逅,一见钟情。已言告父母,愿娶汝为妻。两不相负,携手至老。汝若有意,今夜可至望春亭相候。信短情长,不胜依依。” 明珠看罢,喜不自胜,又不免有些怀疑,问:“这真是萧公子写的?” 小喽啰生怕她信不过,装作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当然是真的。我和萧公子可是要好的兄弟,他信得过我,才肯托我给姑娘捎信。” 明珠信了大半,将那片布帛紧紧贴在胸口上,喜极而泣。她原以为自己和萧怿是有缘无分,以后不会再相见,哪知萧怿会传信给自己,要娶自己为妻。她的心愿不就是希望能两情相悦,终身有依么?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都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 小喽啰看明珠的神情是相信自己所言了,心下窃喜,道:“不知姑娘是否肯答应?” 明珠从沉浸的无限喜悦中醒过神来,道:“我愿意去见他。” 小喽啰笑了:“好,我这就转告萧公子,希望姑娘能早点过去。”他刚抬脚要走,却又收住道:“只是走这一趟……” 明珠明白他的意思,从抽屉里拿了一锭银子给他:“谢谢你来告诉我,这银子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小喽啰见这银子足有二十两,很是高兴,忙道谢收下,离开了天香乐坊。他把沉甸甸的银子从袖中取出来,掂量了几下,觉着明珠还挺大方,给自己这么大一锭银子。相较自己给那丫鬟的五两银子,也算值了。他的差事已了,便赶回去向郑余交差。 明珠满心欢喜,心情因过于兴奋久久不能平静下来。她正幻想着等自己嫁给萧怿后,生活会如何美满幸福,猛听得房门被人用力推开了,进来的是张翠花。明珠有点慌张,道了声:“干娘。” 张翠花脸色不大好看,张口就问:“刚才那个人到底有啥事来见你?” 她是觉着那小喽啰言行有些不对头,就找到小菊相询,才知他是有事要见明珠。她想知道那人来找明珠到底有何事,就往明珠所在房间走去。恰见那人从明珠房里出来,喜滋滋地离开。她欲弄明白,就进来问明珠。 明珠当然不敢跟她讲实话,谎称:“干娘,那人是受萧公子所托,给我传话的。说是萧公子近段时间事情较多不能来,怕我会担心他,所以转告我一声。” 张翠花不大相信,疑道:“就说了这么个事?” 明珠说得诚恳:“是的。我哪敢骗干娘。” 张翠花瞧她模样儿不像在作假,又想到她和萧怿互生情愫也在情理之中,就信了几分,道:“我就信你一次,可别给老娘耍花招。” 明珠满口答应,哄着张翠花离开。她轻舒一口气,只盼着夜晚快些到来,好去见萧怿。她坐在窗前等啊等,终于等到夕阳西落,天色渐近墨色,一轮明月升上半空。明珠正要出房,想到自己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此去见萧怿,必定要去拜见公婆,可凭自己卑贱的出身,公婆可能不会喜欢,总该备些薄礼才是。她不敢多拿东西,怕会引人注意,只寻了几件贵重首饰掩于衣袖内,匆忙出去。她避开那些嬉笑逗弄的男女,快步下楼,却不料碰到正要上楼的张翠花。 张翠花拉下脸来:“心急火燎的,这是准备去哪呀?” 明珠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干娘,我这是要到门口接个客人,马上就回来。” 张翠花疑她一眼,摆摆手:“那你去吧。” 明珠瞒过了张翠花,赶紧出了天香乐坊。她回首,见无人跟来,便直奔望春亭而去。她越跑越感舒畅,觉此番离了乐坊,就等于重获自由,还可与心爱的男子在一起,如何不令她感到喜悦而甜蜜。她等远离了天香乐坊,确保他们不会找到自己,才放缓了脚步。 夜已渐深,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黑漆漆一片。她莫名感到有点害怕,但想到萧怿约自己出来这种隐蔽的事,定不会选择有人在的时候,她略感放松,见亭中无人,知萧怿还没来,欲进亭中等候,遽然感到身后有人伸出手臂环住了自己,未及惊叫出声,一块白布已捂上口鼻,她嗅到一股药味,没挣扎两下,就此昏迷。 !! 第十五章 山寨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迷倒明珠的人正是邓老六,他把不省人事的明珠交给郑余,笑赞道:“大哥,这蒙汗药好生厉害。” 郑余终于把明珠弄到手,如何能不高兴。他看着怀里昏迷的明珠得意地道:“那当然了,我选得可是很厉害的药,要过十二个时辰,她才会醒。” 邓老六道:“夫人已成功到手,我们现下是不是该去那家客栈……” 郑余高兴得差点忘了这事,经他一语提醒,道:“对。我先把她安顿下,就把那丫头弄来。待明早一开城门,便一起回寨里去。”他把明珠往肩上一扛,大步朝附近一荒废院落走去。 明珠苏醒过来时,早已到了山寨。她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简易的木榻上,身上盖着一条发霉的粗布薄被。她不知身在何处,揉一揉晕乎乎的头,慢慢坐起身来,打量着屋子。见这是一间四面均由石块砌就的屋子,陈设十分简陋,满眼看到的都是些破破烂烂的物件,根本不像是一般人的家,更不可能是萧怿的家。明珠大感不对劲儿,心中一突,猛然记起自己昨晚似乎被人劫持了,难道是……她念头未转完,一把掀开被子下了榻,跌跌撞撞向屋外去。 木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小喽啰愣了下,马上欢喜道:“夫人你醒啦。” 明珠蓦然听到“夫人”这个称呼,心下震颤,陡地伸双手抓住那人肩膀大声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被她吓到了,颤声道:“夫人,你这是回家了呀。” “回家了?”明珠慢慢松开手,踉跄后退几步,几乎站不住脚。她已明白,自己是回到了郑余手里。真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她的颓顿只一瞬间,像受了很大刺激一般,嚷道:“不!我不要在这里。”她不顾那人阻拦,夺门而出。 明珠慌不择路,只是看哪有路,就往哪跑。有在外巡逻的小喽啰见了,呼叫声中将她拉扯住。明珠竭力挣扎:“放开我,你们放我走。” 明珠的举动很快惊动了郑余,他迅速赶过来,见她头发散乱,神情狼狈地被几个小喽啰拽着跑不脱,开口便问:“你这是怎么了,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他未等明珠回答,转头斥责看守明珠的那个小喽啰:“我不是叫你看着她吗?咋叫她跑出来了?” 那小喽啰一脸无奈:“小的是看着夫人的,可没能拦住……” 明珠看到郑余来,冷静了许多,愤愤道:“你明知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为何还要骗我来?” 郑余面显怒色:“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把你带回来合情合理,怎能说我是骗你来的?” 明珠呵呵冷笑,目光冷凛:“你用这种卑劣手段把我弄到这里来,好卑鄙、好无耻!” 郑余额上青筋突起,显然已很恼怒,勉强按捺着道:“我本就是贼盗,何必去学那些所谓君子的德行?” 明珠仰面瞪视着他,愤恨不已:“是,你是山贼。就凭这个,你即便留得住我的人,也休想留住我的心,我会痛恨你一辈子!” 郑余暴怒,再也忍耐不住,抬手重重一记耳光扇在她脸上。郑余气吼吼道:“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他向几个小喽啰喝令:“把她给老子拖回去,好好看守,不许她再出来胡言乱语。” 小喽啰们见郑余发威,早生了惧意,听他发话,忙答应一声,半架半拖着被打伤的明珠,将她关回屋里。 明珠口鼻出血,耳中嗡嗡作响。她心中痛苦不已,再忍受不住,伏在榻边伤心地大哭起来。她十分后悔自己一时大意,轻信了那人的谎言,否则也不会来到这里。可现在后悔还有何用,怕是再走不脱了。想想自己真是命苦,此生只能与郑余那贼人纠缠,不能寻觅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怎能不令她悲哀绝望。 郑余在打过明珠后,生出点悔意,却顾着面子不愿去看她。直到听一小喽啰说,给明珠端进去的饭菜一点没动,才不得不放下颜面,过去探望。 暗沉沉的石屋里,明珠木然坐在榻上,对他的到来恍若未见。 郑余见她面容憔悴,双目红肿,被自己打过的半边面颊高高肿胀着,全然失了往日明艳的容颜。他有些内疚,缓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摸她肿起的面颊,轻声问:“还痛么?”他指尖刚触到她皮肤,就被她扭头避开。郑余微感尴尬,收回手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们毕竟是夫妻,你就不能对我有点好颜色?” 明珠盯住他,凄厉道:“夫妻?你的粗暴蛮横、你所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岂是我可以容忍得了的?” 郑余眼里怒火一现,转即黯然:“你说的我自己也知道,大不了我金盆洗手不干便是。”他恳切地望着她,“只要你肯安心留下来,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明珠面上黯淡无光,憀然道:“你把我骗回来,我无话可说。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从未有机会按着自己想要的生活活过,我认了。既然天意如此,我违抗不得,就遂了你的心意,跟你过下去。” 郑余本该高兴,可不知怎的,竟高兴不起来:“你既然想通了,那就把饭吃了。等你养好精神,你想去哪生活,我都陪你去。”他拉她起身,在几旁坐下。 木几上摆着的是几盘野味。明珠离开山寨已有挺长一段时间,每日所食既是家常菜肴,未再吃过烧烤后的大块肉食。再吃,已不习惯,只应付着随意吃了几口。 郑余见明珠明珠似乎不爱吃,便道:“你如吃不惯,我就叫人去给你买些你喜欢吃的食物。” 明珠未答话,起身道:“我想出去走走。”见郑余犹疑,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逃走的。”她未等他说话,就走出屋子。 郑余好容易才把明珠弄回来,到底有些不放心,向站在门口的一小喽啰低声道:“跟紧她,别叫她跑了。” 小喽啰答应了,紧紧跟在明珠身后。 明珠虽不喜有人跟着自己,却无理由赶走他。只能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其实她出来,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要找个机会逃走。她到底还是心有不甘。 这个小小的山寨是建在虎头山的半山腰上的。此山不算高,地势也不如何陡峭,无天险可言。分布着大小不过十几间石屋,没有寨墙,进出只一条窄窄的山路。没有多少改造,基本保持原貌。应该是临时居住,才会建得如此简便。 明珠未走多远,闻得南边传来女子的呼叫声,感到奇怪,问跟在身后的小喽啰:“是谁在叫喊?” 小喽啰为难,支支吾吾道:“是今早寨主带回来的一个妞儿。邓统领在里面。” 明珠侧耳静听,觉那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心生疑惑,决定去看看。她刚一迈步,小喽啰就道:“夫人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免得那个……”他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明珠稍一迟疑,还是想探个究竟,道:“怕什么?他邓老六要是真做出见不得人的事,尴尬的也只是他自己。”她再不顾他,径自寻声走到南边那间石屋前。只听里面邓老六声音邪荡:“小美妞你别躲呀,陪我玩玩打什么紧?” 那女子连声叫骂:“滚!你给我滚出去,不然我死给你看。” 邓老六并不惊慌,仍笑嘻嘻道:“哎呦,我可不舍得让你死。你若死了,寨主定会怪罪我的。” 明珠听不下去,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幕,把她惊住了。 邓老六嬉皮笑脸,衣衫不整。吕雯梅头发凌乱,衣有破损,手举一小杌在胸前,靠在墙角边,应是在做反抗。屋里被搞得乱七八糟,地上还散落着几件衣服。 邓老六觉得吕雯梅长得较漂亮,就想借此机会对她非礼。不料这个时候明珠突然闯进,大感尴尬。 吕雯梅乍然见了明珠,惊讶不已。 明珠定定神,向邓老六道:“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她说。” 邓老六面红耳热,羞愧得很。听明珠一说,忙道了“是”,匆匆拾起地上衣物出去。 吕雯梅和明珠相互看看,几乎同时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二人一说,都觉有点好笑。 明珠先道:“我是受了他们哄骗,才会来到这里的。” 吕雯梅明了,道:“我是被他们劫持来的。”她感到奇怪,“我想不通他们怎会知道我住的地方,为何会被他们关在这里。”她眼里透出坚贞,“刚才那个獐头鼠目,面目可憎的人……他要是再敢逼我,我宁可死,也绝不做他手中的玩物。”她注意到明珠脸上的伤,问:“他们打你了?” 明珠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脸颊,伤感地道:“没什么。或许我也是他们手中的玩物吧。” 吕雯梅有些同情她:“你打算怎么办?” 明珠苦涩一笑,道:“还能怎么办。天意如此,违拗不得。即便我想逃离这里,怕是不能。” 吕雯梅怜悯道:“你真是命苦,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左右。” 明珠怅惘道:“人的命好不好,既由天决断。或许是我前生作孽,才使我今生命运多厄……” 吕雯梅忙拦下她的话:“你别这么说。命运本就该由自己掌控,你可别太悲观,等我们想个法子,就离开这里。” 明珠凄然地摇摇头:“你不必安慰我,我都知道。”她凝视吕雯梅片刻,道:“我想好了,待会就去跟郑余说,叫他放你走。” 吕雯梅有点惊讶,不曾想她肯帮自己。不禁问道:“你叫他们放我走,那你呢?” 明珠悒郁道:“我怕是离不开这里了,只能尽力帮你一把。是否可行,还得看郑余的意思。”她缓缓道出自己的心事,“我的人生就这样了,但我不希望你跟我一样,锢在这樊笼里,没有自由,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公告:免费小说app安卓,支持安卓,苹果,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zuopingshuji 按住三秒复制!! 第十六章 搭救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初时对明珠这样的乐坊女子没有什么好感,哪怕她曾向自己讲过她不幸的遭遇,都未能尽信。现下听她述说心事,哪还能不信?吕雯梅心生感激,拉住她的手道:“我现在才相信你是一个好人,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假如老天有眼,我希望我们能一起逃出去。” 明珠眼中一热,点一点头。 但闻外面郑余的声音远远传来:“夫人去哪了?” 明珠忙忙道了句:“我先走了。” 吕雯梅看着她匆匆离开,便有小喽啰将门关上。屋里没有烛火,光线又不好,门一关,登时暗淡下来。吕雯梅衣衫较单薄,屋里又阴又冷,她感到阵阵寒意侵体,不得不抱紧了胳膊,希望可以暖和一点。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论明珠能否说通郑余放自己走,都要想法子逃出去。 郑余见明珠出来,问道:“你跟那丫头说啥了?这么长时间才出来。” 明珠淡淡道:“不过是同病相怜,随便说了几句。”她稍作犹豫,道:“那姑娘跟我们并无仇怨,你能否放了她?” 郑余脸一沉,道:“要是你的事,我或可答允,但那丫头我留着还有用处,不能轻易放她走。” 明珠不明就里:“什么用处?” 郑余不耐烦道:“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明珠满腹狐疑,却无法问出一二,只得作罢。 这日午后,皇后的贴身宫女环英在庭院里吩咐几个小宫女事情,交代完叫她们散了。她刚要进殿去,却听一旁有女子轻唤:“姑姑。”环英一扭头,见是斐烟缩手缩脚地立在偏殿檐下,有些忌讳地看看四周无人注意,才赶紧走过去,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斐烟声音低怯:“姑姑,我给你添麻烦了,今天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我原想早点来,又怕皇后娘娘的气没消,便一直没敢过来。” 环英见她来认错,怨气稍消了点,低声责备道:“你呀,怎么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难怪惹得皇后娘娘生气。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让你进宫来了。”她见斐烟低垂了头,换了温和些的口气道:“听说你去东宫侍奉太子,觉得还好吗?” 斐烟露出一点欢容来:“太子殿下对我还好啦,秋枫姐姐待我也不错,就不劳姑姑为我费心了。” 环英略感舒心,道:“总算你运气还不错,这里容不下你,太子倒肯接纳你。不过你也要细心做事,好好侍奉太子,别再出差错。” 斐烟点点头:“我记住了。姑姑。” 刺目的阳光穿过窗扉照射在玉石珠帘上,发出闪烁不定的光彩,令人心神难宁。 秋枫轻手轻脚地把茶水搁在几上,向正看书的萧怿道:“殿下,喝茶吧。” 萧怿抬起头问道:“斐烟呢?” “她去宁和宫看望环英姑姑去了,待会应该就会回来。” 萧怿笑了一下:“她在宁和宫待的时日并不长,倒跟我母后身边的大宫女挺熟。” 秋枫解释道:“奴婢听她说,她和环英姑姑是同乡,多日未见,便想去看看,本想告诉殿下一声,见殿下午休未起,不敢打扰,就只跟奴婢说了。” 萧怿瞬间明了:“难怪她跟环英熟识,原来是同乡,只可惜她们不能在一起相互照应。” 斐烟开始时,只一门心思放在衣着打扮上,自那日被萧怿喝退后,再不敢穿得花俏,跟着秋枫好好学起做事。萧怿才对斐烟的态度转和,肯关心一点她的事。 秋枫应道:“是。”她稍有犹豫,问,“殿下,您这几日怎不去找那位吕姑娘了?” 萧怿听她提到吕雯梅,神情有些忧郁,不想多言,只道:“我和她闹了点小矛盾。” 秋枫不知他们怎么闹的矛盾,却不便多问。 这时,许宗源进来禀道:“殿下,看守宫门的黄宫卫说有事要见您。” 秋枫想黄宫卫有事要跟太子说,自己一个侍女不该听的,就退下了。 萧怿不觉诧异:“他不看守宫门,却来见我有何事?让他进来。” 黄宫卫很快走进来,向萧怿行了一礼。 萧怿问道:“你有何事?” 黄宫卫有些无奈地道:“宫门口有一个叫阿福的人,说有急事非要见殿下。” 萧怿奇道:“阿福?他怎么会来这里?” 黄宫卫大感困惑:“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他鼻青脸肿的,好像被人打过。” 萧怿一个念头闪过,喃喃自语:“莫非吕姑娘.……”他急急出殿去见阿福,还未及询问,就见阿福一瘸一拐走过来,指着自己的脸哭诉道:“太子殿下您瞧我的脸,被人打成啥样了,我真是命苦哇。” 萧怿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的确被人打得不轻。他不知阿福如何得知自己身份,当下顾不上问这个,只急切地问:“你这是被谁打的?吕姑娘是不是出事了?” 阿福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把眼泪鼻涕,苦着脸点点头:“昨天夜里,小店正要打烊,突然闯入一伙蒙面人,要把吕姑娘劫走。我和掌柜还有老板娘想阻止,但他们人多又厉害,把我们都打倒了,我就被他们打成了这样。”他说到这里,摸着脸又哭泣起来。 萧怿双手抓住他肩头,急着问道:“那吕姑娘呢?她怎样了?” 阿福身体单薄,只觉双肩被萧怿抓得疼痛入骨,不禁*起来:“殿下您抓痛我了。” 萧怿只急着问吕雯梅的事,忘了这么做会抓痛阿福,便松开手。 阿福揉着肩膀接道:“我说吕姑娘认得殿下您,可他们不信您是太子殿下,结果吕姑娘就被那伙贼人塞进停在门口的一辆马车里拉走了。” 萧怿大惊失色,焦急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们把吕姑娘拉到哪儿去了?” 阿福表情痛苦地道:“那伙贼人把我们暴打一顿,今早急着叫郎中治伤,所以耽搁了时间,您可别怪罪。” 萧怿急不可耐地道:“我不怪罪你们。你倒是快说呀。” 阿福才道:“他们在临走时,有一个大汉要小人转告殿下您,说他们把什么明珠也弄走了,如想救她们,就务必在今天赶太阳下山前,到城外树林内等候。”他稍一思索,又道:“对了,他还说你不得带其他人去,只能独自一个人去。” 萧怿又惊又急,才知明珠也被劫走了,想必就是那伙山贼所为,说道:“我这就去救她。”他刚走了没几步,就听阿福在身后叫道:“太子殿下……”萧怿回头一见他神情,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向许宗源道:“你给他三十两银子,且当作是补偿。”萧怿匆忙赶到马厩,问马监:“哪匹马脚力好?” 马监疑惑地看了看太子,指着一匹高大的黑马道:“这匹马脚力好。” 萧怿忙忙解开那匹黑马的缰绳,将它牵出马厩,飞身跨上马背就走。马监急问:“殿下您这是去哪呀?” 萧怿不答,乘马出了宫。因街上人多,萧怿即便着急也不得不让马放慢速度,徐徐而行。待出城门,即快马加鞭,向树林急驰而去。他一心挂念着吕雯梅安危,生怕去迟了,郑余会杀了她。他骑着快马,不多时,即进入幽深冷寂的林子。萧怿停下马,环顾四周,满眼望见的都是刚发芽吐翠的树木,却未看到一个人影,心下忐忑,不知郑余在哪里,放声高呼:“郑余,我来了,你快把吕姑娘带来。”萧怿停了停,见无人答应,又喊了一遍,仍无人回应。萧怿既着急,又不安,唯恐郑余会毁约,高声喊道:“郑余你快出来啊。”又唤:“吕姑娘,你在哪里?” 山寨里,郑余眼瞅着太阳渐渐西沉,估摸着萧怿肯来的话,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到了。他等得有些心急,正要再派小喽啰去探看,却见一探子急急进来报告:“寨主,您说的那小子已经到树林里了,正在四处找您。” 郑余心中不由一喜,问道:“他带人了没?” 探子道:“没有。只看到他独自一人骑着匹马来的,没有发现帮手。” 郑余放了心,道:“走,去看看。” 其实他对萧怿是否肯来,并无十足把握。如萧怿肯来自然是好,如不来,只能与邓老六另想对策。 郑余刚一迈脚,忽想起一事,向两个小喽啰道:“你们去把那丫头绑来,跟我下山一趟。”他选择跟萧怿在树林里见面,自然是不希望他知道他们的住处。 站在一旁的明珠疑心大起,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郑余阴恻一笑,道:“等待会下了山,你自然会明白。”他拉着明珠出去,走不多远,便见两个小喽啰押着吕雯梅从一间石屋里出来。她一脸怒容,不住口地大骂:“你们这些可恶的山野贼盗,凭什么绑我?你们做尽了亏心事,不会有好下场的!” 郑余听得直皱眉头,喝道:“你这臭娘们给老子闭嘴!不然有你的好看。”他不想听她骂出更难听的话,对一小喽啰道:“你拿块布把她嘴塞上,省得叫人听着头疼。” 小喽啰也听着生烦,立即找了块破布塞住了吕雯梅的嘴。 吕雯梅怒视郑余,口中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已说不出话来。 明珠不满道:“你为何要这样对她?” 郑余不答,伸手一拽她:“走。” 下山的路并不算长,不过一炷香时间即到山脚下。 他们行不多远,便听到林中有人在喊他们。 明珠听这声音十分熟悉,似乎是萧怿来了。她有几分明了,质问郑余:“是你叫萧公子来的?” 郑余终于坦然相告:“不错。我就是把你和那丫头当诱饵,引那傻小子上钩。看他是来救你,还是救那丫头。” 明珠恍然,气得骂道:“你真是小人行径,卑鄙无耻!”抬手要打他。 郑余一把捉住她手腕,语带威迫:“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免得我一生气,杀了那小子。” 明珠心下一颤,怒道:“你敢。”她终究是怕的,安静下来。 吕雯梅气得够呛,想要出言骂他,苦于无法开口。 郑余道声:“过去会会他。”领着他们向萧怿所在处走去。 公告:免费小说app安卓,支持安卓,苹果,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zuopingshuji 按住三秒复制!! 第十七章 中毒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正焦灼,闻得林中东南方向脚步声由远而近,一群人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当先一人正是郑余。萧怿见郑余终于出现了,轻吁一口气,可未见吕雯梅的身影,不免又忧心起来,忙问:“吕姑娘呢?” 郑余喜中带恨地道:“你小子还算有种,没有吓得不敢来。” 萧怿不想跟郑余废话,只急问:“吕姑娘在哪里?你快把她带来。” 郑余见他只关心吕雯梅,却无视明珠,脸上有几分诧异:“我以为你小子是冲明珠来的,哪知你心心念念只想着那个野丫头,倒出乎我意料之外。” 明珠才知萧怿只是来救吕雯梅的,并不是为自己,瞬间失望,心中的痛楚从未像现在这么强烈过。她眼里尽失渴盼的光彩,黯然垂下头,默默无语。 萧怿知道明珠本来就是郑余的妻子,即便她重新回到郑余手里,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吕雯梅则不同,那日她与郑余相斗,差点被他所杀。如今她被郑余劫持,定然凶多吉少,自然更关切吕雯梅些。 郑余扭头向身后道声:“把人带上来。” 几个站在前面的小喽啰从中分开,让出一个空当。两个小喽啰押着吕雯梅从后面走上前来。 萧怿见到吕雯梅,立即跳下马来。却看到她口中塞着一物,双手反剪,眼皮半垂,柳眉微蹙,想来她是受苦了,不禁怒道:“你们怎可如此对她,快给她松绑。”他欲上前救她,可觉没多少把握,并很快意识到郑余肯费此周折,必不会让自己把吕雯梅轻而易举带走。他才走出两步,不得已收住脚问道:“你要怎样才肯放了她?” 郑余呵地一声笑,道:“你小子倒还不笨,知道放人是有条件的。”他声音抬高:“我要与你一决胜负,做个了断。若你赢了,就可把她带走。但如你输了,就得把命留下。”他给邓老六递个眼色,邓老六会意,一招手,立马便有小喽啰呈包围之势将萧怿团团围住。 萧怿想自己脱身倒不难,只是那样就救不了吕雯梅了,看来今天不跟郑余做个了断是不行的,问道:“你刚才说的话可作数?” 郑余拍拍胸膛保证道:“当然说话算数。”他指着那些小喽啰道:“我的这些弟兄都可以作证。” 萧怿心想:那些人都是你的人,到时候你要反悔还不容易,如何能作数。等我打败了你,就带吕姑娘离开,谅你也没法阻止,问:“你要如何打?” “不用兵刃,只空手打过。”他说着挽起了袖子,袒露出粗壮的手臂。 明珠虽觉萧怿的言行伤了自己的心,可一心还在他身上。听郑余说又要跟萧怿打架,不由替他担忧。她知萧怿武功比郑余强点,可还是怕萧怿会吃亏,拉住郑余衣襟,求道:“你不要再跟他打了好么?” 郑余一把推开她,恼怒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用你来管。”他踏上几步,叫道:“小子,接招吧。” 明珠见他们又打起来,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默默在心里祷祝萧怿能赢。吕雯梅对萧怿没多少好感,但萧怿肯来救她,心里还是感谢他的,自然也希望萧怿能打败郑余。 郑余使出浑身解数与萧怿相斗,可萧怿还是稳居上风。二人越打越快,衣襟带风,众人都后退数步,不敢靠近,免得误伤自己。 又过了二十余招后,郑余渐渐不敌,萧怿见他身露破绽,正欲出掌相击,突然郑余手一扬,几枚小小飞镖直向他身上袭来。由于二人是空手较量,相距很近。萧怿本以为自己会赢,不料郑余使诈。他骇然,急忙以衣袖拦挡闪避,同时向后跃开。却觉胸口一痛,还是中了一枚飞镖。 明珠惊呼一声,想要过去,却被邓老六和一小喽啰拉住了。 吕雯梅苦于被小喽啰抓得紧走不脱,口又被布堵着,只有干着急担忧的份儿。 明珠怒骂:“你好不要脸,明明说好是空手打,却使阴招害他。” 郑余黑着脸道:“不用兵刃,不代表不能用暗器。要怪就怪他自己不小心,需怪不得我。”他本来只想教训一下萧怿就算了,但想到明珠对他有情,徒增恨意。为叫明珠断了念头,决定杀掉萧怿。郑余狞笑道:“臭小子,你就是再有能耐,还不是栽在了我郑余手里。” 萧怿悔恨,只觉伤口处甚痛,手足渐渐麻软,一个站不稳跌坐在地。想到可能飞镖有毒,心下一片惊凉。 郑余眼里凶光一闪,喝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从一人手里夺过一柄长剑,挺剑就要向萧怿胸口刺落,萧怿就是想避也避不开了。 眼看萧怿就要死在郑余剑下,忽闻明珠叫道:“你要是敢杀了他,我就死在你面前。”郑余回过头,见明珠不知从哪拿了柄匕首抵在胸前,正死死盯着自己,神色坚定。郑余又惊又怒,道:“你这是作甚,快把刀子放下。”欲上前抢下她手中匕首。 明珠退后一步,警告他:“你要是不肯放了他,我就立刻自尽。”她将匕首紧贴脖子上,已有细小血珠渗出。 郑余气道:“你……”看向萧怿,见他坐在地上,表情痛苦地用手支撑着身体,绝无还手之力。如果自己现在要杀他,那是易如反掌。可若杀了他,明珠可能会死。郑余左右为难之下,怒喝一声,一剑扎在地上,剑刃入地数寸。他凶神恶煞般地瞪视着萧怿,愤恨地道:“在我没反悔之前,你赶紧给我滚!” 萧怿以为自己今天是必死无疑了,不想明珠竟不惜用死来威胁郑余放过自己。又是感激她,又觉愧对她。他想要站起来,却觉手脚较之前又麻些,很费力地从地上爬起身,向郑余虚弱地道:“你把吕姑娘放了。” 郑余恶狠狠地瞪着萧怿,怒道:“我饶你一命就不错了,你还想叫我把她放了。做梦!” 明珠是趁邓老六等人不备,迅速取出衣袖里掩藏的一把匕首,以死相要挟,才得以救了萧怿一命。她眼见萧怿这样子没人扶着定回不去,朝吕雯梅看一眼,不得已道:“你把她也放了,叫他们走。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郑余愤恨不已,却不得不答应,向抓着吕雯梅的两个小喽啰喝道:“给她松绑。” 小喽啰手脚麻利地给吕雯梅解开绑在手上的绳索。她终得解脱,立即将令她感到恶心的布块从口中取出扔下,奔过去扶住萧怿,急切问道:“你怎么样?” 萧怿见她肯关心自己,心头一热,忍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好。”他感激地望了明珠一眼,脚步有些不稳地由吕雯梅搀扶着慢慢离开。 郑余既愤恨又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吕雯梅扶着萧怿走到马前,问道:“你还能否乘马?” 萧怿看了看那匹高大的黑马,苦笑着摇摇头。 吕雯梅失望地道:“那我扶你回去。” 二人走了一会,萧怿抬头看看天色,见日已西沉,只剩余晖一片。就算现下自己身上没伤,等到了城门口也关门了,叹息道:“天色已晚,城门马上就要关闭,我们是回不去了。” 吕雯梅奇怪地道:“你不是太子吗,你到城门前叫那些看守城门的士兵放咱们进去不就行了?” 萧怿沮丧地道:“我没带玉佩,他们是不会相信我是太子的。” 吕雯梅急道:“那可咋办呀?”忽觉萧怿身子一沉,她一时扶不住他,竟与他一起跌倒在地。吕雯梅只觉自己的脸贴在萧怿胸前,又羞又恼,赶紧直起身来,怒问:“你到底捣什么鬼?”见萧怿闭着眼,并不答话,还道他又在想沾自己便宜的鬼主意,心下气恼,伸手推推他,却毫无反应。吕雯梅才知他不是假装的,摇着他肩,急道:“你别吓我,你快醒醒啊。”她接连喊了几遍,萧怿也不答应。 吕雯梅见天色渐渐黑下来,林子里静得出奇。高大的树影映在地上,形同鬼魅,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又唤道:“你快醒醒,别把我丢在这里,我害怕。”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哭腔。她见萧怿仍无反应,怕他死了,终于伸出手探他鼻息。觉他气息较弱,好在还未死。 吕雯梅看了一眼打在萧怿胸前的那枚飞镖,觉着他不可能只中了一枚小小的飞镖就要死了,只怕飞镖有毒。她左手按住萧怿的肩,右手紧捏住飞镖外露部分,用力往外拔出。却听萧怿叫了一声,她一惊,用手拍拍他的脸,问道:“你怎样啊?”可萧怿又没了反应。 吕雯梅再探他鼻息,感觉还有气,想他是又昏过去了。吕雯梅借着一缕清冷月光,发现手中飞镖镖头呈黑红色,上面带着一股腥臭味,不禁皱了皱眉。她再向萧怿胸上看去,见有殷红的血从伤口中溢出。寻思:这飞镖上果喂得有毒。郑余这个卑鄙小人竟会用这种歹毒法子伤人,太过可恶。他现在中了这么深的毒,如果不把毒赶紧吸出来的话,只怕他会死。可是我要给他吸毒,是要解开他衣衫才行的,我不敢这么做啊。但我不这么做,他岂不是会死?那不就成了我害死他的?罢罢罢,还是先救活了他再说。 吕雯梅害羞地伸手慢慢解开他外衣衣带。当她要解开他里衣时,却在他怀里摸到一件细软之物。吕雯梅感到奇怪,拿起来一看,竟是自己所丢的那方绣着红梅花的手帕,不禁怒骂:“你这该死的无赖,我当时问你要,你偏说没拿。”她拿着手帕在萧怿脸上晃晃,“这可是什么?”忽想到萧怿昏迷是看不到的,霍地站起身,恨声道:“我是不要救你了。” 她走了没几步,想到自己还欠他一个人情,且他是太子,总不能见死不救,还是先把他救醒再跟他算账。吕雯梅轻咬了下嘴唇,忍着怨恼和羞怯为他把毒吸出。她直起腰来,只觉口中有股腥臭味,大感恶心,朝地上呕吐了半天,恶心感才好了点,却有些头晕目眩。她用指甲掐掐指尖,使自己保持清醒。 吕雯梅向萧怿伤口上看去,见鲜红的血液正从伤口处缓缓流出,担心他会失血过多,忙解下自己腰间系带给萧怿裹好伤口。吕雯梅怕此处有野兽出没,需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才行。正要走时,瞥见了那枚被自己仍在地上的毒镖。想着萧怿不知中了何毒,还是拿上它,待明天把他送回皇宫,太医也好给他治疗。她撕下自己衣上的一小片衣襟,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拾起那枚毒镖,包好放在袖中。 吕雯梅望一眼躺在地上仍昏迷不醒的萧怿,幽幽叹口怨气,用力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只觉他身子很沉重,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只能半背半拖着萧怿艰难向前走去。她也不知该向哪走,只能看哪儿好走,就往哪走。 公告:免费小说app安卓,支持安卓,苹果,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zuopingshuji 按住三秒复制!! 第十八章 山谷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于妙珍是皇上的婕妤,所居的永怡宫地方偏小,不论是外观还是殿内陈设,远不及昌泰所居的长信宫富丽堂皇。 自昌泰入宫起,她就少有恩宠。开始嘴上还抱怨,后来渐渐习以为常。只是心中多不平不满,觉君恩寡淡,昌泰狐媚惑主,独宠后宫。可再怨恨又能怎样,连皇后都无计可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一个小小嫔妃又有什么办法?或许就这样静静熬到老,能平安过完这平淡凄凉的余生,就算不错了,无法再奢求别的。 她一直都是孤独寂寞的,曾盼着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却没那个福气,至今无一儿半女。依现在的情势,她怕是再无指望,注定要做一个无子无宠的女人。 于妙珍心事满怀,却苦于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她穿一身竹青色蔷薇柿蒂纹云锦衣裙,头梳反髻,簪一双灵芝形鎏金簪,别无他饰,枯坐在黄杨木榻上。 珠帘一挑,她的侍女如萱慌慌张张进来道:“婕妤,出大事了!” 于妙珍见她脸色煞白,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悦地挑眉:“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瞧你那慌张样儿。” 如萱定定神,才道:“奴婢刚听到的信儿,说是太子今日下午独自匆匆出宫,到现在还没回来。皇上询问了东宫里的人,只一侍卫说有一个人曾去找过太子,然后太子就离宫了。皇上已派中尉去找那人,只不知能否找得到。” 于妙珍不由一惊:“你是说太子失踪了?” 如萱点点头:“皇后已到章德殿了,其他宫里的娘娘应该也会去。婕妤您……” 于妙珍不大在意:“去就去呗,太子又不是本宫的孩儿,你何必这般惊慌,跟丢了魂似的。若叫别宫里的人瞧见了,还不拿咱们永怡宫说笑。” 如萱自觉失态,忙认了错,道:“只是太子万一有个闪失,到时东宫易主,皇后风位不保,您的处境怕是不妙。” 任谁都知道,于妙珍与孟锦云往来较密切。假如于妙珍失去孟锦云这 个唯一的依靠,昌泰成为新皇后,那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女人,岂会放过她?于妙珍立时醒神,霍地站起身来:“快去传辇。”她随意梳妆了一下,即往万寿宫而去。 章德殿内,鸟兽弦纹錾刻青铜熏炉里,飘出丝丝缕缕的烟气,散发出麝香芳香宜人的奇特气味,弥漫一殿。人坐在烟影里,显得有些虚恍。 萧翁业端坐在紫檀几案旁,面色较平静,只微蹙了轩眉。 孟锦云陪坐在萧翁业身侧,一脸忧愁。她似无装扮之心,只穿着一袭湖水蓝宝相纹织金缎衣衫,发髻上簪着一双并蒂莲青玉簪,及一支象征皇后身份的风鸟镶宝石赤金钗。比之坐在下首,衣饰靓丽的昌泰有所不及。 昌泰觉着无聊,抿一口茶,道:“去找太子的中尉已去了好长时间,却无人来回禀,真叫人等得心焦。”她目光一转,娇柔的嗓音带了刺:“不过嘛,太子有可能是去哪儿玩了,高兴得忘了时辰也是有的。” 谁心里都清楚,那日萧翁业又为萧怿去了乐坊而着恼,特意加了一条禁令,以示警告。 昌泰这般说,孟锦云哪会听不出她言下之意。本来就看不惯昌泰的狐媚样子,又偏偏穿着惹人注目的玫红色衣裙,如何不生气。明知皇上就在身旁,也顾不得了,出言斥责:“太子为皇上亲立,是大齐的储君,岂可由你随意胡说?就算太子年轻有点不稳重,也不是你想得那么不堪。” 萧怿时常出宫,但最迟会在当晚回宫。今日却与以往不同,谁能说准萧怿不是遭到了不测。 昌泰委屈地道:“皇后娘娘息怒。嫔妾可没有诋毁太子的意思,不过是随口一言,不想让皇上和娘娘为太子担虑而已。” 几个在坐的嫔妃见皇后和昭仪言语冲突,大都低眉顺眼,不敢作声。倒是庆容华大着胆子说了句:“太子失踪这么大的事,昭仪姐姐还是不要随意揣测的好。”却见昌泰瞪了自己一眼,便不敢再说。 萧翁业微感不快:“侯昭仪不过是随口一说,皇后就别怪她了。”向昌泰道:“你也少说两句。” 孟锦云心有不满,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昌泰不敢再多嘴,安静下来。 于妙珍是和范美人一道来的。二人见皇上和皇后脸色不大好,心中发紧,恭谨行礼。 萧翁业道了平身,二人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于妙珍见众人无语,觉着气闷,遂打破沉寂:“臣妾听得太子失踪的事,心里十分忧急。想着不管那个见过太子的人是否知道太子的去处,不管太子是在城里还是城外,总要好好找找。” 昌泰嗤地一声,忍不住讽道:“于婕妤这话说得真是轻巧。城里倒还罢了,要是去城外找,那么大的地方,可怎么找啊?” 于妙珍嗔目而视:“昭仪娘娘仿佛事不关己一般,难道一点不关心太子的安危?” 昌泰一向高傲,自认为是梁国公主出身,又一直盛宠不衰,从来瞧不起其他妃嫔。偏今日一个比自己位份低的婕妤,就敢当众指谪自己,如何能忍?她脸色倏变,气得就要发作:“你一个……” 萧翁业啪地一掌击在几案上,愀然道:“都给朕闭嘴!”他声色并厉,“太子还未找到,你们一个个却在这里给朕添乱,像话么?!” 孟锦云和众嫔妃见皇上动怒,慌忙跪倒于地,谢罪道:“臣妾们知错了,请皇上息怒。” 萧翁业正要叫她们都回去,中尉郭让进来禀报:“皇上,臣没有找到太子。”萧翁业心下一沉,怕是不容易找到萧怿。但听郭让道:“不过臣找到了曾去东宫见太子的人,他是一家叫兴隆客栈的伙计。他告诉太子说,有一个姑娘昨夜被一伙贼人从他们客栈劫走,太子应该是去城外树林救那姑娘去了。可是臣领人在树林里找了个遍,也没有看到太子。”萧翁业又怨又气:“太子居然为一个区区女子孤身出城,真是荒唐。”他停一停,向郭让道:“你再到城外好好找找,太子应该不会走太远。” 孟锦云听郭让一说,更是焦虑难安:“太子怎么会为一个女子孤身犯险?怎么会这样?” 萧翁业不得不安慰她两句:“朕已叫中尉又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找到。”他有些不耐烦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嫔妃,道:“你们都回各自宫里去,在这儿干等着有何用?” 昌泰早不想呆在这里了,立即起身告退。其他嫔妃也识趣地离开。唯独孟锦云未走。 萧翁业知她现在十分忧虑,不便硬叫她走,说道:“你想留在这儿也可,要是累了就回去。只要一有了太子的消息,朕会叫王安告知你。” 孟锦云欲哭无泪,戚戚道:“臣妾知道,怿儿不为您所喜欢,从未让您满意过。可他毕竟是您的嫡子,臣妾的心头肉。今怿儿不知所踪,臣妾实难心安,只愿他能平安回来就好。” 萧翁业在萧怿失踪后,就想起萧怿遇刺一事。只不知他为何要涉险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女子,很可能遇上了麻烦,心中亦忧虑。他伸手抚一抚她瘦削的肩:“太子已长大成人,就算真遇到点不测,难道还不会想办法保命?你且放宽心,等着消息便是。” 夜已深沉,外面有风贴窗刮过。烛火明灭间,孟锦云已无话可说,只倦倦伏在萧翁业膝上,盼着萧怿能早点被找回来。 吕雯梅半背半拖着萧怿在漆黑冷寂的树林内艰难前行,直累得她娇喘吁吁,想放下萧怿休息会儿,又怕遇到危险,始终不敢停步。怨道:“你傻呀,干吗要跟那该死的山贼比武?这下好了,你差点把命送在郑余手里,害得我也被你连累,真是倒霉。你知不知道,我真想把你扔下不管。”她只觉伏在背上的萧怿好似死了一般,根本不会答自己的话,既怨恼又害怕。 吕雯梅又背着萧怿走了一会,穿出树林,望见前面有一条较窄的道路,只能容两人并行通过,路两旁则是高高耸立的山崖峭壁。她不知眼前的这条小道会通往何处,只能背着萧怿走进去。内心隐隐觉得不管此路通向哪里,总比在树林里过夜要好些。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分,吕雯梅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她走进了一个很大的山谷里。她想着这里视野开阔,如果有野兽的话也能及时发现躲避,不用像在树林里那样担惊受怕了。最好这里能有一个山洞,可以避避风寒。 吕雯梅举目四望,偶然发现东北方向有一束昏暗的光亮,莫非那边住着人?本来已累得快支撑不住了,但一想到那边可能有人家,身上又来了力气,伏着萧怿加快脚步向光亮处走去。 吕雯梅走到近前,看清那束光是从一间茅舍中透出来的。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不安,努力伏着萧怿走到那间茅舍前,轻轻叩了叩门,叫声:“请问有人在吗?”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裙,体态娇小的少女站在门里,警惕地打量着吕雯梅,怯怯地问:“你是谁呀?” 吕雯梅只觉屋里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上也就不觉得太冷了。她未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歇脚时,心中不安,现下她找到了一户人家,安心了许多。因她背伏着萧怿走了挺长一段路,体力已消耗的差不多了,只觉身上似有千斤重担压着,几乎已无力气说话了:“我……我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要摔倒。 紫衣少女才发现她身上还背着一人,忙扶住吕雯梅,道:“我来帮你。” 二女扶着萧怿进屋在榻上躺下,吕雯梅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颓然坐倒在地。 紫衣少女惊问:“你怎么啦?” 公告:免费小说app安卓,支持安卓,苹果,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zuopingshuji 按住三秒复制!! 第十九章 紫莹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只觉腰酸背痛,手足酸软,几乎累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她喘了两口气,才道:“你先看看他咋样了。” 紫衣少女应了,观察了一下萧怿的脸色,又搭了搭他脉搏,说道:“看他脸色好像是中毒了。脉象虽弱,好在较平稳。” 吕雯梅听后,知萧怿未死,心中稍宽,问道:“你会医术?” 紫衣少女轻轻点一点头:“懂点。”她望着萧怿衣襟上殷红的斑斑血迹,微微皱眉道:“只是我现在还无法断定他中得是何毒。” 吕雯梅见她果真会医术,心中欢喜,知道萧怿有救了。又想幸好自己带着那枚毒镖没扔掉。她从袖中取出包毒镖的那个小包,将小包打开露出毒镖:“这带毒飞镖是我从他身上取下来的,你看是否能认出是何毒。” 紫衣少女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住镖尾,拿到灯下仔细看了看,又凑到鼻下轻嗅两下,说道:“这飞镖上涂的是青花蟒蛇毒。” 萧怿衣襟上沾着毒血,只因气味大半已散发在空气中,不好分辨出来。而飞镖被布裹着,气味还很浓,就可轻易断定。 吕雯梅听到一个“蛇”字,不自觉打了个激灵,担忧地问:“那这毒厉害么?” 紫衣少女眉心微曲,面上还算平静:“倒非剧毒,不过也是一种挺厉害的毒。凡是被青花蟒蛇咬了的人,会先感到伤口处疼痛,四肢发麻,无力行走。然后就会随着毒性逐渐深入体内,出现昏迷不醒的情况。”她语气略重,“如果中了此毒的人得不到及时救治,那么就会送命。”她问:“你一定把他伤口中的毒血吸出来了吧?” 吕雯梅面上一红,略略点点头。 紫衣少女道:“他现在已无大碍,不过他嘴唇有点发紫,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排出体外,需喝些解毒药才行。” 吕雯梅忽又感到头有些晕眩,用手按住了额头。 紫衣少女惊问:“你不舒服?”想到可能是她给他吸毒而轻微中毒了,便从抽屉中找到一个小药瓶,揭开瓶盖从里面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在吕雯梅手中,道:“你快把这粒药丸服下,或许会好些。” 吕雯梅闻到药丸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气味,想来应该不难吃,就放入口中吞下,很快觉着头晕的感觉减轻了,喜道:“你这药丸不错,见效挺快。” 紫衣少女舒坦一笑,道:“我去给他煎药,你先在这儿歇会。” 待她出去后,吕雯梅向萧怿看去,见他仍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想到不管如何总算是把他的命保住了。她见屋中只一张半旧的木几,一个小木柜,及几块破旧的草垫,很是简陋。当她看到屋中还有一张榻时,想着除了那个姑娘外,应该还有一人,只不知那人在哪?又想这空寂山谷之中居然还住着人,真是稀奇。 不一会,紫衣少女端着一碗药进来:“我把药煎好了。”眼望吕雯梅,似想让她喂萧怿服药。 吕雯梅休息了一会,体力已有所恢复。她不想喂萧怿服药,却没别的办法。她慵懒地站起身,从紫衣少女手中接过药碗,里面盛的是黑乎乎的汤药。 紫衣少女见她有所顾忌,想她是不愿叫自己看到,就道:“你还没吃东西吧,我去给你做。” 吕雯梅正感腹中饥饿,闻言甚喜,道:“那就麻烦你了。”紫衣少女即合门出去。吕雯梅走到榻旁,用勺子舀了一勺药,缓缓喂进萧怿口中。如此喂了几勺,见他咳了两声,醒了过来。 萧怿看看吕雯梅,又打量了一下屋子,疑惑地问:“吕姑娘,我们这是在哪?” 吕雯梅见他醒,立刻变了脸色,冷冷地道:“当然是在别人家里。” 萧怿觉得胸口似被一根带子缠着,低头一看,见衣襟上有些许发黑的血污,细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知道是吕雯梅救的自己,忧道:“我中毒,你没事吧?” 吕雯梅淡淡地道:“我要有事,还能站在这儿喂你喝药么?”她撇撇嘴,似有不满,“我还道你死了,哪知又活了。” 萧怿察觉到吕雯梅的情绪不好,还是笑着道:“我也以为自己死了,不过喝了你的药就又活过来了。”他一笑,牵动了伤口,感到疼痛,忙忍住不敢再笑。 吕雯梅怨悔地看着萧怿道:“我为救你被累得腰酸背痛,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救你了。” 萧怿见她鬓发微乱,面色苍白,知她累得不轻,心下歉疚,谢道:“多谢吕姑娘相救。姑娘的大恩大德,萧某永世不敢忘记。” 吕雯梅见他说完,又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认为他说的那番话无半分诚意,冷冷哼了一声。她被他瞧得心里发毛,恼道:“你为啥总是一双贼眼盯着我看?令我浑身不舒服。” 萧怿愕然:“我有么?” 吕雯梅怨恼地道:“你把眼睛闭上,不许看我。待你把药喝完,我还有话要问。” 萧怿听她口气像是在给自己下命令,不觉又好笑又好气。但现在受制于人,只能听她的。不知她要问自己何事,只隐隐觉着她把那手帕拿走了。若她真要问那件事就不好说了,却只能乖乖闭上眼睛,等她问话。 吕雯梅喂他把药喝完,然后把手帕拿出来,生气地问道:“你干吗拿着我的手帕不还我?” 萧怿听她果然问到这件事,觉得有些不好回答。他虽觉吕雯梅有些刁蛮任性,但她是个有个性的姑娘,并不因他是太子而说话有所顾虑,仍是心直口快,想说啥就说啥,不免有些喜欢她,只是这话是否该对她说?萧怿踌躇不决,为拖延时间,说道:“我看不见,不知道是什么手帕。” 吕雯梅当然不信萧怿不知道,觉他是想耍赖,但为叫他承认,只得忍气道:“睁开啦。” 萧怿一睁眼,冲吕雯梅转转眼珠,嘻嘻一笑。 吕雯梅大怒,重重掴了萧怿一耳光,厉声告诫:“你别以为你是太子,就可以挑逗我。实话告诉你,你要再敢对我不尊,小心我去皇上那里告你一状,让皇上废了你的太子之位,看你还有没有脸做人。” 萧怿本来是想跟她开个玩笑,不料她会出手打自己,还扬言要向父皇告自己的状,登觉玩笑开大了。他摸摸被打疼的脸颊,想着还是少招惹她为妙,为不使她再打自己,忙扮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来。 吕雯梅见他眼神惊恐地看着自己,只道他是害怕了,气才消了些,又拿起手帕问:“说,是何原因?” 萧怿没办法,只好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没舍得还你。” 吕雯梅惊愕,万没想到他会这般说。她面上红晕一现,厌道:“哼,我才不会喜欢你呢。你休想沾我便宜。” 萧怿大感失望,请求道:“那你能否把手帕送我为念?” 吕雯梅欲拒绝,但见了他恳求的眼神,心一软,只好把手帕扔给他。萧怿高兴地道了谢。忽听得门响,那紫衣少女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来。她见萧怿已醒,欣喜道:“你醒啦。”吕雯梅帮她把饭菜摆在了几上。 萧怿见这少女十六岁左右年纪,容貌虽不及吕雯梅,倒也清秀美丽,自生好感。他闻得饭香,笑赞:“姑娘做的饭菜好香啊。” 紫衣少女谦谦一笑:“不过是些山野小菜,还不知是否合二位胃口。” 萧怿见她性情温和,有心交往,便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崔,名紫莹。” 萧怿觉着有趣,笑道:“姑娘穿着紫衣服,名字中又有一个‘紫’字,真是人如其名。” 崔紫莹笑一笑,问:“敢问二位如何称呼?是何关系?” 吕雯梅怕萧怿会说自己和他是朋友,忙道:“我姓吕,他姓萧,我们只是相识而已。” 崔紫莹有些不可置信地“哦”了一声,试问:“那我叫你吕姑娘,叫他萧大哥可以吗?” 萧怿爽快地道:“当然可以了。” 吕雯梅也道:“可以。” 崔紫莹很高兴,道:“那你们先吃饭,不然饭菜就凉了。” 萧怿欢喜:“好啊,我还真有点饿了。”欲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又是一阵疼痛,便不敢强起。 崔紫莹想扶他,终觉不妥,眼望吕雯梅,希望她能扶他起来。 吕雯梅怀疑地道:“你是真起不来,还是假起不来?” 萧怿要是忍着点疼也能起来,但还是想沾吕雯梅点便宜,装作苦恼的样子道:“当然是真的了。” 吕雯梅只好扶萧怿坐起来。可她未费多少力气,自是萧怿暗暗用力的原因。她没多想,走到几前往一碗白米饭中夹了些菜,递给萧怿道:“你自己吃。”然后在几旁坐下,背对着萧怿吃起饭来。 萧怿见碗中是些绿油油的菜,不知其名,举箸夹了一口吃,觉这菜略带苦味,清爽可口,问道:“崔姑娘,请问这是什么菜啊?” “这叫荠菜,是一种野菜,不知萧大哥觉得好不好吃?” 萧怿边吃边道:“当然好吃,名字好听,菜也好吃。” 崔紫莹欢喜:“萧大哥爱吃,那就多吃点。” 萧怿从小住在宫里,自然未吃过野菜。虽觉这荠菜不比宫里的菜好吃,只因饿了,竟也吃得十分香甜。吕雯梅也吃了不少。 饭后,崔紫莹问道:“你们是从城里来么?萧大哥你是如何受伤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章 梦话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答道:“我们确实是从城里来。我是在一家客栈帮忙的,可是昨晚店里来了一伙贼人,他们想把我抓走,我打不过他们,结果被一人用白绢捂住了口鼻,我闻到一股药味就昏迷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座山上。”萧怿才知她是这么被山贼抓走的。吕雯梅向他瞧了一眼,道:“恰好叫他看到,他想救我,与山贼打起来,但却中了毒镖而受伤,我只好背着他走,走着走着就来了这里。”她不想多言,只简略说了一下。 萧怿见吕雯梅把自己说得这么好,自然高兴。待听她说是她把自己背来的,那一定走了挺远的路。既感激她,又心疼她。 崔紫莹明了,道:“是这样啊。”她本想问吕雯梅怎会被山贼抓走,但怕吕雯梅有隐情不便告知,就没敢问。只问:“你说得可是虎头山上的那伙盗贼?” 吕雯梅不甚清楚自己被关押的地方叫什么山,料想她指的就是郑余那伙山贼,道:“你认识他们?” 崔紫莹气苦地道:“我不认识他们,却见过他们。好像是前些天去了虎头山的。这几日我去山上采药都得绕道走,很不方便。” 吕雯梅不解地道:“你在这边山上采药不就行了,为何还要绕过那座山到远处采药?” 崔紫莹无奈地道:“有些药材这边山上没用,只能到别处去找。” 吕雯梅同情地道:“那可幸苦你了。”她恨恨地道:“那些山贼真可恶,咋就没碰到老虎把他们吃了呢?” 萧怿不想听她们再说关于山贼的事,转移话题道:“崔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除了你,还有其他人么?” 崔紫莹说道:“这里是逍遥谷,是林子尽处的一座山谷。我有一个师父,他叫伯历……” 萧怿似是一惊:“伯历?”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伯历……” 崔紫莹感到奇怪,叫了声:“萧大哥。” 萧怿回过神来,道:“你接着说。” 崔紫莹续道:“我有一个师父叫伯历,他现在远游未归,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另外我还有一个师兄和一个师姐,他们都远在荆州行医看病,很少会回来,这些日子也就我一人住在这里。” 吕雯梅关切地问:“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山谷里,难道不害怕?” “当然有点害怕,不过已经习惯了。若非是吕姑娘叫门,我是不敢在夜里开门的。” 萧怿关心地问:“你师父把你留在这里,就不担心你会遇到危险?” 崔紫莹恬静一笑:“我师父教过我一些防身武功,并告诉我说他不在家时,要小心谨慎,多多提防。天黑时要回到屋里,没事就不要再出去了。他每次走后,我都没出事,自然对我是放心的。” 吕雯梅想:如果换成我,敢不敢一个人住在这里? 萧怿眼中含了几许钦佩之情:“你一个姑娘住在这儿,胆子倒挺大的。”他顿一顿问道:“你父母呢?” 崔紫莹眼圈微微一红,低首道:“我从未见过我父母。听师父说,我是在山林里偶然被他发现的,那时我还尚在襁褓中,看样子不过才出生几天,想是我父母不想要我,就把我抛弃了……”声音有些凄楚。 吕雯梅生气地道:“你爹娘真是狠心,竟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要了。” 萧怿不满道:“你父母既已把你生下了,就该好好抚养你,怎能狠心把你抛弃不管。” 崔紫莹有些伤感:“到底是啥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吕雯梅问:“那你是被你师父养大的?” “算是吧。当时师父可怜我,把我抱回了家,由于没有奶水,师父就只能喂我喝些汤水,可我不爱喝,师父没办法,只好为我找了户人家,请一妇人当乳母照料我。由于乳母姓崔,我便随了崔姓,名字也是乳母给我起的。在我七岁时,师父过去看我,并收我为徒,带我离开了乳母家,教我武功和医术。因我乳母住在蒙山,离这里不是很远,我有时还会回去看看她。” 吕雯梅怜悯地道:“好歹我还有父母,而你却没有,实在可怜。” 崔紫莹勉强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虽然我没有父母,但乳母待我如同亲生,我并不感难过。” 萧怿道:“你刚来到世间就遭到不幸,的确很可怜,不过你遇到了一个好师父和一个好乳母,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崔紫莹感念道:“是啊,若非我遇到了师父和乳母,只怕我早已死了。” 萧怿便道:“你以后好好孝敬你的师父和乳母便是。”他看了看屋子问:“这间屋子是谁住着?” “是我和我师姐住的屋子。”她用手指指窗外,“外面还有两间屋子。一间是我师父的,另一间是我师兄的,不过他们现在都不在。你们今晚就住在这间屋里,我到我师兄屋里住。” 吕雯梅听她的意思,还是认为自己和萧怿关系不一般,忙道:“我不要跟他住一起。” 萧怿和崔紫莹都是一愕。崔紫莹思忖着道:“要不……”想说:“要不你和我住一起。”但想到师兄房中仅一张床,两人如何睡得开,如自己睡师父屋里,也觉着不妥当。 萧怿当然很想和吕雯梅住在一起,但这话不能说,就假意道:“要么我去你师兄房里睡,你们留在这间屋里。”不待她们说话,就要下榻,却又假装呼痛。 吕雯梅不知是假,见他痛得厉害,倒不好强求,按住他道:“算了,你还是别动了。” 萧怿肚里暗暗好笑,脸上丝毫不敢露出来,反而不好意思地道:“崔姑娘,真是叫你为难了,还给你添了麻烦。” 吕雯梅难为情地道:“真不好意思,我们这一来,打扰你了。” 崔紫莹温和笑道:“没事的。其实你们一来,我还挺高兴呢,能和你们聊聊天,也不感寂寞无聊了。” 萧怿和吕雯梅听后,稍稍释怀。萧怿低头看了看衣襟上的血污,发愁道:“唉,衣服弄脏了,我明天回了家该如何向父母交代?” 吕雯梅别过头不理睬他,心道:“想叫我给你洗衣服?做梦!” 崔紫莹不免替萧怿忧虑:“也是。你这样回去,你父母肯定会问的。要是他们知道你受了伤,定会很心疼你,那样就不好了。该怎样做才能不让你父母知道?”她思量片刻,双手一拍道:“有了,你等我一会。”翩然而出。 萧怿和吕雯梅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好办法,等她回来后就知道了。吕雯梅不愿跟萧怿独处一室,也想出去。她看到几上还未收拾的碗筷,就匆匆收拾了一下,端着走出屋子。 萧怿见她们都走了,仅余自己一人在屋里,大感没趣。想到今天自己本是要救吕雯梅的,不料却受伤中毒,反倒连累了她。之后又来到这里,给崔紫莹添了麻烦,真是惭愧。 他正自责,崔紫莹手捧一件青布衣服走了进来,见吕雯梅不在,奇怪地问:“吕姑娘呢?” 萧怿道:“她刚才端着碗筷走了,应该是去洗碗。” “洗碗去了啊,其实我洗就行。”她走上前来,将衣服递给萧怿,“这件袍子是我师兄的,也不知你穿上合不合身。你若不嫌,就先将就着穿。” 萧怿推托道:“不行。这衣服是你师兄的,我哪能要?若是你师兄问起,你如何跟他交代?我不能叫你为难,还是快拿回去。” 崔紫莹用手一推,道:“你放心好啦,等我师兄回来了,我会跟他说的。我师兄人很好,不会计较这些。他如知道了这件事,定还会夸我呢。”她有点羞涩,“我去帮吕姑娘洗碗。” 萧怿见她匆匆而去,想着如果不穿,岂不拂了她一片好意?他仔细看了看那件袍子,见袍子的颜色已发白,想是洗过好几遍了,那她师兄应该是个节俭的人。他慢慢将袍子穿在身上,觉得有点肥,不过系上腰带应该就不会显得肥了。萧怿自哂:自己竟有穿别人旧衣服的时候。他见吕雯梅回来,笑着道:“你回来了。” 吕雯梅看到萧怿穿了件青色的袍子,微微一怔,没好气地道:“明知故问。”她走到另一张榻前,把被子铺好,正色道:“我已还了你人情,现下我和你两不相欠,已经没任何关系了,你别再想着沾我便宜的事。”她将蜡烛吹灭,然后在那张榻上背对着萧怿歇下了。 萧怿望着从窗外照进屋里的淡淡月光,独自神伤。过了许久,也未睡着。 忽闻吕雯梅似在说梦话:“开始我是讨厌你,但你帮过我,我还是感谢你的。现在我还有点喜欢你,可是我真正喜欢的人是秦大哥,不是你……”声音低了下去,终于不闻,似是睡熟了。 萧怿听了很惊讶,没料到她会在梦中吐真言,方知她是有点喜欢自己的,只是她喜欢的人终究是秦子聃。他想到这,既有点高兴,又有些失望。但想到秦子聃如果能把姐姐平安带回来,姐姐愿意嫁给他,父皇应该会答允他们的婚事。到时吕姑娘可能不好再嫁他,那么我和她就还有戏。他心中一乐,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孟锦云曾向萧翁业提过,倘若秦子聃能把阳则长公主平安救回来,就把她许配给秦子聃。萧翁业当时虽没有马上同意,但未拒绝。当时萧怿在场,便知此事。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一章 师父 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翌晨,吕雯梅醒来,一惊坐起,低头见身上衣服穿得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她知萧怿受伤中毒,但与他一个年轻男子共处一室,难免对他存着三分防备之心。只是她昨天太累了,在山塞里也受了些惊吓,竟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吕雯梅看向萧怿,见他闭着眼睛似还未醒,想着不知崔紫莹起来了没,要不出去看看她。吕雯梅下了榻,轻手轻脚地打开门出去,生怕会惊醒萧怿。 然而萧怿已醒,只是假寐不想让吕雯梅知道,待听见她出去,便睁开眼睛也想出去看看。他慢慢下了榻,觉伤口处已不太痛了,很是高兴,缓步出了屋子。放眼一望,见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稍近点有一条细长如带的清澈小河。屋前不远处是些稀稀疏疏的树木。原来都城之外还有这么大一个山谷,不知吕姑娘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他稍立片刻,向旁边的几间茅舍走去。闻得左首一茅舍内传来炒菜的声音,想必应该是厨房。 萧怿走到门口,向里看去,见崔紫莹正忙着炒菜,吕雯梅则站在一旁案板前切着白菜,犹豫要不要进去帮帮她们。 崔紫莹偶一转头,看到了萧怿,惊问:“萧大哥,你咋出来了?” 萧怿见她看到了自己,就走进厨房道:“我身上的伤好多了,已不妨事,便出来走走。” 崔紫莹心下稍安,看了眼萧怿身上穿的那件袍子,问道:“这袍子是否合身?” 萧怿张张手臂,满意一笑道:“挺合身啊。” 崔紫莹待要说话,忽闻到一股糊味,惊道:“哎呀,菜糊了。”赶紧拿起铲子翻菜。 萧怿感到歉意,说道:“我不打扰你们了。”他刚要走,却听吕雯梅“啊”的一声叫。萧怿忙走过去问:“怎么了?” 吕雯梅听得萧怿进来,又见崔紫莹把菜炒糊,一疏神,不小心被刀刃伤了左手食指,感到有些许疼痛,即把伤指放在嘴里吮吸,希望能缓解流血。 萧怿见了,一下子明白过来,忙从怀里取出吕雯梅的手帕,道:“你的手指破了,来,我给你包上。”他没有别的手帕,只能用她的。 吕雯梅未想到他会用自己的手帕为自己包手,只惊异地看着他,似乎没有包手的意思。 萧怿忧急道:“你快让我看看。”说着把她的伤指从她嘴里抽出来,见指上被刀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呀”了一声,急忙用手帕给她把伤指包上。 吕雯梅一句话没说,走了出去。 萧怿不知她为何要走,向崔紫莹道:“我去看看她。”追了出去,“你去哪里?” 吕雯梅不答,只一味向前走。 萧怿在后紧紧相随。她直走到了河边才停下脚步。萧怿走上前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吕雯梅目视远方,默然片刻,问道:“我连菜都切不好,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萧怿微微一怔,宽慰道:“你不是笨,可能是你在家没切过菜,第一次难免会切不好,以后多练习几次,就会切好的。” 吕雯梅垂下长密的睫毛,闭目不语。 萧怿想拉住她的手,又怕她会生气,刚伸出手又即缩回,只能静静陪她站着。 不知何时,崔紫莹喊道:“萧大哥、吕姑娘,回来吃饭啦。” 萧怿道:“崔姑娘在叫我们吃饭呢。”吕雯梅没看他,转身就走,萧怿随她返回。 崔紫莹候在门口,见他们回来,说道:“我已把饭菜端进屋了,咱们进去吃吧。” 萧怿道声:“辛苦你了。” 崔紫莹抿唇一笑,道:“没事。”三人进屋坐在几旁开始吃饭。崔紫莹抱歉地道:“荠菜刚才叫我炒糊了,味道一定不大好,你们不想吃的话,就不要吃了。” 萧怿看看那盘带着些许糊味的荠菜,有点不想吃,但不愿让崔紫莹难过。再说这菜是因自己才炒糊的,就夹了一筷子吃了,虽感难吃,却装笑道:“还挺好吃嘛。” 崔紫莹见萧怿肯吃,自是欢欣,但马上明白过来,萧怿是怕自己心里不好受,才故意这么说的,觉得过意不去,想端走又觉欠妥,只好道:“就算还好吃,但毕竟是糊了,还是少吃为宜。” 萧怿口中答应着,却又吃了几口。 吕雯梅睇他一眼:“装模作样。” 萧怿听她这般说,觉得有点没面子,闷闷低头吃饭。 他们正吃着,但闻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乘徒儿,师父我回来啦!” “是我师父回来了。”崔紫莹喜悦地说。她快步出去,叫道:“师父。” 只听得她师父哈哈一笑,问道:“好徒儿,你想师父了没?”这人竟已到了门外,可见轻武了得。 崔紫莹喜极而泣:“当然想啦,徒儿一直盼着师父能早点回来。” 萧怿和吕雯梅也走了出去,见一个须发略见斑白的老者,慈爱地抚着崔紫莹的头,道:“让你受委屈了。”他一转头,看到了萧怿和吕雯梅,不由“咦”了一声。 崔紫莹刚要告知,却听萧怿失声叫道:“师父,你是我师父!” 那老者盯住萧怿看了片刻,惊讶不已:“你……你是……” 萧怿上前拉住那老者的手,激动不已:“师父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徒儿萧怿啊。” 那老者欢喜而又不安地道:“你是皇五子?那你现在是太子对吧?” “你是太子?”崔紫莹吃惊不小。 吕雯梅也感惊奇,不知萧怿何时拜过这么一个老者当师父。 萧怿喜道:“对啊,对啊,师父你记起来了。” 那老者却退开几步,神色惊慌,连连摇手:“不不不,我不认识你,我从没收过你这个徒弟。” 萧怿不明就里,急问:“师父你为何不认我?” 那老者目光躲闪,含含糊糊地道:“我真不认得你,你一定认错人了。” 萧怿见他突然不肯认自己了,又是不解,又是难过:“我只有你一个师父,哪会认错?昨晚我听崔姑娘说这里叫逍遥谷,就想师父向来喜欢过逍遥自在的生活,起名逍遥谷,也大有可能。又听崔姑娘说她的师父叫伯历,而徒儿的师父叫薄伊,伯历与薄伊字不同,音却相近,徒儿就想,不知伯历是不是徒儿的师父。今日得见,师父虽改了名字,但音容笑貌还像数年前一样,并没有多少改变,所以徒儿绝不会认错师父的。”他双膝一曲,跪在地上,眼望伯历恳求道:“如果师父不肯认徒儿,那徒儿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吕雯梅和崔紫莹才知昨天萧怿为何会对“伯历”这个字眼敏感,原来他是猜想伯历会是他师父。刚才她们已听到伯历似已认了萧怿,可不知为何伯历又不肯认他了,都大为不解。 崔紫莹见萧怿跪在地上,心中不忍:“师父,萧大哥要真是您的徒弟,就认了他吧。” 吕雯梅道:“你要真收过他这么一个徒弟,为何见了面却不敢相认?” 伯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道:“这……这……” 萧怿又道:“徒儿十分想念师父,总盼着有一天能见到师父。而今日终得相见,可师父为何不肯认徒儿?” 伯历只好道:“我认你就是了。” 萧怿大喜:“师父肯认徒儿了?” 伯历有点不高兴地道:“我都认了你啦,你还不肯起来?”萧怿这才欢喜起身。伯历郑重叮嘱道:“我虽认了你,但你出去后,不得告诉别人我住在这里,提认我为师的事。你在这儿可叫我师父,但在外面见了我就叫伯历,别再提我以前的名字,否则我就再不认你这个徒弟。” 萧怿应道:“是。师父说的话,徒儿都记下了。” 伯历向崔紫莹道:“为师认了徒弟,你还不快来拜见你师兄?” 崔紫莹正不知该称萧怿太子殿下呢,还是该叫他师兄。听师父如此说,便要下拜:“紫莹见过萧师兄。” 萧怿忙扶住了她:“你叫我一声师兄就可以了,没必要行礼。” 伯历笑笑道:“你们以后就是师兄妹啦。”他看看吕雯梅,问道:“你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啊?” 吕雯梅不悦道:“我都十七岁了,不是小丫头。” 伯历吹着胡子笑道:“我伯历今年六十七岁啦,而你才十七岁,我叫你一声小丫头也不足为过吧?” 吕雯梅看他不过五十出头,哪知他已六十七岁了,有些惊讶。觉他笑容可掬,便不再跟他计较,道:“我叫吕雯梅。” 伯历抚掌而笑:“好名字,好名字。人长得美,名字也好听。”吕雯梅听了很高兴。伯历摸摸肚子,说道:“哎呦,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他伸长脖子四下里嗅了嗅,喜道:“屋里有饭。”赶紧冲进屋里。 萧怿、吕雯梅、崔紫莹相视一笑,均觉他鼻子倒挺灵敏。 他们进了屋,见伯历已坐在几前,左手拿着一个大白馒头,右手拿着筷子夹菜吃。 崔紫莹见师父要夹糊了的荠菜,待要阻止,伯历已将菜送入口中,只见他“呸”的一声,将菜吐了出来,皱起眉头问道:“莹儿,这是你做的菜吗,怎么炒糊了呀?” 崔紫莹歉然道:“对不起师父,我下次一定把菜做好。” 萧怿怕伯历会生她的气,忙道:“今早徒儿去了厨房,跟师妹说了几句话,不料菜就糊了。这事跟师妹无关,师父要怪就怪徒儿好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二章 师父 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伯历嘴里正嚼着馒头,有点口齿不清:“我没怪你们的意思。”向他们招招手,“你们还没吃完饭吧,快过来一起吃。” 萧怿等便在几旁坐下。萧怿见师父狼吞虎咽地吃着,笑问:“师父你这是几天没吃东西了,饿成这样?” 伯历吃得有点噎住,没法说话,喝了口汤,方道:“我赶了一夜的路,路上没干粮吃,你说我能不饿么?” 萧怿奇怪地问:“师父你这是去哪了,为何非要急着赶夜路回来?” 伯历用筷子指指崔紫莹,道:“我还不是不放心你的小师妹呀。” 崔紫莹有点不好意思:“师父……” 伯历向萧怿道:“我去了趟荆州,看了看你的师兄和师姐,然后又到附近好玩的几个地方转了转。本打算过几天再回来,但一想自己已离谷一个多月了,不知莹儿这丫头咋样了,就赶紧往回返,却不料你会来。” 萧怿一脸羡慕道:“师父你真够逍遥自在的,独自个儿跑到外面游山玩水,何不带上师妹一起去?”伯历有点窘迫,似不好回答。 崔紫莹替他答道:“是我想留下来的,就没同师父一起去。”她问伯历:“师父,师兄和师姐还可好?” 伯历悠然道:“他们在那里吃得饱,穿得暖,睡得香,你说能不好吗?”崔紫莹舒心地笑了。 萧怿问道:“师父,我师兄和师姐姓甚名谁?”他自不知他们比自己大还是小,只是觉得这么称呼比较好。 伯历瞪大眼睛,奇道:“你小子还挺会猜嘛,知道他们大过你。” 萧怿不想自己真猜中了,笑了笑:“我也是随便猜的,哪知竟猜中了。” 吕雯梅轻哼一声:“我就知道你是瞎猜的。” 伯历似未在意吕雯梅的话,说道:“你师兄叫欧阳慕德,你师姐叫韩月。” 伯历脸色略显凝重:“刑州那个地方较贫苦,许多百姓看不起病,郎中又少,他们去那里便是想为看不起病的百姓看病,也算我没白教他们医术。至于他们何时回来,就说不准了。总之,他们只在有事的时候才回来,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 崔紫莹以手支颐,声音里满是思念之情:“师兄和师姐他们已到荆州好几年了,不知他们何时能再回来。” 萧怿听后,对未见过面的师兄和师姐生出钦佩之情。而吕雯梅听了,不免勾起她对秦子聃的思念。萧怿道:“师兄和师姐在刑州为百姓做事,还真没辜负了师父你对他们的教导。” 伯历脸露笑容,道:“对啦,所以你也应该向你师兄和师姐学习才对,好好当你的太子,多为百姓做点好事。” 萧怿郑重应道:“徒儿定不会辜负师父对徒儿的厚望。” 伯历拍拍萧怿的肩膀“好,那就好。”他咂咂嘴道:“我吃饱了,你们呢?” 萧怿等均道:“我也吃饱了。”其实他们只吃了个半饱。由于他们不知伯历会来,未做他的饭,但怕跟他说实情,他会难堪,就都说已吃饱。伯历道:“既然都吃饱了,那咱们洗了碗筷再聊吧。”说着就要动手收拾碗筷,崔紫莹忙道:“师父,让徒儿洗就行了。” 萧怿也道:“师父你不用洗,徒儿来洗好了。” 伯历岂有不答应之理?欣然道:“那我先出去玩玩。”说完跑了出去。 萧怿正欲收拾,崔紫莹关怀道:“师兄你的伤刚好点,就不用帮忙了。” 吕雯梅漠然道:“他想洗就让他洗好了,我瞧他也没伤多重。” 萧怿自觉伤口处隐隐作痛,还是笑着道:“我真没事了,就让我帮你们洗吧。”端着一摞碗向厨房走去。 他们洗完碗筷,走出厨房。 伯历坐在石桌旁招呼道:“你们过来坐。” 萧怿见石桌、石杌呈乳白色,平整光滑,问道:“师父,这石桌、石杌是用利器打磨出来的?” 伯历未及开口,崔紫莹已道:“这石桌、石杌是师父去年从山上找到的两块大石头,用它们精心打磨出来。当时师父见石头又大又光滑,很是喜欢,就把石头背了回来,做成石桌和石杌放在这里。师父说天暖和的时候,就可以坐在这石桌旁喝喝茶,看看风景,多好啊。” 萧怿赞道:“师父你真行啊,从山上背着大石头回来,还把石头做成了桌杌,徒儿佩服。” 伯历面露傲色,“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对了,你和这小丫头是咋找到这里来的?” 萧怿看向吕雯梅,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就打算按她昨晚说的告诉师父,只是她前面说被山贼抓走的事就不要提了。说道:“我昨天独自出城游玩,恰巧看到一伙山贼把一个姑娘劫持到了一座山上,我想那姑娘定是被他们不知从何处抢来的,既然被我看到了,总该把她救下来……” 伯历颔首道:“嗯,应该。” 萧怿接着道:“于是我就悄悄上山去,把她救了出来,却不小心被山贼发现了,我就跟他们打了一架,然后就带着她赶紧跑了,可我身上中了一枚带毒飞镖,虽甩掉了那些追赶的山贼,却因中毒而昏迷。”他冲吕雯梅一笑,道:“后来不知怎地,我就被她背到了这里。如果不是她的话,我就见不到师父你了。” 伯历关心地问道:“你说你中了一枚带毒的飞镖,那你现在没事了吧?” 萧怿感激地看看吕雯梅和崔紫莹,道:“多亏了吕姑娘和师妹,是她们帮我解了毒,现在已经没事了。” 崔紫莹谦虚地道:“举手之劳而已。师父常教导我说,别人有了困难,能帮就要尽量帮助,况且你还是我师兄呢。” 萧怿笑道:“昨天你我都还不认识,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们是师兄妹。”崔紫莹低首而笑。 伯历诧异道:“你小丫头还真行啊,居然会找到这里来。” 吕雯梅只淡淡一笑,道:“这也是凑巧。当时天色已晚,我怕城门关了不能回去,想着总不能在树林里过夜,如遇到野兽,我一个人对付不了,就背着他想找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过夜,我穿过了树林,发现了一条小道,我也不知那条小道会通到哪里,只是顺着小道向前走,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个山谷里。我见远处有一束灯光,想来会有人,就顺着灯光走到了这儿,结果就遇到了崔姑娘。” 伯历佩服道:“你这丫头可不简单,竟能背着他走这么远的路,来到这儿。”萧怿听伯历这么说,就知吕雯梅定然很累,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伯历笑道:“你们俩挺有意思啊,你先救了她,她又救了你,你俩算是扯平了。” 吕雯梅想自己就是跟他扯平了。问道:“伯历,你何时收过他当徒弟?” 崔紫莹也道:“是呀师父,你快告诉我们吧。” 伯历觉得可以,就道:“是该给你们讲讲。” 于是他讲道:“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因我生性豁达,事无所牵,就常云游四海。一日我来到了俞安,突感肚饿,想买点东西吃,可身上没了钱,我就……我就……” 萧怿笑着接口道:“师父你就偷偷进了宫,找到御膳房偷东西吃。” 崔紫莹奇道:“师父你到御膳房偷过东西吃?” 吕雯梅不觉好笑:“原来你们的师父还当过偷儿呀。” 伯历脸上有些挂不住,分辩道:“我那时只是一时好奇,想到宫里瞧瞧,走着走着就到了御膳房。因肚里饥饿,我才想进去找点东西吃的。” 吕雯梅道:“这么说来,你是到御膳房找东西吃,而不是偷东西吃了。”她稍稍思索,问道:“那你是不是被他发现了?” “是啊,我找了一只烤鸡正啃着,这小子就跑进来发现了我。我当时不知他是谁,怕他会告诉别人,就叫他别声张。他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我说我会武功,不费吹灰之力就进来了。他听了很高兴,说我能进了皇宫,那一定是武林高人,就要我教他武艺。” 吕雯梅插口道:“你到御膳房的时候,里边没人?” “我进去的时候,的确没人。”他又接道:“我本想吃饱了就溜的,却被萧怿这小坏蛋缠住走不脱,非要我教他不可。这时有几个宦官进来,见了我就要抓。嘿,他就说我是他师父,不让他们抓我。那几个宦官就不抓我了,还称他是五殿下,我才知他是皇帝的儿子。我见他都管我叫师父了,若不答应教他,恐他就要说我是贼,那我可就要倒霉了,只好同意收他为徒。” 他也是个直性子的人,有啥说啥,从不忌讳,何况萧怿是他徒弟,言语更随意些。 吕雯梅“哼”了一声,讽道:“我看你是死皮赖脸,纠缠不休。” 萧怿装作没听见,只端起茶盏啜了口茶,并不说话。崔紫莹则用手捂着嘴偷笑。 伯历一拍桌子,大声道:“不错!这小子确实是有些赖皮。” 吕雯梅见他赞同自己的看法,心中一乐,问道:“那你就教他武功了对吧?”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三章 师父 三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伯历“嗯”了一声,道:“他见我肯收他为徒,当然高兴啦,就蹦蹦跳跳地带着我去见皇上和皇后。谎称我被坏人追赶,由于慌不择路,误入皇宫,被他发现了。因见我武功好,想拜我为师学武艺。我见皇上有点不相信,就赶紧附和着他的话解释了一遍,皇上这才信了,要我展示展示武艺,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教他。我就打了一套拳,皇上看后觉得还不错,便让我留下来教他武功。从那天起,我就住在了宫里,每天等他学习完了以后,我就教他练武。就这样过了一年多的时间,我见他的基本功已练得差不多了,就打算离开,便跟皇上说了一声,出宫远游。” 吕雯梅问:“那你后来就到了这里?” “我在昌巴郡先收了你们的师兄和师姐两个孤儿为徒,然后回到蒙山,又收了莹儿你为徒。”他抬头向四周望望,“因我打从这里经过,见这里景美又宁静,就在这里定居了。” 崔紫莹明了:“原来师父你是这样收师兄为徒的呀。” 吕雯梅淡淡地道:“如果伯历你没到御膳房找东西吃,也不会遇到他。若非他缠着你,你也不会收他为徒了。”她瞟了萧怿一眼,声音里又透出讽刺的意味:“你这样拜师学艺,可不算正经。” 伯历赞同道:“确实是这样。”向萧怿道:“不过我今天回来见到了你,你倒还记得我这个师父。” 萧怿微微一笑道:“徒儿哪会忘了师父,倒是师父你怎不愿认徒儿?” 伯历神态忸怩起来,不好意思地道:“你是太子,我这么个穷师父,哪敢认你啊?” 他们才知伯历是为这个。萧怿道:“原来师父你不肯认徒儿,只为这个原因。其实师父穷也好,富也好,你都是徒儿的师父,徒儿怎会嫌师父穷呢?” 伯历舒心一笑,道:“你能这么说,为师就很高兴啦。”他思虑了一下,问:“我当年离宫时曾经给过你一卷功谱,不知你是否研习过?” 萧怿答得谦虚:“那卷书中所讲的轻功、剑法、掌法之类,徒儿都认真研习过,但书中有些内容我没看明白,还需师父你多多指教。” 伯历眼睛一亮,跳起身来,高兴地道:“我正想试试你这小子武功练得咋样了?”他摩拳擦掌,叫道:“来来来,咱师徒俩先过上他三百招再说。” 萧怿见师父要跟自己切磋武艺,可自己伤势未愈,实有不便,却又不愿扫了师父的兴致。正犹豫,崔紫莹适时道:“师父,师兄他伤还未好,你就先别跟他比武了。” 伯历这才想起萧怿还有伤在身,是不能跟他比武的。失望道:“算了,还是下次再跟你切磋武艺吧。” 吕雯梅却道:“我看他的伤早好了,是假装还没好。” 伯历面露喜色道:“你的伤当真好了?那咱们快比试吧。”他跑到了不远处的空地上,等萧怿过去。 萧怿不悦地道:“师父你别听她的,徒儿的伤哪能好这么快?”伯历想想也是,只好走回来坐下。萧怿想着吕雯梅总说自己的风谅话,太可气,也得讽讽她才行。略一思忖,有了计较,他笑问:“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听好不好?” 伯历先鼓掌道:“好啊,好啊,我最爱听故事了,你快讲。” 崔紫莹也很高兴,问道:“是不是皇宫里的故事?” 萧怿嘻嘻一笑,道:“在宫里我曾养过一只鹦哥儿,开始我好心喂它吃喝,它非但不领我的情,还用嘴咬我的手。” 崔紫莹“呀”了一声,关心地问:“那它以后还咬你么?” 萧怿笑笑道:“后来它见我对它不错,不光不咬我手了,还和我成了好玩伴。”忽觉脚上一痛,似被人踩了一脚,忍不住“哎唷”一声,连忙缩脚。一抬眸见吕雯梅正一脸怒气瞪着自己,心下一惊,难道她听出是我拿言语讽她了?面上却装不满道:“你这姑娘怎么不是打人,就是踩人啊?” 吕雯梅愠道:“谁叫你瞎说八道啦?” 萧怿故作不明:“我怎地瞎说八道了?我是在讲故事,又没说你,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吕雯梅崔地站起身来,怒道:“你说的鹦哥儿,分明就是在说我,你当我听不出么?” 萧怿见她聪明,不再辩驳,只小声嘟嚷道:“鹦哥儿都和我成好玩伴了,你为何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吕雯梅不听则罢,一听反而气大了三分:“你绕着弯子骂我,把我比作一只鸟,凭啥还要对你好点?” 伯历和崔紫莹原本不知道萧怿为何会讲这样一个故事,待听吕雯梅一说,才恍然大悟。伯历见他俩吵吵嚷嚷挺有意思,忍不住打趣道:“我瞧你们俩呀,倒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吕雯梅又羞又恼:“伯历,你要再敢胡说,我……”看到他腮上略显花白的胡子,心念一动,“我就拔掉你脸上的杂毛。” 伯历听吕雯梅管“胡子”叫“杂毛”,不禁捧脸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萧怿和崔紫莹也忍不住笑起来。伯历玩笑道:“你若真拔了我的胡子,那我岂不就年轻了好几岁?” 吕雯梅听了,立即伸手拔下他几根胡须。 伯历觉得下颌有点痛,见吕雯梅又要拔自己胡子,忙起身退开几步,连连摇手道:“别拔了,别拔了。” 吕雯梅很是得意,把拔下来的几根胡子绕在指上玩儿。 伯历摸摸下颌道:“看不出你倒是个挺厉害的女娃娃,拔胡子拔得我脸怪疼的。” 萧怿笑向吕雯梅:“你瞧我师父都说咱俩天生一对呢。所以嘛,你该改口叫我好夫君喽!”此言一出,登觉不妥,待要说句道歉的话,吕雯梅已向他打来:“你又胡说什么?” 萧怿受伤未愈,可武功要比吕雯梅高出许多,完全可以打过她,但他不想跟她打架,闪身躲在了伯历身后。 伯历未及反应,吕雯梅已一拳打来。但因中间隔着伯历,这一拳自然打不到萧怿身上。 萧怿见她打不到自己,高兴地在伯历身后偷笑。 吕雯梅更怒,连连挥拳想打萧怿,可左击右打连他衣边都没碰到。 伯历本可走开让他俩打去,但觉得这样虽有点险,吕雯梅随时都可能不小心打在自己身上,可又觉挺好玩,甘愿以身护着萧怿。 崔紫莹在旁看着,大感有趣,被逗得咯咯笑个不住。觉着萧怿是个很难说的人,说他好吧,却有些无赖;说他不好吧,偏心眼又不坏,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会是太子。 吕雯梅因打不着萧怿,又气又不满:“伯历你要再不让开,那你就是包庇你徒弟欺辱我。” 伯历一想不错,赶紧让开。 吕雯梅见无人再护着萧怿,抬手又打他,萧怿却灵巧地闪身避开。吕雯梅连连出手,可萧怿总能巧妙地避开,她见奈何不了萧怿,气得一跺脚,转身便奔。 伯历怨怪道:“你瞧,因为你一句话,把人家姑娘气跑了吧?”萧怿顿悔不该拿言语挑逗她。伯历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萧怿稍一犹豫,轻轻点点头。 伯历推他一把,催促道:“那你还傻站着干啥?快去追呀。” 萧怿见吕雯梅早去得远了,为难道:“她已跑了那么远,我追不上了。” “哎呀,你真是笨。”伯历见他垂头丧气,只得安慰道:“不过你若再见到她,给她道个歉,或许她就会跟你和好了。” 萧怿却不知她日后还愿不愿见自己了,自感懊恼。 伯历忽问:“对了,你咋把为师当了挡箭牌?” 萧怿歉疚道:“对不起啊师父,徒儿是不想跟她打架,无奈之下才躲到师父身后了,不想却把师父当成了挡箭牌,这的确是徒儿的错。”他躬身赔礼:“还请师父见谅。” 伯历摆摆手,大度地道:“算啦,算啦,我也没责怪你的意思。” 萧怿道声:“谢师父原谅。”见太阳已升得老高了,辞道:“师父,我想回去了,免得父皇和母后要担心我。” 伯历经他一说,也想到了,忙道:“对对,你快回去吧,说不定他们现在正为找不到你而担惊受怕呢。” 萧怿依依不舍道:“师父、师妹,那我走了,等我有空了,会再来看你们。”正要走,崔紫莹叫道:“师兄你等我一下。”转身向屋里跑去。 伯历皱眉道:“这丫头咋这么啰嗦?” 片时,崔紫莹跑了出来,将一个药包递给萧怿,道:“这里面有三服药,你回去后一定要记着吃,这样你体内的毒才能彻底清除。”她轻声叮嘱道:“路上小心。” 萧怿接过,感激道:“多谢师妹,我记住了。”向师父看去,见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道声:“师父,我去了。” 伯历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萧怿与他们挥手作别,向谷外走去。他脑海中转过多个念头:时隔多年,不想师父身体还那么硬朗,相貌没多少变化;师妹崔紫莹对我不错,还惦记着我的伤;我惹吕姑娘生气走了,要是再见到她,她肯不肯原谅我?明珠姑娘跟那伙山贼又在一起了,不知她以后能不能过得幸福一点? !! 第二十四章 择妃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当萧怿从那条窄小的通道走出来时,却见吕雯梅站在不远处的林子前望着自己。不禁大感意外,不知她是否因刚才没打着自己,心有不甘,专门候在这里准备再对自己动手?正犹豫是否该过去向她道歉,请她原谅,吕雯梅向他招手叫道:“你还站在那干啥?快过来。”见他仍站着不动,不耐烦道:“我不打你啦,反正我也打不着你,你还怕什么?” 萧怿见她脸上已无怒色,想她是气消了,这才走过去,试探着问道:“你不生我气了?” 吕雯梅离谷时虽生萧怿的气,想要一走了之,可林子这么大,担心又会遇到什么不测,决定还是跟他结伴回城,就等在了林中。 吕雯梅听萧怿如此问,瞪他一眼,不屑道:“我懒得跟你这无赖生闲气,免气死了我。” 萧怿讪讪地笑笑,有些不好意思。 吕雯梅目光一移,注意到萧怿手中拎着的药包,问:“你手里拿的啥?” 萧怿拎高药包道:“是我师妹给我的药。” 吕雯梅淡淡看他一眼,转身走开。萧怿跟了上去。 行了一会,萧怿忽想起了那日与她打赌的事,笑道:“前几天我与你打赌,结果你输了,但未兑现承诺,不想因为这次的事,你陪了我好几个时辰。” 吕雯梅见他高兴,自感气恼,疑道:“你是不是故意受的伤?” 萧怿忙道:“怎么可能?哪有跟自己性命开玩笑的?再说也会连累到你。昨日是我一时轻信于他,才会遭他算计。” 吕雯梅看萧怿的神情不像是假装的。细细想来,觉他不会故意受伤,也就信了。 他们刚走出树林,迎面奔来三十余名侍卫。当先一人正是郭让。他终于找到太子,面露喜色,近前行礼道:“太子殿下,请随臣回宫。” 吕雯梅见有人来找他,便道:“你跟他们回去吧,我走了。” 萧怿有些不舍地道:“你路上慢点,回去后照顾好自己。” 吕雯梅点一点头,转身离开。 萧怿随侍卫们回到宫中,他不敢带着药包去见父皇和母后,免他们问起来不好说,需得叫一个人帮自己把药送回东宫去,但不便让侍卫去送。萧怿正烦恼,恰巧见一小黄门打从这里经过,就叫住他,将药包递给他道:“你把这包药送到东宫去。”然后往章德殿而去。 萧怿刚走进万寿宫大门,就见父皇和母后已等在章德殿外了。他快步过去行礼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孟锦云急急步下丹墀,拉住萧怿的手,关怀地道:“你这是去哪了,怎地现在才回来?你知不知道母后和你父皇有多担心?”声音里有欣喜,又有责备。萧怿还未及回答,孟锦云忧疑地问:“你的脸色咋这样苍白?是不是真出什么事了?” 萧怿把手从母亲手中抽出来道:“儿臣没事。” 萧翁业似不关心地道:“他除了在外面胡闹以外,能有什么事?”见萧怿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袍子,知道那袍子不会是他自己的,问道:“你身上的衣服是从哪来的?” 萧怿一抬头,见父皇面若冰霜,目光冷竣,心知是要挨骂了,他一时不好回答,只低声道:“是别人的衣服。”他立觉这话大有漏洞,补充道:“昨晚儿臣见城门关了,又未戴玉佩回不来,就只好在城外一农户家住了一晚。因天气冷,儿臣感到身上有点凉,一位好心的大哥就送给儿臣一件衣服穿。” 萧翁业冷笑两声,道:“这么说,你倒是遇见好心人了。”他声音一沉:“说,昨天下午你急急忙忙跑出宫干啥去了,为何到今天才回来?” 萧怿想撒谎,又怕父皇不信,难以言说:“儿臣去了……”接不下口。孟锦云脸色凝重,声音沉沉的:“你跟你父皇说实话。” 萧翁业见他答不上来,脸色冷了又冷,寒声道:“你不用解释了。昨日傍晚朕见你还未归,派人去找你,才获知你可能是出城去救一个姑娘,中尉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你。”他语转凌厉:“你为何不说一声就出宫了?尽叫朕和你母后担忧着急。你告诉朕,你是不是真的到城外树林里去救一个姑娘了?她是谁?因何事要救她?你是如何跟她结识的?统统都给朕说清楚!” 萧怿不敢说,怕父皇会找吕雯梅麻烦。他赶紧跪下,低首道:“儿臣知错了,求父皇千万不要为难她。” 萧翁业一听这话,就知萧怿是承认了,冷然道:“你到这个时候还要护着那个姑娘,不肯告诉朕,那也由得你。不过朕想她就住在一家叫兴隆客栈的地方,是吧?” 萧怿见父皇竟连吕雯梅住在哪都调查清楚了,这下可大大糟糕。他不知所措,只道:“父皇……” 萧翁业沉吟着道:“看来朕得把她赶出俞安城了。” 萧怿大惊失色,慌忙道:“求父皇别赶她走,她并没做错事,您千万别怪罪她。这都是儿臣的错,您要怪就怪儿臣好了。”声音里充满哀求之意。 萧翁业其实不知萧怿是否救了吕雯梅,只是一句试探的话。见萧怿恳求,知吕雯梅已经回来。他盯住他问道:“你求朕?”见萧怿点头,想了想道:“朕不赶她走也行,不过朕会尽快给你完婚,免你再到外面胡闹。” 萧怿惊愕万分,急叫:“父皇,儿臣还不想成婚,求父皇收回成命!” 萧翁业并不理睬他,向侍卫道:“你们送太子回东宫去,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得放太子离宫。” 萧怿还想再说,已有两个侍卫过来道:“请太子殿下回宫。”萧怿推开他们,哀求道:“父皇,儿臣真的不想……” 萧翁业厉声打断他的话:“你们还不快送太子回去。”萧怿见父皇转身进殿去了,情知再求也无用,又见母后缓缓摇头,示意自己回去,只得随众侍卫回东宫了。 秋枫、斐烟见太子终于回来了,本来很欣喜,但见他面色苍白,神情沮丧,又慌张起来。 秋枫忙问:“殿下,你这是去哪了?” 斐烟也道:“是啊殿下,奴婢和秋枫姐姐很担心你的。”她见宫门口来了很多侍卫,惊问:“门口怎会有这么多侍卫啊?是不是出啥事了?”秋枫见了也感奇怪,可萧怿啥也没说就进殿去了。 斐烟奇怪地道:“殿下昨晚一夜未归,咱们急得跟什么似的,怎么今天回来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问他话也不答。他穿的那件袍子也不知是谁的,那么旧。” 秋枫也不明就里,但不愿多言,只说:“殿下的事,咱们别胡乱猜测了,你在这儿等会,我进去看看。”她走进殿中,见萧怿怔怔坐在席子上,神色有些苦楚,心中奇怪,却不敢多问。轻声道:“适才有一个小公公拎着一包药过来,说是殿下让他送过来的,敢问殿下可是生病了?”见萧怿不答,又问:“那要不要奴婢去给殿下煎药?” 萧怿随口应了声,心中不明白父皇为何一定要这样做。他觉得有些疲惫,便以手抚额,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秋枫端着药进来道:“殿下,喝药吧。” 萧怿直起身子,从她手中接过药碗,正要喝,却听得殿外一黄门的声音通报:“皇后娘娘到――”萧怿一惊,不知母后此来有何事,忙将药碗放在了几上,快步走到殿门口,向正要进殿的孟锦云行礼:“儿臣恭迎母后。”秋枫亦行礼。 孟锦云道声:“免礼。”萧怿扶着孟锦云进了殿,孟锦云慈和道:“母后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 萧怿道声:“谢母后关心。” 孟锦云一转脸,瞧见了搁在几上的药碗,惊问:“那是什么?你生病了?” 萧怿见母后担忧地看着自己,谎称道:“儿臣没生病,那……那是补药。可能是昨天有点累了,儿臣就让太医开了几副滋补身体的药。” 孟锦云方舒缓了神情,道:“那你快喝,不然药就凉了。”她待萧怿喝完药,又怨又怜地道:“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母后不是早跟你说过,不要惹你父皇生气,要学着多讨你父皇喜欢才是,你为何就不肯听呢?刚才你父皇生气,母后想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居然还敢替别人求情。”她伸手拍拍萧怿的头,“你到底是真傻假傻呀?”她停一停,“好在你父皇没责罚你,只是不许你出宫,这就算是万幸了。母后问你,你为何要孤身去救一女子?你知不知道那很危险?” 萧怿听了母亲一番责备的话,心里很不好受,又听她问起吕雯梅的事,有点反感地道:“母后,你能不能别问了?” 孟锦云只得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萧怿目露请求之色:“母后,儿臣现在还不想成婚,您能否劝劝父皇?” 孟锦云微感不愉:“怿儿,你都快十八岁了,也该娶妻啦,母后和你父皇还盼着早点抱皇孙呢!”她说罢,露出几许期盼的神色。 萧怿觉着不好反对,问道:“母后是否知道父皇会让儿臣娶谁?” 孟锦云立马换了一脸笑容:“你父皇已为你择好了太子妃,就是你的表妹孟茜。” 萧怿震惊:“表妹?!” 孟锦云笑容一敛,不悦道:“你大惊小怪干啥?这不光是你父皇的意思,也是母后的意思,况且你舅舅都同意了,你就……” 萧怿不满地道:“孟茜是儿臣的表妹,你们怎能叫儿臣娶表妹?” !! 第二十五章 偷离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孟锦云瞪他一眼,言之凿凿地道:“让茜儿做你的太子妃有何不好?论身份,她是你舅舅当朝太中大夫的女儿;论容貌端庄秀丽;论品性知书达礼,贤惠有德。无论在哪方面,都是太子妃的上上人选,何况你和她从小就常在一起玩,彼此间都了解,这是最好不过的,你该满意才是。” 萧怿大急,扯住孟锦云衣袖道:“可是母后,她毕竟是儿臣的表妹,儿臣不能要她呀。” 孟锦云甚感不快,撇开他的手,站起身道:“这是亲上加亲,你别愁眉苦脸的,高兴点吧。”她口气略和,“现在宫外有侍卫看守,你就受点委屈,待过些天你大婚的时候,你父皇自然就不会再让人看着你了。你要理解你父皇的做法,他也是不想让你总跑到外面胡闹,惹事是非。”她语调转怨,“你呀,咋就不能老实在宫里呆着呢?你要多看看书,多跟你父皇交流交流,尤其是朝政方面的事,你日后可是要做国君的。” 孟锦云见萧怿仍呆坐在席子上,无奈道:“母后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她快走到殿门口时,回头道:“秋枫,你给太子拿件衣服换换,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秋枫应道:“诺。”从橱柜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走到萧怿身前道:“殿下。” 萧怿郁声道:“你先放下吧。”他问:“秋枫,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秋枫听他们母子谈话,了解到一些事情原由,见太子求解,有些为难地道:“殿下,奴婢不知道。” 萧怿微微苦笑道:“我不该问你的,你如何会知道。”他默然片刻,叫秋枫离开,眼望窗外摇曳的树枝,心中更感抑郁。 天气晴朗明媚,昌泰却悒怏不乐。她以为太子失踪找不到,是遭人所杀,给自己少了一大烦心事。偏他好端端地回来了,真是叫人空欢喜一场。 芊月把窗前竹帘卷起,让阳光照进殿里。她走到昌泰身前道:“太子未死,只是他一时走运,不代表他总有好的时候,定还有机会。”她露出一点笑色,“为着这次的事,皇上又斥责了太子。只要他常惹出点是非来,皇上自然会越来越不喜欢他,他的太子之位就不会稳固。娘娘又何必为这点事不快?” 昌泰舒坦了些许:“也是。本宫总还有对付他的办法。”她想一想,道:“对了,襄王新太傅的底细你可查清楚了?” 芊月答得干脆:“已经查明了。他是个清静的人,与前朝后宫均无瓜葛,娘娘尽可放心。” 昌泰心中一宽,点点头,翻阅起放在书案上的几卷医书。 入夜,萧怿正坐在案旁心不在焉地看书,许宗源手捧一只纯银食盒走进来,满面带笑道:“皇后娘娘惦记着殿下,特意使人给殿下送来一盒点心。”他打开盒盖,从中取出四样点心来,乃是茯苓饼、栗子糕、蜜糖桂花糕和枣泥馅儿的糯米蒸糕。他道:“殿下用点吧。” 萧怿没有看点心,而是盯着许宗源。他忽尔一笑,道:“你快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许宗源不明就里,还道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太子,要受责罚,慌得连忙跪下道:“殿下恕罪。” 萧怿皱起了眉头,道:“我又没说要责罚你,只是要你把外衣脱下来,没别的意思。” 许宗源听太子不是要责罚自己,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但太子叫自己脱衣服不知是何意,一时不敢就脱,只一脸畏惧地看着萧怿。 萧怿见他迟疑,不耐烦道:“我让你脱你就快脱,别磨磨蹭蹭的。”许宗源只好脱下外衣,萧怿把他的衣服换上,见他头上还戴着巧士冠,又道:“快把冠给我。”同时摘下自己头上戴的金冠。许宗源连忙摘下来递上。 萧怿戴上他的冠,虽觉衣服穿上有点短小,不过天色已晚,应该不会有人注意。他看了一眼神色不定,只穿着单衣的许宗源,歉意地笑笑道:“委屈你了,几上那盒点心就赏给你吃吧。”他声音微沉:“我出去的事,你不得告诉任何人。如有人问起,就说我已经睡了。” 许宗源惶惑地看着太子,应道:“奴才知道了。” 萧怿不敢从有侍卫把守的正门走,他低首猫腰,趁着夜色偷偷从无人看守的耳门溜出了宫。他离宫数丈远,回头看看后面无人来追,方才心安。 萧怿想着自己穿上许宗源那么个矮黄门的衣服,着实有点滑稽可笑。又想自己竟会改扮宦官偷跑出宫,实在是无奈之举。 萧怿一路小跑着来到太中府门前,拉起门上的铜环叩了叩门。 须臾,管家谢公打开了门,疑惑地看着萧怿,问道:“你是宫里的哪位公公?这么晚了,来太中府有何事?” 萧怿想起自己是穿着黄门的衣服来的,就把头上的冠摘下来,道:“我是太子,不是公公。” 谢公这才看清是太子,忙躬身行礼道:“老奴眼拙,不知是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萧怿不以为忤地道:“我穿这身衣服过来,你难免会认错,也怪不得你。舅舅他还没睡吧?我有事跟他说。” 谢公略一思忖,道:“老爷这个时候应该还在书房里,老奴这就带殿下过去。” 萧怿跟着谢公来到书房门前,谢公待要叫门,萧怿道:“你不用唤了。”他走上前,轻轻敲敲门。但闻孟元昭的声音在里面问道:“谁呀?”萧怿答道:“是外甥。”里面脚步声匆忙,门很快被打开。 孟元昭讶异地打量了一下萧怿,便要行礼:“臣不知殿下夜里来访,有失迎迓。” 萧怿忙扶住了他,道:“舅舅不必多礼,我此来是有点事要跟舅舅说。” 孟元昭请他进屋,又道:“看茶。” “不用了,我说完就走的。”萧怿看一眼书案上摊开的几卷书简及笔墨,知道舅舅还在处理文书,觉得有点抱歉:“舅舅真是辛苦,这么晚了还在忙事情。我过来,倒打扰舅舅了。” 孟元昭一脸谦恭:“不妨。为皇上做事是臣的责任,谈不上辛苦不辛苦,殿下有话,尽管讲好了。” 萧怿稍稍犹豫,道:“听说舅舅已同意把表妹许配给我了?” 孟元昭脸上微露狐疑之色,答道:“是这样。” 萧怿思量着道:“我知道表妹她是个好姑娘,但她毕竟是我的妹妹,如果真把她嫁给我,只怕我不能给她幸福,我想舅舅你也不想看到这样。”他端详了一下舅舅的神色,终于道:“我此来找舅舅,就是想请舅舅得便劝阻我父皇,打消让我娶表妹的念头。” 孟元昭脸色一变,很快恢复常色,为难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臣没法拒绝。且此事已定下,难以再变更,还请殿下见谅。” 萧怿急道:“可你是我的舅舅,你去跟我父皇说有何不可?” 孟元昭面有难色,声音干涩:“话虽如此说,可臣已答应了皇上,若再反悔恐就不好了,请殿下别再难为臣。” 萧怿知他是不肯答应的了,大感失望,只得道:“舅舅既有难处,那就算了。”他微微欠身:“告辞。”孟元昭欲送他,萧怿道:“外面凉,舅舅就不用相送了。”他感到很苦恼,想舅舅都如此,恐难再拒绝这门亲事。 萧怿没走多远,就听孟茜的声音在后轻轻唤道:“表哥。”萧怿止步转身:“表妹,你怎会在这里?” 孟茜眼里水汪汪的,眏着淡淡的月光微微发亮,她低声道:“你和我爹在书房里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我知道这事你一定不愿接受,我爹不答应你的请求,的确有他的难处,还请你不要怪他。” 萧怿轻轻拍拍她手臂,道:“他有难处,我可以理解,自然不会怪他。” 孟茜欣慰一笑,转即垂下长长的羽睫,低低道:“我有一个办法,或可使皇上打消这个念头,但能不能成事,就说不准了。” 萧怿一喜,急问:“什么办法?” 孟茜眼底滑过一抹忧伤:“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到时候你可能会知道。” 萧怿感激道:“那就多谢表妹了。” 孟茜因见表哥穿着黄门的服色,想他恐是从宫里偷跑出来的,忧急地道:“表哥你快回去,别让皇上知道了。” 萧怿应了一声,道:“表妹,你也早点休息。”他想不管孟茜想到了何法,起码不用再为这件事感到太烦恼。 孟茜望着他颀长的背影渐渐从视线里消失,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郁怅惘。 这日,萧怿站在庭院中看几个杂役剪枝修草,王安过来禀道:“皇上宣殿下到章德殿议事。”萧怿猜想可能又是为自己的婚事,即便不乐意,也只能随王安到章德殿见父皇。 萧怿进殿行过礼,见父皇气色不是很好,却头戴通天冠,身着缁色滚茜边万寿纹弁服,不知是何意?只听他道:“今早朕听你舅舅说,你表妹昨晚生病了……”萧怿惊问:“表妹生病了?她病得重么?” 萧翁业眼中流露出几分失望:“不是很重。好像是夜里受风着了凉。这真是不巧,看来你和你表妹的婚事只能推迟了。”他声音一沉:“现在朕的身体每况愈下,有些事你要乘早。” 萧怿明白父皇意下所指,应道:“儿臣明白。”他想到那晚孟茜跟自己说过的话,可能是故意生的病,为的是要让父皇取消他们的婚事,自感不是味儿。 !! 第二十六章 团圆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翁业未察觉萧怿神情有异,唇边露出一抹薄薄的笑意:“朕叫你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骠骑将军秦子聃已带着你姐姐凯旋归来……” 萧怿笑逐颜开:“真的?父皇。” 萧翁业脸上增了二分喜色:“他们已离都城不足十里远,待会你就随朕一起到城外迎接。” 萧怿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立时就想到城外去。 萧翁业脸色微沉:“急什么?在这儿等会。” 萧怿只得答应。他朝门外看了看,见梳着盘桓髻,身着正红烫金凤凰牡丹大拖尾礼服的母后,面带笑容走进来。想她严妆华服,应是得知了姐姐回来的消息,施礼道:“母后。” 孟锦云微笑道:“怿儿,你也来了。”她向萧翁业行过礼,声音因过于激动而微颤:“皇上,秦将军真的把我们的女儿带回来了?” 萧翁业含笑颔首:“一会我们就到城外迎接他们。” 孟锦云双手合十,激动地道:“老天保佑!我的阳则马上就要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萧怿喜不自胜:“姐姐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圆啦。” 孟锦云拉住儿子的手,感慨地道:“是啊,我们可以团圆了。” 不多时,王安进来禀道:“皇上,文武百官已齐聚义安殿前,请皇上移驾。” 萧翁业声音里透着愉悦:“摆驾义安殿。” 萧怿和孟锦云随萧翁业来到义安殿前,果见众大臣已候在那儿了。 萧翁业朗声道:“骠骑将军已率大军凯旋归来,现在朕就率诸位爱卿出城迎接。” 大臣们自是人人欢喜,随皇上出宫迎接。 到得城效,萧怿远远望见,跟在秦子聃身旁的一位身穿芙蓉粉串枝花厚缎衣裙,外披大红烫金攀花披风的婷婷玉立的美貌女子,知道就是自己的姐姐。萧怿无比兴奋地叫道:“姐姐!”向那女子跑去,张臂将她抱住,喜极而泣:“姐姐,弟弟想得你好苦,每日里都盼着姐姐能早点回来。” 阳则身子微微一颤,轻轻地问:“弟弟,真的是你?” 萧怿松开她,颔首道:“是我,姐姐。” 阳则仔细端详着萧怿,眼中闪着喜悦的泪光,伸手摸摸他的脸:“弟弟,你真是我弟弟。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姐姐都快认不出你了。” 萧怿含泪带笑:“姐姐你已长这么美,弟弟也难认出你了。” 阳则听弟弟赞自己美,心中喜欢,嘴上却道:“几年不见,你越发会说话了。” 齐国和西虞素来不睦,时有战事发生。若非当初西虞一时不敌,向齐国服软,还不知这仗要打到何时才休。萧翁业考虑到因连年争战而劳民伤财,也需要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就同意将当时只有十三岁的长女阳则公主,远嫁西虞皇帝为皇妃,以结长久之好。如今她得以回到母国,与亲人团聚,真是不幸中的幸事。 孟锦云快步过来,唤道:“阳则。”阳则转首,知这中年妇人是自己的母亲,待要行礼,早被孟锦云一把搂在怀里,喜极而泣:“阳则,我的阳则终于回来了。” 在阳则离开齐国后,孟锦云就一直对这个独女倍加思念,尤其是这次西虞与齐国重开战局,更对阳则的安危牵肠挂肚。今日她终于见阳则平安回来,再不必担心。 阳则忍不住落泪:“是的母后,儿臣回来了,儿臣再也不会离开您了。” 隔了好一阵,孟锦云才松开她,怜爱地抚着她的头道:“好,母后好高兴。”但想到她这几年在西虞不知吃了多少苦,又不免伤感起来,搂她在怀,呜咽不已。阳则也哭个不住。 众人见状,都为之动容。 萧翁业眼眶湿润了,忍泪道:“都别哭了,该高兴点才是。” 孟锦云方收住泪,转悲为喜:“是。阳则与我们久别重逢,是该高兴点。” 阳则拜见了父母后,萧翁业对秦子聃道:“秦将军,辛苦你了,你不仅得胜而归,还把阳则长公主平安带回,功劳不小哇!” 秦子聃谦恭道:“为皇上效力,乃是臣之责,不敢邀功请赏。” 萧翁业舒坦道:“你能这般说,朕很欣慰。”他高声向其他将士道:“诸位将士都辛苦了,朕会犒劳你们。” 众将士齐声道:“谢皇上恩典。” 嘉和殿(举办宴会的地方)前广场上端置着一对双耳三足铜方鼎,从中冒出袅袅白烟,散发着龙涎香的气息。殿檐下一排琉璃宫灯高挂,殿内中央铺着一条玄色绣有九条张牙舞爪长龙的毡氆,衬托出帝王的威严。毡氆两旁排满了长几,几乎占据了整个大殿。 萧翁业在盛大的庆功宴上,大封有功的将领,其中秦子聃被进封大将军。 宴罢,只秦子聃一名将领还留在殿中。 萧翁业唇边蕴着一缕愉悦的笑:“今日将军带着长公主凯旋归来,真是件大喜事。” 孟锦云笑容满满:“大将军把长公主带回来,本宫高兴得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萧怿亦道:“将军又立了战功,还带了我姐姐回来,真是劳苦功高。” 秦子聃谦谨道:“其实这都是全军将士的功劳,臣只是尽了自己的一份薄力而已。” 萧翁业呵呵而笑,赞道:“将军这话说得好,朕就喜欢像你这样作战勇敢,却懂退让的人。”他喝了一口酒,道:“朕耳闻将军号令严明,遇敌身先士卒,礼谦下士,朕每次给你的赏赐全都赐给了部属,朝廷中有你这样的人,真乃国之福也。” 秦子聃避席道:“皇上言重了。臣行军作战,自当为将士表率,爱护部属。把皇上给臣的奖赏赐予部属,是因为他们也都是有功之人,这是臣应该做的。” 萧翁业听了喜欢,道:“将军做得对,确该如此。”向阳则道:“阳则,秦将军把你救了回来,你向他敬杯酒吧。” 阳则即向秦子聃敬酒:“多谢将军相救之恩。” 秦子聃忙道:“公主不必多礼,臣当不起。”见公主已饮酒,便陪饮一杯。 萧怿见姐姐向秦子聃敬酒时,眼中含有情意,想着姐姐要是请求父皇赐婚,父皇应该会同意。 大家喝了会儿酒,萧翁业微微敛容道:“将军此番出征,为我大齐又立军功,不知你还想要什么赏赐?” 阳则瞥秦子聃一眼,他稍有迟疑,跪下道:“臣刚刚被皇上封为大将军,本不该再有他求,但臣有一个不情之请。”他朝阳则看看,乃道:“臣斗胆,请皇上赐婚。” 萧翁业看二人眉目有情,已然明白,道:“你是想向朕求娶阳则?” 秦子聃恳切道:“臣自知自己出身卑贱,配不上公主,只是与公主相遇后,一见倾心。如能娶公主为妻,臣将此生无憾。” 阳则也跪下请求道:“父皇,儿臣不在乎他出身如何,不管他地位高低,只是相中了他的人品。此番儿臣能回来,多亏他相救。儿臣相信自己要嫁的人,绝不会选错。” 国中对妇女贞节并不太看重,丧偶或离异的女子再婚是很平常的事,阳则自然是可以提出这种请求的。 孟锦云之前就曾向萧翁业提过此事,现下听了二人的话,正合心意,马上对萧翁业道:“秦将军德才兼备,这次出征救了阳则回来,于皇家有恩。他俩又互有情意,十分般配,皇上何不成全了他们?” 萧怿有心凑合:“姐姐和秦将军既然有意,父皇不如就答允了他们。” 萧翁业想着阳则为政治利益远嫁西虞,没能使她嫁给称心如意的郎君,一直觉得对这个长女有所亏欠。今见阳则提出要嫁秦子聃,而依他现在的身份,倒也与阳则相配,于是道:“为人父母,谁不希望子女婚姻幸福。你二人既出于真心,朕就成全你们。” 秦子聃和阳则大喜,叩首谢恩。 孟锦云和萧怿见萧翁业答允,皆感高兴。 萧翁业向萧怿瞧瞧,乐呵呵地道:“朕会择一良辰吉日,把你和太子的婚礼定在同一日举行。” 秦子聃惊异:“哦?太子殿下要立太子妃了?”见萧翁业捊须微笑,即向萧怿敬酒道:“臣先在此祝贺太子殿下。” 萧怿大感苦恼,勉强一笑,道:“我也祝贺秦将军。” 阳则欢喜而问:“不知弟弟要立谁为妃?” 孟锦云笑言:“就是你的表妹孟茜。” 阳则惊喜:“原来是表妹啊。表妹娴淑温婉,确可立为妃。”她持杯向萧怿道:“姐姐也在此祝贺弟弟。” 萧怿郁郁笑了下,道:“谢姐姐。”他饮过酒后,垂首不语。 阳则见弟弟似乎不高兴,心下疑惑,难道他是不想娶表妹? 萧翁业又道:“对了,阳则离开齐国时,还未曾分府。今日得归,又有和亲的功劳,朕就赐你甲第一所,封邑百里。” 阳则喜悦,起身谢过。 萧翁业心情很好,手持酒杯道:“朕今日高兴,你们陪朕好好喝一回。”他刚把酒杯凑到唇边,手就被孟锦云按住了:“皇上要注意龙体,不要喝多了。” 萧翁业已有几分薄醉,轻轻推开她的手,道:“朕难得喝一回,你就让朕醉一次吧。”说罢,又饮一杯。 大家见他如此,也不敢再劝,都陪着他喝酒。萧翁业又饮数杯,醉意渐浓,不敢再饮,道:“朕乏了,你们这就散了吧。”他见秦子聃面有疲态,说道:“秦将军一路上奔波辛苦,回去早点休息。” 秦子聃道了谢,起身告退。 !! 第二十七章 帝心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孟锦云握握萧翁业的手,轻声道:“臣妾让人扶皇上回寝殿去。”萧翁业“嗯”了一声,孟锦云对两个站在一旁的内侍道:“你们扶皇上回去歇息。”她看着那两个内侍扶着萧翁业离了殿,方回身拉住阳则的手,心疼地问:“我苦命的孩儿,你在那里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吧?”因用膳时不便言及,现下她才敢问女儿这件事。 萧怿关心道:“姐姐受苦了,这数十年你在西虞是怎么生活的?” 阳则忍住泪,道:“儿臣刚到西虞时,的确有些不适应,不过住了一段时日后,就渐渐习惯了。儿臣虽受了些委屈,但终于回来了,见到了父皇、母后和弟弟,儿臣已很高兴,就觉得所吃的那些苦不算什么。” 孟锦云用手帕拭拭泪,舒心道:“好孩子,你回来了,母后就不用整日里为你提心吊胆了。” 阳则声音柔柔的:“儿臣现已回来,母后也可歇歇心,不必再为儿臣的安危忧虑。” 萧怿露笑道:“正是。姐姐回来啦,大家都可以歇心了。”他拉起阳则的手,“弟弟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姐姐说呢。” “姐姐也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孟锦云终于笑了:“好啦,有什么话等得空了再慢慢说也不迟。阳则,想你也累了,母后已让人把绮兰殿打扫干净,这就回去歇着吧。母后还有事情要做,就先走了。” 萧怿和阳则送走孟锦云后,萧怿似乎还有点不能尽信:“姐姐,你是否真的愿意嫁给秦将军?” 阳则眼望殿外,声音里透出几许柔情:“姐姐是被秦将军救回来的。这一路上,他对姐姐关怀备至,多有照顾,姐姐哪会不乐意?” 萧怿这下放了心,喜道:“姐姐乐意就好。”他收敛笑容,迟疑道:“弟弟有一事想请姐姐帮忙,不知姐姐能否答允?” 阳则不由一笑,道:“姐姐才回来,你就有所求了。”她抚了抚袖口,道:“说吧,何事?” 萧怿低声道:“我不想娶表妹,我和她之间只有兄妹之情,不可能把她当妻子看待,所以想请姐姐跟父皇说一说,劝他打消这个念头。” 阳则听了,就知自己没猜错。他不肯娶表妹,那父皇倒不该勉强他了,说道:“好,姐姐答应你了,待会儿我就去跟父皇说。” 萧怿很高兴,拉住她的手道:“多谢姐姐,我就知道姐姐会答应的。” 阳则温婉一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我送姐姐回绮兰殿。” 阳则辞道:“不用了,叫宫人送我回去就是。” 萧怿便与阳则作别,回东宫去了,只盼着姐姐能说服父皇。 萧怿刚进殿,秋枫和斐烟就跟进来了。斐烟愉悦地道:“贺喜殿下,大将军把长公主带回来了,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秋枫一脸喜色地道:“大将军战败了西虞,长公主得归,确实是件好事。” 萧怿很开心,道:“是啊,自姐姐走后,我一直记挂着她,如今她回来了,就可以安心了。” 斐烟探问:“皇上是否要庆祝几天?” 萧怿随手翻弄着书架上的几卷书,漫不经心地道:“说是要举国欢庆十日。” 斐烟欢喜:“太好了。”她克制住内心的兴奋问:“那皇上有没有说可以让宫人们出宫玩一会?” 萧怿摇首道:“没有。”他郁闷地道:“我何尝不想出宫,可父皇不肯放我出去。” 斐烟同情地道:“皇上何时才肯放殿下出宫?” 萧怿一脸茫然:“不知道,但他早晚也得放我出去。” 斐烟叹息道:“殿下真是可怜。” 萧怿不觉一笑:“我有什么好可怜的?比之那些食不裹腹,衣不遮体的贫民可要好多了。” “殿下说得是。”秋枫宽慰道:“皇上可能只是一时生气,等皇上气消了,想来就会解除对殿下的禁锢。” 萧怿点点头,期盼道:“如果有机会了,我定带你俩出宫玩。” 斐烟惊喜地道:“谢谢殿下。”秋枫亦高兴。 当昌泰获知阳则长公主平安回宫,皇上在庆功宴上为她和秦子聃赐婚的消息后,恼怒不已,将几案上放着的物品全都推到了地上:“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皇上到底没把本宫的话听进去。” 昌泰曾在秦子聃出征前,从皇上口中得知,皇后想把阳则嫁给秦子聃,她当然不同意,就对皇上说:“阳则长公主乃金枝玉叶,秦子聃出身寒微,只是一介武夫,难免粗俗。要是将公主下嫁与他,弄不好会惹人闲话。” 当时萧翁业觉她说得有点道理,又不知阳则能否平安回来,就暂时没答允。 一个身穿灰蓝长袍的中年男子,负手立于宽大的珍珠帘幕后,竟是尚书令朱长驷。他冷淡地看着昌泰把不满的情绪发泄完了,讥诮道:“你不要愚蠢地以为皇上宠你,就什么事都愿听你的。” 是啊,哪怕再得宠又如何,萧翁业毕竟是帝王,他有着他自己的想法,不可能事事都听一个女人的。是她失算了,是她太过自信。 昌泰安静片刻,猛然抬头向他道:“你不是说过,万一皇上给他们赐婚,你就会想办法阻止。”她扑到他面前,盯住他的眼睛问:“那我现在问你,你打算如何做?” 朱长驷平静相对:“皇上不是还没定婚期,你何必这般急躁?这件事你无需多管,到时候我自有处置。” 昌泰正声道:“你可别再叫我失望。” 朱长驷神情复杂,唇角向上弯了弯,没有说话。 话说阳则回到她以前所居的绮兰殿,只觉恍若隔世,不免感叹一番不提。 到得傍晚时分,阳则想着父皇可能已酒醒,向侍女叶然道:“你陪我去趟章德殿。” 章德殿内,萧翁业身着一袭褐色单袍,坐在紫檀几案后慢慢啜着茶,见阳则进来,微感奇怪,道:“你不在绮兰殿歇着,却来见朕作甚?” 阳则曲身行礼:“儿臣打扰父皇了。” 萧翁业见她似有话说,问:“你是有事?” 阳则见问,说道:“儿臣是有一事要对父皇讲。” 萧翁业的声音有点淡:“讲来。” 阳则稍稍迟疑道:“弟弟跟儿臣说他不想娶表妹,儿臣是想……” 萧翁业望一眼沉香小几上供着的博山炉,自镂空炉盖内飘出的龙涎香缭绕烟气,打断她话头:“如果你是为这件事,那就不必说了。”口气决然。 阳则知父皇是不想再让自己说下去,但弟弟求自己这件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道:“儿臣知道表妹娴淑温婉,确可为太子妃,但是弟弟只与她有兄妹情份,若非要表妹嫁给他,恐他不能把表妹当妻子看待。那样,表妹可能不幸福。” 萧翁业眼里透出锐利的光:“你这么说,是在指责朕给太子择偶不当?” 阳则身子一凛,低首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有些不妥。父皇的心意,儿臣是明白的,但依弟弟的性子,他是不愿接受的,即便接受了,也不会快乐。”她跪下恳切地道:“儿臣恳请父皇还是不要勉强弟弟。”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话你应该知道的。”萧翁业的脸庞映着窗外夕阳的余辉,显得朦胧而温和,“朕和你母后选择了茜儿,是为他好。怿儿将来是要做国君的,身边自然少不了一个贤惠的妻子。虽说茜儿是怿儿的表妹,但朕看得出她是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她又是太中大夫的女儿,朕这么做是为怿儿着想,希望你舅舅日后能好好辅佐他。至于怿儿现在不愿接受茜儿,朕可以理解。不过等他们婚后,想怿儿会慢慢接受茜儿的,你就不用担忧了。你若愿意,可把朕的这番话跟他说说,想他就会明白朕的用心。” 阳则听了父皇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倒不好再说别的。沉思片刻,道:“儿臣会把父皇这番话对弟弟说的,只是弟弟现在心情不好,求父皇宽限些时日,儿臣会好好跟他说说,使他能尽早接受表妹,这样对他和表妹都好。” 萧翁业想了想,道:“也好,朕先把你和秦将军的婚事办了。你弟弟的事,放放再说。”他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阳则,道:“起来吧。” 阳则称谢:“儿臣代弟弟谢过父皇。”这才起身。 萧翁业唇边泛起一缕薄薄的笑意:“你和怿儿也算是姐弟情深了。”他随手拿了卷书看,问道:“你明天有何打算?” 阳则马上答道:“儿臣明天想出宫去太中府,看看舅舅和表弟、表妹他们。” 萧翁业点一点头,道:“是该去看看,你是否带怿儿一起去?” “儿臣是想带弟弟同去。” 萧翁业放下手中书卷,神色黯淡:“前几天朕令人把你弟弟看管起来,已不许他出宫了。” 阳则惊讶道:“敢问父皇一句,可是弟弟犯错了?” 萧翁业声音里含着些许忧怨:“怿儿常到宫外和几个姑娘胡闹,甚至还把一个姑娘悄悄领进了宫,朕只好将他软禁,是希望他有所悔改。” 阳则情知萧怿从小调皮,但想他现在已长大,应该听话懂事了,不料会做出这种事情,心中不自在起来,只低低道:“父皇做得是对的,是该管教管教弟弟。” !! 第二十八章 探望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翁业凝视着她,温和道:“你是个好孩子,朕准你明天可以带怿儿到太中府。”他的声音略显沉闷,“茜儿生病了,他是该去看看。” 阳则有点不安地问:“表妹生病了?” 萧翁业平静地道:“她病得不重,你明天带怿儿过去后,让他和茜儿好好聊聊。” 阳则应了,告辞出了章德殿。 叶然问:“公主,我们回去么?” 阳则见天色已黑,锦灯初明,欲回去,可想到弟弟还等着自己的答复,说道:“你再陪我去趟东宫。” 阳则带着叶然来到东宫,见正殿里的烛光透过窗纸洒在院中,知萧怿还未歇息,向叶然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她徐步走进殿去,见弟弟坐在案后低头看着书,旁边许宗源则站在青铜烛台前添灯。她轻唤:“弟弟。” 萧怿看得有些出神,倒未发觉姐姐来了,待听得她叫唤,才搁下书问:“姐姐,天都黑了,何以还来?” 阳则清浅笑道:“还不是惦记你得不到答复,晚上会睡不好觉。” 萧怿目中透出喜光:“这么说,姐姐是去过父皇那了?” “刚刚去过,就来了你这儿。”她朝许宗源看了两眼,萧怿会意,一摆手,示意他退下,然后招呼她坐下说话。 萧怿见姐姐并不是很高兴,心中微沉,轻声问:“父皇跟你说什么了?是否同意?” 阳则犹豫一瞬,道:“父皇没有同意,只是推迟了你和表妹的婚期。至于别的话,姐姐改日会跟你细细说。”她见他失望,握住他手开解道:“父皇态度很坚决,姐姐难以说服他,弟弟你也别太在意了,父皇这么做是用心良苦,你该体谅他些才是,就接受了吧。等你和表妹结为夫妻,你好生待她便是。你是太子,未来的国君,以后喜欢谁,还可纳谁。姐姐想弟弟你不会在名份上过多计较。” 萧怿双眉紧锁,大为苦恼:“可是姐姐,我实在难以接受表妹,你和秦将军倒是两情相悦,而我却……” 阳则劝道:“姐姐知道这门婚事不如你心意,但凡事不管如意与否,你必须得看开些。我们都生在皇家,就不能为感情的事情所牵拌。所以,弟弟你一定要想开才是。” 萧怿怅然问:“真的只能这样?” 阳则干脆地道:“只能这样。”她望着烛台上摇曳的烛火出了会神,语气缓而沉:“姐姐知道你心里苦,但你只能接受,别无选择。你现在要以读书为重,多与父皇交流一些朝政方面的事情,为日后做国君打好基础,而感情上的事情就不要看得过重。” 萧怿觉姐姐这番话句句是理,无法反驳,只好沉默了。 阳则微微松开他手:“姐姐还有一事要告诉你,明早你是否愿意随姐姐去趟太中府,看看舅舅和表弟、表妹?” “当然愿意。”他转喜为愁,“可是父皇派人看守着我,不能去啊。” 阳则露笑道:“父皇已同意让我带你去。” 萧怿喜道:“那太好了,若非姐姐回来,我还出不了宫呢。” 阳则较好的玉容透着几分笑意:“那就这么定了,明早姐姐会来找你。” 萧怿觉得不妥,说道:“该是弟弟去找姐姐,哪有姐姐来找弟弟之理?” “也罢,你明早到绮兰殿找姐姐好了。”她向殿外望望,“我的侍女还在外面等我,就不多说了,你早点歇息。” 萧怿送阳则出了殿,看着她的背影隐没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心情难以平静。 第二天清早,阳则正对镜画眉,忽从镜中看到萧怿来了,侧首笑道:“弟弟这么早就过来了。” 萧怿带笑道:“我早起惯了的,就早些过来了。” 阳则又描了几下眉,才搁下眉笔起身笑问:“姐姐这妆化的可还好?” 萧怿见她云鬓高绾,眉似远山,口如含朱丹,配身上一袭绛色裙衫,真是艳而不妖,媚而不俗,赞道:“当然好了,姐姐赛天仙。” 阳则伸指轻点他额头,笑道:“你呀,真是越发嘴甜了。” 萧怿一本正经地道:“不是弟弟嘴甜,而是姐姐你本就美,试问有谁能及得上姐姐的花容月貌?” 阳则以袖遮口而笑:“好了,你别夸我啦,该走了。” “姐姐等一下,我有一物要送你。” 阳则好奇地问:“何物?” 萧怿将一木偶娃娃递到阳则面前,道:“这偶人是我照着姐姐以前的样子刻的,这就送了姐姐吧。” 阳则接过那偶人,细细瞧着,见这偶人眉目间确有几分像自己离开齐国之前的样子,心中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感动:“弟弟刻得真像,姐姐很喜欢,谢谢弟弟。” 萧怿欢欣地道:“姐姐喜欢就好。”他面显惭色,“只是我已很久没再刻过了,若现在刻,定然刻不好。” 阳则敛容道:“弟弟应多关心关心国事,像这种闲乐之事,还是少做为好。” 萧怿应道:“姐姐说得是,弟弟记下了。” 他们出宫,分乘两辆马车前往太中府。 孟元昭的府邸算不上华丽,建得较简朴。没有高大的房舍,没有贵重的家什,连后花园也只栽了些寻常花草,毫无独特之处,与寻常官家别无二致。这自是孟锦云的告诫,要弟弟孟元昭不可因是国戚而傲慢奢靡,要低头做人,好好做事,才能自保。孟元昭谨记孟锦云之言,为官这些年虽未得萧翁业器重,倒还安稳,没有大波澜,已经算是幸运。 孟元昭已从皇上那里得知萧怿和阳则要来,就早早候在正堂里了,待听外面家丁进来告知公主和太子已过来,便迎出去,欲向他们行礼。 阳则急走几步,扶住他道:“舅舅免礼。这是在家里,无需行礼。” 孟元昭看看阳则,欣喜道:“公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他招呼道:“请里面坐。”又向一家丁道:“快把少爷叫来。” 三人进屋坐下。阳则见舅舅眼角边有了细细的皱纹,慨然道:“十年不见,舅舅见老了。” 孟元昭从容地道:“国务较多,自难免会辛苦些。” 阳则嘉许道:“舅舅为国事操劳,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萧怿道:“上次我夜里过来时,见舅舅还在处理文书。” 孟元昭神色谦卑:“臣身为朝臣,自当为皇上分忧,为国效一份薄力。”他停一停,关切地问:“公主在西虞定受了很多苦吧?” 阳则唇角勾起一个从容优雅的弧度:“是受了些苦,不过现在是苦尽甘来了。” 孟元昭钦佩道:“公主真是看得开。难怪当初皇上会选公主到西虞和亲。” 阳则笑笑道:“其实当时我是哭着不愿往的,但为了两国间能和平共处,只好就……” “表姐!”孟清欢快地叫了一声,进来了。 阳则向他招招手:“快过来坐。”她打量着孟清,微笑道:“表弟不光长高了,还壮实了。” 孟清热泪盈眶,拉住她手道:“表弟好想你。” 阳则拍拍他的手:“表姐也很想你。你现今是否有职务?” 孟清答道:“在宫中当御卫。” 孟元昭淡淡一笑道:“臣给他在宫中谋份差事,免他在家中无所事事。” 阳则颔首道:“是该如此。若无事可做,倒不好了。”她对孟清道:“你好好干,以后说不定还可加官进爵。” 萧怿便笑:“表弟说他想像秦将军那样,可以带兵打仗。”孟清感到窘迫,低下了头。 阳则喜欢道:“好事啊。若你真能像秦将军一样勇武果敢,那国中岂不是又会出一位有作为的将领。” 孟元昭则道:“你们可别夸他。他呀,呆头呆脑,做事鲁莽,不给我惹事就是好的了,哪像秦将军稳重有才,我只愿他在宫中好好当差就行了。” 阳则笑了声,说道:“舅舅何出此言?表弟以后就算做不了将军,至少也能当个都尉。” 萧怿亦道:“舅舅此言差矣。表弟的才干是不比秦将军,但不至于只当个御卫,日后总有机会升迁,舅舅可别把话说实了,该多给表弟鼓鼓劲才是。” 孟元昭听他们如此说,心下也喜欢,转首向儿子道:“太子和公主都这么夸你,那你可得为爹争口气啊。” 孟清郑重道:“是。孩儿定不让爹失望。” 孟元昭面露笑容:“好,那就好。”向萧怿和阳则道:“臣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能陪太子、公主了。” 萧怿道:“舅舅请便。” 孟清看着父亲出去了,问道:“不知表姐这几年在西虞过得怎样?” 阳则只道:“还好。”她问:“听说表妹病了,她现在可好些没?” 萧怿问:“表妹的病可好点了?” 孟清面色愁苦:“好是好了点,但还出不得门。” 阳则惊道:“病得这么重?她是何症候?” 孟清忧郁:“也不算大病,可能是夜里受风寒着了凉,大夫已给她瞧过病,吃了几副药,可她的病情没多少好转。” 萧怿很担忧,急切道:“你快带我们去看看她。” 孟清领着他们来到孟茜的屋里,萧怿见她身着白绸中衣,躺在轻纱芙蓉软帐的榻上休息,便放轻脚步,上前叫声:“表妹。” 孟茜转脸见是他,很是欣喜:“表哥,你来了。”她欲起身,萧怿按住她道:“别动。”见她本来粉白的鹅蛋脸有些黄瘦,想到她这病是因自己而生,不觉心疼欲落泪:“表妹,你咋病成这样了?” 阳则见了,心下酸楚,唤了声:“表妹。” 孟茜知她是表姐,万分惊喜,道声:“表姐,你回来了。” !! 第二十九章 行刺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阳则在榻边坐下,拉住她手,怜惜地道:“昨日我回宫后,得知你生病了,今日就赶来瞧你,不想你会病得如此重。”说着便拿手帕拭了拭泪。 孟茜强作欢颜:“我的病并不重,过几天就会好的,你们不必为我忧心。”她眼中满含亲情,“我很想表姐,终日盼着表姐可以回来,如今表姐得归,我也为表姐高兴,不知表姐在西虞可受苦了?” 阳则露了一丝苦涩的笑:“先帝在世时,日子倒还好过,只是新帝即位后,受了些苦。”她的目光转向窗外,感慨地道:“我本以为嫁到西虞是回不来了,不想却因战事得已归国,真是幸运。”她轻叹道:“若非是秦将军,只怕我是回不来的。” 萧怿感念道:“秦将军勇敢善战,也唯独他可以战败西虞,把姐姐救回来。” 孟清羡慕地道:“如果我能像秦将军一样就好了。” 萧怿拍了拍他肩膀,鼓舞道:“你只要多多努力,总会有一天实现你的心愿。” 阳则带着鼓励的笑容:“你好好努力,等日后做了将军,表姐会给你道贺的。” 孟茜见萧怿和阳则都鼓励哥哥,自也高兴:“哥,表哥和表姐都为你鼓劲,你可不能让我们失望。” 孟清拍拍胸脯,保证道:“这是自然,我孟清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阳则想着父皇跟自己说的话,道:“表妹你好好养病,表姐改日会再来看你。”然后对孟清道:“表弟,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孟清应了,随她离开。 孟茜见他们出去了,又欲起身。 萧怿按住她肩膀说道:“你好好躺着,不用起来的。” 孟茜道:“我躺累了,想起来坐会儿。” 萧怿应了,扶她坐起来,又拿了一床被子搁到她背后,让她靠在被子上,道:“这样你能舒服些。” 孟茜甜甜一笑,轻轻地道:“表哥,你对我真好。”语中竟大有情意。 萧怿如何听不出,只作不知:“你我是表兄妹,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他看着她双眼,“表妹你跟我说实话,你这病是不是故意得的?” 孟茜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低首道:“不是的,我的确是夜里受了风寒才生的病。” 萧怿一脸不信:“表妹你不用骗我,如果你真是因为受了风寒才生的病,那为何到现在还不见好?” 孟茜犹豫一会,低低道:“我是喝了寒药。” 萧怿惊问:“你喝了寒药?那你这病……” 孟茜平静地道:“我的病不要紧,只要用些热性饮食,起居上注意点就会好的。” 萧怿又怜又怨:“你怎不早说?我这就到厨房叫他们给你做红枣参汤。”话音未落,就欲行。 孟茜忙拽住他衣袖道:“表哥你别走,我会跟他们说的。” 萧怿只好道:“那你待会就跟他们说。”他歉疚地道:“早知如此,我是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如果我那天不来找舅舅,你就不至于会为我而生病。” 孟茜柔声安慰道:“表哥你别自责,是我甘愿这么做的,只要可以帮表哥就好。” 萧怿抚着她手,眼里含了感动的泪:“表妹,你这又是何苦呢?” 孟茜的笑容温和似春风:“只要可以帮表哥,我受点病痛也值得。”她问:“对了,皇上是否打消了念头?” 萧怿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我父皇只是推迟了我们的婚期。” 孟茜喃喃道:“这便如此是好?”她沉默片刻,问:“表哥你可有办法?” 萧怿郁闷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除了接受,别无选择,只是那样会苦了你。” 孟茜眼中满含情意:“如果这是天意,就算表哥你不喜欢我,我也愿意嫁给你。” 萧怿见她对自己竟是一厢情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道:“可是表妹,你嫁给我会不幸福的。” 孟茜不以为然地道:“只要表哥不为难,我就不算委屈了自己。”她感念道:“不知表哥是否还记得儿时的事?有一次,我们和我哥还有表姐一起玩踘球,我们四个玩着玩着,我不小心把踘球踢到了池塘里,当时我急得大哭,是表哥你跳下水把踘球捞上来了,结果因为你的衣服湿了,挨了皇上一顿责骂。”她停了停,道:“有时我被别的兄长欺负了,也是表哥你护着我,还有……” 萧怿越听越难受,柔声打断:“这是过去的事了,你就不要再提了。” 孟茜轻柔一笑,道:“表哥,你让我说吧。”她眼波微荡,又道:“你知道我很喜欢吃宫里的杏仁糖酪,就常到御膳房里给我拿些。”她嘴角露笑,“有一次,御膳房里只余一块杏仁糖酪了,表哥你也爱吃的,却又不舍,还是拿给我吃了。”她目光清澈如泉,语意绵绵,“表哥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我愿好好照顾表哥,也算是还表哥对我的这份情。” 萧怿颇为动容,紧握住她的手:“表妹,我不求你还情,只是不忍让你受委屈。” 孟茜温婉道:“这是我心甘情愿,表哥你就别再多说了。” 萧怿内心十分矛盾,沉默良久,终于道:“我会好好对你。” 孟茜听他这话说得有些勉强,可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萧怿为她掖了掖被角,叮嘱道:“你待会一定要喝参汤,让自己的病快点好起来。”见她的气色比适才要好点,略略宽心,道:“你好好休息,我抽空再来看你。”他还未出屋门,孟茜轻唤:“表哥。”萧怿回头,孟茜带笑道:“谢谢你来看我。” 萧怿笑一笑,走出屋子,念着她说的那番话,不知心里是何滋味。想着该找姐姐回去了,四下里望望,见姐姐和表弟站在较远处的游廊下聊天。萧怿朝他们走去,听得姐姐道:“舅舅只你一个儿子,你是他唯一的希望,所以你要多多努力,争取赚个好前程,也算为孟家光耀门庭。” 孟清无比郑重地道:“表姐之言,孟清将牢记在心。” 萧怿闻言,也挺喜欢:“姐姐又在教导表弟了。” 孟清招呼道:“表哥,你出来了。” 阳则微笑道:“你和表妹倒聊了挺长时间。” 萧怿问道:“姐姐等得心急了?” 阳则道:“这倒没有。你是来找姐姐回宫么?”见萧怿点头,便道:“表弟,我们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们。”她刚走两步,回首道:“表妹的病若还不见好,就入宫传太医给她瞧病。” 孟清应道:“谢表姐关怀。”他送他们走了数步,阳则道:“不劳表弟远送了。” 萧怿道:“你不用送了,快去看表妹吧。” 萧怿和阳则出了太中府,乘马车回宫。 正行间,萧怿忽听得车外有宫人惊呼:“有刺客!”紧接着是姐姐的一声惊叫。萧怿大骇,慌忙跳下马车,见所谓的刺客竟是吕雯梅。她挺剑刺向阳则,剑尖离她胸口不过尺许远,已难躲闪。萧怿急叫:“你不可伤我姐姐!”说话的同时,已纵身过去,伸指在吕雯梅剑上一弹,那剑便荡了开去。 吕雯梅只觉虎口发麻,见是萧怿,怒道:“我杀的就是你姐姐。”话未完,手腕一抖,又挺剑向阳则刺去。 萧怿怕她真会杀了姐姐,三两招便劈手夺下她手中长剑,紧攥住她手腕,既不明又生气:“你这是胡闹什么?你为何要杀我姐姐?” 吕雯梅一脸怨怒地道:“因为她夺我所爱,我恨她!”萧怿一呆,吕雯梅已挣开他的手,跃上马车就要打阳则。 萧怿忙丢下剑,一把将她拽下马车。 吕雯梅又气又恨,大叫:“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可她却被萧怿拦腰抱住,脱不开身。 阳则是见过世面的人,突遭此险,虽惊怕,倒还算镇定。 由于萧怿和阳则来太中府未带侍从,只有几个黄门、宫婢随行,而萧怿所乘马车的窗幔是青色的,阳则的则是粉色的,吕雯梅自好辨别。若非萧怿拦着,只怕阳则现在非死即伤。 正吵闹间,秦子聃赶了过来,见此情景,大惊失色:“吕姑娘,你不可行刺公主!” 萧怿见秦子聃来了,想吕雯梅应该伤不了姐姐了,就稍稍松手。 吕雯梅挣开萧怿,又想打阳则,但被秦子聃一把拽住了:“你不可伤公主。”声音里透着警告之意。吕雯梅既怨恨又不解地道:“我不信你要娶一个已嫁过人,且嫁的还是西虞国皇帝的女人为妻。” 秦子聃声音略缓:“吕姑娘,我真的是爱她才要娶她的。对于你,我一直只把你当妹妹看,并未曾想过要娶你,请你还是看开些吧。” 吕雯梅眼里含悲,语带哭腔:“可是我不要相信这是真的。” 秦子聃未答话,上了马车去看阳则,关心地道:“公主,叫你受惊了。” 阳则惊魂甫定,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只紧抓着他手不肯松开。秦子聃轻抚她背脊,柔声安慰。 吕雯梅的心如针轧一般疼,又妒又气:“你们……” 萧怿远远望见宫中侍卫赶来,知道他们是来抓吕雯梅的,若她被抓回宫,父皇定会治她死罪。情急之下,拉了她手,迅速跑到自己的马车前,挥剑将车辕斩断,然后一把将吕雯梅抱上了马背,用力在马臀上重重一拍,那马吃痛,嘶叫一声,驮着吕雯梅向前急驰而去。 吕雯梅惊得忙牵住缰绳,回头大叫:“你快让马停下来,我不要走。” 路上行人见那马跑得飞快,吓得纷纷避让躲闪。 萧怿看马驮着吕雯梅渐行渐远,心里默默祷祝马儿能平安带吕雯梅出城。 !! 第三十章 梦碎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昨日秦子聃从宫中出来,乘马回府邸途中,道路两旁仍有不少百姓见了他欢呼。 秦子聃亲和地朝他们挥手致意。忽闻一女子的声音在叫自己“秦大哥”。他一怔,寻声看去,竟是吕雯梅一脸兴奋欢愉地站在人群中。秦子聃惊喜,停下马,冲她道:“吕姑娘!” 吕雯梅见他看到了自己,很是高兴,赶紧跑到他马前。 秦子聃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上马。” 吕雯梅一脸甜笑,由他拉上马背,与他一起回府。 秦子聃带吕雯梅进正堂坐下,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何时来的?” 吕雯梅终于见到了秦子聃,显得十分开心:“我前些天就来这里等你了,直到今天才得知你凯旋归来,就早早等在路上。可是当时人太多,又有皇上御驾在前,我没能跟你说上话。不过现在好啦,可以好好跟你说说话了。” 秦子聃既高兴又忧心:“你从金凌那么远的地方来到都城,只怕伯伯和伯母不放心你。” 吕雯梅听他一说,心中有点不安:“我来到这里后,曾给父母写过信,爹回信说只让我照顾好自己就行,别的倒没说啥。”她眼里含了期待的笑色,“我想过几天就回家,不知你是否有空陪我一起回去小住几日?” 秦子聃有些为难,想了想道:“今天在宫中,皇上已给我赐婚,可能不久就会把婚期定下。要去金凌的话,会晚些时日。如果你不太着急……” 震惊的情绪如潮翻涌,吕雯梅已听不下去,勉力克制着问:“她是谁?” 秦子聃未注意她的情绪,道:“就是刚从西虞回来的阳则长公主。” 吕雯梅脸色大变,霍地站起身:“你怎么可以娶她?” 秦子聃有些蒙,怔怔看着她。 吕雯梅伤心地落下泪来,索性把憋在心里的话,都一股脑儿吐了出来:“你知道吗,自你离开金凌当兵起,我就想着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我爹要把我许配给别人,被我拒绝了。我这次出来,其实就是逃婚。我一直以为我喜欢你,你也会喜欢我,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你要娶别的女子。”她既不解又不满地道:“她嫁过人,还比你大,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会选择她?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 秦子聃方知吕雯梅爱慕自己,感到有些对不住她,缓步走到她面前道:“爱一个人不会在乎她的年龄,不会在乎她是否嫁过人。只要是自己认为对的人,就是心中所爱。”他目光温和地注视于她,“你是一个好姑娘。当初我父离母亡,沦为孤儿,常被人欺辱。多亏你向伯伯求情,替我解了围,并收留了我。教我读书、习武,吕家对我恩重如山,我绝不敢忘记。只是我一直只把你当妹妹看待,从未想过要娶你为妻,还请你能看开些,早日找到你的真爱。” 吕雯梅情绪波动之下,不禁哭喊道:“我的真爱就是你,为什么你会不喜欢我?” 秦子聃抚一抚她颤抖的肩膀,道:“吕姑娘,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未曾想过要娶你。”他歉声道:“对不住。” 吕雯梅十分伤心,大声质问:“你以为一句对不住就可以抚平我心中的伤痛吗?难道我等你这么久,到头来只能换你一句对不住?” 秦子聃更感愧疚,欲再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吕姑娘,我……” 吕雯梅脸上的泪已冷却,恰如她此刻的心情:“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你就等着做驸马吧。我既然不得你喜爱,那我明天就回家去。”她言罢,即奔出门外。 秦子聃见她向府外而去,对她放心不下,忙去追她:“吕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吕雯梅不答,奔出将军府,内心的伤感一次次险些又逼落她的泪。她跌跌撞撞地奔走在街道上,无心辨别方向。 秦子聃在后面边追边喊:“吕姑娘,你别跑了,快停下。” 吕雯梅不想叫他追上,跑着跑着,见前面有数间房舍,便闪身在一房舍后。 秦子聃一转眼不见了吕雯梅,心中忧急,大声喊道:“吕姑娘你在哪里?吕姑娘……” 吕雯梅待他走远,才从房舍后转出。她已不想再回秦子聃府上,就寻路回到兴隆客栈。 阿福见她又回来了,感到惊讶,近前问:“吕姑娘你不是去见秦将军了,咋又回来啦?” 吕雯梅神情颓靡,未发一言,回自己房里去了。 阿福和王端夫妇见吕雯梅好像是伤心了,面面相觑,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外面明明阳光灿烂,吕雯梅却感到彻身寒冷。她抱着双膝坐在榻上,想着自己对秦子聃一片痴情,苦苦等来的却是他一句对不住,真是可笑。难道自己所爱慕的男子,是爱错人了?她不愿接受如此失败的结果,不愿就这样断送对他的情意,可是能有什么办法能改变这一切? 当秦子聃四处打听寻找,终于从一路人口中得知吕雯梅去了兴隆客栈。他急匆匆赶到客栈时,天已经黑了。在昏黄的烛影里,秦子聃看到吕雯梅独自坐在木几旁,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他从未见她喝这么多酒,真是伤心又伤身。秦子聃很不好受,走过去坐在她面前,按住她又要倒酒的手,柔声劝道:“吕姑娘,请你不要再喝了,跟我回去好么?” 吕雯梅目光迷离地分辨片刻,才看清是他。她痴痴一笑,推开他的手:“你别管我,我没有醉。要是醉了该多好,就可以暂时忘却这些不愉 快。” 秦子聃见她双颊绯红,分明已是喝多的模样。而她这样伤害自己,还不是因为他。秦子聃深感歉疚,却无法给她最想要的承诺。想劝她不要再喝,可难以劝住。只好陪着她,听她说着醉话,亦是实话。 吕雯梅醉意渐浓,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她伸手胡乱抓了几下,才抓住了秦子聃的手,怅然问:“为什么你要娶的人是她,不是我?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她似哭似笑,伤感不已,“我爱的人却不爱我,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数年的感情还抵不过一个刚从别国回来的公主?”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胡话连连。 无知无觉间,一罐酒已见了底。她转头叫阿福:“再拿酒来!” 秦子聃忙道:“不要再拿了,她已喝醉。” 王端夫妇和阿福已经看明白,吕雯梅喜欢秦子聃,可秦子聃要娶阳则长公主,难怪吕雯梅会如此伤心。即便秦子聃不说,阿福也不忍心再拿酒给她,只作未听见。 吕雯梅初次喝这许多酒,感到身体不适,开始呕吐。 秦子聃很担心她,轻轻替她拍一拍背,转头向阿福道:“麻烦你去催辆马车来。” 阿福答应一声,出去叫了马车过来。 吕雯梅已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软绵绵地倒在秦子聃怀里,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我不走,我不要跟你回去。” 秦子聃扶她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他忽想到她喝酒应该还未付钱,便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丢在一旁几上,然后扶吕雯梅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回府去了。 王端夫妇和阿福见他们走,想到吕雯梅遇此伤心事,不由摇头叹息。 秦子聃扶吕雯梅进了东厢房,让她在榻上躺下,拉锦被盖在她身上。 此时吕雯梅已不再言语,似已睡过去。 秦子聃望着她的睡颜,心里只盼着她能快些把此事想开,不要再伤害自己。他感到疲乏,为吕雯梅放下浅绿色纱帐,吹熄青铜灯台上的蜡烛,默默离开。 次日,吕雯梅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醒过来,发觉天已大亮。她头昏脑胀地坐起身,撩开纱帐。 一个丫鬟模样的青衣少女见她起来,喜道:“姑娘醒了。奴婢这就去给姑娘端早点来。” 吕雯梅想是在大将军府里,恍惚记得昨晚是秦子聃把她找回来的。她见那丫鬟出去,即下榻欲离府回金凌。她脚步有点踉跄地寻到府门,刚要跨出门槛,守门的当值道:“姑娘这是要去哪?” 吕雯梅不答,匆忙跑了出去。 当值在后面叫了她两声,见她不应,越跑越远,只得赶紧进府告知秦子聃。 吕雯梅一口气跑出老远,才放缓脚步。她远远瞧见有马车驶向皇宫,有路人道:“哎,那不是太子和长公主的车驾吗,好像是去太中府看望太中大人回来了……” 吕雯梅在听到“长公主”三字时,竟萌生出要杀阳则的念头。她手中无利刃,恰巧瞧见一个腰佩长剑的路人,就趁他不备,迅速抽出他腰间佩剑,刺向阳则所乘的马车。 秦子聃原想等吕雯梅酒醒后,再好好开解开解她。若她真要回家,就派人护送她先回去,待自己与阳则成婚后,再回吕家探望他们。等时间久了,吕雯梅应该就会放下。哪知当值说吕雯梅又跑了,忙赶出来找她,却看到吕雯梅行刺公主这惊险一幕。 郎中令司空若尘骑着马,领着二十余名侍卫赶来了,他下马向阳则行礼道:“微臣来迟,叫长公主受惊了。”他四下里瞧瞧,问道:“不知刺客去了哪里?” 阳则疑惑地看了看萧怿道:“已乘马走了。” 司空若尘跨上马背,大声命令道:“追!”他还未纵马去追,萧怿已拦在了马前,说道:“你们不许去!” 司空若尘一怔,道:“太子殿下,我们是去捉拿刺客,请您让开。” 萧怿站着不动,声音不高却有一股慑服力:“你们不能去,若我父皇问起,所有罪责均由我一人承担。” 司空若尘大感为难,踌躇道:“可臣是奉皇上之命捉拿刺客的,太子殿下就……” 萧怿打断他话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所有罪责由我承担,和你们无关,这还不行?”他话音刚落,忽闻身后马蹄声响,回头一看,竟是吕雯梅又骑着马回来了,心下大急,知道她回来定是死路一条,不由为她担忧。 公告:免费小说app安卓,支持安卓,苹果,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zuopingshuji 按住三秒复制!! 第三十一章 杖责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行到近前,勒住缰绳停下马,向阳则愤恨地瞪了一眼,声音里犹带怒气:“我没能杀了你,算你走运。”她下马对司空若尘道:“我行刺公主,犯了重罪,你带我去面见皇上吧。” 萧怿拽住她,急道:“你不能跟他们去,我父皇会杀了你的。” 吕雯梅挣开他手,倔强地道:“此事和你无关,你别管我。”说着走到了司空若尘马前。 司空若尘觉这姑娘年纪轻轻,却敢行刺公主,还敢跟自己回宫领罪,胆量倒不小,暗暗惊佩,他手一挥,道声:“带走!”立马就有两个侍卫过来抓住吕雯梅手臂带走了。 萧怿怕父皇会杀了她,就随着侍卫们一起走了。 秦子聃见吕雯梅闯了大祸,自也担心皇上会治她死罪,与阳则一起进宫,而路上远远围观的人群还在小声议论着。 吕雯梅被侍卫带进了章德殿内,他们向端坐在龙案旁的萧翁业道:“皇上,刺客已带到。”说着把吕雯梅按着跪在地上。 萧翁业见所谓的刺客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大感意外,厉声喝问:“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公主?” 吕雯梅昂起头,毫不畏惧:“你凭什么要把你的女儿嫁给秦将军?” 萧翁业自登基为帝起,还从未有人敢直呼他为“你”的,此时见吕雯梅不仅不回答他的问题,倒反而问起他来了,就算萧翁业修养再好,也已大为震怒,猛地一拍龙案,喝道:“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行刺公主的野丫头,即刻推出宫门斩首!” 萧怿惊慌失措,急忙跪下道:“父皇,她只不过是一时冲动才要刺杀我姐姐的,但她并未伤到我姐姐,恳求父皇饶她一命。” 秦子聃也跟着跪下道:“皇上,这姑娘是臣恩人的女儿,名叫吕雯梅,臣与她情同兄妹,不料她会对臣有……爱慕之情,更没想到她会行刺公主,这实在是臣的过失,皇上要治就治臣的罪吧,还求皇上开恩,饶过她这一次。” 阳则这才恍然,原来她是秦子聃恩人的女儿,也喜欢他,难怪她要杀我。想着父皇若杀了她,秦子聃定然会很伤心,而弟弟似乎挺喜欢她,且我的命是弟弟救的,就替她向父皇求个情吧。亦跪下道:“儿臣并未受伤,只受了点惊吓,父皇就免了她死罪吧。” 萧翁业听了秦子聃之言,才知吕雯梅竟是秦子聃恩人的女儿,并明白了她刺杀公主的原因。见女儿没有损失,不便就杀,道:“既然你们都替她求情,朕就……” 吕雯梅嚷道:“我不要你们给我求情。”她眼中含泪,十分伤心地道:“反正你也不喜欢我,那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秦子聃心里难受,请求道:“皇上,是臣一时疏忽没看好她,才出了这种事,臣甘愿受罚,只求皇上饶过她。” 萧怿央求道:“父皇,您就开开恩,饶了她吧。” 萧翁业沉思片刻,说道:“凭她敢行刺公主这件事,朕就该治她死罪。不过看在你们三个都替她求情的份上,朕可以饶她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把她拖下去廷杖五十。” 萧怿担心吕雯梅会受不住,又求道:“父皇,只怕她经受不住皮肉之苦,求父皇宽刑。” 萧翁业沉下脸道:“朕已法外开恩,你还想怎样?” 萧怿见父皇已无宽刑之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侍卫把吕雯梅拖出去受刑。他耳听得殿外板子声重重落在她身上,自是心痛不已,恨不能代她受刑。秦子聃亦是如此。而奇怪的是,竟未听到吕雯梅吭声,也不知她是咬牙忍受,还是已被打昏了。萧怿不时扭头向外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怕她会被打死,又哀求道:“父皇,求您别让他们再打下去了,不然她只怕会被打死的。” 萧翁业声音里仍带怒气:“她是咎由自取,即便打死,也不足为惜。” 秦子聃恳切地道:“求皇上饶恕她,剩下的板子,臣愿代她受。” 阳则道:“她已挨了三十多板子了,父皇就别让他们再打下去了。” 萧翁业神色漠然,没有让他们停手不打的意思。只听殿外孟锦云的声音唤道:“阳则,阳则。”跑进殿来。 阳则站起身叫声:“母后。” 孟锦云一把搂她在怀,哭问:“阳则,你没事吧?吓死母后了。” 阳则恬静一笑,道:“儿臣没事。” 孟锦云见她确无陨伤,方才心安,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转首问:“皇上为何不处斩那刺客,只杖责她?” 萧翁业手指萧怿、阳则和秦子聃,道:“他们三个求朕别杀她,且阳则未受伤,朕就命人把她杖责五十,以示惩诫。” 孟锦云觉皇上给这样的责罚,未免太便宜了刺客,道:“可是皇上……” 萧翁业截断她的话:“朕已惩罚了她,你就不要多言了。” 侍卫走进来道:“皇上,属下已杖责完毕。” 萧翁业略一点头,问:“那刺客没打死吧?” “没有,她还很清醒。” 萧翁业微感惊讶,觉她倒挺硬气,道:“把她拖出宫去,告诉她若再敢造次,必定处死。” 萧怿听侍卫说吕雯梅未死,略略安心,想出殿看看,孟锦云叫道:“怿儿,你去哪?”萧怿头也不回地答道:“儿臣去看看她。”孟锦云气道:“你看她干啥?不许去!” 萧怿并不理会,疾步而出。 两个侍卫拖着吕雯梅出了宫,把她扔在地上。 一个道:“你敢行刺公主,而皇上竟没杀你,可真够幸运的。” 另一个道:“皇上说了,如果你再敢造次,必定处死。皇上宽宏大量,放你一条生路,快走吧。”说罢,两个侍卫进了宫门。 吕雯梅伤心不已,又挨了打,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萧怿见她趴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也感心酸难受,忍泪俯身安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吕雯梅立即止住哭声,抹了把眼泪,挣扎着要起身。 萧怿伸手相扶,她却推开他的手,站起来想跑。但她重伤之下没法跑,刚一迈步,差点摔倒,幸被萧怿及时扶住。 萧怿握住她手腕问:“你要去哪?” 吕雯梅哭嚷:“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想挣脱萧怿,但她身上有伤,又哭了一阵,体力已弱了不少,如何还能挣得脱。吕雯梅伤心地泣道:“他又不要我,我还活着有何意思,倒不如死了痛快!” 萧怿任凭她哭闹,只不肯松手。他听吕雯梅如此说,不觉脱口而出:“他不要你,我要你啊!” 吕雯梅怔了一怔,毅然决然地道:“我死也不嫁你这无赖!” 萧怿登时心凉半截,还是定声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让你寻死。” 秦子聃口中叫着:“吕姑娘。”自后面跑来。 吕雯梅一见是他,由爱生恨,气道:“你来干吗?谁叫你给我求情了?你还不如叫我死了算啦!”她说到这,眼泪又涌了上来。 萧怿微微松开她。秦子聃眼圈也红了,歉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可我真的不爱你,还请你原谅。”他声音略高:“你千万不可寻死,否则我怎么向你父母交代呢?” 吕雯梅在秦子聃胸前擂了几拳,哭道:“我恨你,我恨你!” 秦子聃轻拍她背脊,柔声道:“好了,别哭啦,我背你回去吧。” 吕雯梅退开半步,大声道:“我不要跟你回去。”说着又想跑。 秦子聃伸臂揽住她腰,将她抱起就走。 吕雯梅有些气恼:“你抱我干啥?快放我下来,我不跟你回去。”她在他怀抱里闹腾了几下,也就不动了。心里有点甜蜜,但想到他喜欢的是阳则而不是自己,又不免惆怅。 萧怿见秦子聃抱着吕雯梅走了,有点醋意。阳则赶了来,看到此情景,心情和萧怿也差不多,当下姐弟俩随着秦子聃去了他的府邸。 秦子聃抱着吕雯梅走进一间厢房里,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卧好,见她衣上有斑斑血迹,知她挨了一顿板子,定然伤得不轻,便吩咐侍立一旁的婢女拿来上好的伤药。他不方便为她上药,就叫婢女为吕雯梅小心涂抹药膏,别弄痛她。秦子聃对吕雯梅道:“我先出去,等会再过来看你。” 吕雯梅点一点头,有气无力地道:“秦大哥,待会你一定要过来。” 秦子聃应道:“好。我一会就来。”他走出屋子,见萧怿和阳则站在不远处,道声:“太子、公主。” 萧怿因吕雯梅需要上药,不便进去,待见他出来,忙问:“吕姑娘伤势如何?” 秦子聃未看吕雯梅的伤,不大清楚,只估摸着道:“伤势肯定不轻,不过应未伤及筋骨。我已叫婢女给她上药,想来无大碍。” 萧怿听了,心下稍安。 秦子聃答谢道:“若非太子和公主替吕姑娘向皇上求情,只怕她的命会不保。” 萧怿谦和道:“其实我父皇也是看在秦将军面上,才宽恕吕姑娘的。而我和姐姐不过是帮吕姑娘说了说情而已。” 阳则轻轻咬了下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看得出她是很喜欢你的,那我就成全了你们。” 萧怿和秦子聃都惊愕不已。秦子聃急辩:“不,公主,我是喜欢你的。对于吕姑娘,我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待。刚才的事,你别误会。” 阳则听他说得十分诚恳,也就信了,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萧怿暗忖:好在姐姐信了秦将军的话,否则秦将军娶了吕姑娘,我怎么办呢?现下吕姑娘受了伤,我该留下照顾她才是,或可使她转移情感,喜欢上我,说道:“姐姐,请你转告父皇、母后,就说我暂时不回宫了,要照顾吕姑娘几天。” 公告:免费小说app安卓,支持安卓,苹果,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zuopingshuji 按住三秒复制!! 第三十二章 心结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阳则感到惊讶,即而明白了弟弟的用意,立即反对道:“不可。你是太子,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去做,不可以留在这里。就算我现在答应了你,父皇和母后也不会同意的,你还是随我赶紧回宫去。”见弟弟不大乐意,柔和了语气:“你放心,这里有秦将军在,姐姐也会常来探望她,她会没事的。” 秦子聃亦觉不妥,道:“臣会好好照看吕姑娘,请太子殿下放心跟长公主回宫。” 萧怿无奈应道:“好吧。我进去看看她就走。”萧怿进了屋,见吕雯梅横卧在榻上,嘤嘤啜泣。萧怿心疼地问:“吕姑娘,你可感觉好点?” 吕雯梅身子稍一动,便是钻心的疼,咬牙忍着道:“你……你给我出去!” 萧怿道:“你别这样,我只是想……”“关心你一下”还未出口,吕雯梅立即打断:“你没听见吗?我叫你出去!”萧怿怕她再动怒会牵动伤处,只好道:“我这就走,你好好休息。”他出了屋,对秦子聃道:“请将军替我照顾好她。” 秦子聃初听萧怿要留下来照顾吕雯梅,想他可能是有些喜欢她。听萧怿这般吩咐,欠身应道:“臣会的。” 萧怿又转头看看吕雯梅所在的屋子,依依不舍地随姐姐离开。 昌泰听闻吕雯梅行刺阳则一事时,正在自己宫里给一只毛色光鲜的鹦哥儿喂食,冷笑一声:“本宫还未动手,倒有人先行了。”她不免失望,“可惜那刺客不及,未能损伤她,只能看尚书令的了。” 屋里,秦子聃手端一碗黑米红枣粥,一勺一勺地喂给刚刚醒转,神志不大清醒的吕雯梅。 吕雯梅挨打受伤,气色很差,身体也较虚弱。她吃不了几口,就别开头不肯再吃。 秦子聃只好把碗放下,替她掖好被角,轻声说:“你好好休息,我会在这儿守着你的。” 他自感愧对吕雯梅,更是一步未曾离开。困了、累了,只趴伏在几上凑合歇会儿,一直守着她。 吕雯梅吃过粥,很快又昏睡过去。 这一晚,秦子聃睡得不算安稳。当他迷迷糊糊醒来时,东方已发白。忽听吕雯梅说着梦话:“秦大哥,你别走,你别丢下我……”秦子聃起身快步走到榻前,握住她手道:“我在这里呢。”但见她双目紧闭,面白气弱,伸手一搭她额头,发觉很烫,心知是高热,忙向门外道声:“来人。” 少顷,一家丁推门进来问:“将军有何吩咐?” 秦子聃道:“你快去叫个医者来。”他想倒热水给吕雯梅喝,一摸茶壶是冷的,又催人端来热姜水,给吕雯梅服下。他看着她病痛的样子,心中很忧急,只盼着医者早点过来。 不多时,家丁领着一个医者走了进来,道:“将军,医者到了。” 秦子聃让到一旁,道:“你看看她病情如何。” 医者答声:“是”。放下药箱走到榻前,伸手先摸了摸吕雯梅的额头,又把了回脉,微微蹙眉不语。 秦子聃看他神色,觉得似乎不大好,忧道:“她怎样,该如何疗治?” 医者沉吟着道:“这位姑娘的症候主要是心病。她可能是因某件事想不开,动了肝火,心中郁结,加之体虚,才引起发热。小人只能给她开些退烧的药服用,但想让她的病完全好,却是不能。除非她能自己解开心结,病方可全愈。” 秦子聃心中一沉,郁郁而问:“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让她快点好起来?”医者摇摇头。秦子聃只得道:“那你去开方子吧。” 他没料到吕雯梅竟会因想不开这件事而发烧生病,既心疼又担忧。只能等她退烧醒过来了,好好开解开解,或可使她想开,早日病愈。 医者开好药方,秦子聃叫人到药铺抓药。待药煎好,便喂吕雯梅服用。 这温馨一幕恰好被刚要进门的阳则看到,觉着自己此时到来不大得宜,还是道了声:“秦将军。” 秦子聃见她来,有点尴尬,起身道:“公主。” 阳则走近几步,道:“太子不放心她,要我过来看看。不知她的伤好点没?” 秦子聃郁声道:“她的伤倒不要紧,只是今早我发现她发起高热,刚叫医者来看过,需吃几副药调理几日。” 阳则微微颔首,见吕雯梅额头上搭着块面巾,面容憔悴,既不睁眼,亦不言语,想是真的病了。心里虽对她有些怨怼,但她对秦子聃一片痴情,以至于会如此,不免生出一丝怜悯。阳则见秦子聃手中端着的汤药热气已少,说道:“你快喂她喝药吧。”待他喂吕雯梅喝完药,方道:“这件事你不必内疚,我知道她对你是出于真心才会怨恨我,我不会跟她计较。只希望等她病好后,能看开放下。” 秦子聃欣慰道:“谢谢公主体谅。” 阳则温和微笑:“你我都快做夫妻了,何必还跟我这般客气。”她见他面带疲色,眼中布满血丝,知他是为照料吕雯梅而没有休息好,有些心疼他:“你要保重身体,不要过于劳累,当心身体会吃不消。” 秦子聃应道:“我会注意的。” 他很想悉心照料好吕雯梅,但有公务在身,不能时刻伴她左右,只好叮嘱丫鬟在他不在的时候,把她照顾好。 吕雯梅一直睡得昏昏沉沉,偶尔醒来,也是神志不清。秦子聃心中忧虑,却无可奈何。 阳则来看过吕雯梅几次,每次回宫只告诉萧怿说,吕雯梅的伤不要紧,已逐渐愈合。 萧怿将信将疑,仍十分挂念吕雯梅,想要去探望她,可这几日萧翁业给他安排了许多事情做,一直未能得便。 这日,萧怿好容易有点空闲,决定去看看吕雯梅。 秋枫有点不解:“长公主几乎每天都去看吕姑娘,难道殿下还不放心?” 萧怿道:“我倒不是信不过姐姐,只是觉得,听到的不比亲眼看到的更令人心安。” 当萧怿乘马来到大将军府,站在门口的当值欲进去通报,萧怿嫌麻烦,道:“不必了。”他走到东厢房,看到秦子聃和阳则都在,道声:“姐姐也在呀。” 秦子聃见他来,忙从席子上站起身施一礼。 阳则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道:“弟弟今日怎有空过来?” 萧怿未留意她的神情,说道:“今日事情少点,就过来看看。”他看向躺在榻上的吕雯梅,“吕姑娘现在怎样了?”他未等二人答话,快步走到榻前,见吕雯梅闭着眼睛,面色苍白消瘦,心疼地轻声唤她,吕雯梅却昏睡不醒。萧怿有些慌神,向二人道:“她为何不见醒?” 阳则知已瞒不过,道:“她被杖责的次日发起高热,这几日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不过病情较之前要好点,可能过几日就会好。” 萧怿才知吕雯梅发烧生病,不禁埋怨道:“姐姐为何不早点告知我?” 阳则道:“你这几日事务较多,我若再告知你她生病的事,岂不徒增烦恼?” 萧怿倒没了话说。沉默间,只闻吕雯梅口中喃喃:“水,水……”萧怿见她似有醒转迹象,心中一喜,忙倒了杯水喂她喝下。他见吕雯梅慢慢睁开眼睛,问道:“吕姑娘,你感觉可好点没?” 秦子聃见吕雯梅较先前清醒些,喜慰道:“你终于有所好转了,这几日我们都很担心你。” 阳则亦微笑:“你醒过来就好。” 吕雯梅看看萧怿,又看看秦子聃,最后盯住了阳则,一下子坐起身,用手指着她,语中仍带怒意,“你……”终因起得猛了,感到一阵头晕脑胀,支撑不住,斜倒在榻上。 萧怿惊道:“吕姑娘。”忙扶她躺好。 秦子聃一惊,说道:“吕姑娘,你别再生公主的气了,看开些好么?” 吕雯梅喘息一会,渐渐平静下来,弱声道:“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萧怿把被子给她盖好,道:“你好好休息。”与秦子聃和阳则出了屋。 阳则怅然道:“她还是恨我。” 秦子聃宽慰道:“公主别烦恼,她会想开的。” 萧怿不知吕雯梅能否想得开,只能寄希望于秦子聃,道:“麻烦秦将军照看好她。” 秦子聃应道:“臣会尽心尽力的。” 阳则道:“弟弟,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看她。” 萧怿想有秦子聃在,吕雯梅不会有事,就答应了,与阳则登车回宫。 章德殿内,萧翁业和孟锦云在对弈。 萧翁业见她落子缓慢,似有心事,不能专注于棋局,问道:“你还在为行刺阳则的那丫头生气?” 孟锦云听他连声刺客都不叫,自己就算不满,面上也不能流露出来,拈着一粒白子下在棋盘上:“臣妾身为皇后,哪能跟她一个不知事的丫头计较。只是觉着怿儿好像喜欢她,不免生忧。” 萧翁业眸光微沉:“这几日朕是有意给怿儿多找事做,就是不想叫他跟那丫头多接触。”他的声音化作一缕无奈的叹息:“不过要去的,终究是留不住。” 萧怿和阳则进殿时,见父母在下棋,向他们行了礼。 萧翁业转过脸,淡淡问:“你俩是去大将军府了?” 萧怿见父皇已知情,只得答道:“是。” 萧翁业又道:“那丫头的伤可好点了?” 萧怿见父皇肯关心吕雯梅,有点高兴地道:“已好些了。”见父皇摆了摆手,就告退出殿。 阳则未走,留下与父母聊天。 公告:免费小说app安卓,支持安卓,苹果,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zuopingshuji 按住三秒复制!! 第三十三章 父母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翁业微笑道:“朕赐予你的府邸即将修葺好,不日即可入住。至于你和秦子聃的婚期,过两日朕会定下。” 阳则欠身:“多谢父皇。” 孟锦云一脸慈爱道:“母后给你的嫁妆已在筹备中,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阳则委婉道:“劳烦母后了。其实无需太隆重,毕竟这不是儿臣的初婚。” 孟锦云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眼角不觉凝了酸楚的泪:“要的,一定要的。你有功于国,又是你想要嫁的人,如不办得隆重些,岂不委屈了你?” 阳则眼含热泪,诚恳道:“儿臣能够平安回来,已经幸莫大焉。父皇和母后如此爱重儿臣,此生难以报答万一。儿臣只愿能长伴父皇、母后左右,尽臣女之忠孝。” 孟锦云喜慰地紧紧拉住阳则的手:“好,好啊。” 萧翁业一向是喜欢这个懂事温和的长女,闻言自然高兴,感言:“都道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最贴心,一点不假。不像儿子,什么事都得叫朕费神。” 阳则知道父皇是在说萧怿,温声慰道:“弟弟的性情是有点违和,其实本心还是挺好的。” 萧翁业眼望别处,默默叹口气。 夜色如漆似墨,连星月都显得晦暗,孤凉寂寂。 秦子聃的房里燃着灯烛,他在专心研读兵书。 几记叩门声打破了静谧,秦子聃没有抬头:“谁?” “是我。”是吕雯梅的声音。 秦子聃才放下书卷,起身开门。 灯影下,吕雯梅神色淡淡,穿着暗红襦裙,萧然立在门口。 秦子聃忙让了她进来,关心道:“你的病才好点,怎么就出来了?” 吕雯梅淡淡道:“我不想老呆在屋里,那样未必会好得快。”她静默少许,道:“我过来,只想问你最后一遍。”她看着他双眼,仍怀着一丝渴望,“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 秦子聃坦然相对,没有丝毫犹豫:“没有。” 他的回答只有区区两字,却像一瓢冷水浇灭了她仅余的一点渴盼的光。吕雯梅黯然失色,转即态度变得绝决:“好,既然这是你的心里话,那么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我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她遽然转身出去,再不愿留恋。 她一直做着绮丽的梦,可惜这只是她一个人的。如今梦碎,足以使她明白,世上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再错下去,只能伤了自己,毁了旁人的幸福。 竖日一早,萧怿想着吕雯梅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应该给她补补身子才好。他刚出殿门,就见秋枫过来问:“殿下去哪呀?”萧怿道:“我去御膳房。”未等秋枫说话,即快步离去。 他到御膳房时,见庖厨们正张罗着膳食,杂役们帮着递这递那,就向一庖厨道:“你先炖碗乌鸡汤给我。” 那庖厨乍见太子来,诧异道:“殿下要鸡汤,叫宫人过来告知卑职一声便是,何劳殿下亲来?” 萧怿道:“不是我要喝,是要带给别人的。” 那庖厨明了,道:“请殿下稍后,卑职马上就做。” 不一会儿,那庖厨就把乌鸡汤做好了。萧怿让他盛进一加盖青花瓷碗中,又选了两块糯米栗子糕,一起放入食盒中,拎着离开御膳房。 他才出宫门,就遇到梳着瑶台髻,上着靛紫绣合欢花襦衣,下着米黄暗纹曳地长裙的阳则走下马车。她见了萧怿便笑:“真是巧了,我正要进宫去看父皇和母后,不想却在此遇到你。”萧怿亦笑:“我正想去大将军府探望吕姑娘,刚出宫就遇见姐姐,的确好巧。” 阳则注意到萧怿手中拎着的食盒,问:“那里面装的什么好吃的?可是给吕姑娘的?” 萧怿点点头:“是乌鸡汤,还有糯米糕。我想吕姑娘病刚好点,就叫御膳房做了碗鸡汤给她补身子。” 阳则轻笑一声,道:“你倒挺会讨好人家姑娘嘛。” 萧怿与阳则作别后,去了大将军府。他问当值:“秦将军在吗?” 当值道:“将军一早就去上朝了,大概午时才能回来。” 萧怿才想到这个时候秦子聃是不在府上的,便直接去见吕雯梅。 屋里,吕雯梅刚梳妆毕,见他进来,并不感意外,道声:“坐吧。” 萧怿见她精神似乎好了点,心下稍慰,将食盒放在几上,从中取出饮食:“你大病初愈,需要好好调养身子。这是乌鸡汤和糯米栗子糕,你先尝尝,看是否合胃口。” 吕雯梅轻浅一笑,道:“谢谢。” 萧怿微笑:“你不用言谢。”见她迟迟不动筷子,有点着急,“快乘热吃吧,莫要凉了。” 吕雯梅方舀了几勺汤喝,又吃了一块糕。 萧怿试问:“味道如何?” 吕雯梅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挺好的。” 萧怿欢喜:“好吃就多吃点。”他看着她吃完,道:“你若喜欢,我便天天都给你送滋补食物来,保证不重样。” 吕雯梅有点小感动,温声道:“那倒不必。我想吃什么,府上都可以做的。” 萧怿笑容一淡,想了想道:“那我陪你出去散散心,这样你的心情好了,病也能好得快些。” 吕雯梅觉得可以,就点头应允。 此后几日,萧怿只要有空,就会到大将军府找吕雯梅。由于吕雯梅身上的伤还未好,不便远走,只能陪她在后花园里赏花观鱼,或是从街上买些好吃好玩哄她开心。 秦子聃见吕雯梅的心情好了不少,自是喜慰。 一辆青幔马车在路上缓缓前行,里面坐着的是身穿官服的朱长驷。他近日在为如何破坏阳则长公主和秦子聃大婚一事费神。夜里睡得不算安稳,白日里要上朝忙公务,不免有些疲乏。他眯起双眼,背靠车厢小憩。他睡意朦胧间,耳闻外面隐有人声噪杂,不觉有气:“想休息一会都不得安静。”他不耐烦地掀开窗幔,向外张去。只见前方路边上,有一伙人围住了一个人。中有一个虎背熊腰的虬髯壮汉,在粗声谩骂被围的瘦高年轻男子:“吴纵你这混蛋,欠了大伙百十两银子,总说过几天就还,可到现在连个铜子都没瞧见,你小子是不是存心想耍赖啊?” 吴纵陪笑道:“大家先别着急,我说要还,肯定是要还的。我姐姐就在宫里当差,我已找过她,她说会尽快把钱凑够的,请大家再宽限几日。” 朱长驷初听时没在意,当听到吴纵说有个姐姐在宫里当差,不禁留意,叫声:“停车。” 车夫立马停下车,即有随行侍者上前问:“大人要什么?” 朱长驷仿佛不经意地问:“那个叫吴纵的人,你可识得?” 随侍朝那人望一眼,摇首道:“不识得。” 朱长驷闲散道:“那就看看热闹罢。” 另一人朝地上啐一口,骂声:“屁话!你姐姐只是个小小宫女,能有几个钱?”他向那壮汉道:“刘哥,要我说先把这混小子狠狠揍一顿,再拖他去见官,我就不信他还不上。” 那壮汉咧嘴一笑,道:“好,先揍他一顿再说。” 几个人不等吴纵告饶,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他们拖拽着鼻青脸肿,痛呼连声的吴纵远去。 朱坐在车里观望,心里有了计较,微微一笑。 这日,萧怿又去大将军府看望吕雯梅,在府门口看到了姐姐的马车,便问当值:“可是公主来了?” 当值道:“是的。公主刚进去。” 萧怿高兴,赶快走了进去。 吕雯梅向刚进屋的阳则下拜,懊悔不已:“民女前几日在街上行刺公主,实在不该,今向公主道歉,还望公主原谅。” 阳则见她悔过,心下喜慰,伸手将她扶起,平和道:“你想开了,又向我认错,我如不原谅你,倒显得我为人刻薄了。”吕雯梅道谢。 吕永感激地看阳则一眼,道:“公主真是大度,还肯原谅你。”他怨怪道:“不久前爹娘过来时,听说你竟敢行刺公主,闯下大祸,可把爹娘吓一大跳,好在有太子和公主,还有秦将军向皇上求情,否则你就是有十条命都没了。” 这话恰好被萧怿听到,他步进屋,微笑道:“吕姑娘并未伤到我姐姐,为她说情是应该的,无需相谢。”他见屋里除吕雯梅、阳则、秦子聃外,另有一对衣饰朴素的中年夫妇,和一个头梳双髻的小丫鬟。萧怿在金凌梅园时,见过那个小丫鬟,知道她是吕雯梅的侍婢,而那对中年夫妇自然就是吕雯梅的父母。 秦子聃向萧怿行礼,口呼:“太子。” 吕永夫妇和那丫鬟惠儿,才知萧怿的身份,忙忙行礼。那中年男子慌恐道:“小民不知是太子殿下来了,有失礼数,还请恕罪。” 萧怿温言道:“伯伯勿慌,不知者不怪。”他问:“不知伯伯、伯母尊姓大名?” 吕永道:“小民姓吕,单名一个永字。”他向耿华看看,道:“这是贱内耿华,我们是梅儿的父母。” 萧怿应了,让他们都坐下,道:“今日真是有缘,让我见到了吕姑娘的父母。” 吕永呵呵一笑,道:“也是小民夫妇有福,一过来就见到了太子和公主。” 萧怿问道:“不知伯伯、伯母怎么来了?” 公告:免费小说app安卓,支持安卓,苹果,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zuopingshuji 按住三秒复制!! 第三十四章 认错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永答道:“梅儿一个人悄悄离家出走,我们虽收到了她的平安信,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就过来了。恰好秦将军征战回来,大家能聚到一起,真是难得。” 萧怿道:“吕姑娘来了,你们也来了,那秦将军就不用去金凌了,真是不错。” 秦子聃笑笑道:“本来我是想让伯伯、伯母搬到这儿住的,但由于金凌离都城较远,伯母身体又不太好,就一直未来。今日伯伯、伯母来了,就安心住在这里吧。” 阳则落落大方:“我和秦将军即将成婚,到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吕永惊喜不已:“真的?秦将军好福气啊,要娶公主为妻了,不简单,不简单。” 耿华满面笑容:“那秦将军岂不是要做驸马了?贺喜!贺喜!” 秦子聃忽然向他们下跪,惊得吕永和耿华扶之不及。吕永慌问:“将军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耿华不安道:“将军有话直说便是,行这样大礼,我们可当受不起。”其他人也大感意外,不知秦子聃此举何意。只听他道:“子聃少时失去父母,无依无靠,幸遇伯伯、伯母收留,又待我视同已出,我心怀感恩,只是一直无以为报。今日伯伯、伯母来了,我很高兴。如果伯伯、伯母不嫌,就认子聃为义子吧。” 大家才知秦子聃下跪之意。萧怿转瞬明白了秦子聃的用意,他是想着如果吕永和耿华同意认他为义子,那他就是吕雯梅的义兄了,自然就彻底断了吕雯梅的念头,心下感激。 吕永惊讶道:“这怎么能行呢。你是大将军,不久又要做驸马了,我们小小百姓,哪有这福分认将军为义子?” 耿华婉拒道:“我们只是寻常百姓,而将军身份显赫。虽说我们对将军有恩,但将军曾数次带着很多东西到金凌看望我们,我们就已经很高兴了,哪还敢高攀将军呢?” 秦子聃目露恳求之色:“子聃口中称你们是伯伯、伯母,可心里早已把你们当做父母了。我能有今天,也是你们给的,怎又会嫌你们身份不如我?我真的很想认你们为义父义母,这样我就可以好好孝敬你们,尽一个做儿子的本份,弥补我失去生身父母的痛苦。”他停一停,定声道“如果你们不愿认我,那我就长跪不起了。” 大家听他这番话说得十分真诚,都很感动。阳则道:“秦将军少遭不幸,失去了父母,而你们待他视同已出,他自然心存感激,如果你们不认他为义子的话,倒要伤他的心了。” 萧怿劝说:“秦将军命苦,早早就失去了父母,他想认你们,也是希望能再有自己的父母,你们就认了他吧。” 吕雯梅忽道:“爹、娘,你们就认秦大哥为义子吧,梅儿也想有一位兄长呢。” 萧怿心中大乐,知吕雯梅已把秦子聃当兄长看待了。 耿华喜极而泣,以帕拭泪道:“老爷,咱们没儿子,正好秦将军想做咱们的儿子,就认了他吧。” 吕永情知推脱不得,换了一脸欢容:“将军不嫌我们麻烦,肯认我们为父母,正是求之不得啊!” 秦子聃见他们同意了,大喜:“请受孩儿一拜。”叩下头去,吕永欲扶他,但秦子聃直到叩了三个头,方肯起身,叫道:“义父、义母。” 耿华慈笑道:“你别叫我们义父、义母了,就直接叫爹、娘好啦。” 吕永蔼声道:“你以后就叫我们爹、娘吧。” 秦子聃更喜,改口道:“爹、娘。” 吕永摸了摸颏下三绺精心修剪的胡须,和耿华微笑点头。吕永道:“那我们叫你聃儿吧。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吕永的儿子了,只是你还是姓秦,不必随吕姓。”秦子聃含笑答应。吕永唤道:“梅儿,快来拜见兄长。” 吕雯梅以手加额行礼:“梅儿见过哥哥。”秦子聃笑着受了。 惠儿也对他见礼,口称:“少爷。” 阳则嫣然一笑道:“秦将军已认你们为父母,那你们就算是我的公婆了,我这个准儿媳怎能不拜见自己的公婆呢?”她向他们见礼:“儿媳阳则这厢有礼了。” 吕永和耿华忙道:“公主快别这样,我们受不起啊!” 阳则则道:“我都快做你们的儿媳了,向你们致敬也是应该的嘛。” 萧怿喜道:“今日秦将军认伯伯、伯母为父母,吕姑娘也有了位兄长,真是件大喜事。”大家均言是。 吕雯梅忧心道:“那日我在宫里,言语冒犯了皇上,现在想去向皇上请罪。” 吕永和耿华大吃一惊。吕永骇然:“什么,你还冒犯了皇上?你这孩子怎么不知天高地厚那,连皇上都敢得罪?” 耿华慌兮兮道:“那你快去给皇上认错道歉,免得皇上又要怪罪你。” 阳则平和地道:“那天她确实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不过我父皇现在已不大生气了。” 萧怿思忖:如果吕姑娘向父皇道歉,父皇很可能会原谅她。到时我就可乘机向父皇进言,或许父皇会答应我娶吕姑娘的。说道:“吕姑娘你向我父皇道个歉,他应该会原谅你的。” 吕雯梅应道:“我这就去。” 萧怿提议道:“大家一起去如何?好让我父皇见见秦将军刚认的父母。” 耿华有点畏惧道:“进宫呀,我看还是算了吧。” 吕永却道:“夫人怕什么,能进宫见皇上是好事呀,别人想见还见不到呢。” 惠儿问:“我也要去么?” 萧怿稍一思忖,道:“你虽是丫鬟,但去了也无妨,就跟我们一起去好了。” 惠儿喜道:“太好了!”扶着耿华一道出府。 一路上大家聊着天儿,心情还好。萧怿见吕雯梅仍面带病容,气色较之先前却好了许多,自感欣慰,又见吕雯梅偶尔看向自己时,眼中隐隐含得有情,想必她是喜欢自己了,心下甚喜。 大家来到宫门口,看守宫门的侍卫虽未见过吕永夫妇,但见他们是由萧怿等人领着,也就没多问,放他们进宫了。 吕永夫妇初次入齐宫,看到皇宫巍峨壮观,处处飞檐斗拱,碧瓦红墙,心情大畅。惠儿东看西看,开心地道:“皇宫好大,好漂亮啊!” 吕永为官时,曾进过卫宫,但与齐宫相比,稍显不如,不由感言:“能进宫看看,真是三生有幸呀!” 耿华惊喜地道:“原来皇宫这么好,就是做梦也梦不到那。” 吕永呵呵一笑:“我就说让你来,你偏不想来,这下你不后悔了吧?” 萧怿和阳则领着他们来到章德殿前,萧怿想着不便让他们直接进去,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会,我去禀告父皇。”与阳则一起进殿,向坐于案旁的萧翁业行了礼。萧怿道:“奏将军刚认的父母和妹妹来了,想求见父皇。”见他一时未明白,补充道:“就是秦将军以前的恩人。” 萧翁业凝思片刻,问:“秦将军是否也来了?” 萧怿道:“来了,都候在殿外。” 阳则低首道:“儿臣未经父皇允许擅自把他们带进宫,还请父皇恕罪。” 萧翁业脸上不着喜怒之态,说道:“既然来了,就叫他们进来吧。” 萧怿欣然应道:“诺。”与阳则出去。 萧怿道:“我父皇让你们入殿。” 吕永十分高兴:“皇上肯见我们,那太好了。”他看看惠儿,问:“她不便进去吧?” 阳则觉让她进去不妥,就叫来一宫女,让她给惠儿安排休息地方。 大家进了殿,吕永不敢抬头视帝,拜下身去:“小民吕永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耿华、吕雯梅、秦子聃也随吕永行了礼。 萧翁业打量了他们片时,道:“平身。”吕永等都称谢起身,唯独吕雯梅跪地不起,问道:“你为何不起来?” 吕雯梅低首含胸,答道:“民女有罪,不敢起身。” 萧翁业明知故问:“你有何罪?” 吕雯梅羞愧地道:“前几日民女当街行刺公主,本已犯了死罪,却还言语冒犯皇上,而皇上宽厚,免了民女死罪,民女很感激,今向皇上认错。” 萧翁业想这丫头挨了一顿板子倒是变好了,温言道:“你知错肯改就好,朕恕你无罪,起来吧。” 吕雯梅眼含热泪,再次叩首:“民女多谢皇上。”方敢起身。 萧翁业道声:“都赐坐吧。” 吕永惶恐:“小民能见皇上一面,已经很荣幸了,哪还敢坐下跟皇上说话?” 耿华敬畏道:“皇上能饶恕小女,奴家就已万分感激了,怎还敢坐下呀。” 萧翁业容色和善:“朕听太子说,秦将军已认你们为父母,而朕的公主也快嫁给秦将军了,到时我们可就算是一家人了。朕让你们坐,也不算违背礼法。” 吕永等人这才称谢就坐。萧翁业问道:“你们可是从金凌来?何时到的?” 吕永恭谨道:“小民是从金凌来的,今早刚到。” “你们从金凌来到都城,车马劳顿,倒也辛苦。”萧瓮业含了几分笑意,“你们好容易来一回,就留下来与秦将军好好聚聚。” 吕永带笑连声答应。他向吕雯梅看了一眼,叹口怨气:“小女被小民的内贱惯坏了,使她从小刁蛮任性,这次她不告而别来到俞安,不仅行刺公主,还触犯了皇威,实在是小民平时管教不严所致,而皇上宽宏大量,饶恕了小女,小民心里既感激又惭愧,回去后定会好好管教,不让她再惹是非。” 萧翁业含笑道:“管教自该管教,只是方法对了,才会有效果。”言下之意,自是在讽吕永管教不得法。 公告:免费小说app安卓,支持安卓,苹果,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zuopingshuji 按住三秒复制!! 第三十五章 求偶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永面上无光,讪讪地道:“皇上所言极是,小民定会管教好她。” 吕雯梅认错道:“爹、娘,女儿再不惹你们生气了。” 萧翁业捊须微笑:“这就是了,听话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萧怿见父皇舒坦了些,知道机会来了,就迫不及待地跪下道:“儿臣有一事想请父皇做主。” 萧翁业微眯着眼睛,漠然问:“何事?” 萧怿声音不高却坚定:“儿臣想让吕姑娘做太子妃,请父皇恩准。”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阳则和秦子聃知萧怿喜欢吕雯梅,但猜想顶多纳她当个良娣,不料萧怿竟想让吕雯梅取代孟茜当太子妃。 萧翁业大感意外,沉声问道:“为何?” 萧怿知道此事成与不成,全凭父皇一句话。他强压住内心的兴奋不安:“因为儿臣很喜欢吕姑娘,求父皇成全。”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渴求地看着父皇。 萧翁业肃然道:“太子妃可不是凭你一句喜欢,就可以想让谁当让谁当。她不光是要做你的妻子,将来还要辅佐你治理国家,必须得够格才行。”他顿一顿,“朕已定下茜儿为太子妃,你就不要挑剔了。过段时间,朕会让你和她完婚。” 萧怿眼看没了希望,却不甘心接受,向萧翁业陈情:“儿臣知道表妹的好,可她毕竟和儿臣是兄妹,而吕姑娘是儿臣唯一钟情的女子。她单纯善良,又已为秦将军之妹,让她做太子妃并无不妥。”他伏下身体,“恳请父皇恩准。” 萧翁业见他执着,有点动容,心下暗忖:我虽有心让茜儿当太子妃,可怿儿偏偏喜欢上了这个姓吕的丫头,现下她又成了秦子聃的妹妹,就是亲属关系了。假如我答应让他妹妹当太子妃,他一定会很高兴,就更能尽心尽力效忠朝廷了。只是……他瞟了吕雯梅一眼,只是这丫头不懂礼数,蛮横无德行,如何当得了太子妃?然而秦子聃是朝中不可或缺的一员将才,是我所能倚重的人。太中大夫孟元昭虽也是朝臣,但才干并不是十分出色,完全可以找到比他更有才干的人替代。像秦子聃这样的人却是难觅,看来这丫头只能慢慢*了,或可使她有点太子妃的样子,茜儿嘛……暂且罢了。他想明白后,问道:“秦将军的父母可同意?” 萧怿偷瞧父皇脸色,见他踌躇不决,良久无语,暗自焦虑,还道他是不同意的,待听父皇如此问,想他可能是同意了,心下暗喜,但不知吕雯梅的父母是否同意,道:“儿臣还没问。”他向吕永和耿华看去,希望他们同意。 吕永和耿华见太子竟会恳求皇上让他们的女儿当太子妃,而皇上似乎已有答允的意思,都有些不知所措。吕永掂量片时,拉耿华一起跪下。他一脸喜色地道:“小民自无异议。原以为小女这副德性是无人愿要的,不想太子殿下会喜欢她,还要让她当太子妃,小民十分高兴,自然乐意,乐意。” 耿华见丈夫已答应,就道:“奴家也无异言。” 萧翁业面色平淡无笑意,问吕雯梅:“那你呢?” 萧怿向吕雯梅轻轻眨一眨眼睛,吕雯梅觉事出突然,踌躇道:“民女……还未想好,先告退了。”她复行一礼,快步离殿。 萧怿见她竟会不同意,急忙起身叫声:“吕姑娘。”追了出去。只余其他人在殿里惊愕唏嘘。萧怿在殿外追上了吕雯梅,拦住她问:“你是不是不想住在宫里才不肯答应?” 吕雯梅垂眸低语:“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抬起头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嫁给你。”话未完,又跑开了。 萧怿急急从后追上:“你别走。那日我们在逍遥谷的时候,你夜里在睡梦中还说喜欢我的。”话一出口,顿感后悔,只怕吕雯梅要生气。 果然,吕雯梅止步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在睡梦中说那种话?”生气地离去。 萧怿紧随她出了宫,歉然道:“雯梅你别生气,就当我刚才是胡说八道好了。” 吕雯梅一愕,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萧怿怕吕雯梅就此生气不理他,一时心急才叫了她一声雯梅,见她似乎喜欢这个称呼,就道:“雯梅啊。”他见吕雯梅唇边露出笑意,知她喜欢,就试着牵住了她的手。 吕雯梅轻轻一挣没挣脱,也就任由他牵着了。 萧怿欢喜,与她在街上逛了一会,开心地道:“当初我以为你只喜欢秦子聃,好在你已想通,愿意嫁我为妻了。” 吕雯梅一甩手,嗔道:“却又是胡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你了?” 萧怿一脸洞悉:“你口中不承认,心里肯定是答应了。” 吕雯梅被他说中心事,倒有点不好意思。静了片刻,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我做太子妃,不怕我做不来吗?” 萧怿未多想过这个问题,还是肯定地道:“我相信我相中的姑娘,一定会成为我的贤内助。” 吕雯梅轻浅一笑,道:“你就这么肯定?”萧怿定定点头。吕雯梅却忧虑:“就算我能当太子妃,可你日后一定还会有许多姬妾,我不想……” 萧怿忙向她保证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只想娶你一个,只想好好爱你一个。现在是,将来也是,绝不纳妾。” 吕雯梅有些欢喜,又有几分怀疑:“可你是太子,未来的国君,怎么会只想娶我一个人?” “因为……”萧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道:“因为我觉得只要你一个就已足够。” 吕雯梅疑惑地问:“你说你只喜欢我,难道你就没有喜欢过别的女子?” 萧怿坦诚道:“我对你和对别的女子的感情不一样。对你是情爱,对其他女子只是出于单纯的喜欢。有的是亲情,有的是友情。” 吕雯梅对他的话仍无法完全尽信,正色道:“你要是真的爱我,真的想娶我,那你敢不敢对上苍起誓,今生今世不再去找别的姑娘,只许对我一个人好。” 萧怿笑:“你果真是个厉害丫头。”他竖起三指发誓:“苍天在上,我萧怿今生今世只对吕雯梅一个人好,绝不再去找别的姑娘,若违此誓……”他眸光一转,“若违此誓,来生还叫我寻花问柳去。”一语未毕,身已在丈余外。 吕雯梅着恼,向萧怿追去:“萧怿你这无赖,居然敢耍我!”与他在热闹的街道上打闹在一起…… 吕雯梅跟萧怿打闹了一会,因伤处还未完全愈合,感到有些痛,又有些疲劳,便慢慢往前走去。 萧怿不知为何每次一见到吕雯梅,就想跟她说几句逗笑的话。明知自己那样发誓,会伤了吕雯梅的心,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大感懊悔,向她道歉:“刚才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别当真。” 吕雯梅含嗔不语,加快脚步出了城。 萧怿紧跟出去,庄重道:“我萧怿对天起誓,今生今世只对吕雯梅一个人好,绝不再去找别的姑娘。若违此誓,苍天必诛!” 吕雯梅慌得忙掩他口:“你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信你就是了。”她低头弄着衣角,娇羞怯怯,“我可不想失去你,要不我怎么办?是让我给你守一辈子的活寡,还是为你殉情啊?” 萧怿听她这话说得至真至诚,又是感动,又是高兴,拉住她手道:“那我们说好了,谁都不许先谁而去。” 吕雯梅反握住他的手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虽是笑着说,却无比郑重。 萧怿听后,心中大乐。见吕雯梅犹带病容,却难掩她甜美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 吕雯梅粉面生晕,软软依偎在他胸前,轻呼:“太子殿下……” 萧怿欢喜不已,伸臂搂住她纤腰,柔声道:“别在这里叫我太子,换个称呼好吗?” 吕雯梅思索片刻,抬起头道:“那我叫你怿哥可好?” 萧怿不知她会叫自己萧郎呢,还是提前唤自己夫君?闻言,自也喜欢:“好呀。以后只要我们不在宫里,你就这么称呼我。” 吕雯梅微笑着点点头,道:“那天我从逍遥谷回到客栈后,就向梁大嫂请教厨艺,但还没有学好。”她扯扯他衣袖,请求道:“等我进了宫,你能不能给我找个师父教我学厨艺?” 萧怿不解地问:“你都快当太子妃了,还学做饭干啥?” 吕雯梅嘴一撅,撒起娇来:“人家就要学嘛!” 萧怿本觉不妥,但见吕雯梅娇美惹人怜爱的模样,竟不忍拒绝,应道:“好吧。改日我就叫御膳房的庖厨教你。” 吕雯梅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她的笑意凝在唇角,“那我们一言为定,等我进了宫,你一定要让庖厨教我。”萧怿含笑答应。吕雯梅目视远处,叹道:“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万没想到有一天会放弃秦大哥而选择你。” 萧怿唏嘘:“我以为此生会与你无缘相守,未曾想还可以得到你。如果你真的和秦将军在一起了,我定会遗憾终生。” 吕雯梅眼中微有黯然之色:“可能我和他是有缘无分吧。” 萧怿笑笑道:“缘分这事还真是难说。谁都料不到最后会和谁在一起。”他拉起她双手,目有郁色:“我知道你喜欢自由的生活,可我是太子,注定不能陪你过清闲自在的日子,只能委屈你住在宫里了。” 吕雯梅笑容浅淡:“没关系,我会适应的。” 萧怿心情有所舒畅,温情脉脉地道:“我会好好对你的。”吕雯梅甜甜地笑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一章 利用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二人走了一会,吕雯梅说道:“我想去逍遥谷看看伯历师父和崔姑娘。” 萧怿忧道:“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就已走了这么远的路,若再去逍遥谷,我担心你会太累,还是等你身子养好了再去。” 吕雯梅的确感到有些疲累,但还是想去看看,强打精神道:“我不累的,我真的很想现在去看看他们。” 萧怿见她坚持,无奈答应。他心念忽动,想到一个可使吕雯梅不累的办法:“有了。” 吕雯梅奇怪地问:“有什么?” 萧怿道:“我可以背你去。” 吕雯梅一听他要背自己去,踌躇起来:“这不大好吧?” 萧怿做出要背她的姿势:“别犹豫了,快上来。” 吕雯梅犹犹豫豫上了他的背,由他背着走了。吕雯梅伏在他宽厚的背上,有一种安全感,也有一种幸福感,同时又有点不安,问:“你背着我不嫌累么?” 萧怿侧首道:“只要背的人是你,就是走再远的路也不会累。” 吕雯梅情知他是在哄自己,但听在耳中,甜在心里。 今日是昌泰二十五岁生辰,王安早早就赶来相告:“昭仪娘娘,皇上说今日是您的芳辰,已吩咐御膳房为您备下寿面及各色您喜爱的菜肴,晚上会来陪娘娘一起用膳,请娘娘预备着。”昌泰含笑应了。王安笑眉笑眼地道:“另外,皇上还有赏赐给娘娘。”他言罢,叫人将一应礼物放下,出去了。 昌泰看着眼前堆叠似小山的物品,厌声道:“都拿下去,本宫哪用得了这许多。” 芊月笑言:“皇上赏赐得多,证明皇上爱重娘娘呀。” 昌泰想想也是,只要君恩常驻,儿子又争气,那她的日子就不会有难过的时候。 芊月又道:“今日大将军认了他的恩人为父母,还带着他们进宫面见皇上。令人没想到的是,太子竟然请求皇上把大将军刚认的妹妹许配他做太子妃,真是好笑。”她凑近昌泰,道:“奴婢已探知,那丫头就是上次行刺长公主的女刺客。” 昌泰掩不住脸上的惊讶之色,道:“难怪太子会替她向皇上求情,原来是看上了她。”她嗤之以鼻,“太子选妃的眼光,可真是叫人意外。皇上是否同意了?” 芊月道:“这个倒是难说。皇上没有把话说在明面上。” 昌泰随手拨弄着白釉瓷瓶中一束红艳艳的石榴花,唇边衔一丝浅笑:“皇上已为他择好太子妃,他却想娶一个胆大包天的野丫头,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若是皇上答允更好,若是不肯,对本宫也无妨。” 芊月奇道:“皇上答允更好?” 昌泰解释道:“你想,要是把那丫头放在宫里,凭她的性子,还不惹出些是非来?” 芊月会心一笑:“果然对娘娘有利。” 在芊月带人把王安送来的东西拿下去后,朱长驷掀开床板,走了出来。原来下面竟有暗道相通。 昌泰见他面有笑容,问:“看你气色不错,可是带好消息来了?” 朱长驷笑言:“的确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他徐声道:“前几日我下朝会府的路上,遇到几个人问一个人讨债。那人叫吴纵,他的姐姐就在宫里当差。如今他因还不上赌债坐了牢。我已派人打探清楚,吴纵的姐姐就是于婕妤身边的大宫女如萱。” 昌泰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朱长驷压低声音道:“我已想好一条破坏长公主大婚的计策。只要能跟如萱做一笔交易,那么等事成后,皇上就算疑心去查,也断不会查到你我头上。” 昌泰眸光一闪,沉吟道:“你的意思是,要叫于婕妤当替罪羊?” 朱长驷道:“不错。只需她给我们做一件事,就可以答应把她弟弟放出来,还可以给他谋个好前程。” 昌泰早对于妙珍有怨言,当然希望可以斗倒她,好使孟锦云少个依附的人,可觉得没多大把握,道:“万一她不答应呢?” 朱长驷定声道:“她不会不答应。她的主子虽是婕妤,但只是小家出身,就算她有心想帮她的侍女,怕也没那个能耐。再者,如萱只吴纵一个兄弟,他再怎么不学无术,再不争气,也不会就这么撒手不管。”他想了想,还是生出一丝顾虑,“要真有万一,就拿她全家性命相要挟,不信她不肯。待到事后,再把他们除去便是。” 昌泰觉得有几分道理,道:“你想叫她为我们做何事?” 朱长驷走近两步,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昌泰露出几许笑容:“这倒是个好主意。” 于妙珍独自坐在清冷的殿里,用一方丝绢轻轻擦拭一个如意拜件。那是在她入宫时母亲送给她的,寓意是希望她在宫里能事事如意。可她细想入宫多年,从未有一事如意过。于妙珍心下酸楚,她算是辜负父母对她的期望了。 直到如萱进来,于妙珍才抬起头问了句:“你弟弟可放出来没?” 如萱恻然摇首:“没有。他们还是不肯放人。” 于妙珍无奈地笑笑:“他们这是在故意刁难呀。本宫原以为替你把银子还上,他们就会放过你弟弟,可现下看来,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易摆平的事。” 如萱匍匐在地,哀求道:“奴婢求婕妤再想想法子,救他出来。”她抽抽噎噎地道:“他从小被爹娘宠惯,又没读过几年书,才会变得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落得今日下场。可不管怎样,他都是奴婢的亲兄弟,奴婢不愿眼睁睁看着他在牢狱受苦。” 虽然如萱是于妙珍的贴身侍女,可于妙珍对她算不上好,自然不会为她兄弟的事上心。 于妙珍默默听完,淡淡道:“本宫已经尽力而为了,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不争气。他何时能出来,就得看他自己的运气了。”她看一眼如萱,“你不用跪着了,下去吧。” 如萱见于妙珍是不肯再帮自己了,只得含泪出去。 于妙珍的黄门陆梓看到如萱悒怏不乐,便上前问:“婕妤不管你兄弟的事了?” 如萱满腹愁苦,道:“我一个小小宫女家的事,婕妤哪会当真放在心上。已管过一次,再要管就难了。这事也合该我兄弟倒霉。” 陆梓与如萱都是侍奉于妙珍久了的,交情已不浅。他好言安慰:“你别担心。你兄弟不过是赌博输了几个钱,顶多在牢里呆个一年半载就出来了。”他稍稍迟疑,道:“说句实话,叫他在里面吃点苦头,或许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对你对他未免不是件好事。” 如萱无从反驳,只得应了。 萧怿背着她来到逍遥谷,说道:“到了。你可以下来啦。” 吕雯梅身子一动,似要下,却撒娇道:“在你背上挺舒服的,不想下来了。” 萧怿颇感意外,苦笑道:“我要背你,你不肯,现下我把你背到了逍遥谷,你却不肯下来。那你何时才下来呀?” 吕雯梅搂紧他的脖子,娇声道:“不下来,就不下来。嘻嘻嘻嘻。” 萧怿拿她没办法,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背着她。他转念一想,道:“你不下来,难道要我背着你去见伯历师父?” 吕雯梅觉那样不好意思,羞涩地笑了笑,从他背上下来了。 萧怿轻轻拍拍她的头,道:“你这姑娘还真够刁蛮的。” 吕雯梅得意地笑道:“你现在才知我刁蛮啊。” 他们携手向前行去。当他们来到一间茅屋时,见崔紫莹独自坐在石桌旁托腮想着心事。萧怿正想过去跟她打招呼,见师父从另一间茅屋里走出来问:“你咋又坐在这儿发呆呢?是不是又在想你师兄萧怿了?”萧怿一怔:难道师妹也喜欢我?偷眼向吕雯梅瞧去,见她也是一脸惊讶之色。再看崔紫莹时,她已从石杌上站起身,低声道:“没有。” “你脸都红了,还说没有?”伯历乐呵呵地道:“啊呀,萧怿这小子真是桃花命,连我的小徒儿都爱上他了。”他微一沉吟,“不过萧怿是尊贵的太子,长相又甚俊美,难怪你会对他动心呢。” 崔紫莹羞红了脸,低首埋怨道:“师父你别说了,不然徒儿就不理你了。” 伯历笑应道:“我不说就是了。” 吕雯梅小声对萧怿道:“你真是害人非浅。不知现在有多少姑娘为你害相思呢。” 萧怿问道:“难道你要我把那些姑娘都娶了不成?” 吕雯梅伸手打他一下,嗔道:“谁叫你娶了?” 伯历听到声音,扬声问道:“是谁在那里言语?” 萧怿和吕雯梅知道伯历发现了他们,只好从屋后转了出来。萧怿微笑道:“师父,是我们来了。” 崔紫莹见是萧、吕二人,愈感害羞,只垂首不语。 伯历心下着慌:他们定把我和莹儿的对话听去了,这可不妙了。问道:“你们两个何时来的?” 萧怿不敢说实话,怕崔紫莹会尴尬,索性撒谎道:“我们刚到,就被师父发现了。” 吕雯梅也知不能说实话,附和道:“是啊,我们刚来。” 伯历微微敛容问道:“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那?” 萧怿和吕雯梅对视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徒儿与吕姑娘可能快要成婚了,所以过来看看师父。” 崔紫莹闻言,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痛。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章 缘分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伯历不想自己一句玩笑话成了真,一愕之下,拊掌大笑:“那日我就说你们俩很般配,偏你这丫头不信我的话,还生气拔我的胡子,不想没过多久,你又想嫁他了。真是有趣,有趣!” 吕雯梅双颊飞红,神态忸怩。 伯历看出她面带病容,问道:“咦,你咋变瘦了?” 萧怿只谎称吕雯梅夜里受了风寒,现刚刚好。 伯历叮嘱道:“那你以后可要注意着点,别再受风着凉。”吕雯梅应了。伯历道:“你们先坐下喝盏茶。” 萧怿见崔紫莹站着没动,招呼道:“师妹你也过来坐呀。” 崔紫莹撑出一个笑容,慢慢走过去坐下。 伯历押一口茶,道:“你们的婚期定下来没?” 萧怿眼底划过一抹不可确定的忧虑:“还没有。不过应该不会太久,到时徒儿会给师父下请书的。” 伯历愉快地道:“行啊,不过你可不许告诉来下请书的人说我是你师父。” 萧怿应道:“徒儿知道了。到时徒儿会跟他们说你是我朋友。” 吕雯梅听他师徒俩谈论婚事,只是笑笑,并不插口。 崔紫莹贺道:“我先在此祝福你们琴瑟和谐,美满幸福。”萧怿和吕雯梅道了谢。 伯历因好奇吕雯梅为何这么快就改变想法要嫁萧怿,欲问原因,但碍着萧怿的面不便开口相询。毕竟吕雯梅如果不答,萧怿定会帮她答。他油嘴滑舌的,定不肯跟自己讲实话,需找个借口把他支开。正自思量,听得萧怿道:“师父,我们上午就出来了,因不想回宫,就来了这里,还未吃午饭。” 伯历撇撇嘴,有点不满地道:“我不知你们会来,可没留你们的饭。”他嘿嘿一笑,问:“你是不是不舍得吃宫里的饭,故意来我这儿蹭饭啊?” 萧怿不自然地一笑,道:“我在宫里吃腻了大鱼大肉,就想换个口味,吃一回粗茶淡饭。” 崔紫莹便道:“师兄和吕姑娘既未吃饭,我这就去给你们做。”她刚站起身,就被伯历伸手一拦,道:“你先别忙。”对萧怿道:“饭可不能白吃,是要付钱的。” 萧怿一愕,笑道:“原来师父也爱财。” 伯历一本正经地道:“如果我不收钱,日后你们要是常来蹭饭,如何是好?” 萧怿觉得有理,点头称是,从袖中取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 伯历见这两锭银子加起来大概有二十两,觉得有点多,欲将其中一锭银子还给萧怿:“我要一锭就够了。” 萧怿不接,说道:“师父难道忘了,上回我们来时,还欠了师父饭钱呢。” 伯历立时记起,缩回了手,道:“对对,你们上次还没付钱。” 吕雯梅急着想学厨艺,向崔紫莹道:“我帮你做饭。” 萧怿则道:“不用了,我去帮她就好。” 伯历奇道:“你也会做饭?” 萧怿惭愧道:“我不会做饭,不过帮她点小忙应该还可以。” 伯历有点小失望:“哦。那你们去吧。” 吕雯梅欲跟去时,见伯历向自己摇摇头,知他也不想叫自己去,只好作罢。 伯历见萧怿和崔紫莹去得远了,但还怕他们会听见,小声问道:“上次你们来时,我见你很讨厌萧怿,可为何这次来,你又想要嫁给他了?” 吕雯梅觉得不便相告,道:“这个不好说。” 伯历见她似有隐情,不由得心痒难搔,双掌相合央求道:“好姑娘,你就告诉我吧。我向你保证,绝不告诉别人,连我那小徒莹儿也不告,这总行了吧?” 吕雯梅见他如此想知道,不好拒绝,就道:“好吧。我告诉你,不过你千万不可再告诉别人。” 伯历连忙答应:“一定,一定。” 吕雯梅低声道:“其实我之前喜欢的是另一个人。我和他从小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原以为我可以和他在一起,哪知前些天我从他口中得知,他要娶另外一个女子为妻。我问他为什么不是我?他说一直只把我当妹妹看待,从未想过要娶我。” 伯历有几分明白,道:“这么说,你是自作多情,爱错人了?” 吕雯梅说起来还是有点伤感:“是。我一直错误地以为自己爱慕的人也一定会喜欢我,可事实并非如此,不过是虚幻一梦罢了。后来我想通了,既然他不爱我,何不就此放手,免得破坏别人幸福,还伤了自己。” 伯历颇有同感:“你说得不错。感情这事,就讲究一个缘分。若是缘分浅薄,就难成事。不值得你去爱的人,哪怕你再执着,注定不会美满,这就叫强扭的瓜不甜。你能看开,不算简单。” 吕雯梅不禁问道:“我未听崔姑娘说你有妻子,难道你没有过自己喜欢的人?” 伯历眼底微微泛红,声音里有几分怀念不舍之情:“妻子没有,恋人倒是有过一个,只可惜她心里已有别人,对我的苦苦追求视而不见。最终她嫁给了别人,叫我以后不要再去找她。我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接受这个没有结果的结局。我曾一度想要忘记她,可她已深深刻在我心里,再也抹不掉她的影子。想要重寻一个像她那样美丽善良的女子,却难以寻觅得到……” 吕雯梅才知他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只是结局同自己一样没有结果,同情地道:“看来你还没有想开。这么苦苦恋着一个不会再有结果的人过一生,难道就不感寂寞孤独?” 伯历叹息一声,道:“或许有时候想开一件事并不容易,不过我已这么过了大半辈子了,早已习以为常。一个人过得自在逍遥,没啥牵挂,又有几个懂事的好徒弟,已经知足了。”他看看吕雯梅,问:“你为何会跟萧怿那小子好上,不会只因他喜欢你吧?” 吕雯梅沉吟道:“当然不完全是。我只是觉得他嘴巴虽坏,心眼倒还好。和他在一起时,感觉蛮有意思的。” 伯历呵呵一笑,道:“倒也说得是。”他思量少许,“我有句话要跟你说。”待要说时,见萧怿和崔紫莹端着饭菜向这边走来,萧怿笑问:“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也不叫我听见。”伯历忙道:“没说啥,只是随便聊聊而已。” 吕雯梅亦道:“我们是在闲聊。” 萧怿不再多问,与崔紫莹一起将饭菜摆在桌上。 伯历见是一盘炒土豆丝,一盘白菜炖豆腐,和两碗白米饭,笑呵呵地道:“你俩做得挺快嘛,一会功夫就烧好了两个菜。” 萧怿谦道:“我只帮了师妹点小忙,都是师妹做的。” 崔紫莹微微一笑,道:“要不是师兄帮我洗菜、切菜,我也做不了这么快。” 伯历赞一声:“你身为太子,还会做点家务事,不算简单。” 萧怿笑一笑,给吕雯梅碗里夹了些菜,道:“快吃吧。” 吕雯梅吃了一口土豆丝,觉脆脆的带点酸味儿挺爽口,对崔紫莹道:“崔姑娘做家常菜做得不错,看来我想学厨艺,得拜你为师了。” 崔紫莹谦谨道:“我的厨艺算不上好,哪配做吕姑娘的师父呀。” 吕雯梅认真道:“崔姑娘别过谦,我说的可是真的。哪日我得空了,就来向你请教厨艺。” 伯历便问:“你拜她为师,该叫我什么?” 吕雯梅想了想道:“该叫你太师父。” 伯历笑道:“你倒挺会称呼我。” 崔紫莹不好拒却,道:“那你可别嫌我做得粗陋。” 吕雯梅道:“怎会?你做得挺好吃的。” 萧怿吃了口白菜,道:“师妹做得饭菜虽不比宫里的庖厨做得精致,却别有味道。” 伯历见他俩都夸崔紫莹做饭好吃,自然高兴:“没想到我小徒儿都能当别人师父了。不错,不错。” 饭后,萧怿帮崔紫莹洗完碗筷,向伯历道别。 伯历便道:“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早点回去吧。” 崔紫莹有些不舍地道了声:“师兄、吕姑娘,你们慢走。” 萧怿邀道:“等我和吕姑娘的婚期定下后,你们一定要去哦。” 伯历含笑点点头:“我们就不送你们了,你们路上慢点。” 萧怿应了,与吕雯梅携手离开。 二人出了逍遥谷,萧怿担心她的身体,说道:“我还是背你回去吧。” 吕雯梅却道:“不用。” 当他们快走出树林时,萧怿见吕雯梅娇喘吁吁,知她是累了,道:“我扶你坐下歇会。” 吕雯梅摇摇头道:“我不累,还可以走。” 萧怿只好道:“那你觉得累了就告诉我,别勉强自己。”话音刚落,忽闻右前方传来一阵嗒嗒马蹄声,心中一喜,道:“你先在这儿等会,我过去瞧瞧。”他走出林子,见一个腰圆膀阔的汉子手提马鞭,正吆喝着赶着十余匹马向这边走来。萧怿想那汉子应该是个马贩,要赶马到城里卖,就走到路中央朗声问道:“你的马卖不卖?” 那汉子近前止步,道:“当然卖啦,我正要到城里卖呢。”他打量着萧怿问:“你是要买马?” 萧怿点点头,问道:“你的马怎么卖?” 那汉子因见萧怿俊朗文雅,服饰华贵,心下盘算,他定是个富贵公子,若不多问他要点,岂不亏了。便道:“我的这些马都是体格健壮的好马,你想要的话,就五十两银子一匹吧。”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章 意愿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摇头不信:“不可能。你这马虽好,但顶多值三十两银子,不会是五十两。” 那汉子见萧怿识货,只得道:“三十两就三十两吧。” 萧怿给了他一大锭金子,挑选了一匹毛色光亮的枣红马,牵着缰绳向林中走去,扬声道:“雯梅,我给你买了匹马,咱们可以骑马回去。” 吕雯梅笑着迎上来,伸手摸了摸那枣红马的鬃毛,赞道:“好骏的马。” 萧怿见她喜欢,很是高兴,扶她上马,然后他跨上马背,一手牵住缰绳,一手揽住她腰身,道:“坐稳了。”用力一夹马身,那马即飞驰起来。萧怿和吕雯梅都暗赞一声:“好马!” 萧怿和吕雯梅回到宫中,已是下午。吕雯梅猜测道:“不知我父母是否已回我哥家去了。” 萧怿也不能断定他们是否已回去,道:“我们去看看。”带着吕雯梅重入万寿宫章德殿。 殿前的小黄门见了他们,欠身道:“殿下,皇上已去政务殿了。” 萧怿想父皇应该是去批奏章了,正要说话,吕雯梅问:“我父母和秦将军呢?” 小黄门答道:“大将军他们已经出宫去了。” 萧怿想了下,用商量的口吻道:“雯梅,我先带你去见我父皇,然后你再回去如何?” 吕雯梅觉着也可,便随萧怿向政务殿走去。 萧翁业见他们进来,声音里含了些许责备:“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萧怿抱愧地道:“父皇,本来儿臣和吕姑娘可以早点回来,但又去了一个朋友家,所以回来晚了。” 吕雯梅跪下低首道:“是民女不好,带着太子殿下走了很长时间,皇上要怪就怪民女好了。” 萧翁业淡漠道:“去便去了,以后记着早点回来。” 萧怿应道:“诺。”他拉吕雯梅起身,“父皇,吕姑娘已经同意嫁给儿臣了。” 萧翁业因见吕雯梅跑了,萧怿去追,心下大是不喜,欲不同意,可是言语中已有要让吕雯梅当太子妃的意思,倒不便出口相拒。略一思忖,道:“你愿意是好,只是你未在宫中呆过,需要先习惯了宫中的生活,熟悉了宫中的规矩,才能看你是否适合做太子妃。” 吕雯梅本就有所顾虑,怕当不来太子妃,听皇上如此说,正合心意,马上道:“民女也正有此意,愿等适应了宫中生活,熟悉了宫规律令后,再由皇上定夺。” 萧翁业畅声道:“好,那你就先留在宫里吧。” 吕雯梅又施一礼,道:“皇上,民女想先回去一趟,明日再入宫,不知可否?” 萧翁业微微颔首:“你定有话要对你父母说,朕就如你所请,准你回去一趟。”吕雯梅谢恩。 二人走出殿,萧怿有点闷闷不乐:“父皇没有答允我们的婚事。” 吕雯梅安慰道:“如果皇上现在就答应,反而不好。我对宫里一点都不了解,贸然做了太子妃,很可能会出错,岂不叫别人取笑了去?” 萧怿觉得有理,道:“也是。”他想想又高兴起来:“明天等你进了宫,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吕雯梅微微一笑,道:“我回去准备一下,明早就会过来。” 萧怿笑应道:“好,我先送你出宫。” 他俩正说着话往宫外走,却见惠儿从旁跑了过来,口中叫道:“小姐等等我!小姐!” 吕雯梅感到奇怪,止步问:“惠儿,你怎么还在宫里?” 惠儿缓缓停下道:“是老爷和夫人要奴婢留下来等小姐的。” 吕雯梅道:“哦。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萧怿把她们送到宫门口,才与吕雯梅道别。 是夜,孟锦云去东宫见萧怿。她未叫人通报,径自进殿。 萧怿为父皇未答允自己与吕雯梅的婚事仍感郁郁,在萤萤烛光下踱来踱去。他察觉有人进来,转头一看是母后来了,微感惊讶,行了一礼。但见她面有愠色,只瞪着自己不言语,便已料到三分,却不动声色地问:“不知母后深夜来看儿臣,是有何事?” 孟锦云眉头一紧,数落起萧怿来:“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母后和你父皇已商量定了,让茜儿当太子妃,你也答应了的,可为何又反悔了?竟然要娶那么一个野丫头,且还想让她当太子妃,就算她和秦子聃已是兄妹,但她要品貌没品貌,要德行没德行,母后真不明白,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你真是越大越不像话,就不能和娘一条心吗?” 萧怿知道自己是免不了要挨母后一顿骂了,果然母后是为此事而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道:“儿臣是答应要娶表妹的,可儿臣对她真的没半分儿女之情,而吕姑娘,儿臣的确很喜欢她,虽然她不像表妹温婉,但不是母后想的那样,她确确实实是个好姑娘。她单纯善良,心直口快,容貌也……” 孟锦云愈听愈怒,厉声打断:“够了!母后不想听你说那个野丫头。” 萧怿明白母后的深意,想让自己娶表妹是为她母家着想,借此来巩固家族势力,使之长盛不衰。而吕雯梅要是当了太子妃,就会使孟家处于不利之地,她当然会在选立太子妃这件事上百般阻挠,不觉暗生反感,以绝决的态度道:“不管母后如何看待吕姑娘,儿臣就是喜欢她,就是要娶她!”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没丝毫圈圜余地。 孟锦云气得发怔,半响方道:“怿儿,你怎可如此执拗,母后也是为你好,你为何就不明白呢?” 萧怿立即驳道:“母后如果真的为儿臣好,那为何母后就不肯给儿臣一点选择的权力?” 孟锦云怒火上冲,反手就是一掌。她觉出手重了,有点心疼:“母后打痛你了?” 萧怿别过头,语中含怨:“儿臣不痛。” 孟锦云见萧怿似在怨怼自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后悔不该出手打他,语转柔和:“婚姻大事,不能马虎,何况你是太子,更该由父母做主。茜儿虽是你表妹,但她确实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就算你不想娶她,那你也总该选一个贤惠有德的女子,怎能喜欢上那个姓吕的丫头,实在令母后失望,你就不能……”见萧怿已不耐烦起来,当即住口:“算了,先不提这个了,斐烟那丫头可还使得惯?” 萧怿随口答道:“还好。” 孟锦云舒口气道:“当初母后不愿她来东宫,就是怕她会给你添乱,现在看来,倒是母后多虑了。” 萧怿见母后还是关心自己的,也就缓和了语气:“吕姑娘明日就会入宫,儿臣打算让斐烟照拂她。毕竟吕姑娘对宫里的情况不了解,身边少不了宫人照应。如果叫陌生的宫人去,怕是不大好。儿臣觉得让斐烟去大有必要,起码能帮她早点适应宫中生活。”他目露渴求之色,“儿臣有意让秋枫去,只是怕母后会不同意。” 孟锦云心知肚明,不豫道:“秋枫是母后赐你的,自然不能让她随随便便去侍奉别人。那吕雯梅现在还不是太子妃,没任何名分,你让斐烟过去,她也该知足了,难道还要挑三捡四不成?” 萧怿无话可说,只能缄口不言。 孟锦云又道:“母后已禀明你父皇,把她安排在朝霞台,你和她自好往来,但你得给母后记住。”她语气加重,“第一,你和她举止不能太亲密。第二,你不得与她夜里私会。第三,你不得带她随便出入皇宫。另外,不允许她随便去大将军府探望她父母,必须得经皇上或本宫的同意才可。她要是在一个月之后还没点改变的话,那她就休想当太子妃,连普通嫔妃也别想当。”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如果吕雯梅在一个月之后还没点温婉贤惠的样子,就会被逐出宫。 萧怿大感苦恼,却不好反对,只能应道:“儿臣记下了。” 当吕永等回到府邸后,秦子聃便为义父义母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厢房居住,夫妻俩不免夸他有孝心。 等屋里没有旁人时,耿华不禁问道:“老爷,你不是一直反对把梅儿嫁到官家,为何今日皇上一问,你就同意了?” 吕永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解释道:“那不一样。官家是官家,皇家是皇家,何况求娶梅儿的是太子。要是梅儿有福做了太子妃,对我吕家而言就是锦上添花。只要她能得太子钟爱,享得了这泼天富贵,未尝不是件好事。” 耿华并不怎么高兴,忧虑道:“难道老爷你就没想过,万一梅儿当不了太子妃,或是太子地位不稳妥,岂不害了梅儿,说不定还会连累到我们吕家。” 吕永抚着楠木几案,声音里有失落的叹息:“自从在卫国蒙辱罢官,我一度心灰意懒,才带着全家人离开故土,来到齐国做生意,以为就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完下半辈子。而今情况不同了,等聃儿娶了公主,梅儿嫁了太子,对吕家就是无上荣耀。”他看耿华一眼,道:“当然了,我不会为光宗耀祖,拿梅儿一生幸福做赌注,关键还是要看她自己的心意。” 耿华源以为吕永官场失意后,万念俱灰,哪知他又燃起光耀门庭的希望,有心要争回这一口气。她对秦子聃娶阳则长公主一事倒无所谓,只对吕雯梅的婚事忧心。若吕雯梅能为太子妃,且事事遂心,便是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就得推掉跟皇家二度攀亲,避免吕雯梅进宫受委屈。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章 入宫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天色将暮,吕雯梅才回府。她唤道:“爹、娘、哥哥。” 吕永和耿华在屋里听到声音,即走出来问:“你和太子去哪了,这许久才回来?” 吕雯梅有点歉意,道:“我和太子去一个朋友家了,回来时又随太子去皇宫见了皇上,是以回来迟了些。” 耿华眼里有一丝怨意:“以后你不要走那么久,免得爹娘担心。” 吕雯梅答应了,问:“哥哥呢?” 吕永道:“他临时有事出去了。”他打量着女儿问:“你是否乐意嫁给太子?皇上怎么说?” 吕雯梅略感羞涩,道:“女儿自然是乐意的。皇上允女儿明日入宫,等适应了宫中生活再做定夺。” 吕永心下微沉,转即点点头道:“应该。你从未去过皇宫,更未在宫里生活过,如能先在宫中适应一段时日,再依情况是不错。” 耿华对皇上的做法自然没有意见,假如吕雯梅觉得在宫中住不惯,就可搬回来住,总有拒婚的余地。说道:“皇上的安排很好,这样你如不适应宫中生活,还可以回来,到时爹娘再给你重择佳婿。依我们吕家目前的境况,想要求娶你的人家定不会少。虽然比不得做太子妃高贵,但只要你一生平安幸福就是最好。” 吕雯梅道:“女儿也是这么想的。等明天进了宫,我会依情况而定。” 吕永想到一事,道:“你哥与长公主的婚期,皇上已经定下,就在十日后,到时你或可回来参加你哥的婚礼。” 吕雯梅心中隐痛,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却惊讶地发觉自己对秦子聃还存着丝缕难舍之情,她的笑容有点牵强:“这么快呀,真好。”她眸中划过一丝踌躇,“等哥哥成亲之日,我会争取过来参加。” 翌日清早,吕雯梅即将入宫,她的父母及兄长都来到府门口相送。 耿华看一眼惠儿,向吕永道:“梅儿要留在宫里,身边总得有个人照顾才行。老爷,咱们让惠儿去如何?” 吕雯梅觉得不妥,道:“爹娘叫惠儿跟我一起进宫,谁来照顾爹娘?” 耿华微笑道:“傻孩子,这府里有不少家丁和丫鬟,又有你哥在,还怕没人照顾吗?” 秦子聃的神情看起来使人安心:“我会把爹娘照顾好的,妹妹无需挂念。” 吕雯梅道:“多谢哥哥。” 秦子聃爽性道:“我们已是一家人了,不必言谢。” 吕永对跟在身后的惠儿道:“小姐就要进宫了,你随她一起去,把她照顾好。” 惠儿应道:“请老爷和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姐。” 耿华不舍地拉住吕雯梅的手,再三叮嘱道:“在宫里不同于外面,要小心自处,别惹是非,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就不要做。娘不求你一定要做太子妃,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呆在宫里就好。” 吕雯梅也不舍离开父母,但想着或许还可出宫来看父母,就宽怀道:“请爹娘放心,梅儿会小心自处的。”她拜别父母和兄长,带着惠儿登车而去。 吕雯梅坐在车里,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惠儿满面都是期盼的笑容:“少爷即将娶公主,小姐若是再当上太子妃,那便是喜事双成。” 吕雯梅浅淡一笑,问:“你就这么希望我做太子妃?” 惠儿微微一怔,道:“难道小姐不乐意?” 吕雯梅轻轻摇摇头道:“不是。”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待到宫门口,吕雯梅和惠儿下了车。 惠儿小声嘟囔了句:“不知皇上会安排小姐住哪?” 吕雯梅淡然道:“等见到皇上就知道了。” 二女步入宫门,走了没多远,就见一个小黄门迎上来问:“请问你就是吕姑娘吧?” 吕雯梅道:“是的。” 那黄门道:“皇后娘娘已安排朝霞台给姑娘住,请随咱家来。” 吕雯梅微感惊讶,原来皇后已为自己安排好住所,倒不必自己再去见皇上,当下与惠儿随那黄门而去。 朝霞台名为台,实则是一处与东宫、丹华宫相毗领的宫苑。吕雯梅见这朝霞台虽有些陈旧,但有正殿和东西配殿,也算宽敞。 那黄门把管理朝霞台的两名宫女叫了来,吩咐道:“这位是吕姑娘。从现在起,她就是这儿的新主,你们要尽心服侍,不得马虎。” 两名宫女应道:“诺。” 那黄门向吕雯梅道:“姑娘有什么事,就跟她俩说。” 吕雯梅道:“谢公公。”她待那黄门走后,向那两名宫女道:“我现在没啥事,你们先去忙别的吧。”她对惠儿道:“我们进去看看。”她俩走进正殿,吕雯梅打量了一下殿内,陈设不多却一应俱全,且还算干净,无需打扫。 惠儿显得很高兴:“奴婢没想到有一天可以跟小姐进宫住,真好。” 吕雯梅抚弄着帐子上的杏黄流苏,语有忧思:“来了这宫里,还不知是福是祸呢。”只觉前途未赴,心下一片茫然。 惠儿转喜为忧,不解地问:“那小姐为何还要选择进宫?” 吕雯梅盯着殿顶中央华丽藻井上一对双飞鸿雁彩绘图案,若有所感地道:“因为太子喜欢我,而我心里也有了他,所以不管住在这宫里是苦是乐,是喜是悲,都得过。”她轻叹一声,“当不当太子妃我倒不在乎,只要他对我是真心就好。” 惠儿思虑了一下:“小姐说得在理。不过奴婢瞧着太子是很喜欢小姐的,小姐应该可以当上太子妃。” 吕雯梅“嗯”了一声,想让惠儿出去看看有啥事做,却见一宫女进来道:“太子殿下的侍女斐烟有事求见姑娘。”吕雯梅感到诧异,“她来有何事?快请她进来吧。”但见身穿石榴红柳叶纹宫装,髻簪银钗的斐烟手中抱着个包袱走进来,奇怪地问:“不知斐烟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斐烟将包袱放在身侧几上,曲身行礼:“奴婢斐烟见过吕姑娘。” 吕雯梅大感意外,忙扶住了她:“斐烟姑娘有事直说就是,何必多礼?况且我们也曾见过面,你这样倒显得生疏了。” 斐烟淡薄一笑道:“奴婢谢吕姑娘。” 吕雯梅见她拘谨,大惑不解:“你不是我的侍女,为何要在我面前自称奴婢?” 斐烟神色有点忧伤:“是太子殿下让奴婢来侍奉姑娘的。” 吕雯梅惊讶:“太子让你来侍奉我?可你是他的侍女呀。” 斐烟语中大有无奈之意:“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奴婢不敢不肯。” 吕雯梅看出她不大高兴,道:“你还是回去,要是太子问起,你就说我这里不缺人,谢谢他的好意。” 斐烟面显惊慌之色:“姑娘别赶奴婢走,奴婢知道姑娘人好,奴婢愿意侍奉你。” 吕雯梅见她如此,只好道:“那你就暂时留下来吧。” 斐烟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多谢姑娘。” 吕雯梅向惠儿看了一眼:“她叫惠儿,是我的家生丫鬟,你们先认识一下。” 斐烟性格开朗些,先道:“不知惠儿姑娘芳龄几何?” 惠儿初见斐烟时,想太子是对小姐不错,只是这个斐烟似乎并不乐意服侍小姐,略感不喜,听她询问自己年龄,只淡淡道:“十五。” 斐烟并未注意惠儿神情,说道:“你十五岁,恰好我也十五岁。不过嘛……我比你入宫早,以后你就叫我姐姐,我则叫你妹妹好啦。” 吕雯梅觉斐烟有点自恣,还是微笑道:“你们能姐妹相称更好。”她思忖了一下:“你俩以后就住一起吧。”她正要叫宫女安排她俩的住处,却见阳则忽然走了进来:“吕姑娘来得挺早嘛,我还倒你没来呢。” 惠儿和斐烟连忙行礼,吕雯梅亦行礼:“长公主怎么来了?” 阳则浅浅一笑,道:“我来看看你。”她打量了一下斐烟,赞了声:“你这小丫头生得倒挺俊俏嘛。” 吕雯梅见她夸赞斐烟,自也喜欢:“她叫斐烟,本是太子身边的侍女,但因我来了,太子就要她来服侍我。” 阳则微感惊讶,说道:“我弟弟对你真是不错,连自己身边的侍女都送给你了。”这话自是暗示吕雯梅要好好对待萧怿。 吕雯梅明白,诚恳地道:“太子对我的确不错,我自不会负他。” 阳则舒心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是个好姑娘。”她朝门外唤一声:“叶然。”叶然在外面答应一声,手中捧着个四四方方的包袱走了进来。阳则递一个眼神,示意叶然将那包袱打开,赫然是一件水蓝色提花锦短襦,一条米白色八宝纹缎裙,及几只做工精巧的小盒子。阳则笑问:“这衣服及首饰、脂粉是我送你的,不知你是否喜欢?” 吕雯梅初时看到包袱里的东西,已料到八、九分,待闻言,既感谢又不安,欠身道:“公主的好意民女心领了,但东西民女不敢受,还请公主拿回去。” 阳则略显不愉:“我弟弟给你东西就肯要,我给你东西就不肯要了?再说东西都拿来了,岂有收回之理?” 吕雯梅不便再推托,方称谢受了。 阳则重露笑容,向惠儿和斐烟道:“你们帮吕姑娘把衣服换上。” 吕雯梅不料她现在就要自己换衣服,迟疑道:“公主,我……” 阳则温声道:“你现在还不是太子妃,不过你入得宫来,总该比宫女穿得体面些才是。再说,谁不愿意把自己装扮得漂亮些,好招人喜爱。你就别犹豫了,听我的话准没错。” 公告:免费小说app安卓,支持安卓,苹果,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zuopingshuji 按住三秒复制!! 第五章 心意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斐烟附和道:“长公主说得极是,姑娘就把衣服换上,也好给太子殿下一个惊喜。” 阳则微笑道:“好了,你们快给吕姑娘换上吧。”吕雯梅便由着惠儿和斐烟帮自己把衣服换了。阳则打量了一下,略略点头:“这衣服穿在你身上还算合适。”她见吕雯梅只梳着一个简单的髻,与宫中发式不符,说道:“你们再给吕姑娘把头发梳好看点,打扮漂亮些。”又对叶然道:“你把那些首饰、脂粉放到妆台上,让吕姑娘选用。” 斐烟看着吕雯梅,思量道:“姑娘穿的是宫装,就应梳个宫里的发式才搭配。” 吕雯梅本想让惠儿帮自己梳头,但她不会梳宫里的发式,就没多语。惠儿心里不大好受,却也无法,只能在旁看着斐烟给吕雯梅打扮,偶尔帮她一下。 斐烟给吕雯梅挽好了头发,向打开的几只首饰盒看了一遍,从中取了一枚镶蓝水晶纯银步摇道:“姑娘穿的是蓝色的衣服,当配这只蓝色的步摇才好看。”她给吕雯梅插在鬓边,又取了几朵粉红色的珠花做点缀,之后给吕雯梅化面妆,显得有些忙碌。阳则在旁笑盈盈地瞧着。 吕雯梅看着镜中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也不知是喜是悲,见斐烟又要往自己颈部施粉,忙拦住她手道:“我不想施那么多脂粉的。” 斐烟却道:“姑娘多施点脂粉,身上变香了,太子殿下就更喜欢姑娘啦。” 阳则也道:“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弟弟见了你准高兴。” 吕雯梅还要说话,颈部已然被斐烟施了香粉,无奈接受。 斐烟轻轻吐了口气:“大功告成!” 阳则心急道:“快让我瞧瞧。” 吕雯梅起身,面向她而立。 阳则看罢,拉起她手赞道:“你这一打扮真是漂亮,若非我在这儿瞧着,恐道是天上哪位仙子下凡呢!” 斐烟甜声道:“姑娘本就貌美,再这么一装扮,当真是光彩照人,美若天仙,奴婢都有点不敢认了。” 吕雯梅听了,也有点喜欢。 惠儿不禁暗暗佩服斐烟,打扮起来倒也有一手,说道:“斐烟姐姐你真行,把小姐打扮这么漂亮了。” 斐烟神情有些倨傲:“那当然了,我是最会给人打扮的了。” 阳则不禁笑道:“她才夸你一句,你就骄傲了,我倒不敢夸你了。” 斐烟自知失言,慌道:“公主,奴婢不敢……” 阳则温言道:“我没怪你的意思,你的确挺会打扮的。”向吕雯梅道:“吕姑娘,有几句话我想对你说。” “公主请讲。”吕雯梅见阳则并不言语,会意道:“你们先出去。” 待惠儿和斐烟退下,阳则面上微显愁容:“我知道我弟弟是很喜欢你,想让你当太子妃,可是我父皇和母后只怕不乐意,如果你想当太子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吕雯梅当然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有点愁苦地道:“我知道自己不配当太子妃,只是我不好拒却太子。” 阳则温婉道:“我倒不是不想让你当太子妃,只不过是想告诉你,我弟弟自不必说,但你必须得博取我父皇和母后的喜欢才行。否则,你在宫里的日子恐就不好过了。”她顿一顿道:“我之所以要送你衣服首饰,把你装扮起来,就是希望你能从穿着打扮上开始改变自己,好更快地适应宫里的生活。”她闭目一瞬,“宫里不像在外面,什么都可以随随便便的,是很讲究吃穿礼规的,尤其像我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更要仔细着些。你现在刚到宫里,自然不大习惯,但你既选择入宫,就得照规矩慢慢来了。” 吕雯梅本道阳则送自己东西,只是出于关心,原来是另有原因,心中感激:“多谢公主,民女都记下了。民女对那日行刺公主之事,一直心怀歉疚,公主却以德报怨,民女万分感激,今日公主又施恩惠于民女,真不知该怎么报答公主才好。” 阳则柔和一笑:“你快别自称‘民女’,我们就要成一家人了,莫要生疏了。那日的事,你再休提。毕竟你和你哥曾在一起呆过几年,你对他生情也不为怪,我可以理解。现今你放弃你哥,选择了我弟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眼下你要自己争取,多多努力,我也可适时跟父皇、母后说说,这样能帮帮你。” 吕雯梅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公主,太谢谢公主了。公主对我的好,我一定谨记于心。” 阳则忙拿出手帕给她拭泪:“别哭,一哭就不好看了。”但听得萧怿的声音在外面唤道:“雯梅。”阳则神情略显慌张,“哎呀,我弟弟来了。”吕雯梅赶紧拭去泪水,萧怿已走进殿来,惊喜道:“姐姐也来了。” 阳则拉过吕雯梅,笑问:“你瞧瞧这是谁?” 萧怿初见姐姐身边站着位衣饰华丽,妆容较浓的姑娘,有些奇怪,定睛细看,却是吕雯梅,笑道:“啧啧,美人儿哪!” 阳则的笑意暗淡了二分:“姐姐是在问你这是谁呢?” 萧怿才道:“吕姑娘呀。” 阳则笑一声:“亏你还认得。”见他手里提着个鸟笼,笼中有一只黑鸟,皱眉道:“呦,这是什么鸟呀?黑不溜秋的,难看死了。” 萧怿提高鸟笼,有点得意地道:“这是八哥。别瞧它其貌不扬,其实聪明伶俐,是很会学舌的,保证说啥像啥。” 阳则忍着笑道:“你快别夸你的丑鸟了,还不知吕姑娘喜不喜欢呢。”说着看向吕雯梅。 萧怿把鸟笼递到吕雯梅面前,她瞧了那八哥一眼,隐笑道:“你先把它挂到外面吧。”萧怿的笑容立时稀疏了不少,叫惠儿把鸟笼挂出去了。 阳则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瞧瞧,吕姑娘也不喜欢你的丑鸟。”她见萧怿失望,慰道:“姐姐只是在跟你开玩笑,想来那八哥既是你要送吕姑娘的,她定然还是喜欢的。对么,吕姑娘?”吕雯梅只是一笑。阳则的声音略带怨怪:“你呀,怎么还是孩子气,居然想到要送吕姑娘一只八哥?” 萧怿解释道:“我怕吕姑娘住在宫里气闷,便买了只八哥想给她解闷。”他笑问:“不知姐姐是否也想要一只?” 阳则脸色微沉:“姐姐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 萧怿深知阳则品性,从小只爱读书习字,从不疯跑疯玩。如今她已二十余岁,更不会逗鸟玩儿,不好意思地道:“我跟姐姐开玩笑呢,姐姐别认真。” 阳则一笑了之,拉住吕雯梅的手问道:“你说我们俩谁更美些?” 这下可难住了萧怿,论容貌自然是姐姐更美些,但那么说吕雯梅定然不高兴。可要说吕雯梅比姐姐美,那明显是在说谎。思忖片刻,道:“姐姐端庄美丽,吕姑娘甜美可爱,你们俩同样美。” 阳则与吕雯梅相视一笑,都很高兴。阳则是故意刁难萧怿,不料他居然答上来了,笑道:“你这话说得倒好,既夸了我,又赞了吕姑娘,两全其美。”她向萧怿和吕雯梅瞧了两眼,唇边露了淡淡的笑意,“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说完,带着侍女叶然离去。 萧怿看着吕雯梅的脸庞道:“其实你化个淡妆就挺好,没必要化较浓的妆。”阳则在时,他不便说,现下她走了,才说了句真话。 吕雯梅本就觉妆容有点浓,不大喜欢,听萧怿也这么认为,正合心意,就“嗯”了一声。 萧怿环顾殿中,郁声道:“这儿已好几年没修葺了,难免简陋些,让你居此,真是委屈了你。” 吕雯梅不以为意,说道:“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并不感委屈。”见萧怿不语,以为他不信,又道:“其实我在家里时,只住在一间小屋子里,哪像在这宫里可以有一大间屋子住,还有偏殿和院子,我真的很满足,一点都不感到委屈。” 萧怿看她的目光有点歉意:“难为你了。”他犹豫片刻,低声道:“昨晚我母后……算了,还是不说的好。” 吕雯梅见他神情有异,似有难言之隐,想问,又觉不妥。 萧怿凝视着她,终于道:“雯梅,我求你一件事。” 吕雯梅问道:“何事?” “不管你受到什么委屈,先忍耐一下,总会过去的。你答应我,好吗?” 吕雯梅看着萧怿沉郁的目光,虽不明其意,还是点了点头。 萧怿略感欣慰,道:“宫里跟外面不一样,需要你慢慢接受和适应。” 吕雯梅应道:“我懂得。”她犹豫一瞬,道:“斐烟姑娘还请你领回去,我这里不需要。” 萧怿惊疑:“为什么?是她对你不好?” 吕雯梅摇摇头道:“不是的,是我不需要那么多人服侍。” 萧怿温和道:“她是我给你的,不管你需不需要,都留着吧。你遇到不明白的事,也可问问她。” 吕雯梅觉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又不便拂了他的好意,说道:“那谢谢你。” 萧怿不觉一笑,道:“你不用跟我客气的。” 吕雯梅想着公主适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觉得很有用,问道:“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么?” “什么?” 吕雯梅眼神怨怪:“当然是让御膳房的庖厨教我学做饭的事。” 萧怿讶笑道:“你当真要学?” 吕雯梅认真道:“那还有假?我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萧怿暗暗起敬,道:“好,我现在就带你去。” 公告:免费小说app安卓,支持安卓,苹果,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zuopingshuji 按住三秒复制!! 第六章 驳面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御膳房的庖厨和杂役们正忙着准备午膳,见太子来了,纷纷行礼。 萧怿把跟在身后的吕雯梅拉到面前,朗声道:“这位是吕姑娘,她想学厨艺,你们好好教教她。” 众人见来了个姑娘要学厨艺,都感惊诧,却不敢多问,齐声答道:“诺。” 萧怿柔声道:“你病刚好,身体还虚弱,别太勉强自己。慢慢学,别着急,早点回去休息。” 吕雯梅听他这几句话大有体贴之意,心感温暖,道:“我知道了。” 萧怿情知不便在膳房里多逗留,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吕雯梅看着萧怿出去,不知他今天为何奇奇怪怪的。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虑:“不知姑娘想学做什么饭菜?”吕雯梅转头一看,见说话的人是个高大白胖,红光满面的庖厨,觉此人和善,先存三分好感,问:“我想知道皇上平时爱吃什么饭菜?” 此言一出,不光那胖庖厨感到惊讶,其他人也大感意外。胖庖厨不敢置信地道:“姑娘想给皇上做饭?” 吕雯梅恳切道:“对啊,请伯伯教我。” 胖庖厨面有难色,踌躇道:“皇上爱吃的饭菜多了,我该教你做啥好?” 另一个庖厨提议道:“当然是先教这位姑娘最简单易做的饭菜了。” 胖庖厨双掌一拍,道:“对,先教你做一道简单易学的饭菜,可是该教你做什么呢?”他想了想道:“有了,就先教你学做一道百合莲子粥,也是皇上爱吃的。” 吕雯梅一听粥名,想是不错,问:“不知学做百合莲子粥需要多久才能学会?” 胖庖厨打量着吕雯梅道:“我瞧姑娘千伶百俐,定花不了多大一会功夫就学会了。” 吕雯梅欢喜:“那你快教我吧。” 胖庖厨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我现在得赶快准备午膳,暂时不能教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吕雯梅笑容一淡:“那你先忙,我等着便是。” 一个杂役走过来道:“咱家带姑娘先到外面亭子里等会儿。”吕姑娘见那些庖厨忙忙碌碌的,自己站在这儿的确会妨碍他们做饭,当即答应了,随那杂役来到外面的六角亭子里。那杂役斟了盏茶,放在吕雯梅面前道:“姑娘请用茶。”吕雯梅道了声谢,那杂役即离去。 吕雯梅朝亭外望去,见四周绿树成荫,花香鸟语,春意浓浓,有数只鸟儿叽叽喳喳地从亭子旁飞过,消失在一株大柳树后面,突然感到有一种寂寞悲凉的感觉。她选择了进宫,注定要受到束缚,不能再像鸟儿一样过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昨天,萧怿就已经说过,他无法让她过清闲的生活,嗟叹如果他不是太子该多好。吕雯梅有点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思潮起伏,竟尔忘记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刚才那个杂役进来道:“姑娘,请到膳房用膳。” 吕雯梅回过神来,才感到腹中有些饿了,答应着随杂役回到御膳房。几个庖厨围坐在一张几旁吃着饭,他们看到吕雯梅来了,都起身招呼道:“姑娘来啦,快吃饭吧。”早有两个杂役盛了一碗面条,端了几样小菜摆在另一张几上。其中一个杂役带笑道:“姑娘请用膳。” 吕雯梅见有三盘菜,为二素一荤,自也喜欢,就坐下斯斯文文的吃起来。 饭后,众人收拾完了碗筷,开始预备晚膳食材。胖庖厨道:“现在事少,可以教姑娘了。” 吕雯梅道:“好。不知伯伯如何称呼?” 胖庖厨咧嘴一笑,道:“我姓彭,你叫我彭伯伯就是了。” 吕雯梅甜甜地道:“彭伯伯。” 彭庖厨听了,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忙叫几个杂役准备了百合、莲子、冰糖等物,然后开始细心教起吕雯梅来。吕雯梅也算聪明,且学起来认真,果然不大一会,就学会了。彭庖厨很高兴:“我就说姑娘聪明,果真如此。” 吕雯梅也挺愉快,道:“我也不是真的聪明,而是伯伯你教得好,我才学得快些。” 彭庖厨见她谦虚,更喜:“姑娘不必过谦。”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姑娘是从哪个宫里来的?” 这下问住了吕雯梅,只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住在哪个宫里,只知道住处叫朝霞台。”见他面有不信之色,补充道:“我今天才进的宫,对宫里还不熟识。” 彭庖厨寻思:这丫头是太子领过来的,应该跟太子较亲厚,又住在朝霞台,身份定不低,只是她为何要跟我学厨艺?是要向皇上示好?但这话不便问,说道:“是这样啊。” 吕雯梅想着自己学会了做百合莲子粥,那就该拿去给皇上尝尝了,道:“多谢彭伯伯教我,不知皇上现在在哪里?” 彭庖厨掰着指头算道:“正常情况下,皇上现在应该在御书房里看书。”见吕雯梅正往一只青花烫金瓷碗里舀粥,问:“姑娘这是要去面圣?” 吕雯梅小心翼翼地舀完粥,在碗上加了盖子,用一只木盘托了:“不知皇上的书房在哪?” 彭庖厨皱了皱眉头:“御书房离此较远,我不好告你。”他看了看站在身旁的一个杂役,道:“不如让这位小公公带姑娘去。” 吕雯梅心知自己不认得路,也只能让别人带路了,说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那杂役道声:“姑娘请。” 吕雯梅别过彭庖厨,随着那杂役离了御膳房,往御书房行去。他们穿过几重殿宇,曲折前行。吕雯梅走了好半天路,见还不到,心下暗暗着急,欲出口相询,杂役止步回头道:“姑娘,前面就是御书房了,咱家不便前行,姑娘请自去。” 吕雯梅正要说话,萧怿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雯梅,我总算找到你了。”那杂役行了礼离开。吕雯梅回身道:“殿下找我?” 萧怿面色略显轻松:“我本道你已回朝霞台了,但去了才知你未归,就又到御膳房找你,你却不在。一问庖厨才知你是去御书房了,我就赶紧来找你,好歹是追上你了。” 吕雯梅不安地道:“殿下这么急着找我,有何事情?” 萧怿道:“我没事,就是想去看看你,不料你会来书房找我父皇,就急着赶过来。”他向吕雯梅手中木盘里放着的碗瞧一眼,知是给父皇的,问:“那碗里是什么好吃的?” 吕雯梅唇角露笑:“是百合莲子粥。是我亲手为皇上做的,不知皇上爱不爱吃。” 萧怿听庖厨说吕雯梅去御书房给皇上送膳食,怕她会出差错,才急着往书房赶。他道:“你这么快就学会做粥了,父皇见了一定会喜欢。” 他们来到御书房外,萧怿叫了声:“父皇,儿臣求见。”里面萧翁业低沉的声音道:“进来。”萧怿轻轻推开门,见父皇穿着一袭墨色绨袍,坐在铜熏炉之后的案旁看书,走上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吕雯梅因手中托着碗,只稍稍屈膝算是行礼。 萧翁业头也没抬:“你有何事?” 萧怿看看吕雯梅,答道:“吕姑娘亲手做了一碗百合莲子粥,想请父皇品尝。”他向吕雯梅眨眨眼睛,吕雯梅会意,端稳了手中木盘,俆步走到书案前,将盘中的瓷碗轻轻放下,低首道:“请皇上慢用。”然后退开几步,垂手而立。 萧翁业抬起头看了吕雯梅两眼:“难得你有这片孝心。” 吕雯梅恭谨道:“虽然民女还不是皇上的儿媳,但民女认为现在尽点孝心也应该。” 萧翁业露出一丝笑容:“这话说得倒不错。”他迟疑了一下,用汤勺舀了一口粥吃,道:“可以。” 吕雯梅本来忐忑不安,听皇上说可以,喜道:“谢皇上嘉奖。” 萧翁业声音一沉:“不过你刚入宫,应该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宫规礼仪等方面,而不是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你懂吗?” 吕雯梅的喜悦立时消散,低垂着头道:“诺。” 萧翁业淡然道:“拿下去吧。” 吕雯梅觉着难堪,却不敢有所表露,默默拿木盘托了碗出去。 萧怿也感心情不畅,觉父皇未免有点不给情面,正欲告退,萧翁业道:“怿儿,你留下。” 萧怿无奈,只能看着吕雯梅独自出去。 萧翁业暗想这个吕雯梅也算聪明,想到用做粥博取我对她的喜欢,只是她想当太子妃,还得看她的表现如何。说道:“朕驳她的面子,也是为她好,你不是想让她当太子妃么?那她就该懂点礼数,守点规矩,且要清楚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否则她就是做得再好,也没有用。”他凝视着萧怿,“你虽是太子,但也不能随心所欲,喜欢谁就可以娶谁,尤其是你的正室,更应慎重明智选择,起码她日后能辅佐你。朕看得出那吕雯梅性虽野,但还是有点能力的。不过她必须得熟识了宫中诸事后,朕才能答允你和她的婚事。”他顿一顿,道:“你去看她,不要只跟她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应多讲些正经事给她听才有意义。” 萧怿明白了父皇的意思,这才高兴起来:“儿臣知道了。” 此后几日,吕雯梅不再到御膳房跟庖厨学厨艺,而是对宫里一些不明白的事向斐烟询问,萧怿也帮她了解熟悉。而阳则忙着为出嫁做准备,就无暇去看吕雯梅了。吕雯梅倒是用心,短短几日内,已基本学会了宫廷礼仪,了解了宫规律令,大致知道哪个宫在哪里,不再像刚进宫时感到茫然,渐渐变得从容起来,她的侍女惠儿也懂了些宫里的事。 斐烟本是不乐意去侍奉吕雯梅,无奈萧怿让她去,她不敢不答应,只能勉勉强强过去。斐烟与吕雯梅、惠儿相处了几日,觉她们对她还可以,关系也就融洽了些。 萧怿见吕雯梅对宫里的生活已有所适应,也为她感到高兴。 公告:免费小说app安卓,支持安卓,苹果,告别一切广告,请关注微信公众号进入下载安装 zuopingshuji 按住三秒复制!! 第七章 事故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这日早朝,萧怿去义安殿听政。 萧翁业端坐于龙座上,神色凝重:“朕闻大司农言及这次对西虞的战事,导致国库耗损较大,针对此事,众卿以为是否该增加税赋?” 朱长驷出列道:“臣以为应适当增加税赋,充盈国库。不过为避免民有怨言,还按现今的人头税缴纳,只斟酌提高盐铁价即可。” 萧怿觉着有点不妥,从席子上站起身说道:“儿臣觉得这样增加税赋,势必会加重百姓生活负担,还是暂时保持为好。” 萧翁业思忖一会,无奈道:“朕也不想加重百姓负担,但依齐国目前的状况,还是适当增加税赋较好。此事就交给尚书令你来办。” 朱长驷含了一丝笑,应道:“臣尊旨。” 萧怿见父皇听了朱长驷的建议,不免郁郁。 秦子聃和阳则长公主大婚这日傍晚,吕雯梅特意换了一身喜庆的粉红色衣裙,坐在双鹊菱花铜镜前梳头,准备待会儿去参加兄长的婚礼。① 萧怿来到朝霞台正殿门口,探头向里一张,恰见吕雯梅正对镜梳头,一头乌亮的秀发垂在地上曲出优美的弧度,大是喜欢,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伸手夺下她手中梳子,笑吟吟看着她。 吕雯梅才看到是萧怿来了,嗔怪道:“你吓我一跳。” 萧怿把玩着手里的梳子:“不好意思,我是逗你玩儿。”他坐到她身后,伸手抚着她秀发,“雯梅的头发真好,让我记起了从前我给姐姐梳头的事。” 吕雯梅惊讶:“你会给公主梳头?” 萧怿犹豫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给你梳头,可以么?” 吕雯梅想了想道:“你可以给我梳头,但得梳好看点,不然我就不让你梳了。” 萧怿欢喜:“我一定给你梳好。”他先给她把长发仔细梳理顺了,然后把她头发分股拧盘作朝云近香髻,道:“好啦,你觉得可还满意?” 吕雯梅对镜端详少许,侧首一笑:“梳得不错,我挺满意。” 萧怿心中大乐,抱住她道:“你喜欢就好。”他面转忧色,“只不知我们还要等多久才能等到这一天,那样我就能天天给你梳头了。” 吕雯梅只觉丝丝甜蜜沁入心脾,按住他的手轻声道:“不会太久的。” 萧怿觉她手掌温软滑腻,又闻到她身上的淡淡芳香,便有了想吻她的念头。但想到那日晚上母后说过的话,且自觉太唐突,心下一凉,立刻缩回了手。 吕雯梅不知他心思,见他不再抱着自己,有点失望,看到妆台上放着的一枚粉翠流苏步摇,便即拿起,递给他:“你给我戴在头上。” 萧怿面露笑容,接过簪在她发鬓上,向外面看看道:“我们走吧,莫误了时辰。” 吕雯梅起身:“你先别急,等我拿了礼物再走。” “你要送什么礼物?” 吕雯梅笑而不答,从抽屉里拿出一只扁方红漆盒,道:“现在不能告诉你,等待会我们过去,你就知道了。” 萧怿好奇想瞧瞧那盒里装的是何物,见吕雯梅既不告自己,也不让自己看,只好忍了。 他们出宫乘马车向大将军府行去。没行多远,便听得外面人声噪杂。萧怿打起窗幔向外看去,见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厢侧翻在路旁,却未看到驾车的马。有许多人站在周围议论纷纷,有只言片语传入耳内:“今日可是长公主和大将军大喜之日,怎么长公主所乘马车突然损坏?这可不吉利……”萧怿大惊,急叫:“停车!”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吕雯梅心下揣揣,想着阳则该不会是出身了?也跟着下了车。 萧怿推开几个围观的人,撩起车帘一看,里面却没人,忙向周围的人询问:“公主去哪了?” 有人道:“公主好像没受伤,已经去往大将军府了。” 萧怿心中稍安,想到出了这样的事,父皇定会调查,希望这只是个意外。他仍不放心姐姐,对吕雯梅道:“上车吧。” 吕雯梅听得阳则无事,放下心来,随萧怿又登车前行。 当他们来到大将军府时,天色已黑,见来道喜的宾客络绎不绝,热闹非常,府内红灯高挂,处处扬溢着喜庆的气氛,仿佛并无阳则遇险一事。萧怿紧紧拉着吕雯梅的手,生怕会因人多天黑而走散,想到这秦子聃本为大将军,官职较高,今又做了驸马,面子果然不小,可能朝中百官都来为他道喜了。他见众人都面带笑容,好似无事人一般,想姐姐应该是没事。 萧怿和吕雯梅又往前走了几步,见秦子聃身着玄色礼服忙着招呼来客,萧怿向他道声:“秦将军。” 吕雯梅欢快地叫了声“哥”。 秦子聃回过头来,见太子和妹妹来了,甚喜,向萧怿行了一礼,道:“殿下和妹妹来了。失迎,失迎。” 萧怿便问:“我姐姐她没事吧?” 秦子聃的笑容顿时稀疏了些许:“公主过来时,手上擦破了点皮,已上过药,倒无大碍。” 萧怿心下释然,问:“我姐姐坐的马车怎么会翻呢?” 秦子聃蹙眉道:“公主说她坐的马车行到半道上时,驾车的两匹马突然发癫狂奔,车夫都无法让它们停下来,接着车轴也断裂了,情况十分危急,好在有一个同行的侍卫及时把她从车里救出来,才得以脱险。” 萧怿疑云暗生:“你以为会是意外?” 秦子聃有所怀疑,道:“臣不敢断定。” 吕雯梅插口道:“这件事皇上定会查清楚的,到时就会知道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萧怿颔首道:“父皇定会查明此事。” 吕雯梅想念父母,问道:“爹和娘呢?” 秦子聃道:“他们还在屋里,待会拜堂的时候才会出来。” 萧怿打趣道:“伯伯和伯母又不扮新娘子,为何不和你一起出来迎客啊。” 秦子聃听他说得风趣,忍不住一笑:“他们在屋里准备,就没出来。” 吕雯梅却嘴一扁,不悦道:“你怎尽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萧怿见她生气,忙道:“我不说啦。”他从袖中取出一只长方小红木盒,打开盖子,露出一柄精巧的玉如意,“这玉如意是我送给你和姐姐的礼物,祝你和她幸福美满,如意吉祥。”秦子聃道谢收了。 吕雯梅说道:“他送你礼物,我也有礼物送你。”说着将那只扁盒子递到秦子聃面前,“打开看看。” 秦子聃打开盒盖,见里面是一件细软之物,拿起展开一看,原来是件绣着比翼双飞大雁的绣品,不禁又惊又喜:“谢谢妹妹。” 吕雯梅真诚地道:“祝福哥哥和公主就像这绢上的大雁一样,忠贞不二,相伴相携,永不分离。” 萧怿哈哈一笑,道:“雯梅你这件礼物很别致啊!秦将军可要好好收着。” 秦子聃轻抚绣品,爱惜地道:“妹妹送我的,自当好好珍藏。” 萧怿好奇地问道:“你何时准备了这件礼物?” 吕雯梅一脸轻松愉快:“我这几天一有时间就赶着绣,生怕会赶不上哥哥的婚期,好在总算在昨晚绣成了。” 秦子聃感动:“妹妹,辛苦你了。” 吕雯梅愉悦一笑:“只要哥哥喜欢,我辛苦点也值。” “表哥、秦将军。” 萧怿回头,见是表弟和表妹来了,甚喜:“你们来啦。” 秦子聃亦欢喜:“孟公子、孟小姐。” 孟清和孟茜向他送上祝福及贺礼,又问了阳则安好。 孟茜面施薄粉,梳着归真髻,斜插一枚镶翡翠攒珠百合乳玉步摇,鬓边随意点缀几样珠花,身上不过是一袭烟紫色绣花衣裙,却更衬出她容颜秀美。孟茜安下心道:“我与哥过来时,看见廷尉大人在检查一辆损坏的马车,一问才知是表姐所乘,幸好表姐无事。” 萧怿一见孟茜,仍觉有愧于她,关切地问:“你的病可好了?” 孟茜点点头:“好多了,谢表哥关心。” 萧怿心中稍慰,对吕雯梅道:“这是我表弟孟清,你跟他曾见过面的。”他指指孟茜,“这是我表妹孟茜。”又对表弟妹道:“这是吕姑娘。” 三人相互问候了,算是见过。 吕雯梅有点歉意地道:“那日我在街上骂了你,实在抱歉,你别生我气。” 孟清似不在意:“没关系,其实那天的事我早忘了。” 孟茜见萧怿与吕雯梅十指相扣,很是亲密,暗想表哥这么喜欢她,难道是想娶她?大觉伤感,却不便表露出来,只能强作欢颜。孟家上下都知道萧怿属意吕雯梅为太子妃,就是怕孟茜知道后会难过,都没敢告诉她,直至今日她才有些明白。 孟清拽了下萧怿的衣袖,道:“表哥,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萧怿随他来到一个离人群远些的角落处停下。孟清怨声问道:“我想知道表哥已答应娶我妹妹,为何又要反悔,和那个姓吕的姑娘在一起,难道你真想让她取代我妹妹做太子妃?” 萧怿见他闷闷不乐,便已料到三分,果然他问及此事,只得委婉答道:“这事是我父皇和母后硬要我娶表妹,我才迫不得已答应的,而我喜欢的人是吕姑娘,且吕姑娘也喜欢我,我才想要放弃表妹。毕竟我不爱她,如她嫁我定不幸福。”他平视孟清,“你是我表弟,我想你应该能理解。” 孟清沉默片刻,语带忧怨:“原是我妹妹配不上殿下。” 萧怿按住他肩头,急着欲分辨:“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清拉下他的手,道:“表哥你不用再说了,我都知道的。”说罢,大步离开。 萧怿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人群里,有些惆怅,呆立片刻,才往回走。 吕雯梅正不知孟清带萧怿去哪了,心下着急,见萧怿回来,急步上前,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 萧怿摇摇头道:“没说啥。”他见孟清和孟茜不在了,问:“你见我表弟和表妹去哪了?” ①古时候婚礼在黄昏时才会举行,又称之为昏礼。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章 喜宴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我见你表弟带着你表妹走了,不知是去哪了,我没问。”吕雯梅见萧怿面有忧郁之色,微感不妙,问道:“你跟他生气了?”萧怿只默默不语。吕雯梅不得其解,还待问时,却听人群中有人说道:“快看,大将军的父母来了。”吕雯梅转头一看,果见父母过来了。 吕永和耿华穿戴一新,满面笑容地走到堂屋前。 吕雯梅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欲过去跟他们说话,萧怿拽住她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哥和我姐姐拜过堂,你再去跟他们说话也不迟。”吕雯梅一想不错,只好先忍了。 吕永乐呵呵地向众宾客拱一拱手,朗声道:“感谢诸位贵客赏光,前来喝吾儿秦子聃的喜酒,老夫这厢有礼了。”又向众客团团作了个四方揖,颇有点江湖人的样儿。 众客都是些王公大臣,少有跟吕永这样的江湖生意人打交道,只因秦子聃已认他为父,又见他彬彬有礼,自也高兴,当下道了几声贺。随后,吕永和耿华步入正堂,居上首坐定,等待秦子聃与阳则来拜堂。 少顷,赞礼官朗声道:“良辰吉时已至,鸾凤各鸣其祥,则请新人与众宾客见礼!” 随着丝竹之乐响起,秦子聃与满头珠翠,妆容雅丽,身穿玄色纯衣纁袡礼服的阳则携手入堂。 赞礼官展开红底绣金丝卷轴朗声念道:“淇水扬光,鸾凤呈祥。淑女懿德,君子之仪。琼花为聘,兰月为媒。佳期如梦,执手相顾。环佩琤琤,钟鼓锵锵。华宇流丹,今夜未央。”① 而后,一对良人在赞礼官的主持下,先后行沃盟、同牢合卺、解缨结发等礼,互赠信物后,至此礼成。 秦子聃与阳则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在众宾客的祝福声中缓步离开。萧怿和吕雯梅看在眼里,羡慕于心。 吕永和耿华起身。吕永面带笑容:“请诸位贵客入席。” 众客身份高者,就坐在堂中;身份低者,则在院中就席。 正婚礼已毕,萧怿对吕雯梅说道:“现在你可以去看你父母了。” 吕雯梅满心欢悦,跑上前去,叫声:“爹、娘!” 吕永和耿华见女儿来了,皆感惊喜。耿华早一把将吕雯梅搂在怀里,眼里含着喜悦的泪花:“梅儿你回来啦,娘好想你呀!” 吕雯梅鼻中一酸,啜泣道:“梅儿也很想娘。” 吕永愉悦道:“梅儿来了,好啊。”他见太子也在,忙行礼道:“太子殿下也来了。” 萧怿道声:“伯伯、伯母好。” 耿华松开手,关切地问:“梅儿,你这几天在宫里还好?” 吕雯梅唇角带笑:“挺好的。”她向萧怿看了一眼,“殿下对我很好。” 吕永答谢道:“多谢殿下看顾小女。” 耿华恳切地道:“我夫妇俩就她这么一个女儿,而今她已入官,烦劳殿下多多关照。” 萧怿笑应道:“伯伯、伯母请放心,我自会好好对待她。” 吕永和耿华称谢。吕永招呼道:“今日是聃儿与公主的大喜之日,殿下快请入席。” 萧怿客气道:“大家一起坐吧。” 四人在几旁坐下,边吃边说笑。萧怿讲些宫里的趣事,逗得吕雯梅和她父母直乐。吕永和耿华则讲些他们年轻时的故事,及做生意的事,倒也好听。 萧怿常在宫里住着,很少出去,自然对吕永和秋华讲的故事倍感兴趣,就问这问那的。 吕永和耿华见萧怿贵为太子,却性格随和,肯放下身份跟他们一起说笑,更增亲近之感,均想:梅儿若真能嫁给他,也算是终身有托了。又见萧怿爱听他们讲故事,也就乐意讲。 吕雯梅偶尔插几句嘴,略讲讲自己在金凌时的趣事。她在兄长家中不受约束,心情自然较宫中时舒畅许多。 秦子聃送阳则到洞房外,说道:“公主先回房吧,我去招呼一下客人。” 阳则点了下头:“好。” 秦子聃折回去向众客敬酒时,也陪萧怿等说笑一阵才回去。 阳则见他一进门就闷闷的,大不似先前高兴,暗暗纳罕,忍不住问:“子聃,你为何不高兴?” 秦子聃似有负疚感,看她一眼,转身踱开几步:“公主,我是武将,注定会戎马一生,不能长伴公主身边。你嫁给我,其实是委屈了你。” 阳则缓步走到他面前,情切地道:“你错了,子聃,我从未觉得你配不上我。我既然选择了你,不管你以后在哪,不管别人怎样看,我绝不后悔。” 她清楚自己嫁给秦子聃,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或许以后大多数时间,他不能陪伴自己。又或许他哪天会战死沙场,不能陪自己度过余生,任由自己在寂寞孤独中慢慢老去。但不管以后会有怎样的变化,只要现在能守着眼前的幸福就已足够。 秦子聃听了她的话,自有说不出的感动,与她相拥在一起,暗暗发下重誓:“我秦子聃此生绝不负公主。” 直到夜深人散,吕雯梅才起身道:“夜深了,梅儿该回去啦。爹、娘,你们早点休息。”耿华却拉住吕雯梅的手不舍让她走。 萧怿宽慰道:“过段时间,我会再带雯梅来看你们的。” 吕永慰道:“是啊,梅儿过几天还会再来看我们的,又不是这一别就再见不着面了,夫人你就别这般不舍啦。” 吕雯梅也不舍,还是笑慰道:“娘,梅儿会再来看你的。” 耿华点点头,缓缓松开了手,与吕永一起把萧怿和吕雯梅送到了府外,直到再也看不到他们乘坐的马车,方肯回府。 萧怿为孟清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而感到苦恼。吕雯梅则想着哥哥与公主已完婚,那我和太子又会如何?能否顺利结为夫妻呢?二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语。 萧怿无意中碰到吕雯梅的手,感觉她手有点凉,想她是感到冷,忙将大氅脱下给她披在身上,轻声问:“暖和点了么?” 吕雯梅顿觉身上暖和了些许,“嗯”了一声,抬起头问:“那你不冷?” 萧怿微微一笑,道:“我不冷。”伸出手臂,将她紧紧搂住了。 吕雯梅倚偎着他,暖意自身上直传到心里去,她感到有些疲倦,便闭上了眼睛,困意渐浓,几欲睡去。迷迷糊糊间,萧怿低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到啦。”吕雯梅“哦”了一声,直起身来,朦胧中见萧怿一双明若朗星的眼眸看着自己,有点儿羞赧,挪了下身,离他稍远了点。萧怿一笑下了马车,吕雯梅随即跟出,萧怿伸手扶了她下来。 吕雯梅离了马车,被凉凉的夜风一吹,困意尽散,清醒了许多。她举目一望,见自己已来到宫门外。 萧怿将她送至朝霞台前,正要说话,见惠儿自门内跑出来,欢快地叫道:“小姐,你回来啦。” 斐烟随后赶出来道了声:“太子殿下、吕姑娘。”见吕雯梅身上竟披着萧怿的衣服,既羡慕又有些妒忌地道:“殿下对姑娘就是好,把衣服都给姑娘披上了。” 吕雯梅才记起自己身上还披着萧怿的衣服,脸上一红,欲将衣服拿下来还给他。 萧怿忙道:“披着吧,小心着凉,你明天还我也不迟啊。”他伸手替她理了下被风吹得微乱的鬓发,“外面凉,快回去休息吧。” 吕雯梅只觉身上披着的衣服还带着萧怿的体温,心里甜甜的,又把衣服往紧里裹了裹。 惠儿轻声道:“小姐,咱们进去吧。” 吕雯梅见萧怿已走远,便转身进门,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才和惠儿及斐烟走进门去。 萧翁业在得知阳则乘马车去大将军府途中出了事故,大为震惊,马上命廷尉姜荣调查此事,很快就有了端倪。 姜荣回来禀报:“臣已查明,长公主遇险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臣验明驾车的两匹马是提前服食了五石散,才至半道药性发作,兴奋发狂。” 得信赶来的孟锦云又恨又奇怪:“五石散不是服用后就会发作么,怎会行到半路才显出药性?” 姜荣道:“药理臣不大懂,特意请了太医令验过,言之五石散配方不尽相同,马服食的这种是慢性的。” 萧翁业的怒意凝在眼角眉梢,沉声问:“还有呢?” 姜荣续道:“臣还发现车轴被人事先做了手脚,使马在狂奔之下,车轴断裂,伤及长公主。” 孟锦云狠狠剜一眼站在一旁的昌泰,极力压抑着愤恨道:“皇上,后宫之中唯有侯昭仪懂药理,此事怕是跟她脱不了干系。”她俯身恭谨下拜,“臣妾斗胆,恳请皇上彻查,还阳则一个公道。” 萧翁业心知昌泰与孟锦云一向不大和睦,不免生出一丝怀疑,注目于她。 昌泰慌忙跪下辩白:“皇上明鉴!臣妾绝无要伤害长公主之心,臣妾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翁业微微沉吟,厉声吩咐道:“王安,你即刻去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狠毒,要谋害朕的公主!” 孟锦云虽觉昌泰的嫌疑最大,可是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能一口咬定就是她所为。见萧翁业已同意彻查,略感安慰。 夜凉如水,冷月无光。 当昌泰乘辇回到长信宫,进殿便见朱长驷背己而立。 朱长驷察觉到她进来,缓缓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娘娘回来了。” 昌泰一见他,心下来气:“你还有脸来见我。你几次三番失手,还要叫我失望到几时?” 朱长驷似是不在乎,平静地道:“欲成大事者,不可计较成败得失。既有失败,必有成功之时,娘娘何必这般沉不住气?” 昌泰嗤笑一声:“你说得倒好听。”她逼近两步,厉声警告道:“假如你再失手,我们就没必要再合作下去。” 朱长驷唇角噙起一丝邪魅的笑,语带强迫:“娘娘大约是忘了,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是你想不配合就可以不配合的。” 昌泰气得脸色发青:“你敢威胁我?” 朱长驷含笑欠身:“不敢。臣只是提醒娘娘一句而已,我们往后合作的时日还长着呢。” 她比他身份尊贵又如何,不过是彼此之间相互利用的工具罢了。昌泰心中虽气恼,却无言以对。 ①此处为根据相关资料所创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九章 嫁祸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次日午时,孟锦云刚陪萧翁业在章德殿用完膳,就见王安进来打躬道:“奴才查问过了,有一个小黄门昨日下午瞧见于婕妤的宫女如萱接触过御马。” 这真是出乎孟锦云意料之外,一脸不相信:“怎么可能会是她?!” 萧翁业心知孟锦云和于妙珍走得较近,她胆敢指使宫女做出谋害公主之事,的确有点离谱,不过为查明事情真相,还是道:“既然是于婕妤的宫女有嫌疑,你即刻带她来见朕。” 王安答应一声,雷厉风行地去了。 永怡宫里,庆容华陪坐在于妙珍身侧,闲话家常。二人交情不算深,只因都是未生养之身,倒有点同感。 于妙珍抚摸着有些陈旧的几案,发出轻微沉闷的摩擦声:“外人都以为进了宫的女子是享福了,其实呢,还不是一群身披华丽外衣,内心空虚的可怜女子罢了。”她看看庆容华,“算起来,皇上已多日未去妹妹那儿了吧?” 庆容华似乎不大在意,淡漠道:“我本来就是个不大会承宠的人,现在年龄大了,也不指望再得皇上宠爱。”她有点怨意,“当然要不是有侯昭仪在,姐姐的日子或许还好过些。” 于妙珍声音里含着丝丝恨意:“这宫里有几个不恨她的,只是这么一个正得宠的人,无人动得了她。”她有些无奈,“或许像我们这样无子无女的侍妾,只能孤独终老了。有时候本宫挺羡慕皇后儿女双全,你看长公主就知道,皇上对她的喜爱都胜过对皇子。” 庆容华亦不免羡慕:“人家是皇长女,又有和亲的功劳在,皇上对她自然不一般。”她眉间有疑云浮起,“说来蹊跷。昨天长公主出嫁时,驾车的马走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狂?” 于妙珍眸中流露出一丝祈盼的光:“好像是有人给马车做了手脚,蓄意谋害长公主。我猜啊,敢动这个心思的人,应该只有侯昭仪了。” 庆容华有点幸灾乐祸地道:“谋害长公主的罪名可不小,要真查出是她干的,倒合了宫里姐妹们的心意。” 二人正说着话,骤然见王安领人进来,都感意外。于妙珍问:“王公公怎么来了?” 王安打躬道:“长公主出嫁受伤一事,可能与您的宫女如萱有关,奴才这是要带她过去问话。”他扭头吩咐跟在身后的两个小黄门,“带走!” 于妙珍还未及反应,如萱即被他们带出去。 如萱畏畏缩缩跪在地上,萧翁业含怒而问:“有人看到你昨日接触过御马,可有此事?” 如萱嗫嚅着道:“确有此事。” 萧翁业厉声问:“你去干什么了?给朕说清楚。” 如萱迟疑半天,才道:“婕妤时常向奴婢抱怨她无所生养,又不得皇上眷顾,因嫉妒皇后娘娘儿女双全,又怨恨昭仪娘娘过于得皇上宠爱,就想了一石二鸟的法子。婕妤心知别人都以为她与皇后娘娘关系好,断不会疑心是她所为,定要去怀疑昭仪娘娘,这样她才能撇清干系,成为一个局外人……” “你胡说八道!”却是于妙珍气急败坏地闯进殿来,照着如萱的脸就是重重两记耳光,大声怒骂:“你这贱婢,是听了谁的唆使,竟敢诬陷我?” 如萱不敢躲闪,生生受了她的打。 有两个小黄门已飞步上前将于妙珍拽开,欲将她带离。 如萱神色谦卑地道:“婕妤,事到如今,您还是认了吧。” 于妙珍极力挣扎,哭喊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根本就没动过要伤害长公主的念头,臣妾是被人诬陷的啊!” 孟锦云心有疑惑,婉声道:“皇上,于婕妤素来与臣妾交好,现在虽有如萱这个人证,但没有物证,臣妾并不能尽信是于婕妤所为。皇上不如先听听于婕妤辩白,或许她真是被冤枉的。” 萧翁业觉得应该,叫小黄门放开于妙珍,道:“你说你冤枉,那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 于婕妤哪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扑倒在地上,眼望萧翁业:“臣妾并无证据,但请皇上相信臣妾是清白的,臣妾绝对没有想要伤害长公主之心!” 萧翁业冷然道:“于婕妤,你既然没有证据,朕便不能相信你的话。”他看向如萱,道:“你的供词朕也不能尽信,可有物证?” 如萱稍稍思虑,道:“奴婢没有,不过这事是婕妤吩咐奴婢去做的。奴婢本来不敢,可婕妤拿奴婢全家性命相要挟,奴婢迫不得已才做下这种亏良心的事。”她伏下身体,深深叩首,“奴婢犯下大罪,请皇上责罚。” 于妙珍恨得咬牙切齿,就欲扑上去:“胡说!全都是胡说!”她被王安等几个黄门及时拉拽住,口中仍怒骂:“你这忘恩负义的贱婢,我并未薄待你,你为何要诬陷我?”她凄厉呼号:“皇上,一定是她嫌臣妾没能帮她把兄弟从狱中赎出来,怀恨在心,才想到这么个毒计害臣妾!” 孟锦云的目光冷冷扫过如萱的脸,道:“臣妾觉得如萱一个宫女,为一点私人恩怨不会轻易报复在自己主子身上,或许另有原因。”言下之意自然是认为如萱的身后很可能有指使者。 萧翁业微微沉吟,对王安道:“你去搜查永怡宫,看能搜到什么。”然后问如萱,“于婕妤为何要叫你去做,而不是别人?” 如萱几乎不假思索,一五一十地道:“奴婢是婕妤的贴身侍女,家中亲人又离都城不算远,冲这两点别人不比我更合适,婕妤自然会选择奴婢做筹码。奴婢为保全家人,不得不听婕妤的。今日事发,奴婢心中难安,才敢告知皇上。” 于妙珍气得脸色惨白,瘫软在地上,凄惶叫道:“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如萱含悲含怨地道:“婕妤,奴婢把做下的事已抖出来,请恕奴婢不忠。” 萧翁业听如萱说得诚实,又信了二分。 孟锦云心下狐疑,对二人所言都不敢相信,只能等王安回来再说。 不多时,王安回来了。萧翁业问:“你可搜到什么没?” 王安立即上前,将一个小包从袖中取出递给萧翁业:“皇上,这是奴才在婕妤殿内柜子中发现的。” 萧翁业接过打开一看,道:“是五石散?” 王安应道:“是。” 于妙珍惊惶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殿里怎么会有五石散?”她手指如萱和王安,愤恨地道:“一定是你们想加害我。” 萧翁业厌恶地喝道:“闭嘴!” 于妙珍生了几分怯意,不敢再言语,只恼恨地瞪视着如萱。 萧翁业把药包搁在几案上,道:“传太医令来。” 太医令陆逸夫很快到来,他仔细查验过药后,躬身答道:“皇上,这五石散跟御马所食是同一种。” 萧翁业将那包药掷在于妙珍脚边,散落于地,冷冷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于妙珍惊恐不已,膝行到萧翁业面前,拽住他袍角大哭:“皇上,臣妾真的是被人冤枉的啊,皇上!是有人诬陷臣妾的……” 萧翁业十分曾恨,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你还敢说自己冤枉?像你这种心思歹毒的女人,不配做朕的嫔妃!传旨下去,废于氏为庶人,即刻迁往冷宫,朕再不想见到她。” 于妙珍还欲哀求,王安递一个眼色,两个小黄门迅速捂住她口,将她架了出去。 萧翁业向如萱道:“你虽叛主,但揭发了于氏,朕就恕你无罪,去吧。” 如萱未被治罪,大喜过望,再三谢恩,才被王安带出去。 萧翁业握一握孟锦云的手,温然相对:“伤害阳则的人已被朕处置,这下你可以心安了。” 孟锦云眼见于妙珍被打入冷宫,是该心安,可隐隐又觉得这不是事情的真相,只是眼下没有佐证可以证明于妙珍是清白的,唯以沉默相应。 昌泰在自己殿里整理医书时,芊月及时把这个消息告知了她。昌泰感到痛快:“有铁证压在她身上,就别想翻身。于氏一进冷宫,皇后就少了一个亲近的人,真好。” 芊月含笑道:“长公主受伤这事,怕是很多人都在疑心娘娘。如今于氏无知无觉就做了娘娘的替罪羊,哪怕还有人怀疑,也不会抓到我们的把柄。” 昌泰眸中闪过一丝清寒的光:“事情已了,人留着已无用。不管用什么法子,你务必要不留痕迹地把此事办妥。” 芊月没有丝毫迟疑,立即答应了下去。 孟锦云在阳则出嫁遇险一事后,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大对头,正想吩咐大长秋曹彬悄悄把如萱找来问话,却见曹彬进来道:“冷宫传来消息,于氏已于昨晚在冷宫自裁。” 孟锦云微微一怔,有点惋惜,叹道:“她可能是感到人生无望了,或许只有死,才能得到解脱。皇上可知晓?” 曹彬道:“是。皇上没有过问,只让人草草埋葬,不准入妃园。” 君恩真是寡淡,孟锦云心中拔凉拔凉的:“这么说,皇上认定是她做下的了。”她觉得很有必要澄清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道:“你悄悄把如萱找来,本宫有话要当面问她。”见曹彬站着没动,问:“你怎么还不去?” 曹彬稍稍迟疑,道:“如萱已经死了。” 孟锦云意外:“她死了?” 曹彬口吻淡淡的,不大在意:“永怡宫有人说今早看到如萱到井边取水,半天没见回来,过去才发现已掉到井里淹死了。可能是井沿湿滑,不慎落井的。” 孟锦云疑道:“怎么会这么巧?昨晚于氏刚自裁,今天就轮到她落井。” 曹彬未多想,道:“宫人们都道她虽是受了于氏胁迫,但这事到底是她做下的,这是报应。” 孟锦云情知已死无对证,不会再查出什么来,只能把如萱的死当成是一个意外。她沉默片刻,道:“去请国舅来。”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章 误会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时已仲夏,渐渐有了些暑气。 萧怿今日不大忙,午后到朝霞台陪吕雯梅在庭院里散步。 吕雯梅穿着一袭薄绢衣裙,手中素纱小扇轻摇:“关于于氏想谋害长公主一事,我也有所耳闻。都道她与皇后娘娘交好,按理说应该不会做出伤害长公主的事,倒叫人心有疑惑。你觉得呢?” 萧怿伸手拂开挡在面前的几根柳条,前面又是一片树木,看不清远处的景物:“想要害我姐姐的人,侯昭仪的嫌疑应该最大,可到最后被人揭发的偏僻是于氏,真是出人意料之外。现在人证物证都有了,不能不叫人疑心她。有人说她昨晚在冷宫畏罪自杀,她的侍女如萱也突然身死,这事到底是否是她所为,已无从查证,谁都再难说得清楚。” 吕雯梅只觉有丝丝寒意侵体,不觉停了手中扇子:“这宫里真是人心险恶,事情真假难辨。” 萧怿握紧她的手道:“你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吕雯梅感到他手心的温度传到自己手上,又听了他贴己的话,心安了些许,露出一丝微笑。 栖凤殿里,孟锦云坐在凤位上,等孟元昭行过礼,说道:“你可知我现在急着叫你过来,是为何事?” 孟元昭看姐姐脸色灰扑扑的,没半分光彩,已料到三分,道:“莫非姐姐是为长公主遇险之事?”见孟锦云点头,不解道:“皇上不是已经将伤害长公主的人打入冷宫了,为何姐姐还不高兴?” 孟锦云忧疑道:“这件事情表面上看着似乎是于氏所为,可不管她有没有指使如萱做过,侯昭仪还是摆脱不了嫌隙。”她郑重了神色,“我叫你过来,就是要告诉你,这次有人针对的是阳则,保不准下次就是我和太子,甚至是你。所以你要多留个心眼,勿遭人暗算。” 她与孟元昭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一个身处后宫,一个在前朝为官,虽然算是至亲,其实也是相互依傍,以此稳固自己的地位。 孟元昭沉声应道:“是,弟弟记下了。请姐姐不要再为此事忧思伤神。” 能不忧思吗?在这宫里,有几日能过得舒心踏实。当然这话她不能跟孟元昭说,即便说了也无用,只拿话敷衍过去。 “唰、唰、唰!”东宫庭院里,萧怿练剑正练得兴起,剑光点点,衣袂飘飘。他手中一柄长剑越舞越快,化作白晃晃的一团,几株樱花树被他劲风带到,满树花瓣随风轻轻飘落,如下了场花雨,甚是好看。萧怿忽闻身后有人鼓掌,一惊停剑收势。回头一看,却是吕雯梅站在偏殿一隅笑盈盈地瞧着自己。萧怿一笑,将剑递给侍立一旁的许宗源,走上前说道:“雯梅,你来啦。” 吕雯梅不答他话,只笑道:“你这剑法练得不错嘛,本来我是想等你练完了再鼓掌的,但实在好看,就忍不住先鼓掌了。” 萧怿大是喜欢,道:“你喜欢,那我就再练给你看。” 吕雯梅拽住他道:“你别练啦,我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萧怿问道:“何事?” 吕雯梅犹豫一瞬,道:“我好几天没有去看父母了,想去看看他们,你能否陪我一起去?” 萧怿踌躇道:“可以,但须告诉我父皇一声才能去。”他不敢提母后,是认为她很可能不答应。 吕雯梅笑意不减:“我已禀告了皇上,经皇上同意后,我才来找你的。” 萧怿本还有点担心父皇不同意,听吕雯梅如此说,立即转忧为喜,道:“那好,我们走吧。”他走了没多远,忍不住问道:“你怎会想到要禀告了我父皇再走?” 吕雯梅道:“我在宫里呆了大半个月啦,像回家探亲这样的事,自然得告诉皇上一声才行。” 萧怿笑言:“行啊,你在宫里这些天对规矩熟识了不少。” 吕雯梅微微得意:“那是当然。” 说话间他们已走出了宫门,吕雯梅忽想起一事,驻足道:“哎呀,我忘了要给我父母带的东西了。你先在这儿等一会,我拿了东西就来。”说着,急匆匆返了回去。 萧怿候在宫门口,无意间看到较远处的道路旁站着一个穿黑衣服的人不住朝自己招手,定晴细看,竟是明珠!萧怿又惊喜又奇怪,近前问道:“明珠姑娘,你应该早跟郑余走了呀,何以还在这里?” 明珠怔怔地看着萧怿,泪水在眼中直打转,分不清是喜是悲。半晌,她才道:“那日你和吕姑娘走后,我跟郑余那贼人发生了争吵。他说你未被他杀了,但你中了他的毒镖,定也活不成。我一听又惊又怒,就伸手打他,却被他猛推了一把,撞到树上昏了过去……” 萧怿忙问:“那你可受伤了?” 明珠见萧怿关心自己,心下一喜,续道:“我只受了点皮肉伤,倒不要紧。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在回原来的山塞的路上了。那贼人虽把我的伤治好了,但我对他的怨恨不会减轻。一天在客栈里,我乘他喝醉酒熟睡之际,用剪刀把他刺死了……” 萧怿大吃一惊:“你杀了他?” 明珠声音里仍透着恨意:“是的,我杀了他。”见萧怿神情有异,问:“你是怨我狠心杀了他?” 萧怿不知自己是否怨她,只觉郑余是可恨该死,可明珠一个弱女子竟会下手把他杀了,有些难以接受。 明珠见他不答,不知他心意如何,又道:“我把他杀了以后,就趁天黑悄悄跑出了那家客栈。我担心会有人认出我,我就换上男装,重新回到了这里。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就向人到处打听你的葬处,后来才偶然得知你并未死。”她眼中满是柔情,“原来你是太子殿下。”她突然扑在他怀里,伸出双手抱住了他,“我好想你,很想和你单独在一起说说话,可苦于没有机会。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盼着你能出来……” 温香软玉在怀,萧怿心神不定地道:“明珠姑娘,你别这样。”想伸手推开她,但她却搂得自己很紧,一推竟没推开。就在这时,但闻吕雯梅的声音在旁嚷道:“萧怿,你就这么抱着她吧。”萧怿身体一凛,用力推开明珠,抢上几步,伸手欲拉吕雯梅:“雯梅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吕雯梅一甩袖子,怨恼地道:“我才不要听你解释,你居然背着我跟她相会,还跟她抱在一起,难道我还会冤枉你不成?” 萧怿一时无法分辩,只急道:“我真的没有……” 吕雯梅立即打断:“你别说啦!”她眼中满是失望的恨意,“你到底是对我变了心,你根本就没有真正在乎过我,可见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我再也不要相信你!”说罢,掩面跑开。 惠儿叫声:“小姐!”追随她而去。 萧怿被吕雯梅误解,感到委屈,冲着她的背影唤道:“雯梅,难道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你都不肯给我?” 吕雯梅稍一顿足,又向前跑去。 萧怿想她是回大将军府了,更增忧伤,呆立原地,不知所措。却闻明珠柔婉的声音道:“太子殿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她误会你了。”萧怿缓缓转过身道:“明珠姑娘,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你多保重。”向宫门走去。 明珠急唤:“太子殿下。” 萧怿头也不回地道:“你对我的恩情,我不会忘记。” 萧怿刚进东宫,一个小黄门过来打躬道:“殿下,皇上宣您到章德殿去一趟。”萧怿想父皇可能是知道这事了,只好随那小黄门过去。还未进殿,就听得母后的声音道:“那丫头性子太傲,一点不顾及太子颜面,实在是没点规矩……”话未完,就听父皇的声音怒道:“太不像话了……怿儿,是你来了?”萧怿见父皇已发现自己,只得进殿行了礼。 萧翁业声音怒中含威:“说,你和那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萧怿神情苦楚,什么都不想说,只道:“儿臣和她只是误会了。” 萧翁业颇有些不信:“误会?你们不是好好的,怎么就误会了?” 孟锦云见萧怿低头不语,说道:“皇上也不用问了,依臣妾看,怿儿是平时对那丫头太好了,她才会这么不通情理。她在家里被父母宠着,这进了宫,又被怿儿宠着,难免会把她宠坏。” 萧翁业稍稍沉默,问道:“她现在去哪了?” 萧怿郁然道:“应该是回大将军府了。” 萧翁业怫然道:“朕还道她在宫里住了这些天变贤惠点了,哪知还是不知收敛,气性忒也大了些。” 萧怿道:“父皇、母后,你们别怪他,这事错在儿臣,不是她。” 萧翁业气道:“她都这样了,你还替她说话。” 孟锦云怕儿子再惹皇上生气,说道:“皇上犯不着为这事动怒。”向萧怿道:“怿儿,你先回去。” 萧怿告辞,回到东宫。秋枫迎上前行礼:“殿下回来了。”她见萧怿黯然神伤,感到奇怪,问:“殿下,你气色咋这样差?”萧怿只摇摇头,进殿去了。秋枫暗暗纳罕,向许宗源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么?” 许宗源压低声音道:“殿下跟那个吕姑娘闹别扭了。” 秋枫感到意外:“他们相处得挺好呀,怎会突然闹别扭了呢?” “这咱家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吕姑娘把殿下叫走后没多久,就出了这事儿。” 斐烟小跑着过来问道:“太子殿下回来了没?” 秋枫问道:“你找殿下何事?” 斐烟低眉垂眸:“吕姑娘走了,我在那儿呆着也就没意思了,我想回来。” 秋枫觉着可以,但现在萧怿心情不好,若斐烟进去,定又要问这问那的就不好了,说道:“你先在这儿等等,我去跟殿下说便了。”她走进殿中,见萧怿站在窗下,闷闷无语,心里也不是滋味,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斐烟想回来,还请殿下恩准。” 萧怿仍旧望着窗外,没有动一下:“想回来就回来吧。”声音似瑟瑟秋风般凄凉。他不知吕雯梅还会不会回来,只想静静心神,不愿多想。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一章 琴声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阳则自出嫁后,有时住在大将军府,有时则回自己府邸居住。当她得知萧怿和吕雯梅闹了矛盾,出于关心,便来东宫看望萧怿,恰好遇到秋枫,问:“太子这几天心情可好点没?” 秋枫神色愁苦,摇摇头道:“殿下这几天总是郁郁寡欢,奴婢跟他说话也是爱理不理的。皇后娘娘来劝过他几次,可他还是振作不起来,请公主快去看看他吧。” 阳则叹口气,进殿去了。她见萧怿坐在几旁饮酒,怕他这么喝下去会有损身体,快步上前欲夺下他手中酒杯:“弟弟,别喝了。” 萧怿避开她的手,将酒一饮而尽:“姐姐,你别管我。” 阳则看到他神情颓丧,面色苍白,既心疼他,又暗暗替他发愁,见他又要往杯中斟酒,忙按住他的手道:“弟弟,姐姐求你别再喝了,姐姐知道你心里苦,但也不能借酒浇愁呀。” 萧怿犹豫片刻,缓缓放下酒杯,问道:“吕姑娘在大将军府还好么?” 阳则见他还是关心吕雯梅,无奈说道:“那天她回到府中住了一晚,第二天她说要去城外看望朋友,秦将军怕她会有事,就派了几个人护送她去,但她没有同派去的人一起回来。那些人说她要在一个叫逍遥谷的地方呆几天,暂时不回来了,让我们别为她担忧。” 萧怿微微一怔,心安了些许:“她去那散散心也好。” 阳则奇道:“你知道逍遥谷?”她见萧怿点头,沉吟道:“那吕姑娘虽好,但她却不了解,也不相信你,依姐姐看,还是算了……” “不!不会的。”萧怿情绪有些激动,眼神坚定:“她只是误会了我,我相信她会想明白,她会回来的。” 阳则后悔不该把话说直了,道:“是姐姐无意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她忍不住问:“你就这么在乎她?” 萧怿毫不迟疑地道:“是的,我很在乎她。” 阳则本想劝萧怿放弃吕雯梅,但见他仍旧喜欢她,倒不好再劝,只得宽慰道:“你别太难过,等她过几天想通了,自然会回来,到时你把事情原委跟她讲清楚,也就没事了。”她稍一停顿,道:“现在我和秦将军之间的感情还比较融洽,但也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发生一些磕磕碰碰的事。”她注视着萧怿,“姐姐说句实话,爱给得太多,她会不懂珍惜;爱给得少了,又不能打动她的心,还是适中就好。你和她之间只要能相互理解、体谅着些,误会自然就会减少的。” 萧怿想了想,觉姐姐这番话说得是有些道理,道:“姐姐,我知道了,谢谢你。” 阳则柔婉一笑:“你想开了,就不要再为这事难过了。”萧怿答应了。阳则见他情绪好点了,就欲离开,却见许宗源进来道:“孟御卫求见殿下。” 萧怿和阳则对望一眼,道:“快请他进来。” 孟清进来时本是一脸担忧,见阳则也在,露出一缕笑意:“表姐来了。” 阳则起身道:“表弟来了,那你们兄弟俩好好聊聊,我先走了。” 孟清问道:“表姐,你不再坐一会儿?” 阳则朝殿外走去:“不用了,我还想去看看父皇和母后。” 孟清便道:“表姐慢走。” 萧怿招呼道:“表弟,过来坐。” 孟清站着没动,声音里含着些许歉意:“那天在大将军府是我不对,是我没想明白。其实表哥不爱我妹妹是有你的道理,我不该怪你的。”他垂首道:“还请表哥原谅我一时糊涂。” 萧怿舒心一笑:“你能理解我就好,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快坐吧。”孟清称谢坐了。萧怿想问问孟茜近况,但见孟清眉稍眼角隐有忧愁之色,料想她心情也不好,缩口未问,暗暗替她担忧。 孟清微微蹙眉道:“我想不透表哥为何会喜欢那个吕姑娘,她前段时间行刺表姐,前几日又跟你闹了别扭,一点都不温柔,你为何还要想着她?” 萧怿觉这事不好说,就算说了,只怕孟清一时也难理解得透,思忖片刻,说道:“感情这事很难说,就像你看上的姑娘我不喜欢,我看上的姑娘你不喜欢一样。青菜萝卜,各有所爱罢。” 孟清沉思一会,道:“表哥此言有理。”他斟了杯酒喝了,“当初我挺喜欢那个叫明珠的姑娘,但我知道不可能会和她在一起,也就渐渐对她淡忘了。”他语气加重,“表哥是太子,是未来的国君,应以天下为已任,更不该为儿女情长所牵拌。表哥就算很喜欢那个吕姑娘,也别太在乎她了,否则对表哥绝无益处。” 萧怿觉他这番话挺有道理,可要自己淡忘吕雯梅实在不易,只笑笑道:“原来表弟还懂这么大道理,不简单那!” 孟清见表哥夸奖自己,心下喜欢,嘴上却谦虚道:“我不过是说说自己的想法而已,表哥如何看待此事,就全在于你自己了。” 萧怿含笑看着他道:“你说得是对的,我同意你的想法。”他静默少许,道:“难得你过来一次,陪我下局棋如何?” 孟清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喜道:“好啊,我正想跟表哥下棋呢。” 萧怿见他兴致挺高,自也高兴,叫许宗源撒下酒具,摆上棋盘,然后随手拈了一粒白子下在棋盘上:“我们已经许久没在一起下棋了,也不知你的棋艺有长进了没?” 孟清紧跟着下了一粒黑子,信心满满地道:“我武功虽不及你,但在棋艺上定要赢你。” 萧怿笑了一声,道:“表弟很有胜算嘛!那我们不分个高下,就不收局。” 就这样,二人你下一子,我下一子,激烈而又畅快。 那边厢,萧翁业和孟锦云、阳则在章德殿谈论萧怿。萧翁业脸色沉郁:“怿儿小时候是调皮贪玩,如今已长大成人,本该懂点事了,可偏偏喜欢上了吕雯梅那个不懂事的野丫头,实在叫人不省心。” 孟锦云脸色黯淡无光,劝道:“皇上就别生怿儿的气了,要怪就怪臣妾教子无方好了。” 萧翁业瞥她一眼:“他现在已经这样,朕再怪你又有何用?” 孟锦云没了话说,心里愁苦不已。 阳则宽慰道:“父皇、母后,你们别伤怀。儿臣已去看过他,现在情绪好些了。” 孟锦云面上微露笑意:“你去劝劝他,倒能好点。”她眼有忧色,“只是我还不能心安……” 阳则道:“请母后宽心。弟弟现在心情是还不算好,但想过几天就没事了。” 萧翁业声音含怒:“那丫头要是回来道歉,朕也不能叫她当太子妃!” 这话正合孟锦云心意,脸上不动声色,只唇边隐含了一丝刻薄的笑。 阳则则想:父皇和母后这般说,若叫弟弟知道了定不肯依,这便如何是好?她这样想着,却不敢在父母面前说,只能想办法劝慰萧怿了。 阳则在拜别父母后,乘马车离宫回大将军府。出宫没行多远,一阵悠扬的琴声传入耳中,曲调柔和温婉,隐有缠绵相思之情,甜美的歌声中透着淡淡忧伤:“娇花初绽风华茂,孑立僻处少人怜。绕便天涯无觅处,便是红颜迟暮时。”①料得弹唱此曲的人应是个伤情女子。她掀开窗幔,向琴声发出的方向望去,发现这琴声是从前边一家临街客栈二楼打开的窗户中传出的。阳则想看看这个弹琴的人是谁,待到近前,叫声“停车!”马车缓缓停下。 叶然撩起车帘,将她扶下马车,奇怪地问道:“我们还没到驸马府上,公主为何要下车?” 阳则向客栈门楣上瞧了一眼,见上面写着“和顺客栈”四个黑漆大字,说道:“我要进去见一个人。”叶然不知她要见谁,疑惑地随她进了客栈。 店伴见来了一位美丽端庄、华裳丽饰的富贵女子,她身后跟着一个淡紫服色,梳着双髻的丫鬟,想阳则定是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忙笑脸相迎,说道:“小姐是要住店吗?小店有上好的客房。” 阳则道:“我不是来住店,而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店伴顿感失望,还是问道:“不知小姐要找谁?” 阳则朝楼梯上面看看:“你是否知道这楼上弹琴的那人是谁?” 店伴重露笑容:“你问她么?她可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名叫阿朱,前几天就住在我们小店了。”他的目光粘在阳则脸上,笑赞道:“啧啧,小姐若与她相比,可并称绝代佳人呢。” 叶然不大相信,撇嘴道:“她能有我们公……我家小姐这般貌美?” 店伴一脸肯定之色:“那当然了。她就跟个仙女下凡一样美,你说她能不漂亮?” 阳则想那女子定是个美貌佳人了,说道:“你把她说得这样美,那我倒想见识见识,你可否带我去呢?” 店伴爽快地道:“当然可以。能为小姐效劳,是小的福气。”他因阳则貌美,就总笑嘻嘻地盯着她看。 叶然见他对公主无礼,正要出言呵叱,阳则淡淡一笑,道:“有劳小哥了。” 店伴带着她们上到二楼,走到左首一门前轻轻敲了敲,里面的琴声戛然而止,一个女子声音道:“谁?”店伴道:“姑娘,有位小姐想见你。”稍停片刻,门被人打开了。阳则见开门的是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姑娘,虽是荆钗布裙,但肌肤雪白,容颜甚美,才相信店伴说得没错,眼前这女子果然能与自己相媲美。 ①此处为原创。悦悦不才,只为小说情节需要编了一首。 !! 第十二章 示好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明珠。她被阳则瞧得有点不好意思,正要开口相询,阳则问:“你就是阿朱姑娘?” 明珠道:“正是。”她打量着阳则问:“不知小姐是谁?找小女子有何赐教?” 阳则心念一动,微笑道:“‘赐教’二字可不敢当。我来找你,是觉得你琴弹得不错。不知姑娘从何处来?如何学得一手好琴?” 明珠稍稍犹豫,往门里一让,道:“请进来说话。” 阳则让叶然在门口等候,然后走进去,明珠请她坐下。 明珠不愿说实话,思忖片刻,道:“不瞒小姐说,小女子是从甘州来,曾跟一位乐师学过琴艺,只身一人来此卖艺为生。说实在的,小女子琴艺一般,惭愧得紧,不敢得小姐夸赞。” 阳则同情道:“真是个命苦的人儿。”她略一思虑,问:“你家中可还有别人?” 明珠凄苦地摇摇头:“没了,都不在了。” 阳则面露怜悯之色,道:“你一个弱女子以卖艺为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倒有个办法可帮你,只不知你是否愿意?” 明珠猜想她定是个富家小姐,很可能是想叫自己去她家当个讴者,就问:“小姐是不是想叫小女子到贵府做讴者?” 阳则面上微微一惊,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但你只说对了一半,我是想叫你随我进宫去见太子。” 明珠本为萧怿不愿再见她的面而心灰意冷,就恢复了女子装束,住进了和顺客栈里,整日与琴作伴,打发寂寞无聊的日子。她自入住客栈后,就再未出过门,不与外人照面,只允许店伴每天送些饮食进来。她自顾貌美,防范之心很大,除店伴外,谁都不肯见,因此还无人冒渎她,暂时安然无事。明珠想着自己杀了贼盗郑余,犯了死罪。如果有一天有人来抓自己,也甘愿受死。反正自己已见过萧绎一面,心中再无牵挂。而眼前这个女子说可以带自己入宫见萧怿,如何不喜?她兴奋不安地问:“真的么?你真的可以带我去见太子殿下?” 阳则见她如此高兴,心下一喜,问:“这么说,你是愿意的了?” 明珠连忙点点头,问道:“敢问小姐是谁?” 阳则觉得应该告诉她了,说道:“我是长公主。” 明珠已猜到她定是皇室中人,否则她不可能会带自己进宫,却没料到她竟是萧怿的亲姐姐,忙起身恭谨行礼:“民女参见长公主。” 阳则让了她起身,道:“你现在就可以随我进宫去。”阳则带着明珠离了客栈,让她同自己一起乘马车。 明珠哪敢,推辞道:“民女哪配与公主同车而行?能随在公主车后,就已是莫大的荣幸了。” 阳则眉目温和:“我让你与我一起乘车,你答应就是了,还说什么配不配的。”她不由明珠再说,拉了她登上马车,返回皇宫。 明珠带着憧憬和惊喜入宫,心底又燃起了希望。 到了东宫,她们下了马车。阳则把她带到正殿外,道:“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她走进殿里,见萧怿独自一人下棋,不禁笑道:“弟弟,你怎么自己和自己下棋呀?” 萧怿抬起头,疑惑地道:“姐姐,你咋去而复返了?” 阳则不答,近前几步,问:“表弟呢?” “走了。我和他下了几局棋,然后他就走了。” 阳则饶有兴趣地问:“那你和他谁赢了?” 萧怿随口答道:“他赢了。” 阳则奇道:“他赢了?”语气里大有不信之意。 萧怿把弄着一粒白色的棋子:“是我让了他五子,他才赢的。”他含了一缕宽和的笑,“他武功不及我,如果他在棋艺上再输给我,心里肯定不好受。我是他表哥,就叫他赢一次吧。” 阳则抿唇一笑,道:“你倒是大度。” 萧怿莞尔一笑,问:“不知姐姐为何又来了?” 阳则笑容满面:“姐姐给你带来一个姑娘,你见了她一定喜欢。”她朝外面唤了一声:“进来吧。”明珠应声而入,向萧怿行了一礼。 萧怿一见明珠,大感意外,惊奇道:“明珠姑娘!” 阳则一愕:“你们认识?”见他们四目交投,明珠眼中似还含的有情,笑道:“你们认识再好不过。姐姐见你这几日心情不好,就让这位姑娘给你弹弹琴,解解闷吧。” 萧怿问道:“姐姐,你怎会把她带来?” 阳则笑吟吟道:“姐姐是从一家客栈找到她的,见她琴弹得不错,就把她带来了。” 萧怿不喜道:“姐姐,请你把她送回去。” 阳则一怔,转即道:“你说什么呀?留着吧。”话未完,人已出了殿。 萧怿追出殿,急叫了几声:“姐姐,姐姐!” 阳则充耳不闻,登车而去。 萧怿见姐姐走了,自知无法送明珠回去,只得向她道:“明珠姑娘……” 明珠婉声道:“殿下,民女叫阿朱。” 萧怿不晓得她为何要改名字,生涩地改口:“阿朱姑娘,我知道你对我有情,但我们在一起不合适,你还是忘了我吧。” 明珠眼波盈盈,怔怔地望着他:“可我心里已经有了你,又怎会忘了你?” 萧怿有些动容,但知如留下她终是不好,向许宗源道:“你去给这位姑娘拿一百两白银,还有从薛国进贡来的一盒珠宝,然后送她出宫。” 许宗源暗暗砸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睛道:“殿下要给她一百两白银,还要把皇上刚刚赏的珠宝给她?” 明珠慌得跪在地上道:“太子殿下,求你别赶我走,我哪也不想去,你就留下我吧。” 萧怿微微一惊,欲扶她起来:“你别这样,有话起来说。” 明珠不肯起,双眼含泪:“我没有地方可去,他们如看到我,会杀了我的。” 萧怿不明就里,正想询问,忽记起她杀了郑余,犯了杀夫之罪,难怪会改名字。假如官府查到是她,怕是难逃一死,除非自己出面给她辩护,才能保她性命。想到这,顿生怜惜之情,柔声道:“快起来,我答应留下你就是。” 明珠大喜,称谢起身,说道:“不管殿下让我住哪里,我都愿意,只要可以留在宫里就好。” 明珠不是萧怿的侍女,自然不能让她跟秋枫、斐烟住一起。萧怿想了想,问道:“宗源,瑶芳阁现在是否还空着?” 许宗源答道:“是还空着,只有两名宫女留守。” 萧怿向明珠道:“那你就先住在瑶芳阁,离这儿也不远的。”然后对许宗源道:“你带她过去,让那两名宫女给她把空房收拾一下。” 许宗源答应一声,对明珠道:“姑娘请。”带着明珠出了殿。他偷眼瞧她,想太子真是好福气,竟得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如果我能讨她做个老婆,那我当这一辈子宦官也不算亏。他心里这么想,手上是不敢碰她的。 明珠暗暗寻思:太子肯把我留下来,那我就可常常见到他。若我向他示好,或许就能使他爱上我,到时那个吕雯梅就不足为虑了。 萧怿则想:姐姐虽是好心把她带进宫来,可雯梅要是回来了,叫她知道这事,会不会怪我?我若让明珠姑娘离宫,万一被官府拿住岂不是我害了她性命?况且她是因我才杀了郑余的,总不能叫她冒险出宫。他左思右想也不能两全,只能等吕雯梅回来后,向她解释清楚便了,想来她应该不会反对。 当天夜里,萧怿正在殿里习字,忽觉烛光晃动了一下,殿里略暗,萧怿抬起头,见殿门开处,明珠一身素雅装扮走了进来,微感惊讶,问:“明珠姑娘,你是有事?” 明珠上前道:“我只是过来看看殿下。”她凑近书案,低头看了看萧怿写的字,赞道:“殿下写的字真好。” 萧怿略略一笑,道:“我只是随便练几个字打发时间,字写得好看,倒也不见得。”他看了明珠一眼,问道:“你觉得瑶芳阁还好?” 明珠愉悦而笑:“当然是好。殿下给我安排那么一个好住处,我很感谢殿下。” 萧怿露出几许柔和的笑色:“你觉得好就行,不用感谢我。”见她还站着,说道:“你想呆一会的话,就坐吧。” 明珠称谢,正要坐下,忽瞥见砚台里的墨不多了,道:“我来给殿下磨墨。” 萧怿想要拒绝,但见她似乎很乐意,就没说出口,低头继续写字。 明珠见萧怿不反对,满心欢悦地磨了墨,欲坐在他身边,终觉欠妥,迟疑了一下,坐在了另一张席子上,静静地看着他写字。而萧怿再未向她看过一眼,感到有点失望,想离开却又不舍。 过了良久,萧怿才停下笔,一抬头,见明珠略低着头,闭了眼睛坐着,想她定是困了,说道:“夜深了,你回吧。” 明珠迷蒙地睁开眼睛,笑着摇摇头:“我不累。” 萧怿觉得天这么晚了,她要是再不走,被人看见就不好了。他故意声带倦意:“但我有些累了。” 明珠明白萧怿这么说,是要自己快点离开,只得起身道:“那我明天再来看殿下。”她快步离殿,生怕萧怿会不同意。 萧怿想着她来看自己,还帮自己磨墨,很可能是想叫自己喜欢上她,这可不是件好事,不免有些忧虑。 !! 第十三章 遇刺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尚书府正堂中,朱长驷负手看着放在地上的两箱白银,面有喜色:“这一千两银子,足够壮大一次教会了。” 管家喜滋滋道:“皇上给了大人权力,收取百姓不少盐铁税,大人何不趁机多捞些呢?” 朱长驷弯身拿起一锭银子,微眯起眼睛瞧了瞧,又丢回箱中:“见好就收,才是为官之道啊。” 管家赞一声:“大人高明。” 朱长驷微微一笑:“都拿下去吧。” 管家答应了,合上箱盖,叫两个家丁收入府库。 朱长驷才坐下喝了口茶,见随风进来,问道:“我交代你的事可查清了?” 随风立于堂下,欠身答道:“属下查明那日救长公主的侍卫叫袁成凯,是当初太子出宫游历时唯一幸存的侍卫,他现在就在东宫当值。” 朱长驷大为震惊,向前倾一倾身:“你是说,还留下一个活口?” 随风忙跪下道:“是属下大意了,不知除太子外,还有一个侍卫活着。” 朱长驷未动怒,只沉声吩咐:“此人不可留!你今夜潜入皇宫,想办法把他除掉。” 夜色沉寂,冷月无光。 一条黑影逐渐向侍卫所居排房靠近,他身形矫捷,如猿似猴,这人自然是随风无疑。他很快寻找到袁成凯所在的屋子,看看四周无人,即沾唾液在窗纸上轻轻一載,从腰带间抽出一管迷香插入纸孔中往里吹进,然后用一柄利刃插入门缝,将里面的门栓悄悄捅开,推门闪身入内。他疾步近榻,撩起青色床帐举匕首欲刺,却惊讶地发现榻上无人在。他一呆之下,怕有人进来,不敢多停留,迅速离开。 随风不知道,就在他出屋之时,恰好被内急上厕所回来的袁成凯瞧见。袁成凯乍见一个黑衣蒙面刺客从自己屋里出来,十分惊奇,想要喊人,无意中暼见随风右手食指上戴着的一枚铜环,那铜环的外形像极了自己随太子游历途中,在客栈废墟中拾到的那枚铜指环。他心思懵懂间,随风已然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翌日清晨,萧怿正准备到朝堂听政,却见袁成凯神情复杂地步进殿来,问道:“你来有何事?” 袁成凯随萧怿外出游历后回到皇宫,即做了萧怿的贴身侍卫。在阳则出嫁时,萧怿觉他是自己可以信得过的人,特意让他护送阳则去大将军府。在他救了阳则后,萧翁业和萧怿又给了他不少奖赏,已算格外优待。 袁成凯行过礼,见殿中无别人,才将昨晚所见悉数告知。 萧怿惊忧:“这么说,他又出现了,还进了皇宫。他到底是什么人?对宫中情形如此熟悉,连侍卫都不曾发觉。” 袁成凯很忧心,提议道:“有这样神出鬼没的刺客进出皇宫,实在是一大祸患。殿下不如把此事告知皇上,好查明他们的身份。” 萧怿思量片刻,道:“这事还是不要声张为好,以免打草惊蛇,也会给我父皇添麻烦,暗中寻查便是。我会禀明父皇,加派人手守护皇宫安全。”他看看袁成凯,叮嘱道:“你以后要多加小心,免出意外。” 袁成凯应了,说道:“属下会尽力保护殿下安全。” 萧怿默默从衣袖中摸出一枚铜指环,那日的惊险经历还历历在目…… 原来那日萧怿辞别父皇和母后,带着十几名随从出宫远游。一行人行至第三日上,到了一处很偏僻的地方,周围皆以群山环抱,连户人家也无,更别说官驿了。萧怿大感失望,却是无奈。也怪他走得急,错过了驿站。眼见天色向晚,走是走不了了,正打算露宿,不想有侍卫看到路旁不远处有一小客栈,萧怿感到很意外。 只是这家客栈小且不说,还建得很简陋。屋顶上覆盖着的是厚厚的干枯发黄的稻草,连块瓦都没有。墙是用土坯和碎石垒就的。正值早春时节,天气尚冷,堂屋里只生着一个火盆,突突跳跃的火苗被从木板门缝里、墙缝里钻进的丝缕寒风扑打着,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萧怿自小在皇宫里长大,养尊处优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若非情况特殊,他是绝对不会在这里歇脚的。随行的人有几个有怨言的,却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啥,少不得忍耐了。 开店的是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妻,身上的粗布衣服较洁净,模样儿倒还精干,对他们一行人招待得挺殷勤。一进大门,就被请进堂屋,端茶递水,又添了两个火盆。 萧怿身上裹着貂裘,捡了个干净点的厚席子坐下,其他人则围坐在火盆边,搓着手取暖。 那老者略躬着腰,一脸歉意:“小店仅有三间客房,只能委屈您几位贵客了,实在抱歉得很。” 萧怿知道如果不几个人挤住一屋,就会住不开。他似不太在意:“没关系,反正只住一宿就走。倒是我们这许多人,要叨扰你二老了。” 老者忙赔笑道:“瞧您这位客官说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哪会嫌麻烦?” 那老妇也随声应和。她“哎呦”一声,道:“几位贵人还没吃晚饭吧?老身这就去做。” “对对,你快去。”老者向他们道:“客官请稍坐,我去给您们拿酒去。”说完,他转身进了里面厨房。 侍卫们原先都是一脸郁郁,闻言,眼睛不觉为之一亮。 当下便有人道:“有酒好啊,正好可以喝了驱寒。” 萧怿只是细细打量着周遭,默然无语。 片时,老者从里面挪出一只大酒坛,吭哧吭哧费力地挪动着。他小心翼翼地把酒坛墩在地上,脸上带着疲惫的笑,气喘吁吁地道:“这是敝舍珍藏了数十年的陈酿,一直未舍得享用。今日也算跟诸位客官有缘,就拿出来请您们尝尝,莫要嫌弃才好。”他说着,亲手为萧怿舀了一碗酒递上。 萧怿留意了老者的举动,迟疑地伸出手,眼睛盯住他,有几分探寻狐疑的目光在他脸上梭巡。 老者手上微微一颤,碗里的酒水略晃了晃。他眼里有一霎那的慌乱,很快平复。萧怿了然一笑,接过凑到唇边。突然他右手一扬,酒碗便飞了出去,直劈那老者面门。他霍地起身大声道:“大家不要喝,酒有问题!” 众侍卫本是又冷又饿,争着往自己碗里倒酒。还未及喝上一口,猛听太子这么一喊,一时都楞住了。 老者不料萧怿会有此举动,急急避闪,酒碗夹带着风声嗖地贴面而过,刮得面颊生疼。只听身后呯啪一声脆响,酒碗已撞在墙上,碎片和着酒水四溅开来,他急忙避开。他离萧怿挺近,要是反应再迟一点点,定会使他破相,不由心下一片惊凉。他情知萧怿已识破诡计,索性撕破脸皮,迅速从墙根下摞着的一堆稻草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利刃,向萧怿挥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片惊呼声中,纷纷抽出随身携带的兵刃,向那老者身上招呼过去。 就在此时,那个假装去做饭的老妇在里面听见动静,手持柳叶弯刀杀出。侍卫们才知这二人都是会武功的。又是惊讶,又是愤怒,便有数人与那老妇打斗在一起。 这是萧怿生平第一次与人真斗。在皇宫时,他与武士仅仅是比武切磋,点到为止,断不会伤身。现下才亲身体会到打斗间的凶险残酷。他有一点慌神,却不敢大意分心,与几名过来帮忙的侍卫一起合斗那老者。 那老者使的是一柄环首刀,招招狠辣,步步紧逼。没过几招,就将其中两名侍卫砍翻在地。 萧怿感到心惊,背脊上沁出丝丝冷汗,知道这老者的武功要在自己之上。他尽力挥动着长剑,躲避着老者锋利的刀刃。 而那个与数名侍卫相斗的老妇,武功虽不及老者,但也算是把好手,对付几个武功不及的人,还是可以应付得了。 一时间,兵刃的相击声、侍卫中招后的痛苦呼叫声、碗碟的破碎声,交织成一片。 不知是谁打翻了放在地上的酒坛,辛辣的酒气和着血腥气混合在一起,令人闻着作呕。 因打斗的人多,简陋的堂屋当然承受不住,不多时即梁倒墙榻。屋顶上的稻草籁籁落下,有不少落到了地上已倾倒的火盆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并很快裹住了整个屋子,火光烈烈。 萧怿、老者和老妇,以及几名侥幸逃出屋的侍卫,在院子里继续缠斗。 马厩中围着的数匹马早已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到,长嘶连连,拼命挣断绳索,撞开围栏,奔涌而出。 本来萧怿已招架不住那老者的凌厉招式,受了几处伤。而侍卫也是死的死,伤的伤。眼看败局已定,怕是会藏身此处。他忽见数匹马奔出,冲散了他们这些相斗的人,登时眼前一亮,有了生的希望。萧怿趁着混乱的间隙,跃上一匹壮马,挥剑戳了马臀一下,那马吃痛,前蹄扬起,朝外狂奔。却见好些个头戴狰狞面具的黑衣人出现在眼前,萧怿暗感苦恼,只能咬紧牙关拼死一搏,任由马冲向他们。恰好其余马匹相继奔出,那些黑衣人一时阻拦不得,被萧怿成功逃脱。 马伏着萧怿向深山窄窄的山道上奔去,他回头见追赶自己的那些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暗暗松一口气,只紧紧搂住马颈,任它在寂寂寒夜里飞驰。 萧怿因着受伤,失血较多,虚弱地趴伏在马背上,加之伤口的阵阵痛楚,令他几乎已抓不住马颈,摇摇欲坠。就在此刻,马突失前蹄。萧怿猝不及防,又体力不支,一下子被颠下马来,不慎滚落山坡。 那老者和老妇见萧怿乘马逃脱,老妇忍不住骂那些赶来相助的黑衣人:“你们这么多人连匹马都拦不住,真是无用之极!” 黑衣人忙单膝跪地,低首齐齐道:“属下无能,愿受二使责罚。” 老者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对那老妇道:“眼下不是责罚他们的时候,要紧的是先找到太子。至于这些无用之人,回去主上自会处置。” 老妇一听不错,急急叫道:“那还不赶紧去追!” 老者淡定道:“那马虽跑得挺快,不过他已受伤,想必不会跑太远。” 于是他们借着淡淡月光,按着马蹄印和淋淋沥沥的血迹,一路寻来。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听到远处有马嘶声,赶紧奔近,看到那马前腿有点跛地嗒嗒小跑着前行,却没看到萧怿,众人颇感意外。 老妇嚷起来:“人去哪儿了?怎么只剩匹马?” 老者仔细查看着四周,见前路无足迹,亦无血迹。一面是较高较陡的山壁,一面就是山坡。他想萧怿藏身之地应该离此不远,向众人道:“往回走走看,他应该就在这附近。” !! 第十四章 指环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老者领头往回走了不多远,发现路旁有一小土坑,忙上前查看。见有马踩进坑里的痕迹,确定那马前腿受伤的原因。他的目光顺着土坑看到不过一尺之距的山坡处,有人掉下去的划痕及斑驳血迹。他心下了然,直起身向还在四处搜寻的人道:“不消找了,他已摔下山坡了。” 老妇和黑衣人都停了下来,她有点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句:“他已摔下山坡了?”她凑了过来,探身往下看,可惜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问:“那要不要下去瞧瞧?” “不必了。”老者抬起手,缓缓撕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声音平静得不带半分情绪:“他已受了不轻的伤,这一摔下去就算不死,也会被山中野兽所食。”他看她一眼,迈步走开,“走吧。”声音不高,口吻却近乎命令。 那老妇也随手撕下面具,原来是个相貌清秀的女子。她兀自有些不甘心,正欲再说,听得这一声,只好随他离开。 萧怿是在身体疼痛中醒过来的。他只感到遍体麻木的生疼,伤口处似被撕裂,稍微一动,就是一阵揪心的疼。他的神智渐渐清醒,感受到似有什么温软之物在一下一下碰触自己腿上的伤口。他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被一片刺目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他有点吃力地抬起僵直酸麻的手臂,揉一揉酸痛的眼睛,才勉强睁开,原来天已大亮。他侧首去看身旁,这一看不打紧,着实把他吓一跳。 一头豹子正蹲卧在他腿边,用舌头轻轻舔着他腿上的伤口。萧怿本能地想要站起来避开它,可是腿却不听使唤,还没站起就跌坐在地。他只能用手撑在地上,看清了眼前这毛茸茸的动物。它长得有几分像猫,一身金钱纹,只身躯要较豹子小些,别的倒没啥二致。萧怿认识这种兽,它叫山猫。 这是一只半大的山猫,它见萧怿醒了,抬起头冲他低低叫了两声,在他身上亲昵地蹭了蹭。 萧怿见它并无恶意,提防之心稍有松懈。他试着想摸摸它,可手还未碰到它的身体,就被它机灵地避开了。只用一双黄澄澄的灵动大眼睛,警惕又好奇地瞧着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 萧怿觉这山猫挺有趣,温和地对它道:“你不用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山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犹豫一会,慢慢向他靠近。 但闻一个急促的男声自树后传来:“哪来的畜生?不许伤害太子!” 只见一个身穿侍卫服色,额头上包块血布的男子,一脸惊惶地奔了过来。他随手折下一根粗枝,就去驱赶山猫。 山猫看样子是生气了,蹿跳着避开他手里的树枝,冲他声声怒吼。 萧怿乍见还有一个侍卫活着,当然很高兴。可现下他却与山猫斗在一起,面上的喜色转瞬化作惊忧,不知该叫这一人一兽如何停下来。唯有大声呼叫:“你俩快不要打啦!快停下!”他向侍卫道:“它并没有伤害我的意思,你别打伤它。”又冲山猫道:“喂!那是我的侍卫,你也别伤到他。” 侍卫一怔,山猫已蹿到他身上,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 萧怿惊得瞪大了眼睛,几乎忘记了呼吸。侍卫已吓得两眼发直,不会动了。谁知山猫只是对着他的脸低吼一声,转身如风般跑了开去。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它只是想吓唬吓唬那个侍卫而已,并不想伤害他。 萧怿神情顿时放松下来,道:“这山猫倒是挺有灵性,好在它没有伤到你。” 侍卫回过神来,长吁一口气。他朝萧怿看一眼,连忙爬起身,快步走到萧怿跟前,查看他的伤势,惊道:“殿下您的伤有些重。” 萧怿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肩膀上、手臂上、腰上、腿上,有数处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刀伤,昨晚滚落山坡过程中的划伤,以及他未看到的伤,真可以用遍体鳞伤来形容。萧怿苦笑了一下,抬头看见侍卫一脸担忧,便拿话安慰道:“不过是些皮肉伤而已,不打紧的。”他有些心疼地看着身上破损的貂裘,“只是可惜了这件貂裘,但也多亏了它,否则就算没摔死,也得活活给冻死。” 侍卫双膝一屈,跪倒于地,自责道:“属下该死,没能保护好殿下,甘愿受罚。” 萧怿拉他坐下,温言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和其他人已经尽力了。” 侍卫见萧怿不怪罪自己,心下稍安,忙从怀里取出一瓶金疮药,道:“属下先给殿下上点药。” 萧怿知道这是专治刀斧、跌打损伤的外用药,有止血、镇痛、消炎的功效。他喜道:“你倒是个有心人,记得带这个。” 侍卫笑笑道:“出门在外,难免不会有个磕磕碰碰的,属下为免有意外,特意备了点。”他为萧怿上完药,又拿出布条要给萧怿裹伤。 萧怿从他手中拿过布条,道:“我自己来。”他裹了几处较大较深的伤口,然后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如何找到我的?” “属下袁成凯。”侍卫神色间仍流露出一丝悸骇,缓缓道来:“昨晚那场恶斗中,我本是要护殿下的,却被那老妇阻隔,只好与其他几个兄弟先斗她,打算打倒她就帮殿下。孰料那老妇强悍,根本不是她对手。我见先后有几个兄弟被杀,一慌神被刺伤背脊,摔倒在地。恰巧被地上的一块尖石头扎破了头,又被惊马踏到,当时就昏厥了。等我苏醒的时候,屋子已被大火烧毁,院子里也是火,我赶紧爬起来,寻了一处火小的缺口逃出来……” 萧怿在旁默默听着,注意到他头上有几缕烧焦的头发,残破的衣服上有被火烧到的痕迹,满脸的灰土,几乎已辨不出本来的面目,令他看着有些心疼的难受。 袁成凯兀自诉说着:“我很想找到殿下,可是不知您去了哪里。正着急时,我听见远处有人声,有许多人朝烧毁的客栈而来。我就先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看到一对青年男女,跟在后面的是一群黑衣人……” “一对青年男女?!”萧怿眼里透出惊奇的光。 袁成凯点点头,道:“是。他们连说话声音都变了,不再是苍老的。要不是看到他俩穿的衣服,我还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种奇人。”他面显愧色,“我是听见那个女的提到一句,说殿下掉下山坡了,我就赶紧到山下找您。直到今天才看到您,真是惭愧。” 萧怿轻叹:“你能找到我,也不简单。”他唏嘘道:“那对老夫妇竟是对青年男女乔装改扮的,确实出乎我意料之外。” 袁成凯蹙眉想了一会,道:“属下有点想不通,他们与殿下并无仇怨,为何要置殿下于死地不可?” 萧怿亦疑惑,只能说道:“我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更不知哪里得罪了他们,只是隐隐觉得他们背后应该有人指使。” 袁成凯吃惊,转即道:“若真如此,那隐藏在他们背后的那个人倒不能小觑。” 萧怿眼底有深深的忧虑:“看来那个人早知我要出宫,所以精心谋划了这场阴谋,想要叫我有去无回。”他沉郁道:“从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他们事先设好的圈套。先是酒里下药,不成,就跟我们动手。”他看看袁成凯,“你我经此一劫,真是死里逃生。” 袁成凯亦有同感,他俩都是侥幸未死。他纳闷:“属下正想问,殿下怎知酒有问题?” 萧怿微微一笑,道:“这不难猜。你想,这地方荒山野岭的,连户人家都没有,偏僻路旁有家客栈,难道不奇怪?”未等他说话,又道:“还有,客栈看似简陋,却像是新搭建没两天。至于那对男女,说话声音学得是挺像,可表情举止不大自然,这些都是疑点。” 袁成凯恍然:“我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只是没想那么多。要不是殿下及早发觉,就着了他们的道儿。” 萧怿表示理解:“这不能怪你大意,毕竟天寒地冻的,大家都又冷又饿,好容易找到家客栈歇脚,谁又会想这许多。”见袁成凯嘴唇一动,欲言又止,问:“你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袁成凯搔搔头,不解道:“他们既然要谋害殿下,为何不直接动手,偏要费这番周折?” 萧怿微微蹙眉,思量着道:“我猜测他们只是想制造一出谋财害命的假象给别人看,以遮掩他们的真实意图。” 袁成凯暗暗心惊:“要真是那个神秘人物一手筹谋的,那他可真是够阴险毒辣的。” “所以以后要万事小心了。”萧怿看到树影将正,知是快午时了,道:“时候不早,我们该走了。”袁成凯慢慢扶萧怿站起来。他刚一迈步,就感到双腿发木,疼痛加剧,几乎无法行走。 袁成凯忧心不安:“殿下您的腿……” 萧怿扶住一棵树,道:“不要紧。你给我寻根粗点的树枝。” 袁成凯应了,寻了根粗枝折断,递给他。萧怿拄在地上,忍痛拖着伤腿,迎着猎猎寒风艰难向前。袁成凯在侧扶着他,这样还可勉强行走。 萧怿走出数步,侧首问:“你是从哪边过来的?我想返回客栈看看。” 袁成凯奇怪道:“客栈已烧毁,殿下还回去干嘛?” “我想去看看他们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从中找点线索。”他伤感,“何况牺牲了多名侍卫,总该去吊唁一下。” 袁成凯想到那些逝去的兄弟,自是伤心,扶着萧怿慢慢返回客栈。 熊熊大火早把客栈烧毁,只剩断壁残桓,一片焦土,已及被火烧得不成人形的几具焦尸。火已熄灭,唯有几处冒着呛人的黑烟。 萧怿望着眼前的凄惨景象,心中酸楚痛惜不已,泪水泛上,模糊了双眼。 袁成凯红了眼眶,声音哽咽:“殿下,这太残了。” 萧怿忍着泪说道:“给他们遮掩一下,别叫他们暴尸荒野。” 因尸首较多,他们身上都有伤,没那个体力将尸首一一埋葬,只能如此草草掩盖一下。 袁成凯沉沉点头,弯腰捡些木块、树枝之类的往尸体上盖。萧怿也帮着干干,顺便尽可能地搜寻线索。 袁成凯见有两具尸体交叠在一起,就将其中一具挪开了些,却在尸身下发现了一个灰扑扑的黄铜指环,他“咦”了一声,从地上拾起来,用嘴吹了吹上面的灰尘,拿给萧怿:“殿下,您看这是什么?” 萧怿托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见正中刻画着一个小圆圈,当中有一月牙形状。如没猜错,应是交辉的日月。他盯了片刻,喃喃道:“这好像是代表他们身份的一个象征性物件。”他想到要是哪天查出了那群杀手,这个铜指环或许是一个有力物证。萧怿将它小心收好,带着袁成凯离开…… 不知能否从这枚指环上查出那些刺客的身份?萧怿还不得其解。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五章 心计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此后几日,明珠常去东宫见萧怿。时而弹琴奏曲,时而陪萧怿看书习字。萧怿虽没说不行,但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漠,再未与她说笑过,有意要冷落她,让她对自己再没念头。明珠自感失望,却不愿放弃。 这日晌午,明珠又再为萧怿弹琴。正弹奏间,殿外传来了孟锦云的声音:“这是谁在弹琴呢?弹得这样好听。”话音未落,已然进殿。 明珠立即停了琴,站起身来。正不知这面容端庄,衣饰华丽的中年妇人是谁,见萧怿向她行礼,口呼“母后”,才知她是皇后,急忙恭谨行礼。 孟锦云只打量着明珠:“听说你姐姐把个姑娘带进宫给你弹琴解闷儿,想必就是她了?”萧怿称是。孟锦云走上两步,面露笑容:“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明珠缓缓抬头,却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她。 孟锦云见她姿容姝绝,竟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感,微感震惊,眼里自然而然流露出赞赏之情:“呦,真是个绝美的人儿。”她笑向萧怿,“你姐姐的眼光还真不错。”萧怿感到苦恼。孟锦云问:“你叫什么名字?” 明珠稍稍低首道:“民女唤作阿朱。” 孟锦云微微颔首:“你人长得漂亮,琴弹得也好听,难得。” 明珠听了很欢喜,一脸谦恭道:“皇后娘娘的嘉奖,民女愧不敢当。” 孟锦云温声问:“你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现在住在哪儿?” 明珠眼圈微微一红,声音里略带悲伤:“民女本居甘州,家里贫穷,双亲早逝,曾与一位乐师学了点粗浅琴艺,以卖艺为生。不久前民女来到都城,不想长公主会到客栈找民女,民女就随长公主进宫来见太子殿下。”她向萧怿温情脉脉地看了一眼,“太子殿下对民女很好,安排民女住在瑶芳阁。” 孟锦云怜悯道:“唉,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转即露出一抹笑容,“不过太子把你安排在了瑶芳阁,离东宫不远,且是前几年刚修葺过的,想必你是满意的。”她看了看儿子,微笑道:“本宫瞧着太子的气色好些了,想来是你的功劳。” 明珠神色谦卑:“皇后娘娘过奖了,民女不过是给太子殿下弹了几首小曲,略加安慰而已。” 孟锦云对明珠的回答很满意,含笑点了点头,对身边侍女道:“环英,打赏。” 明珠慌忙伏身于地:“民女不敢受皇后娘娘赏赐,只愿太子殿下高兴就好。” 孟锦云见明珠谦卑有礼,更是喜欢,温和道:“本宫是太子的母亲,赏赐你也应该,你收下便是。”她一扬脸,环英将一大锭银两递到她面前。 萧怿见明珠看向自己,立明其意,说道:“我母后赏你的,你就谢赏吧。” 明珠方拜谢受赏。孟锦云眼神柔和:“你以后就留在宫里,多陪陪太子。”明珠应了。孟锦云含了一缕恬静的笑意:“好了,本宫就不打扰你们了。”言罢离殿。 萧怿见母后对明珠的态度很好,内心隐隐觉得不妥。过了半晌,对明珠道:“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我自是感谢你,但你是代替不了吕姑娘的,请你清楚这一点。” 明珠垂眸,轻咬着嘴唇不言语。 御花园里花团锦簇,绿草如茵,巨木参天,一派花香鸟语。 昌泰身着一身绛紫色绣花纱罗衣裙,慵懒地坐在凉亭中纳凉,站在一旁的芊月为她打着扇子。昌泰吃了一只蜜桃,问:“你说长公主领着一个美貌女子进了宫,想给太子解闷儿,可是真的?” 芊月道:“是真的。那女子叫阿朱,现就住在瑶芳阁。”她打扇子的手缓下来,压低声音道:“听闻她挺喜欢太子的,常出入东宫,只不知为何,太子并不大理睬她。” 昌泰感到意外:“有这等事?”她轻轻一嗤,“看来那女子并不如你说得貌美,否则怎会入不了太子的眼?” 芊月微微沉吟:“可东宫的人都说那女子挺漂亮,这话应该不假呀。” 昌泰终究是好奇,说道:“既然人人都道她貌美,本宫倒不可不去见识见识。” 明珠心情不佳,一回到瑶芳阁,就将两名宫女打发开,独自坐在二楼阁中,眼望窗外,微微发怔。直到有宫女急唤:“姑娘,昭仪娘娘来了。”明珠才回过神来,转首见一位容貌艳丽,衣饰华美的女子已到近前,她忙屈膝行礼。 昌泰自负貌美,可与明珠相比,竟有所不及,不由心生妒意,似赞非赞:“好一个如花似玉的丽人。” 明珠不清楚自己怎会把她招来,谦谨道:“娘娘过奖了。” 昌泰一个念头飞快旋过,对明珠身边那宫女道:“你先下去。”她傲慢地在席子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道:“有一事本宫很好奇,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太子怎么会看不上你?” 她这话載到了明珠的痛处,凄寂道:“太子只喜爱吕姑娘,而对民女,似乎不在意。” 昌泰眼中含了一丝嘲弄意味:“哦?要真是这样,怕只有两个原因。或许是太子眼光差,又或许是你不会讨太子欢心。” 明珠郁闷道:“或许是我不会讨太子喜欢吧。” 昌泰面有鄙夷之色:“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若连男人的目光都吸引不了,岂不可悲?” 明珠不是没有想过,只不知道该用何法才能使萧怿喜欢上自己。她虽在乐坊呆过,可一般只是卖艺。听昌泰一说,问道:“娘娘此来,不只是跟民女说这些吧?” 昌泰唇角向上一弯:“聪明。我想要帮你一次,或许可使你如愿以偿。”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香肌散,你沐浴时撒入水中,就可使你的身上散发出异香。”她隐秘一笑,“本宫只能帮你到这里,之后的事就得看你自己的了。” 明珠迟疑着接过药瓶,紧握在手中,似乎多了一分把握。 主仆二人走出瑶芳阁,芊月不解道:“娘娘为何要帮她?” 昌泰精明地道:“本宫若帮她成了好事,她定会感激本宫,或许她以后还有可利用的地方。”她声音里含着一丝怨毒,“再说,放着她那么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在宫里,万一哪日被皇上知道或看到,本宫怕是会失宠。” 芊月会意,道:“所以娘娘才会帮她。这样皇上即便看上她,也不会纳她为妃了。”她犹豫一瞬,问:“不知娘娘给她的药与皇上所用有何不同?”芊月只会捣药,却不晓得各种草药掺在一起是何药性。 昌泰唇角衔起一丝刻薄阴毒的笑:“给皇上的只是暖情药,而给她的,本宫特意在里面加了麝香、红花等物,只要用一次,可致她终身不孕。” 芊月吃惊:“您要叫她无法生育?” 昌泰贝齿轻咬,狠声道:“只有她怀不上孩子,本宫的地位才能稳妥。” 芊月是昌泰的心腹,想着为了主子的前途,哪怕做再多违心事也应该,就应允了。 次日,明珠未到东宫,萧怿想着自己已跟明珠把话挑明,她应该不会再对自己有想头,暗暗松口气。 夜深人静时,萧怿正要熄灯就寝,殿门却被人轻轻推开了,一阵香气随风飘入,明珠含笑款款走进。萧怿见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穿着鲜红的鲛绡裙衫,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仅看了她一眼,即移开目光,说道:“阿朱姑娘,夜已深了,如果你有事情的话,明天再说。” 明珠毫无去意,反而走近几步,绝美的容颜在荧荧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朦胧而暖昧:“殿下昨日说我不能代替吕姑娘,那我还是恢复本貌比较好。” 萧怿淡漠地道:“我不在意你的装扮,不管你是素雅还是艳丽,那都由你。”他声音里含了二分强迫:“要是你没别的事情,就请回吧。” 明珠声音甜腻娇柔:“我与殿下相见恨晚,自知已非完璧,若殿下不嫌弃我,那就要我吧。”说着就要解开自己衣带。 萧怿连忙按住她的手,正色道:“阿朱姑娘,请你自重。”快步离殿。 明珠的心登时变的彻凉。想着自己洗了百花浴,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希望萧怿会喜欢上自己,从此忘了吕雯梅。哪知萧怿竟会如此,不禁大感失望,看来侯昭仪给自己的药并不管用。她无奈出了寝殿,见萧怿站在庭院里看着自己。皎洁柔和的月光照在他脸上,却显得很清冷。 萧怿声音不高,却带了几分警醒之意:“我只爱吕姑娘一个人,不会爱上你的,你还是不要想太多。” 明珠神色间流露出几分柔弱清苦,怅然离开。她身后的影子被月光拖得细长,更显形单影只,寂寞不已。 萧怿觉她此举太过大胆荒唐,但想到她孤苦无依,又在乐坊呆过一段时间,能做出这种事来,倒不足为奇。萧怿在庭院里透了好半天气才回去,而殿内犹余她来时的香气。回想适才之事,恍如一梦。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六章 疑点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这日萧怿在殿里看书时,许宗源忍不住问道:“殿下,那位阿朱姑娘这两天咋不见来了?” 萧怿只看着书上的文字,漫不经心地道:“她不想来就不来,又有何稀奇?” 许宗源诺诺称是。心下寻思:那阿朱姑娘每天都来,偏这两天不来了。而殿下并不关心这事,却是为何?难不成他们闹矛盾了? “弟弟,你瞧姐姐把谁带来了?” 萧怿抬起头,见姐姐身后跟着一个红衣姑娘步入殿来,不是吕雯梅是谁?萧怿万分惊喜:“雯梅!”扔下书跑过去,一把将她抱起转了几个圈。 阳则见状,一笑出殿,觉自己这个弟弟未免太性急了些,还没说句话,就高兴成这样了。许宗源也识趣地出了殿。 萧怿将她放下,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吕雯梅本担心萧怿会生自己的气,不想他非但没怨言,还为自己回来而高兴,身心顿时放松,歉声道:“那天是我不好,误会了你,对不起。” 萧怿微微松开她,懊悔地道:“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那天是我做得不对,才惹你生气的。” 吕雯梅见他向自己道歉,有些喜欢,又有点不安,道:“你别这样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那天的事,觉得你不会那么做,定是误会你了,就回来啦。” 其实那日吕雯梅误会了萧怿后,哭着回到大将军府。吕永和耿华见了大惊。吕永问:“你怎么哭哭啼啼地跑回来了?” 耿华则问:“梅儿,你是不是在宫里受委屈了?谁欺负你了?” 吕雯梅不答,伤心地跑回自己房里,捶榻大哭不止,心中怨恨萧怿为何要对自己变心? 耿华怕女儿会出事,向吕永道:“咱们快去看看梅儿。”吕永和耿华来到吕雯梅屋前,耿华拍拍门,朝里喊道:“梅儿,你快开门。” 吕永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面上了闩,不由心急起来,大声道:“梅儿,你先把门打开,有啥不顺心的事就跟爹娘说,别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耿华拍了半天门,唯闻里面啼泣之声,急道:“梅儿,你倒是开门呀!”可吕雯梅仍不开门,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老爷,这可咋办呀?梅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吕永也是忧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正想着是否该叫家丁帮着把房门打开,忽闻惠儿的声音在后道:“老爷、夫人,小姐她没事吧?”耿华见惠儿跑过来,心急火燎地道:“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肯出来了。”“啊?”惠儿感到意外。 吕永皱眉道:“我正要问你呢,小姐为何会突然哭着跑回来?” 耿华问:“是谁把小姐惹哭了?”见惠儿踌躇不语,急道:“你倒是说呀。” 惠儿低了头,嗫嚅道:“是太子殿下。” 吕永和耿华闻言愕然,实在难以置信。吕永严肃道:“你别瞎说,太子殿下怎会惹小姐生气?” 惠儿坦诚道:“老爷,奴婢不敢瞎说。”她低缓了声音:“今天早晨,小姐说她想让太子陪她一起回来看望老爷和夫人,叫奴婢留在宫里。过了不多时,小姐急匆匆跑回去,说是忘了拿皇后娘娘赏赐的锦缎,奴婢就赶紧找出来,说想和小姐一起回来,小姐同意了,就带奴婢出宫,可刚走到宫门口,看到太子和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在一起,且他俩还……还搂搂抱抱的,小姐当然很生气。太子想向小姐解释,可小姐不听就跑了,奴婢就跟着回来。” 耿华甚是气恼,竖眉横目道:“我还道太子人很好呢,原来心意如此善变,这才几天呀,就有新欢了……” 唬得吕永忙捂住她嘴,悄声道:“休得乱言!你这话要是传到宫里去,那还了得!” 耿华一听不错,不敢再多言。心想:幸好梅儿还没嫁他,不然定要受一辈子苦了。 吕永正要叫人帮忙把房门打开,门却在身后开了,吕雯梅低着头慢慢走了出来。吕永和耿华连忙上前,一个道:“梅儿,你出来就好。”一个问:“梅儿你没事吧?”吕雯梅轻轻摇了摇头,往前走去。 耿华急问:“梅儿,你要去哪?” 吕雯梅头也不回地道:“我要去见他。”说着跑开了。 吕永和耿华叫道:“梅儿,梅儿!”吕雯梅不应,转过一间屋子看不见了。 惠儿见状,说道:“奴婢去看看小姐。” 耿华忙道:“那你快去。”眼望惠儿去追女儿,又是心忧,又是不解,问道:“老爷,你说梅儿她这是要去见谁呀?” 吕永稍一思虑,道:“应该是去见太子吧。” 耿华这下更不明白了,说道:“梅儿不是跟他闹别扭了,怎么这会儿又要去见他?” 吕永猜不出,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原是吕雯梅大哭一阵后,静下心细细想来,觉得有几点可疑之处:如果萧怿要跟明珠私会,为何还会答应和自己一起来大将军府?就算萧怿跟明珠私会,为何要把地方选择在宫外街上,而不是一个隐蔽的地方?况且萧怿身为太子,难道他就不自重身份,当众与明珠亲热,也不怕自己看见?若说萧怿要跟自己断情,那他说句话不就行了,又何必那么做?再说,萧怿说要跟自己解释,这就说明他并没有想要和自己断情,于情于理都说不通,看来是自己误会萧怿了。不禁大悔:我为啥不听他解释清楚就跑了,还骂了他,说不定他现在很伤心呢。至于他俩搂搂抱抱的,一定是明珠那贱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恰巧被我瞧见才误会了他。不行,我得去见他。 吕雯梅跑出了大将军府,向东宫而去。她跑着跑着,明珠从一旁走过来截住了她。吕雯梅一见是明珠,忍不住怒骂:“是不是你这不要脸的贱女人引诱太子了?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对么?” 明珠微微冷笑,不疾不徐地道:“你刚才看到的都是真的,太子殿下对你不过是一时感兴趣罢了,他真正爱的人是我不是你,我劝你还是别痴心妄想了。” 吕雯梅更怒,真想伸手掴她两耳光,但在街上打人终是不好,强压怒火道:“你胡说八道,这不可能!” 明珠嗤笑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应该最清楚。论容貌、论才情,我样样都比你强,你又拿什么跟我比?你凭什么能讨太子殿下喜欢?” 吕雯梅顿时语塞。论容貌、论才情,自己的确比不上明珠。她呆一呆,自惭离去。 明珠因见萧怿回宫,不知自己该去哪里,茫然地走在街上,却又遇到吕雯梅。明珠见自己一番话把吕雯梅说得丧气而去,想来她是不会再到宫里找萧怿了,唇边浮起一抹得意的笑。明珠心知萧怿不爱自己,但不能容忍吕雯梅跟萧怿和好。 吕雯黯然回到大将军府,吕永、耿华和闻讯而来的阳则先后询问。“梅儿,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可见着太子没?”、“梅儿,你是去见太子了么?”、“小姑,真有此事?” 吕雯梅神情沮丧:“你们都别问了。”她回到自己房里,颓然坐在席子上。她问自己:萧怿真的只是对我一时感兴趣?我真的样样都不如她?我到底了不了解萧怿? 吕雯梅初次见到萧怿时,心里认定他不是好人。但她来到俞安城,机缘巧合又与萧怿相遇,此后相处过一段时间,渐渐觉得他并非是她想得那么坏,至少帮过她,也救过她。可如果说他是好人,又觉不像,总喜欢说些不正经的话惹她生气,同时又对她温柔体贴,实在摸不透他的性子,不知他对自己究竟是不是真心。吕雯梅苦苦寻思,不得其解。想到伤心处,又免不了哭泣一阵。她哭累了,就伏在几上睡去。不知什么时候,耳边传来秦子聃的声音:“妹妹,你睡着了?”吕雯梅迷蒙地睁开眼睛,见秦子聃关怀而又担忧地看着自己,起身说道:“哥,你回来了。” “我已回来好一会了。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沉吟道:“我和公主都觉得太子是真心对你好,你今天所看到的,很可能是个误会。我不太了解太子,不过他应该不是薄情的人,你觉得呢?”见吕雯梅若有所思,想她是在考虑这事,说道:“如果你想通了,就回宫和太子重归于好。” 吕雯梅底眉垂眸:“我不想回去见他。” 秦子聃有点不解,问道:“那你是把这事当真了?” 吕雯梅心烦意乱,说道:“我不知道。哥,我想静静,你先出去吧。” 秦子聃只好道:“好吧,我不打扰你了。” 吕雯梅静立片刻,正想上榻歇会,耿华和惠儿先后走进来。吕雯梅道了声:“娘”。 耿华看着女儿,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道:“你看看你的眼睛,都哭得红肿了,真叫娘心疼。” 惠儿把食盒放在几上,从中取出三碟小菜,一碗米饭,及一双银筷子,说道:“小姐,吃饭吧。” 耿华经惠儿一说,忙道:“是呢。梅儿,先吃饭吧。娘一见你这样,竟忘了是来给你送饭的。” 吕雯梅恹声道:“娘,我没胃口。” 耿华忧道:“不吃东西哪行?就算你再伤心难过,也得先把饭吃了再说。”说着,她强行把吕雯梅拉到几旁坐下,道:“听娘的话,多少你得吃点。” 惠儿劝道:“小姐,你要爱重身子。”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七章 倾诉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不想叫娘为难,就随便吃了几口,搁下了筷子。 耿华想她是不肯再吃了,不便勉强,对惠儿道:“你把碗筷收拾一下,出去吧。”待惠儿离开,说道:“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娘还是想跟你说说。”她声音缓而沉:“你现在还没嫁给太子,他就对你负心了。就算那是个误会,但他与别的女子在一起,还是可以说明他不是真心对你好。等他日后做了皇帝,定然是姬妾成群,哪还把你放在心上?到时你的处境可就更糟了,很可能会被他冷落,甚至遗弃。”她由衷地道:“娘不盼你入宫给吕家争得荣光,而是希望你能一生幸福。娘决定跟你爹商量商量,另给你择一户好人家嫁了。哪怕家里稍贫点,只要他人好,肯一心一意对你也成,总胜过嫁到皇家受委屈。” 吕雯梅觉娘这一番话有些道理,可心里还是不舍放弃萧怿,说道:“娘,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耿华叹口气道:“也罢。你何时想嫁人了,娘再给你寻婆家。” 耿华走后,吕雯梅思虑:如果我回宫向萧怿道歉,与他和好,万一日后真要向娘说的那样可咋办?如我嫁给别人,又不很情愿。除了他爱对我说些不正经的话外,对我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我在宫里这段时间,对我更是体贴入微,叫我一下子放弃萧怿,实在难做到。吕雯梅左思右想,难以委决,内心十分纠结。她一下午未出房门,只想着这件事情。而她的父母盼着她能早点摆脱烦恼,重新振作起来。她的兄嫂则希望她能回宫和萧怿重归于好。 第二天早上,吕雯梅对这件事仍无头绪,不知怎生是好,就暂且不想它。当想到自己不一定能和萧怿成婚,决定去逍遥谷告诉伯历和崔紫莹,免他们等得着急。吕雯梅出了房,向父母房中走去,要告诉他们一声再走。她没走多远,碰上了迎面而来的父母和哥哥。 耿华脸上露出喜色:“梅儿,你出来了,我们正想去看你的。” 吕雯梅道:“爹、娘、哥,我想到城外去看望两个朋友。” 吕永奇道:“你在城外还有朋友?”见吕雯梅点头,问道:“是什么朋友?在哪住?” 吕雯梅有些为难,毕竟伯历说过,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的住处,说道:“我不能说。” 吕永脸上作色:“我是你爹,为何不能说?” 耿华拍了他手臂一下:“老爷,梅儿不想说就算了。” 吕永面色有些难看:“唉,都是你惯下的。” 耿华不理他话,问道:“你到城外去找朋友,是有事么?” 吕雯梅答道:“是有点事。” 耿华微微蹙眉道:“这里离城外有些远,你独自去娘不放心,还是别去了。” 吕雯梅有点急了,伸双手拉住母亲手臂摇一摇,撒起娇来:“娘,你就让我去吧,我真的很想去的。” 秦子聃见耿华踌躇不决,而吕雯梅又很想去,就道:“娘,妹妹想去,就让她去好了。我叫几名侍者陪她一起去,想她不会有事的。” 吕雯梅见兄长同意,愈加道:“娘,你就答应了吧。” 耿华只好道:“那你早点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吕永淡然道:“你想去就去,爹也不拦你。” 吕雯梅见父母都同意了,欢喜:“知道了。” 秦子聃道:“我先给你催辆马车去。”说着就走。 吕雯梅忙叫住他道:“我不坐马车,你给我备匹马就行了。” 秦子聃不解地问:“你不喜欢坐马车?” 吕雯梅道:“那倒不是。只是去我朋友家有一段路较窄,马车是过不去的。” 秦子聃明了:“哦,是这样。”他叫了五名侍者,又给吕雯梅备了一匹好马,然后对他们说:“你们保护好吕姑娘,路上不得有闪失。” 五名侍者答应了一声,跨上马背。 秦子聃道:“妹妹,路上慢点。” 吕雯梅“嗯”了一声,问道:“对了哥,嫂子呢?” 秦子聃淡淡一笑,道:“想来她还在房里打扮吧。” 吕雯梅笑:“嫂子倒挺爱打扮。” 秦子聃道:“哪个女人不爱打扮自己呀,何况她还是公主。” 吕雯梅不再多说,上了马背:“哥,我走了。” 秦子聃微笑着朝她挥挥手,稍立片刻,回府去了。 吕雯梅与五名侍者乘着快马向逍遥谷方向行去。待走过树林,吕雯梅想到不能叫侍者知道通往逍遥谷的那条小道,便勒住缰绳,道:“你们不用再往前走了,就留在这儿等我吧。” 一名侍者面露难色:“可是将军要我们保姑娘周全,姑娘若独自去,万一……我们不好交待。”其他四名侍者也都称是。 吕雯梅冲他们一笑,道:“你们放心好啦,我不会有事的。”她拍拍马颈,叫声:“马儿快走!”那马便驮着吕雯梅向前奔去。 侍者们唤了几声,吕雯梅不答。欲赶她,却又不敢,只好在原地等待。 吕雯梅骑着马来到逍遥谷,快到伯历住处时下了马,将马拴在了一棵大树上,向茅屋走去。 屋门开处,伯历走了出来,见是吕雯梅独自一人来了,大感奇怪:“你怎独自来了?萧怿那小子没同你一起来?” 吕雯梅迟疑片刻,说道:“我和他恐怕不会成婚了。” 伯历诧异:“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吕雯梅道:“不是。”泪意却浮上眼眶。 伯历想了想,道:“他没欺负你,那他就是有了别的姑娘不要你了,对不对?”见吕雯梅只低着头不答话,想是自己猜中了,叹口怨气,道:“上回你们来时,有句话我没来得及跟你说,萧怿就端着饭菜过来了。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如想让他一直对你好,就得把他的心抓紧点,免他哪天像个采花蝴蝶儿似的,又飞到别的花上去了。不曾想,你们还没成婚,他就不要你了。” 吕雯梅忍住泪道:“他没说不要我,只是他的确有了别的姑娘。” 伯历“唉”了一声,说道:“我只猜对了一半。不过萧怿那小子油嘴滑舌的不老实。他定然是花言巧语把你哄高兴了,和你好了那么几天,然后又不知从哪儿找到一个比你漂亮的姑娘,就不喜欢你了对吧?” 吕雯梅本就为这事难过,再听伯历这么一说,心里更感不是滋味,说道:“伯历师父,你别说了。”她未见崔紫莹,问道:“崔姑娘呢?她不在屋里么?” “她前天去蒙山看她养母了,想是快……嘿,她回来了。” 吕雯梅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一个紫衫姑娘向这边而来。因隔得远了,那人面目看不大清,但可断定她是崔紫莹。 伯历待她走得近些了,大声道:“我们正说你呢,你就回来了,真是巧啊!” 崔紫莹听师父叫自己,就回了声:“师父。”她见吕雯梅也在,又惊又喜,道声:“吕姑娘。”同时加快脚步,来到他们跟前。 吕雯梅微笑道:“我刚来了一会,你就回来了,好巧。” 崔紫莹欣然道:“我没想到你来了,真好。那次你走后,我还挺想你呢。”她向四周看看,“咦,萧师兄没来么?” 伯历怫然道:“快别提你那不靠普的师兄了。他呀,又有了别的姑娘,不喜欢吕姑娘了。这不,吕姑娘来告诉咱们,她和你师兄不能成亲啦。” 崔紫莹惊问:“有这等事?” 伯历见她似是不信,拍拍胸口道:“当然是真的。为师还能骗你不成?不信,你问吕姑娘。” 崔紫莹疑惑地看向吕雯梅,却听她说:“我不知道。” 崔紫莹觉得她和萧怿定是闹了什么矛盾才会这样,没师父说得那么严重,问道:“吕姑娘,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伯历不明就里,也问:“你和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吕雯梅本不想说,但见他们都想知道,就简单相告:“我这些天都在宫里住着。昨天我想出宫去看父母,让萧怿陪我一起去,可我临出宫门时,想起忘了给父母带的东西,就叫萧怿在宫门口等我一会,哪知我拿了东西再出来时,远远看见他和另一个女子在一起亲热,我很生气,就哭着跑回了家……” 伯历不解地问:“那我适才说他不喜欢你了,你怎还说不知道?” 吕雯梅微微蹙眉:“我话还没说完,你就插口了。” 伯历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睛。 她续道:“我回了家,哭了一阵后,觉得他不会真想那么做。”她就把自己想到的几个疑点告诉了伯历和崔紫莹,说道:“所以我想应该是误会他了。” 伯历和崔紫莹听后,都觉得挺有道理。伯历颔首道:“你说的是有些道理,想来你看到的可能是个巧合。萧怿是太子,他身边定不乏喜欢他的姑娘。我猜你说的那个姑娘应该是她自己主动的,而不会是萧怿。看来,萧怿倒还是情有可原的。” 崔紫莹露出一缕释怀笑意:“我就觉得萧师兄他不会是那种人的。”她向吕雯梅道:“既然是个误会,你何不回宫跟他和好?” 伯历也道:“对呀,你跟他和好不就行了,为何还要跑到这儿说你和他不能成亲了?” 吕雯梅稍稍犹豫,道:“我本来是要回宫见他的,但我在去皇宫的路上又遇到了那个姑娘。她说萧怿真正喜欢的人是她不是我,又说论容貌、论才情,她都比我强。我觉她说得有些道理,就没回宫。”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八章 学艺 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伯历明白过来,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觉得萧怿喜欢她,且她比你强,你才不想回宫的。”吕雯梅微微颔首。伯历有点惋惜,问道:“你决定就这么放弃了?” 吕雯梅寻思片刻,茫然地点点头。 伯历叹息一声:“也罢。萧怿那小子到底靠不住,就算现在你和他和好,也保证不了他能永远对你好。” 崔紫莹则道:“可我觉得萧师兄是真心喜欢你,他和那个姑娘大概只是朋友。那个姑娘说萧师兄喜欢的是她,这话应该是在骗你,你别相信。你还是回宫去,跟他和好吧。” 吕雯梅犹豫不决,说道:“可我真的没她漂亮,也不会像她那样能歌善舞,又弹得一手好琴,你说我拿什么跟她比?” 崔紫莹思量着道:“就算你没她漂亮,没她有才情,但你肯定有让萧师兄喜欢的地方。不然,他不会说他喜欢你。”她诚恳地道:“吕姑娘,请你相信我,萧师兄绝不会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虽然他有点……”想说“轻狂”,终觉不妥,略一思忖,说道:“虽然他有点顽劣,但我看得出,他是真的喜欢你。” 伯历不大相信,说道:“我看不见得。他能喜欢你一时,却难喜欢你一世。” 崔紫莹无言以对,觉师父这话也不无道理。 吕雯梅沉思一会,试探着问道:“伯历师父、崔姑娘,我能拜你们为师吗?” 伯历和崔紫莹大感意外。一个道:“你要拜我们为师?”另一个道:“为什么呀?” 吕雯梅声音低而坚:“我想好了,我还是要回宫去。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想跟你学武功,跟崔姑娘学厨艺,我不能被那个姑娘比下去。”伯历失笑:“你这么说,是想跟她争萧怿了?” 吕雯梅脸上微微一红,默应了。 伯历有点动容,道:“唉,你心里终究是放不下他了。”他微一沉吟,道:“上次你来时,曾和萧怿打闹,我看得出你是有点武功底子的。教你些武功,倒非难事。只是你别叫我师父,毕竟我是临时授艺与你,叫师父大没必要。” 崔紫莹见师父已同意教吕雯梅,说道:“我同意教你厨艺,不过你也别叫我师父,还叫我崔姑娘好啦。” 吕雯梅大喜:“谢谢你们。” 崔紫莹忽忧道:“可你留在这里,你父母说不定会担心你的。” 伯历也想到了,说道:“是呢。不如你回去告了你父母再过来。” “我告诉送我来的人,让他们转告我父母一声就可以了。” 伯历略显惊慌:“你带人过来了?他们在哪?” 吕雯梅安抚似地一笑,道:“你别紧张,他们都在谷外,并未随我一起来。” 伯历心中一宽,道:“想是你父母不放心,就让人送你过来了。那你快去,别叫他们等急了。” “我这就去。”她乘马出谷,找到那五名侍者。 他们见吕雯梅回来了,都很高兴,纵马迎上前去。一名侍者问道:“姑娘,我们回去么?” 吕雯梅道:“我暂时不回去了。请你们转告我哥还有我父母,就说我要在朋友家里住几天再回,叫他们放心。” 侍者们踌躇道:“可姑娘不回去,我们不好向大将军交待。” 吕雯梅想想也是,可又不想再跑回去一趟。思索片刻,有了主意。问道:“你们谁有刀子,借我一用。” 侍者们不知吕雯梅借刀子何用,只是不便多问。他们都没带刀子,只带了剑。当下有一侍者问:“剑可以么?” “也行。” 那名侍者抽出腰间所悬短剑递给她。吕雯梅接过,跳下马来。她从地上寻到一块木片,弯腰用剑在上面刻了两行小字,交给那名侍者道:“你们就拿这个去见我哥,想他看后,就不会怪你们了。” 侍者们见了她的举动,才明白了她借剑的用意。 拿着木片的那名侍者见上面刻着“吕雯梅在逍遥谷,过几日再回。”他点点头,将木片揣在怀里,说道:“那我们就此别过。”掉转马头,与其他四名侍者策马离去。 吕雯梅想着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但自己终是难舍萧怿了。她返回谷中,向伯历和崔紫莹道:“我回来了。” 伯历观她神情,知她已告诉那些人了,问道:“你是想先学武呢,还是想先跟我徒儿学做饭?” 吕雯梅略加思忖,道:“还是先跟你学武吧。” 伯历又问:“你会使什么兵刃?” “我爹教过我剑法。” 伯历喜道:“你会使剑,那更好啦,我最擅长的就是剑法。”他对崔紫莹道:“你到我屋里拿两把剑来。” 崔紫莹跑到师父屋里取了两把剑出来,一把给伯历,一把给了吕雯梅。伯历道:“把你所学的剑法都使出来,让我先看看。” 吕雯梅答应一声,挽个剑花,舞动起来。伯历和崔紫莹站在一旁观望。崔紫莹见她一柄长剑使得倒也有摸有样,只是剑招直来直去,平淡无奇。心下暗忖:我若与她比试,可能我会赢。 伯历看得连连摇头,待她一套剑法使毕,说道:“你虽走得是剑法套路,但没有领悟到剑法的诣意。你一招一式只是直击斜刺,缺少灵动变化,其实剑法应以轻灵为长。”他捏个剑诀,道声:“看好了!”舞将起来。伯历虽年迈,动作仍敏捷迅速,不差少年人。但见他手中长剑翻飞,飘逸灵动,变幻莫测,招招紧凑,连绵似无止尽。 吕雯梅和崔紫莹在旁看得聚精会神,甚至忘了叫好。吕雯梅既羡慕又佩服,想伯历把剑招使得出神入化,精练娴熟,真是了不起!如果我能把剑法练成他那样该多好。 崔紫莹则想:好久没见师父这么畅快地练剑了,正好可借此机会揣摩揣摩师父的剑法。她边看边思考,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吕雯梅观罢,迫不及待地奔过去叫道:“你这套剑法使得真好,快教我吧。” 伯历笑呵呵地道:“你想学,我自然是要教你的。但你想学好剑法,是心急不来的。”他敛容道:“你刚才说你的武功是你爹教的,可怎么使得那样糟糕?” 吕雯梅见问,神情有些尴尬地道:“我跟爹爹学武时没认真学,只想着赶快学完了事,是以只学了个粗枝大叶,没有融会贯通。” 伯历明了:“你只学了个大概,难怪剑招使得不大像样。你功底薄,难得不好学,就教你些简单又好使的剑招吧。”他的脸色平和而又严肃,“习武者要勤学苦练。不求快,只求精,这样才能学好武功。” 吕雯梅若有所悟,喃喃念道:“习武者要勤学苦练。不求快,只求精。”她唇边露出笑意,“我知道了。你现在教我好么?” 伯历应了,一招一式地教起她来。一个教得细,一个学得勤。 崔紫莹无事时,就站在旁边看师父教吕雯梅剑法,偶尔也跟他们一起练剑,切磋武艺。伯历看她们谁有练得不到位的地方,就及时矫正。吕雯梅和崔紫莹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也向伯历请教。崔紫莹虽然跟伯历学过武功,但她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学习医术上,少有时间习武,是以有些招式未完全领握,还需伯历指点。 数日后,吕雯梅已把伯历所教的剑招练熟了,而崔紫莹的武功也有了些长进。 这日上午,吕雯梅练完剑后,向崔紫莹道:“崔姑娘,我们比试比试武艺如何?” 伯历笑眯眯地道:“吕姑娘的剑招已练熟,莹儿你的武功也见长了,你俩就好好比试比试吧。” 崔紫莹倒也乐意,提剑上前,问道:“我们谁先出招?” 吕雯梅毫不犹豫地道:“当然是你先了。我比你大,自然该由你先出招。” 崔紫莹觉不便推让,就先行出招。吕雯梅心知她武功在自己之上,不敢大意,小心应对。崔紫莹怕伤了吕雯梅,出招去势较缓。因着自己武功比她强些,也就让着她点。吕雯梅心中感激,手上剑招丝毫不敢怠慢。伯历也看出崔紫莹的武功要比吕雯梅高些,只是崔紫莹有意让着她,一时倒也不至落败。 二女又比试一会,吕雯梅架开她的剑,向后跃开,横剑于胸,说道:“咱们不用再比试了。我知道你武功比我好,我服了你啦。” 崔紫莹停剑收势,温然一笑,道:“吕姑娘的武功大有进展,我为你感到高兴。” 伯历鼓掌道:“你们俩比试得不错嘛,像那么回事。吕姑娘的武功虽不及莹儿,但临时学了几天,能练成这样也不简单。以后只要勤加练习,武功定不会差。” 吕雯梅道谢:“谢谢你,伯历。” 伯历谦笑着摆摆手:“我不过教了你几招剑法而已,不用谢啦。” 吕雯梅道:“我现在已练熟了剑法,就该跟崔姑娘学厨艺了。” 伯历双掌一拍:“对对,你是该跟我小徒儿学厨艺了。”他目光微沉,“不过你学厨艺的同时,也别忘了练武,以免生疏了。”吕雯梅点头称是。伯历一抬头,见太阳已升得老高,知道快晌午了,说道:“时候不早,你跟莹儿到厨房学做饭吧。”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九章 学艺 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崔紫莹伸手挽住吕雯梅:“吕姑娘,咱们走吧。”吕雯梅随她进了厨房,崔紫莹向放在地上的菜瞧了一眼,轻叹一声:“山中不比城里,没有几种菜,只能教你做几道简单的菜肴。” 吕雯梅自然清楚,不以为意地道:“没关系。不管你教多教少,我都感谢你。” 崔紫莹舒心一笑,想了想道:“我先教你做两道菜如何?” “当然可以。你教我做什么菜?” 崔紫莹俯身从地上拿起两个西红柿,又从竹篮里拿了三枚鸡蛋,直起身道:“我先教你做一道西红柿炒鸡蛋吧。” 吕雯梅喜欢:“好啊。”帮着她把西红柿和鸡蛋洗干净,放在案板上,问道:“该怎样做?” 崔紫莹将三枚鸡蛋磕入碗内,拿了双筷子递给吕雯梅道:“你先把碗里的鸡蛋打散。”她说罢,将火生好,见吕雯梅已把鸡蛋打散,就将少许油倒入锅内,待油热冒烟后,把碗中鸡蛋放入锅内,翻炒了两下,说道:“吕姑娘,你就学我的样子把鸡蛋炒熟,但要注意别把鸡蛋炒糊了。”她一面说着,一面将菜铲递给吕雯梅。她看着吕雯梅把鸡蛋炒熟,便盛入碗中。然后她让吕雯梅学着自己的样子,把西红柿切成丁,说道:“你慢点切,莫伤了手。”之后她用葱末、蒜片炝锅,下入西红柿煸炒。让吕雯梅把炒好的鸡蛋放入,翻炒片刻,最后加了点盐,出锅盛入盘内,一道西红柿炒鸡蛋就做好了。 吕雯梅凑近盘子闻了闻,笑道:“好香!”她又问:“下一道该做什么菜?” 崔紫莹略一思索,道:“我再教你做一道醋熘茄子。”她一面说着一面做,吕雯梅则在旁跟着学。不多时,醋熘茄子也做成了。 吕雯梅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哈,又做好了一道菜。” 崔紫莹问道:“你学会了么?” 吕雯梅笑应道:“学会了。谢谢你啦!” 崔紫莹道声:“不用谢。”她端起那盘西红柿炒鸡蛋,道:“咱们端过去给我师父尝尝,他老人家见了一定会很高兴。”吕雯梅称是,端了醋熘茄子随崔紫莹出了厨房,见伯历已坐在石桌旁等着了,忙快步走过去,把盘子摆在桌上。 崔紫莹道:“师父,你尝尝我们做得如何?” 伯历早闻到一股菜香,迫不及待地抓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蛋送入口中,觉味道鲜美滑嫩,笑道:“这菜咸酸适口,正合我口味。你们虽是两个人一起做的,但与莹儿一人做的一般无异。”他又夹了一筷子茄条吃了,说道:“这道菜清香,略带酸味,做得也不错。”他笑向吕雯梅,“你倒是个聪明的女娃娃,第一次学做菜,就做得这么好了。” 吕雯梅谦和一笑,说道:“那也是崔姑娘教得好。” 崔紫莹听了,自然高兴。 吕雯梅又随崔紫莹学了几天厨艺,并在闲暇时间把伯历教的武功又练了练。自认为学得差不多了,既感欢喜,又觉踏实。 这日夜晚,吕雯梅闲来无事,便坐在灯下绣起花来。忽闻有人敲门,听声音较轻,想是崔紫莹来了,说道:“请进。”屋门开处,果是崔紫莹。吕雯梅招呼道:“崔姑娘。” 崔姑娘跨进门槛:“我见你屋里灯还亮着,想你还未睡,就过来看看。”她见吕雯梅用竹圈撑着一方粉绢似在绣花,就近前观看,绢面上已绣出一朵鲜红的梅花来,不禁赞道:“好美的花。原来你还会绣花呀。” 吕雯梅请她坐下,继续低头绣花:“我不过是闲着无事做,绣着玩罢了。” 崔紫莹问道:“你绣得这么好,可是跟你娘学的?” 吕雯梅停下针,面上蕴着一缕笑意:“是的。在我七岁时,我娘教我的。如果让她来绣,她会比我绣得更好。你是否想学?” 崔紫莹摇摇头道:“我只想把医术学好。” 吕雯梅有点意外,问道:“那你把医术学好后,有何打算?” 崔紫莹的目光在萤萤烛灯下亮闪闪的:“我想等学好了医术,能像我师兄、师姐那样为人看病,悬壶济世。” 吕雯梅觉她挺有志向,暗暗佩服:“你这个想法挺好。”她沉默片刻,说道:“我来这里之前,曾想过是否要把太子让给那个姑娘……” 崔紫莹忙道:“吕姑娘,你千万别这么想,你现在会武功,会做饭,还会女红,哪里比不上她呢?虽然我不知道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但我想那一定是甜蜜而美好的,你可不能轻言放弃。他现在定然很思念你,明天你就回去吧。” 吕雯梅有些迟疑:“可是我回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崔紫莹慰抚道:“吕姑娘你多虑了。他见了你定高兴还来不及,哪会怪你?” 吕雯梅有点不尽信:“你说的是真的?” 崔紫莹反问:“难道我的话,你还不相信?” 吕雯梅才露笑道:“我信你。” 翌日一早,吕雯梅告别伯历和崔紫莹,乘马返回大将军府。她还未走到父母屋前,就急着叫道:“爹、娘,我回来啦!” 耿华抢出门来,拉住她手臂,喜道:“梅儿你可回来了。那日你用木片刻字告诉我们住在了朋友家,可娘还是很惦记你的。” 吕雯梅娇声笑慰道:“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您就不用惦记我啦,其实我在那里挺好的。”她见父亲和公主也在,就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吕永和阳则也很高兴。一个道:“你回来就好。”一个道:“小姑,你回来了。” 耿华见女儿有点疲态,说道:“梅儿,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歇会儿。” 吕雯梅则道:“不用了,我想回宫去。” 耿华惊讶:“什么?你要回宫?”吕永也感意外。阳则却感惊喜。 吕雯梅一脸认真:“是的。我要回宫和太子和好。娘,你就不用管了。” 耿华正要说话,阳则已道:“若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进宫如何?” 吕雯梅喜道:“好啊。”她向父母道:“爹、娘,我走了,你们多保重。”说罢,与阳则离开。 耿华见女儿说走就走,一时难以接受。一瞥眼看见了惠儿,忙道:“你快随小姐回去。” 惠儿答应一声,急匆匆去赶吕雯梅。 耿华疑惑地道:“老爷,梅儿才回来,就急着要回宫,我真有点想不明白。” 吕永慢悠悠地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定是梅儿还喜欢太子。”他见妻子唉声叹气,说道:“她愿意就回去,你就别操那份闲心了。” 吕雯梅忐忑不安地随阳则回到宫里,见萧怿看到自己后,竟会如此欢喜时,才信服崔紫莹说的话果真没错。可她心里还是有点不安,直视他双眼问道:“我没把事情弄清楚就负气离开,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我的气?” 萧怿眼珠一转,板起脸道:“是有些生气,所以我要惩罚你。” 吕雯梅不知萧怿会用什么古怪法子惩罚自己,怯生生问:“你要罚我什么?” 萧怿伸臂搂住她肩膀笑道:“罚你这辈子不许再离开我。” 吕雯梅登时松了口气,含笑道:“我答应你。” 萧怿欢喜,搂了她一会,问道:“我师父和师妹还好么?还有,我师兄和师姐回来没?” 吕雯梅奇道:“你怎知我去逍遥谷了?” “是我姐姐告诉我的。” 吕雯梅“哦”了一声,道:“伯历师父和崔姑娘都挺好,他们还教我武功和厨艺。至于你师兄和师姐,还没回来。” 萧怿神色暗淡了二分:“他们好就行。只是不知我师兄和师姐何时回来,我很想见见他们。” 吕雯梅握住他的手道:“你别着急,想来他们过段时日就会回来的。” 萧怿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道:“有一事我不想跟你说,但我不想瞒你。” “什么事?” 萧怿声音低郁:“明珠姑娘在这里。” 吕雯梅大感意外:“她在宫里?!” 萧怿有些难为情地道:“我姐姐因见我这些天心情不太好,前几日偶遇明珠姑娘,见她琴弹得挺好,就将她带来了。我本来不想留她的,但她孤苦一人无地容身,且她杀了郑余……” 吕雯梅惊奇:“她把郑余杀了?” “我也是听她这么说的。她杀了人,要是被官府发现抓住了,我如不知情,那她很可能会死。我不忍心,才把她留下了。”他凝视着吕雯梅,“你不会怪我吧?”未等吕雯梅答话,又道:“请你相信我,我和她之间真的没什么。” 吕雯梅眼中含着信任和真诚的笑意:“我不怪你,我相信你。” 萧怿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忽记起一事,道:“对了,她已更名阿朱。”吕雯梅想她是为避嫌才改名,道:“我知道了。她住在哪里,我想见见她。”见萧怿犹豫,说道:“你要为难就算了。” 萧怿忙道:“不为难的。我带你去。”他与吕雯梅出了殿,见惠儿站在一旁,说道:“惠儿,你先回朝霞台。”惠儿应了“诺”,正要走,萧怿又道:“你叫了斐烟一起回去。”他带着吕雯梅走到瑶芳阁前,因不想与明珠照面,说道:“她就在里面,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进了。” 吕雯梅走进瑶芳阁,见这里有一进院落,位于院正前方有一座两层建筑。虽没朝霞台宽敞,但朱漆雕花的楼阁较新,也算不错。 一个正在打扫庭院的宫女看见了她,问道:“你找谁?” 吕雯梅说道:“我找阿朱姑娘。” 那宫女放下苕帚,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我好告她。”她不知吕雯梅的身份,就自称我,而不称奴婢。 吕雯梅正要告知,明珠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必了。吕姑娘,进来吧。”吕雯梅转头看去,见明珠站在门前望着自己。她穿着一袭水蓝色素花衣裙,面上未施脂粉,头上松松挽着一个髻,全无妖艳之态,这叫吕雯梅有点意外。她随明珠步入阁中,明珠淡淡地道:“你找我,有事么?”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章 探兄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扫了她一眼:“我回来,你一定很失望吧?” 明珠面上略显忧郁之色,默然无语。 吕雯梅见她面上黯淡无光,知萧怿定然没对她好,轻轻一嗤,“我来找你,也没别的事。只是想告诉你,那天你跟我说的话都是骗我的,太子喜欢的人终究是我,不是你。”说完,离了瑶芳阁。 萧怿见吕雯梅出来,上前道:“你出来了。” 吕雯梅浅笑道:“你还在这儿等我呀。” “当然要等你一起走啦。”他想问吕雯梅跟明珠说了什么,但觉不便问,就忍了。说道:“你累吗?如果不累,我想带你去见我父皇,跟他说一声。” 吕雯梅感到有点疲劳,但想自己回来了,总该去见见皇上,就道:“我跟你去。” 他们来到章德殿,向坐在紫檀案旁习字的萧翁业行了礼。萧怿道:“父皇,吕姑娘回来了。” 吕雯梅跪下道:“那日民女误会太子殿下,负气离宫,实在不该。” 萧翁业运笔如行云流水,丝毫无停滞:“你既知错,改了便是,无需再向朕请罪。只是你的脾性,总该改改。” 吕雯梅懊悔,越加低头:“民女知道了。” 萧怿和吕雯梅出了殿,他揣测着父皇的话,猜想应是吕雯梅的性子如果不改改的话,就不能允许她做太子妃。若真如此,可是件苦恼的事。 吕雯梅则想:皇上没责罚我,真是万幸。只是他要我改性子,却不知能否改得了。想到这,也有些犯愁。她向萧怿看去,见他双眉微蹙,似有满腹心事。想他定也为这事烦恼,就没多言,默默跟他往回走。 萧怿把吕雯梅送回朝霞台后,独自回到东宫,暗道:“雯梅你终于回来了,我不能再叫你离开我。不管父皇怎么想,我都要娶你。” 过了不多时,孟锦云就来了。萧怿向她行了礼,见她面有愠色,想她可能是为吕雯梅回来的事而来。果然孟锦云问道:“吕雯梅那丫头是不是又回来了?” “她刚回来一会。儿臣已带她见过父皇了,父皇没有怪罪她。” 孟锦云如何听不出他这话的意思,冷笑一声,道:“你是认为母后要怪罪于她?” 萧怿欠身答道:“儿臣不敢。” “不敢?”孟锦云冷哼一声,道:“母后看你是嘴上说不敢,心里可敢着呢。母后不妨告诉你,你父皇已经发话,就算吕雯梅回来认错,也不会叫她做太子妃。” 萧怿面上一惊,气苦道:“可是儿臣只喜欢吕姑娘,只想让她做太子妃,父皇怎么可以这样?” 偏孟锦云还说:“你就不该喜欢上那个野丫头,依她那样的性子,如何有资格当太子妃?依母后看,趁早叫她出宫,省得麻烦。” 萧怿难以接受,不满地道:“母后,您能不能不要这样说她?就算您不喜欢她,儿臣也绝不会让她离宫的。” 孟锦云气结:“你……你这是公然跟母后作对!”她抬手想打他,但看到儿子幽怨的眼神,不知怎的,竟感心痛,这一掌便打不下去了。她眼里含泪,伤怀地道:“怿儿啊,你为了一个女子,竟要跟娘闹到针锋相对的地步吗?” 萧怿有点愧怍,道:“母后,儿臣并无此意,您别多想。儿臣真的很喜欢吕姑娘,求您别为难儿臣。” 孟锦云怔怔看了萧怿片刻,目光刹那变得冷冽:“母后只能答允你,在那丫头不犯错的情况下可以不赶她走,若是她再做错事,必定要叫她搬出去,到时你可别怪母后狠心。”她向门口走了两步,又想到一事,回身厉声警告:“你父皇现在正为你那天跟一个不明身份的黑衣女子的事生气,往后你绝不准再到宫外结识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否则我们的地位恐不保。” 萧怿抑郁不已,闷坐席上。 长信宫里,昌泰督促萧哲完成功课后,叫宫女领他回偏殿休息。 芊月进来道:“娘娘,那个叫吕雯梅的丫头又回来了。” 昌泰有些意外:“什么时候?” 芊月道:“就在今天下午。听说她是被长公主领回来的,太子好像很高兴,还带她去见皇上。” 昌泰笑了一声,道:“本宫还道那丫头生气不愿回来了,现下看来她是跟太子解除了误会。”她思量少许,道:“不过这样也好,放着她在宫里,定会没个安生。” 次日早朝,萧翁业坐于龙案后,声音缓而沉:“现今我齐国打败了西虞,但西虞仍有小股兵力骚扰我边陲重地。”他看向萧怿,“太子,你认为该如何抵御?” 萧怿思虑片刻,道:“需要严防固守。” “具体讲来。” 萧怿徐徐道:“儿臣认为应将驻守边关的老病残弱者替换下,替补新兵以增强防御。另外可将一些没有土地的流民和判了流放的罪人迁到边关定居,在那里顿兵顿田,这样边关就安全了。” 萧翁业目中微露嘉色:“可以。你觉得派谁去办此事好呢?” 萧怿略一思忖,道:“儿臣觉得派大将军秦子聃去比较好。大将军对那里的情况比较熟悉,若遇到特殊情况,也能应对得来,且大将军谨慎多智,儿臣想他应该可以办妥这件事。” 萧翁业微微颔首,对秦子聃道:“此事就交由大将军你去办。”秦子聃躬身应诺。 萧怿下朝回东宫的路上,忽闻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却是明珠。他不知她有何事,就站下等她说话。 明珠缓步上前,目光并不与萧怿相接,低低的声音里满是羞愧:“那晚的事是我不对,还请殿下谅解。” 萧怿淡淡说道:“那天的事已经过去,你不用再提及。” 明珠心下稍慰,抬起头道:“谢殿下。” 萧怿脸上一丝笑意也没有:“我原谅你只是因你对我有恩,不为别的。”他目光一敛,说道:“你记着,只要你肯安分守己,就可以继续留在宫里,否则我只能把你安置到宫外。”说完离去,独留明珠一人呆立原地。 这日在东宫殿内,萧怿随意拿起一卷书要看,却见吕雯梅走了进来,喜道:“雯梅,你咋来了?有事?” 吕雯梅含笑带嗔:“没事就不能来了?” “行啊。”萧怿笑着向她招招手,“你过来,坐在我身边。” 吕雯梅挨着他在席子上坐了,见案上有一卷书展开着,问道:“你在看何书?” “是《左传》。” 吕雯梅凝神想着道:“我记得《左传》中有一篇说庄公的故事,讲得是鲁庄公和齐国围攻郕国,郕国战败向齐军投降,鲁国大臣仲庆父建议庄公打齐军,但他说自己没德行,齐军无罪,罪是由自己引起的。《夏书》说‘皋陶努力树立德行,具备了德行,别人自然降服。’因此还是姑且陪养德行,等待别人降服的时机。鲁庄公带兵回国,君子由此赞美他的做法,是这样吧?” 萧怿目露嘉许之色:“你说得很对,是这个意思。”他面显愁容,“鲁庄公说得是有些道理,可对于西虞而言,是不会因我齐国具备了德行就轻易降服的。” 吕雯梅觉他的话是对的,也只能用武力解决,而不能用德行感化西虞,实在不如人愿。 萧怿迟疑一瞬,道:“雯梅,有一事我想告诉你,秦将军明天就要到边关了……” 吕雯梅惊讶:“我哥明天要去边关?他去那做啥?” 萧怿道:“前几日我父皇说西虞战败,但仍有一些兵力骚扰边关,所以想让秦将军带一些士兵到边关,替换老病残弱者,并让一些百姓迁到边关定居,以巩固加强防御,确保边陲安宁。” 吕雯梅柳眉微紧,语中大有不舍之情:“是这样。” 萧怿知她不舍,便问:“你现在想不想去见见他?” 吕雯梅“嗯”了一声,想到兄长刚打完杖回来没多久就又要走了,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回来。她问萧怿,但萧怿不能预知。 吕雯梅随萧怿出宫,向大将军府行去。刚进府,吕雯梅就叫道:“爹、娘、哥哥、公主,我来啦!” 秦子聃从正堂走出来,向萧怿行了一礼:“殿下、妹妹,你们都来了。”随后吕永、耿华、阳则都从堂屋走出来,大家相互见了礼,吕永招呼道:“大家都进去坐吧。” 大家进去在席子上坐了,萧怿对秦子聃道:“明天你就要走了,我带雯梅过来见你一面。” 秦子聃欠身:“谢殿下。” 吕雯梅虽听萧怿说他不知秦子聃何时能回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哥,你这次去边关,何时能回来?” 秦子聃面露难色:“这个,我就说不准了。不过这次不是去打仗,我办完了事就会回来,应该不会太久。” 阳则看出吕雯梅对秦子聃的回答有点失望,说道:“小姑你不必担忧,你哥会早些回来的。” 吕雯梅双手执起茶盏道:“妹妹以茶代酒,祝哥哥早日办完事情回来。” 萧怿也手执茶盏道:“我也祝秦将军顺利办完事情,早日归来。” 秦子聃甚喜,连声称好,与二人对饮一盏。 耿华关心女儿,问道:“梅儿,你这些天在宫里可还好?” 吕雯梅觉着自己住在宫里有些憋屈不得自由,但不想让母亲知道,勉强一笑道:“挺好的。我在宫里吃得好,住得也好。娘,你就不用*的心了。” 吕永笑里带怨:“我早就跟你说过,梅儿已是大姑娘,你没必要再操她的心了,可你偏不听我的话,现在你总该放心了吧?” 耿华因那日吕雯梅误会萧怿后又回到宫中,不知她情况如何,自然有些不放心她。听吕雯梅说在宫里挺好,又见萧怿对她一如往日,方才心安,含笑点点头。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一章 试探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望着吕永、耿华道:“伯伯、伯母,你们以后不用再操这份心,我会好好待她的。”说着,与吕雯梅含情对望一眼。 吕永和耿华见他俩情真意切,自有说不出的高兴。秦子聃和阳则自然而然想到了自己和对方的新婚燕尔,心里一阵甜蜜。 阳则忽站起身道:“弟弟,你跟我到外面去一下。” 萧怿想她可能是有要事说,就答应一声,随阳则出去。 阳则走到离堂屋较远的一堵墙旁,才停下脚步,小声说道:“弟弟,那日你和那个黑衣女子的事,父皇和母后现在可有何言语?” 萧怿见姐姐是为这件事,不愿说太多,只道:“也没说啥,就是母后说以后不要再结识宫外女子。” 阳则点点头道:“只要父皇不责怪,我们和母后就没事。”她郑重其事地道:“以后你可要注意,绝不能再出现此类事情。” 萧怿应道:“知道了,姐姐。”见姐姐脸上仍有忧色,说道:“前几天父皇问我防守边关的事,父皇采纳了我的建议,而父皇让秦将军去边关,也是我的意思。” 阳则的脸色终于舒缓了些,道:“原来让秦将军去边关是你的意思。” 堂屋里,吕雯梅说:“边关气候多变,你要在那里办许多事,可一定要保重身体。” 秦子聃听了她的暖心话,欣慰地道:“我会的,谢妹妹关怀。”见萧怿和阳则回来,招呼他们坐下。 大家又闲谈一会,萧怿觉时候不早了,说道:“雯梅,我们该回去了。” 吕雯梅有些不舍地向父母和兄嫂道:“我和太子走了,你们多保重。” 萧怿道:“我有空了,会再带她来看你们。” 吕永等也不舍他们走,可心知是留不住的,就起身相送他们到府外。 瑶芳阁里冷冷清清,无人再来看明珠。她为萧怿没能爱上自己,吕雯梅又回宫而郁闷。她遣开侍女,独自坐在阁中,不清楚再这样默默住在宫里有何意义。要是离开皇宫,实在难以割舍对萧怿的感情。再说离开了,又该往何处去?天下这么大,竟无自己的容身之处,心下不免一片凄凉。 当昌泰上到阁上时,见明珠素服简鬓,神色愁苦地坐在榻上,知是心情不好,缓步上前道:“怎么,这就灰心了?” 明珠见是昌泰,起身施一礼:“昭仪娘娘。” “是我低估太子了。原以为可以助你成事,哪知太子定性这么好,倒出乎本宫的意外。”昌泰话音一转,“不过这一次,本宫敢保证你成功的把握很大。” 明珠似已无此心,淡淡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我已无心去争。太子只爱吕姑娘,不会再爱上我的。” 昌泰秀眉轻挑,大是不屑:“你就这么肯定?难道你失败一次,就不敢尝试第二次?就甘心看着自己心上人跟别的女子好?就情愿一个人孤孤寂寂,无人关心地老去?要真是这样,你就太无用了。算我看走眼,会和你这种无用之人打交道。”她言罢,即转身朝楼梯走去。 昌泰的话又激发了明珠争取的欲望,她来不及多想,叫声:“娘娘请留步!” 昌泰露出一丝笑容,转身道:“看来你还是不甘心的,没叫本宫白来一趟。” 明珠坦诚道:“我只爱过太子一个人,的确不想就这么放弃,请娘娘指点。” 昌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交在明珠手上道:“这是十香散,你把它撒入酒中或茶中,就会瞬间变得无色无味,然后你哄吕雯梅那个傻丫头喝下,用不了多久,随着药性发作,她会患上疯病,使太子渐渐厌恶她,这样你的机会就来了。” 明珠思虑道:“如果她不喝呢?” “这个简单。”昌泰又递给她一个小瓷瓶,道:“这是解药,你可先提前服用,然后试喝一点十香散,即可去她疑心。但你一定要在服十香散之前半个时辰内服用才有解毒之效。” 明珠有点忧心:“那她会死么?”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昌泰声音里含了三分利诱:“你要是心软下不了手,那你就别想再有机会。” 明珠感到两难。要是自己害了吕雯梅,还能心安否?要是不这么做,又有什么办法能让萧怿喜欢上自己? 昌泰未容她多想,道:“想要得到一个人的喜爱,就要不择手段。肯与不肯,全在你。” 明珠低头看着手中的药,暗暗下了决定。 一日,明珠带着一盒点心来到朝霞台,惠儿恰好从殿里出来,看见来了一位相貌绝美的女子,不知她是谁,便问:“姑娘是谁?来这里有何事?”惠儿曾在宫外见过明珠一次,可当时明珠穿着男装,和现在的女装扮相不同,便没能马上认出她。 明珠道了名字,说道:“我找吕姑娘,不知她在不在?” 惠儿想她应该跟小姐是认识的,道:“在的。你先等一下,我去告诉小姐一声。”她返回殿内,对侧坐在榻边绣花的吕雯梅道:“小姐,阿朱姑娘求见。” 吕雯梅感到诧异,停下手中活计,问道:“她有事么?” “她没说。要不奴婢去问问。”她欲走,吕雯梅道:“不用了,你让她进来。”吕雯梅刚在几旁坐下,明珠就进来了。吕雯梅见她仍旧是素雅装扮,与上次在瑶芳阁见她时别无二致。 明珠不待吕雯梅说话,就道:“我此来别无他事,只是来看看姑娘。”她将手中那盒点心递上,“我没好东西送姑娘,只带了一盒点心,还望姑娘莫嫌。” 吕雯梅瞧了一眼那只精美的点心盒,并不伸手去接,说道:“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东西嘛,我就不收了。” 明珠神情有些难堪,勉强一笑,道:“姑娘难道是嫌弃东西不好?” 吕雯梅不便叫她为难,道了谢,叫惠儿收下出去,然后让明珠坐下。 吕雯梅望着她道:“以后你来,就不要再带东西了。” 明珠应了。她沉默少许,道:“我此来只想告诉你,太子殿下的确只喜欢你一个,我不会再跟你争了。” 吕雯梅方知她来见自己是想说这个,有些舒心,又有点抱歉,说道:“我知道你也很喜欢他的,我曾想过把他让给你,但我做不到,因为他需要我,我也不想离开他。”她慨然道:“其实我以前喜欢的是秦将军,不是太子,但秦将军和长公主相互爱慕,他是不会喜欢上我的,后来我就想通了,觉得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即便走到一起也不会快乐,于是我就放弃了秦将军,转而喜欢上了太子。” 明珠明白吕雯梅说这番话的用意,是想叫自己不要再想着萧怿,否则再努力追求也是徒劳,而应另寻幸福。可要自己当真放弃萧怿谈何容易,只浅浅一笑道:“原来姑娘开始喜欢的是秦将军呀,姑娘能想通,我是很佩服的。” 吕雯梅见她并不表明心意,决定试探她一下,说道:“你喜欢太子,我可以理解,不会怪你,但不知你以后有何打算?” 明珠一时不好回答,只好实说:“我还是想留在宫里。” 吕雯梅猜她心里可能还是放不下萧怿,有些失望,说道:“可你这样做没意义,难道你甘愿继续过这样单调的日子?” 明珠心念一动,故作思慕道:“自我初次见到太子时,我就被他温柔含笑的眼神,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吸引了,此后我心里再也抹不去他的影子,即使想忘记他,也是很难办到的。但你放心,我真的不会再跟你争了,只要能留在宫里,偶尔见到他一次,那怕只是远远看一眼,我就满足了。” 吕雯梅不免为之所动:“原来你这么爱他。”她知道明珠如此爱慕萧怿,心里定然很苦,自己也心有不忍,但要是让她做了萧怿的姬妾,又有些不愿。凝神沉思良久,终于道:“若你愿意,到时我会跟他说,让他给你一个名分。”她顿一顿道:“虽然我不想二女同侍一夫,但他是太子,一妻多妾很寻常,我不想做一个不厚道、不宽容的人,那样我也不好受。” 明珠听吕雯梅的意思是想叫自己做妾,心下不快,脸上却露出几分欢喜不安的神色:“这不大好吧,我怎能叫你为难……” “雯梅。”萧怿本来满面笑容地走进殿来,但一见明珠在,笑意立刻减了几分,渐渐转为淡漠。 明珠起身行礼:“太子殿下康泰。” 吕雯梅因萧怿准她见了他面不用行礼,只道声:“殿下你来了。” 萧怿只说了句:“你出去吧。” 明珠告退,离殿时,回首向萧怿看了一眼,似有眷眷不舍之情。 萧怿在吕雯梅身旁坐下,疑惑道:“她怎么来了?” 吕雯梅将一盏热茶递到他面前:“她来也没啥事,只告诉我说,她知道你只喜欢我一个,她不会再……”她欲说:“她不会再跟我争”这句话,终觉说不出口,略一思索道:“她不会再动别的念头。” 萧怿心下稍安,但仍不尽信:“她只跟你说了这句话?” 吕雯梅不想多言,便道:“是的。哦,对了,她还带了一盒点心给我。” 萧怿脸色倏变,急问:“那盒点心在哪?你没吃吧?” 吕雯梅蓦地一惊,不解地问:“我没吃,怎么了?” !! 第二十二章 遥遥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神色略为舒缓,说道:“她给你的那盒点心千万别吃,直接倒掉就是,我怕她会对你不利。” 吕雯梅低首凝思:“不会吧?” 萧怿慎重道:“我觉得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不管她刚才跟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还是要留心她。可能是我多心了,但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最好还是防着她点。” 吕雯梅只“嗯”了一声,颇有点不以为意。 萧怿见她如此,知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禁忧虑:“你单纯,不知尔虞我诈,我也是好意告你,怕你会有事。” 吕雯梅才应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 萧怿喝了口茶,思忖着说:“我想让她离宫,派人重给她找个地方住,你以为如何?” 吕雯梅眉目间隐有愁色:“好是好,只是她已告诉我,她只想留在宫里,哪也不想去。” 萧怿蹙眉一瞬,无奈道:“那就暂时让她留在宫里吧。”他停一停,问道:“这几天我没过来,你还好么?” 吕雯梅双目含笑,道:“挺好的。我闲着无事,只看书、绣花打发时间。” 萧怿苦涩一笑,道:“你是清闲,我可忙啦。近日父皇龙体欠安,我就得帮他多批阅些奏章,倒没多少空闲来看你了。” 吕雯梅关切地道:“我听闻皇上昨晚在政务殿批奏章时突然晕倒,现在要紧吗?” “好些了。太医说我父皇是太劳累了,才会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休养几日就会好的。” 吕雯梅稍稍心安,说道:“朝务繁多,皇上龙体又不太好,你就不要为我分神费心了,好好帮皇上理政吧。” 萧怿见她识大体,心下喜欢,颔首道:“我会的。”他又问:“斐烟做事如何?” 吕雯梅略含一缕笑,道:“挺好的。她和惠儿如同姐妹,二人有说有笑的。” 萧怿眸中笑意一闪:“那就好。”他目光一移,发现有一方粉绢叠放在榻上,想吕雯梅定又在绣花了,起身道:“咦,你又绣什么好看的花样了?”他正想拿起来瞧瞧,吕雯梅急叫:“不许看。”迅速抢起粉绢藏在了身后。萧怿一怔,问:“为何不许我看?” 吕雯梅露出一个浅而隐的笑容:“我绣好了,你才能看。” 萧怿忍不住笑道:“这么神秘啊。好吧,你何时绣好了,一定要给我看。”吕雯梅答应了。萧怿朝殿外扫视一眼,问道:“我给你的那只八哥呢?” 吕雯梅随口答道:“我嫌它有点吵,就叫斐烟把它挂到偏殿廊下了。”她见萧怿似有点不悦,说道:“我见斐烟挺喜欢它的,就让斐烟教它学说话,现在它已会说好几句话了,你想不想去看看?” 萧怿听她说八哥会说话了,自是高兴,说道:“当然想去看看了。” 吕雯梅便带萧怿过去,远远望见惠儿和斐烟站在廊下给八哥喂食。待走到近前,那八哥突然朝他们叫声:“你们好。”声音有点古怪,却吐字清楚。 萧怿失笑:“这八哥还真会说话了。”惠儿和斐烟停止喂食,向他行礼。萧怿随手从斐烟手里的小食盒里捏了几粒鸟食,笑向那八哥道:“你再给我说句话,我就喂你吃。” 那八哥好似听懂了他说话,把头一昂,又叫:“恭喜发财。” 萧怿欢喜,就将手里的食喂它吃了,又问:“你还会说什么?” 八哥眼珠一动,慢条斯理地吟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乃是《关雎》中开头的一段诗句,本是文人雅士吟诵的,此时却被一只鸟吟了出来,实在可笑之极,但它吟的一字不差,还挺流利,实属不易,大家都被它逗乐了。 萧怿更喜,不禁赞道:“好聪明的鸟儿,居然还会吟诗呢。”他故作沉吟,“只不知它吟此诗,意下指的是谁?” 斐烟机灵,笑答道:“当然是指殿下和吕姑娘了。” 惠儿只淡淡一笑,并不作声。 吕雯梅脸上微微一红,心里却挺高兴。 萧怿看她一眼,笑道:“你倒会说嘴。不过若非你教得好,它怎会吟诗呢?” 斐烟笑着欠欠身:“谢殿下夸奖。” 萧怿见那八哥毛色乌黑发亮,体大肥壮,扑扇着翅膀,在笼中飞上飞下,很是活泼,知她们是用心喂养了,微笑转脸:“你们挺会喂鸟嘛,那你们就替我好好养着吧。” 斐烟和惠儿齐齐答道:“诺。” 吕雯梅怕他为逗鸟而忘了干正事,微微正色道:“殿下快回去做事吧,莫要玩物丧志。” 萧怿觉她说得对,要是让父母知道也不好,忙停止逗鸟,说道:“那我回去批奏章了,改日再来看你。” 吕雯梅点了下头,目送他离去。 斐烟小声嘟囔道:“太子殿下蛮喜欢玩鸟的。” 吕雯梅听了,皱了皱眉头,想着萧怿刚才跟自己说的话,虽不大信明珠会害自己,但还是防着点好,说道:“惠儿,你跟我回去。” 斐烟见吕雯梅不叫自己,只叫惠儿,心有不满,闷声问:“那我做什么?” 吕雯梅想了想,觉得没事让她做,说道:“现在暂时没事,你先回去歇会吧。” 斐烟面露喜色,道声:“谢姑娘。”回屋去了。 吕雯梅带着惠儿回到殿里,问道:“那盒点心呢?” “小姐是要吃么?奴婢这就拿来。” “我不是要吃,你把它拿出去倒了吧。” 惠儿惊讶:“把它倒了?”吕雯梅称是。 惠儿不明白为何她要让自己把好好的点心倒掉,但不便多问,答应一声,从几上拿起那盒点心出去,隐隐觉得吕雯梅和明珠可能有矛盾,她才会这样做。 吕雯梅重又拾起针线绣起花来。不一会,惠儿进来道:“小姐,奴婢本要把那盒点心倒掉的,恰巧遇一花猫,就喂了猫啦。” 吕雯梅微微一惊,停下手中的活计:“你喂猫吃了?那猫吃了可有事?” 惠儿才知吕雯梅是疑心那盒点心有毒,上前几步,答道:“并无事。” 吕雯梅心下一宽,想萧怿是多虑了,明珠并无害自己之心,又问:“没人看见吧?” 惠儿道:“没有。”见吕雯梅又在绣花,怕她累着,说道:“小姐歇会吧,别绣了。” 吕雯梅经她一说,感到眼中有些酸涩,便停下针,将白绢搁在一边。 惠儿见那白绢上已绣了半枝梅花,花色鲜红欲滴,笑赞道:“小姐真是手巧,绣啥像啥。” 吕雯梅笑了下,没有说话。 惠儿察觉吕雯梅面有忧愁之色,问道:“小姐可是想家了?” 吕雯梅幽幽地道:“自然是想的,但现在不能回去。我哥又去了边关,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很记挂他,而太子……” 惠儿到底跟吕雯梅久了,马上猜到她心思,问道:“小姐莫不是在想,太子殿下为何还不给小姐一个答复?”吕雯梅默默点点头。惠儿不解地问:“既是如此,小姐何不问问殿下?” 吕雯梅摇头道:“我不能问他,不然他会更着急。” 惠儿有点焦急地问:“那咋办,难道就这么等着不成?” 吕雯梅隐隐觉得自己做他的妻子还遥遥无期,眼里露出既失望又期盼的光色:“是的,我们只能等下去了。” 惠儿觉这么干等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有结果,实在没意义。她心里这样想,却不敢说出来,怕吕雯梅会怪自己。 夜里,孟锦云来到政务殿,王安含笑打躬道:“皇后娘娘懿安。” 萧翁业正在批奏章,见孟锦云进来,就停下笔,道:“皇后来了。” 孟锦云恭谨行过礼,近前几步,体贴道:“皇上病才好点,可别累着了,快歇会吧。” 萧翁业又低头批起奏章来:“不成,今晚必须得把奏章批完,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做。” “不是有怿儿么?让他多帮皇上分担些,皇上就能轻松点。” 萧翁业头也不抬地道:“有些事是可托负给他办,但有些事他不一定能干得了。” 孟锦云暗暗叹口气,向环英递了一个眼神。环英快步上前,将手中的加盖瓷碗轻轻放在了龙案上。孟锦云掀开碗盖,道:“臣妾知道皇上爱吃百合莲子粥,就吩咐御膳房做了一碗,乘热端了来,皇上先吃几口,歇会儿再批。” 萧翁业闻到粥香,有点忍耐不住,直起身一笑,道:“经你一说,朕还真有点饿了。”他用银勺子舀了一勺吃了,皱眉问:“这粥怎这么淡?” 孟锦云解释道:“太医说皇上的病不能吃甜食,臣妾就没敢让庖厨加糖。” 萧翁业叹息一声:“朕连糖都不能吃。” 孟锦云心里发酸,勉强笑道:“皇上暂且忍一忍,待病好了,就能吃甜食了。” 萧翁业又舀了几勺吃了,稍停片刻,问道:“怿儿这两天可去朝霞台找过吕雯梅那丫头?” “听说今天去过。”她借机而问:“皇上是否该给怿儿纳妃了?” 萧翁业思忖着道:“当初朕和你有意要让茜儿当太子妃,但茜儿身子弱,恐是不成了。要是选官宦之女,一时也找不到太合适的,倒是怿儿挺喜欢那个吕雯梅,朕本对她看不上眼,不过近段时间还算规矩,没再惹事端。” 孟锦云听萧翁业的意思,似乎还是打算叫吕雯梅当太子妃,不禁大急:“可是皇上,就算她现在规矩些,也保证不了她以后规矩。”萧翁业目露疑光,孟锦云后悔不该说那句话,忙道:“臣妾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别的意思。” 萧翁业去了疑心,道:“你说得也有理,等段时间再说吧。”他又批起奏章,“朕还要忙会,你先回吧。” 孟锦云辞出殿去,仰头望望黑漆漆的夜空,见有几颗暗淡无光的星星挂在天边,不由发愁。萧翁业很可能会让吕雯梅当太子妃,这是她不愿看到的,但若真如此,也无法阻止。 !! 第二十三章 趣事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竖日,吕雯梅在廊下喂八哥吃食,惠儿走过来轻声道:“小姐,长公主来宫了。”吕雯梅微微一惊:“她来了?” “小姐要不要过去看看她?” 吕雯梅想着阳则是自己的嫂子,岂有不见之理?她放下食盒,带着惠儿去见阳则。 当她们来到绮兰殿时,吕雯梅见一座殿宇掩映在翠竹青柏间,显得清幽雅静。偶尔传来几声鸟啼,给寂静的庭院里增添了几分生趣。暗道:“公主的住所,果与别处不同。”吕雯梅走过去,一个宫女为她打开了殿门。吕雯梅缓步入内,向坐在花梨木雕花屏风前的阳则问安。 阳则客气道:“小姑来了,请坐。” 吕雯梅谢过坐下,只觉殿内阴凉暗淡,想是外面树木过多,遮去了阳光的缘故。吕雯梅看看阳则,见她原本光鲜如美玉的一张脸,此时看上去竟阴暗暗的如罩着一层乌云,而她穿着一身玉色暗紫花纹的衣裙,更显清冷不易亲近。不觉心里突的一下,勉强笑道:“我得知公主来宫,就赶着过来看看,不知公主打算住几日?” 阳则声音平和:“我是听闻父皇生病才回来的,今见他龙体已无大碍,明早就回。” 吕雯梅微感意外:“公主不多住几日再回?” 阳则瞥她一眼,声音有点凉凉的:“我已是嫁出去的人了,多住无宜。” 吕雯梅未留意,点一点头道:“公主说得在理。”想到自己哪日嫁给萧怿,定不能常去大将军府看望父母,不免心中难受,岔开话头道:“我哥走后,公主一定很想念他吧?” 阳则垂下脸,声音里含着绵绵情丝:“他走了,我自然是想他的。” 吕雯梅心里酸酸的,说道:“如果公主在宫里多住几日的话,我可陪公主聊聊天,以缓解公主对我哥的思念之情。” 阳则的声音温和了许多:“那我先谢过你了。” 由于殿里不见日光,吕雯梅坐了一会,就感身上发冷,不禁耸了下身子。 阳则目光敏锐,立刻就察觉到了,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喜欢树木茂密的样子,就在庭院里栽了许多树,殿里不免见的阳光少,倒凉着了你。” 吕雯梅微感尴尬:“没事,我不凉的。” 阳则听她如此说,就不再多言。沉默片刻,说道:“难得我们能单独聊聊,你若不急着回去,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如何?” 吕雯梅本觉得有点沉闷阴冷,欲告辞回去,但听阳则要讲故事给自己听,顿时有了精神,喜道:“好啊。是讲公主你的事么?” 阳则只是一笑:“若讲我的故事,倒没多少意思,徒增伤感罢了,不过我弟弟倒有几件趣事值得一提。”她面上略带笑容,缓缓道来:“那年夏天,我弟弟五岁。有一天,他读完了书,又跑到外面玩,当他跑到一屋檐下时,抬头看到了一个碗口大小的马蜂窝,一时来了兴趣,就找了一根木棒用力掷向马蜂窝,虽未打掉,但窝里的马蜂都飞了出来。我弟弟见闯了祸,吓得赶紧跑,但他哪有马蜂跑得快,很快就被马蜂追上蛰了几下,恰好有一宫女经过,他也顾不得身份,竟想都没想就一头钻进了那宫女的裙裾下躲避……” 吕雯梅听到这,忍不住扑噗一声笑出来:“太子还做过这种事。”暗想萧怿小时候真是调皮捣蛋,定挨过皇上和皇后不少打骂,又猜想那宫女定被马蜂给蜇了。 阳则忍着笑道:“那宫女见我弟弟钻到了自己的裙子底下,当然吃惊不小,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就被飞来的马蜂蜇了。她又疼又怕,想跑又不敢,担心一走,马蜂会蜇到我弟弟,只好用衣袖护住头脸。可她脸上还是被马蜂蜇了几个包,整个脸都红肿变形了,而那群马峰又把一些打从那儿路过的黄门、宫女也蜇了。” 吕雯梅想那宫女真好,关心地问:“后来呢?” “这事很快传到了我父皇那里,我父皇就把太医院里的太医叫来,问他们办法,太医们说可用檀香熏,用火把烧。我父皇即刻命人去办这事,结果真的把马蜂熏走的熏走,烧死的烧死,这才没事了。而我弟弟因这件事被我父皇训斥了一顿,罚他闭门思过十日。” 吕雯梅笑问:“那太子以后是不是就不敢再捅马蜂窝了?” “是这样。” 吕雯梅觉这个故事蛮有意思,忍不住又笑起来。忽闻殿外萧怿清朗的声音传进:“何事这样好笑?”吕雯梅立即止声。 阳则见弟弟来了,笑道:“你倒巧,正笑你呢,就来了。” 萧怿摸不着头脑,问道:“笑我?我有什么好笑的?” 阳则抿紧唇,强忍着笑问:“你还记得你五岁时,捅马蜂窝的事?” 萧怿似怕别人提这件事,皱眉埋怨道:“姐姐你讲什么不好,偏给雯梅讲这个。” 阳则笑问:“你害臊了?”见弟弟面有不豫之色,忙道:“好啦,我不讲了,你来有什么事?” 萧怿在一旁席子上坐了,道:“我没事儿。本来我是去朝霞台找雯梅的,听宫女说她来了姐姐这儿,我就过来了。” 阳则听萧怿说不是来找自己,而是来找吕雯梅的,有点失望,道:“你找她真没事?” 萧怿向吕雯梅看了一眼,道:“没事,只是找她随便聊聊而已。” 阳则稍稍迟疑,道:“那我再讲个故事如何?” 吕雯梅想她可能又会讲有趣的事,欣然道:“好,你快讲。” 萧怿本不想听,但见吕雯梅要听,倒不便拒绝,只好道:“那你别讲我。” 阳则眼眸中狡光一闪:“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给我梳头时,梳了两个发髻,一个高,一个低,惹人笑……” 萧怿怫然不悦:“姐姐……”起身出殿。 阳则见弟弟生气走了,后悔不该讲这件事,欲出去向弟弟道歉,吕雯梅道:“我去把他叫回来。”她听这个故事也挺有趣,想笑,却见萧怿气走了,忙忍着笑出殿。 萧怿站在离殿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生闷气,吕雯梅悄悄走过去,拍拍他手臂道:“殿下,你别生你姐姐的气了,她不过是跟你说着玩儿,我可没笑你。其实你第一次给你姐姐梳头,不会一下子就梳好,而那次你给我梳头,不是梳得挺好么。” 萧怿才高兴起来,道:“我不生姐姐的气了。” 吕雯梅拉住他的手:“咱们回去吧。” 二人重回殿里,阳则歉声道:“刚才是姐姐不对,姐姐给你赔不是啦。” 萧怿忙道:“我没生姐姐的气,姐姐不用向我道歉的。”一个小矛盾就此化解。萧怿故作不满道:“你们光说我,为何不讲你们呀?” 阳则道:“我自己是没啥趣事可讲的,不如小姑你讲一个。” 萧怿当然也想听听吕雯梅有何趣事可讲,道:“嗯,雯梅你给我们讲一个吧,讲个有意思的。” 吕雯梅见他们都想听自己讲故事,不好拒却,说道:“让我好好想想。”她思索片刻,犹犹豫豫地道:“有一事是有点意思,但……还是别讲了吧。” 萧怿急于想听,道:“要讲的。” 阳则也道:“我已讲了两个故事了,你一个还没讲呢。” 吕雯梅只得道:“那我讲了,你们别取笑我。”萧怿和阳则应了。吕雯梅道:“在我八岁时,有一天我见我哥纵上了屋顶,我问他上屋顶干嘛?他说从屋顶上可以看到远处的风景,问我想不想看,我说当然想了。他说要拉我上去,我不甘示弱,说不要他拉,我也能上去。我就提气往屋顶上跃去,可我轻功还没练到家,手指刚碰到瓦片,身子一沉就摔到了地上……” 萧怿关切地问:“那你摔伤了没?” “我哥本来想等我上去时,伸手把我拉上屋,但他还没伸出手拉我,我就摔下去了。他吓了一跳,一跃下来,把我扶起就喊我父母。当时我疼得直哭,我父母闻声赶来,我爹也顾不上问,就赶紧把我抱进屋治伤。好在只是皮肉伤,上了点药也就没事了,我父母问我是怎么摔的,我怕他们会怪我哥,就说是我想上房顶玩,结果不小摔下来的。他们信了我的话,就没再追究。此后我跟我哥再未敢上过屋顶。” 萧怿和阳则听后,均想:她小时候倒也挺调皮,当然这话不能说,免吕雯梅不高兴。萧怿夸奖道:“雯梅你挺懂事嘛,还肯护着哥哥。” 阳则则道:“小姑倒是个爱逞强的。”转即道:“我们这么一说,我倒怀念起儿时了。” 萧怿和吕雯梅亦有同感。吕雯梅宽怀道:“再想回到儿时是不可能了,但我们现在不也挺好的。” 萧怿赞同道:“雯梅说得对,姐姐你就别总想着过去的事了。” 阳则颔首:“是。以前的事就叫它过去吧,多想也无用。” 萧怿也觉殿里阴凉凉的,呆久了不太舒服,说道:“姐姐、雯梅,我们到外面晒晒太阳如何?” 吕雯梅正有此意,先站起身道:“公主,我们一起出去散散步好么?” 阳则坐着没动,倦倦地道:“我乏了,你们去吧。” 萧怿道:“那我们走了。”带着吕雯梅出了殿,来到一片有阳光照耀的草地上,顿感身上温暖了许多。由于吕雯梅在殿里呆的时间长了些,马上来到光亮处,有点不太适应,遂眯起了眼睛。萧怿看看她,道:“我姐姐就喜欢草木繁盛的样子,是以殿里显得较阴凉,她是住惯了的,我们却不行。” 吕雯梅装作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道:“阴凉点也挺好的,起码夏天凉爽。” 萧怿神色有所舒坦,握了握她的手,道:“现在我父皇还未提我们的婚事,但我想应该不会等太久。” 吕雯梅见他道出了自己的心事,有点害羞地道:“我不急的。”顿一顿,问:“你今天不忙?” “今天父皇给我的奏章较少,就不太忙。” 吕雯梅由衷地道:“你好好帮皇上处理事情,这对你日后大有益处。” 萧怿应道:“我知道的。” !! 第二十四章 散心 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一日早朝,萧翁业拍拍放在龙案上的几卷奏章,沉声道:“朕昨晚收到来自封州、宁州、庆安三地刺史的上报,言之发生了地动,房舍倒塌了许多,人畜伤亡较严重,朕决意给受灾三地钱粮物资,救济百姓。”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坐群臣,最后停在了孟元昭身上,道声:“太中大夫。” 孟元昭赶紧站起来,躬身道:“臣在。” 萧翁业吩咐道:“朕就将此事交给你,望你尽快办妥。” 孟元昭应道:“臣遵旨。” 朱长驷闻言,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萧翁业朗声问道:“众卿有事上奏否?” 丞相瑾俨出列躬身道:“臣有事要奏。” 萧翁业道:“讲来。” 瑾俨忧心忡忡地道:“今所封诸侯王不下七位,每一位诸侯王的封邑都较大,他们拥有自己的军队,属意的官员,税收,随意养门客、死士,长期以来对朝廷构成不小的威胁,对齐国的将来也存在后患,皇上不可不防啊!” 孟元昭没太放在心上,道:“诸侯王皆是皇上的至亲,应该不会有大逆不道之举。” 御史大夫黄生则道:“未必。诸侯王的势力已较先前增大,不可不提防。万一诸侯王叛变,到时出现内忧外患的局面,怕是不好收场。还是应防患于未然,避免诸侯王尾大不掉。” 萧翁业不免忧虑,问道:“众卿有何良策?” 瑾俨考虑到诸侯王都跟皇上沾亲带故,不便过分打压,以免引起诸侯王不满。说道:“臣以为在不剥夺诸侯王权力的情况下,适当消减诸侯王的封邑,控制军队人数,不准收养门客、死士,这样不光可消除诸侯王对朝廷的威胁,还可增加税收。” 萧翁业觉此法挺好,说道:“丞相言之有理,即日下诏施行。” 退朝后,朱长驷特意赶上孟元昭道:“太中大人,皇上把赈灾一事交由你去办,可见皇上很信任你。如果你能把事情办好,说不定就能升任了。” 孟元昭微笑道:“多谢尚书大人抬举。不过能否如你所言,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朱长驷颔首:“那是,那是。” 孟元昭拱拱手,道:“告辞。” 朱长驷看着孟元昭远去的背影,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当朱长驷回到自己府上,即唤过随风道:“今日早朝,皇上要太中大夫办赈灾一事,他必会派人护送大批物资去受灾的封州、宁州、庆安三地,我要你和映雪带人假扮盗贼,半路拦截他们的财物,务必要叫他们去不了灾区。” 随风因上次未能杀掉袁成凯,受了朱长驷一顿训斥,这次如再失利,定会惹怒他受到责罚,郑重应道:“属下明白。” 吕雯梅因明珠来朝霞台看过自己几次,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想去瑶芳阁探望她,遂带着惠儿过去。她们还未进阁,就听见从二层楼阁上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 惠儿轻声赞道:“这琴声真好听。” 吕雯梅也暗暗赞叹,对惠儿道:“你在这里等会,我一会就出来。”吕雯梅步进阁去,上到二层,转过一座花鸟屏风,见明珠端坐在几前低首抚弄着琴弦。她穿着一身素花白缎衣裙,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格洒落在她身上,附了一抹金灿灿的光色,使她看起来倒像是位圣洁的仙女,令人不敢亵渎。吕雯梅怔怔地望着她,暗道:“她真的好美。”竟尔忘记跟她说话。就算萧怿和她之间真有不清不白的事,自己也没话说,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太美,美得让人不忍移目,自己又哪能跟她比。 明珠似乎察觉有人来了,停下拔动琴弦的手,转过脸来,看到了吕雯梅。她微微颔首,像是知道吕雯梅会来一般。她收起琴道:“吕姑娘你来了,请坐。” 吕雯梅回过神来,道:“今天我闲着无事,就过来看看你。” 明珠的声音柔和含蓄:“怎敢劳姑娘的驾,该是我去看姑娘才是。” 吕雯梅浅浅一笑,道:“你已去看过我几次了,我总该来看看你的。” 明珠见吕雯梅还站在原地未动,招呼道:“姑娘不必客气,快过来坐吧。”吕雯梅才过去坐下。明珠斟了茶,道:“姑娘请用茶。” 吕雯梅道声:“谢谢。”端起来欲饮,忽想起萧怿对自己说过的话,要自己提防明珠,可自己已端起茶盏,若这么放下,终是不好。一时竟僵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明珠见她既不喝茶,亦不放下,立马就猜到了原因,知道她是怕自己在茶里下毒。委婉地道:“姑娘是怕茶太热么,那我先尝一口,若是不热姑娘再喝。”说着她把吕雯梅手中的那盏茶拿过来,轻轻抿了一口,复又递给雯梅,道:“这茶温热刚刚好,姑娘可以喝。” 吕雯梅见自己的心事似被她看出来了,有些不好意思,见她已喝了一口,想那茶是没放毒的,原是自己又多心了,就喝了那盏茶。 明珠眉目含笑而问:“不知姑娘可品出这是什么茶没?” 吕雯梅只应付着把茶喝了,连茶味都没细品,哪知是何茶,一脸茫然道:“我不知道啊。” 明珠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之色:“这茶是我以前在天香乐坊时常给客人们泡的一种茶,是用七种干花配制而成的,故名七花茶,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吕雯梅经她一说,记起自己曾在天香乐坊喝过一次,并从空茶盏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芳香气息,问道:“这茶是你自己配的?”明珠点点头,吕雯梅赞了声:“你真行,还会配茶。” 明珠淡薄一笑,道:“我不过是一时想念在天香乐坊的日子,方配了这种茶,当然我是不会再回去的了。” 吕雯梅听她说“当然我是不会再回去的了”这句话,不觉双眉微曲,心中不畅。 明珠并未在意吕雯梅的神情,问道:“太子殿下这几日还忙否?” “这几天不算忙,有时能去看看我。” 明珠面上还挂着笑,心里却有点醋意,“哦”。她停一停,又问:“你和太子殿下的婚事,皇上还没提?” 吕雯梅心里空落落的,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才能结束。道:“还没说。” 明珠听后,暗暗欢喜。 这时,萧怿走上来问:“雯梅你咋来这里了?”吕雯梅和明珠一惊,还没等她们站起身,萧怿已走到跟前,一眼看到了放在几上的两个茶盅,不免心头一震,一把拽起吕雯梅就走,看都没看没明珠一眼。 吕雯梅被萧怿拉着直管往外走,想他可能是生气了,解释说:“她数次去看我,我才来看她的。” 此时,他们已出了朝霞台。 萧怿停下脚步,转首问:“你喝了她的茶?”声音里含着些许忧怨。 吕雯梅微感歉然,低声道:“我本来不想喝,但见她喝了一口,我才喝的。” 萧怿有点生气地道:“那你也不该喝。” 吕雯梅见他真生自己的气了,心里有点不好受。自觉萧怿多虑了,可这话终是说不出口,低了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以后不去见她就是。” 萧怿沉默片刻,道:“今天天气挺好,我带你出宫走走。” 吕雯梅神色略显慌张:“不用了。要是皇上知道了,可能会不高兴。” 萧怿怡然一笑,道:“我已告知父皇,他已同意了。” 吕雯梅心下一安,回头向站在身后的惠儿道:“你先回吧。”快出宫门时,吕雯梅忍不住问道:“你怎知我在瑶芳阁?是有人告诉你了?” “我去章德殿看过父皇后,打算到朝霞台看你,在我路过瑶芳阁时,发现惠儿站在庭院里,我想你可能是在里面,就问了惠儿,果然你在那里。” 吕雯梅笑:“看来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能找得到。” 萧怿定声道:“是。不管你身在何处,我都要把你找到。” 吕雯梅觉他还真是执着,笑容更甜了。 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很是热闹。吕雯梅一出了宫,就好像刚出笼的鸟儿,满面欢容,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萧怿随在她身旁,心情也颇舒畅,道:“你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给你买。” 吕雯梅每当看到有意思的物件,就拿起来摸摸看看。萧怿见她喜欢,欲买,吕雯梅却道:“我只是随便看看,你不用给我买的。”萧怿见她不爱花钱,更是喜欢。 吕雯梅走着走着,见前面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似在观看什么有意思的事,她感到好奇,道:“咦,他们在干什么?咱们过去瞧瞧。” 萧怿拉着吕雯梅挤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个套圈的。只见地上铺着一大块粗布,上面摆放了许多小玩意儿,有精致的花瓶、手饰盒、手镯、茶壶、印花瓷碗等。吕雯梅见有少人在玩套圈,一时也来了兴致,伸双手摇摇萧怿手臂,娇声道:“殿下,我也要玩。” 萧怿听她还叫自己殿下,有点慌张,向周围看看,见无人注意,才在她耳畔小声说:“你在外面别叫我殿下。” 吕雯梅才知失言,讪讪地笑笑道:“是我忘了,怿哥。” 萧怿一笑,向摊主—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汉子道:“请问套圈何价?” 那汉子个头不高,声音却洪亮:“十个圈,十枚铜子。” 萧怿只有银子,没有铜钱,便将一锭碎银子递给那汉子:“我没有铜钱,你能多给我几个圈么?” 那汉子岂有不行之理,马上说道:“当然可以。”递给萧怿一大把竹圈子。 萧怿先将七、八个竹圈放在吕雯梅手中:“套吧。” 吕雯梅初次玩套圈游戏,有点小紧张,好在她会武,套圈的准头还算高,拋出去的圈子半数能套中。 周围观客们见了,都喝起彩来。有人道:“这姑娘只怕身怀绝技。”也有人道:“她已套中好几样东西,这下摊主可要亏大了。” 那汉子看得傻了眼,呆立当地。 萧怿只给吕雯梅递竹圈,对众人的谈论满不在乎。 吕雯梅把手里的竹圈用完后,见地上的物什十之五六被自己套中了,不禁拍手笑道:“好有趣,我套中这么多东西。” 人圈中有人叫道:“喂,人家姑娘套中那么多东西,你就破上一回财,快送了人家吧!” 众人哄笑声中,那汉子一脸惊怕,不敢吭声。 萧怿笑问:“雯梅,你套了人家那么多东西,咱们咋拿啊?”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五章 散心 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思索了一下,有了主意。向那汉子道:“我不要你那么多东西,只要几件如何?” 那汉子松了口气,赔笑道:“行行,姑娘选吧。” 有人道:“人家姑娘不贪便宜,你算是走运啦。”其他人也都称是。 吕雯梅再三挑选比较,觉得那个吹笛子的泥人挺好玩,便拿了起来,另又拿了一只雕花青釉瓷瓶,及一只精巧的茶壶,道:“就拿这三件吧,免你要赔本。” 那汉子抱拳道:“谢谢姑娘。” 萧怿伸手道:“我帮你拿。” 吕雯梅将花瓶和茶壶给了萧怿,然后走出人群。 萧怿笑道:“你还真行啊,把人家的东西几乎套了个遍。” 吕雯梅玩了回套圈,更感愉悦,故作娇嗔之态:“谁叫你给了我那么多圈子,不套个遍才怪呢。” 萧怿满足地道:“一锭银子赚了三样东西,够值。”吕雯梅含笑颔首。 当他们路过天香乐坊时,萧怿见还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的,张翠花站在门口忙着接客,想她的生意还不错。 吕雯梅伸手推推他,故意问道:“你不进去?” 萧怿尴尬地笑了笑:“我都有你了,还进去干啥?” 吕雯梅芳心大慰,向张翠花一指:“那你不过去跟她打个招呼?” 萧怿迟疑道:“我看不必了吧。” 吕雯梅笑:“你跟她说几句话打什么紧?我又不怪你。” 萧怿又犹豫了一下,才道:“那我们一起过去。”他向张翠花道了句:“老板娘,你的生意还挺不错嘛。” 张翠花转过脸来,似乎吃惊不小,忙忙行礼:“哎哟,太子殿下您今儿怎有空过来了?” 萧怿和吕雯梅都大感意外。萧怿奇道:“你怎知我身份?” 张翠花扬眉一笑:“早在前段日子就听得有人说,有一位红衣姑娘行刺……”忽瞧见吕雯梅在侧,连忙住口。 她的话未说完,但萧怿和吕雯梅已然猜到。定是有人看到吕雯梅行刺阳则长公主,而看到的人恰巧见过萧怿和吕雯梅,知道了萧怿的身份,把这事传到了天香乐坊,是以张翠花知道了萧怿的真实身份。萧怿暗道:“这下是路人皆知了。”他微微苦笑道:“难怪你的生意还这么好,原来是沾了我的光。” 张翠花满面春光:“可不是嘛。明珠虽不在了,但老身却托了太子殿下的宏福,生意还是很景气的。”她看看吕雯梅,歉然道:“那日我得罪了姑娘,实在是对不住,还请姑娘勿怪。” 吕雯梅宽和道:“没关系,只要你以后不再做坏事就行了。” 张翠花忙道:“不敢,不敢。自那次后,我就再没做过那种亏良心的事。”她稍稍犹豫,问道:“太子殿下,明珠现在是否在您那里?” 那日明珠找借口离开天香乐坊,张翠花觉得不大对劲,赶紧走出去,果然不见了明珠的身影。她叫人去找,却未能找到。她想着明珠对萧怿有情,说不定就是去见萧怿了。可惜她不清楚萧怿的身份和住所,无法找回明珠,只好吃了个哑巴亏。 萧怿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没有。” 吕雯梅欲说:“她是在宫里。”忽想到这话不能说,只好忍下了。 张翠花半信半疑:“这可就奇怪了,或许她是去别处了吧。”她想着就算明珠在萧怿那里,也不可能再叫明珠回到天香乐坊。 “干娘……”张翠花回头应声:“来啦!”向萧、吕二人道:“不好意思,香兰叫我呢。”她欠一欠身,忙忙向里去了。 萧怿见有人向自己这边看,有点儿不自在,对吕雯梅道:“我们走吧。”待离天香乐坊远了些,低声道:“她竟知明珠姑娘在宫里。” 吕雯梅奇怪地道:“明珠已更名阿朱,不知她是从哪打听到的,难不成她早知明珠会进宫?” 萧怿未太在意,道:“她疑心就疑心吧,反正她也不能进宫去找人,不要紧的。” 他们又行一会,萧怿问道:“你饿了没?想去哪家饭馆?” 吕雯梅微一沉吟,道:”好些天没去兴隆客栈了,我想去看看他们。”萧怿答应了。 当他们快行到兴隆客栈时,看到客人盈门,闹哄哄的。吕雯梅笑向萧怿:“这一定又是你的功劳。”她不待萧怿答话,就挤进门去,叫道:"王掌柜、梁大嫂、阿福哥,我来看你们啦!”客栈内人声嘈杂,但她声音清亮,众人也能听得见。 王端、梁大嫂、阿福正忙得不可开交,乍闻似是吕雯梅的声音叫唤,都不由一愕,停下手里的活向声音来处瞧去,果见吕雯梅走了过来,都又惊又喜,道声:“吕姑娘”。王端和梁大嫂丢下手里的活,走出柜台。 梁大嫂亲切地拉住吕雯梅的手道:“我们还道是做梦呢,没想到真是你来了。” 阿福快步过来,满面堆欢道:“吕姑娘来啦……呀,太子殿下您也来了。” 王端和梁大嫂一转头,果见萧怿也过来了,忙行礼:“我们不知太子殿下来。失迎,失迎。” 萧怿还未及说话,就听得有人说:“啊呀,太子来了。”、“原来他就是太子啊!”、“今日真是好福气,叫我见到太子了。”众人都停止了吃饭,纷纷向萧怿打躬作揖。萧怿见他们都望着自己,有的欢喜,有的惊讶,有的惶恐,表情各异,不免尴尬,笑笑道:“大家不用跟我客气,都散了吧。” 众人谢过,各自散去。有的坐下继续吃饭,有的则匆匆离去。 吕雯梅觉得有趣,道:“你的面子好大哦,有那么多人都跟你打招呼。” 萧怿轻轻摇摇头,大感苦恼。 王端又道了声:“太子殿下、吕姑娘。” 吕雯梅笑言:“你们的生意好红火哦,比我在的时候可要好多了。” 王端脸上尽是满满笑意:“那还不是托了太子殿下和姑娘你的福,才使得小店生意这么好。” 阿福欢快地道:“我们掌柜说客人这么多,门槛怕是要被客人们踏坏了。” 萧怿笑叹道:“你们的客栈名叫兴隆客栈,现在看来倒是名符其实了。”吕雯梅感慨道:“兴隆、兴隆,果然是生意兴隆啊!”大家笑之。吕雯梅问道:“这么多客人要打尖、住宿,你们能忙得过来吗?” 阿福嘴快,马上答道:“当然忙不过来了。我们掌柜已另催了三个伙计,可有时还是忙不过来。” 吕雯梅道:“你们人手不够,那就多催用几个啦。” 王端和梁大嫂称是。王端对阿福道:“还不快请太子殿下和吕姑娘坐下。” 阿福忙招呼他们在一张空几旁坐了。端茶递水,分外殷勤周到。 萧怿有点过意不去:“你们不用招待我们了,快去忙吧。” 王端道:“那怎成,二位可是我们的贵客呢。” 萧怿随和道:“什么贵客不贵客的,你们不用跟我们客气。” 吕雯梅也道:“你们不必拘谨。” 王端呵呵一笑,道:“现在已经午时了,要不二位吃了饭再走?” 吕雯梅道:“我们正想吃了饭再走的。” 阿福喜道:“那好极了,不知二位想吃点什么?” 王端瞪他一眼,道:“多问作甚,有好菜尽管上就是。” 吕雯梅忙道:“不用,随便做点就行。” 萧怿客气道:“你们这样忙,差不多点就可以了。” 王端应道:“请二位稍候。”三人各自忙去了。 萧怿和吕雯梅相视一笑。吕雯梅喟然道:“他们的生意如此好,可都是沾了我们俩的光啦。” 萧怿看到店里的客人还有很多,王端和梁大嫂忙着算账、估酒,几个跑堂伙计也忙前忙后的,想到就因吕雯梅在这里呆过,自己曾来过几次,便使这客栈名声大振,前来打尖、投宿的客人络绎不绝,掌柜和老板娘这下可是发大财了,自己和吕雯梅则成了他们的摇钱树,不禁百感交集。 不一会,阿福端上菜来:“菜来啦!二位请慢用。”他放下菜,匆匆离去。 萧怿和吕雯梅见几上摆了一盘丝瓜炒肉片,一盘肉末烧茄子,还有一盘八宝鸡珍,不光香味浓,色泽也好。萧怿欢喜,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送到吕雯梅嘴边。吕雯梅稍一迟疑,还是张口吃了。萧怿笑问:“如何?” 吕雯梅含笑点点头道:“挺好。你也吃啊。” 萧怿尝了一口鸡,笑赞道:“这鸡做得果然不错,几乎跟宫里的没两样。” 吕雯梅轻笑一声,道:“人家是看你的面子,才做了这样的好菜。” 萧怿想想也是,有点不知其味。 这时,阿福又端菜来,吕雯梅忙摇手道:“你别端了,已经够啦。” “三个菜算啥?二位别客气,多吃点。”说道就要往几上摆菜。 吕雯梅拦住他手道:“我们吃不了这么多的,你还是拿回去。” 阿福有点儿犯难地道:“可是……” 萧怿不便难为他,道:“你把那盘饺子留下好了。” 阿福喜道:“好。”将饺子摆在了几上,“二位若嫌不够,我再叫厨子去做。” 萧怿应了,待他走远后,打趣道:“要是任由他这么上菜的话,只怕十张几案也摆满了。” 吕雯梅笑道:“就怕你没那么大饭量。” 萧怿笑了两声,道:“若真如此,可够我吃好几天了。” 吕雯梅忍住笑道:“好了,别说啦,快吃吧。” 饭后,萧怿让王端算饭钱,王端大方道:“不用给了。太子殿下这顿饭算我请了。” 萧怿觉得不妥:“这哪成,总不能白吃你的饭。” 王端满面喜光:“我小店的生意,全仗太子殿下才如此红火,我们感谢您还来不及,怎能问您要钱呢?” 梁大嫂道:“不光是这样,吕姑娘还在我们店里帮过忙,哪还好意思要太子殿下付钱。” “话虽如此说,但我不喜欢沾人便宜。”萧怿拿出二十两银子要给王端。 王端觉银子多不敢接,道:“您要给钱,十两银子就足够了。”萧怿便给了他十两银子,道:“我们走了,你们忙吧。” 吕雯梅辞别道:“我有空了,再来看你们。” 王端与妻子将萧怿和吕雯梅相送到门外。 二人离开兴隆客栈,吕雯梅愉快地道:“你带我玩了大半天,我很开心。” 萧怿便道:“那我以后一有空,就带你出来玩如何?” 吕雯梅则道:“不成,你还是多关心关心国事为好。” 萧怿含情望了她一眼:“雯梅,你真好。”吕雯梅粲然一笑。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六章 莫名 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竖日,萧怿刚出东宫,就见吕雯梅跑过来问:“你这是要去哪?”萧怿道:“我好几天没去母后那儿了,想过去看看她。” 吕雯梅道:“我和你一起去可以么?” 萧怿迟疑了一下,道:“好吧。” 二人来到宁和宫栖凤殿,向坐在紫檀案旁看佛经的孟锦云行了一礼。 孟锦云搁下书卷,向他们瞧了一眼,笑了声:“这倒巧,你们俩一块儿来了。” 萧怿道:“儿臣刚出东宫,就遇到了吕姑娘,她说也想来探望母后,便带她一起来了。” 孟锦云并无让他们坐下的意思,眼望萧怿道:“你昨日带着她到宫外玩了?” 萧怿知道无法隐瞒,低声答了“是。” 孟锦云唇边噙着冷笑:“你们玩得很开心是吧?” 吕雯梅脸上烫起来,低了头不敢作声。熏炉里燃着的檀香被殿内的温热气息烘着,只觉气闷难受。 萧怿也觉不是味儿,道:“是儿臣要带吕姑娘出去玩的。” 孟锦云见他把责任都自己揽下了,心中气恼,不豫道:“你们年轻,难免爱玩些。”她盯住吕雯梅,厉声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他是太子,你不说规劝,反而跟着他在外面四处乱逛,成何体统?你还想不想住在宫里了?”一番责备的话,句句都在指谪吕雯梅。 吕雯梅一下子哪回答得了,双膝一曲,跪下道:“是民女错了,民女以后再不随便跟太子出宫了。” 萧怿见母后生气,大感后悔,也跪下道:“这是儿臣一个人的错,和吕姑娘无关,母后要怪就怪儿臣吧。” 孟锦云眼中含怨:“你倒好,什么过错都自己担待了。” 萧怿不能接口,吕雯梅更不敢多言。 沉默一阵,孟锦云道:“算了,你们都已认错,本宫就原谅你们这一次。”她语气加重了三分,“但你们给本宫记住,没事的时候就别往宫外去。”她分别向二人道:“怿儿,你要多操心朝政上的事,帮你父皇分担些。吕雯梅,你也把你的性子改改,别像个不知事的孩子一样,每天只知跟太子说笑耍闹。” 萧怿和吕雯梅应道:“诺。” 孟锦云原想挫挫吕雯梅的气性,但见儿子处处担护她,实在有些不如意,无奈让他们起身。她向窗外望望:“今日天气还好,你们陪本宫到花园里走走。” 正值初夏时节,御花园里芳草萋萋,名树佳木,郁郁葱葱;丽花雅姿,其香幽幽;鸟叫虫鸣,蜂飞蝶舞。因孟锦云素爱雍容华贵的牡丹,所以园中尤以牡丹为多。但见红的娇艳热烈;白的纯洁如玉;黄的典雅不凡。争奇斗艳,仪态万方。 萧怿和吕雯梅一声不响地跟在孟锦云身后,虽见花园里的景致很美,但因挨了孟锦云一顿训,已无心赏玩。 孟锦云本来还在生萧、吕二人的气,但走在花草树木间,心情倒好了点。 当他们绕过一片花丛时,忽然看到明珠一袭红裙,站在花间一片空地上舞蹈。舞姿翩跹,优美动人。她越舞越快,裙袂飞扬间,宛若一片红云。真是人花两相映,互增光彩。孟锦云才知这姑娘原来还会跳舞的,只是这么个倾城倾国的美人儿出身贫贱,否则跟怿儿倒也般配,不禁替他俩暗暗惋惜。 萧怿则想:她为何要来这里跳舞?是否是故意的?吕雯梅也感奇怪。 他们不知,庆容华由侍女映波陪着也来到御花园散步。她们瞧见皇后在,就未再往前走,站在一株大柳树下观明珠舞蹈。 庆容华不禁赞叹:“那跳舞的女子真乃国色。侯昭仪已经很美了,可与此女相比,定要黯然失色。” 映波亦被明珠的美貌所惊艳:“可不是。这女子要是被皇上看上,说不定会夺了侯昭仪的宠遇。” 庆容华谨慎道:“有皇后在,本宫何必插这一足?”她又看了明珠两眼,道:“回去吧。” 明珠舞罢,孟锦云方近前道:“跳得真好。” 明珠见是皇后,急忙行礼:“民女一时跳得兴起,竟未看见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来了,还望娘娘恕罪。” 孟锦云温言道:“本宫瞧你是跳得太专神了,倒怪不得你,起来吧。” 明珠仍跪着不动:“民女擅自来花园里跳舞,还打扰了皇后娘娘游园雅兴,实在不该。” “打扰了本宫的雅兴?”孟锦云轻笑一声,“本宫赏了花,又看了你跳舞,应该说本宫的雅兴更高才对。”明珠这才拜谢起身。孟锦云打量了她一下,道:“你会弹琴,还会跳舞,那你应该也读过书吧?” 明珠谦恭道:“不过略识几个字而已。” 孟锦云笑道:“你这孩子倒谦虚。” 萧怿见母后跟明珠有说有笑,自感不妥,却不敢说,心里很不好受。而吕雯梅心里更不是味儿,低了头不愿去看她们。忽感眼前发黑,有些头晕,忙扶住了身旁一株柳树,才稳住了身子。萧怿见她神情不对,扶住她急切而问:“雯梅,你不舒服么?” 吕雯梅闭目片刻,感觉好了点,道:“我没事。” 萧怿见她面上无半点血色,一摸她手湿凉,惊问:“你的手咋这么凉?” 吕雯梅也不知是何缘故,怕萧怿担心,抽出手,故作镇定道:“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见萧怿仍有些不信,恬静一笑,道:“我真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的。” 孟锦云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转首问道:“怎么了?” “吕姑娘有些不舒服,儿臣想送她回去休息。” 孟锦云觉得很扫兴,不满地瞟了吕雯梅一眼,道:“去吧。”她望着萧怿扶着吕雯梅离去,心里更觉有气,哼了一声,暗道:“不舒服?本宫看你是故意装的吧。”明珠则在旁无声冷笑。 萧怿扶着吕雯梅回到朝霞台,斐烟眼疾手快,抢步上前扶住吕雯梅问:“姑娘这是咋了?” 吕雯梅用手按着额头道:“我有些头晕,不过已好点了。” 萧怿道:“先扶吕姑娘坐下。”惠儿见斐烟抢在自己前头,心中不快,却不便说,也欲扶吕雯梅,萧怿道:“你去端盆热水来。”与斐烟扶着吕雯梅在榻上坐了,吩咐道:“斐烟,你去给吕姑娘拿件厚衣服。” 斐烟奇道:“拿厚衣服?” 萧怿有点不耐烦道:“你没见她手很凉么?” 斐烟忙答应一声,很快取来一件厚缯长衣,萧怿接过给吕雯梅披在身上,问道:“暖和点没?” 吕雯梅稍感温暖,轻轻“嗯”了一声。萧怿见惠儿端了热水过来,便将面巾在热水里浸湿绞干后,要为她擦脸。吕雯梅觉着不妥,欲拿过他手中面巾:“我自己来就行。” 萧怿左手已握住了她手腕,右手帮她擦拭面颊:“我想给你擦的。” 吕雯梅只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眼里又是情意,又是感动。惠儿和斐烟侍立一旁,见萧怿对吕雯梅如此体贴关爱,心里大是羡慕。 萧怿给吕雯梅擦拭完手脸,觉她手上有了些温度,已不像先时那么凉,可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怕她是生病,说道:“我给你传太医瞧瞧如何?” 吕雯梅慌忙道:“不用。你多虑了,我真没事。” 萧怿见她不乐意,只得道:“你要是再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吕雯梅点点头。萧怿道:“我扶你躺下歇会。” 吕雯梅轻轻推开他的手道:“我不想睡,坐一会就行了,你快去忙吧。” 萧怿拢住她肩膀:“不急的,你就让我多陪你一会吧。” 吕雯梅听他柔柔的声音里透着些许依恋,心中欢愉,就不再多言。 恰巧明珠走了进来,正瞧见萧怿搂着吕雯梅坐在榻上,心里酸溜溜的甚不好受,勉强自持,向萧怿行了礼,道:“吕姑娘可好点了?没生病吧?” 萧怿见她来,并没松开吕雯梅,而吕雯梅觉得不好意思,微微用力挣开他,坐得离他远了点。萧怿淡淡道:“她没事,你可以放心走了。” 吕雯梅过意不去:“谢谢你来看我,坐会再走吧。” 明珠见萧怿面有不悦之色,不便多留,道:“我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吕雯梅见明珠走了,不解地问:“你为何要赶她走?” 萧怿只轻声道:“雯梅,你不懂的。” 吕雯梅感到奇怪,不知他这话何意。见他不愿多说,倒不便再问。 二人相对沉默一会,萧怿握了握她的手道:“你先休息,我午后再来看你。” 吕雯梅则道:“别,你还是忙你的事重要。我若有事,会让惠儿或斐烟去找你。” 萧怿不想答应,但还是依了她。 一会,惠儿端来一碗参汤:“小姐,喝点参汤暖暖胃。” 吕雯梅接过,喝了几口,顿感身上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向她一笑:“惠儿,你用心了。” 惠儿抿唇一笑,道:“奴婢哪里用心了,倒是太子殿下对小姐才用心了呢。” 吕雯梅脸上一红,伸指在她额头上一点,嗔道:“死丫头,瞎说什么呀?” 惠儿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道:“小姐,你身体不适,还是躺下歇会较好。” 吕雯梅确感有点疲乏,就歇下了。斐烟撇撇嘴,暗暗瞪了惠儿一眼。吕雯梅躺在榻上,想着自己突然头晕目眩,手足发凉,好生奇怪。若说生病,可现在已经好了,真有点想不透。她不再多想,迷迷糊糊地睡去。不知何时,吕雯梅才醒过来,见惠儿侍立在侧,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太子来过没?” “太子殿下没来,不过他身边的许公公倒来看过小姐,说是太子殿下叫他来的。”她犹豫一瞬,“小姐已睡了一个多时辰,现在是酉时二刻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七章 莫名 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感到惊讶,忙坐起身来:“已经酉时了,我怎睡了这许久?” 惠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小姐定是累了,才睡的时间长了点。” 吕雯梅想着萧怿可能还在惦记自己,说道:“惠儿,你陪我到东宫去见太子。” 东宫殿内,萧怿正忙着批阅奏章。他遇到一处难点,正要叫许宗源,察觉有人进来,也不及抬头就道:“宗源,把《尚书》拿来。”却闻是女子笑声,萧怿一怔,才看到是吕雯梅来了,只听她笑道:“你怎把我当许公公了?”萧怿神情尴尬,干笑一声:“我没看是谁,还道是许宗源,这才叫错了。”他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忧道:“你身体不适,咋又过来了?” “我是怕你还惦记我,才过来告你一声。”她见书案上堆放了许多奏章,不便打扰,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安心忙你的事,我先走了。” 萧怿见她刚进来就要走,拉住她道:“雯梅你别走,过来陪我说会话。” 吕雯梅踌躇道:“我看还是算了,你忙你的事要紧。” 萧怿却道:“说一会话打什么紧,况且我批了好半天奏章,也有点累了,你就陪我一会吧。” 吕雯梅见他的确有点疲态,只好由他拉着在几旁坐下。萧怿凝视着她道:“你的气色看上去好点了。”他伸手抚着她秀发,“原本我想去看你的,但我父皇给了我一大堆奏章批阅,脱不开身,只好叫许宗源去看你,他回来说你还在休息,我想你应该没事,准备批完奏章就去看你,哪知你却过来了。” 吕雯梅俏皮一笑:“还不是怕你不放心我呀。”她看了看书案上堆积如小山的奏章,问道:“皇上一定很辛苦吧?” 萧怿叹道:“是很辛苦。我父皇每天都要起早贪黑地忙政务,只由于近段时间我父皇龙体不适,有些事情就交给我来做了。” 吕雯梅沉思片刻,道:“虽然我喜欢习武,但我更愿意多看看书,日后好做你的贤内助。” 萧怿欢欣,握住她的手道:“好啊。”他稍一思索,忽问:“你还记得那日八哥跟我们背的诗么?” 吕雯梅有点莫名其妙:“记得。就是那首《关睢》诗,怎么了?” 萧怿诡秘一笑,道:“我想送你两句诗,是关于我们俩的。” 吕雯梅喜问:“什么诗句?” 萧怿眼珠一转,笑吟:“活泼姝女,浪子好逑。” 吕雯梅隐隐猜到他要送自己的诗句应跟《关睢》有关,但哪知他会吟出这么两句无赖诗,双眉一蹙,起身嗔道:“亏你想得出来,你擅改别人诗作,也不知羞。” 萧怿怕她会走,忙拉住她道:“你别生气。我就是想让你开心点,逗你玩玩罢了。” 吕雯梅回身一笑,道:“你说的那两句诗是有点意思,不过你以后可别再编乱造了。”萧怿应了。吕雯梅不想再耽搁他的时间,说道:“对了,你不是要看《尚书》么,在哪里,我给你拿。” “不用了,我自己拿。”萧怿走到书架前找书,许宗源进来禀道:“皇上宣殿下和吕姑娘到万寿宫偏殿用膳。”萧怿与吕雯梅互望一眼,均感奇怪,萧怿问道:“我父皇让吕姑娘也去?” 许宗源答道:“是。” 萧怿暗忖:父皇叫雯梅何事?难道是要说我和雯梅的婚事?想到这,不免一喜:“雯梅,我们去吧。” 吕雯梅乍听皇上叫自己也去,不知是何事,见萧怿似乎挺高兴,想来应是好事,就与萧怿欣然前往。 他们过去时,已是傍晚时分。殿里除了萧翁业和孟锦云外,昌泰也陪坐在侧。 萧翁业待他们见礼后,问道:“怿儿,奏章批完了没?” 萧怿想到自己如果不跟吕雯梅说话,现在应该已经批完了。他心中有愧,不敢抬头看父皇,只低声答道:“快了,还有四卷。” 萧翁业脸色微沉,瞟他一眼:“你批完了,就拿过来。” 萧怿微松一口气,应了“诺。” 萧翁业看向吕雯梅:“你这几天可有事做?” 吕雯梅恭声道:“民女这几日只在看书。” 萧翁业问:“你都看些什么书?” 吕雯梅答道:“民女看了《内诫》,现在正看《警言》。” 萧翁业点点头,道:“书是看对了,但要明白了书中所讲才行。” 吕雯梅应道:“民女知道了。” 萧翁业道声:“坐吧。” 因萧怿和吕雯梅还不是夫妻,所以二人不能同席,只能分席而坐。 萧怿本道父皇会说自己和吕雯梅的婚事,但看父皇的神情是不会说的,不禁大感失望。虽有满几的美味佳肴,却吃得食不甘味。 吕雯梅倒没觉怎地,只是小心翼翼吃着饭,生怕把盘子碗弄出点动静,惹皇上、皇后不高兴。 孟锦云初时也以为萧翁业要提他们的婚事,心中不安,但见萧翁业并没有这个意思,暗暗松了口气。 萧翁业心情较好,停下筷子道:“这么干巴巴地吃饭没啥意思,不如叫几个宫女过来助助兴。” 孟锦云等人听了都挺高兴。孟锦云心念一动,乘机进言:“不瞒皇上说,臣妾今天去花园赏花时,恰巧遇到一个姑娘跳舞,她跳得很好,皇上见了一定会喜欢。” 萧翁业眼睛微微一亮,问:“哦,她是谁?” 孟锦云笑答道:“那个姑娘叫阿朱,皇上是没有见过的。不过她姿色绝美,琴艺舞蹈俱佳。” 昌泰不由脸上变色,道:“她不过是个从宫外直接进来的,舞未必会比宫中舞姬跳得好。” 萧翁业感到意外:“从宫外直接进来的?” 孟锦云见昌泰知道明珠,想必是有人告诉了她。孟锦云见萧翁业看向自己,便起身离席,解释道:阿朱是前些天被阳则从一家客栈带进宫的。那次吕雯梅误会了怿儿,怿儿一直闷闷不乐,阳则因见那姑娘会弹琴,才把她带进宫来,想让她给怿儿弹琴,好使怿儿心情能好些。”她跪下道:“臣妾没把这事告诉皇上,是臣妾的过错,请皇上降罪。” 萧翁业未因她隐瞒自己而生气,温声道:“既然是这样,倒情有可原,朕不怪你,起来吧。” 孟锦云心头一松,道声谢,重又坐下。 萧怿和吕雯梅不大明白孟锦云为何要叫明珠过来跳舞助兴,只是想让萧翁业高兴?萧怿见母后未受父皇责备,心下释然。 昌泰怕萧翁业真想叫明珠来,忙起身说道:“皇上忘了臣妾也会跳舞的,不如臣妾为皇上舞一支如何?” 萧翁业想着那姑娘未必及得上昌泰,就道:“朕已很久未见你跳过舞,那就跳一段你梁国的舞吧。” 昌泰对萧翁业娇媚一笑,旋身舞动。她舞姿轻灵处似凌空飞燕,柔婉处似风拂杨柳,把女子的柔美灵秀舞到了极处。 萧怿虽不喜这位庶母,可她把舞跳得这般好,还是赞赏的。 吕雯梅不大懂舞蹈,不过看昌泰跳得好看,觉着她如跟明珠相比,应该难分高下。 孟锦云眼见萧翁业观舞的兴致挺高,心情不畅,只垂下眼睛,尽量不去看昌泰的狐媚模样。 昌泰正舞得兴起,只听哐啷一声响,萧翁业等都不免一惊,昌泰也不由自主停下来,目光一移,却是吕雯梅把一只菜碟掉在了地上,菜洒了一地。 萧翁业不悦道:“怎么回事?” 吕雯梅有点不知所措,起身谢罪:“民女有点不舒服,不慎将盘子碰到了地上,请皇上怒罪。” 萧怿惊问:“雯梅你又不舒服了?”他站起身,想过去看看她,却听父皇威严的声音道:“怿儿……”只好站住,没敢过去。 萧翁业脸色冷竣:“你不舒服,那就先回吧。” 吕雯梅道声:“谢皇上,民女告退。”她走了几步,身子一晃,忙扶住一根朱漆柱子才没摔倒。 萧怿见状,赶紧过去扶住了她,转头对萧翁业道:“父皇,儿臣去送送吕姑娘。”也不等萧翁业说话,就扶着吕雯梅出了殿。 萧翁业想要叫住萧怿,但见吕雯梅走路摇摇晃晃的,若没人扶着她点,恐怕不行。欲叫两个宫女扶她回去,可萧怿已扶着她出去了,就没叫他,不满地道:“这丫头怎么毛手毛脚,走路还走不稳?” 孟锦云立即说道:“今天臣妾让怿儿和她陪臣妾一起去花园散步时她就这样,现又如此。依臣妾看,她很可能是得了不祥之症,只怕会拖累怿儿。”言下之意,自是想让萧翁业把吕雯梅赶出宫。 昌泰掩饰着对孟锦云的恼恨,道:“姐姐何必这般说,她可能只是得了点小疾,过几日就好了呢。” 萧翁业不置可否,静了片刻,方道:“看看情况再说吧。” 萧怿扶着吕雯梅出殿后,问道:“雯梅,你哪里不舒服?” 吕雯梅声音较低弱:“我刚才感到有些胸闷心烦,不过现在已好点了。” 萧怿蹙眉道:“怎么会这样?我让太医给你看看吧。” 吕雯梅抓住他的手道:“不用。我已经好多了,你别去叫太医。” 萧怿见她不愿意,且天色已晚,只好答应了,送她回到朝霞台,然后回东宫继续批奏章。 !! 第二十八章 怪症 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晚宴过后,昌泰一回到长信宫,即露出一脸的恼怒:“哼!皇后争不过我,就想利用旁人跟我争皇上的恩宠,真是可恶。” 芊月道:“是。幸好娘娘阻止及时,皇后没有得逞。” 昌泰忧虑道:“这次是阻止了,可下次呢?” 芊月稍一思量,低声询问:“要不奴婢把那个叫阿朱的女子除掉?” 昌泰犹豫片刻,道:“暂且先留着她,反正她已是不能生孕之身,对本宫构不成多大威胁。” 芊月便道:“那奴婢就着人盯紧她,防止她跟皇上相见。” 昌泰点点头,道:“也好。”她啜了口茶,微微一笑,“那丫头体内的药性已开始发作,看来是有好戏看了。” 第二天清早,萧怿放心不下吕雯梅,叫了太医一起赶到朝霞台。萧怿见吕雯梅还躺在榻上,想是不好。听得她轻唤,快步走到榻边,握住她的手问:“雯梅,你感觉如何?” 吕雯梅有些虚弱,低低道:“我还是有点不舒服。” 萧怿惶急道:“那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我怕打扰你,就没敢告你。” 萧怿怨道:“你也真是的。”他转首道:“太医,你给她好好瞧瞧。”他走到惠儿和斐烟跟前,责怪道:“她病得那么重,你们怎也不告我?” 斐烟垂下脸,委屈地道:“是姑娘不许奴婢告诉殿下。” 惠儿心下难过,跪下道:“是奴婢没有照顾小姐周全,请殿下责罚。” 萧怿摆摆手:“算了,你先起来。”待太医请过脉,问:“她生得是何病?” “从脉象上看,这位姑娘应是伤热才会如此,微臣先开几副清热祛火的药给这位姑娘调治调治,应该就会好的。” 萧怿稍稍心安,道:“那你快去开方子。”太医答应了离开。萧怿走到榻边坐下,拉住她的手道:“谢天谢地,你没生什么大病,不然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吕雯梅宽怀一笑,道:“我就觉得我不会生大病的,等我吃些药,过几天就会好,你就不用为我担心啦。” 萧怿拍拍她手背道:“只要你没事就好。” 吕雯梅怕他在这里呆久了,皇上知道会不高兴,柔婉道:“你快去忙你的事吧,这里有惠儿和斐烟呢,我若有事,叫她们告你便了。” 萧怿坐着没动,有些不信道:“你嘴上这般说,可你有了事又不告我,空叫我着急。” 吕雯梅有点歉疚地笑一笑:“好啦,我若再有事时一定告你,这总成了吧?” 萧怿笑了下:“好,我就信你一次。”他起身向惠儿和斐烟道:“你们照顾她仔细点。” 二人应道:“诺。” 萧怿刚走出朝霞台,就见明珠走了过来,知她是来看望吕雯梅的,怕她打扰,说道:“吕姑娘不适,已经歇下了,你回去吧。“ 明珠面上挂不住,道:“那我先回了。”她走了几步,回身对上他漆黑微寒的眼眸,“我知道殿下在怀疑我,但我真的没有想害吕姑娘的意思,也没有非分之想。” 萧怿盯着她无辜的眼睛:“但愿如你所说。” 午后,萧怿带着新批完的奏章来到政务殿。 萧翁业正批着奏章,见他来,问道:“奏章批完了?” 萧怿道:“是。”他瞥了许宗源一眼,许宗源忙将捧在手里的数卷奏章交给他,萧怿走到书案旁,呈给萧翁业,“请父皇过目。” 萧翁业有点怠倦道:“先搁下吧。”他将几卷还未批阅的奏章递给萧怿,“这几日朝中事务繁琐,朕有些力不从心,你再把这几卷奏章批阅一下。”萧怿答应一声,欲走,萧翁业道:“奏章又不多,就在这儿批便了。” 萧怿本想让许宗源帮自己把奏章先拿回东宫,自己则到朝霞台看看吕雯梅,若她无事,再回东宫批奏章,见父皇不叫自己走,只得在另一张几旁坐下,批起奏章来。正批间,忽闻外面有人说话,听声音应是斐烟和两个黄门,心中一凛:莫非是雯梅出事了?他搁下笔,起身向萧翁业道:“父皇,儿臣出去一下。”话未完,已然跑出殿去,看见阶下斐烟在和两个黄门说话。 一个黄门道:“太子殿下在帮皇上处理公事,不可打扰,你还是请回吧。” 斐烟急道:“可我真的有急事要跟殿下说,劳烦二位公公就给我通报一声吧。” 萧怿赶紧走下台阶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斐烟面上一喜,随即变惊慌:“殿下不好了,吕姑娘不知的,突然说她心烦难受,还摔了东西,奴婢和惠儿妹妹制止不住,所以……” 萧怿不等她把话说完,发足便奔。一些宫人看见了,都吃一惊,不知出了何事,太子竟如此着急。萧怿跑到朝霞台,还未及进殿,就听见里面吕雯梅痛苦的*声中夹杂着乒乒乓乓的响声,及惠儿劝阻的声音,不及多想推门而入。见殿内一片狼藉,地上满是被摔掉的东西。吕雯梅鬓发蓬乱,好似疯了一般,见东西就摔,惠儿想阻止她,又哪能近身?萧怿大骇,抢上前一把抱住她:“雯梅你这是咋了?” 吕雯梅看也不看他,只叫:“我好难受,我难受!” 萧怿何曾见过她这样,不觉心惊,只紧紧抱住她说:“你冷静一下,别闹好么?” 吕雯梅歇力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萧怿不肯松手,吕雯梅张口咬了他左臂。萧怿顿感臂上一阵疼痛,只能咬紧牙忍受了,仍旧不撒手,只觉吕雯梅松了口,身子软软垂下了。萧怿大惊失色,急唤:“雯梅,雯梅。”吕雯梅不答应,竟是昏了过去。萧怿忙将她抱到榻上躺下,轻轻晃晃她身子,“雯梅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呀。”吕雯梅双目紧闭,毫无反应。萧怿拉住她手腕一摸,感觉还有脉搏,只是较弱,微松一口气,向惠儿道:“她怎么会这样?” 惠儿未及答话,斐烟跑进来问:“姑娘她咋样了?”却见吕雯梅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惊道:“她不会是昏过去了吧?” 萧怿凝视吕雯梅一眼:“她是暂时昏迷。”他责备道:“你们是怎么照看她的?她何以会……” 惠儿和斐烟双双跪下。惠儿低低泣道:“小姐晌午服药后,开始也没啥不适,可过了不多时,小姐突然说她胸闷心烦,奴婢给她抚着胸口,想让她好受些,不料她反而越来越难受,竟然摔起东西来。奴婢和斐烟姐姐想阻止她,却制止不了,斐烟姐姐就去找殿下您了……” 萧怿心念忽动:莫非是药有问题?问道:“你们没去传太医么?” 斐烟道:“奴婢已叫一个宫女去请了。” 萧怿催促道:“你快催他过来。” 斐烟忙答应了,匆匆跑了出去。 萧怿见吕雯梅还未醒,向殿里扫视一眼,对惠儿道:“你叫几个宫女把殿里收拾一下。” 过了一会,斐烟引着太医急急走了进来。萧怿忙道:“你快看她到底得了何病?” 太医给吕雯梅把着脉,忽皱眉道:“奇怪,奇怪。” 萧怿问道:“什么奇怪?” 太医嗫嚅道:“这位姑娘脉象不稳,好像是中邪了。” 萧怿怒道:“胡说!怎么会是中邪?她定是服了你的药才会这样的。” 太医讶异:“什么?” 萧怿忍气向惠儿道:“你把吕姑娘的病情跟他说一下。”惠儿详细复述了一遍。 太医愈听愈惊,吓得跪在地上道:“殿下明鉴,微臣开的确确实实是清热祛火的药,绝不会错开呀。” 萧怿不解地问:“你说你开对了药,那她服后为何会病情加重?” 太医一脸茫然:“微臣不知。” 萧怿怫然道:“你是太医,怎会不知?” 太医为难道:“这位姑娘病情古怿,微臣疹断不出来。” 萧怿叱道:“庸医,真是庸医!” 太医俯首跪在地上,哪敢吭声? 萧怿见他如此,还是疑心他开的药有问题,向惠儿道:“药渣还在么?” 惠儿一怔,即而答道:“在的。” 萧怿道:“你把药渣包好,速送太医院,让其他太医给验验。” 惠儿答应了,赶紧出去。 萧怿怨恼地望一眼太医,让他起身,向斐烟道:“你去叫个黄门,让他转告我父皇,就说吕姑娘病情有点重,我暂时不能过去了。”他走到榻边,见吕雯梅仍未醒,心里着急,问:“你没办法让她醒来么?”太医为难地摇摇头,道:“微臣无能。” 萧怿叹口气,只能等着了。 不久,惠儿回来道:“殿下,药渣没问题。太医院里的其他几名太医验过药渣后,都说没有问题。只有连翘、芦根、黄芩、玄参、甘草等几味普通药材,确实是清热祛火的药。” 萧怿疑心方去,困惑道:“药没问题,那她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他问太医:“你当真不知她得的是什么病?” 太医愁眉苦脸道:“微臣真的不知。微臣医术有限,实在不知道这位姑娘究竟得的是何病。” 萧怿瞟了他一眼,埋怨道:“你连这点小病都治不好,还是太医呢,去吧。” 太医见太子不治自己的罪,转忧为喜,忙道了谢离去。 萧怿想吕雯梅服药后,应有所好转才对,病情怎反而加重了?真是奇怪。他这么想着,吕雯梅轻咳了两声,醒了过来。萧怿喜道:“雯梅你醒了。” 吕雯梅看看他,轻声道:“殿下……” 萧怿握住她双手:“我在这里。” 吕雯梅笑了笑,一转脸,发现殿里有些零乱,惊问:“咋乱糟糟的?我是怎么了?” 殿里已被宫女们打扫收拾过了,可仍有些东西摆放不整齐。萧怿怕吕雯梅醒后会看见殿里乱,才让宫女收拾的,可吕雯梅还是看了出来。慰抚道:“你只是一时心烦意乱,不小心碰掉了几件东西而已,没事的。”但吕雯梅仍忧疑地看着他。萧怿装作无事人一般道:“真的没事,你别忧心。”他见吕雯梅脸上有汗,便让惠儿端来一盆热水。他在绞面巾上的水时,稍一用力,左臂伤处有点疼痛,微微蹙了下眉。 吕雯梅察觉有异,问道:“你怎么了?” 萧怿忙道:“没事。”绞干面巾上的水,为她擦拭面颊。 吕雯梅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他左腕,右手迅速撸起了他的衣袖。萧怿待要缩手,已然不及。 !! 第二十九章 怪症 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看到他手臂上留有两排很深的齿痕,齿痕处结有血痂,蓦地惊觉,急问:“是我咬了你?一定很痛吧?” 萧怿倏地抽回手,微笑道:“已经不痛了。” 吕雯梅流泪道:“我这是怎么了?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萧怿听了心酸难受,柔声安慰道:“那个太医不会看病,我会再让别的太医给你看看,你先安心休息,别胡思乱想,你的病会治好的。”他怕她再追问,起身向惠儿、斐烟道:“你们把她照看好。”二女齐声答应。萧怿走到她们身旁,悄声道:“你们别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她。”二女点点头,萧怿又向吕雯梅瞧了一眼,出了殿。 他想到再传别的太医需请示了父皇才可以,就匆忙赶到了政务殿。 萧翁业还在批奏章,见他回来,问道:“她的病可好点了?” 萧怿轻轻摇摇头道:“没有,儿臣想另传太医给她疹治。” 萧翁业凝视他片刻,无奈道:“那你去传吧。” 萧怿出殿寻了一个做杂役的小黄门,让他把太医院里今日当值的太医都传到朝霞台去,然后自行返回朝霞台。 吕雯梅已坐起身来,见萧怿又回来了,有点意外:“殿下。” 萧怿快步走过去:“你咋起来了?” “我躺累了,就起来了。” “我去传太医了,他们待会就会过来。” 吕雯梅眼神有点惊慌:“又传太医了?” 萧怿轻轻拍拍她的背:“别怕。你得的只是寻常小病,很快就会好的。” 吕雯梅有些不信,不过还是心安了点,问道:“皇上生我的气没?” 萧怿宽怀道:“没有。我父皇还让我给你传太医呢。” 吕雯梅心下一宽,缓缓舒了口气。 萧怿问:“你现在感觉可好点了?” 吕雯梅“嗯”了一声。 萧怿又问:“你渴么?想不想喝水?” “我刚刚喝过,不喝了。你现在没事啊?” 萧怿一笑:“没事,就在这儿陪陪你。” 吕雯梅露出一缕甜笑,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萧怿伸臂搂住了她腰身。 正沉默间,惠儿引着五位太医走了进来,向萧怿行了一礼。 萧怿松开吕雯梅,起身道:“你们给这位姑娘好好瞧瞧,看究竟得的是何病?” 五位太医答应了,分别为吕雯梅看病,又问她病况。 吕雯梅道:“前一个太医说我是伤热,给我开了清热祛火的药,可我服药后却感到烦燥气闷,还摔了东西,不知是怎么回事。” 萧怿闻言,知道吕雯梅已知情了,向惠儿、斐烟看去,她们只摇摇头,想是吕雯梅自己记起来了,并不是两个侍女告诉她的。萧怿等五位太医给吕雯梅看完病,问道:“你们看出她的病因否?” 五位太医面面相觑,脸上均有疑难之色。为首的是太医令陆逸夫,他欠身答道:“这位姑娘的脉象时缓时急,很不稳定,病情实在有些古怪,还请殿下恕微臣医术不及。” 另外四位太医亦欠身道:“请殿下恕微臣医术不及。” 萧怿大感气恼,厉声质问:“你们这些太医是怎么当的?连她得的是何病都不知道。” 五位太医俯伏于地,不敢作声。 吕雯梅郁然道:“你别责怪他们,我的病既古怪,别人自是治不了的,你让他们走吧。” 萧怿不满地瞪了他们一眼,摆摆手叫他们出去了。他拉住吕雯梅的手,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吕雯梅惆怅不语。萧怿自忖:雯梅何以会突然得病,且病情还如此怪异,竟连太医都瞧不出她得的是何病,难道她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便问她。 吕雯梅想了想,道:“没有啊。我的饮食都是这儿膳房里做的,且我每次用膳时,惠儿和斐烟都要先尝过后才给我吃,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萧怿暗想:这可奇怪了,到底是何原因让雯梅生得病?思索片刻,猛然记起一个人来,不觉脱口道:“是她,一定是她了。” 吕雯梅不知他在说谁,问:“什么?” 萧怿不答,只道:“我去找她。” 吕雯梅不明就里:他这是要去找谁? 天已向晚,落日余辉渐渐隐退。夜,悄然袭来。 萧怿匆匆赶到瑶芳阁时,抬头见二层阁中透出灯光,琴声和着明珠的歌声从阁里传出,只听她唱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厥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① 明珠歌声娇柔婉转,曲调却悲凉哀伤,听之令人伤感欲落泪。 萧怿听了也不免心里发酸,在庭院里立了片刻,才到阁上去。 明珠听得有人上来,转头一看,竟是萧怿。她缓缓站起身,竟欢喜得忘了行礼:“太子殿下。” 萧怿犹豫一瞬,沉声道:“我有一事要问你,请你老实回答。”他盯着她双眼,“那日吕姑娘来看你,她喝了你的茶,我想知道茶里是否下了药?” 明珠初时还以为萧怿是来看望自己的,原来只是为吕雯梅的事而来,空欢喜一场。她听他问起,忙道:“没有,我没有下药。她病得很重么?” 萧怿不答她话,道:“可为何给她看过病的太医们都说她的病情古怪,不知病因?” 明珠诧异:“她的病古怪?可是我给她喝的那盏茶,我先喝了一口才给她喝的,我喝了并无事,可她怎会……我去看看她。” 萧怿拦住她,悒快不乐地道:“难道你去了,她的病就会好?” 明珠微微一怔,望着他无言以对。 萧怿打量了她片刻,冷然道:“你以后不要再去朝霞台,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说完离开。 明珠见他走了,怅然若失,怔怔流下泪来。 萧泽虽觉明珠有嫌疑,却无法断定就是她害的吕雯梅。而吕雯梅到底患的是何病,找谁才能把吕雯梅的病治好,还不得而知。他彷徨半晌,觉现在再去朝霞台也不济事,便回东宫了。 秋枫递上茶来,见萧怿愁眉不展,关切地问:“殿下何事不愉?” 萧怿只叹口气,并不言语。 秋枫更感奇怪,温婉道:“殿下可是遇到难事了?不防说给奴婢听听,或许奴婢可帮得上忙。”她跟了萧怿几年,对他的性子已然了解,一看他神色,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萧怿脸上忧愁之色更重:“吕姑娘病重了,我已让太医院的几名太医给她治病,他们却不知她的病症,好生奇怪。” 秋枫惊讶不已:“有这等事?那她现在如何了?” 萧怿沉吟道:“现在倒是好点了,但她可能还会犯病。” 秋枫不解其意:“犯病?” 萧怿不想说吕雯梅摔东西之类的,只道:“她犯病时心烦难受,今天昏迷过一次。” 秋枫更感讶异:“还昏迷了,这便如何是好?” 萧怿愁苦地道:“我就是正为这事犯愁呢。” 秋枫宽慰道:“殿下先别急,想想办法再说。” 萧怿想说:“想办法,可又能想到什么办法呢?”见秋枫凝神思索,这话倒不便出口了,也低头想起来。 秋枫思忖片刻,道:“奴婢倒想出一个办法来,只是不知使不使得。” 萧怿眼里放光,喜道:“你快说。” 秋枫低声道:“宫里的太医都治不了吕姑娘的病,不如殿下派人到宫外另请高明之士给吕姑娘治病。” 萧怿双手一拍,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咦,我怎就没想到呢?”他唇边露出笑意,“经你一说,我倒记起一个人来,他可能会把吕姑娘的病治好。” 秋枫惊喜:“真的?” 萧怿道:“我明天就去找他,你现在去趟朝霞台,看看吕姑娘。” 秋枫应了“诺。”去了朝霞台。 轻纱罗帐后,吕雯梅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闻得有人进来,缓缓睁开眼睛,见来人是秋枫,有些意外,直起身来:“秋枫姑娘。” 秋枫行礼:“殿下不放心姑娘,让奴婢前来探视。” 吕雯梅客气道:“我现今尚无名份,秋枫姑娘无需行礼。” 秋枫恭谨道:“姑娘虽还无名份,但毕竟是殿下看好的人,礼数自然不能少。” 吕雯梅不置可否,默然片刻,说道:“我现在挺好的,请你代我谢过太子,并向他问安。” 秋枫答应了,正要告辞,却听斐烟的声音在身后道:“秋枫姐姐你来了。”秋枫回身,亲切地拉住她的手,“妹妹。” 斐烟一脸喜色,道:“姐姐可好?妹妹很想你。” 秋枫亦欢喜:“我也挺想你的,近日你还好吧?” “挺好的,早就习惯了。” 吕雯梅见她二人执手相语,也感高兴:“你们有段时间不见面了,坐下好好聊聊吧。” 秋枫含笑欠欠身:“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殿下那边还等着奴婢回话呢,就不多留了,奴婢告退。” 吕雯梅便道:“斐烟,你去送送秋枫姑娘。” 斐烟高兴地答应一声,同秋枫出了殿。 吕雯梅心中烦忧:“太子是挺关心我,可我得了不明之症,只怕是……” 惠儿也感不安,还是宽慰道:“小姐别忧心,想必殿下会有办法的。” 吕雯梅忧心忡忡:“我这病要是好不了,只怕会拖累他。” 惠儿柔声劝道:“小姐快别这么说,保重身体要紧。” 吕雯梅苦笑一声:“保重身体?现在我连自己得的是什么病都不知道,如何保重身体?” 惠儿更感烦恼,想安慰她,却不知说啥好,低头想了想,道:“小姐生病的事要不要告诉老爷和夫人?” 吕雯梅忙道:“不要,别告诉他们,不然他们会担心我。” 惠儿想想也是,便答应了。 ①此处出自《诗经》中《子衿》一诗。 !! 第三十章 寻医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第二天一早,萧怿更衣洁面后,对许宗源道:“待会你去转告我父皇,就说我有点事要出宫一趟,大概……大概午时回来,你现在先去给我备匹马,然后你再去告父皇。”他怕先告了父皇会不让自己走,只能先走了再告之。 许宗源脸上忧疑之色一显,既而应道:“诺。殿下是否要人陪同?” 萧怿稍一思虑,道:“叫两名侍从即可。” 许宗源应了,退出殿去。不过片时,他走进来道:“殿下,人马已备好,现候在宫门口。” 萧怿点一点头,出了殿,远远望见两名侍从牵着马在宫门口等着自己。萧怿走过去骑上马,带着两名侍从出了宫。他们出了城,穿过那片葱郁寂静的树林,萧怿让马停下来,转头对两名侍从道:“你们在此等候,不要走远。”两名侍从齐声答应。 萧怿独自乘马进入逍遥谷,此时谷内峰恋叠翠,草木葱茏,溪流潺潺,野花遍地,鸟鸣阵阵,景色秀美迷人。但萧怿无心赏景,纵马驰到伯历的屋舍旁,也不及拴马就喊:“师父、师妹,我来啦!”可屋内毫无动静,亦不见他们出来。萧怿奇怪,伸手敲了敲伯历的屋门,叫了两声:“师父。”可仍无应答。萧怿大奇,双手一推屋门,那门竟开了,向里一张,里面并无人,萧怿想着不知师父去哪了?又到其他几间屋舍查看,均无人在,他四处望望,连半个人影也没见。萧怿大为疑惑,寻思:师父和师妹都不在了,他们会去哪呢?转念又想:门虚掩着没上锁,他们应该走不远,我等他们一会吧。 萧怿折回伯历屋里,刚想坐下,忽瞥见几上放着一块素白粗布,上面写的有字,拿起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为师和你师妹去荆州了,过段时间回来。” 萧怿大感愁苦:“糟糕,这可咋办?”他束手无策,在屋里徘徊了一会,决定给师父留下书信。萧怿找到笔墨和白布片,凝思一瞬,提笔写道:“吕姑娘得了莫名之症,太医疹治不出,恳请师父看在徒儿薄面上,速到皇宫为吕姑娘医治,徒儿不胜感激。萧怿。” 萧怿放下笔正要出门,忽想到看守宫门的侍卫可能会不让师父进宫,便解下腰间玉配,并书信放在一起。萧怿出谷寻到那两名侍从,与他们一起返回皇宫。 萧怿还未及进自己殿里,一个小黄门匆忙跑过来,禀道:“皇上宣殿下到政务殿议事。”萧怿只好过去。 政务殿内,龙涎香轻烟弥散,萧翁业身着一袭棕黄袍服,在静心批阅奏章。萧翁业听得萧怿进来,抬起头看了看他,声音低沉:“你去哪儿了?” 萧怿情知不能撒谎,低声道:“儿臣到宫外寻访名医了。” 萧翁业扬了扬眉毛,搁下笔问:“怎么?那些太医还没给她看好病?” 萧怿无奈道:“是。吕姑娘的病有些奇怪,他们看不好,儿臣只好到宫外另寻高明。” 萧翁业嗤笑一声:“太医们都治不了她的病,外面的野大夫又如何医得?” 萧怿并不这么认为,说道:“太医们的医术是挺高明,但外面有的大夫可能会比他们更高明。” 萧翁业脸色一沉,怫然道:“照你这般说,宫里的太医都是酒囊饭袋,不比外面的大夫?” 萧怿猝不及防说错了话,有些畏惧:“儿臣不是这个意思,父皇勿怪。” 萧翁业瞥他一眼,懒怠再跟他计较,问道:“你可寻到名医没?” 萧怿丧气道:“没有。”他突然跪下道:“儿臣恳求父皇一件事,请父皇在宫门口张贴皇榜,寻求名医。”他怕师父不能早点回来,想一边等待,一边另寻名医给吕雯梅治病。 “你让朕给她张贴皇榜寻求名医?”萧翁业冷下脸道:“朕已下令,不许任何人把她生病的事传到宫外去,如果朕答应了你的请求,替一个丫头寻医看病,岂不叫世人笑话?你觉得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做值得吗?” 萧怿声音虽低,神色却坚定:“值得。因为儿臣在乎她。” “可你是太子!”萧翁业的声音有些凌厉。他注视着萧怿,眼中流露出失望、忧怨之色,“怿儿,你太叫朕失望了,太叫朕失望了。” 萧怿心中恻痛,含泪道:“儿臣不孝,儿臣对不起父皇。” 萧翁业内心十分矛盾,如果废掉萧怿的太子之位,自己培养他多年的心血岂不付之东流?况且自己曾废过一位太子,若再冒然改立也不稳妥。再说自己身体每况愈下,随时都有病倒起不来的时候,需要萧怿辅政。可要是继续让他当太子,万一他日后继承了自己留下来的千秋帝业,不能好好治理齐国,只宠爱女人可怎办?他踌躇难决,思忖良久,仍难以下决定,只好摆摆手,让他先回去。 萧怿以为父皇要责罚自己,见他没说,心下略安,默默告退离开。 萧翁业重重叹口怨气,唤了声:“王安。” 守在门口的王安应声进殿,打躬道:“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口谕。如果住在朝霞台的那个吕雯梅再犯疯病的话,即刻把她送回大将军府,不可再留在宫里。要是太子知道了,也要照此去办,不得有误!” 王安见皇上说得郑重,忙应道:“奴才遵命。” 朝霞台内,惠儿削了个苹果递给吕雯梅道:“小姐吃苹果吧。” 坐在榻上的吕雯梅一抬眼,看到了惠儿手背上那道红红的伤痕,是自己昨天犯病时用手指甲抓的,心里一阵难受,轻轻抚着她手背:“我为何会得这种怪病,伤了太子,还伤了你,我真是不好。” 惠儿心下酸楚,眼圈有些泛红:“小姐别自责,等小姐病好了,就会没事的。” 吕雯梅不想再惹惠儿难过,强将夺眶欲出的泪水逼回,接过苹果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慢慢咽下。这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就像是她的一段经历。入宫失去自由,受人管制,袅袅无聊,感觉是酸的;萧怿爱她,对她关怀有加,感觉是甜的。可现在她得了病,得了连太医都治不了的怪病,萧怿还会爱她么?这唯一的甜能否守得住?这样想着,心里没了底。 惠儿见她神色凄楚,心有不忍:“今日天气挺好,奴婢陪小姐出去晒晒太阳,散散心可好?” 吕雯梅同意了,和惠儿出了殿。 外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清风徐徐,拂动着吕雯梅的鬓发,似想帮她驱赶忧愁,但她心中的忧愁又岂是风可以吹拂去的?吕雯梅信步在庭院里走着,惠儿指着几株海棠树上红艳娇柔的海棠花道:“小姐,你看这海棠花开得多美啊。” 吕雯梅抬眸望着枝上随风轻曳绰约多姿的海棠花,不禁叹道:“花是很美,可开败了,就不会美了。” 惠儿不觉抬高了声音:“小姐!” 吕雯梅摇头苦笑:“我怎又说起伤感的事了。” 惠儿向大门口望了望,小声嘀咕道:“太子殿下为何还没来?” 吕雯梅心中烦乱如麻,随意抚弄着海棠花枝:“他应该有事,暂时过不来。”忽闻萧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雯梅。”吕雯梅心下一喜,转脸一看,果见萧怿走了过来,她迎上去,道声:“殿下。” 惠儿见萧怿来,脸上也绽露笑容。 萧怿拉住吕雯梅的手:“我一上午没过来,有些想你,你在做什么?” 吕雯梅向惠儿看了一眼,道:“惠儿说今日天气好,就陪我出来走走,晒晒太阳。” 萧怿赞同道:“你没事的时候就多出来走走,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吕雯梅浅笑道:“殿下说得是。”让他同自己一起进殿。 惠儿斟上茶来:“殿下辛苦了,请喝茶吧。”萧怿微笑着点了下头。惠儿搁下茶,退了出去。 吕雯梅静默片刻,郁声道:“我现在得的病连病因都不知道,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萧怿本在犹豫是否告诉她自己去找伯历的事,听她说了这一句,觉得应该告诉她,说道:“雯梅你快别这么说,今早我去消遥谷找我师父了,但他和我师妹去了荆州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后,就会来给你看病。想我师父医术高明,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的。” 吕雯梅忧虑道:“可万一治不好呢?” 萧怿柔声安慰:“别说万一。我会一边暗访名医,一边等我师父回来,说什么也要把你的病治好。” 吕雯梅眼含热泪,感动道:“殿下,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萧怿伸手摸摸她鬓发,柔笑道:“傻瓜,你是我最心爱的姑娘,哪能对你不好呀?” 吕雯梅心里一阵甜蜜,一阵心酸,欠疚道:“可我起初对你不好,骂你还打你,你就不怪我?” 萧怿尴尬地笑了下:“那是我自己不好,总说些不正经的话惹你生气,又怎会怪你。” 吕雯梅埋首在他怀里,唇角荡起一抹清甜的笑。 这日,萧怿到章德殿向萧翁业问安,一进殿门看到父皇侧身坐在案旁,阳光在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他手拿一卷书微微出神,静静的没半点声音,只觉沉寂无聊,行了礼,垂手站在一旁。 萧翁业看他一眼,道:“那丫头怎样了?” “还好。” 萧翁业的声音缓而沉:“朕知道你喜欢她,但你要明白你是太子,日后要担负国家重任,女人只是附属,不要用情太深,你要始终记得,应以国祚为重,而不是女人。” 萧怿皱了皱眉头,不情不愿地应道:“诺。” 萧翁业听出他的声音很勉强,想他真是个情种,只怕要被女人所累,不由叹了口怨气,冷然道:“你不爱听就算,朕也不强求你,可你身为太子,未来的国君,必须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别太辜负朕对你寄予的厚望。” 萧怿注视着父皇,突然发觉父皇苍老了许多。从小到大自己虽然不很讨父皇喜欢,可父皇却把自己推上了太子之位,并培养自己治国的能力,而自己却数次令他失望、伤心,还配做他的儿子么?萧怿悔恨而内疚,深深叩首:“儿臣明白。” 萧翁业脸上终于露出几分欣慰的神色,颔首道:“总算你还有点出息。唉!朕老了,你还年轻,好好干吧。” 萧怿品味着父皇的一番话,慢慢辞出殿去。夏日炎炎,暑热较重,萧怿心中更感烦闷。 !! 第三十一章 酸甜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太中府的后花园里,孟元昭独自坐在六角亭中,手摇竹扇纳凉,十分惬意。 一个家丁脚步匆匆赶过来,开口大喊:“老爷!老爷!”瞬间打破了花园里的宁静。 孟元昭心下不悦,搁下扇子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家丁慌慌张张进了亭子:“老爷,出大事了!管家让小人来告诉您,您派去护送粮草的人马昨晚突然遭到一伙盗贼袭击,损伤严重……” 他话未说完,孟元昭已惊得站起来:“你说什么?遭遇强盗了?” 家丁点了点头:“是的老爷。就刚才回来的人跟管家亲口说的,小人也听到了。” 孟元昭迫切地问:“来人在哪?” 家丁道:“现在就在厅堂候着。” 孟元昭疾步出了后花园,远远见一人立在堂下等候。那人灰头土脸的,见孟元昭过来,即跪倒在地,语带哭腔:“大人,请您赶紧想想办法。” 孟元昭又气又急:“到底是咋回事,你给我讲清楚!” 那人又痛惜又惧怕:“昨夜小的和其他兄弟正赶着马车往前走,突然不知从哪来了一伙盗贼,在前面劫住了我们。他们不光放火烧了车上的粮食,还逞凶杀人夺财。小的和其他人虽拼命守护钱粮,可那伙人太厉害,我们打不过,结果财物被他们劫去不少。” 孟元昭气恼道:“那现在还剩多少?还有几个人活着?” 那人嗫嚅着道:“死了十来个人,伤了二十二个。粮食被火烧去大半,银两已所剩无几。” 这真是飞来横祸…… 孟元昭以手抚额,苦恼而忧惧:“唉,怎么会这样啊!”他勉强镇定下来问:“你可看清那伙盗贼长啥样没?” 那人茫然摇首:“他们都用黑布蒙着面,手提兵刃,又是大晚上,跟本看不出来。”他哭求:“大人,不是小的无能,实在是那伙贼人太厉害,才会出了这等事,您要为小的做主啊!” 孟元昭正烦恼,听他一说,不禁怒喝:“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要是怪罪下来,别说是你,就连本官怕也要获罪下狱,你叫本官如何袒护你?” 那人睁大眼睛,定定看着孟元昭,几度张了张嘴,却呐呐说不出话来。 想这样的大事,就算孟元昭畏罪不敢告知萧翁业,萧翁业也会很快知晓。与其隐瞒不报,不如立时去见皇上,把事情原委讲明,或可减轻罪责。 孟元昭打定主意后,硬着头皮乘马车入宫。 当孟元昭战战兢兢走进政务殿,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禀明萧翁业后,果然萧翁业勃然大怒,将手边一卷未批复的奏章摔在他脸上,厉声责骂:“朕交给你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成!你扪心自问,觉得自己还配不配做太中大夫?像你这样无能的臣子,朝堂之上怕是再没第二个!” 孟元昭慌得连忙跪下,顾不得脸上的痛楚,连连叩首:“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你的确该死。”萧翁业冷冷注视着他道:“要不是看在你为官数十年还算本分的份上,朕现在就定你死罪!” 孟元昭如逢大赦,叩首谢恩:“罪臣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萧翁业下令罢免孟元昭官职,没收其财产做为朝廷损失,仅留下一座空宅给他。萧翁业唤来姜荣去调查此事,却一无所获。 这边厢,萧怿正往朝霞台走去,只见惠儿神色慌张地跑过来,娇喘吁吁道:“小姐的病又发作了,殿下您快过去看看吧。” 萧怿大惊,急忙赶到朝霞台,还未进殿,就听到里面吕雯梅又在摔东西的声音,忙推门进去,见吕雯梅神情痛苦、难受,不由心如刀绞,眼见她要把几上一只花瓶推到地上,抢步上前欲阻止,她却突然昏迷倒地。萧怿惊骇,忙从地上将她扶起,抱到榻上急唤:“雯梅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可吕雯梅如上次昏迷一般,对萧怿的叫唤丝毫没有反应。萧怿心急如焚,可是却没有办法叫她醒过来。 惠儿进来见吕雯梅又昏过去了,心中惊忧更甚,道:“殿下,小姐她……” 萧怿直视惠儿,声音微哑:“她怎又犯病了?” 惠儿忍泪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刚才小姐还在跟奴婢闲谈,可突然就这样了,奴婢只好去找殿下您,斐烟姐姐则留下看着小姐。” 萧怿听到“斐烟”二字,奇怪地道:“我进来时并未看到她啊?” 惠儿也看见斐烟不在,惊疑道:“奴婢走时她还在的,这会儿不知她去哪了?” 萧怿脸色一沉,正要叫人去找,却见斐烟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萧怿不豫道:“你为何不看着吕姑娘,却跑到外面去了?” 斐烟不知是畏惧还是心虚,结结巴巴地道:“奴婢去打热水了,想给吕姑娘擦擦脸。” 萧怿冷了脸色:“你把吕姑娘看好不要出事就行了,谁叫你在她犯病时去打热水?” 斐烟忙把面盆放在地上,跪下道:“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萧怿厉声道:“斐烟,今天我就把话跟你说清楚,你对吕姑娘不好,就是对我不敬。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不好好服侍吕姑娘的话,那我就只好送你到浣衣局了。”他故意把“浣衣局”三字说得很重,以示警醒。 斐烟一向见太子和颜悦色,何曾见过他如此严厉,早已吓得脸色苍白,苦苦哀求。 萧怿想她是不敢了,稍稍缓和语气道:“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但下不为例。” 斐烟磕头谢恩,但不敢起身。 萧怿转头不理,想让她多跪一会。 惠儿与斐烟关系本不算好,见萧怿训斥斐烟,心下暗觉痛快。 萧怿忽想到雯梅又犯病的事要是被父皇和母后知道可就不妙了,忙道:“惠儿,你快去告诉外面所有知道吕姑娘犯病的宫人,不许他们把此事说出去。”又向斐烟道:“你去叫几个宫女来,赶紧把殿里收拾收拾。” 片刻,斐烟带着三名宫女进来,才收拾了没几下,孟锦云已然出现在殿门口,指着殿内惊问:“哎哟,这咋这样乱?” 萧怿乍见母后来了,吃一惊,不知所措地道了声:“母后。” 孟锦云步进殿,瞧了一眼仍昏迷未醒的吕雯梅,问道:“她是怎么回事,竟把殿里搞得乱七八糟?” 萧怿张口结舌:“吕姑娘的病有点重,这才……” 孟锦云瞪他一眼,冷哼一声:“听你父皇说,她得的病连太医都不知道,看来是治不好的了,不如……” 萧怿急道:“母后,请您相信儿臣,一定会把她的病治好的。” 孟锦云冷冷一笑,道:“把她的病治好?母后劝你还是别妄想了,乘早把她父母叫来,将她接走了事。” 萧怿大声道:“不要!请母后相信儿臣一次,千万别赶她走。” 孟锦云甚感气愤,怒道:“这个疯丫头不吉,你还留着她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干什么?” 萧怿跪下,扯住孟锦云衣襟恳求道:“母后,儿臣求您千万别赶她走,别把这事告诉父皇,算儿臣求您了。” 孟锦云本是到东宫看萧怿的,见他不在,想他可能来朝霞台了,就过来,不料却看到了这么一幕,心里已然不满,而儿子竟跪在自己面前请求别赶吕雯梅走,不由得怨怒填胸,举手欲打,但见萧怿双眼含泪,满是哀求之色,终于狠不下心,将高高举起的手缓缓垂下,很勉强地道:“好,母后就答应你的请求,暂时不赶这疯丫头走。”她语转凌厉,“但这事要传到你父皇那儿去,你休想阻拦。”说罢,转身离殿,再不看萧怿一眼。 萧怿缓缓松了口气,紧绷的心才算松驰。他站起身,吩咐宫女们赶紧把殿里收拾齐整,然后走到榻边,握住了吕雯梅冰凉的双手,以自己手掌的温度温暖她的手,轻轻地道:“雯梅,你快醒醒,别再叫我着急为难了好么?” 但吕雯梅这次昏迷的时间要较上次长,良久才悠悠醒转。她一睁眼,猛然坐起身,拉住萧怿的手急问:“我是不是又胡闹了?我没伤着你吧?” 萧怿一惊,忙扶住她道:“你快躺下,不然会头晕的。”说着欲扶她躺下,吕雯梅不肯,推开他的手道:“不,你先告诉我。” 萧怿不想让她知道实情,只得撒谎道:“你是犯了病,但没上次严重,已有所好转,你没伤到我,也没伤到别人,你瞧这殿里不是挺整洁的。” 吕雯梅环视殿内,确实挺整洁,但她在萧怿眼里看出他在说谎,摇头道:“你别骗我了,这定是你在我昏迷时,就已经收拾好了的。”她凝视着萧怿双眼,“你跟我说句实话,我的病是不是无药可医了?” 萧怿忙道:“你别瞎说,怎会无药可医?请你相信我,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我师父回来给你看病,他老人家定会手到病除。” 吕雯梅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脸上滑落而下:“上次我犯病时,还抓伤了惠儿的手,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殿下,你叫我走吧,我不想再拖累你了。”说着就要下榻。 萧怿赶紧按住她道:“雯梅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许你走,不许你离开我。” 吕雯梅泪眼迷蒙地望着他,见他也含泪看着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头扑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惠儿和斐烟见状,也不禁心酸落泪。 萧怿轻抚她背,柔声安慰道:“好了,不哭了。你身子虚弱,别哭坏了身子。”待吕雯梅渐渐止住哭声,慢慢扶她躺下,道:“你安心休息,别再胡思乱想了,我会在这儿陪着你。” 吕雯梅用手推推他道:“你快走吧,别让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生气。” 萧怿想想也是,只好道:“那我先走了。你有事的话,就叫惠儿告我。”他嫌斐烟不好,就故意不提她。 吕雯梅点一点头,目送他离开,心里是酸是甜,却说不出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十二章 祭祀 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孟元昭被罢免一事,很快就传到了宁和宫。 当时已入夜,孟锦云刚由环英帮着卸过妆,乍闻得此讯,不免大吃一惊:“他怎么会突然触怒皇上被罢免?” 进来报信的人是曹彬,他郁声道:“前几日皇上要太中大人办赈灾一事,可被派去的人在半路上遭到盗贼抢夺,财物损失不少,皇上才一怒之下罢免了太中大人的官职。” 孟锦云的日子本就不大好过,如今孟元昭被革职,更是雪上加霜。孟锦云心下一片哀凉,忙道:“快去传辇,本宫要见皇上!” 曹彬劝阻道:“娘娘,皇上正在气头上,您要是现在去,怕是……” “本宫不管!”孟锦云死死忍住夺眶欲出的泪,凄苦道:“本宫和太子的地位已经不稳,我不能再叫孟家有事了。”她说着就要出殿去。 要是孟锦云这般失态地去见皇上,岂不要惹祸上身。曹彬和环英都感惊慌,赶紧跪在地上拽住她裙裾求道:“娘娘,您现在不能去啊!” 孟锦云已顾不了这许多,用力挣开他俩的手道:“本宫不管,本宫不能坐视不管。” 环英拦住她苦劝:“娘娘,您现在要是过去了,万一皇上着恼,岂不遂了侯昭仪的心?” 孟锦云一想不错,终于冷静下来:“对,本宫是皇后,绝不能失了分寸,叫别人得意。”她稍稍思忖,对曹彬道:“你现在叫人去告诉国舅,就说不要气馁,只要本宫还是皇后,事情总会有转机。” 曹彬答应一声,出去了。 孟锦云又坐回席子上,憀然道:“本宫自当皇后起,本该顺遂才是,怎么这日子越过越难呢?” 环英慰抚道:“娘娘别烦恼,是人总会遇到点烦心事,以后自然会被解决的。” 孟锦云点点头,随手理了理衣襟。 韶华殿里柔和的灯影下,芊月正为刚刚沐浴过的昌泰往身上扑香粉,轻轻笑道:“这下皇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有姓吕的丫头犯病,又有她弟弟被罢免,怕是晚上睡不安呢。” 昌泰穿着胭脂红的衣裙,映着同样娇艳的红唇,更增妩媚风韵:“尚书令这次倒是没叫本宫失望。” 芊月道:“尚书令大人是娘娘倚重的人,自然不会总是失利。” 昌泰声音里含了几分傲气:“他要是没点能耐的话,本宫当初何必要跟他合作。” 芊月应和道:“那是。”她为昌泰穿好衣衫,小心翼翼说道:“孟国舅已被皇上罢免,皇后这个时候应该最难过,娘娘要不要跟皇上说说,请皇上安抚一下皇后?” 昌泰一怔,转即明白了她的想法,道:“这的确是一个做人情的好机会。待会皇上来了,本宫会和他说,免得皇上总猜忌本宫跟皇后过不去。” 萧翁业过来后,昌泰即对他说了。萧翁业听了果然欣慰,说道:“朕看你和皇后一向不睦,没想到你也有贤惠的时候。” 昌泰揽着萧翁业手臂娇柔道:“从前是臣妾不懂事,以后臣妾定不会再惹皇后姐姐生气了。” 萧翁业心安几分道:“只要后宫能和睦,朕也能少点烦心事。” 第二日早朝过后,萧翁业去宁和宫安抚孟锦云一番不提。 这一日,天气晴朗无云,连一丝风也没有,萧怿为吕雯梅和舅舅的事感到气闷心烦,刚看一会书就看不下去了,将书卷起,搁在了书案一旁。 侍立在一旁的秋枫轻声问:“殿下还在为吕姑娘和国舅爷的事烦恼?” 萧怿郁然道:“是啊,我现在连看书的心思都没了。” 秋枫想着吕雯梅年纪轻轻就得了不知名的怪病,孟元昭又被罢官,心情亦不畅,劝慰道:“殿下别太烦忧,想吕姑娘人好,定会福大命大,病会好起来。至于国舅,只是没办妥公事才被罢免。皇上已说过,此事不会牵涉到殿下和皇后娘娘,请殿下宽怀。” 萧怿无奈点一点头,道:“但愿一切都可以好起来。” 这时,立在殿外的许宗源急急进来道:“殿下,皇上宣您即刻到章德殿去一趟。” 萧怿一听就感头痛,不耐烦地问:“我父皇没说叫我有何事?” 许宗源道:“没有。” 萧怿只好耐着性子去了章德殿,未及行礼,萧翁业就道:“朕叫你来,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他神色凝重道:“后天是先帝二十年祭辰,朕要带你和你母后,还有你的几位皇叔、兄弟到昭陵前祭陵,朝政上的事暂由丞相打理,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明日辰时初刻过来。” 萧怿才知父皇叫自己来,是说自己祖父祭日的事,若非父皇提起,自己已把这事忘了,不禁大感惭愧,应了“诺。”正欲走,萧翁业道:“朕有些不放心那个吕雯梅,要不让她……” 萧怿忙道:“儿臣会把吕姑娘安排妥当的,请父皇放心。” 萧翁业脸色微沉,随即点了下头。 萧怿辞出殿,快步赶到朝霞台,一进大门,看见吕雯梅站在廊下逗八哥,惠儿则在旁瞧着,不觉露出几分笑色,走过去道:“雯梅,你今天心情不错嘛,在这儿逗八哥玩呢。” 吕雯梅微笑着回身说了句:“殿下,你来了。” 萧怿笑意转淡,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吕雯梅意外:“辞行?” 萧怿脸上微露难色:“后天是先帝祭日,我要随我父皇、母后到昭陵庙去,明天辰时走,大概三日后可以回来,只是我走了,有些不放心你。” 吕雯梅面露不舍之色,一转即没:“你放心去,我不会有事的。” 萧怿稍稍心安,拉住她的手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停一停,“我还要回去准备一下,就不能多陪你了。” 吕雯梅眼中一酸,想哭,却强自忍住,点点头道:“你去吧,明天我不能送你,请你多保重。”声音里满是柔情和眷恋。 萧怿依依不舍道:“我走了,你等我回来。”他欲松手,却被吕雯梅紧紧握住了,不由微微一怔,与她目光相触,见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想她是不舍得自己走,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吕雯梅抑郁道:“我等你。”缓缓松开他的手。 萧怿向惠儿道:“你好好照顾吕姑娘,别让她有事。” 惠儿恭声道:“诺。” 萧怿向吕雯梅摆摆手走了,吕雯梅也朝他挥一挥手,待他欣长的背影在宫门口消失时,才垂下举起的手,但目光却没从宫门口移开。 惠儿忍不住道:“小姐,太子殿下已经走了。” 吕雯梅“哦”了一声,木然回神。 惠儿有些喜慰,又有些心酸地道:“太子殿下对小姐情真意切,奴婢看着也高兴,只是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她这话既指萧怿与吕雯梅的婚期,也暗示着吕雯梅的病何时才能好。 吕雯梅无语,只静立廊下,任飞花佛过身畔。 萧怿回到东宫,让许宗源并几个小黄门帮自己准备了一番.次日一早,他换上祭祀礼服,向章德殿行去。他刚迈进万寿宫的宫门,就看到有一些要随行的大臣都穿着祭祀礼衣,腰系大带。当然也有部分不走的大臣,都还穿着朝服,其中就有丞相瑾俨,正与一个身着祭祀礼衣的官员小声交谈。萧怿想着应该过去跟他打个招呼,便走过去道声:“丞相。” 瑾俨和那官员见是萧怿,行礼道:“太子殿下。”那官员识趣地退开几步。 萧怿关心道:“我听闻丞相近日身体不大好,可要注意保养才是。” 瑾俨已年迈,佝偻着背道:“谢殿下关怀。” 萧怿步入章德殿,见父皇和母后,以及自己的几位皇叔、兄弟都穿着祭祀礼服,各人神情凝重,唯独自己的堂兄萧承有点儿不以为然。萧怿略感不喜,向萧翁业和孟锦云恭谨行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萧翁业道声:“免礼。” 萧怿又与几位王叔、兄弟见了礼。 萧翁业问道:“时辰还没到?” 王安道:“马上就到了。” 萧翁业微一沉吟,道:“出发吧。”众人应声“诺”,随他依次而出。萧翁业出了殿,外面的官员齐向他行了礼。他唤了瑾俨一声,瑾俨忙走到他跟前。萧翁业声音微沉:“朕走后,你把朝务处理好。” 瑾俨欠身恭声道:“诺。老臣恭送皇上。” 萧翁业带着同行的王公大臣们出了宫,外面停了多辆马车,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皇上和皇后乘坐的装饰华丽的驷马安车了。萧怿待父皇和母后上了马车,才登上后面的青幔马车。王爷们也均乘马车,大臣们则骑马。众人准备好后,王安扯着嗓子高喊:“起驾——”车马开始缓缓前行,后面跟着众侍卫随行。路上的百姓早已远远避开,做生意的小贩们都没敢出来,显得道路宽敞而冷清,只能听到车轮的转动声和嗒嗒的马蹄声。 萧怿掀开窗幔向后望去,见已看不见皇宫了,挂念着吕雯梅,心境难平。 一队人马离开了都城,渐行渐远。当行到山区时,由于走的是山路,坑洼不平,坐在马车里的人晃晃颠颠,很不好受,萧怿也感不舒服。忽闻前面马车里母后的声音叫道:“快停车,皇上不适。”萧怿一惊,跳下马车,快步走过去,见跟随在侧的王安已打起车帘,孟锦云扶着萧翁业正要下车,忙伸手扶他走下车子,关心地问道:“父皇,您哪里不适?” 孟锦云替萧翁业抚着心口:“你父皇胸闷难受,快叫人找个合适的地方让你父皇歇会。”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十三章 祭祀 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确见父皇面有痛楚之色,忙答应了,急急吩咐侍卫寻地安置萧翁业。但荒山野岭之中,哪有房屋可供休息?侍卫们只找了块平整之地,在地上铺了块厚厚的席子,萧怿和孟锦云扶着萧翁业慢慢坐在席子上。王安递上水来,萧翁业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低声向闻迅赶过来的王公大臣们道:“朕无事,你们不用担心。”他顿一顿道:“这一路颠簸,想你们也累了,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王公大臣们担忧的神色稍微舒缓,纷纷答应了离开。 萧翁业见萧怿站着没动,道:“你也走吧。” 萧怿答应一声,闷闷不乐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但离王叔和兄弟们休息的地方较远。他随手折了个树枝,拿在手里玩弄着,低首想着心事,以至济阳王萧湛之子萧承来到面前都没察觉。 萧承轻蔑地看着萧怿,故意拖长尾音:“太子堂弟。” 萧怿向来对他这个堂兄没啥好感,只抬起头冷漠地瞧了他一眼,并不朝理他。 萧承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心下有气,一转念头,有了计较,坐在他身旁道:“太子堂弟何事生我的气?”见萧怿别过头仍不理自己,就道:“好歹我们也算是兄弟,我见你心事忡忡的,就想关心你一下,诸料你竟不理睬我,令我好伤心啊。”语调轻浮油滑,没半分感情。 萧怿扭头回了句:“谢你关心。”声音里含着怨气。 “太子堂弟终于肯答我的话了。”他扬起脸来,半带讥笑地道:“你说你不找个娴淑有德的美女,却看上了一个不懂礼数的野丫头,眼光忒也差了些。” 萧怿心下一惊,不知他如何知晓此事,但不想过问,忍气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承一脸坏笑地道:“听闻宫里有个叫阿朱的姑娘,不光有倾城倾国之色,且能歌善舞,性情温顺,我这个做堂兄的就不明白了,你放着那么个百媚千娇的美人儿不要,偏何喜欢上了吕雯梅那个姿色不佳,不会歌舞的野丫头?” 萧怿大为震惊,霍地起身急问:“你是从哪听来的?” 萧承睇他一眼,慢吞吞地站起身道:“我不过说了几句闲话,太子堂弟就沉不住气了。”他见萧怿一脸着急,心里有些得意,慢悠悠地道:“你先别急,我还知道一件事。听说那个野丫头近日还得了疯病,一犯病就摔东西还伤人,我说得没错吧?” 萧怿又气又急,不觉抬高了声音:“你快告诉我,这些事你都是听谁说的?” 萧承忙伸食指竖在唇上作了个静音手势,道:“你小声点。”他做贼似地朝四周望望,见没啥人注意,故意卖个关子道,“你想知道也成,不过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萧怿奇怪他一个远在封邑的人,怎会知道关于吕雯梅和明珠这件隐蔽的事,自然很想知道,但听他说竟要自己堂堂皇太子先答应他一件事,简直就是在刁难侮辱自己,不禁大为恼怒,可若不先答应他,自己就不得而知了。吕雯梅和明珠的事小,如泄露了宫里什么重要大事却要糟糕,只得强忍怒气问道:“什么事?” 萧承目露淫邪之色,笑嘻嘻地道:“你不用怕,我不给你出让太子之位之类的难题。这事简单得很,就是你回宫后,把阿朱姑娘送给我。”他走近一步,笑问:“怎么样,这事不难办吧?” 萧怿大为光火,想着今日是皇祖父的祭日,萧承竟还想着玩弄女人的事,侥是萧怿性子好,也萌生了想打他的念头。可毕竟自己是太子,哪能随便动手打人,只好强压怒火,指着萧承道:“你……你怎可说出这种话来?”想要骂他,终于忍住。 萧承面显不悦之色:“怎么,你不愿意?”他换了个站姿,“据我所知,那个阿朱姑娘很喜欢你,而你却不想要她,难道你舍得她一个花朵儿似的美人在寂寞孤独中老去?亏你还是逛过乐坊的人,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怜香惜玉。我虽没你生得这般俊,但也称得上是相貌堂堂了,而在对待女人上,我可比你要高明得多。想你也不笨,就做件好事,乖乖地把阿朱姑娘送给我,我就会把全部秘密都告诉你,岂不是其美两全?” 萧怿知道明珠住在宫里时间久了终是不好,虽想给她尽快找个人家嫁了,但也不能把她送给萧承这等酒色之徒糟蹋了,何况明珠曾对自己有恩,怎能做这种亏良心的事?就算萧承得到了明珠,他也不一定会告知自己真实的答案,便道:“我不答应你。”说罢,转身就走。 萧承急叫:“哎,你不想知道了?” 萧怿足下不停,斩钉截铁道:“我就是想知道,也绝不答应你。” 萧承想着自己白费口舌跟他说了一番话,大感气恼,冲着他的背影高声叫道:“你别后悔!” 萧怿充耳不闻,径直上了自己的马车。 其实他二人交谈时,别人已经看到了,只是谁也没在意,也没听清他们的谈话。 孟锦云见他二人似乎闹了矛盾,想去调解,向萧翁业道:“皇上,臣妾过去看看。” 萧翁业则道:“他俩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还不能自己解决?你不要去插手。” 孟锦云只好停住脚步,但目光仍不离他俩左右。 萧翁业想着已经歇了好半天了,若再不走,恐到不了太庙天就黑了,说道:“朕已歇好,你叫他们出发吧。” 孟锦云扶他起来,让王安叫大家出发。她见萧怿和萧承已不再争吵,各自上了马车,心下释然,扶着萧翁业登上马车。 到昭陵庙时,日已西沉。众人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看守太庙的护卫、宫女都出来迎圣驾。萧翁业带着众人进了太庙,护卫令道:“皇上,微臣已在偏殿备下晚膳。” 萧翁业“嗯”了一声,环视昭陵庙,见周围殿宇顶部的琉璃碧瓦映着晚霞余晖,泛着新亮亮的光彩,道:“这里已经修葺过了?” 护卫令恭谨道:“是,微臣遵照皇上的旨意已修葺。” 萧翁业微微颔首,走进偏殿。宫女们打了热水来,众人洁面洗手后,萧翁业坐在正中居首的位置上,道声:“赐坐。”众人依次就坐。萧翁业又道:“传膳。”因他一路上颠簸疲累,又身感不适,只喝了几口粥,不再进食。 孟锦云劝道:“皇上再用点吧。” 萧翁业面有疲色:“朕吃不下了。”向众人道:“朕有些乏了,先回寝殿歇息,你们用完膳后,就各自回房吧,明日寅时初刻过来。”众人答应。萧翁业站起身,王安上前搀扶着他离开。 众人饭毕,陆续告辞离殿。孟锦云见萧怿过来向自己告辞,便小声问:“你和萧承说啥话了,咋吵起来了?” 萧怿烦乱:“没什么。” 孟锦云面露不豫之色,郑重嘱咐道:“现在已到太庙了,你也收敛点,别再跟他发生不愉快的事,否则就是对祖宗不敬。” 萧怿随口道:“知道了。” 夜里,萧怿记挂着吕雯梅,又想到白日里萧承说的那番可恶的话,直憋了一肚子气,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天还未明,众人已聚集在偏殿。 萧翁业问护卫令:“都准备好没?” 护卫令答道:“已准备妥当”。 萧翁业遂带着众人离殿,向昭陵而去。 黎明的风凉丝丝的,拂在面上有种神清气爽之感。昭陵周围是一马平川的空广之地,只种有数排松树、柏树,像是保护陵墓的守卫,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昭陵前设有高大的祭坛,上设先帝神位,御案上备有素酒、牲牢、果品之类,祭坛前自神道上铺着一张既宽且长的玄色毡氇。 辰时一刻,萧翁业率领的王公大臣们准时到达祭坛,献官、持事行四拜礼,典仪高声道:“迎神、奏乐!” *凝重的礼乐声在宽广的陵墓前响起,此刻众人心中自然而然生出对先帝的敬仰之情。萧怿随在萧翁业身后,同行四拜礼迎神,另有六十四个舞生跳文、武“八佾”舞。 礼毕,典仪又唱:“行初献礼!” 萧翁等人盥洗后,自神位前跪奠帛,奠爵,俯伏兴。乐止,赞礼官跪读祝文后,继续奏乐,众人俯伏兴。 亚献与终献分别由萧怿和济阳王萧湛完成。孟锦云则与其他诸侯王及官员在旁观礼。 之后饮福寿胙、撒馔,辞神、复行四拜礼,焚祝文、焚帛,上达於f天,祭陵仪式方告结束。 萧翁业带着众人重返昭陵庙偏殿。此时众人已有些疲累,坐下休憩片刻后,萧翁业才道:“摆宴。” 宫女们鱼贯而入,摆下酒菜。萧翁业宣布酒宴开始,众人边吃边谈,心情舒畅。 酒过三巡,萧怿走到殿中央,向萧翁业道:“父皇,儿臣想舞剑为大家助兴,且这里是先帝陵庙,若先帝在天有灵,看到了定也会高兴。” 萧翁业欣然道:“可以。”因为这是酒宴,舞剑助兴自然是好,而在皇宫里设宴,以歌舞助兴更为寻常。 萧怿拔出佩剑,向萧承道:“一人舞剑没多大意思,我想邀王兄陪我一起舞剑。” 萧承要是不答应,面子上定然过不去。他见萧怿邀自己舞剑,以为萧怿是怕了自己,想要跟自己同归于好,更感骄傲,下颌一扬道:“好,我就陪太子殿下玩玩。”唰地一声抽出佩剑,大模大样走过去,同萧怿舞起剑来。 众人看得兴起,都喝起彩来。萧翁业也不禁莞尔。孟锦云见他高兴,心下喜慰,酒宴渐入*。 萧怿有心要挫挫萧承的嚣张气焰。当二剑相交时,萧怿暗运内力,只听咔嚓清脆一声响,萧承手中的长剑被震作两截。他一呆,手握半截剑拿着也不是,扔掉也不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神情甚是尴尬。 突然出此变故,众人都不免一怔。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一章 接走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故作惊讶之色,歉然道:“真是对不住。我没料到王兄的宝剑这么不中用,只一碰就断了。不如王兄换把结实点的宝剑,我们再舞如何?”他故意说萧承的剑是抦宝剑,更增其羞辱感。 萧承昨日想侮辱萧怿,不料今日反被萧怿侮辱,不由得恼羞成怒,将手里的半截剑猛往地上一扔,愤恨道:“你分明就是想让我在众人面前出丑!” 萧怿装出一脸委屈道:“我没有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众人刚才都在吃酒,也没注意太子断世子的剑是否是有意的。就算注意了,萧怿是运内力震断了萧承的剑,也不会看出什么门道来,毕竟他们不是武林中人,而他们中有不少人都看不惯萧承为人,萧怿断了他的剑,谁也没吭声。萧湛见儿子受挫,脸色不免有些阴翳,但不好说啥,道声:“承儿,退下。” 萧承仍恼怒地瞪视着萧怿,不愿回到席位上。 萧湛喝道:“退下!” 萧承无奈,狠狠剜了萧怿两眼,方肯归席。 萧怿亦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心下暗暗自得。 萧翁业虽犹疑,但也知萧承为人不好,昨日还跟萧怿闹矛盾,自然不想过问,只淡淡道:“你们是党兄弟,不要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向萧怿道:“怿儿,你向承儿道个歉。” 萧怿不大乐意,还是起身赔了个礼。 萧承只是怒视他,并不答话,眼见萧怿又神定气闲地吃起饭菜,心中更气,抓起酒杯一仰脖,将酒倒进肚中。 众人这下安静了不少,默默地吃着饭。 酒宴过后,萧翁业简单安排了一下事宜,即回寝殿歇息。 次日众人启程回到俞安城,王公大臣们向萧翁业道别,各自散去。 萧承一回到驿站,就愤懑地对萧湛道:“父王,太子当众给儿臣难堪,您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为儿臣讨回公道,否则儿臣咽不下这口恶气!” 萧湛正心烦意乱,不耐烦地低喝一声:“够了!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萧承一愣,眼见父亲面色冷峻,纵然有满腹委屈也不敢多言了。 临岑王萧文可颇有怨言:“王兄,你一直顾念手足之情,对萧翁业一忍再忍,可如今他非但不念着王兄的好,还下旨缩小我们的封邑,减少军队人数,这明显是想削弱我们的势力。要再这么沉默下去,我们就只有任凭宰割的份儿了。王兄,你可不能再心软犹豫了,我们得赶紧想办法与之抗衡才行,不可再姑息。” 巴莫王萧恢马上附和道:“四哥所言极是,我们绝不能任由别人宰割。依我看,等我们都回到封邑后,就立即准备人马,然后我们合兵一处杀入皇宫,手刃了萧翁业那狗皇帝,拥立大哥你为帝如何?” 萧文可听萧恢想拥立萧湛为帝,心中不快,却不能有异言。他打定主意,等杀了萧翁业以后,再想法子除掉萧湛,自己当皇帝。他不动声色地道:“我与七弟的想法一样,不知王兄的意思是……” 其实萧湛早有蠢蠢欲动的野心了,只是一直未敢轻举妄动。现下见他二人提出来,又都同意要拥立自己为帝,如何不喜?但现在不便谈此机密事,说道:“这里人多眼杂,万一被哪个有心之人听到或看到,可就大事不妙,还是等回去以后再做定夺。”他待儿子和二位王爷走后,即唤来心腹侍卫道:“你悄悄透信给庆容华,只要宫里一有风吹草动,立马传信给本王。”萧湛看着侍卫出去,握掌成拳,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萧怿才回到东宫,就见一个小黄门慌慌张张跑过来道:“太子殿下,不好了,朝霞台里的那位吕姑娘又犯病了。” 萧怿大惊,忙赶往朝霞台,刚一进大门,就看到吕雯梅满院子乱跑乱闹,见东西就摔。黄门、宫女们纷纷避让,离得她远远的,生怕她会伤到自己。惠儿在她身后追赶,时而追上她,也不能阻止她的行为。斐烟本在冷眼旁观,望见萧怿来了,也赶紧追她,边追边喊:“姑娘,别跑了,快停下。” 萧怿暗暗心惊,急忙跑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她,道:“雯梅,你别再闹了。” 吕雯梅想极力挣脱她,叫道:“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萧怿怕她再闹腾下去会伤人,只好伸手点了她昏穴,吕雯梅立时不再挣扎,昏了过去。萧怿抱起她,将她放在殿里榻上。至此,众人才算松了口气。萧怿望着人事不省的吕雯梅不知怎么办才好,见惠儿进来,忙问:“她因何又犯病了?” 惠儿神色凄楚地摇摇头,默不作声。斐烟进来,道:“幸好殿下回来及时,否则就要出大乱子了。吕姑娘午后还好好的,可过了不多久,她就又犯病了。因殿门没关着,她闹着闹着,就跑到院子里闹了。奴婢们很想阻拦她,但凭谁也阻止不了,还请殿下恕罪。” 萧怿揪心的难受,沉郁道:“我不怪你们。” 斐烟放了心,又道:“其实吕姑娘昨天还想……”见惠儿向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就没再往下说。 萧怿问道:“什么?” 斐烟含糊道:“没事”。 萧怿正想吩咐她们把殿里和庭院中收拾一下,忽闻母后的声音在外面惊呼:“天哪!这还了得。”萧怿还未及到殿外迎她,孟锦云就已出现在殿门口,气极败坏地道:“那个疯丫头呢?绝不能再叫她留在宫里了。” 萧怿忙拦在她身前道:“吕姑娘只是犯了病,并不是故意的”。 孟锦云怒问:“你敢拦着母后?” 萧怿欠身道:“儿臣不敢,”话虽如此说,却并不让开。 孟锦云大声道:“这事不光母后知道,你父皇也知道了,他已派人到大将军府叫她父母了,过不了几时,他们就会把她接走的。” 萧怿惊忧:“母后……” 孟锦云怨恼地道:“这个疯丫头到处疯跑庙疯闹,母后看她是精神失常得了疯病啦,要在任由她胡闹下去,谁受得了?这事要是传到宫外去,岂不是要让那些百姓看宫里的笑话?”见儿子无语,声音略和:“你也别想不开,这世上的女人多了,等过些日子,母后和你父皇再给你找个好的。” 萧怿神情苦楚:“可是母后,儿臣只喜欢她一个,不想要别人。” 孟锦云怒色重现,斥道:“你非要她作甚?她是个不吉利的野丫头,现在又得了怪病,你若要了她,是要折寿的,明不明白?” 萧怿知道是留不住吕雯梅了,心里纵然万分不舍,也无可奈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她一会。 孟锦云见儿子守着吕雯梅,心下不满,欲待不允,但看到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深情地望着她时,忽记起自己生病时,皇上也曾这般守过自己,不禁慨然,转过身,默默走到了一边。 不久,耿华哭哭啼啼地喊着吕雯梅的闺名,跌跌撞撞跑进殿来,扑到在榻边哭道:“梅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别吓娘呀!” 萧怿让到一旁,心下酸楚,泪水湿润了眼睛。 这时,吕永和阳则也进来了。吕永走到榻边一看,惊问:“太子殿下,小女怎病得这样重,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们?” 萧怿黯然道:“她是突然生的病,开始并不重,可后来就重起来,我虽让太医给她看过病,可他们都瞧不出她得的是何病症……” 吕永惊异:“瞧不出她是什么病?” 耿华止了哭声,一脸不相信地道:“这怎么可能,太医哪会瞧不出她的病?”她眼中大放异光,突然大声道:“一定是你们没给她医治!” “夫人,这可是在皇宫里!”吕永慌得忙捂住了耿华的嘴。 孟锦云不悦地睇她一眼,不疾不徐地道:“太子哪会骗你们呢?为治好你们女儿的病,他把太医院里几乎所有的太医都叫来给她治病了,可她的病着实古怪,他们医治不了,而太子这些天来,不知为她的病费了多少心思,发了多少愁呢!” 吕永和耿华沉默了,知道孟锦云身为皇后是不会说谎的。耿华心酸不已,又抱住吕雯梅大哭起来:“老天爷,你快开开眼,救救我可怜的女儿吧!”直喊得人更加心酸难受,吕永也不禁掉下泪来。 阳则近前劝道:“婆婆,别哭了,小心哭坏了身子。” 耿华泣不成声:“我的宝贝女儿都病成这样了,我哭坏了身子又打什么紧?” 孟锦云见她爱女心切,自己也为人母,颇有同感,叹道:“你的女儿年纪轻轻就得了不治之症,本宫瞧着心里也不好受啊。” 吕永含泪问道:“皇后娘娘,不知小女何时生的病?” 孟锦云想了想道:“快一个月了吧。” 吕永还待再问,吕雯梅已然醒过来,乍见父母来了,不由一惊,问道:“爹、娘,你们咋来了?” 耿华本还在痛哭流涕,见女儿醒了,立时止住哭声,换了一脸喜色:“梅儿,你醒了。” 大家见吕雯梅醒了,都很高兴。吕永笑呵呵地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萧怿喜道:“雯梅。”他虽点了吕雯梅的昏穴,但没敢点重,因此她苏醒的快一些。 吕雯梅挣扎着要起身,耿华扶她坐起,关切地问:“梅儿,你生了病咋也不告爹娘?还病得这么重。” 吕雯梅低低道:“我怕爹娘知道了会担心我。” 耿华心疼地抚摸着她的头,声音中含了些许忧怨:“傻孩子,你不告知,岂不更令爹娘担心着急。” 吕雯梅垂泪道:“都是女儿不好,让爹娘担心了。” 耿华掏出手帕替她拭泪,柔声安慰:“乖女儿别哭,爹娘这就带你回家去,不在这宫里受苦了。”她对皇宫深感厌恶,认为女儿如果不进宫就不会生病了。 孟锦云听耿华说:“不在这宫里受苦了。”不觉心下有气,想反唇相讥,但自己是皇后,应以宽容待人,岂能跟一个没见识的平民妇人一般见识?当下忍住气,怒瞪耿华一眼。 吕雯梅挣扎下地,跪下歉声道:“都是民女不好,给皇上、皇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添麻烦了。民女向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道歉。”说着朝地上磕了一个头。 大家皆惊。耿华惊道:“梅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要扶她起身,吕雯梅却不肯。萧怿欲扶她:“雯梅你别这样,有话起来再说。” 吕雯梅双手拉住他手臂,哭求道:“太子殿下,我实在不吉,连累了你,我求你在我走后,不要难过,另选别的姑娘为妻吧。” 萧怿痛苦不已,实在难以答应她的请求,哽咽道:“雯梅你先起来。”又想扶她,吕雯梅纹丝不动地跪着道:“你先答应我。” 萧怿望着她极尽哀求的眼神,只得答应,将她挽起。 吕永等人都感动地想哭,而耿华早已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孟锦云怒气消了大半,觉吕雯梅还是有些情意的,眼圈也不由得有点红了。 吕雯梅神色凄苦,拉着萧怿的手,泫然道:“殿下,你多保重。”她纵有千言万语,难分难舍之情,但知道自己多留一刻,就会多增一份伤感,毅然放开他的手,向他看了最后一眼,快步离开,再不回头。 耿华快步跟出,吕永急忙告辞出去。 萧怿见吕雯梅说走就走了,万分不舍地叫声:“雯梅!”欲去追,孟锦云拦住他道:“怿儿!”萧怿只得停步。 阳则见弟弟一脸不舍与无奈,心有不忍,上前劝道:“你别难过,姐姐会替你照顾好她的。” 萧怿心中难受之极,略点一点头,无语相对。 孟锦云脸色沉肃:“母后先走了,你待会到章德殿一趟。”说罢出殿。阳则又看看萧怿,也出去了。 萧怪怔怔站着,流下泪来。他目光缓缓扫过乱糟糟的殿里,想着人去殿空,只余相思之情,又是一阵心酸难受。 惠儿轻声问道:“殿下,奴婢收拾一下殿里吧?” “不必了,你快去照顾吕姑娘要紧。” 惠儿答应了,向萧怿感激地看了一眼,转身出殿。 萧怿吩咐道:“斐烟,你叫几个宫女把殿里殿外都收拾一下。” 斐烟答应一声,出去了。 萧怿稍立片刻,缓步出殿,想着吕雯梅不知回了大将军府,病能不能好,自己和她何时还能再相见。正想着,却见两名宫女站在回廊下小声议论吕雯梅。只听一个道:“她刚才犯病的样子好吓人,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呢!”萧怿有些生气,大步走过去斥道:“住口!别再叫我听到议论吕姑娘的话。” 那两个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道:“诺。奴婢不敢了。” 萧怿不再理她们,离了朝霞台,向章德殿走去。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章 旧事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到章德殿时,天已黑了。殿里八盏青铜盘龙灯台上燃着数支粗大的牛油蜡烛,十分光亮。坐在萧翁业身侧的孟锦云见他进来,道声:“怿儿来了。”萧怿如常向父母行了礼。 萧翁业嘱他坐下,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缓缓道:“刚才发生的事,朕都已经知道了。朕曾想过成全你和她的婚事,但她现在得了重病,注定是不行了。你也别太难过,朕已与你母后商量过,过几日会给你另择太子妃人选。” 萧怿一股勇气上冲,昂然道:“儿臣非吕姑娘不娶!” 萧翁业和孟锦云都是一愕。孟锦云正想出言呵斥,萧翁业已怒道:“你怎么执迷不悟呢?她现在已经病成那样子,还能好么?” 萧怿凄然道:“可是儿臣不能在这个时候弃她不管,要是她的病真治不好,儿臣情愿照顾她一生。” 孟锦云怨怒交加,大声道:“你怎可说出这种傻话来?你可是太子,哪能忘了自己的身份?” 几乎在此同时,萧翁业厉声道:“她身边有父母,何需你去照顾?” 萧怿跪下,眼望父母,声音里带着愧疚和悲伤:“儿臣不孝,但吕姑娘是儿臣最心爱的姑娘,不能不管她,请父皇和母后准允儿臣到大将军府照顾她。” 萧翁业异常恼怒,指着他喝道:“你若真要如此,走了就别再回来,朕就当从来未有过你这个儿子!” 孟锦云又怨又气,起身向萧怿道:“怿儿,你快给你父皇道歉。” 萧翁业轻咳着道:“他爱怎样就怎样吧,朕不需要他道歉。” 萧怿俯身叩了三个响头:“儿臣多谢父皇成全。” 孟锦云大急,走上几步叫道:“怿儿,你可不能走呀……” 萧怿起身,想到自己将要跟父母分别,可能不会再相见,不禁无限凄凉,忍不住落泪:“儿臣心意已决,母后不必再说。请父皇、母后多多珍重,儿臣辞别。”说罢,转身离开。可他走不几步,忽闻身后“哇”的一声,立即回头,却是父皇吐血了,鲜红的血,沾满了他胸前衣襟。萧怿大惊失色,叫道:“父皇,您怎么啦?”上前欲扶住他,萧翁业用力将他一把推开,想要说话,却大咳起来。 孟锦云替萧翁业抚着心口,悻然道:“你把你父皇气得吐血了,这下你高兴了吧?” 萧怿手足无措,赶紧叫内侍去传太医。王安则扶起萧翁业,与孟锦云将他搀扶回寝殿休息。萧怿眼见自己把父皇气得吐了血,心中愧疚,在殿里徘徊来去,焦躁不安,很想去看父皇,却怕他见了自己更生气,终于不敢。 过了一会,孟锦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进来,抬手就给了萧怿两巴掌,骂道:“逆子,你竟然敢说出那么一番令父母伤心的话来,你心里还有没有父皇,有没有母后了?你可以为了吕雯梅那野丫头舍弃太子之位,那你有没有替母后想过?母后冒死把你生下来,又把你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大,母后为了你,真是操碎了心呀!”她怨恨地指着他,“而你……而你这没良心的,母后白把你养了这么大。你想没想过,你这样做会伤透母后的心?我怎会有你这么一个不孝的儿子!”话未完,已伤心得泪流满面。 萧怿听了母后这番肺腑之言,又见她哭得伤心无比,内疚、悔恨、悲伤……蓦地涌上心头,大觉对不住父皇和母后,双膝一曲,跪倒在地,悔恨地道:“是儿臣错了,母后您骂儿臣、打儿臣吧。” 孟锦云见他肯认错,方慢慢收住泪,神色略有缓和:“你能明白母后这番苦心就行了。” 萧怿抱住她的腿,也不禁落泪。 母子俩相拥啜泣一会,孟锦云扶起萧怿。他关心地问:“母后,父皇病情如何?” 孟锦云拿手帕拭一拭泪道:“你父皇本就有病在身,适才气急攻心吐了血,已昏迷了。现下太医令正为你父皇瞧病,也不知咋样了。” 萧怿听着心惊,万分懊悔地道:“都是儿臣不好,如果儿臣不说那番话,父皇就不会吐血昏迷。” 孟锦云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你自责也没用,想你父皇应该不会有事的,等他醒了,你去向他道个歉便是。” 萧怿道:“母后,儿臣现在想去看看父皇。” 孟锦云正要说话,一个内侍面有喜色地跑进来禀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皇上醒了。” 孟锦云喜道:“怿儿,我们过去吧。” 萧怿也很高兴,忙答应一声,随母后去见父皇。 临到殿外时,孟锦云怕皇上不想见儿子,轻声道:“你先在这儿等着,母后进去看看。”萧怿明白母后意思,点了点头。孟锦云深吸一口气,走进殿去,看到太医令陆逸夫已收拾好药箱正准备走,忙问:“皇上的病怎样了?” 陆逸夫欠身道:“皇上现在已无大碍,但病情有所加重。” 孟锦云急问:“那怎办?” 陆逸夫微微皱眉:“依现在的情况,皇上必须静养,不能再动气,另外微臣会给皇上开些清肺补肾的药调治调治。” 孟锦云的声音平缓下来:“那你快去开药吧。”她快步走到榻边,轻唤:“皇上。” 萧翁业双目半睁,声音低沉沙哑:“朕没事,你不用担心。”他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孟锦云见他面色苍白无半点血色,眼神无光,心里有些难过,啜泣道:“皇上病了,臣妾心里也不是味儿。从今起,皇上可要多多保重龙体才是,莫要再为朝政过于辛劳。” 萧翁业叹道:“可朕是皇上,朕若不处理好政务,谁又为朕分忧呢?” 孟锦云垂眸一瞬,道:“臣妾刚才已斥责过怿儿了,他已知错,现在殿门外候着,想向皇上认错……” 她话未完,萧翁业已决然道:“朕不见他!”声音里犹带怨怒之气。 孟锦云不敢再说,道:“那臣妾出去告他一声。”她神情沮丧地出了殿,道:“你父皇现在不想见你,你先回去,等你父皇消了气再来认错也不迟。” 萧怿一看母后神色,就知父皇不想见自己,又听母后一说,果是如此,他不想就这样回去,跪下朗声道:“儿臣知道错了,再不惹父皇生气了,求父皇原谅儿臣这次吧。” 孟锦云感到有些意外,想要扶他起来,但情知若不如此,皇上很可能会不肯原谅他,叹口气急急转身回殿,向萧翁业道:“皇上,怿儿跪在殿外向你认错了,不如就……” 萧翁业气愤地道:“你叫他回去,朕不需要他跪着向朕认错。” “可是皇上……”孟锦云见萧翁业已转首向里,只好出去道:“你先回去吧,你父皇还是不肯见你。”见儿子仍直挺挺地跪着不动,心疼地道:“你父皇已经病倒了,如果你再把自己弄病了,那朝堂上的事由谁来管呢?” 萧怿想想也是,便起身道:“那儿臣先回去,明日再来向父皇请罪。” 孟锦云点点头,“嗯”了一声。 萧怿向父皇的寝殿忧心地望了一眼,转身刚走了几步,孟锦云低声叫道:“怿儿。”萧怿回头,孟锦云向他招了下手,萧怿随她重回章德殿。 孟锦云吩咐还留在殿里的内侍都出去,把殿门关上后,低低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警醒意味:“你父皇的病已较先前重了,太医说他不能再动气,必须静养,因此你绝不能再惹他生气动怒了,知道了吗?” 萧怿一听父皇病得如此重,心里更加内疚,郑重应道:“儿臣知道了。” 孟锦云迟疑片刻,道:“夜已深,母后想你也累了,可有些话,母后还是不得不跟你说。” 萧怿见母后神色凝重,知她要说重要的事,道:“母后请讲。” 孟锦云声音和缓而深沉:“母后知道你很喜欢吕雯梅那丫头,可现今你舅舅被罢免,我们的地位已经不稳妥,你总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不能因为一个姑娘,毁了自己的前程,况且你父皇若一怒之下把你废了,改立别人为太子,那母后和你姐姐也会受排挤、遭连累,这孰轻孰重,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她见儿子低头沉思,语重心长地道:“遥想当年,胡皇后是任太后的表侄女,她依仗太后之势而跋扈,忌妒所有受你父皇宠幸的嫔妃,其中就有母后。你父皇因很孝顺太后,虽厌胡皇后常口出怨言,但多有忍耐,后来太后崩,胡皇后非但不知收敛,还招巫女作法,企图咒死所有受你父皇恩宠的嫔妃。此事败露后,你父皇终于忍无可忍,将她废了,同时将她儿子萧铭然的太子之位也一并废了。由于皇后之位空缺,你父皇的嫔妃们自然谁也想做皇后,母后也不例外。当时最受你父皇恩宠的女人,除了母后外,还有一个燕姬,可她苦于无子嗣,为了当上皇后,不惜冒险借腹生子,但事后不久被人告发了。因她犯的是欺君之罪,是要满门抄斩的,只是你父皇念着和她数年情份的面上,最终只将她打入了冷宫,将她的亲眷流放到偏远之地。而她被囚禁冷宫不多久就疯掉了,不足半月即自缢而亡。” 她凝视着萧怿,声音略高:“这后宫里激烈而险恶的争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母子得以有今日,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这虽已是陈年旧事,但你是母后唯一的儿子,寄托着母后对你的期望,千万不可舍弃太子之位,否则不光令母后伤心失望,我们还将失去全部。包括地位、荣耀,都将一去不复返。”孟锦云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厉:“怿儿,你给母后记牢了,万不可忘记母后今晚对你说的这番话!” 萧怿幼时亲眼目睹过后宫嫔妃们暗地里的勾心斗角,也曾听母后讲过这段往事,小小的心灵早已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就是想抹都抹不掉,而今日母后旧事重提,直如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不得不谨慎小心,事事提防,否则很可能一不留神,就会掉进被有心人精心谋划的陷阱,再也爬不出来。虽然皇宫里的斗争不像男人上战场杀敌那样刀光剑影,拼死拼活,却暗波涌动,常常掀起血雨腥风,其中的阴险凶残绝不亚于男人打仗。萧怿深有感触地道:“儿臣会谨记于心。” 孟锦云见自己这番话总算没白讲,缓缓舒了口气,让他回去歇息。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章 监国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离了章德殿,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思潮起伏:从小到大他都没遇到过像今日这样难以决择的事情。他做事一向潇洒自如,而今一切既因遇到吕要梅而改变。一边是把他辛辛苦苦养大成人的父母,一边是他心爱的姑娘,要他放弃哪一边都很难,想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实在是难上加难。但依现在的情况,父皇病重,他必须得留在宫里了,而吕雯梅有她父母照顾,应该不会有事。他想到大将军府去看她,也只能等父皇的病好些再说了。萧怿边走边这样想着,慢慢踱回东宫。 孟锦云目送萧怿远去后,即入寝殿侍帝。 此时萧翁业已服药睡去,孟锦云跪坐在榻前,凝视着这渐老天子的面庞,思潮涌动。他曾给过她恩遇荣宠,许她皇后尊位,可是他从未叫她安心地活过一天。他身边有太多太多的女人,她只是众多女子中的一个,哪怕贵为皇后,还是得小心翼翼地度日。 这就是帝王,永远只喜爱年轻美貌的女子,像她这样的半老徐娘已少有眷顾,只留着一个皇后的名分而已。 所谓夫妻,在皇家只是一个虚名。她与躺在榻上的这个男子之间,只有君臣之别,没有夫妻之实。她所得到的,唯有心灵的空虚和眼前的浮华。 孟锦云凄凉地笑笑,与萧翁业刻意保持着距离,不愿靠近他。 静默间,殿外传来女子的吵闹声。孟锦云娥眉微曲,正要询问,却见一小黄门进来禀道:“皇后娘娘,侯昭仪吵着要进来见皇上。” 孟锦云一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心里就有气,立即走到殿外。 昌泰正骂拦在她身前的几个小黄门:“你们几个没眼见的狗奴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凭什么不让本宫进去见皇上?” 孟锦云冷淡地道:“是本宫吩咐他们守在殿外,不许任何人打扰皇上静养。”她言罢,吩咐王安送昌泰回去。 昌泰仰起头,恼恨地道:“你别以为你是皇后,就可以随意打压我。” 孟锦云傲然立于玉阶之上,衬托出昌泰的渺小卑微:“本宫好言劝你一句,别这么不识趣。”她语中含了几分嫌恶,“就算皇上现在醒过来,未必愿意看见你。” 昌泰仰视着孟锦云,觉得很不舒服,终于稍有气馁,含恨含怨地离去。 孟锦云扬起唇角,含了一丝嘚瑟。只有把她踩在脚下,无力与自己相抗,才会感到快意舒心。 天色未明,吕雯梅独自站在波光粼粼的澄湖岸边,神情颓丧,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已失去往日的顾盼生辉,仅尚存一丝不忍,含泪道:“爹、娘,对不起,我不能在你们身边尽孝了。怿哥,我不能再拖累你,但愿来世我们可以做夫妻。今生,就此永别了。爹、娘、怿哥,你们别怪我,也别难过,千万珍重。”她对世间无限眷恋,却不得不尽快结束自己的生命。 吕雯梅缓缓朝清凉的水中走去,才走了没几步,忽感头晕目眩,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远方,一艘小船渐划渐近,向岸边驶来。船上是一对头戴斗笠,身穿粗布衣的父子。老者五十岁左右年纪,青年二十四、五岁。他们唱着歌儿,打鱼归来。 父子俩划着小船快近岸边时,眼尖的青年一眼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吕雯梅,吃惊地对父亲道:“爹,你快看,岸边躺着一个人呢。” 老者順着他手指方向也看到了,忙道:“赶紧把船划过去看看。” 这青年名叫叶舒平,他当即答应一声,手上加劲,快速把船划到岸边。 老者催促道:“你先去救人,我来拴船。” 叶舒平仍下手中的木桨跳下船,奔向面朝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吕雯梅。 叶舒平俯下身晃晃她,唤道:“姑娘,姑娘。”他见吕雯梅不应,把她轻轻翻过来,发现是个挺漂亮的姑娘。他伸手探探她鼻息,觉还有气,转首冲父亲道:“爹,是个姑娘,她还活着。” 老者拖着一网鱼上了岸,说道:“那就先把她背回家再说。” 叶舒平应了,背起吕雯梅同父亲回家。 篱笆院墙内有几间茅草屋,这便是叶舒平的家。 他的母亲正在厨房烧饭,听得他们回来,便走出去,见儿子背着一个陌生女子,感到意外,问道:“咦,这是谁呀?” 老者把鱼网搁下道:“这丫头是我们回来时在岸边发现的,好像是昏迷了,就先把她带回来了。” 老妇明了,让儿子把吕雯梅背进屋中。老妇见吕雯梅面白唇紫,一摸她手冰凉,想是在外面冷着了,说道:“我端热水去。” 老者细看吕雯梅穿着罗绢衣裙,头上佩饰也较精巧,微感惊讶:“这丫头可不像是寻常人家中的,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非富即贵呀。” 叶舒平奇怪道:“她要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又怎会昏倒在湖边无人知?” 老者不得其解,道:“唉,谁知道呢?等她醒来问问吧。” 片时,老妇端着一盆热水进来,用面巾为吕雯梅擦拭面颊,有点心疼道:“这丫头应该是生病了,等她醒过来问问她家住哪,好好把她送回去。” 叶舒平一双眼睛只盯着吕雯梅,踌躇道:“爹、娘,你们总说要给孩儿娶媳妇,不知还要等多久?” 老者敷衍道:“快了,再过个一年半载就给你娶媳妇。”他见儿子失望,说道:“像咱们这样的庄户人家,每天只靠打鱼卖钱生活,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个钱,只能委屈你多等些时日。像你大哥,不是等到三十出头才找下媳妇吗?” 老妇面有几许愁容:“爹和娘倒是盼着你能早点成个家,只是依咱们现在的家况,实在不好找呀。” 叶舒平似乎想了很久,终于下了决心:“爹、娘,孩儿不想再靠打鱼为生了。我想出去闯闯,争取挣个好前程,到时就可好好孝敬您二老了。” 老者大是不信:“傻小子你说啥大话呢。你又没读过书,目不识丁的,除了能出出力以外,还能干啥?” 老妇心里虽高兴,但知不大可能实现,说道:“你呀,以后能娶个媳妇在爹娘身边尽孝就行了,还到外面瞎跑啥呀。” 叶舒平声音里含了些许不甘:“可我不想这么碌碌无为地过一生。” 老者不喜道:“你快别说不着边的话了,该干啥干啥去。” 老妇便道:“饭已做好,你爷俩去吃吧。吃完了,还要到城里卖鱼呢。” 叶舒平没了话说,郁郁随父出去。 老妇望着吕雯梅,喃喃自语:“这丫头长得倒挺标致,要是能做我儿的媳妇该多好。可她通身富贵气,必定出身大户,哪能高攀得起?”不由连连叹气。 话说萧怿早早来到萧翁业的寝殿前,怕父皇还不肯原谅自己,又跪下哀求道:“父皇,儿臣已经知道错了,求父皇让儿臣见您一面吧。” 寝殿内外的黄门听了,都心有不忍。殿内王安隔帘向萧翁业道:“皇上,太子又跪在殿外求您原谅呢,您不如就宽恕太子这一回吧。” 萧翁业深思片刻,让他将墨绫连珠纹床帐挂起,道:“你扶朕起来。”王安轻轻扶他坐起身,萧翁业调整了一个舒服点的坐姿,方道:“叫他进来。” 萧怿进殿又要下跪,萧翁业道:“不用跪了,你过来。”待萧怿近前,声音低缓道:“朕病重,可能近段时间不能上朝理政了。从今日起,就由你来监国,暂理朝政。” 萧怿见父皇一夜之间憔悴了许多,深为自责,忍泪应道:“诺。” 萧翁业心下略慰,又道:“朕知道昨晚你那么说,是出于对吕雯梅的喜爱,但你必须以国事为重,不能太看中感情了。”他咳了两声,“好了,你快去吧,别误了早朝。” 萧怿答应一声,正要出殿,又听萧翁业道:“若无你决断不了的事,就不必来奏了。”萧怿答应着出了殿门,向候在门口的许宗源道:“你速传大臣们到东宫理事殿议事。” 许宗源惊讶:“去东宫理事殿?那皇上……” “我父皇病重,暂时不能去上朝了。” 许宗源明了,想说“皇上的病重了,不知何时才能好?”但想到皇上病重是被太子给气的,这话当然不能说。话到口边,又即缩住,忙应了“诺”,急急到义安殿传唤大臣们去了。 萧怿想着父皇病了,自己就得担起国之重任,好好处理政事。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东宫理事殿,静候大臣们的到来。 不多时,但闻外面脚步声响,纷至沓来,文武百官陆续进殿。萧怿初次独自上朝理政,不免有点紧张,但还是要尽量从容。他待群臣行过参见之礼,两班列坐后,声音沉沉:“我父皇昨夜病重,今日不能上朝了。从现在起,就由我暂理朝政,在我父皇不能上朝前,请众卿每日按时来此议事。” 群臣均是一脸惊忧之色,有少数几人小声议论起来。 瑾俨探问:“殿下,不知皇上现在的病情如何?” 萧怿声音有点虚:“还好。” 瑾俨诚恳道:“只要皇上能保重龙体,病早点好,臣心里就踏实了。” 萧怿微微颔首,朗声道:“我初次监国,加之年轻,没多少治国经验,还望众卿鼎力相助。” 满朝文武欠身齐声道:“臣等自当尽力辅佐太子殿下。” 许宗源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萧怿等了片刻,见无人说话,正要说:“退朝”,忽然想到了一事,问道:“近日可有大将军的消息?” 瑾俨道:“据臣所知,大将军在边塞一切顺利,可能过段时日就会回朝。”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四章 怨念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退朝后,萧怿刚走出理事殿,就见惠儿匆忙跑过来道:“太子殿下,奴婢本来不想给您添麻烦,可是小姐她今早不见了……” 萧怿惊诧:“吕姑娘不见了?那你找到没?” 惠儿焦急地道:“没有。奴婢和老爷、夫人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所以奴婢才来告殿下的。”她欲下跪,“求殿下帮奴婢找到小姐。” 萧怿忙扶住她:“我这就派人去找吕姑娘。” 惠儿感激道:“谢谢太子殿下。” 萧怿定一定神,问道:“你们都找了哪些地方?” “我们把大将军府内外及大街小巷都找遍了,但就是不见小姐的影子。我们向路人询问,他们都说没看见,真不知小姐去哪了。” 萧怿也大感奇怪,喃喃道:“雯梅不在大将军府,也不在街上,那她会去哪呢?”向惠儿道:“你先回去,我即刻就派人去找。”他赶紧叫许宗源把郎中令司空若尘找来,道:“你现在快带一队侍卫到宫外寻找一个叫吕雯梅的姑娘,务必要找到。” 司空若尘有些惊讶,即而答道:“诺。微臣这就去找。” 萧怿又叫住他补充道:“她可能不在街上,你到城郊去找找。找到后就把她送回大将军府。”他想说找到吕雯梅后,就送她回宫,但想到昨晚母后跟自己说得那番话,只得忍了。 司空若尘应了,急急而去。 萧怿去了政务殿,耐着性子边批奏章边等待。他奏章批了大半时,司空若尘终于回来了。萧怿不待他行礼,就急着问:“你把吕姑娘找回来没?” 司空若尘道:“臣已找到吕姑娘,现已送回大将军府。” 萧怿微松一口气,问道:“她怎样了?” 司空若尘有些无奈:“臣是在一户人家中找到吕姑娘的,当时她昏迷未醒,情况怕是不大好。” 萧怿忧心不已,顾不上别的,忙吩咐许宗源备马,直奔大将军府。 屋里,吕永和耿华一脸担忧地看着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吕雯梅,心情沉重。 医者为吕雯梅请过脉,平静地道:“这位姑娘只是寻常晕眩症状,倒无大碍,不久自会醒来。” 吕永和耿华才定下心来。耿华走到榻前,握住吕雯梅的手轻声唤道:“梅儿,梅儿。” 吕永慰抚道:“你别着急,梅儿她会醒过来的。” 这时,萧怿急急赶进来问:“吕姑娘的病要不要紧?醒了没?” 吕永和耿华勉强施了礼。吕永道:“还没醒。不过刚刚给她瞧病的医者说并无大碍。” 萧怿神色略为舒缓,近前见吕雯梅面带病容,较之前又瘦了,不由心疼,轻抚着她手道:“雯梅,你快醒醒吧,别再叫大家担心好吗?”然而吕雯梅并无苏醒迹象。 三人相顾无语,默默守了她好一会儿。吕雯梅*一声,终于醒转。三人大喜,都围到榻前唤着她的名字。 吕雯梅睁大眼睛盯住他们看了片刻,不敢置信地道:“我还没死吗?怎么又回来了?” 吕永道:“是太子殿下派人把你给找回来的。” 吕雯梅捶榻大哭:“谁叫你把我救回来的?我是不想活了,为什么要救我?” 三人皆感震惊。耿华抱住她哭道:“傻孩子,你要是死了,爹娘咋办?娘可不能没有你啊!” 吕永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地道:“你就是要死,也得先替爹娘想想呀!” 萧怿酸楚地道:“雯梅你千万别做傻事,不然大家都要伤心难过的。” 吕雯梅泣道:“我的病好不了啦,我实在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 耿华泪如雨下:“那你也不能做傻事啊!” 萧怿和吕永也不禁潸然落泪。吕永大声道:“你要是不想让爹娘难过,你就不要再想着寻短见!” 耿华哽咽道:“对,你就听你爹的话吧。” 萧怿鼓励道:“雯梅,你要坚强,你的病会好起来的。” 吕雯梅向他们看看,低头沉思片刻,终于道:“我答应爹娘再也不做傻事了。” 吕永微笑道:“这才是我吕永的女儿。” 耿华展颜道:“好孩子,这才是我的好孩子。” 萧怿欣慰道:“我就知道雯梅你会坚强的。” 吕永夫妇又跟女儿说了几句话,吕永想着萧怿和吕雯梅应该还有话说,就拉了一下耿华衣袖道:“咱们去厨房看看,叫庖厨给梅儿做点啥好吃的。” 耿华应了,与夫辞离。 吕雯梅不知道跟萧怿说什么好,只是低首不语。 萧怿不想过问吕雯梅跑到哪里自杀去了,免惹她难过。他沉默少许,微微含笑道:“我们分别还不到一天就又相见了,真是种缘份。” 吕雯梅不安道:“你派人把我找回来,我是该感谢你的,我也答应我爹娘要好好活着,可是我的病要是好不了咋办?” 萧怿宽慰道:“你别多想,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你的病会好的。” 吕雯梅点点头,看到窗外天色已向晚,道:“你回去吧。免得皇上和皇后娘娘知道了会不高兴。” 萧怿不想走,但想到奏章还没批完,也没去看父皇,便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萧怿回到宫中,沉郁道:“真没想到她竟想自戕。” 跟在一旁的许宗源听了,道:“其实吕姑娘前天就想自戕的,幸好被惠儿姑娘及时夺下匕首,这才没出大事。” 萧怿惊讶:“她前天就想自戕了?” 许宗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见问,只能承认。 萧怿声音凄凉:“原来她前天就想自戕了。”至此明白吕雯梅为何会在他临行前一天那样依依不舍,原来她是把那次当做决别了。 许宗源慰道:“现在吕姑娘已经醒了,她也说不会再寻短见,殿下就不用太担忧了。” 萧怿心下略定,向政务殿走去。迎面却见母后身边的大长秋曹彬小跑着过来打躬道:“皇后娘娘宣殿下去趟宁和宫。”萧怿一惊,想母后的消息好灵通,定是知道我去大将军府看雯梅了,看来少不了要挨顿训了。 萧怿硬着头皮去了宁和宫,一进殿门,就见母后脸色阴郁地瞪视着自己,不禁心里发毛。行过礼后,默默站着等母后说话。 孟锦云冷冷地开口:“你是不是去大将军府看吕雯梅那丫头了?” 萧怿如实答道:“今早儿臣听说吕姑娘不见了,就派人去找,找到后,就把她送回去了。” 孟锦云诘问:“既然已找到送回去了,你为何还要去看她?” 萧怿无奈说道:“吕姑娘被找到的时候是昏迷着的,儿臣实在放心不下,这才去看她的。” 孟锦云怨恼地道:“你父皇让你监国,你不说把心思放在治国理政上,却去管一个疯丫头的事,你这不是明摆着惹你父皇生气么?难道母后昨晚跟你说的那番话,你今天就忘了?” 萧怿有点内疚地道:“儿臣没忘。” “既然没忘,你为何还要管她的事?”她见萧怿不答,抬高声音道:“如果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的话,就别再去见她!不论生死,都不许再去!” 萧怿一听急了:“母后,吕姑娘是儿臣心爱之人,您不能这样无情。” “你说母后无情?”孟锦云苍凉地干笑一声,把手按在心口上,“你这样的话,不是在戳为娘的心么?就算我无情、心狠,还不都是为你好?”她眼里噙着心酸的泪,“我们母子俩今天的地位都是拜你父皇所赐,哪日你父皇后悔了,他还可以再收回去,我们就会变得一无所有。”她看着萧怿的目光里满是忧怨,“怿儿啊,你可不能为区区一个女子赔上你的大好前程,赔上整个孟家的荣光,我们已经输不起了。” 萧怿见母后如此愁苦,心里自是不好受,安慰道:“母后的话儿臣都明白,请母后勿要为此伤神,儿臣自有分寸。” 孟锦云神色一厉:“好!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再为那丫头的事惹恼你父皇,我们就等着倒霉吧。” 萧怿情绪低落地离开宁和宫,暗忖:要我此后再不去见雯梅如何能做得到?可如再去,万一惹怒父皇咋办?看来须得先禀明父皇,经父皇允许后才可。他欲去章德殿,忽想到奏章还未批完,总得先干完正事再去,免父皇不高兴,再求他就难了。 萧怿批完奏章后,去了万寿宫寝殿,向身着白绸寝衣,倚在榻上的萧翁业行了礼。 萧翁业声音微带沙哑:“朝上没事么?” “没有。丞相只询问了您的病情。”萧翁业轻轻“嗯”了一声。萧怿关切地问:“父皇感觉好点了没?” 萧翁业点一点头,问道:“奏章你批完了没?” 萧怿坦然答道:“已批完。” 萧翁业神色较为舒缓:“那就好。只要你能专心理政,不为旁事所扰就好。”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要萧怿只专心朝政,不要再管吕雯梅的事。 萧怿迟疑片刻,还是道:“儿臣明白。只是吕姑娘现在的病情不稳定,儿臣不能不替她担忧,请父皇准许儿臣去探望她。” 萧翁业脸上明显有不豫之色,正想拒绝,稍一思虑,还是忍住了,道:“朕可以答允你,不过你得在无事之时才能去。” 萧怿欣喜,欠身道:“谢父皇。” 萧翁业看着他出去,忧怨之意拢上眉头,重重叹息:“他如此看重儿女私情,可不是一个合格的太子。” 侍奉在侧的王安与孟锦云走得稍近,闻言吓了一跳,以为萧翁业又动了废太子的念头,忙道:“皇上,太子年轻,重儿女之情也算寻常,等太子年纪再长点,自然会晓得轻重。” 萧翁业摇摇头道:“朕当初要不是看他聪明有点孝心,岂会立他为太子?且先看着吧。” 王安低眉顺眼地立着,已不能再说什么。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章 病重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夜,静悄悄的,似一块巨大黑幕笼罩天空,凝滞不变。 长信宫中不大安宁,昌泰为发泄心中的不满和失意,摔坏了不少物品,最后好容易才被芊月劝住。 朱长驷站在旁边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任由着昌泰折腾够了,才向芊月摆摆手道:“你先下去,未得传唤不得进来。” 芊月迟疑了一下,应了“诺”,关上殿门出去。 昌泰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又哭又笑:“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怎么会?我精心安排下的,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朱长驷一脸不屑,弯下腰一把勾起她的下巴:“昭仪娘娘,你可不能气馁,我们可还没有输到一塌糊涂的地步。” 昌泰怔了怔,厌恼地撩开他的手:“那你说该怎么办?” 朱长驷直起身,眼底划过一抹狠绝:“皇上让太子监国,证明皇上还是看重他的。我们如不能尽快给他安插一个合适的罪名,皇上一旦驾崩,怕是再难动摇他。为避免夜长梦多,必须先下手。” 昌泰微微心颤:“你的意思是马上除掉太子?” “不!”朱长驷阴恻恻地道:“我的意思是连着皇上和皇后一并除掉。这样,我们才能免去后顾之忧。” 昌泰吓了一大跳,霍地站起身,声音尖厉:“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她自梁国来到齐国后,一直颇得萧翁业宠幸。虽谈不上喜欢萧翁业,但从未动过要杀他的念头。卒然听朱长驷提出来,如何不惊? 朱长驷的侧脸映在烛灯阴影下,显得狰狞可怖,缓步逼近昌泰:“我没疯,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这不也是你一直所期望的么?” 昌泰被吓得后退几步,惊叫出声。守在殿外的芊月听到声音,连忙上前叩门。 朱长驷把昌泰逼至墙前,转首向门,嘶哑低沉的嗓音透出几许不耐烦:“没你的事,最好给我滚远点。” 芊月心里害怕,只好站得离殿远了些。 朱长驷阴冷地笑了笑,道:“娘娘,只有皇上、皇后和太子都死了,你才会成为齐国最尊贵的女人,才有资格当上皇太后,而你的儿子自然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昌泰稳一稳心神,眼里有几分不确定:“那你呢?” 朱长驷笑得诡谲:“我?我当然会好好辅佐新君。” 昌泰睁大眼睛盯住朱长驷,似想看透他内心最阴暗处。她呵地一声冷笑,一语道破:“你的目的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吧?要是我的哲儿当上皇帝,你会欺他年幼无知,把朝政大权独揽,使他变成你玩弄权术的傀儡,是也不是?” 朱长驷稍感意外,击掌称赞:“娘娘说得真是妙啊!不愧是皇上的女人。”他脸色一沉,语带威迫:“可惜你醒悟得太迟,不会再有退路了。你现在只能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否则,你和你儿子的命就保不住了。” 昌泰悔恨不已,曾以为朱长驷帮她只是想得到一世荣华,可现下看来,他的欲望不止于此,还有着更大的野心。她和儿子不过是他运筹帷幄的工具,借着他们母子实现他统治齐国的野心。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等他的政权稳定后,就会拿他们母子开刀,然后自己当皇帝?她不敢再往下想,实在太过可怕。昌泰见朱长驷转身欲走,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此人绝不可留!她不及多想,迅速拔下发髻上簪着的一枚金簪,刺向他后心。 朱长驷好似背后生了眼睛,侧身一避,一把将她手腕紧紧捏住,眼里透出恶毒的光:“娘娘你可别犯傻,凭你这点微末功夫是杀不了我的。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别忘了你和你儿子的命都在我手里攥着呢。”他猛力一推,昌泰重重跌倒在地。他扬声向外道:“来人!” 芊月很快推门而入,见昌泰倒在地上,不由一惊:“娘娘。”连忙去扶她。 朱长驷沉声吩咐道:“把你主子看好,别叫她做蠢事。”言罢,即推开床板钻入地道。 昌泰无力地倒在芊月身上,哭得不能自已:“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会和他这阴险狡狯的卑鄙小人合作,他真是害苦了我呀!” 芊月无话可劝,只有陪她默默垂泪。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昌泰一直梦寐以求的尊荣瞬间破灭。她的贪心,不光害了她自己,还害了她的孩子。一切已经来不及,无路可退。与其搞得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地步,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或可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萧怿独自呆在朝霞台正殿里,用手轻轻抚摸着吕雯梅用过的器具,低低的声音里饱含温情:“雯梅,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父母,也为了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的病治好。” 他不知,半开的长窗下,一个素衣女子正偷偷瞧着他。眼见他面容憔悴,睹物思人,心里难受得想要哭,忙用手捂住口,无声地跑开去。 大将军府中,吕雯梅吃了点东西,安静地睡去。 耿华看着女儿平和而安详的睡颜,似乎只有在睡梦中才能暂时忘记病痛的折磨。她怜爱地伸手摸摸吕雯梅的脸,轻声道:“好孩子,你一定要好起来,你的病会好起来的。” 惠儿担心耿华身子,悄声道:“夫人,您回去歇会吧,奴婢会守着小姐的。” 吕永拉拉耿华,道:“有惠儿在呢,梅儿不会有事,咱们先回去吧。” 耿华感到身体倦乏,心知无力守吕雯梅一夜,只好答应了,叮嘱惠儿道:“你好好守着小姐。”然后随吕永悄声离开。 惠儿守了不大一会,渐感困顿,便伏在几上稍作休息。她迷迷糊糊间,忽闻榻上有点响动,支起腰扭头一看,见吕雯梅的身体在被下有些扭动。惠儿忙起身看视,见她双眉紧蹙,樱唇微张,头部还时不时摆动几下,大有痛苦之状,又似烦燥不安。惠儿惊惶,怕她又要犯病,轻按住她乱动的身体,唤道:“小姐……” 吕雯梅遽然睁开眼睛,眼中大放异光,蓦地坐起身,大呼“难受”,一把推开惠儿,跃下榻就往外跑。 惠儿急叫:“小姐!”,迅速上前将即将出门的吕雯梅紧紧拽住。吕雯梅挣扎喊叫着将惠儿推倒在地,向外奔出。 吕永和耿华在屋里听到声音,急急奔来,还未到门口,就见吕雯梅发疯似的跑到院里。二人吓一跳,赶紧上前阻拦,奈何吕雯梅力气极大,挣脱父母满院乱跑。 吕永扶住差点摔倒的耿华,急得大喊:“快!快把小姐拦住!” 几个家丁闻讯赶来,还未近吕雯梅的身,就见她不慎一头撞到了一面墙上,即软绵绵地歪坐到地上,一动不动了。 吕永大骇,忙叫家丁七手八脚地扶起吕雯梅送进屋里,一壁吩咐家丁去找医者。 惠儿吓得哭了,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老爷、夫人,都是奴婢不好,没有看好小姐。” 吕永和耿华只顾着查看吕雯梅的伤势,顾不上责备她。夫妻俩见女儿额前撞破了较大一层皮,鲜红的血从伤口处不断流出,令人触目惊心。 耿华慌了神,心疼得直掉眼泪:“怎么会伤得这么重?我可怜的女儿呀1” 吕永还算镇定,皱眉对惠儿道:“你跪在地上有啥用?还不快去找块干净的布来。”惠儿醒神,赶紧找了块净布递给吕永。他急忙用布给吕雯梅裹好伤口,以免她会失血过多。 耿华急躁不安地道:“医者咋还不见来啊?” 吕永慰道:“你先别急,医者应该就快到了。” 耿华坐立不安,不时到门口张望。 过了好半天,家丁终于领着一名医者匆匆走进来。 耿华忙道:“你快给我女儿看看。” 医者快步走到榻边,“呀”的一声惊问:“这位姑娘的头咋破了?” 惠儿愧疚地道:“是我没看好小姐,才至小姐不慎撞到墙上受了伤。” 医者将包在吕雯梅头上的布打开,一个铜钱大小的疮口呈现在眼前,不禁“哎呦”一声:“这位姑娘伤得不轻。”忙从药箱里取出伤药给她上了,又用净白布条仔细给她把伤口包好,随后给她把了把脉,默然不语。 耿华急问:“我女儿到底怎样啦?” 医者低沉着嗓音道:“这位姑娘的脉象还较平缓,只是有些微弱,跟身体虚脱有关,若再这样下去,可能会……”说到这,不再往下接了。 耿华一颗心直直往下坠,忧急地问:“可能会怎样?” 医者嗫嚅道:“在下说了,老爷和夫人可别怪罪。” 吕永和耿华都感到不妙,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吕永尽量保持声音平稳:“你快说,我们不怪罪你就是。” 医者思忖着说:“这位姑娘的身体已很虚弱,心肝五脏也已有所衰竭,很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就会病故。” 太医声音虽不高,却直如五雷轰顶一般,夫妻俩和惠儿都大惊失色。吕永呆立片刻,颤声道:“你……你可不要胡说。” 医者略感惊慌,欠身道:“在下不敢胡说,在下说得都是实话。” 耿华哪能经受得起这样的打击,几欲昏厥,幸被吕永及时扶住了。她气得浑身颤抖,咬牙怒骂:“你胡说!你胡说!我女儿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不行了?一定是你误诊,一定是!” 那医者见她凶,吓得赶紧拎起药箱溜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章 求药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永安慰道:“你别激动,他应该是个骗子,梅儿的病肯定不会有那么重,咱们给梅儿从找个医者来便是。”耿华含泪点点头。吕永斥责那家丁:“你重哪里找了个骗财的,还不快重找个好的来。” 那家丁顾不得擦额上的冷汗,答应着赶紧去了。 然而再来的医者为吕雯梅瞧过病后,说法与前一个医者几乎无二至。 耿华几近崩溃,哭着道:“不会的,我的女儿不会离开我的。她还没有嫁人,她不会的。”她用手指着那医者,愤恨地嚷道:“是你!你们都是愚医,愚医!” 那医者战战兢兢,反复说着:“在下不是愚医,在下说得都是真话,绝无欺瞒。” 那家丁在旁说了句:“老爷、夫人,小人请来的这位可是都城最有名的医者,已无比他更好的了。” 耿华一听更怒,骂道:“胡说!他要是个名医,怎么会医不好我女儿的病?” 那医者忍不住道:“夫人,在下不敢说自己医术精通,可的确治好不少人的病,而像这位姑娘的病却从未遇见过,请老爷和夫人另请高明吧。”言罢,告辞离开。 耿华伏在吕永肩头哭得满面泪痕:“梅儿的病怎么会医治不了呢?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吕永对吕雯梅的病心里没底,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没救了,只是这样的话如何能跟耿华说?开解道:“夫人你别太担忧,我们一定会找到好医者给梅儿把病治好的。” 耿华抹了一把眼泪,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找。” 吕永犯难道:“现在深更半夜的上哪去找?要去也得天亮了再去。” 耿华忧心焦虑不已:“要是不能尽快找到好医者,不知梅儿能不能挺过去?” 她的担忧也是吕永的担忧,吕雯梅的病偏偏是在夜里犯的,这便如何是好? 惠儿忧虑,想了想道:“要不奴婢现在去找太子,让他想想法子。” 耿华觉得无望:“你去告诉他有何用?难不成他来了,梅儿的病就会好?”她因吕雯梅是在宫中得的病,对萧怿不免有了怨意。 吕永则认为有必要告诉萧怿,道:“梅儿病情较重,怎能不告知太子?”他向惠儿道:“现在去还太早,会打扰太子的,等天亮了你再去。”惠儿答应了。吕永关切地对耿华道:“你半宿未眠,还是先回去歇着,这里由我和惠儿守着就是。” 耿华愁苦地道:“梅儿病成这样,我哪还睡得安?我要留在这儿守着她。” 吕永一脸担忧:“可我担心你的身子会吃不消。” 耿华憀然道:“我的身子算什么,好歹也活了大半辈子了。可梅儿是我的亲骨肉,我宁愿病的是我不是她。” 吕永和惠儿都心中难过,情知不好再劝耿华,便一起守着吕雯梅。他们不知吕雯梅何时才能醒过来,也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只能再心里默默祈祷她的病能快点好起来,可这个愿望能实现否? 折腾了大半夜,任谁也累了。耿华伏在榻边倦倦地合上了眼睛,只是忧心吕雯梅,便睡得很浅,时而睁开眼睛看看女儿。吕永和惠儿则坐在几旁,以手支颐,闭目养神,一样的没睡着。 夜,静悄悄的,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没半点,有些死寂沉沉。在这静谧中等待黎明,是一种漫长的煎熬。 清晨的理事殿内,群臣向萧怿行过礼后,瑾俨察觉萧怿精神不振,眉稍眼角隐有忧愁之色,心里嘀咕:莫非皇上的病情加重了?试探着问道:“太子殿下,不知皇上的病如何了?”他这句话正是群臣最关心的一件事,都竖起耳朵听萧怿如何作答。 萧怿为着吕雯梅的病一夜未曾休息好,乏声道:“还好,谢丞相关心。”他见群臣面上均有忧疑之色,似乎不信自己的话,有些不悦:“诸位爱卿如果不信我的话,那你们可以亲到万寿宫寝殿看看我父皇。”他心知他们没那个胆子,才这么说。 群臣见太子生气了,忙欠身道:“臣等不敢”。 萧怿缓和了神色,无精打采道:“你们有事就奏来,无事则退朝吧。” 瑾俨犹豫了一下,道:“臣有事要奏。” 萧怿强打精神说道:“奏来。” 瑾俨忧虑道:“昨晚从菁州、荆州、淮阳一带传来消息,说连日大雨不断,多处被淹,已有二万之众受灾,急需救济。”他手捧三卷文书,躬身道:“这是菁州、荆州、淮阳三地郡守送来的求助文书,请殿下过目。” 萧怿一听地方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由得忧急起来,忙道:“快呈上来。” 许宗源赶紧将文书从瑾俨手中接过,呈给太子。 萧怿迅速打开一卷文书看了,又看了另外两卷文书,见上面写的都是当地伤亡人数、受灾人数,损失的财物、庄稼之类,不禁皱了皱眉头,凝神思索片刻,问粟吏陈英:“现在粮仓能拿出多少粮食?” 陈英想了想,道:“粮仓的粮食还有不少,但要供给边防做军粮,现在最多能拿出三千石。不过殿下要开仓放粮的话,还须经皇上同意才可。” 萧怿思索了一下,忧愁地道:“就算父皇同意了,也不过三千石粮食,而有那么多人受灾,分派下去也维持不了多久,这如何能救济得了?”他望向群臣,“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群臣面面相觑,均有难色。 沉默少许,御史大夫黄生沉吟道:“依臣愚见,不如先经皇上同意开仓放粮,救济部分受灾百姓,然后迁移其他百姓就食济阳、临岑、卢州等地,另可令豪富寡捐物资救济。” 瑾俨未及时想到对策,黄生却先想到了,大感惭愧,低首不语。 萧怿思忖了一下,觉此法可行,赞许地看了黄生一眼,道:“准奏。” 群臣齐声道:“殿下英明。” 萧怿有点得意,虽然这法子是黄生想到的。他又问:“众卿还有别的事么?他见群臣不语,道:“退朝。” 萧怿一出理事殿,就急着赶往万寿宫萧翁业的寝殿,正要进门,王安拦住他悄声道:“皇上已歇下,殿下还是待会再来吧。”萧怿焦躁起来,说道:“可我有急事要面见父皇。” 萧翁业低沉微哑的声音从殿内传出:“让他进来。” 萧怿一喜,快步进殿,转过低垂的青色福寿葫芦纹帷幔,见父皇躺在榻上,面上仍无光泽,但精神似乎好了些,心下稍安,向他行了礼。 萧翁业目视儿子问道:“你有何事?” 萧怿简要将事情和对策说了下,急切道:“望父皇体恤百姓疾苦,开仓赈灾。” 萧翁业面上微露欣慰之色,道:“朕当然会体恤百姓疾苦,而你肯关心百姓,总算朕没白栽培你。” 萧怿坦诚道:“父皇对儿臣的养育之恩,儿臣永不敢忘。” 萧翁业略点一点头:“就按你和诸位大臣商量的办吧,开仓赈灾。” 萧怿出了万寿宫,草草向许宗源交代了赈灾事宜,还未及到东宫书房批奏章,就见惠儿神色愁苦地奔了过来,心中一沉,忙问:“是不是吕姑娘的情况不大好?” 惠儿忍不住落泪,请求道:“殿下,小姐昨晚又犯病了,现在病情很重,一直昏迷不醒,您快去看看吧。” 萧怿大感震惊,道:“好,我马上就去。”他向许宗源道:“你快去请太医令,让他赶紧去趟大将军府。”然后急匆匆与惠儿离宫。 一个身裹素衣,面遮白纱的女子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似乎怕有人会认出她,总是谨慎地打量着周遭。她时而抬头瞧一眼街道两旁林立店铺上的招牌,寻找着什么。当她看到一家较大的药铺时,眼里露出一点喜色,看看四下无人注意她,赶紧走了进去。 药铺里看病抓药的人不少,她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待。她等了好半天,终于轮到了她。 负责抓药的小二问:“姑娘需要什么药?” 她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将瓶塞拔下递给他:“我要这种药。” 小二见瓶中有少许淡绿色液体,不大识得,犯难道:“这应该是鱼腥草,可好像还有别的。姑娘稍等,我问一下掌柜。”他拿着瓷瓶去跟掌柜说了句话。 掌柜走了过来,疑惑地打量了她两眼,道:“姑娘你要的这药是鱼腥草加玉露,不知姑娘要此药作何用?” 这素衣女子就是明珠。她昨晚瞧见萧怿仍对吕雯梅痴情不改,自知与他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结果。自她害得吕雯梅生病后,一直寝食难安,觉得很对不住吕雯梅。幸好昌泰给她的解药没用完,便找出瓷瓶想拿给太医配制,但怕宫中人多眼杂,会节外生枝,就悄悄出宫到药铺配药。 明珠迟疑一瞬,谎称:“是我的一个朋友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急需服用此药才能好。但这药不够,所以需要再配制。” 掌柜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为难道:“鱼腥草小铺倒是有,可是玉露不光本店没有,别的药铺也不会有。” 明珠一听大急:“那哪里才有?” 掌柜想了片刻,道:“你从这里出城后,一直往西北方向走,就会看到一座小院,里面住着一个道士。据说他每天清早都到山上采集玉露,用来炼制丹药。你不妨去找找他,不过那个道士比较吝啬,必然卖得少而贵。” 明珠有了希望,道了谢。 掌柜道:“我先为姑娘配好鱼腥草,然后你去向那个道士买玉露如何?” 明珠应道:“好的。麻烦你了。” 掌柜让小二把磨好的鱼腥草粉末用一只皮革制成的小瓶装了递给明珠道:“一共三文钱。” 明珠付了钱,将小瓶掩入袖中,急急离去。 掌柜自言自语:“得了什么怪病,居然要这样的药,真是闻所未闻。” 明珠小跑着出了城,朝着西北方向一路寻去。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七章 生死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当萧怿赶到大将军府时,进门就见吕永和耿华默默守在榻边,一言不发。萧怿快步近前叫声:“雯梅。”见吕雯梅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着,心下着慌,急问:“她还没有醒?” 吕永和耿华施过礼。吕永忧郁道:“从昨晚夜里犯病后,就一直未见醒。” 萧怿更忧,问:“没有请医者么?” 吕永一筹莫展:“已请过两个医者了,可是他们都治不了梅儿的病。今早本想到外面再找找,却不知上哪儿才能找到好医者,只好守在她跟前,看能不能早点醒过来。” 萧怿忧思沉沉,道:“没想到她竟病得这么重。”他看看吕永、耿华,似在安慰他们,亦似在安慰自己,“我已叫人去请太医令,应该就快到了,或许他会想到办法治好吕姑娘的病。” 吕永和耿华只是点一点头,并未抱多大希望。 果不多时,陆逸夫进来了。 萧怿忙道:“你赶紧给吕姑娘看看。” 陆逸夫仔细给吕雯梅瞧过病后,十分为难地道:“微臣实在瞧不出这位姑娘患的到底是何病,请殿下勿怪。” 萧怿见太医令都束手无策,情知是无望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当真不知病因?” 陆逸夫惭愧道:“微臣无能。” 萧怿沉郁道:“那她何时才能醒过来?” 陆逸夫迟疑片刻,嗫嚅道:“这位姑娘元气大伤,脉象已较弱,就是能醒过来,怕也留不了几日了。” 萧怿大骇,脸色霎时苍白:“你胡说什么?我不相信!” 陆逸夫躬身道:“微臣不敢欺瞒殿下。” 萧怿想到自己和吕雯梅相处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还未及成婚,就要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姑娘离自己而去,如何能不令自己悲痛?他强忍着泪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救救她?” 陆逸夫摇摇头,欲向萧怿告辞。耿华却向他下了跪,扯着他衣襟无助地哀哀哭求道:“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可怜的女儿吧!” 陆逸夫心里也不是滋味,无奈叹道:“我是有心想救她,可我为医多年,从未见过这种病,实在是无能为力。” 耿华继续哭求:“可你是太医,你一定会有办法救她的,我求你再想想办法。” 陆逸夫耐着性子说道:“老夫人,我是真的救不了她。”向萧怿告退,匆匆而去。 吕永见妻子兀自跪在地上悲哀地哭泣,想劝她几句,苦于无话可劝,只扶起她道:“你哭也没用,还是等梅儿醒来再说。” 耿华又抽泣一会,红肿着双眼道:“老爷,你说我们咋就这么命苦,偏偏叫梅儿患上如此奇怪的病,连她的生命都要被夺去。” 她的话又勾起吕永、萧怿内心的悲愁,却什么也做不了,唯有焦急不安地等待吕雯梅苏醒。 当明珠走得腿软脚痛的时候,终于望见前面有一座用篱笆围成的简陋小院。明珠逼着自己加快脚步走到院门前,伸手推开木栅门,走进院中。院里只有三间草屋,靠墙一隅堆放着一些杂物,冷冷清清的没看到人。明珠朗声问道:“请问有人在吗?”她等了等,见无人应答,又接连问了两遍,才看到一间草屋的门被人打开了,声音很不耐烦:“谁在外面这样吵?”只见一个身材中等偏瘦,披头散发,颌下留着山羊胡,身穿一袭半旧道袍,约摸六十岁年纪的男子走了出来。 他看似邋遢,双目却炯炯有神,打量着明珠问:“你是来买丹药的?” 明珠想他应该就是药铺掌柜所说的道士,说道:“我不是来买丹药的……” 她话未说完,那道士就嫌弃道:“你不是来买药的,那你来干啥?”转身欲回屋。 明珠忙上前拦住他道:“道长,我来找你是想买玉露。” 那道士不大高兴:“你只买玉露?” 明珠道:“是的。” 那道士撇撇嘴,冷淡道:“你想买多少?” 明珠把盛有鱼腥草的小瓶拿出来道:“用不了多少,只要跟瓶中的药配制到一起就行。” 那道士一看就一个小瓶,很不乐意地接在手中,打开瓶塞瞧了一眼,有些意外:“是鱼腥草!” 明珠道了“是。” 那道士奇怪地看着她问:“你配这个药做什么?” 明珠听他也这么问,就复述了一遍在药铺里对掌柜说的话。 那道士似是难解:“现在还有人中十香散的毒,真是稀奇。” 明珠不大明白,问:“什么?” 那道士当即住口,伸出一只手道:“你先付钱,一两银子。” 明珠稍感意外,觉他可能是怕自己付不起钱。正要把银子给他,那道士却变卦了:“不对,是十两银子。”明珠不悦道:“你刚还说是一两,咋又变十两了?” 那道士傲慢地道:“我这儿的药金贵,岂能便宜卖给你?你要嫌贵,可以不买。”说着就要把药瓶扔还给明珠。 明珠忙道:“我给你就是。” 那道士收了钱,有点得意地回屋去配药了。 明珠想这道士看自己急需玉露,就故意卖得很贵,真是奸猾。 不大一会,那道士拿着药瓶出来道:“给。” 明珠接过来,见瓶中的药与昌泰给的解药颜色和气味一样,才放心地离开。 那道士看着她出去,蹙眉喃喃自语:“莫非十香散又重现江湖了?” 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大将军府内的人却因吕雯梅病重而显得郁郁寡欢。 阳则从自己的公主府回来,劝萧怿早点回宫,别耽搁了朝政大事。 萧怿迟迟不肯离去,态度坚定:“吕姑娘不醒,我就不回去。” 阳则劝无可劝,只得作罢。 直到傍晚时分,吕雯梅终于有了醒转迹象。她慢慢睁开眼睛,见父母和萧怿均在,弱声低唤:“爹、娘、殿下。” 三人大喜,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耿华眼含欢喜的泪光,拉住女儿的手道:“梅儿你总算醒了,可担心死娘了。” 吕永微笑道:“你能醒过来就好。” 萧怿喜道:“雯梅。” 吕雯梅见他们都一脸疲态,自责道:“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耿华怜爱道:“只要你的病能好起来,就是娘不要自己这条命都愿意。” 吕雯梅吃了一惊:“娘,你说什么呢?” 吕永忙给耿华圆话:“没啥。你娘她是高兴糊涂了。” 萧怿鼓励道:“雯梅,你要相信自己,你的病会好起来的。” 吕雯梅似乎已感知到死亡的气息渐渐逼近,眼中含了淡淡的忧伤:“殿下,我恐不久于人世,你别因我而伤心难过。” “别瞎说,你怎会死?”他情绪有些波动,“你说过要和我白头偕老的,你还答应过我,谁都不许比谁先去,答应过这辈子不离开我,你怎可不信守承诺呢?”说到最后,已语带哭腔。 吕雯梅开始肯和萧怿在一起,只因秦子聃不爱她,无奈之下选择了萧怿,后来才真正爱上他。她喜慰道:“我以前总怀疑你不是真心对我,现在我是真的信了。”她语转凄凉,“我也不想失信于你,想好好和你共度一生,可是,我真的不行了,你别怪我,还是另择佳偶吧。” 萧怿终于忍不住心内的悲伤,哭出声来:“不!我谁都不要,只要你一个。” 吕雯梅心里酸酸甜甜,轻轻地道:“你对我这么好,我本不该负你,可我终究是不行的了。” 萧怿凝视着吕雯梅苍白瘦削的面孔,回想与她相处的这些天吵闹过、快乐过、误会过,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其实萧怿初时在金凌梅园与吕雯梅相逢时,的确对她只是出于一时兴趣。他自回到都城俞安后,开始有些想念她,才发觉自己可能喜欢上她了。不久,萧怿与她机缘巧合再度相遇,只是那时的吕雯梅对他还没好感,直到后来她主动放弃秦子聃,才接受了萧怿的爱,二人的感情逐渐融恰起来。但他俩万没料到,还未及结成恩爱的夫妻,就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实在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萧怿眼看心爱的姑娘就要离己而去,神情悲恸欲绝,哭着大声道:“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我要陪着你,不让你孤单。” 耿华已泪流满面,闻言很是感动,当初对萧怿的不信认,顿时如云烟消散。吕永也感动落泪,伸手搂住了妻子的肩膀。 吕雯梅吓了一大跳,忙拉住他手臂道:“你绝不可为了我寻死!你要为了我好好活着,不然我死了也不会心安的,你一定要答应我。” 萧怿憀然道:“我不答应。” 吕雯梅眼中满是柔情:“只要你记着我就行了,千万别为我寻死。你有很多亲人,你还是太子,以后是要做国君的。如果你死了,你的亲人们定会很伤心,况且齐国以后该怎么办?” 萧怿哽咽道:“雯梅……” 吕雯梅续道:“有你陪伴我的这些日子,我很快乐,已经知足了,若说遗憾,那就是我还没做你的新娘子。” 萧怿握紧了她双手:“等你病好了,我们就成婚。” 吕雯梅凄切地摇摇头:“可惜我等不到了……” 萧怿断然道:“不会的,不会的。” 吕雯梅见他为自己伤心哭泣,又是感动,又是心酸。想安慰他,却无话可慰。沉默一阵,嘱托道:“我死后,请你转告我哥,就说让他替我照顾好父母。” 萧怿含泪点一点头:“我答应你。” 吕雯梅舒心一笑,轻唤:“爹、娘。” 吕永和耿华又离近些。耿华抽泣着问:“梅儿,你有什么话要跟爹娘说?” 吕雯梅拉住母亲的手,难过地道:“女儿不孝,不能送爹娘终老了。女儿死后,你们不要悲伤,要照顾好自己。” 耿华伏在榻边痛哭失声:“你要是死了,娘还活着干啥,陪你一块死算了。” 吕雯梅悲呼:“娘……”哭了起来。惹得萧怿、吕永也跟着母女俩落泪。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八章 救治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这时,一名当值进来禀道:“太子殿下,府门口有一个自称叫伯历的人,说他认得殿下,还说他要进来给吕姑娘看病,并把这个给了卑职。”说着将一玉配捧在手心里递向萧怿。 萧怿一听师父来了,又见那玉配确实是自己那日留给他的,立时悲散喜来,忙道:“快请他进来。”向吕雯梅道:“雯梅,这下你有救了,我师父来啦!” 吕雯梅惊喜,眼里有了些许光彩:“伯历师父来了?” 萧怿唇边噙起喜悦的笑意:“是啊,他马上就到啦。” 吕永疑惑地问:“殿下,您还有师父?” 萧怿自知失言,但已无法否认,只得道:“我是有一位师父,但你们别向别人提起。” 吕永不解,还是应道:“小民知道了。您的那位师父医术很高明么?” 萧怿十分肯定:“是的。” 吕永欢喜不已,伸手拍拍还在哭泣的妻子:“哎呀,你还哭什么?我们的女儿有救了。” 耿华止住哭声,惊喜地问:“真的么?那……” “吕姑娘的病怎样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话音未落,人已进屋,正是伯历。 萧怿甚喜,叫道:“师……伯历你来啦。崔姑娘呢?” 伯历咧嘴一笑,道:“我走得快,她走得慢,我带她来不方便,就让她留在家里了。刚才我去了宫门口,听人说你和吕姑娘都在这里,就赶着过来。”他收敛了神色,“你不是说吕姑娘生病了,她现在咋样了?” 萧怿愁眉不展:“她的病很重……” 伯历面有不信之色:“真的很重?那我给她看看。”吕永和耿华急忙让到一旁。伯历一见吕雯梅的病容,不禁惊呼:“哎呦!病得这么重啊!”忙给她把了脉,又详细询问了她的病况,皱眉道:“你的病好生奇怪,说伤热吧,却不像;说中邪吧,又不是那回事,我也搞不清你究竟得的是何病,不过你可能是中毒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吕雯梅摇摇头道:“我没吃。” 伯历为难地道:“哎呀,这可奇怪了……” 萧怿眼见唯一可救吕雯梅的希望就要破灭了,大急:“伯历,你的医术不是挺高明么,怎会不知吕姑娘的病因呢?” 伯历愁叹道:“我要知道倒好了。” 萧怿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跪下恳求:“伯历,算我求你了,你快想办法救救她。” 吕永,耿华和惠儿也跟着跪下。耿华扯住伯历衣襟,哭道:“求你救救我女儿吧,我就她一个亲生骨肉,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我而去。” 吕永恳求道:“我知道您是高人,求您再想想办法,救救小女吧。”惠儿也苦苦哀求。 伯历慌了神,手忙脚乱地要扶他们起来:“不是我不想救她,是实在救不了呀!就算让我现在变成扁鹊、神农那样的神医,恐也无回天之力了。” 耿华闻言,竟尔昏倒在地。 吕永吓得扶住她身子急唤:“夫人,夫人!” 伯历忙搭了搭她脉搏,道:“她是悲伤过度,又加之疲劳才昏过去了,过会儿就会醒来,你先找个地方让她躺下歇会。” 萧怿向惠儿道:“你快扶伯母回房休息。” 吕雯梅忧急地问:“我娘晕倒了?” 萧怿走过去慰抚道:“你娘待会就醒了,你别担心。” 吕雯梅泣道:“我真是不好,害得娘晕倒了。”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满脸涨得通红。 萧怿惊惶:“雯梅你怎么了?” 伯历急道:“快掐人中!”话未完,身已到榻边,给吕雯梅掐了几下,她的呼吸渐渐调匀。 萧怿声音低而悲:“伯历,她还能活多久?” 伯历侧头想了想,郁声道:“只怕活不过半个时辰了。” 萧怿大骇:“什么?活不过半个时辰了?” 吕雯梅勉强笑道:“你别伤心,我还有半个时辰可活,已经够啦。”见萧怿又落泪,低柔劝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我还想看你笑的样子,就像从前那样。” 萧怿用手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伯历颇为动容,也不禁落泪。想着时间不多了,该让他俩单独聊会,便默默出去合上了门。 吕雯梅见屋里没了旁人,道:“我想起来坐会儿。” 萧怿很担忧地道:“可你现在……” 吕雯梅目露请求之色:“我真的很想起来。” 萧怿无奈,轻轻把她扶起。 吕雯梅拉住萧怿的手问:“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在梅园相遇时的情景?” 萧怿忍泪道:“记得。” 吕雯梅含笑回忆道:“当时你说不会采我这种花,容貌虽清秀,但不如牡丹花那样的姑娘艳丽。” 萧怿悔道:“那只是句玩笑话,你别当真。” “我知道,你是随便说说罢了。对了,我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她从枕下摸出一方粉绢放在萧怿手中。 萧怿展开一看,见上面除绣着一枝鲜红欲滴的梅花外,还在旁边绣了一只洁白似雪的蝴蝶,立明其意。梅花代指吕雯梅,蝴蝶应代指萧怿。把二物绣在一起,寓意自然是永远在一起了。萧怿感到惊喜,可是未见过这样的蝴蝶,便问:“这上面的蝴蝶是……” 吕雯梅面上微显红晕,解释道:“此蝶叫雪蝶,只金凌才有。它不畏寒冷,只喜欢飞舞在早春时节梅开的时候。我是觉得你跟雪蝶有相似之处,便绣了在上面。” 萧怿觉吕雯梅把自己喻成雪蝶倒是贴切,说道:“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蝴蝶。或许我们的缘分早已在前世注定。” 会是这样的吗?如果是,为何上苍不能叫自己和萧怿再走下去?吕雯梅勉强用微笑掩饰着忧伤道:“那日在逍遥谷时,因我的手指破了,你使用我的手帕给我包上了。离谷后,我本想再给你的,但手帕上的血迹洗不干净,我就重新绣了一个。”她语转酸涩:“我打算在我们成婚那天给你一个惊喜的,可我不能等了,只能提前送给你留个纪念。” 萧怿既喜且悲:“我会好好留着。”可心里却想: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就像这帕上的花和蝶一样,不管天上、地下,都要在一起。 吕雯梅还道他不会想着要为自己寻死了,心中一宽,凄美一笑,头垂了下去。 萧怿骇然,急叫:“雯梅,雯梅!” 伯历推门而入,急步上前给吕雯梅把了把脉,摇头叹息道:“不妙了,她的脉象已很微弱,恐再难醒来。”忽闻殿外有人叫道:“我有解药,或可救她一命!” 门口一个白色身影一晃而入,来人正是明珠。 萧怿一呆之下,立时明白过来,愤恨地叫道:“是你,原来还是你!”他上前就是重重一掌扇在她脸上,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厉声质问:“她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何狠心害她?”明珠脸上挂着泪,闭目不语。萧怿更怒,猛地一把将她推到榻前,喝问:“你看看你把她害成什么样子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对不对?” 明珠望了一眼躺在榻上不知死活的吕雯梅,扑籁籁又流下泪来:“我这就救她。”说着从袖中取出那只小药瓶来。 萧怿暴怒,劈手将她手中的小瓶打落在地:“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么?” 明珠一双泪眼看着萧怿:“这次我真的没骗你,那的确是解药。” 萧怿怒喝:“住口!”他怒视明珠,“你这么做只会令我心寒,让我痛恨你,你知不知道?” 伯历已拾起小瓶,打开瓶塞凑到鼻前嗅了一下,惊问:“这药怎地有股腥气?” “是鱼腥草加玉露。” 伯历吃了一惊:“那她中的是……” 明珠接过他的话道:“她中的是十香散的毒。” 伯历既惊讶又奇怪地问:“十香散这种毒不是早已在江湖上失传了?你为何还会有这种毒物?” 明珠终于明白为何吕雯梅的病连太医都治不好,原来如此!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把过错都自己揽了:“我是偶然听别人提起过,便会配制了。” 伯历摆摆手:“我不跟你多说了,还是救人要紧,若再耽搁,这丫头就真没救了。” 萧怿有些不可置信:“这药真能救她?” 伯历有点急不可耐地道:“试试看吧。”用手一捏吕雯梅的腮,使她张开嘴,将解药缓缓灌进口中。 萧怿见吕雯梅喝了解药并无反应,急问:“她怎还不见醒?” 伯历脸上微露不悦之色:“你先别性急,她刚服下解药,总得等等吧。”他稍观察片时,见吕雯梅仍无醒转迹象,忙搭了她的脉,叫道:“糟糕!救治有点晚了,不好醒过来了。” 萧怿心下一沉,急道:“那怎么办?你快想办法救救她啊!” 伯历凝思一瞬,道:“看来得运功施救了。至于她能不能醒来,就得看她的造化了。”向萧怿和明珠道:“你们都出去到外面等着,我要发功不能被人打扰。” 萧怿不愿走,无奈师父让出去,只好离开。 明珠跟了出去,见萧怿眼中喷薄着怒火,愤恨地盯着自己,心里懊悔不已,低声泣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怨恨我,如果我的死能让你心里好受点的话,那么你就杀了我吧。”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九章 十香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恼怒异常,的确恨不得一剑把眼前这个坏女人杀了。听她一说,唰地抽出佩剑:“好!我现在就杀了你。”长剑前送,剑尖抵在她胸前,只要一运劲,剑刃就会贯胸而入。他见明珠双目紧闭,脸上两道泪痕兀自未干,显得有些柔弱可怜,到底有一丝不忍。想到她曾对自己有恩,可她却伤害了吕雯梅,内心好生矛盾。就在萧怿犹豫是否该刺死明珠时,伯历喜悦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吕姑娘醒啦!”萧怿顿时笑逐颜开,抛下剑闯进屋去,喜叫:“雯梅!”见吕雯梅侧头对自己微笑,心里一阵狂喜,就想伸臂抱住她。 伯历忙拦住他道:“瞧把你给乐的,她才醒,你别吓着她了。” 萧怿“哦”了一声,冷静下来,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拉住吕雯梅的手道:“你终于醒了,太好啦!” 这时,耿华跑进来扑到榻边,欢喜中夹着担忧:“梅儿,你是好了么?” 吕雯梅有些虚弱地道:“娘,我现在没事了。” 吕永喜不自胜:“你没事了就好,爹和你娘也能心安了。”他向伯历连连作揖,“多谢神医救了小女的命,老夫感激不尽。” 耿华跪下拜谢:“您真是救命的活菩萨,若不是您,小女可能就没救了。” 伯历慌忙扶起耿华,解释道:“我不是神医,也不是活菩萨,只是普通人。我把她的病治好,不过是凑巧而已,你们不用谢我。” 耿华又谢了两声,问道:“她不会再犯病了吧?” 伯历笑着摇摇手道:“不会啦,不会啦。她的病已经好了,你们可以放心了。不过她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须要好好休养几日才能恢复。” 萧怿、吕永、耿华答应了。伯历又道:“我给她开个药方,让她服几副补药,好恢复得快些。” 萧怿谢道:“有劳伯历了。”与吕永、耿华把他送到屋外。 耿华回进屋,忍泪笑道:“你现在病好了,娘心里就踏实了。” 吕雯梅双眼含泪,自责道:“女儿适才害娘晕倒了,真是不好。” 耿华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娘只不过晕了一下,不要紧的。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娘就不会有事。” 吕雯梅依偎在母亲怀里,泣道:“娘……” 耿华轻轻拍拍她脊背,柔声劝道:“乖女儿不哭,不哭。” 吕永见妻子把女儿招惹哭了,不悦道:“你就不能少说几句,那个医者不是叫梅儿静养么?” 耿华蓦地惊觉:“是呢,我咋又把女儿惹哭了。”忙换了一脸喜色。 吕永觉耿华气色实在不大好,说道:“你昨晚一夜未眠,刚才又晕过去一次,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反正梅儿的病已好,你该心安了。” 吕雯梅惊忧:“娘一晚没睡啊?那您快回去休息,别为女儿伤了身体。” 耿华一脸不舍地道:“可是娘想多陪陪你。” 吕雯梅微笑道:“娘,我已经没事了,您就放心回去歇息吧。” 耿华才答应了,对惠儿道:“小姐的病刚好,你一定要照顾好小姐。” 惠儿应道:“奴婢一定照顾好小姐。” 吕永和耿华辞过萧怿,出去了。 吕雯梅轻唤:“殿下”,萧怿回过身,坐在她身边。 吕雯梅疑惑不解地问:“我不是没救了,为何又被伯历治好了?” 萧怿觉不好回答,若说实话,吕雯梅定要自责,可要是不说,又无法向她解释,大感为难。 吕雯梅见他迟疑不答,请求道:“你告诉我吧。” 萧怿只好道:“那我说了,你可别自责。”吕雯梅点点头。萧怿道:“其实你的确中毒了,是明珠干的,不过她给了你解药,你的病才好的。” 吕雯梅万分惊讶:“你是说我中了明珠的毒,这怎么可能?” 惠儿大奇:“明珠?她不是叫阿朱么?” 萧怿和吕雯梅自知失言。萧怿慌称:“她有两个名字的。” 惠儿明了,问:“小姐怎么会中了她的毒?” 萧怿推断道:“我怀疑就是那次你去瑶芳阁看她时,她给你喝的茶中下了毒。” 吕雯梅摇头不信:“不会的,那杯茶她先喝了一口,我才喝的。若真如你所说,为何她喝了没事,而我却中毒了呢?” 萧怿解释不了,说道:“总之是她干的。” 吕雯梅沉默片刻,还是内疚地道:“都是我不好。给你,给父母,还有别人添了很多麻烦……” 萧怿歉疚道:“是我不好。当初她来宫时,我就不该留下她。” “要怪就怪我吧。”阳则突然走了进来,“若非那日我想给你找乐师,她也不会被我带进宫,更不会发生这种事。” 伯历跟进来道:“我说你们都别自责了,这事不能怪你们。太子是待人宽厚些;吕姑娘是纯真无戒心;公主你是出于关心太子。世事难料,谁也料不到会发生什么事对不对?现下吕姑娘已无事,你们该高兴点才是。” 萧怿露出笑容:“伯历说得对,是该高兴点了。” 阳则面上略含一缕笑:“小姑的病好了,我这个做嫂子的也心安了。” 吕雯梅感激道:“前日我回到府里时,公主对我关怀有加,我很感谢公主。” 阳则笑了笑:“你我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她看看萧怿,关切道:“弟弟你见瘦了,可要多注意身体。” 萧怿应道:“知道了。姐姐也一样。” 阳则点一点头:“我还要去看看父皇和母后,就不多留了。小姑的病已好,你等会就回宫吧。” 萧怿随口答应,送阳则出了屋,回来问道:“伯历,你能否告诉我十香散是什么毒?” 伯历犹豫了一下,道:“就是用十种有毒性的干花调配出来的。本来是有香味的,颜色应呈淡黄色,但把这种毒投入酒中或茶中,就会变得无色无味,难以发现。”他顿一顿,道:“人中其毒本不至死,但若服了清热祛火的药,就会使毒性增强,出现吕姑娘这种情况,好在那个姑娘及时拿来解药,不然吕姑娘就真没救了。” 吕雯梅十分不解道:“难道真的是我喝了她的茶中的毒?可是……” 萧怿恨恨地道:“这个明珠真是心狠,竟给雯梅下了这么可恶的毒。”他又问道:“那伯历你初时怎没看出吕姑娘中的是十香散的毒?” 伯历有点惭愧,道:“那是由于吕姑娘服过别的药,与十香散的毒浑在一起不好辨别出来,且我也忘了十香散这种毒,若非那姑娘提及,我还真想不起来了。” 萧怿后悔道:“要是我不给雯梅吃清热的药就好了,倒害她病更重了。” 吕雯梅慰道:“这不能怪你的,你也是为我好。” 伯历道:“是不能怪你。你刚才说那下毒的姑娘叫明珠?” 萧怿怨恨地道:“是叫明珠。” 伯历摇首叹气:“可惜!可惜!她名字好听,人长得也美,只是心肠也忒毒了些,未免美中不足了。”他向屋外看了一眼,“天色不早,我得回去了。药方已经开好,你就照着药方吃药吧。”说着向门外走去。 萧怿欲挽留,道:“伯历,你这么快就走呀?” 伯历扭头回了句:“是得早点走,莹儿还等着我呢。” 萧怿不便再多言,扬声道:“伯历,谢谢你啦!” “不用谢。你把她照顾好就行了。”伯历的声音已在数丈外。 萧怿暗佩:师父去得好快。他转身问道:“要梅,你现在想不想喝药?” 吕雯梅作娇态:“现在还不想喝,不过我有点饿了。” 萧怿笑应道:“你等着,我这就叫庖厨给你做。” 惠儿笑着进来道:“太子殿下见小姐好了,高兴得简直都要跳起来了。”吕雯梅闻言,也笑了。 不一会,萧怿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碗进来:“我叫庖厨给你做了红枣燕窝,可补你气血不足。”他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吕雯梅唇边,“来,吃一口尝尝。” 吕雯梅含着一丝羞涩的笑,张口吃了。 萧怿问:“好吃么?”吕雯梅含笑颔首。萧怿欢喜:“好吃就多吃点啦。”又喂她吃了几口。惠儿看在眼里,煞是艳羡。 吕雯梅既感动,又心疼地道:“这些天你为我的病定很劳累,现在我的病好了,你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萧怿犹豫一瞬,道:“那我明天再来看你。”向惠儿道:“你记着待会给吕姑娘喝药。”萧怿出了府,乘马回东宫。 尚书府的密室中,朱长驷与随风密谋刺杀萧翁业和萧怿的事。 朱长驷面色严峻:“此次的行动必须得确保万无一失才行,否则我们将付出很大的代价。” 随风明白这次行动会很危险,万一事情败露,怕是会赔上许多教众的性命。他凝思片刻,道:“主上,您不是刚刚得到密报,说诸侯王要举兵谋反,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只要等皇上或太子得到他们谋反的消息,派兵去镇压,属下便可借机行动。” 朱长驷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道:“你的意思是为避免事后有人会疑心我们,欲借诸侯王谋反刺杀皇上和太子,叫别人以为是诸侯王所为?” 随风答道:“是这样。” 朱长驷脸上露出一点笑色,道:“这个计划倒是不错,你着手去准备吧。记着,一定要安排稳妥,不得有任何闪失。” 随风恭谨应道:“是。” 朱长驷看着随风出去,脸上流露出几分狂妄念想:“这天下就要易主了,我将做齐国的主人了!”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章 书别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阳则在离开大将军府后,去了宁和宫。 孟锦云见女儿来了,又惊又喜,从席子上站起来,道:“阳则,天都黑了,怎还过来?” 阳则近前几步,含泪道:“儿臣想母后。”前日她与孟锦云只匆匆一见,并未说几句话,心里还是想母亲的。 孟锦云上前搂住她道:“母后也想你。”她关切问道:“你在大将军府可还好?” 阳则浅淡一笑,道:“挺好。公公、婆婆对儿臣还可以。” 孟锦云慢慢松开她,有些后悔道:“当初把你嫁给秦子聃,倒是委屈了你。” 阳则似不以为意地笑笑道:“他对儿臣挺好的,没闹过矛盾。近日他虽不在府里,但儿臣一个人也习惯了,并不觉得委屈。” 孟锦云舒心一笑,道:“那娘就放心了。”她见女儿一副似有心事的样子,问道:“你是有事要跟母后说?” 阳则稍一迟疑,道:“吕雯梅的病好了。” 孟锦云不觉诧异:“她的病好了?” 阳则轻咬了下唇:“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者给她看好的,儿臣没有见过他,应该是弟弟从宫外请来的。” 孟锦云既失望又不安地道:“她的病居然好了,她的病居然好了。” 阳则犹豫片刻,还是道:“她是中了那个叫阿朱的女子的毒才生得病。” 孟锦云大感意外:“阿朱?” “就是住在瑶芳阁里的那个阿朱。儿臣猜想她是喜欢弟弟,但弟弟不喜欢她,她就想害死吕雯梅,希望可以得到弟弟喜欢。” 孟锦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一个小丫头竟有这样的心思。”想到那晚本欲借阿朱美色迷住萧翁业,使他能冷落昌泰,并早点酒色侵体而亡,免得夜长梦多,自己和儿子的地位不保。不意他没召见,吕雯梅也没被她害死,不免郁郁。 阳则觑着母后神色,道:“儿臣知道母后不喜欢吕雯梅,但弟弟……” 孟锦云苦笑道:“他现在很高兴是吧?” 阳则默然片刻,沉声道:“母后别生闲气,弟弟他性子倔强,还是顺着他点吧。” 孟锦云干笑两声,声带怨怒:“我要真顺着他点,岂还不把我气死?” 阳则不好再劝,只低眉顺目地站着,心里也觉得弟弟不该总惹母后生气。 孟锦云看了女儿两眼,叹了口气:“现在她好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看看情况再说。”她停了停,问:“你去看你父皇了没?” “还没有。父皇他还好吧?” 孟锦云目露忧色:“好什么,他病了。” 阳则骇然道:“父皇病了?病得重么?” 孟锦云忧怨地道:“还不是被你弟弟给气的。现在你父皇病虽好了点,但还下不了榻。” “病得这么重?”阳则甚感惊讶。想到竟是被弟弟气的,心里不安起来。 孟锦云忍气说道:“就在前两天,因吕雯梅那丫头又犯了疯病,就让她父母把她接走了,这事你也是知道的。事后,母后让你弟弟到章德殿商议此事,准备同你父皇重给他选择太子妃,谁知他非但不同意,还倔强地说非吕雯梅不娶,又说要到大将军府照顾她,要是她的病好不了,也愿照顾她一生。”她越说越气,大声道:“你说说,他说得这叫什么话?” 阳则不由心惊:“弟弟真如此说?” 孟锦云恼怨地道:“他不光这么说,还要马上走呢。你父皇气急攻心,当下就吐了一大口血,扶回寝殿又吐了两口,眼见他面白气弱,奄奄一息,可着实把母后吓坏了,好在太医急时赶到救治,这才没出大事。唉,你弟弟真是不叫人省心。” 阳则忐忑不安地问:“后来呢?” 孟锦云脸色略和:“你弟弟眼见把你父皇气病了,就没敢去大将军府,并向你父皇道歉,但你父皇还在生他的气,当晚就没原谅他,好在到了第二天,他们父子和好了。” 阳则心下略安,低声责道:“弟弟也真是的,怎能说出那种话来,惹父皇生气犯病。” 孟锦云困惑地道:“母后就是奇怪你弟弟为何会那么喜欢吕雯梅,她到底有什么好的?竟使你弟弟为了她甘愿不当太子,真是想不明白了。” 阳则思索着道:“儿臣也想不通,但她身上定然有让弟弟喜欢的地方。”她不想再说此事,免母后怒气难消,岔开话头道:“父皇病重,定然上不了朝,现在由谁管理朝政上的事?” 孟锦云面上微露欣慰之色:“还能有谁,当然是你弟弟了。听说他在理事殿决断事情的能力还可以,没出什么差错。” 阳则半忧半喜地道:“弟弟能独自理政,自然是好,只要他不再惹父皇生气,那儿臣和母后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孟锦云脸上忧色不减:“但愿是这样。”她看向女儿,“你不去看看你父皇?” 阳则辞别道:“儿臣这就去,请母后保重凤体。” 孟锦云有点不舍地送她至殿外:“你也要保重。”她回进殿,喃喃道:“吕雯梅,你的病为何要好呢?” 萧怿批完奏章,已是深夜。因困顿,就没回寝殿,只伏在书案上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看看天色微明,即起身离开东宫,去了大将军府。他见吕雯梅刚从榻上坐起身,还未及梳妆,歉意地笑笑道:“看来我是来早了。” 吕雯梅娇声责怪:“谁叫你来这么早了?就你性急。” 萧怿有点尴尬,道:“那我先回去,待会再来。”说着转身要走。 吕雯梅忙叫住他道:“来都来了,就别走了。”她站起身来,在妆台前坐下,惠儿帮她梳妆起来。 萧怿在旁边一张席子上坐了,望着吕雯梅道:“我看你今天的气色较昨晚好了点。” 吕雯梅从镜中看着萧怿,忧道:“可我觉得你的气色不大好。” 萧怿不自然地耸了下肩:“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 吕雯梅稍稍侧首:“我的病已经好了,你怎还睡不安稳?” 萧怿含糊道:“可能是我有点失眠。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吕雯梅猜想他可能还是不放心自己,所以没睡好,不免有些内疚。 惠儿取了点胭脂给吕雯梅涂在面颊上:“小姐的病刚好,面色有点苍白,涂点胭脂就好看了。” 吕雯梅郁然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再打扮也不会好看。” 萧怿安慰道:“等过几天你的身体恢复了,气色自然会变好。” 惠儿宽怀道:“是啊,等过些天,小姐定会变得和以前一样好看的。” 吕雯梅梳妆好后,萧怿打量了她一下,露笑道:“你现在也挺好的嘛。” 吕雯梅喜慰一笑,犹豫片刻道:“我想进宫看看皇上和皇后娘娘。” 萧怿有点惊慌道:“我看不用了吧。”见吕雯梅面有疑惑之色,自圆道:“你的病刚好,再说我父皇这几天挺忙的,我母后要处理后宫事务,只怕没空见你,还是过几天再去为好。” 吕雯梅只好答应,心中有些惆怅。 门帘撩起,袁成凯手拿一卷竹简进来了。 萧怿有点意外,问道:“你有什么事?” 袁成凯行过礼,道:“今早秋枫姑娘说,昨晚瑶芳阁的阿朱姑娘去找她,将这卷书信给了她,请她今天再交给殿下,但殿下昨晚一夜未回殿,她就把书信转交给属下。” 吕雯梅大感意外,问萧怿:“你昨晚没回去?那你去哪了?” 萧怿知不好再隐瞒,但还是不想说出实情,只道:“这几天朝务比较多,我须要帮父皇的忙,所以昨晚我在书房批奏章了,就没回殿里。” 吕雯梅这才明白萧怿为何精神不好了,他不光照顾自己,还要帮皇上处理政务,当然会很累很忙,既感动又担忧地道:“殿下,你太辛苦了。” 萧怿从容一笑,道:“没事的,我挺好。” 袁成凯神情有点尴尬:“属下今早未见到殿下,有人说殿下已经出宫了,应该是来看吕姑娘,属下就赶了过来。”他想把那卷竹简给萧怿,可他看也没看一眼,嫌恶道:“放下吧。”袁成凯只好放在几上,道:“殿下若没事,属下先告退了。” 待袁成凯走后,吕雯梅向那卷竹简瞧了一眼,问道:“你不打开看看?” 萧怿瞟了竹简一眼,问道:“你想看?” 吕雯梅迟疑道:“我……嗯。” 萧怿不情愿地将竹简展开来,但不想看上面写的字。吕雯梅则好奇地凑过来,看起上面的文字:“殿下,我走了,不会再回来。吕姑娘曾跟我说,到时她会让你给我一个名分,但我知道,只要吕姑娘在,你是不会喜欢上我的。每当我看到你和吕姑娘亲密的样子时,心就好痛,我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才想要伤害吕姑娘的。那日我带着点心去看吕姑娘是有用意的,因为我知道她见我去看她,定也会去看我的,果然她去见我了,我就给她喝了提前准备好的毒茶。之所以我喝了没事,是因为我已经服了解药。我本以为吕姑娘病成那副样子,你就会对她冷淡疏远,赶她出宫,转而爱上我,可我想错了,你依旧爱她,并不因她生病而有所厌恶,且对她不离不弃,悉心照料。我是失算了,是我自己痴心妄想罢了。我现在已想明白,你和吕姑娘在一起才是对的,我是不可能拆散你们的,我知道你很恨我,因此我不会再回来打扰你和吕姑娘了,但不管你再怎么恨我,我心里还是爱你的,我不求你原谅,只愿你还能像以前那样快乐就好。” 这样直白的表述,看得吕雯梅面红耳熟,她一抬眼,见萧怿不知何时也看上了,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信是她写给你的,我不该看。” 萧怿脸上分不清是恨是怨,只回了句:“没什么。” !! 第十一章 谋反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想着还是萧怿猜对了,自己到底是喝了明珠的茶才中的毒。转念又想:明珠居然想了这么歹毒的法子害我,想想都有点后怕。她要是好端端的该多好,偏要做出害人的事来,这对她有何好处?就算她喜欢萧怿,也不该害我呀。吕雯梅这样想着,心里不免有些恨她。 萧怿静立片刻,道:“她是枉费心机,她这么做只能害了她自己。” 吕雯梅喟叹道:“她要是不做这种错事就好了。”她若有所思,“不知她现在去了哪里?” 萧怿不愿去想,淡漠道:“这就不是你我所能知道的了。” 吕雯梅虽恨明珠,不过还是道:“但愿她能好好活着。” 萧怿虽也怨恨明珠,但吕雯梅的病已愈,她能活着当然更好。 过了几日,吕雯梅的身体基本已恢复如常,就又提出要进宫见萧翁业。萧怿只得同意。吕雯梅向父母辞别,带着惠儿与萧怿一起回宫。吕雯梅见萧怿不带自己去章德殿,而带自己往别处走,奇怪地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萧怿道:“去我父皇的寝殿。” 吕雯梅更加奇怪,不解地问:“现在都巳时过半了,难道皇上还在休息?” 萧怿才道:“我父皇这几天龙体有点不适,所以需要休养几日。” 吕雯梅明白过来,说道:“这么说,皇上这几日没去上朝?” 萧怿不得不承认:“是,我父皇让我暂时监国。” 吕雯梅瞬间清明,嗔道:“难怪你这几日很忙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你父皇生了病,你还瞒着不告我。” 萧怿讪讪地笑笑道:“我是怕你着急嘛。”他向旁边一看,“唉,到了。” 萧翁业刚刚喝完药,看到萧怿带着吕雯梅进来,感到有些意外,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二人行过礼后,萧怿答道:“吕姑娘的病已好,刚刚回来。她得知父皇生病了,就过来看看您。” 吕雯梅关切地问:“皇上的病不要紧吧?” 萧翁业打量吕雯梅几眼,道:“好些了。”他似怨责地道:“以后你别再闹什么大病才好。” 吕雯梅心里有点不安,低低应道:“诺。” 萧翁业看向萧怿:“今日朝上没大事么?” 萧怿道:“没有。” 萧翁业摆摆手:“那你们去吧。” 二人出了殿,萧怿觉得父皇的神色还可以,应该是不生雯梅的气了。吕雯梅则想着皇上生病,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萧怿见天气晴朗,云淡风轻,便想带吕雯梅到花园里放松放松心情,说道:“我带你去花园里走走如何?” 吕雯梅问道:“你不批奏章?” 萧怿脸色较轻松:“奏章不多,待会儿批也不迟。” 吕雯梅有点犹豫,还是跟他走了。 御花园里的花开得依旧明艳多姿,馨香袭人。萧怿和吕雯梅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花径上,欣赏着周围的迷人美景。当他们路过那次明珠跳舞的花丛前时,萧怿想到如果她没伤害吕雯梅,那自己和她可能还会是朋友。忽闻吕雯梅问道:“你以后真的不纳姬妾?”萧怿怔了下,拉住她的手道:“我有你一个就够了。毕竟女人多了,难免会争风吃醋,勾心斗角,我可不想再看到后宫中掀起的一场场血雨腥风了。” 吕雯梅似是难以置信:“有那么残酷?” 萧怿语气干涩:“我从小就生长在宫里,对后宫里女人们之间的斗争多少是了解一些的,像我母后就是通过争取,才得已当上皇后的。”他顿了一下,“难道你忘了,前段时间于婕妤在冷宫自裁,还有前几日明珠差点把你害死,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呢,这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他见吕雯梅眼神变得怯怯的,忙安慰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了。等日后我做了皇帝,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废除六宫制度,这样你不会再有伤害,我也能把大半心思放在国事上。” 吕雯梅满心欢悦,嫣然一笑:“那你以后可要做个好皇帝。” 萧怿轻轻拥住她,低下头吻一吻她柔软的樱唇,低柔的声音里含了几分刚毅:“我答应你。” 此刻的吕雯梅什么都不愿去想,她惬意地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温柔气息,轻嗅着百花丛中散发出的清甜香气。 这样的爱,是否可以一生一世不离不弃,长相厮守? 如今的太中府已被更名国舅府,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当初有不少达官贵人常来做客,可一见孟元昭丢官失势,都不愿再来,就怕惹上麻烦。府中的家奴们出了门,也不得不低头做事。所幸孟锦云和萧怿都未被牵连,孟元昭的日子还不算难过。府中值些钱的物品都已被人收走,仅余一些没啥价值的旧物,几乎已看不出这是一个显赫官员的家。 孟元昭没了俸禄,靠仅余的一点钱粮和孟锦云的接济勉强度日。他自被罢免后,心情很差,每日只闷在宅子里,不愿出去见人。孟清和孟茜从未见父亲如此颓靡,虽劝过他几次,却没起啥作用。 孟元昭只是握住子女的手自惭道:“爹不是个好父亲,自己丢了官,还累及你们兄妹俩受苦。好在清儿你还是御前侍卫,你可要好好争气,别像爹一样没用。” 如此,孟清除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实在使不上别的力。 孟元昭酒入愁肠,歉意地看黄生一眼,道:“府上无好酒相待,你莫要嫌弃。” 黄生随和道:“哪里。你现在的境况不大好,我能理解。” 孟元昭略有感触:“如今我丢了官,也只你不怕生嫌,肯来看看我。” 黄生喝了口酒,坦荡荡道:“你我同僚多年,现今你落寞,我岂能不来探望你?何况我黄生从未得罪过人,也未做过亏良心的事,又怕何来?” 孟元昭嘲弄地笑笑:“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那!每日除了逗鸟观鱼,就是看书晒太阳,自在得很。” 黄生宽慰道:“你可不能这么说。世间万物皆有兴衰胜败,何况是人?你今日落在谷底,说不定明日就到谷外了呢。”他停一停,“近日皇上龙体欠安,暂由太子监国。太子做得很好,朝中无人不服。皇后依旧是皇后,连令郎不还是御卫吗?你呀,别悲观,终有一日会回到朝中的。” 孟元昭点点头,心中清朗了些许。 这日早朝,萧怿看见大臣们人人脸上有惊惧之色,奇怪地问:“众卿可是有要紧事?” 禁军统帅张建惶急道:“济阳王、临岑王、巴莫王三位诸侯王突然起了乱兵,正浩浩荡荡地向都城而来。” “什么,起乱兵?!”萧怿惊得几乎要从坐位上站起来了,转即摇摇头,“不会的,我的三位王叔怎会突然起兵呢?张爱卿,你可别瞎说呀。” 张建诚恳道:“臣不敢瞎说,这事千真万确,请太子殿下快拿主意吧。”其他大臣也纷纷道:“请太子殿下快拿主意吧。” 萧怿见群臣都如此说,看来消息属实,但此事突如其来,实在令人所料不及,谁能想到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有了祸乱。萧怿一时想不明白他的三位王叔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起兵要攻打都城。他责问:“出了这么大的事,何不早点告诉我?” 张建垂下脸答道:“臣也是刚得到的消息。” 萧怿连连问道:“他们现在到哪里了?他们为何要起兵?” 张建道:“现已到益邑郡。至于他们何以起兵,臣……臣不敢说。” 萧怿有点急躁地道:“有何不敢说的?快说!” 张建嗫嚅道:“他们打出的旗号是……‘保社稷,立明主’。” “胡说!”萧怿甚感不满,“难道我父皇就不是明主?” 议曹钟季大声道:“依臣看,诸侯王突然起兵,定是想反叛朝廷。” 黄生颔首道:“言之有理。” 萧怿愤愤道:“那他们还不是冲着我父皇的皇位来的?”他虽生气,但不想轻易动兵,沉吟道:“不能和谈么?” 瑾俨忧愁道:“依现在的情势,只怕是不行了。” 萧怿蹙眉问道:“他们有多少兵力?” 张建道:“约有八万兵力。” 萧怿觉人数不少,忧道:“朝廷能出兵多少?” 张建仔细想了想,道:“可出五万兵力。” 萧怿更忧:“有胜算么?” 张建自信地道:“有!” 萧怿心下一喜,脸上不动声色:“何以见得?” 张建答得头头是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将不在勇而在于谋。只要兵将有必胜决心,策略得当,就有胜算,而不在于敌我双方兵力的多少上。” 萧怿觉他言之有理,心下略安,吩咐道:“我封你为前将军,即刻带领五万人马出城迎敌。”又向骑郎将韩小虎道:“韩将军可随张将军同去。” 韩小虎躬身道:“诺。” 他话音甫落,孟清一身戎装奔进殿来,向萧怿行礼:“太子殿下,属下也要去。” 萧怿乍见表弟来了,感到很意外,听他说也要去打仗,担心他会出事,说道:“我已安排好了,孟御卫就不必去了。” 孟清却道:“现在朝廷有难,属下怎能不出一份力,再说多属下一个,岂不也能多一分获胜把握?” 萧怿心里挺矛盾,让他跟着一起去,当然会有危险,但若不让他去,可看他的神情是必去无疑了。萧怿清楚舅舅被罢免,表弟急于为孟家挣回荣光,好使舅舅的处境不那么难堪。若表弟能侥幸立下军功,说不定父皇也会原谅舅舅的。萧怿虽这么想,可还是不放心的:“你要是去了,你父亲怕是会担心。” 孟清坚持道:“我父亲说了,要我好好为朝效力。即使我现在不说,我爹他也会同意的。” 萧怿无奈道:“好吧。不过你要严守军纪,听从张、韩二位将军的安排。”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一章 听训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孟元昭若有所悟:“太后的意思是要臣也学他?” 孟锦云目光温沉:“哀家不是要你去学他,而是希望你能改改你一惯的作风”。 孟元昭奇道:“作风?” 孟锦云忧道:“皇上年轻气盛,锐意改革,而你我均是守成者,自然在某些事情上与皇上意见不同。皇上想要重用的人是譬如像黄生那样与他志同道合的人,而你是要守着祖制古法的人,这就和皇上的想法、做法格格不入,皇上疏远冷落你,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看着似懂非懂的孟元昭,慢条斯里道:“哀家的意思是,以后在朝堂上,皇上与你的意见不同时,你也不要急着反驳,应依情况行事。你可以在下朝后,私下去见皇上,但你要在皇上闲暇或高兴的时候再去,以免皇上反感。再者,你跟皇上说话时要有分量,只要你的话能动之以理,晓之以情,或许皇上会听你几句。” 孟锦云微咪了眼睛,“至于黄生嘛,你要对付他也绝非难事,他又不是圣人,总有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你只要耐心等着,总会有机可寻的。不过哀家要提醒你一句,不要与他当面闹不和,以免落人话柄。” 孟元昭这才明了,起身拱手道:“多谢太后指教。” 孟锦云点点头,道:“时候不早,你赶紧出宫吧,免得叫皇上知道,又要生嫌。” 孟元昭道声:“臣告退。”他在跨门槛时,蓦地收住脚,回身道:“太后,方山林苑的事……” 孟锦云郁然道:“那是皇上的事,哀家管不得。” 孟元昭复又回到殿中央,忧急道:“难道太后要眼睁睁看着林苑被分给民人耕种?” 孟锦云烦恼道:“哀家是不想,可是没有办法阻止皇上。” 孟元昭提醒道:“可你是太后,皇上的生母,他应该会听你的。”见孟锦云犹豫,又道:“事不宜迟,太后尽快想办法阻止皇上才对。” 孟锦云只好道:“那哀家就劝劝皇上。”她朝殿外唤了声:“曹彬。”大长秋曹彬应声进殿。孟锦云吩咐道:“你去政务殿看看,要是皇上不忙,就把皇上请来。”待孟元昭和曹彬离开后,暗道:“吕雯梅,皇上现在是对你言听计从,以后可未必!” 不多时,萧怿进来行礼道:“母后急着要见儿臣,不知是何要事?” 孟锦云让他坐下后,不疾不徐地道:“你要施恩惠于民是好事,但也不该过分。” 萧怿一听就明白了,却装不知,说道:“母后的话,儿臣有点不明白,还请母后明示。” 孟锦云凝视他一瞬,静静道:“哀家的话,你应该最清楚。”她声音一沉,“你要将荒地苑囿分给民人耕种,哀家不拦着你,但你要把方山林苑也一并分给民人,哀家就不得不阻拦你了。” 萧怿面露不悦之色,声音里透出一股威严:“母后,这是儿臣的事,请母后不要干预。” 孟锦云脸色一冷,很快如常道:“哀家知道,后宫不得干政,但此事涉及皇家利益,哀家不得不说。”她语气加重,“方山林苑虽只是个猎苑,却属皇家,是不能随意叫人进入,更不该分给别人。你是皇上,应维护皇家利益,不能一味听皇后的话。” 萧怿怔了一下,解释道:“皇后的意见,是儿臣觉得有理,才被采纳的。儿臣并没有将方山林苑全部分给民人的想法,只不过是拿出一部分而已,并不会损害皇家利益。” 孟锦云驳道:“就算不会损害皇家利益,可林苑那么一片地,又能分给多少人耕种?” 萧怿马上答道:“地固然不多,但能分给多少人就分给多少人,这是儿臣身为国君应该做的,希望母后能理解儿臣的想法。”说罢,起身离去。独余孟锦云一人郁郁坐在席子上,如一朵孤寂枯萎的花,了无生气。她才突然觉得自己低估萧怿了。他并非仁弱,只是不轻易显露他刚强的一面。他不会再像做太子时那样听话,已开始由着他的心意做事,越来越像位帝王了。 自小玉被吕雯梅认做妹妹后,宫人们都改了初次见到她时的态度,对她恭顺起来,就连斐烟也不得不对她改颜相向,说话行事对她客气了些。 殿里,吕雯梅坐在榻上,手拿一卷书看着。挡在窗前的竹帘,遮去了外面**辣的日头。 惠儿端着一碗酸梅汤进来道:“酸梅汤解暑,又酸酸甜甜的,娘娘尝尝。” 吕雯梅放下书,接过舀了一勺喝,回味着问:“这酸梅汤怎么喝着有点凉?” 惠儿抿唇笑道:“因天热,奴婢在里面加了点冰。” 吕雯梅一笑,道:“也只你,对我最用心了。” 惠儿谦卑道:“奴婢自七岁就跟着娘娘,娘娘对奴婢一直很好,奴婢当然要对娘娘用心。” 吕雯梅用勺子慢慢舀了舀酸梅汤:“从小到大,你都是我最贴心的人,我不会薄待了你。” 惠儿神色谦卑而坚定:“奴婢不求娘娘回报,只求能永远留在娘娘身边服侍。” 吕雯梅不置可否,只搁下了手中的碗。静默片刻,她有点担忧地问道:“两位皇子还好?” 惠儿微笑道:“奴婢适才已去程光宫(皇帝子女居住的地方)看过两位小皇子了,他们被奶母照顾得很好,娘娘尽可放心。” 吕雯梅稍稍安心,道:“小孩子容易生病,你叫她们细心照料着点。”她从枕边拿起一个绿缎包袱,递给惠儿道:“这里面有几件我新做的衣服,你待会去交给奶母,告诉她们近日天热,皇子的衣物要勤换洗。” 惠儿答应了,说道:“娘娘真是良母苦心。其实小皇子的衣服叫织室的人做就可以,何劳娘娘亲自动手?” 吕雯梅含蓄一笑,道:“我闲着无事时,就想做几件打发时间。”她看了一眼遮在窗前的竹帘,“喝了酸梅汤身上有点凉,你把帘子卷起来,我想晒晒太阳。”话未完,忽见门口站了一人,却是小玉,便招呼道:“妹妹来了。” 小玉在榻边坐下,小心地问:“我来,没打扰姐姐吧?” 吕雯梅笑道:“你来的正巧。我正想去找你说话,你就来了。” 小玉见惠儿卷起帘子退下,说道:“昨日下雨我没过来,有些想姐姐。” 吕雯梅和声道:“你我相处不过才几日,但我们在一起还是挺投缘的。你住得可还习惯?” 小玉露了淡淡的笑意:“挺好。本来我入宫只想当一个奴婢,可姐姐却与我姐妹相称,这对我已是莫大的恩惠,妹妹心里是很感谢姐姐的。” 吕雯梅拍了拍她的手,道:“原本我也只想让你当一个宫女,但我觉得你是一个温顺善良的好姑娘,就想着能与你做一对好姐妹,没事时,可以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知心话儿,日子也能过得有趣些。” 小玉眼中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姐姐肯定我是一个好姑娘?” 吕雯梅肯定地点点头,道:“是。”她面显忧虑之色,“不过,别人却不一定这样认为。” 小玉眼睛睁大,警觉起来:“姐姐的意思是……” 吕雯梅目光柔和地看着有点不安的小玉:“你我已是姐妹,无需再隐瞒什么,我希望你能把你的具体情况告诉我。” 小玉细长的秀眉微蹙,低头似乎想了良久,方道:“不是我不想跟姐姐说,而是我只能告诉姐姐那么多,还请姐姐勿怪。” 吕雯梅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脸色黯淡下来:“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只是你身份尚且不明,如何取信于人?” 小玉沉思片刻,道:“姐姐不用为我烦忧,我会让别人相信我的。” 吕雯梅露出少许笑容:“那好吧。” 第二天清早,吕雯梅如常到慈景宫向孟锦云问安。 孟锦云坐在一座楠木素纱山水画屏前,慢慢剥着一只橘子,见她来,便道:“萍儿,给皇后拿一个。” 萍儿应了“诺。”从几上端起一只八角果碟走到吕雯梅跟前。 吕雯梅从中拿了一个橘子,道了谢。 孟锦云低头继续剥橘子:“听说你认了个妹妹?” 吕雯梅心下一凛,只好答道:“是。” 孟锦云抬头看了吕雯梅一眼:“那你可查明了她的身份?” 吕雯梅垂眸道:“没有,但儿臣相信她是良家女子。” 孟锦云微感惊讶:“哦?何以见得?” 吕雯梅想着道:“儿臣观她容貌清秀,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且知书达理,是以断定她是良家女子。” 孟锦云吃了一片橘子,嗤笑道:“你光看她的外表,就认定她是良家女子?这未免太天真了点吧?”吕雯梅讷讷答不上话来。孟锦云目光一冷,沉声道:“你以为你是皇后,就可以破例随意收留不明身份的人?” 吕雯梅心中悸动,只捧紧了手里的橘子,强自镇定道:“儿臣当时是看她可怜,才把她带进宫的。虽然儿臣对她的身份不明了,但她已告诉儿臣一些关于她的情况,想来她的话应该不会差。” 孟锦云面上的讥嘲之色愈浓:“单凭她口头几句话你就信了,岂不可笑?”吕雯梅无言以对,手心里沁出的丝丝冷汗都沾在了橘子上。孟锦云下颔一扬,“罢了,你是菩萨心肠,爱扶危济贫,哀家比不得你”。她在橘子上轻捏了两下,“不过,哀家要提醒你,那个叫小玉的女子到底是不是良家女子,你自己心里得有个数。” 吕雯梅诺诺答应了,紧绷的身子才稍稍放松了些。 !! 第二十二章 请求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孟锦云忽又记起一事,道:“还有,宁和宫是皇后的居所,你把她安排在清暄殿,似乎也不稳妥吧?” 吕雯梅开始只想安排小玉跟自己住近些,方便来往,却未想到这点。小玉和她非亲非故,仅是她认下的妹妹,同她合住一宫的确不妥当,立即认错:“是儿臣虑事不周,回去后就着人重新安置她。” 孟锦云“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吕雯梅清丽的面庞上,说道:“你做皇后已两年有余了吧?” 吕雯梅低声答道:“是。” 孟锦云看向别处,徐徐道:“从前哀家还是嫔妃时,与其他姐妹们来这里向太后问安,人数不下二十人。大家一起陪着太后闲话家常,很是热闹,可如今哀家做了太后……”她的眼波在吕雯梅身上转了两转,“每次来向哀家问安的,也只你皇后一人,真是够冷清的。” 吕雯梅隐隐猜到了她言下之意,心里有点不安,只不接口。 孟锦云神色平和,声音里隐隐含怨:“不过哀家倒也图个耳根清净,而皇后你嘛,少了一桩管理嫔妃的烦心事,也乐得清闲自在。你是个有福份的,皇上一直只宠着你一个人,连哀家都有点羡慕你。可你不要忘了你是皇后,不是一个普通女人。”她看着始终不发一言的吕雯梅,“你虽已为皇上生有两位皇子,但对皇家而言,就太少了。你身为皇后,应有容人之量,为皇上的子嗣考虑,也为大齐的将来考虑。” 吕雯梅静静听完后,心里已酸得难受,稳了稳心神,说道:“儿臣会跟皇上说的。” 孟锦云唇边浮起一丝笑,道:“你是个明白人,一点就通。” 吕雯梅走后,环英不解地问:“给皇上选妃的事,太后为何不亲向皇上提?” 孟锦云有些无奈:“哀家是想亲向皇上提,但怕皇上会反感,所以才叫皇后去,好歹他们是夫妻,说话会方便些。” 环英明了,道:“还是太后虑事周全,只是皇上会同意么?” 孟锦云心里没数:“这,就说不准了。” 吕雯梅走出慈景宫,想着萧怿毕竟是皇帝,不是一般人,即使自己不想让他选妃,也是不成的。 午时,吕雯梅让惠儿用托盘端了四碟菜,随自己来到章德殿,见穿着一袭玄色长袍的萧怿坐在席子上,拿着一卷书看着,头都没抬一下,似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丝毫察觉,不觉有些好奇,又有点生气,她一扬脸,示意惠儿将托盘轻轻放在几上,凑到他跟前问道:“看什么书呢,竟如此吸引你?” 萧怿一惊,抬眸一看是吕雯梅,笑道:“你来也不告朕一声,倒吓朕一跳呢。” 吕雯梅樱唇一撅,在他肩上轻捶一下:“谁叫你只顾着看书,人家来了,你都不理。” 萧怿赔笑道:“朕一时看佛经看得入神,没察觉你来了,不好意思啊。” 吕雯梅意外:“你真看上了?” 萧怿带了几分认真的笑:“君无戏言。”他的目光落在了几上放着的那只托盘上,见上面放有四碟菜:一碟糖醋玉藕、一碟红糟鸡丁、一碟酱香苦巨,还有一碟桂花栗子,喜道:“你真是雪中送炭,朕恰巧饿了,你就送好吃的来啦。”他放下书,拉吕雯梅坐下,“你陪朕一起吃。”举箸正要夹菜,吕雯梅用手一拦:“慢着!”萧怿微微一怔,疑惑地看着她。 “你不问问这菜是谁做的?” 萧怿猜想应是吕雯梅做的,却装不知:“谁啊?” 吕雯梅不高兴了,抬高声音道:“当然是臣妾了。” 萧怿故作惊喜之态:“原来你还会做这么好的菜呀!” 吕雯梅微有得色:“臣妾知道皇上爱吃这些菜,所以特意为皇上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萧怿夹了一片藕吃了,高兴地道:“好吃,好吃。你这做菜的本领,可不亚于御膳房的庖厨了。” 吕雯梅欢喜:“多谢皇上夸奖。” 萧怿夹了一块鸡丁,喂在吕雯梅口中:“赏你的。” 吕雯梅装不满道:“小气!才给臣妾吃一块肉?” 萧怿不觉一怔,转即笑道:“你嫌一块肉少,朕就犒劳你十块。”说着又夹了一块肉,送到吕雯梅嘴边,“如何?”吕雯梅满意一笑,张口吃了。萧怿又喂她吃了两块肉,忽地停下筷子道:“不对呀,朕以前没见你给朕做过菜肴,偏何今日大献殷勤了?”他漆黑的眸中透出疑光,“是否有备而来?” 吕雯梅一脸的甜笑顿时一扫不见,起身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臣妾是有一事想请皇上答允。” 萧怿凝视她片刻,像是猜到了她心思似的,说道:“雯梅,只要你不是叫朕选妃,别的事,朕可以考虑。” 吕雯梅有点儿高兴,可更多的是忧愁,明知已难说通他,还是迟疑着开口了:“臣妾要说的事,的确是想让皇上选妃。臣妾知道这事会令皇上为难,但皇上是一国之君,身边总不能只有臣妾一个女人,还望皇上为江山社稷考虑,答应臣妾的请求。” 萧怿缓缓起身,走到吕雯梅面前,语气坚定:“朕不答应,也做不到,永远做不到!” 吕雯梅眼中有些湿润,动情地道:“皇上对臣妾的好,臣妾是知道的。如皇上选妃,臣妾不会介意,只要皇上心中有臣妾就行。” 萧怿语气决绝:“不!朕从前对你说过,朕只要你一个,别的谁都不要。”他吻一吻她的额头,“以后不许再提此事。” “可是,你难道要让那些想进宫的姑娘们都做怨妇不成?” 萧怿一甩手,干脆地道:“就叫她们做怨妇去。”他牵过吕雯梅的手,“菜快凉了,得赶紧吃,不然你的辛苦就白费了。” 吕雯梅知道萧怿是绝不肯纳妃的了,这虽是好事,可太后那边不知该如何交代了,只能强装着笑,陪他用些。 萧怿忽问:“秋枫用的还遂心吧?” 吕雯梅马上转过一个念头,说道:“秋枫很能帮得上忙的,臣妾每次交给她的事都能办好。” 萧怿舒畅一笑:“那她就是你的得力助手。” 吕雯梅应和道:“可不是嘛!”她伸手揽住他手臂,“皇上不肯选妃,臣妾就求皇上另一件事,否则臣妾辛苦做的菜,岂不是白给你吃了?” 萧怿有点意外,笑问:“你何时变小气了?” 吕雯梅不答,只道:“此事不难办,对皇上而言,就是举手之劳。” 萧怿一听不难办,才说道:“何事啊?” 吕雯梅松开手,坐正身子道:“此事是关于秋枫的。臣妾算着她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按照宫里的规矩,这个年龄是可以出宫嫁人的了。虽然秋枫做事一向稳妥周到,臣妾不舍让她走,但考虑到她的终身需有所依,总不能因不舍而误了她的青春,叫她一辈子留在宫里,所以臣妾想请求皇上给她寻个好人嫁出去。” 萧怿拍拍头,唏嘘道:“若非你提及,朕都忘了。”他感念道:“秋枫曾服侍过朕几年,那几年中,她对朕的饮食起居细心周到,就像是姐姐对弟弟。因当初朕的姐姐远嫁西虞,朕就把她当做了姐姐,对她只心存敬重,如今她又随了你三年有余,帮你做了不少事,的确到了该回报她的时候了。” 吕雯梅心下一喜,问:“这么说,皇上是答应啦?” 萧怿爽快地道:“当然允准。” 吕雯梅欢悦:“那臣妾就代秋枫先谢过皇上。” 萧怿笑:“人家还没急呢,你到先替人家急上了。”他凝眉,沉吟道:“让她嫁给谁好呢?” 吕雯梅微微一笑,道:“这个,臣妾已经想好了。秋枫虽只是个宫女,但她曾服侍过母后、皇上,现在又服侍臣妾,总不能薄待了她。臣妾想请皇上给她寻一个合适的御前侍卫,然后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这样,她即便嫁人了,还能与臣妾常往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萧怿双掌一拍,道:“你这个主意不错。朕本担心她嫁远,我们要惦记,如她嫁给宫中侍卫,自是再好不过。”他按住吕雯梅的手,“朕会尽快给她物色一个德才兼备的人。” 慈景宫中,孟锦云由环英陪着,站在廊下悠然观景。吕雯梅神情有点紧张地慢慢走过去,向她施了一礼。孟锦云打量着吕雯梅,问道:“皇上可同意了?” 吕雯梅低着头,嗫嚅道:“儿臣跟皇上说了,可皇上态度坚决,不肯答允。” 孟锦云脸色一沉,似有几分不信:“你真的已尽力劝说皇上?” 吕雯梅答道:“是的。” 孟锦云盯着吕雯梅诚实的面庞看了片刻,觉她是不敢骗自己的,怅然道:“那就暂且罢了。”她本已黯然无光的眼中,忽地射出凌厉的光,“不过,你得给哀家记住,你是不可以一直得皇上独宠的。” 吕雯梅只觉头脑发晕,勉力站稳身子道:“儿臣明白。” 她一回到宁和宫,即去了清暄殿。 小玉见吕雯梅来,迎上几步,微笑道:“姐姐。” 吕雯梅不知该怎么跟她说,犹豫片刻,方道:“妹妹,我很想留你在这里住,可是宫里的规矩不允许,只能给你安排别的宫苑住,你可别怪姐姐。” 小玉开始以为她要把自己赶出宫,待听完后面的话,心下释然,温顺道:“姐姐肯收留我,还以姐妹之情相待,妹妹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怨怼姐姐?”她环顾整洁疏朗,装饰较精美的殿内,“说真的,我住在这儿心里难安,如能换个地方住,或许能踏实些。” 吕雯梅见小玉毫无怨意,喜慰地拉住她的手,道:“好妹妹。”她想了想,清暄殿暂无人住,又是离宁和宫最近的地方,便对秋枫道:“你现在带人去清暄殿收拾收拾,让小玉姑娘搬过去住。” 这样,小玉搬离宁和宫,让以斐烟为首的少数几名对小玉不满的宫人,少了些许怨意。 !! 第二十三章 长卿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一个头戴帷帽,身穿赭色长衫,腰佩长剑的青年,健步如飞地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当他路过一露天卖面食的摊子时,围坐在几旁的三个食客的议论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觉停下脚步,侧耳静听。 一个食客神秘兮兮地道:“现在齐国可不大太平呢。我听说传闻中的那个日月神教是真的存在,他们专抓无家可归的少年去天城山当教徒,想想就恐怖。” 一食客惊讶道:“真有日月神教这回事啊,我还倒是吓唬人的呢。” 前一食客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你说,日月神教抓了那些少年去,就教他们狠辣的武功,还教他们怎么做到冷漠无情。开始只是找些野兽叫他们练胆,后来就抓活人叫他们杀死,很残忍。” 那食客听了有些忌惮,缩了下肩:“有这么可怕?你从哪听来的?” 前一食客道:“我是听别人说的。到底是不是这一回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出门在外的,还是要小心为妙。” 另一食客警惕地朝四周扫视一眼,道:“你俩快别说了,万一真撞见异教中人可要倒霉。” 那二人一听,脸上变色。前一食客往碗里夹了几筷子菜:“不说了。吃饭,吃饭。” 青年眼底划过一抹深忧,扶一扶头上的帷帽,加快脚步往前行。他拐进一条巷子,在廷尉府前驻足,伸手叩响了朱漆大门。 很快,一个家丁打开了门。他奇怪地打量了一下青年,问道:“你是谁?来我家大人府上做什么?” 青年答道:“我姓姜,你家大人是我叔叔。” 这人便是姜荣的侄儿姜长卿。 那家丁惊讶道:“你就是姜公子?” “不错。”姜长卿见他立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笑问:“你都知道我是谁了,还不叫我进去?” 那家丁才反应过来,忙闪身一旁,陪笑道:“不敢,不敢,公子请进。” 姜长卿走进院子,四下里望望,问道:“我叔叔在府上么?” 那家丁道:“在,在。小的这就去请大人,请公子先到堂屋稍等片刻。” 姜长卿见这府邸半新不旧,仍跟自己当初离开时没多大区别,应该还没修缮屋子。他摘下头上的帷帽,走进堂屋,见家具摆设少有更换,更无一样珍奇古玩,一如从前简洁。想着叔叔的官做大了,简朴的作风却未曾改变,心中由升敬服感。 他正微微出神,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长卿!”姜长卿回身,见一个穿着便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进来,他那略显苍老的面庞满是喜色。姜长卿喜叫:“叔父!”他趋前两步,跪下行礼:“长卿拜见叔父。” 姜荣忙拉他起身:“都到家了,还跟叔父见外呀。”他打量姜长卿两眼,叹道:“几年不见,叔父都难认出你了。” 姜长卿眼中含笑看着叔叔,用手指指自己眼角,趣言:“叔父只这里多了几条细纹,还不怎么显老。” 姜荣啐道:“你小子一回来,就没个正经话。” 姜长卿有点委屈道:“侄儿我说的可是大实话呀,叔父难道不信?” 姜荣笑了声,道:“信,信。”他招呼道:“来,坐下说话。”又吩咐家丁道:“看茶。”叔侄二人对席而坐。 姜荣关心地道:“说说,你这几年在外游历都有什么收获?” 姜长卿说得轻松自然:“要说收获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先在一道观拜道长为师进修武艺,后来就四处游历,多多少少长了点见识。另外,就是帮叔父破案。” 姜荣目露欣慰之色:“不管怎么说,你在外面这几年还是有长进的。” 姜长卿喝了一口茶,道:“人嘛,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外面时日久了,有些当初想不明白的事请,也豁然开朗了,积累了些许处事经验。” 姜荣赞同道:“是这么个理。”他看着比同龄人略显成熟老练的侄儿,关心地问:“你今年应该有二十了吧?在外漂泊了几年,不打算成个家,过安定日子?” 姜长卿两道清秀的长眉蹙起,一脸厌弃:“叔父,你知道我这个人,只喜欢过无拘无束的生活,不希望被旁人牵绊。一不想做官;二不想娶妻,只想做个快乐的侠士,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就够了。哪怕日子清苦点,都无所谓。” 姜荣知道这事强求不得,无奈叹口气:“你这孩子从小就不喜欢受人管教,这几年又在外面浪荡惯了,再要约束你,还真是难事。罢了,你已成年,有自己的活法,叔父就不勉强你了。”他神情肃然,“不过,你可要干点正经事,别一天没事在外瞎逛,起码得有点目的。” 姜长卿爽笑道:“我知道的,叔父,我跟外面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游民不一样。您呀,就对我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姜荣舒心一笑,道:“好,好。对了,你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姜长卿笑容很快淡去,换了一脸庄重:“我是有些想叔父,才回来看看,当然还有一件正事要跟叔父说。” 姜荣问:“啥事呀?” 姜长卿忧虑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听见有几个人议论有关日月神教的事,虽是些听来的传闻,并不真实可信,但不能否认此教存在邪恶势力。”他语气加重,“那次我亲眼目睹教会右使先以财物引诱那些孤贫少年,其中有两、三个不大乐意跟他走,他就以他们的性命相要挟,最终那些少年不得不听他的,跟随他去天城山。我想他们这样不断扩大势力,必定会对朝廷和百姓构成很大威胁。假如不能尽快拿出解决方法,那齐国就危险了。” 姜荣愁闷道:“朝廷一直在想办法解决这个棘手问题。比如尽量帮助那些孤儿脱贫,不使他们沦落为异教利用的工具。这事倒还好说,就是如何剿灭异教,还是一件难办的事。” 姜长卿无法尽信:“日月神教闹了两年多了,难道朝廷就拿不出一点对付其的办法?” 姜荣愁眉难展:“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人选上难办。” 姜长卿不解道:“办法都有了,难道齐国这么多人还找不出个合适的?” 姜荣瞟他一眼,道:“你说得倒轻巧。天城山地形复杂不说,到现在连异教的具体位置都没找见。朝廷几次派人去找,结果呢,去了的人几乎都失踪了,谁还有胆子再去?”他声音缓而沉:“如果我们了解到异教的所在位置,教中有无机关暗道,能掌握了其外部及内部情形,那么才有剿灭的可能。当然想要获知异教的具体情况,就得有人把这件重要任务完成。而人选上,一定得是有勇有谋,遇事冷静果敢,要会武艺,还要年轻力壮,会与人打交道。因为要摸清教内的情形,就必须潜入教中。再入教前最好了解教中规矩,不然什么都不知道,很容易露马脚。但具备了这些自身条件还不够,必须是自愿的,要不谁会尽力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所以说,人选上是最难办的。” 姜长卿思忖片时,认真道:“叔父,你看我行不?” 姜荣惊讶:“你?”他马上摇摇头,一口否决:“不行,这绝对不行!” 姜长卿心中一沉,急问:“为何不行?”姜荣沉吟不答。姜长卿有点明白过来,问:“叔父该不会是不舍得我去?” 沉默一会,姜荣戚戚道:“长卿啊,你虽非是我的儿子,却是从小由我一手带大的。叫你去冒这个险,叔父实在不忍心。万一你出了事,我这个做叔父的,怎么还对得住你早逝的爹娘?” 姜长卿听叔叔提及自己故世的父母,眼角便有点湿润:“我爹娘去得早,幸有叔父照顾,才得以长大成人。叔父对我的抚养之恩,我会铭记于心。”忠义写在他年轻的脸上,执着地道:“我知道叔父不舍得我去冒这个险,可您曾经不是常教导我,做人要正直无私,做事要认真,要尽自己的职责。如今异教猖狂,百姓人心惶惶,不正是到了该为国为民的时候?叔父刚才提出的人选条件,基本我都符合。而我做为一个游侠,责任就在于行侠仗义,助人为乐。我知道去异教会很危险,不过我相信我自己,绝不会叫叔父失望,叫皇上失望的。” 他这番话说得慷慨,不由令姜荣动容,眼含热泪拍一拍他肩头:“能有你这样的侄儿,我姜荣感到骄傲。”他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终于道:“叔父决定不拦着你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相信你父母在天有灵,也会为你感到欣慰。” 姜长卿面露欣喜之色,起身深深一揖:“长卿多谢叔父。” 姜荣想露出点笑容,却化作一抹深忧:“你此去异教,定会遇到困难和危险。想要找到异教,首先要破的就是位于天城山外围的竹林**阵。接下来的一道道难关,都得你自己去闯,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姜长卿自然是明白的,说道:“叔父,我已经考虑好了。我想先去宏关扮成一个孤苦无依的人,引起异教中人注意,只要取得他们的信任,肯带我去异教,那么就可以比较容易地了解到异教内部情况。如若不然,我再去破竹林阵。记得我师父教过我几种阵法,我想异教所布的竹林**阵,跟我师父所教应该差别不大。倘若可以顺利进入天城山腹地,找到异教所在,我会设法假扮教徒混进去。听说异教教徒都头戴青铜面具,要是真事,对我就很有利。只要戴上面具,就会减少他们对我的猜疑。叔父觉得可好?” !! 第二十四章 指婚 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姜荣思量一会,道:“你想的法子倒是可行,不过还是要依情况而定。” 姜长卿应道:“是。侄儿记下了。” 姜荣目有不舍之意:“你想什么时候走?需要叔父帮你什么忙?” 姜长卿刚想说:“不需要帮忙。”忽觉欠妥,说道:“我打算明天就走。在我走后,我想请叔父派几个可靠的人到天城山附近守候。假如我去了异教没有机会再出来,我会想法子提前把我所知传信给他们,由他们带回来交给叔父知道。这样,即便我死了,也不算白死。” 姜荣何尝不知姜长卿与自己这一面,很可能会是最后一面,强忍下心酸的泪,有点哽咽道:“好,叔父答应你。只是你这么快就要走,难道不想多在府上留几日?” 姜长卿清楚叔叔说这话的意思,心里亦难受,怕再也见不到叔叔的面,却还是坚持道:“我知道叔父不舍得我早走,但异教的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拖一日,说不定就有不少无辜的人受害,望叔父理解。” 姜荣点一点头:“好吧。”他忽然想到萧怿,说道:“对了,你跟皇上有好几年不见面了,你不进宫去看看皇上?” 姜长卿曾为太子伴读,打小就与萧怿在一起学习、嬉闹,是两个关系要好的伙伴,几年不相见,心里自然是想他的,说道:“皇上当然要见,等下我就进宫去。” 章德殿内,紫檀几案上展开着一卷画轴,萧怿坐于案旁细细观摩。没有旁人在侧侍奉,连黄门令许宗源都被他打发开了,独享这片刻宁静。每日里忙于繁琐的朝务,已使他心生厌倦,似乎唯有此刻,才能暂时令他忘却那些烦恼与忧愁。而打破这静谧的,是姜长卿的到来。 萧怿乍见几年未露面的挚友来了,当真惊喜,无比激动地执住他的手道:“朕记得你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今得相见,都有点难认出你。” 姜长卿笑言:“皇上变化也挺大。当初我走的时候,你还是太子,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了。”他坦率道:“可不管咱俩有多大改变,在我心目中,你依然是我的好兄弟,这个决计不会变。” 萧怿喜慰道:“朕就喜欢你的直率洒脱。”他好奇地问:“你出去这几年,都有什么见闻?” 姜长卿不觉一笑,道:“我能有啥见闻?不过是跟我师父进修了两年武艺,后来就到处走走看看,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萧怿颔首,问道:“你回来是否想谋个一官半职?” 姜长卿摇摇手道:“我这人闲云野鹤惯了的,不想做官,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人,毕竟官场太复杂,不适合我这种人。你叫我做点事可以,让我做官可做不来。” 萧怿想着依他放荡不羁的性情,的确不适合做官,无奈笑笑道:“你是一个喜欢过简单日子的人,官场确实不大适合你。朕很希望你能留在朕身边做事,既是你的选择,朕绝不牵强。” 姜长卿欠身道:“谢皇上体谅。”他看着萧怿,有些感念,“我觉得皇上变稳重了。记得皇上还是太子,我是你的伴读的时候,别人都说咱俩性子相似。不想才过了几年,皇上性情可是有些变化啊。” 萧怿神情间流露出几许苦涩凄凉:“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倒不觉怎样。自登基为帝起,朕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旁人留意,不得不约束自己,否则如何约束臣民?当皇帝责任重大,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有太多的牵挂,终究不能像你一样自在。” 姜长卿嗟叹:“当官不易,做皇帝更难,总会被许多事情所困扰,想来关于日月神教的事,皇上一定挺犯愁吧?” 萧怿坦言:“是啊。日月神教对齐国而言,就是心腹大患。一日不除,朕就一日不能心安。可想要除掉它,谈何容易?朕常与群臣商讨,却没能想到一个好的方法,解决这个摆在面前的大难题。” 姜长卿即道:“皇上勿要烦恼,我决定为皇上解决掉这个难题。” 萧怿错愕,还未开口说话姜长卿又道:“今天我到叔父家后,已向叔父了解到对付日月神教的办法。只需有一个合适的人到天城山,把教会内外情形绘成一张地图,我们就有了战胜日月神教的希望。我觉得自己就是皇上一直再找的合适人选,所以我决定尽力一搏。” 萧怿与姜长卿情同手足,像这种冒险的事,如何肯叫他去做,欲劝留:“朕知道知己知彼,才会有胜算。可你是朕的好兄弟,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去为朕涉险。” 姜长卿当然不愿跟萧怿匆匆一面就要说分离,况且这有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可他清楚齐国现在内忧外患的局面,必须得尽快解决这个难题,于是说道:“我何尝不想留下来跟皇上时常相见,但为了齐国安危,我必须这么做。”他宽怀道:“请皇上放心,好歹我在十来岁上就跟着叔父学断案,又有一身好武艺,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只要皇上信任我,就绝不会叫皇上失望。” 萧怿仍是不舍:“可是……” 姜长卿神情坚定:“皇上无需再言。我决定了的事,不会轻易做改变。”他复行礼,“请皇上允准。” 萧怿知是劝不住他了,扶起他感激道:“你真是朕的好兄弟,此事就拜托你了。” 姜长卿拍拍胸脯保证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萧怿关心道:“你准备何时走?带几个人去?” 姜长卿道:“明天走,就我一人去。”他见萧怿担忧,解释道:“若是带人去,万一不慎露了马脚,反而容易事败。” 萧怿觉他说得在理,说道:“好。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如遇到危急情况,千万要谨慎对待,不可不顾及自己的性命。” 姜长卿应道:“我会的,皇上就放心吧。” 萧怿虽减轻了对日月神教的烦恼,却添了对姜长卿的担忧,依然心情难畅。 这一日,碧空如洗,风和日丽,又是一个晴好天气。 殿里,窗户半开着,偶有些许微凉的风落入。吕雯梅随意摆弄着一束插在青釉花瓶中的,看着它清素淡雅的模样,露出浅浅的笑意。 秋枫身穿水红色宫装,手里拿着一卷竹简进来,道:“娘娘,这是这个月的账据,请娘娘过目。” 吕雯梅接过,打开细细看了一遍,点一点头道:“本月的宫中用度较上月还有所减少,的确是节俭了不少。可是本宫得知有的宫人因所得防暑物品不够,中暑伤热,这倒是本宫的不是了。”她将账据又交在秋枫手中,“这个夏天已然过去,就算了,等来年夏天防暑物品要适量增添。” 秋枫应道:“诺。奴婢这就去告诉主管黄门。” 吕雯梅道声:“且慢!” 秋枫回身问:“娘娘还有何吩咐?” 吕雯梅向侍立在一旁的惠儿道:“带他进来。” 惠儿答应一声,出去。 少顷,她领进一个身穿侍卫服色的年轻男子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袁成凯。 秋枫见了,一脸茫然地望着吕雯梅。 吕要梅目有感激之色:“秋枫,你跟着本宫的时日不算长,却帮本宫做了不少事,心里是挺感谢你的。” 秋枫谦谨道:“娘娘别这么说,奴婢为娘娘做事是应该的,不敢求娘娘感谢。” 吕雯梅柔婉一笑,说道:“本宫知道你很好,也曾打算把你一直留在身边,但想到你年纪已不小,该给你找个合适的人嫁出去,好使你后半生能有个依靠。” 秋枫面上一呆,急忙跪下道:“奴婢只愿一直侍奉娘娘在侧,并不想嫁人。” 吕雯梅扶起她和笑道:“那哪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宫里呀!”她看着一脸不舍的秋枫,宽慰道:“本宫前些日子已与皇上商议过了,考虑到你定不想出宫远嫁,皇上便为你选了一名御前侍卫。这样,你我以后还可常见面。” 惠儿适时劝道:“秋枫姐姐,你可别推辞,莫要拂了皇上和娘娘的一片好意。” 秋枫情知不能再推诿,拜下身去:“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吕雯梅满意一笑:“这就对了。”向袁成凯招招手,示意他近前,然后道:“他叫袁成凯,是皇上的御前侍卫,你可觉得合心?” 秋枫向他睢一眼,见他身材伟岸,仪表堂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唇边却露了一缕惬意的笑。 袁成凯见秋枫容颜秀美,心中亦欢喜。 吕雯梅见了他俩神情,知道事已成,愉快地道:“你们既无异议,那就这么定了。等你们成亲后,要好好过日子,就算没辜负了本宫和皇上的一番美意。” 秋枫眼含热泪,诚恳道:“娘娘对奴婢的好,奴婢铭记于心,奴婢婚后,定会常来探望娘娘。”声音有点哽咽。 袁成凯拱手谢恩:“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属下会好好待秋枫姑娘的。” 吕雯梅欣慰一笑:“那便好。” 秋枫和袁成凯的婚事就这样被定下来了。萧怿和吕雯梅择了八月初五这日做为他们的婚期。秋枫虽只是一名侍女,但吕雯梅对她的婚事看得很重,为她备了丰厚的嫁妆,要让她风光出嫁。其他宫女们见了,对秋枫又羡慕又妒嫉,巴不得也能像她一样,被吕雯梅指个侍卫风光出嫁才好。秋枫心里自然高兴,面上却多了一抹娇羞。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五章 指婚 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这天,秋枫正要去栖凤殿见吕雯梅,行至半路,见两个小宫女有说有笑的迎面走来。 一个满面带笑道:“皇后娘娘对姐姐可是青眼有加,不光为姐姐指了一个体面的御前侍卫,还为姐姐备足了嫁妆,实在羡焦了我们。” 另一个俏声道:“可不是。我们哪有姐姐这样的好福气,我只指望着,哪天能被放出宫随便找个人嫁了,就是老天爷对我莫大的眷顾了。”声音透着些许酸意。 秋枫不欲跟她们多言,淡淡一笑道:“你们也不用羡慕我,只要你们好好伺候皇后娘娘,日后或许也会和我一样呢。” 那两个宫女欣喜地问:“真的么?秋枫姐姐。” 秋枫含笑点点头,转身离去。 她到栖凤殿时,吕雯梅正坐在案旁看着一卷东西。秋枫知不便打扰,就静静候在一侧。 吕雯梅俨然听见有人进来,一抬头见是她,笑着朝她招了下手:“你来。”秋枫走上前,吕雯梅将那卷东西折起递向她,“这是给你所备嫁妆的名目,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秋枫不接,说道:“娘娘已为奴婢备足了嫁妆,奴婢万分感激,哪还敢再有所求?” 吕雯梅放下嫁妆名目,温和道:“你是一个忠实可靠的人,本宫不想亏欠你,给你多备些嫁妆,也不为过。”她握住秋枫的手,目光盈盈,“本宫只希望你日后能好好生活。” 秋枫感动欲泣:“多谢娘娘厚爱,奴婢会的。” 吕雯梅转向惠儿:“你不是说有东西要送给秋枫么?” 惠儿从袖中取出一只朱漆小木盒,打开盖子,里面赦然装着一对光亮亮的镶玉银手镯,她微笑着递到秋枫面前,道:“这对银镯子还是前些天娘娘送我的,因一直戴不着,今日我就借花献佛,送给姐姐做贺礼,还望姐姐莫嫌礼薄,笑纳了。” 吕雯梅一看到盒中的银镯子,立时明白了,笑着要伸指截惠儿额头:“你这个鬼丫头,倒挺会做人情的。” 惠儿一笑跑开:“奴婢是瞧着这对镯子漂亮,实在不舍得戴,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拿出来送人的好。”她将盒盖盖好,往秋枫手里一塞,“姐姐快收着。” 秋枫有点不知所措,欲还给她:“我怎好收妹妹的东西?” 吕雯梅和婉笑道:“惠儿要你收下,你就收下吧。” 秋枫轻轻摸了摸盒子,方道了谢。 却见小玉手里抱着个红缎包袱进来了,她瞧见秋枫也在,稍露喜色道:“正巧你也在,我有样东西要送你。” 吕雯梅笑问:“妹妹有什么好东西要送给秋枫?快打开你的包袱,让我们瞧瞧。” 小玉徐步走到几前,将包袱放下慢慢打开来,吕雯梅和二侍女凑近一看,乃是一对绣花枕头。 吕雯梅不解其意,问道:“你为何要送她这个?” 小玉淡淡的声音里含着美好祝愿:“寓意倒不屑说,只是觉着夫妻间应恩爱和睦,出双入对,枕头也应一对儿才好。” 吕雯梅见一只枕头上绣着石榴开花和花开富贵,另一只枕头上绣的是瓜迭绵绵和喜鹊登梅,绣工十分精巧,不禁颔首道:“原来妹妹的针黹也如此好。” 小玉谦谦一笑,道:“妹妹手拙,哪比得上姐姐的针黹,不过是依样画葫芦,随便绣绣。”她看向秋枫,“还请秋枫姑娘莫嫌粗糙,将就着做个陪嫁吧。” 秋枫有点难为情,踌躇道:“这绣花枕头做得定很费工夫,我哪好意思收下。” 小玉温静道:“我已与皇后娘娘结为姐妹,皇后娘娘为你准备了许多嫁妆,我也总得送你点东西,你就别再推辞了。” 吕雯梅亦道:“小玉也是想表表她的心意,你收下便是。” 秋枫方要道谢,忽闻殿外有人叫道:“等等,我也有东西要送给秋枫姐姐呢。”进来的人乃是斐烟。 吕雯梅不觉笑道:“今儿是怎么了?方才惠儿刚给秋枫送了贺礼,接着是小玉,现下你又来了,真是有趣。” 斐烟精心画的翠眉一挑,惊讶道:“她们都已经送啦?”她的面色黯淡下来,“唉!我还是来迟了,不比小玉姑娘和惠儿妹妹来得早。” 吕雯梅笑慰道:“来迟了怕什么,难不成秋枫会怪你?”她有点好奇地问:“你却是要送秋枫什么好东西呀?” 斐烟的手本在身后背着的,闻言神秘一笑,手从身后伸出,一个用撑子撑的圆圆的丝绢被她举到面前,让吕雯梅等观看。但见雪白的绢面上绣着数朵色彩鲜丽、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在花之上靠左边的位置,还绣了一枚圆圆的满月,甚是好看。 吕雯梅尚未明白其中寓意,只听斐烟说道:“恭喜秋枫姐姐要出嫁啦!妹妹特地绣了一幅花好月圆图送给姐姐,祝姐姐婚后能和你的好夫君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越过越快活!” 吕雯梅噗哧一笑,道:“本宫瞧你这张嘴呀,是越发会说话了。” 惠儿与斐烟素来不睦,似赞非赞:“可不是嘛,斐烟姐姐心灵手巧,嘴甜讨人喜,妹妹我可及你不上。” 斐烟懒怠跟她费唇舌,只淡薄一笑,将绣品递到秋枫手中道:“礼轻情意重,姐姐好生收着,就算没枉了妹妹一片心。” 秋枫接在手里,环顾她们道:“我收了大家这许多东西,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才好。” 斐烟轻快一笑,道:“我们都是好姐妹,还提什么谢不谢的。” 吕雯梅道:“这话说得是。秋枫,你就好生收着吧。” 秋风答应了。 斐烟含泪道:“秋枫姐姐就要走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说着便以帕按眼角。 秋枫拍拍她的手,忍着泪宽慰道:“我是要走了,但我们只是暂时别离,日后还有再相见的时候,你勿要难过。” 斐烟这才高兴起来,说道:“是呢,我又何必难过。只是姐姐终要与我们分开一段时日,乘姐姐还未出嫁前,我可要好好跟姐姐说说话儿,不然就是想说也说不得了。” 惠儿半带讥嘲地道:“斐烟姐姐是竹筒里倒豆子,非说个够不可。” 斐烟似乎不恼,只顾自笑道:“要是不叫我说话,岂不憋闷?” 吕要梅笑着挽住小玉道:“还是小玉好,不爱多言。” 小玉轻浅一笑,道:“我有啥好的,倒是希望能和你们一样有说有笑才好。” 斐烟娇俏道:“那小玉姑娘就多学着我们点儿,料必过不了多久,姑娘你就变得和我们一样伶牙俐齿呢。” 吕雯梅笑起来:“真要如此,你们还不一个个都变成人精了?” 斐烟眼珠子一转,说道:“我现在就是人精啊!”她伸舌头,瞪眼睛,扮个鬼脸,双手作爪状,忽地向惠儿扑过去,惊得惠儿尖叫一声,慌忙躲闪。斐烟本留着寸长的指甲,这样扮怪样儿,看起来还真有点怕人。斐烟又向秋枫和小玉扑一扑,秋枫只一笑避开,小玉却吓得背转身用袖子遮住了大半面庞。 惠儿定定神,指着斐烟恼中带笑地大声道:“大家以后可别理她,她是妖精变的!” 吕雯梅瞧着有趣,笑嗔道:“斐烟,本宫瞧你是活泼过火了,小心把别人吓得以后不敢理你了。” 斐烟笑得开心:“奴婢是想寻个乐子,叫大家高兴高兴。” 惠儿嗤笑道:“我瞧着只斐烟姐姐一个人寻了个乐子吧?” 斐烟立即驳道:“不对,皇后娘娘也乐了呢。”她笑向吕雯梅,“是吧,皇后娘娘?” 吕雯梅一笑敛容:“这是在宫里,可不是在外面,以后你们可别玩过火。” 斐烟俏声道:“诺。” 吕雯梅喝了口茶,忖度道:“秋枫就要走了,本宫跟前不能没有主事的人。惠儿,到时就由你接替秋枫为长使。秋枫,你未嫁前这几日,就好好教教她。” 秋枫看惠儿一眼,道:“奴婢瞧惠儿妹妹聪明伶俐,定然很快就会学好的。” 惠儿心下欢喜,恭声道:“奴婢定会尽心尽力为娘娘做事。” 斐烟与惠儿同为少使,此时听皇后升任惠儿为长使,那自己岂不要低她一等。斐烟撇撇嘴,心中甚感不悦,嘴上却不敢说,只不满地横了惠儿一眼。 她们又陪着吕雯梅说了几句话,方才散去,只余惠儿在侧。 吕雯梅笑容尽敛,肃然问:“你干吗非跟斐烟过不去,对她冷嘲热讽?” 惠儿心里窝火,扁扁嘴,不满地道:“奴婢就是看她不顺眼。” 吕雯梅不快道:“斐烟是不算好,可她和你一样都是我的贴身侍女,如果你和她不能友好相处,整日斗嘴的话,那这后宫里还谈什么和睦?” 惠儿轻咬着唇,只不说话。 吕雯梅忧道:“我记得你入宫伊始,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希望你能改改现在的脾性,不要给我惹事端。”惠儿应了。吕雯梅又道:“秋枫走后,你就要帮我管理后宫诸事,不管以后我要让你办何事,你都要尽力把事情办妥,莫叫我对你失望。” 惠儿恭谨道:“奴婢明白,奴婢会好好为娘娘做事。” 吕雯梅稍稍释怀:“那就好。” 且说秋枫出嫁这日,宁和宫里很是热闹,处处可闻宫人们向秋枫道贺祝福之声。 秋枫换上玄色吉服,被斐烟等几名宫女精心打扮了一番,扶出殿来,相送到宁和宫门外。 吕雯梅拍拍秋枫的手臂,温言道:“你何时想本宫和你的好姐妹们了,就回来看看。” 秋枫泫然欲泣,紧紧拉住吕雯梅的手道:“奴婢不舍得离开娘娘。”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六章 失火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要梅忙掏手帕替她拭一拭已湿润的眼角:“别哭,今日可是你出嫁的好日子,千万别掉眼泪。”她左手按在秋枫手上,抚慰道:“我们只是暂时分别,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吕雯梅轻轻挣开被秋枫拉着的手,“快上车吧,莫勿了时辰。” 一名宫女上前,扶着秋枫登上马车。 斐烟上前一步,叫道:“秋枫姐姐,你一定要回来看我们。” 秋枫忍住泪,向吕雯梅等人挥手作别。 吕雯梅看着秋枫乘坐的马车渐行渐远,心里也渐感空虚。她十分不舍秋枫这样一个得心的人离开,却了了她的一桩心事。不论如何,还是要祝福秋枫的。 次日萧怿一上朝,孟元昭急着道:“皇上,昨晚城中失火,烧毁民宅三十余所,伤亡人数不明。” 萧怿惊愕:“竟出了这等事?因何失火?” 姜荣面有愧色:“臣还未查明失火原因。不过昨晚风大,想必是有什么东西着了火,借助风势迅速蔓延开来,才会烧毁那么多民房。” 萧怿关切地问:“现在火可灭了没?” 姜荣答道:“已灭。” 萧怿稍稍放松,吩咐道:“朕命你尽快查明失火原因,上奏给朕,现在就去。” 姜荣领命而去。 萧怿又问:“城中受灾百姓现在情况如何?” 孟元昭面有忧色:“被大火烧掉房屋的百姓,现已无家可归,都在路上呆着。” 太史令关达补充道:“还有那些无钱给伤者治伤、给死者送葬的百姓,都坐在外面哭呢。” 萧怿黯然神伤,眼圈不由红了,吩咐道:“开仓放粮,并……” 孟元昭打断他话头:“皇上,粮仓内的粮食不多,且部分是军粮,不能动用。” 萧怿乜他一眼,严厉道:“百姓现在连房屋都没了,要是连救命口粮都不给他们,岂不是要叫他们忍饥挨饿,冻死街头?” 孟元昭无言以对,低首不语。 萧怿思忖片刻,朗声道:“先从粮仓内拿出三百石粮食分发给受灾民众。另外,从国库拿些钱款,尽快帮灾民重建屋舍,并让医者给伤着医治,给死者家眷一些钱,好让他们安葬死者。家中亡一人者,给二十两银子;亡两人者,给四十两银子,以此类推。此事就交由丞相和御史大夫你们二人共同办理。” 孟元昭和黄生齐声答道:“臣遵旨。”孟元昭因萧怿要让他和黄生一起办理此事,而不让他一人办理,似有不信任他之意,心情有些郁闷。 萧怿起身道:“城内失火,百姓遭难,朕要亲到宮外看视。” 孟元昭道:“皇上已将此事交与臣等办理,就不必去了。” 萧怿立即驳道:“朕身为一国之君,就应爱民如子。现在城中百姓有难,朕岂可不去?”说罢,快步离殿,群臣也随他离开。萧怿也不乘辇,步行出了宫。 宮外,空气里兀自弥漫着一股烟火气味和着焦臭气息。大街小巷,路旁皆是被大火毁坏或倒塌的房舍。无家可归的人们,或立或坐在己毁掉的家门口,悲戚呜咽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处处有被火烧死的人。尸体皮肉焦烂,惨不忍睹。烧伤的人或坐或躺,痛苦地着。萧怿心情沉郁,不忍直视,遂停下脚步,不再向前。 许宗源便劝道:“这里都是死伤的人,太凄惨了,还是回宫吧。” 萧怿未答话,只哀默地望着眼前的悲惨景象。 在一处破败的民居前,地上横卧着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在尸体旁,跪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呼天抢地地嗷嚎大哭:“儿啊,你死了,叫娘可咋活啊!” 临近的另一民宅前,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在哭。在他身旁躺着一具老妇的尸体。头上、身上,烧得浑身是伤,无一处完好皮肤。在离老者身后不远处的一堵墙前,一个二十余岁一脸伤疤的青年男子,有气无力地斜靠着墙坐在地上,眼中流露出痛苦、无助、哀求种种神情。萧怿走过去,关心地问:“这位老伯,不知您的亲人是怎么被火烧死的,可知情否?” 那老者立即停止了哭声,茫然地抬起头,打量了一下萧怿,几乎是呆住了,口吃地道:“你……你是……” 许宗源不满地瞪那老者一眼,尖着嗓子道:“什么你不你的,皇上在问你话呢,还不快回答。” 萧怿怫然道:“不得对人无理!” 许宗源吓得一哆嗦,不敢作声了。 那老者慌恐中透出惊喜的神情,伏俯于地,边哭边道:“皇上,救救小民吧。小民的妻子被大火烧死了,儿子也烧成了重伤,这家还怎么过呀。求皇上发发慈悲,可怜可怜小民吧。” 萧怿还未及回答,附近的灾民们已蜂涌而至。很快,在那老者身旁身后跪了黑压压一大片人,乱哄哄地哀求萧怿救救他们。 一个中年汉子泪流满面,红肿着双眼道:“小民的妻儿都葬身火海了,房屋也烧毁了,求皇上帮帮小民吧。” 萧怿抬抬双手:“大家快起来,朕会帮你们的。”可那些人仍旧跪在地上,哀求着不肯就起。萧怿便朗声道:“朕已下旨,要发给大家粮食,为大家重建房屋,让医者给伤者医治,并会给死者家眷一些钱,做为安葬费。大家都快起来吧。” 众人面显喜色,叩首谢恩,方陆续起身。萧怿关切地问:“大家有谁知道,昨晚失火是因何而起?” 众人面显喜色,叩首谢恩,方才陆续起身。 萧怿问道:“你们中有谁知道,昨晚失火是因何而起?” 众人都一脸茫然之色。有的摇头,有的说三更半夜,谁知道是怎么失火的。 有一汉子道:“昨晚小民正睡觉,忽闻院里有狗叫声,把小民吵醒了。小民出去一看,才发现是失火了。烈焰腾起,火光冲天,照得半边天都红了。小民见那火势正向自家房屋而来,就赶紧跑了出去,才侥幸捡了条性命。” 萧怿疑道:“就你一人逃出来了?” 那汉子一愣,即而明白了萧怿话外之意。答道:“小民单身一人,并无父母妻儿。” “噢。”萧怿才知那人并无亲人。 适才那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悲伤地道:“夜里突然失火,令人猝不及防。跑得慢的,或睡着不知晓的,就被大火烧伤或烧死了。老汉虽命大,可却死了妻子,伤了儿子,不能不令老汉伤心啊!”苦叹摇头。 萧怿感到惆怅,只盼着姜荣能早点查个水落石出,好给灾民一个交代。 忽有人问道:“皇上,您适才说要给我们大家盖房子,可是盖房子要花好些天才能盖起来。请问我们大伙现在该安身何处呀?” 众人经那人一语提醒,也纷纷询问起萧怿来。 萧怿未想到这一点。是啊,先叫他们住哪好呢?他凝神思索片刻,向许宗源道:“传朕口谕,令工匠及官兵先赶紧盖些简易棚屋让灾民暂住,然后再盖房舍。” 众人欢喜不已,再度谢恩。 萧怿心情稍感舒畅,微露一丝笑:“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起身,慢慢散去。 萧怿正想返回去看看建房屋的工匠、官兵、送粮的人等是否已到,却见姜荣与两名侍卫押解着一个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人,朝这边快步而来,不由一怔,莫非那个被押解之人就是使城中失火的罪魁祸首? 姜荣近前行礼:“皇上,臣已查明失火原因。”向身后那人一指,“就是他放的火。”话音未落,适才那老者颤巍巍指着那人:“好哇,原来是你这小畜生放的火!”伸手就要打他。 萧怿忙拦住那老者道:“老伯,你先别动气,待朕问明原因再说。”正要询问,那人大呼冤枉。 姜荣生气了,转头喝道:“你还敢抵赖?” 萧怿朝姜荣摇摇手,转向那人:“你说你冤枉,那为何廷尉只抓你,不抓别人?” 那人面上一呆,张口结舌:“我……我……”突然挣开两名侍卫,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皇上,小人真的是有冤情啊!” 萧怿犹疑,道:“行了,你别磕头了。朕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吴三。” “你非说你冤枉,那你就把冤情讲出来。” 吴三道:“小人是一时糊涂,才不慎点着柴垛失了火,并非是故意的。请皇上明鉴。” 萧怿不满地皱了皱眉头,道:“具体讲来。” 吴三连声称是,道出原由:“小人昨晚喝多了酒,与人发生了争执,之后就赌气回了家。诸料小人家妻嫌小人一身酒气,不许小人进屋。小人无奈,只好在家中柴房睡觉。那知睡了不大一会,忽听有老鼠吱吱叫,吵得小人无法入眠。小人就点亮烛台一照,看到有一只大老鼠跑到了柴垛上,小人便去捉它,但捉了几下没捉到,小人一怒之下,拿起烛台掷它,不料老鼠没砸到,反而点燃了柴垛。小人一时惊慌,逃离了柴房。”他抬起头,看着萧怿,“小人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萧怿觉得有点可笑,还是保持着严肃说道:“照你这般说,那只老鼠才是罪魁祸首了。”他想了想,问:“你没救火么?你妻子和你一起出来没?” 吴三低下头,嗫嚅着不敢答话。 萧怿冷了脸色,厉声道:“朕在问你话呢,你为何不答?” 吴三又愧又怕,抖动着嘴唇,颤声道:“小人是想救火来着,可火势太大,一时又找不到水,只好跑到外面躲避。至于家妻,小人当时吓坏了,没来得及叫她。”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七章 问策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大怒:“你怎可丢下妻子不管,只顾自己逃命?”他强压下怒气问:“除了你妻子外,家中还有何人?” 吴三声音低如蚊蝇:“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萧怿怨恼地道:“你非但不想办法救火,居然还抛下妻儿,不顾他们死活,独自个儿跑了,你说朕还能恕你无罪?” 吴三吓得磕头如捣蒜,哀求道:“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 萧怿不再理会他,问姜荣:“这吴三是从哪儿找到的?” “臣在排查寻找失火原因时,发现吴三家以西民宅未有损毁,而恰好昨晚风势是自西向东,推断火源应是由吴三家而起,所以觉吴三的嫌疑很大,就派人去找,后在一猪舍找到了他,便带他来见皇上。” 萧怿面色严峻,大声道:“吴三,城中失火之事虽说你非有意,但你因一时气愤要打老鼠,把柴房烧了,此为第一桩罪。柴房被烧之后,你不顾及妻儿性命,也不想办法救活,只顾自己逃命,此为第二桩罪。事发后你不主动认罪,却躲到猪舍里不敢出来,此为第三桩罪。此外,你夜不归宿,还在酒后与人发生争执,也有过错。凭这几条罪状,朕非治你的罪不可!”他转头问姜荣:“依你看,这吴三该如何处置?”虽是句问话,声音里已隐含杀意。 姜荣微一沉吟,说道:“吴三给民众造成重大财物损失,死伤多人的严重后果,却畏罪躲避,罪加一等,按律当受车裂之刑。”车裂之刑就是五马分尸。 萧怿思虑了一下,道:“把他拖下去行刑,并向城中百姓讲明失火原因,让他们以此人为戒,以免再酿大祸。” 姜荣应道:“诺。”吩咐那两名侍卫把吴三拖到菜市口动刑。吴三吓得魂飞魄散,甚至忘了求饶。 萧怿猜想吴三的妻儿此时多半已葬身火海,但总得去找找,说道:“姜荣,你马上派几个人去吴三家找找他的妻儿。如还活着,就给他们治疗,并安排住处。要是死了,就好好安葬。”姜荣答应着去了。 那老者伸手摸摸妻子冰凉的尸体,悲伤的声音里略带安慰之意:“妻呀,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不用做冤死鬼啦!” 萧怿虽把罪人吴三处置了,但听了老者之言,只有凄凉之感,毫无喜意。他见有医者朝这边走来,说道:“你给他的儿子瞧瞧伤吧。”向斜倚着墙坐在地上的青年男子一指。 那医者应声过来,放下药箱查看那人伤势。老者谢了萧怿一声,关切地向医者询问起儿子的伤。几乎在此同时,有人喊道:“有人送粮来啦!” 萧怿循声望去,果见有一些人推着独轮车送来粮食。又有木匠、官兵来来往往地搬运木料,知是要重建房屋。还有不少医者在为人看病治伤,有官员在给死者家眷发放安葬费,心里终于踏实了些。想着事情已办得差不多,也该回宮去,便往回走。行不多远,忽闻舅舅的声音自旁边传来:“皇上、皇上。” 萧怿转头一看,孟元昭和黄生二人小跑着赶过来。他俩行过礼,孟元昭喘着粗气道:“皇上,臣与御史大人已按您的旨意把事情办妥了。”萧怿点点头,道:“好。你们辛苦了。不过事情还未完结,你们务必要督促官兵把灾民安置好才可。” 孟元昭和黄生齐声应道:“臣遵旨。” 萧怿看着他二人离去,对许宗源道:“回宫吧。” 他才进万寿宫,就见梳着蛾眉惊鹄髻,身穿茜红色衣裙的吕雯梅,手牵穿茶绿衣衫的萧忱缓缓走过来,欢喜道:“忱儿。”快走几步,一把将儿子抱起来。 萧忱两岁多,一张可爱的小圆脸满是天真的笑容,稚嫩地叫着:“父皇。” 萧怿慈爱地亲亲他红润的脸蛋,问:“忱儿是不是想父皇了?” 萧忱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定定看着父亲,点点头。 吕雯梅见父子俩相见很是亲热,微笑道:“忱儿几日未见皇上,有些想念,臣妾就带了他过来。” 萧怿感到内疚,更是抱紧了萧忱道:“父皇近日较忙,没能去看你。从明天起,父皇尽量抽空过去陪你玩可好?” 萧忱欢愉,拍手笑道:“好。” 萧怿向吕雯梅道:“进殿坐会吧。”吕雯梅随他走进章德殿。萧怿抱萧忱坐在膝上,与吕雯梅逗儿子玩儿。他关心地问:“恒儿呢?” 吕雯梅看着萧忱用胖乎乎的小手抓这抓那的,觉着挺有趣儿,说道:“还在程光宫里。现在应该吃饱午休了。” 萧怿微微颔首:“你让那些奶母照料仔细些,别生了病。” 吕雯梅道:“臣妾已经叮嘱过她们了,不会敷衍的。”她见萧忱用手揉揉眼睛,不大想玩了,想是乏了,便叫惠儿先抱出去。吕雯梅问:“臣妾听说城内失火了,不知是何原因?” 萧怿生气地道:“是一个民人夜里不慎点燃了自家院里的柴垛,他不救火,也不告知别人,结果烧毁了三十余所民宅,伤亡多人。” 吕雯梅惊道:“那他的罪过可不小!”她怜悯道:“可怜那些民人无辜受伤,甚至送命。” 萧怿叹惋道:“是啊。所以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了。”他抚一抚她手背,“朕已把此事处理好,你无需忧虑。这虽是那个民人的错,但昨晚在城中巡夜的人没有及时发现火情并灭火,有失职之处,朕决定对以中尉郭让为首的官员做出惩戒,并加强都城安全。”他想了想,又道:“不光是都城,其他地方也要增强防御,避免发生意外灾害,主要是提防日月神教借机作乱。” 吕雯梅赞成道:“皇上说得是。只有军民的防范意识强了,才可以从根本减少灾情的发生。” 这一日,萧怿批完奏章后,见天色尚早,便向许宗源道:“传御史大夫来。” 不多时,黄生进殿来,行过礼问道:“不知皇上何事传臣?” 萧怿手一摆,许宗源立即会意,带着其他几个内侍默默告退出去,萧怿客气道:“先生请坐。” 黄生诚惶诚恐:“微臣当受不起。” 萧怿和气地道:“朕请你来,是有大事要向你讨教,先生又何必客气?快请坐吧。” 黄生道了谢,方敢在一旁席子上坐了。 萧怿面显忧色,沉声道:“眼下有三件很重要的事要与你商议。一是现在朝中的大臣,不是因年老体弱回家休养,或已辞世,就是像以丞相为首的一些大臣守旧呆板,不堪重用,而剩余的人中,能为朕分忧的也只你和关达、张充等少数几个人,贤臣能士太少,如何能使齐国繁盛强大?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招贤纳士。”他顿一顿,道:“二是朕近段时间所收到的奏章中,有不少地方官员反映,说农人的赋税较重,偷税漏税的现象有所加重,弃农从商的人也渐渐增多,如果再由这种情况持续下去,那么国运就会衰败,到时候田地荒废,无人耕种,百姓们还吃什么?因而务必要尽快采取措施,抑制商人,令农户重返乡村。” 他望着一脸认真倾听的黄生,续道:“还有就是边防问题。虽然朕早已遣军队到边关驻扎,加强防守,但有时仍受西虞国的游骑骚扰,朕所担忧的是,如果两国间再为此事闹矛盾,会引起战乱。这三大问题必须尽快解决,不知先生可有良策?” 黄生欠身道:“皇上忧国忧民,亦是臣之责。皇上所提的这三个问题,臣思虑已久,今日皇上向臣问起,臣不敢不言。” 萧怿便道:“先生请讲。” 黄生不疾不徐地道:“皇上所提的第一个问题,臣在这里给皇上提两点请求。一是唯才是举,用人不拘一格;二是广开任途,选拔精干廉洁,敢于直陈时弊的士人,充任各级官员。” 萧怿马上赞成道:“你的见意很对,朕正是想要网罗天下贤良之士为国效力,朕采纳了。” 黄生面上略显喜色:“谢皇上。” 萧怿迫不及待地问:“那第二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黄生娓娓道来:“第二个问题,臣要给皇上提三点请求。一是减省租赋税。改现在的二十税一为三十税一;二是减轻徭役。丁男的徭役减为每三年服役一次;三是可采用均田制,将土地直接分配给农人耕种,减少土地并吞现象,这样农人得到实惠,自然会重返农田。” 萧怿喜道:“先生言之有理。如果朕采纳先生的意见,那么定会改变现状。” 黄生又谢了一声,微微沉吟道:“不过皇上不宜对商贾压抑过大,以免影响务商状况及朝廷税收。” 萧怿颔道:“先生虑事周详,朕自有分寸。那第三个问题呢?” 黄生忖度着道:“这第三个问题嘛,应在军民屯兵屯田的基础上,加强军事演练,以提高他们对边关的防御能力。”他稍有迟疑,“另外,臣建议皇上重新开放关市,与西虞国贸易。” 萧怿惊奇:“开放关市?”他忧疑道:“关市自前几年与西虞国发生战事后,就再未开放过,现在两国间虽未再起战事,但关系并不很好,而你却要朕重新开放关市,再与西虞国往来贸易,是何道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十八章 仇心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正因为现在两国关系较紧张,才要重新开放关市。道理就在于两国间通过贸易往来,可加强沟通,缓和矛盾,增进感情,从而减少战事的发生。如果皇上肯采纳臣的建议,通过重新开放关市与西虞国修好,臣认为他们应该会乐意接受的。” 萧怿恍然大悟,笑言:“原来先生是要采取怀柔政策,以柔克刚,很好。你向朕所提的意见,朕都采纳了。” 黄生喜慰道:“臣多谢皇上信任。” 萧怿思索片刻,道:“你回去后,把你适才所言都写清楚详尽些,如有不足或疏漏之处,要适当增补,以保万无一失,然后再给朕上书。” 黄生避席躬身道:“臣遵旨。” 萧怿得到了解决问题的对策,如释重负,悠闲地拿起一卷经书看起来。 过了不大一会儿,头梳坠马髻,上着淡黄绣菊襦衣,下着碧色条纹曳地长裙的小玉,双手端着一只托盘悄无声息地进来了,道声:“皇上圣安。” 萧怿见是她,诧异道:“是小玉啊,有事?” 小玉浅淡一笑,道:“也没啥事,就是闲着无聊,想来看看皇上。”她小心地问:“我没打扰皇上吧?” 萧怿微微含笑:“没有。朕已经把奏章批完了,现在没有事情。”他看到小玉手中所端木盘中放着一把白釉瓷壶,便问:“你端的是酒?” 小玉答道:“是甜酒。” 萧怿奇道:“甜酒?味道是甜的么?” 小玉轻轻一笑,道:“是甜的。皇上没喝过?” 萧怿唏嘘道:“朕只喝过带辣味儿的酒,倒没喝过有甜味的酒,你是从哪弄来的?” 小玉道:“我是托人在宫外买的,因觉着味道甜甜的挺好喝,就想拿来请皇上品尝。” 萧怿喜道:“那先谢谢你了。既没喝过,倒不可不尝,拿上来吧。” 小玉正要提起酒壶往酒杯里斟酒,却看到了萧怿手里拿着的经书,忍不住问道:“皇上看的什么书?” 萧怿一笑,道:“是佛经。” 小玉有点惊奇:“皇上还读佛经?” 萧怿将经书折起放在一边:“不过是随便看看,了解一下佛门思想。” 小玉问道:“皇上可悟到什么?” 萧怿有所感悟地道:“善恶之报,自有天意;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却见小玉一张本就苍白的面孔变得愈加白了,如似冰雪覆盖,萧怿感到奇怪,问道:“你怎么了?” 小玉立时稳住心神,平静地道:“没事。”她斟了一杯酒,递给萧怿,“皇上请喝。” 萧怿瞧了一眼:“原来这酒还是红色的。”接过来放到唇边欲饮,却听小玉道:“皇上,我可否向你提一个问题?”萧怿放下酒杯道:“可以。你说。” “法度公平否?” 萧怿微微一怔,奇怪地看小玉一眼道:“当然公平。” “那……”小玉稍稍犹豫,“如果一个官员贪污了一些财物,被别人发现报官,将他抓起来。他要是如实招供,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将所得赃物全部交出,他还应被处死吗?” 萧怿疑云暗生,凝视着小玉那双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沉声问:“你为何要向朕提这样一个问题?” 小玉面色平静如止水:“我只是随便问问,皇上不想回答就算了。” 萧怿思虑片刻,道:“如果那个贪官真如你所讲的话,他是可以免除一死的。” 小玉眼底滑过一抹似受屈似怨恨的光,转即道:“谢谢皇上的答案。” 萧怿看着杯中暗红色的酒,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来喝了。 小玉微微一惊,嘴唇一动,欲言又止。 萧怿放下酒杯,回味道:“果然挺甜。” 小玉的笑淡得不着边际:“皇上喜欢喝,我以后会再送些给皇上。” 萧怿正要说话,忽感困意袭来,身乏神疲,竟伏在案上睡着了。 小玉眼里狠意一现,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暗道:“你害我家破人亡,今日我要用你的血祭奠我死去的父母。”她握紧匕首,举起欲刺萧怿后心。不知是否出于对这个九五之尊男子的畏惧,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在匕首离萧怿还有寸许远的距离,就刺不下去了。小玉暗骂自己无用,连父母的仇都不敢报,还算是孝女么?她重鼓起勇气,手上加力就要刺下去,却闻殿外有叩门声,她心头一震,慌忙收起匕首,问道:“是谁?” 大约听到回答的声音不是萧怿的,外面停了一下,一个黄门的声音传入:“皇上,奴才把您要的书送来了。” 小玉想着现在已不便杀萧怿,缓一缓心神,道:“进来吧。” 殿门即被人打开,进来的是萧怿身边的另一黄门张尊。他手捧着几卷书,看到萧怿趴伏在几案上,大吃一惊:“皇上,皇上这是这么了?” 小玉脸色煞白,结结巴巴说了句:“皇上喝醉睡着了,你留下服侍吧。”独留感到莫名其妙的张尊在殿。 小玉一颗心砰砰乱跳,额头、手心都是冷汗,才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她赶紧回到清暄殿,遣开两名宫女,渐渐稳住心神。她缓缓跪倒在地,痛苦地低低哭诉:“爹、娘,女儿无能,无法替你们报仇。请你们告诉女儿,现在该怎么办?” 然而,无人能回答她。唯有窗外阴沉欲雨的天气,夹带着丝丝冷风侵入她单薄的身躯。 萧怿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榻上,他坐起身来,却感头晕目眩,只好闭了会眼睛才觉好了点儿,朝殿外唤了声:“宗源。” 推开殿门走进来的却是黄门张尊,他近前道声:“皇上,您醒啦。” 萧怿奇怪地问:“怎么是你?” 张尊答道:“今日下午是奴才当值。” 萧怿才记起来:“原是朕忘了。”他揉了揉太阳穴,不悦地问:“那个叫小玉的姑娘呢?” 张尊一愣,说道:“奴才也不太清楚。奴才进来时,发现皇上伏在案上,叫您不醒,问小玉姑娘,她说皇上喝了酒睡着了,让奴才留下服侍您,然后她就走了。皇上没事吧?” 萧怿沉默一会,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尊道:“酉时了。要不,奴才给皇上传膳去?” 萧怿没胃口,倦声道:“不必了,你下去吧。”他抚额想着自己只喝了一杯酒就睡着了,醒来还头晕目眩,莫非那酒中下了药?自己为何要喝她的酒,真是好奇心惹事。转念又想这个小玉好生奇怪,为何要向自己提那么一个问题?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进宫又有何目的?他这么一多想,头晕感又加重了,便不敢再想这些问题,又歇下了。 次日,萧怿下了早朝,想着先去宁和宫看看吕雯梅,然后再把小玉叫到万寿宫问问昨天的事,看她如何解释。 栖凤殿内,吕雯梅与小玉闲话家常。 吕雯梅似担忧,似奇怪地看着小玉:“自你入宫这些时日,本宫总是见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有不顺心的事?” 小玉含糊道:“没有,我一直都挺好的。”见吕要梅似有不信,又加了句,“真的没有。” 吕雯梅稍稍放心,温言道:“你我是好姐妹,你有何难处就告诉我,我会尽量帮你的。” 小玉声音里略带感激之情:“谢谢姐姐。”她犹豫片刻,还是问道:“请问姐姐有没有恨过的人?” 吕雯梅感到意外:“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小玉觉失言,忙掩饰着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姐姐就当我没说罢。” 吕雯梅思虑少许,道:“告诉你也无妨。我曾经怨恨过两个人。一个是阳则长公主,另一个是叫明珠的女子,起因都是为自己心爱的人。当然,这些恩怨早已过去。有时细想想,该放下的时候就该放下,这样才能过得更好。” 小玉闻言,沉默无语,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忽闻殿外萧怿的声音道:“正巧你们都在啊!” 吕雯梅转过脸,微微一笑:“皇上来了。” 小玉则起身向萧怿行了一礼。 萧怿声音温和,眼神却冷淡:“你和皇后已是姐妹,以后见了朕就不用这些虚礼了。” 小玉垂眸低声道:“谢皇上。” 吕雯梅问:“皇上今日和往常不同,这么急着过来,可是有事?” 萧怿坐下道:“今天朝堂上的事较少,所以朕想先来看看你,然后再回去批奏章。” 吕雯梅舒畅一笑,道:“那我们就先说会儿话。” 小玉默默斟了茶,递给萧怿:“皇上请用茶。” 萧怿接过来并不喝,只打量着她的神情:“昨天你给朕送的酒挺好喝,可却蛮厉害的啊!朕只喝了一杯就睡着了,直到傍晚才醒,不知是何缘故?” 吕雯梅吃了一惊,忙问:“你昨天给皇上送酒了?” 小玉有点发窘:“是。我昨天去看皇上,给皇上带了一壶酒。”她说完,就沉默不语了。 萧怿脸色一沉:“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 小玉抬起头,面上蕴了一缕沉着笑意:“昨天是我忘记告诉皇上,那酒虽好喝,但常人喝不过一杯就会醉,所以它还有个别名叫一杯醉。”她避席跪下道:“是小玉不好,请皇上恕罪。” 萧怿原以为小玉会不知所措,哪知她却讲出这么一番话来,倒不好细究,便道:“原来还有这种酒,当真是新鲜。看来好喝的酒,不一定能多喝。” 小玉道:“是这样。” 萧怿意味深长地瞧她一眼,道:“这事也不能全怪你,起来吧。” 吕雯梅温声嘱道:“饮酒伤身,会对皇上龙体不好,以后你不要再给皇上送酒了。” 小玉顺从应道:“诺。”她陪萧怿和吕雯梅又说了几句话,即告退离殿。 !! 第二十九章 友殉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望着小玉离去的背影道:“这个小玉,着实有点古怪。” 吕雯梅奇道:“古怪?” 萧怿忧疑地道:“自她进宫后,她的身份就一直没有弄明白。昨天她给朕送酒,朕只喝了一杯就醉了,未免有点不合常理。就算是烈酒,也不至于如此。” 吕雯梅也有些疑惑,却不愿怀疑小玉有问题,猜测道:“臣妾曾问起过她的具体情况,但她不愿说,或许是有难言之隐。至于她给皇上喝的酒,可能就如她刚才所言,皇上还是别太疑心她。” 萧怿仍疑道:“可朕总觉的她进宫是另有原因。” 吕雯梅付之一笑:“皇上多心了。她进宫已有一些时日了,可她并无反常举动,又和臣妾一直相处很好,怎会另有他图?” 萧怿望着依旧一脸天真的吕雯梅,既无奈又担忧地道:“人心难测,不可不提防那!” 吕雯梅笑驳道:“你不是还喝了她的酒,也没提防住她呀。” 萧怿后悔地道:“朕是好奇心起,才没提防住。当然,朕以后是不会的了。” 吕雯梅仔细瞧着他的脸,关切地问:“皇上,你没感觉不舒服吧?” 萧怿按了按额头:“倒是没生病,只是还有点头晕。” 吕雯梅关怀道:“要不传太医瞧瞧?” 萧怿安抚似的一笑:“不用了。朕已经好多了。” 吕雯梅仍有点担心地道:“皇上以后还是不要喝酒的好。” 萧怿柔和一笑,道:“好。朕听你的。” 事后,小玉再没做过令人起疑的事,她与吕雯梅的关系依旧很好。萧怿时常会去宁和宫看看吕雯梅,有时可遇到小玉。虽然他对小玉仍存有疑心,但已不很重。 殿里紫铜凤首灯台上燃着一对粗大的牛油蜡烛,投下一片温馨柔和的光晕。凉爽的晚风透过窗缝吹进来,烛火便有些微摇曳。 吕雯梅立在长窗下,仰望着寂寂夜空,玉钩遥挂,星辰数点,宁静而高远。 萧怿从身后拥住她,在她耳畔轻声道:“你很喜欢看星星?” 吕雯梅痴痴望着天上的星星,有些眷恋地道:“是啊!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就喜欢在夜里睡不着觉时,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数星星。有时候我数着数着就睡着了,觉着很有趣。直到现在还是喜欢看星星,数星星。” 萧怿打趣道:“你这么喜欢星星,可别逼着朕上天给你摘星星去。毕竟朕不是神仙,可不会飞天神术哦!” 吕雯梅容色淡淡:“臣妾并无此想法,觉得还是挂在天上的星星好看,若摘下来,反而觉着不好,没有了那种神秘感。” 萧怿感叹良久,注视着她,声音里颇有几分怀念惋惜之情:“雯梅,你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自你入宫起,就开始改变你自己,再不是当初那个活泼无忧的吕雯梅。” 吕雯梅蓦然一惊,问道:“难道皇上不喜欢臣妾现在这样子?” 萧怿郁闷道:“你以前总是爱说爱笑的,如今你却安静了不少,脸上也有了忧愁之色。朕知道你进宫这几年受了不少委屈,只是你宁可把委屈都埋在心底,也不愿说出来。” 吕雯梅别过头去:“不是的。臣妾没有,真的没有委屈。” 萧怿伸出手,指尖在她面颊上轻轻划过:“脸色都憔悴了,还说没有?”他有些后悔地道:“或许朕不做这个皇帝,你会比现在过得快乐。” 吕雯梅忙道:“皇上你千万别这么想,臣妾一直都很好的。”她放低声音道:“只要和皇上在一起,臣妾既使受点委屈,也算不了什么。况且臣妾还有小玉做伴,皇上不在时,小玉可以陪臣妾聊天解闷儿,臣妾也不感寂寞。” 萧怿默默望了她片刻,声音有点闷闷的:“难道你打算就这样一直把她留在宫里?” 吕雯梅沉吟道:“小玉的身份是没有弄清楚,不过她性情柔弱温顺,绝对不是坏人。臣妾和她相处的这些时日里,关系一直很好,情同姐妹,臣妾想着如果她不愿嫁人的话,就留她在宫里和臣妾做伴,还请皇上允准。” 萧怿知道吕雯梅是不愿让小玉走的了,只得道:“好吧。”他终究还是有些顾虑,又补充道:“但你不要太过于相信她。” 吕雯梅喜慰道:“臣妾知道。”她忽感有点恶心想吐,忍不住用手捂口干呕了两下。 萧怿一惊,忙搂住吕雯梅的肩膀,关心地问:“雯梅,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吕雯梅用手顺了顺胸口,有点羞涩地道:“只怕是又有了。” 萧怿一时未明白过来,奇怪地问:“什么又有了?” 吕雯梅面上微见红晕,含羞带嗔地打了萧怿一下:“当然是又有你的孩子啦。” “当真?”萧怿惊喜万分,将吕雯梅一把搂住,兴奋地道:“太好了,我们又有孩子了。” 吕雯梅有些高兴,思量道:“可能臣妾又要给皇上添个小皇子呢。” 萧怿在她面颊上一吻,低柔的声音里饱含期许:“我们已经有两个皇子了,这次朕倒希望你能给朕生个小公主。” 吕雯梅亦有此念,脸上挂着期盼的笑意:“那臣妾就给皇上生个小公主。” 萧怿大乐,低下头吻了吻她。 忽闻外面响起急切的叩门声,紧接着许宗源的声音传入:“皇上,奴才有急事禀报。” 这个时候有人来,萧怿微感不悦,松开吕雯梅道:“进来。” 许宗源推开门,顾不得行礼就惶急道:“皇上,廷尉大人府上刚刚差人来报,言称姜公子伤势很重,怕是……怕是快不行了,想要见您最后一面。” 他心知此时来打扰皇上不好,可事出紧急,不告知是不行的,实属无奈。 萧怿几乎怔住了,实在难以置信,喃喃道:“怎么会?他答应过朕要好好回来的。他是朕的好兄弟,不会就这么走的。” 许宗源戚戚道:“皇上,姜公子伤重难愈,命已难保,您……” 萧怿眼角沁出泪来,大声道:“备马!朕要去看他。” 吕雯梅郁然道:“皇上,臣妾陪你一起去吧。” 萧怿看她一眼,道:“你有了身孕,就别去了,早点休息。”说完,匆忙离去。 吕雯梅已不能再说什么,只想着这晚定不能安枕了。 廷尉府的堂屋内灯火通明,姜荣与几名下属神情沉戚,陪护在榻前,看着浑身是伤,气息微弱的姜长卿,难过地落泪。 姜长卿眼望门口,虚弱地询问:“皇上还没来么?” 姜荣忍了泪,说道:“叔父已经派人入宫去请皇上,应该就快到了,你一定要挺住。” 姜长卿看一眼叔叔手中带着斑斑血迹的布帛,道:“叔父,就请您把这张图转交给皇上。” 姜荣点点头,道:“你放心,叔父一定交给皇上。” 姜长卿轻轻地道:“叔父,长卿不能报答您的抚养之恩了,愿来生再好好孝敬您。” 姜长卿不过是姜荣的侄儿,可从小是由姜荣带大的,直如父子般亲厚。眼看他年轻的生命就要走到尽头,如何能不伤痛?姜荣抹了一把眼泪,低声呵斥:“胡说!你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怎会就死?我要你好好活下去。” 姜长卿凄然的笑中含着一丝满足,“叔父,我这一生虽短暂,好在没有白活,您千万别……别……”他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姜荣慌忙握住他的手:“长卿,长卿。” “长卿!”萧怿一阵风似的奔至榻前,“长卿,朕来看你了,你不会有事的。” 姜长卿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半晌,好容易缓过一口气,眼里透出一点喜光,转即黯淡:“皇上,我活着回来了,不算食言。只可惜图没绘全,帮不了皇上多大忙。” 萧怿见姜长卿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全身多处被布条裹扎,可伤口处的血仍渗透了出来,当真伤势严重,心下抽痛,忍不住落泪道:“长卿,别说了,你能回来就好。” 姜长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暗灰色的帐顶,沉浸在幼年的回忆里,气息越来越微弱短促,断断续续地诉说着:“皇上,记得当年在皇宫里的时候,每次……每次下了学,你总喜欢带我到御花园里斗草,捉蛐蛐玩儿,想想就……就好有趣……”他的呼吸再次变得困难,极力挣扎着拉住了萧怿的手臂,“皇……皇上,我要……要去了……” 萧怿紧紧抓住他的手,似乎这样就可以留住他的生命。萧怿用近乎命令的口吻道:“朕不许你离开,你要留下来,你要留下来!” 然而,姜长卿已无力答应萧怿,在痛苦挣扎中停止了呼吸,回归了永恒的宁静。 萧怿忍耐着莫大的悲哀,缓缓伸出手,合上了姜长卿的眼皮,低沉道:“安息吧,长卿,朕的好兄弟。” 姜荣眼睁睁看着侄儿痛苦地逝去,悲恸不已,却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哭出声来,勉强压抑着悲伤,把那张绘有地图的布帛双手呈上:“皇上,这张图是长卿绘制的,请您收下。” 萧怿伸手去接,明明只是一张布帛,拿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重,这可是姜长卿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啊!他打开来看,见上面用笔草草勾画出一些长长短短的线条和山形,在旁边注明了日月神教大概位置,以及教内的部分结构。在图侧有一片留白,应是没来得及画完。萧怿将草图紧握在手,悲愤地道:“长卿,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姜长卿的葬礼是在一片哀恸声中结束的,萧怿亲到他的墓前悼唁了他。 !! 第三十章 对抗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事后,萧怿在章德殿召见了姜荣,问道:“长卿怎会受了那么重的伤?” 姜荣双目浮肿,神情哀恸地诉说:“长卿刚被人送回来的时候,有点神志不清。不过还是听他说了个大概。在他去了宏关后,扮成一个孤苦无依的人,与其他几名孤儿混在一起,成功骗取了异教右使的信任。之后他随右使去了教中,被安排在一间大石室中,和别人一起接受训练。虽没传闻中说得那么残酷,但的确有拿活人练手的事。那几日,他一直偷偷背着别人观察教中情形。一次他又在教内走动时,引起了左使的猜疑。长卿眼看瞒不过,就欲离开,却被多个教徒追杀。他以为逃不脱,就将未绘完的图装在竹筒里扔到河中。他负伤之下走不远,藏身在一个隐蔽的山洞中才逃过一劫。他等到深夜从洞里出来,可没走几步就晕倒了。当他再醒来时,已经到了臣府上。” 萧怿想到姜长卿一个人哪能斗得过多个教徒,身受重伤倒不足为奇了。他痛恨又惋惜,眼底发红:“他是被人找到送至你府上的?” 姜荣道:“是。臣派去的人在天城山附近呆了几日。一天,有人发现河里漂浮着一个竹筒,就把竹筒捞上来,打开后从里面掏出一片布帛,即是异教地图。他们料想长卿遇到了危险,就赶紧分头去找。在天色将明的时候,终于找到了长卿,急忙赶着马车把他送到臣府上。”他一脸哀伤,“可惜他伤势过重,已无力救治,叫臣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局。” 萧怿眼里迸出怒火,愤恨无比地道:“朕要为长卿报仇,朕现在就要为他报仇!”他向许宗源道:“立即传百官到朝堂。” 他话音未落,一个清脆女声传入:“皇上不可冲动行事!”来人正是吕雯梅。她对上萧怿疑惑的眼神,缓声道:“请皇上冷静一下。臣妾知道皇上痛惜姜长卿,可那张图只绘了一半,并不完整,更何况那个地方深不可测,机关暗道遍布,还没有足够的把握赢他们。倘若皇上贸然出击,恐怕只会赔上许多人的性命。依臣妾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姜荣也有此意,附和道:“皇后娘娘说得在理。臣劝皇上还是不要操之过急。” 萧怿不大情愿,说道:“可再这么跟异教耗下去,何时才是个头?” 吕雯梅按住萧怿的手,劝慰道:“这个时候皇上千万别心急,越心急越容易着了异教的道,不妨先静观其变。” 萧怿觉得有些道理,无奈道:“好吧。此事暂且放一放。” 日月神教幽暗阔大的石室里,乌压压一大群教众垂首畏惧地站着,大气不敢出一声。 朱长驷高高坐于宝座之上,目光锐利如刀般缓缓划过他们的脸,含怒沉声道:“教中出了细作不说,还叫他给跑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要是他把教中的秘密透露出去,这个罪责谁能当得起?” 这事自然是由随风择人不当所引起的,他不敢再站着,跪下谢罪道:“是属下一时失察,使教中混入细作,愿受主上责罚。” 朱长驷冷哼一声,道:“你不是一向做事挺小心谨慎么,怎地教中混进细作都不知情?” 随风惭愧道:“当初属下去宏关物色合适的人,在回来时曾被人跟踪。那人头戴帷帽,属下未能看到他面目,这次有细作混入教中,觉得可能就是那个人。” 朱长驷冷冷看着他道:“你犯下这样的错误,打算如何赎罪?” 这可是一个免除责罚的机会,随风当然不会舍弃,思忖片时,道:“主上,现今教会势力已经壮大不少,有了跟朝廷抗衡的能力,不如趁朝廷还不敢对我们轻举妄动的时候,先制造一场混乱,只要形成民众恐慌,萧怿的皇位就不会稳固。” 朱长驷想了想,问道:“那些少年的武艺练得如何了?” 随风答道:“练得差不多了,已可以为主上分忧。” 朱长驷便道:“那你去安排吧。如能取得一定效果,本座就可以不责罚你。” 随风身心稍感放松,应道:“是。” 时已深秋,天气转寒,一夜大风过后,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落叶。 吕雯梅身上披着一件红缎串枝花纹厚披风,由小玉陪着在庭院里散步。 小玉一身蓝绿色锦缎衣裙,外披栀黄流苏璎珞纹披风。她挽着吕雯梅的手臂,微笑道:“姐姐又有了身孕,不知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 吕雯梅不大在意:“是皇子也好,是公主也罢,我只盼着能顺利生下来,孩子健康就好。” 小玉宽怀道:“姐姐已经生育过三次了,这次一定也会顺顺利利生下健康可爱的孩子。” 吕雯梅看一眼不远处两个扫落叶的小黄门,叹道:“日子过得可真快,转眼又要立冬了。” 小玉若有所思地道:“是啊。算来我进宫已有大半年。” 吕雯梅看着举止娴雅的小玉,笑言:“记得你刚进宫时什么都不懂,如今你已习惯了宫里的生活,跟刚来时可差别不小。” 小玉温顺地垂首道:“我能在宫里住得安稳,都是姐姐平日的耐心教导。” 忽闻身后一个声音道:“娘娘。”吕雯梅止步转身,见来人是叶舒平。 他近前行礼,关怀道:“娘娘,院里风大,还是早点回殿为好。” 吕雯梅点一点头,问道:“今日是你当值?” 叶舒平目光明澈:“是的。这几日都由属下守在宫门外,娘娘尽可放心。” 吕雯梅简短道:“好好做事吧。”带着小玉走开。 吕雯梅是尊贵的皇后,而叶舒平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他自然配不上她,也注定不会在一起。但只要看着她过得好,就是他最大的欣慰。 清冷的慈景宫里,因阳则的到来,孟锦云脸上难得有了点喜色。 阳则贴心地为孟锦云揉着双肩,道:“母后,天气冷了,您可一定要注意保暖。” 孟锦云感叹:“还是你最贴娘的心。唉!皇上每次来看哀家,说不上几句话就要走,哪曾像你一般关心过哀家。” 阳则心下一酸,手也缓了下来:“母后莫要怨皇上。他应该是朝务繁忙,才没多少空闲陪母后聊天。” 孟锦云脸色一沉,站起身道:“他没空?哼,哀家倒觉得他是宁可去陪皇后,也不愿多见哀家的面。” 阳则错愕:“母后何出此言?” 孟锦云目色哀怨:“你还不知道皇上么,自吕雯梅入宫起,他就处处违拗哀家的意思,矛盾是越闹越深,早不肯跟哀家一心了。他虽是哀家的亲儿子,却从未有一天明白过哀家的苦心,实在是令哀家伤心啊!” 阳则忧虑,宽慰道:“皇上与您是亲母子,血浓于水,他不会不孝敬您。而皇后只是皇上的臣妻,哪会比过母后去?” 孟锦云着恼道:“那可未必!皇上可是把她看得极重的,否则皇上何以一直不肯选妃?她这几年接连生子,现又有了身孕,可谓恩宠甚深。要不是当初她的出现,哀家跟皇上的母子关系怎么会搞成今天这个样子?” 阳则不希望母亲和弟弟的关系再僵下去,婉声道:“母后别生皇上的气了,他只是过于喜欢皇后而已。” 孟锦云眉目间皆是难散的忧愁,幽幽叹口气:“哀家再怨他,心里还是疼他的,毕竟他是我唯一的儿子。” 这日在朝堂上,萧怿收到几卷来自宏关及附近郡县的紧急文书,内容大体一致,都是说当地官员有的莫名其妙在家中被杀害,有的民宅突然失火,有的人家财物被盗…… 黄生忧愤地道:“有人造谣说是齐国屡有灾祸,是易主之兆,是上天的警示,借此来扰乱民心。” 萧怿大怒,厉声问:“抓到造谣者没?” 姜荣垂眸道:“暂时还没有。不过胆敢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事来,怕是只有日月神教。” 钟季马上道:“异教如此猖狂,不把皇上的天威放在眼里,真是罪恶滔天!臣以为皇上应及早派兵前去剿灭异教,以还齐国安宁。” 何屡嘲讽道:“你说得倒好听。异教要真那么容易剿灭,皇上又岂会容忍他们到今日?” 钟季怒问:“依你所言,异教就不用剿灭了?” 何屡气得语塞:“你……你……” 萧怿不豫地摆了下手,示意他们不要再争吵。他问孟元昭:“丞相你怎么看?” 孟元昭思量着小心翼翼道:“异教与朝廷作对,危害百姓的事已有几个年头了,是应该早些灭掉。可是异教内部情形无人熟悉,贸然出兵围剿,恐怕不是一件易事,还是先计议好对策,然后再出兵为妥。” 萧怿在姜长卿牺牲后,就欲派兵攻打日月神教,而这次他们又干出为非作歹的事情,如何能再姑息?他庄肃道:“一直以来,日月神教就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如不能尽快除掉,齐国终难安定。这次他们肆无忌惮地杀害地方官员,制造恐慌和混乱,分明就是在藐视朕,藐视朝廷。不论如何,朕都要出兵一击。” 派兵攻打日月神教的事,就这样决定了。 萧怿根据姜长卿所绘的那张图,与魏长君、韩小虎等几员要将商讨了一番。他郑重嘱咐道:“此一举不论成败与否,都要全力以赴。” 将领们大声道:“臣等遵旨。” 萧怿想:剿灭日月神教的希望可能不大,但如能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叫他们知道朕不是好惹的也成。 !! 第三十一章 宫宴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宁和宫里静若止水,温和的夕阳透过窗扉,斜斜洒在殿中。吕雯梅独自坐在书案旁,随手翻阅着几卷史书。 惠儿步态轻盈地走进来,道声:“娘娘。” 吕雯梅抬起头问:“有事?”见惠儿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疑惑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惠儿吞吞吐吐地道:“今早皇上受到了来自宏关等几个地方的文书,说是日月神教又做了恶事,皇上已与几位大臣议定,过几日就要派兵去攻打日月神教。” 吕雯梅惊讶一瞬,转即道:“看来这次日月神教是激怒皇上了。也罢,正邪不两立,早晚是要有一场斗争,避是避不开的。”她目露忧悯之色,“只不知又要牺牲多少人的性命,才能换得片时安定。” 惠儿惊忧:“娘娘是说,皇上并没有取胜的把握?” 吕雯梅望着窗前那片淡得将要消失的光影,仿佛是渺渺的希望:“皇上虽有日月神教的地图,可那图上没有绘全,仅仅是一部分,济不了多大事,自然就不会有多大把握取胜,一切只能看天意了。” 这次去攻打日月神教的兵将有近千人,为避免朱长驷过早发觉,依然是秘密行动。他们夜行日息,在快到宏关的时候,才被朱长驷的探子发现了行踪,飞速赶回去相告。 朱长驷听了探子的口信,未感到意外,平静地说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皇上到底年轻,又沉不住气了,那本座就陪他们玩到底。” 随风道:“那日未能抓住细作,不过他在教中呆的时日不长,还不熟悉情形,萧怿应该知道的不多。这次朝廷的兵马前来,必定是又寻死路。” 朱长驷眼神狠绝:“这次就叫他们有来无回。你立即传令下去,叫些人先部署在山顶上,然后带人到竹林阵看看,要是他们能走出来,就诱引过来。记住,只许佯败。” 随风应道:“是。” 朱长驷阴鸷一笑:“先在外面干掉一些,等他们进来,到时刀山火海,看他们怎么逃命。” 朝廷的兵马虽多,但到了日月神教这样诡秘的地方,到底琢磨不透,难以对付。最终此战以失败告终,而且还搭上了主将魏长君的性命,只副将韩小虎带伤率残兵沮丧地离开。 萧怿见到韩小虎的时候,是在御书房。萧怿又气又怨地道:“这次好歹看过地图,又有那么多兵马,怎会再次输给日月神教?” 韩小虎惭愧地道:“回皇上。臣与魏将军刚去天城山的时候,倒是较顺利地穿过了竹林阵。可到了日月神教所处的山坳时,周围山坡上都埋伏的有人,魏将军就叫臣留下来对付那些射箭的教徒,他则带着一队士兵冲进日月神教的大门。可万没想到的是,里面是一座很大很深,结构十分复杂的地宫。据侥幸逃出来的士兵说,里面设有层层暗道机关,光线又昏暗,人进去很容易迷路。魏将军虽有地图在手,但一时间还是无法辨清方向,避开机关。有的人不小心触动机关,地面突然向两边分开,下面是一排排林立的刀剑,不少人就是掉到那下面,活活被刀剑刺穿而死。有的人是被突发的毒箭射死。还有一处地方是需要走吊桥才能通过,桥下是一片沸腾的火海,魏将军就是在过吊桥时,对面冒出几个教徒,按动了机括,吊桥即坠入火海之中,连着桥上的人都掉了下去。” 他懊丧地道:“这次进入日月神教,始终未见朱长驷露面。” 恼恨的情绪充满了萧怿黑亮的眼眸,沉痛地道:“看来朕是又低估日月神教了,白白赔上那么多人的性命,真是不值。”他烦愁不已,“朱长驷建造的地宫如此复杂,到底要如何做,才能灭掉它?” 韩小虎无计可施,只能保持沉默。 日月神教内,朱长驷为再次击退朝廷军队而感到高兴,听了教众几句称颂的话后,得意地说道:“萧怿单凭一张不完整的地图,就想派兵毁灭我日月神教,也太不自量力了。他肯定想不到,这地宫方圆几十里,遍布机关暗道,岂是他说灭就能灭得了的。” 随风欠身道:“主上英明。这回使朝廷军队知难而退,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来袭击。” 印雪露出一抹骄傲的笑意:“主上击败朝廷军队,这下可有萧怿头疼的了。”她心念忽动,说道:“不过就这样跟朝廷耗下去,主上何时才能大展宏图?依属下看,不如直接找机会进宫杀掉萧怿,主上便可早日荣登大宝。” 朱长驷深沉的眼眸泛起一丝不屑:“你懂什么?萧怿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吗?就算你现在有能耐把他杀了,他一死,还不天下大乱?要知道,想做皇帝的人可不止本座一人,到时必起纷争。想成功得到帝位,还是要养精蓄锐,以待来日。” 印雪口中答应着,心里却不这样想。认为自己只要潜入皇宫杀死萧怿,第一时间传出消息告知朱长驷,难道还不能助他成事?她想到过段时日就是元日,到时宫中定有散乐百戏的戏目,表演的艺人有些是要带着面具表演的,绝对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假如自己成功了,来日必可得朱长驷器重。她打定了主意,唇边露出一丝恶毒而期待的笑。 元日这天傍晚,吕雯梅换上皇后礼服,坐在雕花青铜妆镜前,由惠儿帮着梳妆,准备待会去赴宴。 惠儿欢悦地道:“今日是元日,乐坊定准备了不少曲目,这下可有热闹瞧了。” 吕雯梅笑言:“过节当然是要热热闹闹才好。” 惠儿为吕雯梅梳好发髻,道:“对了娘娘,宫门口的叶侍卫说,等下他会亲自送娘娘过去。”她含了一抹别样的笑,“这叶侍卫对娘娘还真是关心。” 吕雯梅不晓得叶舒平为何要对自己这般上心,柳眉轻微一蹙,没有说话。她见惠儿从妆台上拿起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双鱼赤金坠三串珍珠步摇,要为自己戴上,觉得不妥,说道:“不必用这个,用平常的就好。” 惠儿抿唇一笑,眼里露出一丝顽皮:“娘娘何必总戴旧物?要是戴上这支新步摇,皇上见了定然喜欢。”说着,把步摇插在吕雯梅发髻上。 吕雯梅无奈接受,嗔她一眼:“你呀!”她起身要走,却见玄丘匆匆进来禀道:“皇后娘娘,三殿下突染风寒,您是否要过去瞧瞧?” 吕雯梅惊忧道:“恒儿生病了?” 玄丘答道:“是的。奴才听程光宫的一个乳母说,今日下午她抱着三殿下在院里晒了晒太阳,等回到殿里,殿下就有点咳嗽,现在已传了太医过去诊治。” 吕雯梅听他说的不算要紧,不过还是去看看比较放心,便道:“你去趟万寿宫,告诉皇上就说本宫要晚些过去。”然后她对惠儿道:“走,随本宫去程光宫。” 惠儿答应一声,跟着吕雯梅出去,不满地小声嘟囔了句:“这些宫人真是伺候不当心。” 万寿宫章德殿内,已摆下酒宴。除了萧怿外,孟锦云和小玉都到了。 孟锦云面带微笑,心情似乎不错,严妆华服坐于上首。萧怿与小玉则对席而坐。 即使是出席节日家宴,小玉仍是清素装扮,不愿引人注目。 孟锦云望着殿下一群伴着管弦丝竹,凤舞鸾歌的宫女,笑叹道:“自先帝驾崩后,皇上一直忙于国事,每次节日都是草草而过,总算今天你能陪哀家好好过个节。” 萧怿有些歉疚:“是儿臣疏忽了,以后一定陪母后好好过节。”他拿起酒杯,起身恭声道:“儿臣在此恭祝母后凤体康泰,福寿绵长。” 孟锦云略感欣慰,饮了一杯酒:“皇上能有这片孝心就好。” 小玉也起身向孟锦云敬酒:“小玉恭祝太后娘娘长乐无极。” 孟锦云微微颔首:“你是个乖巧的孩子,难怪皇后会认你为妹。” 小玉垂眸谦虚道:“小玉并无甚德行,能做皇后娘娘的妹妹,是小玉的福分。” 萧怿眸色温然:“小玉姑娘性情温婉,能常陪伴皇后聊天解闷,这就是你的好处。” 孟锦云笑容微显僵冷:“皇后是个有福气的。”她看一眼面前几上已不大热的饭菜,忍气问道:“席都开了半天了,怎还不见皇后来?” 萧怿也等得有点着急,向许宗源道:“你去看看皇后到哪了?” 许宗源答了“诺”,正要出去,却见玄丘进来打躬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三殿下偶感风寒,皇后娘娘已去程光宫看望,要晚些时候过来。” 萧怿一听萧恒生病,担忧道:“三皇子的病要不要紧?” 玄丘道:“回皇上。三殿下的病不大要紧,只有点咳嗽,是照顾殿下的乳母不当心所致。” 萧怿生气地道:“皇子都照看不好,哪配当乳母?去把失职乳母逐出宫外,不许再回来伺候。” 玄丘答应了,转身欲走,萧怿又叫住他道:“你去告诉皇后,等会朕就去看三皇子。” 孟锦云看着玄丘出去,怨声道:“好好的节日家宴,皇孙却病了,真是不该。” 小玉温声劝道:“太后娘娘,三殿下患的只是小疾,无需担心。” 萧怿略含了一丝笑,道:“母后不必放在心上。恒儿病得不重,皇后待会就会过来。” 孟锦云心下不愉,却不好再说啥,只叹了口怨气。 由于吕雯梅的缺席,这顿饭萧怿吃得不大舒心。 孟锦云酒喝多了点,有了些许醉意,就先行回慈景宫。 萧怿见母后走了,愈觉没意思,叫停了歌舞,欲去程光宫看萧恒。 许宗源满面带笑道:“今日是元日,皇上怎可错过散乐百戏?不如您移步到外面看看热闹再去不迟。” !! 第三十二章 印雪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稍有迟疑,还是道:“去看看吧。” 小玉温婉含笑道:“小玉陪皇上去。” 萧怿瞥她一眼,未作应答,步出殿外。 殿前广场上,表演散乐百戏的艺人们,身着各色鲜艳服饰,尽情地奏着欢快的乐曲,杂耍、歌舞、角抵、幻术等齐聚,好一个热闹。 小玉当日已听了吕雯梅所言,对萧怿放下了个人恩怨,可还是难以释怀。她抬眸看着站在身侧的这个尊贵无上,玉树临风的男子,不知为何会对他心生一丝亲近感,这可是不该有的想法。她立即移开目光,望向别处,道:“散乐百戏真是好看。” 萧怿轻轻“嗯”了一声,没有看她。 印雪面遮精致的银面具,夹杂在众多艺人中舞蹈。她正等得心焦,终于望见萧怿出现在殿外丹陛上,即飞快旋转着靠近萧怿,同时双手一扬,数枚暗器如离弦的箭一般齐向他身上射去。 突见刺客,小玉惊叫一声,吓得都不会动了。 许宗源惊得脸色大变,慌忙高呼:“快保护皇上!快保护皇上!” 萧怿吃惊不小,忙忙以宽大的袍袖阻隔,闪避暗器。 很快,尉卫金逢吉和郎中令司空若尘领着一队侍卫赶来护驾。 印雪见此情况知已难对萧怿下手,便想趁混乱逃离。 金逢吉急叫:“快追!别叫刺客跑了!”迅速带着一些侍卫去追赶。 小玉缓过神来,关心道:“皇上没伤着吧?” 宫里居然混入刺客,如何不令萧怿气愤?他看一眼被自己打落于地的几枚银制手刺,厉声吩咐司空若尘:“加派人手,务必要把刺客抓到!”忽闻不远处有女子叫了一声,萧怿转首一看,却是吕雯梅被回廊前的台阶绊倒,心下惊忧,忙向她奔去:“雯梅!” 小玉见萧怿朝吕雯梅跑去,不知怎的,心里有点难过。她疑惑萧怿为何会对自己忽冷忽热。在人前对自己较亲切,人后却对自己很冷淡,或许他还在怀疑她的身份。 随在吕雯梅身后的叶舒平不料她会摔倒,连忙上前把她扶起,一脸担忧地问:“娘娘没事吧?” 吕雯梅感到下腹有些疼痛,未及说话,萧怿已到跟前,忍着疼道:“皇上……” 叶舒平不敢再扶着吕雯梅,不得已松手。 萧怿忧心不已,忙道:“快!快传太医!”抱起吕雯梅,疾步朝宁和宫而去。 为吕雯梅诊治的是太医令陆逸夫,他仔细搭了搭她的手腕,躬身道:“皇上,从脉象上看,皇后娘娘的胎动有点不稳,不过还算正常,应该无大碍。臣先开几副安胎药给娘娘,另外请娘娘近日卧床静养,尽量少走动,以免又伤胎气。” 萧怿稍松一口气,摆摆手,示意他下去。萧怿在榻边坐下,握住吕雯梅的手道:“所幸你无大碍。” 吕雯梅心中一稳,眼里含笑:“臣妾以为动了胎气,孩子会保不住,好在没啥事。” 萧怿关怀的眼神含了一丝忧怨:“你怎这么不当心呢?要是伤了身子可咋办?” 吕雯梅踌躇道:“臣妾看过恒儿后,正往万寿宫走,却远远听见有宫人喊皇上遇到了刺客,臣妾一着急,未注意脚下台阶,才摔倒的。” 萧怿心疼地道:“你以后可要当心,别再伤了自己和肚里的孩子。” 吕雯梅应道:“臣妾知道了。”她关切道:“皇上还好吧?” 萧怿微笑道:“朕很好,刺客伤不了朕的。” 吕雯梅犹疑道:“宫里怎么又有刺客出现?” 萧怿疑惑道:“朕也不清楚。那个刺客是混在表演散乐百戏艺人中的,不知是何来头。等抓到了她,应该就会知道。” 他刚说完,司空若尘进来禀道:“皇上,臣已将刺客拿下,请皇上处置。” 萧怿心下一喜,但不愿见刺客的面,问道:“就她一人么?” 司空若尘答道:“是的。据几个艺人说,那个戴面具的女刺客他们都没见过。哦,对了,臣在那个女刺客身上搜到了这个。”说着,将一枚银制手刺拿给萧怿看。 萧怿见这手刺与刚才所见一模一样,果然是那女刺客的,便道:“先把她押入大牢,由廷尉审问。” 吕雯梅一听刺客是女子,便想到了日月神教的左使,猜测道:“不知她会不会是日月神教的人?” 萧怿也觉大有可能,却不肯轻易下定论:“等廷尉审问完,就会有结果的。” 由于印雪是悄悄离开日月神教的,没有告诉任何人,当朱长驷从一教徒口中获知印雪不见了,不由气道:“她去哪儿了?” 那教徒道:“属下不知。今早就没看到左使。” 随风担心印雪独自出去会有不测,遂道:“主上,属下这就去把左使找回来。” 朱长驷脸色阴翳,冷冰冰地道:“她擅自离开,不按本座的计划行事,要是做出违背本座意愿的事来,就不必再活着回来。” 随风听了心寒,还是恭谨道:“请主上放心,印雪一直忠心耿耿,她绝不会做出不利主上的事来。” 朱长驷目有疑光:“是么?”见随风一脸忧急之色,便松口道:“那就先把她找回来再说。” 随风欢喜谢过,赶紧出去找印雪了。 话说廷尉姜荣在狱中审问了印雪几次,刑都动过了,仍是闭口不说半个字,无奈叫人告知萧怿。 萧怿在章德殿听了来人禀报,冷笑一声:“这个女刺客嘴倒是挺硬,都受过刑了,还不肯招供。” 侍立在一旁的袁成凯道:“元日那天属下也去追过她,当把她抓住取下面具时,觉得好像是日月神教的左使。” 萧怿微感惊讶:“你也这么认为?” 袁成凯极力回想着道:“几年前属下随皇上去金凌途中遇刺,曾亲眼看到日月神教左使的真面目。虽时隔已久,记得不大清了,不过看她面容,倒真有几分像日月神教左使。” 萧怿若有所思:“她要真是日月神教左使,或许事情会好办些。” 袁成凯感到不解,想要询问,却见一小黄门神色匆匆进来禀告:“皇上,有一个自称是日月神教右使的人擅闯皇宫,非要见皇上不可。” 袁成凯怒道:“此人真是狂妄!皇上岂是他相见就能见的?” 萧怿则想:他既然自称是日月神教右使,那他定是为狱中的女刺客而来,说道:“他敢独闯皇宫,看来是有备而来,叫他进来吧。” 袁成凯担忧道:“皇上,他此来怕是有诈。” 萧怿淡定道:“你不必担心。宫里有这么多侍卫,何况那女刺客还在朕手里,他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袁成凯觉得有理,稍稍放心。 很快,身穿石青色长袍的随风大步进来。他看萧怿的眼神是犹豫的,勉强行了一礼:“随风见过皇上。” 他在离了日月神教后,想到印雪曾在教中说过要杀萧怿的话,猜测很有可能是进宫了,便赶着到俞安城四处打听,终于从一个知情人口中得知,有一个女刺客在元日假扮舞者刺杀皇上未果,已被押入大牢受审。他想着所谓的女刺客应该就是印雪,便闯入皇宫要见萧怿。 萧怿看着站在面前的青年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隐含萧杀之气,微微一笑:“朕对你早有耳闻,或者说早在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你了。不过直到今日才算见过你的真容,果然不一般。” 随风沉静的眸色微见波澜:“皇上过誉了。”他正色道:“随风此番前来,是想跟皇上做一个交易。只要皇上肯同意放了印雪,那么皇上想要的东西,我会拱手奉上。” 袁成凯怒视随风:“你口气倒不小。那女刺客胆敢行刺皇上,已然犯了死罪,难道你还指望皇上放了她?” 萧怿做了个禁声手势,有点好奇地问:“你知道朕想要什么东西?” 随风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握在手里:“这是我教内部结构图,不正是皇上想要的吗?” 萧怿感到惊讶,马上摇摇头道:“你是朱长驷跟前的亲信,你肯做出背叛他的事,朕实难相信。” 随风嗤笑一声:“皇上是认为我手里的这张图是假的?” 萧怿反问:“难道不是么?”他一脸洞悉,“你不就是欺朕辨别不出图的真假,就随随便便绘了张假图想蒙骗过朕,换回你的心上人?” 随风放肆地大笑了几声,敛容肃然道:“皇上真是太不了解我的为人了。我虽是日月神教中人,但从不愿做耍滑使诈的事。”他见萧怿仍是怀疑,又道:“皇上要是不肯信这图是真的,就先抛开不说。当初主上派我和印雪在你出宫远游途中行刺你,若非我非要见到你的尸首才肯罢休,皇上你早已不在这世间了。” 袁成凯忍不住喝道:“休得放肆!” 萧怿怨怪地看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枚铜指环丢在随风脚边:“朕想这个应该是你心上人丢的吧?” 随风乍见到这熟悉之物,心感惊讶,弯身拾起:“你拾到的?” 萧怿淡淡道:“当时朕又回到被大火烧毁的客栈,在一片废墟里发现了这个。朕想这应该是一个重要的罪证,就保留了下来。现今朕早已知道了你日月神教的种种恶行,这指环就没有再留下去的意义了,还与你吧。” 随风凝视着手中的铜指环,想到印雪因丢了它,朱长驷便一直对她有怨恼之意,没再给过她好脸色看,致使她不再得朱长驷重视,过得十分自卑。或许就是为此,印雪才会不顾性命跑到皇宫刺杀萧怿,想借此来挽回一点她在朱长驷心目中的位置。只可惜她哪怕搭上自己的命,朱长驷也不会对她心生一丝一毫的怜悯。他悲凉一笑,毫不犹豫地将铜指环仍进了一旁烧得正旺的火盆中,似乎想把内心伤感压抑的情绪也一并丢掉。 !! 第三十三章 交换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他的这一举动出乎萧怿意料之外:“你这是……” 随风声音凄戚:“我拿图来换印雪,已经做下背叛主上的事。而印雪在主上眼里已是可有可无之人,还要那枚铜指环何用?” 萧怿有几分相信他了,一个字一个字咬重了问:“你当真要背叛朱长驷?” 随风凄苦地笑笑,踱开几步:“像我这类人,在教中不论地位高低,都是一样的,都仅仅是主上手里的棋子。假如有一天棋子没了用处,便会成为弃子。而弃子的结局,想必皇上是清楚的。” 萧怿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也是,像朱长驷那样阴狠毒辣的人,任谁给他卖命都不会有好下场。你是个聪明人,懂得该如何自保。” 随风负手而立:“我已想明白,给不值得的人卖命,的确不值。”他转入正题,“皇上是否已想好要与我做这个交易?”他见萧怿犹豫,语气加重三分,“皇上要的是江山稳固,我要的是所爱的女人,这对皇上而言很划算。” 萧怿莞尔一笑,道:“朕可以跟你做这个交易,不过朕想要的不只是一张图,还想请你做个内应,助朕剿灭日月神教。” 随风目露讶色,即而定声道:“我可以帮皇上这个忙,请皇上先交出印雪。” 萧怿见他是肯的,面上微露喜色,将一块金牌交在袁成凯手上,道:“你去趟牢房,把那个女刺客带过来。” 袁成凯应了“诺”,正要走,萧怿又想到一事,忙叫住他,在他耳畔说了句什么。袁成凯点点头,出去了。 等了半天,袁成凯领着两名侍卫押解着受了鞭刑的印雪进来。他躬身道:“皇上,人犯已带到。” 几日不见,印雪面色苍白消瘦,单薄破损的衣衫上有数处血痕,随风一阵心疼,上前道:“印雪,叫你受苦了。” 萧怿才确信这个女刺客果然就是日月神教左使印雪,笃定一笑,道:“你把东西留下,就带她走吧。” 随风便把手中地图仍过去,萧怿伸手接住。 印雪在狱中受了些折磨,本已面容憔悴,精神不振,可看到随风给了萧怿一卷东西,眼中露出疑光,质问:“你给了他什么?” 随风不答,把缚在她手上的绳子解开,就要带她走。 萧怿道声:“等等。”随风回过头来。萧怿道:“朕忘了告诉你,朕刚才叫袁侍卫带她过来的时候,特意嘱咐给她吃下一粒七日索命丸。只要一过七日,她就会毒发身亡。” 随风又惊又怒,但很快生出一丝狐疑,转首问印雪:“他是不是真的给你吃了毒药?” 印雪不能确定袁成凯给自己吃下的是否是毒药,还是大声道:“你别信他的话,他是骗你的。” 她的稍迟回答,已叫随风料知萧怿所言非虚。他恼怒地盯着萧怿,伸出一只手来,低喝道:“解药,给我!” 萧怿神定气闲地道:“朕自然会给你解药,但不是现在。只有你兑现了承诺,才可以把解药给你。” 恨意灼红了随风的眼眶,从齿缝间迸出两个字:“卑鄙!” “卑鄙?”萧怿干笑了一声,脸色转沉,“你是日月神教的右使,你的话朕岂能尽信?朕这么做,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希望你能理解。” 随风怒视萧怿却无语,扶着印雪离开了。 袁成凯心有不甘地道:“皇上当真要放那女刺客走?她可是犯了弑君重罪的呀!” 萧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目露怨恨之意:“朕当然不会这么轻易饶恕他们,等灭了异教,就算不杀了他俩,也必将他二人下狱治罪。” 袁成凯明了:“原来皇上是暂时放他们一马。”他迟疑一瞬,问道:“皇上叫属下拿一粒治风寒的药丸给那女刺客吃,却说是毒药,只是想吓唬吓唬他们么?” 萧怿有些无奈道:“朕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就是要用一粒药牵制住他,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随风肯为印雪独闯皇宫,可见他对印雪的感情非浅。萧怿便利用他这一点,用印雪的性命迫使随风不能出尔反尔。 袁成凯又问:“那图会是真的么?” 萧怿展开手中的图,见上面绘制了教内结构,标有各种名称,并把哪些地方设有机关都写得很详尽。他又找出姜长卿所绘的图,将两张图做对比,发现有几处相同的地方,想是不假,不免对姜长卿生出愧疚之情:“若朕早有此图,长卿就不会死了。” 随风把印雪带离皇宫后,印雪挣开他扶着自己的手,诘问:“你到底承诺他什么了?” 随风默然片刻,劝说道:“印雪,你不值得为他这么做,你我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根本换不回他的诚心相待。”他握住她的手,目中含情,“我们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从此过双宿双栖的日子好吗?” 印雪甩开他的手,态度坚决:“不!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还要为主上做事,要效忠于他。” 随风不能理解:“你为什么就不能离开他?” 印雪感念道:“我们曾经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是主上收留了我们,不然我们早已饿死街头。哪怕主上真的只把我当作是一颗棋子,我也绝不会背叛他。”她目光冷厉地盯住随风,“假如你做出背叛主上的事,我就第一个杀了你。” 随风怔住,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种话来,感到一颗心被她这句话击得支离破碎,伤心不已地问:“难道在你心里,我对你的感情还抵不过一个对你冷漠无情的人?” 印雪冷着面孔道:“是。我绝不会容忍别人背叛主上,就是你也不可以。” 忧伤、失落、痛苦的情绪,一股脑儿翻涌而上,随风数年来对她的呵护和关爱,却只换来她一句冷冰冰的话语,顿感心如死灰,不觉脱口道:“如果我说已经背叛了主上呢?” 印雪睁大了惊怒的眼睛:“你……” 随风憀然苦笑着将一柄匕首递到她手上:“既然你对我这般绝情,那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好回去忠心侍主。”他眼睛直直看着她,轻轻吐出三个字:“动手吧。” 印雪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刀尖未及随风胸口就刺不下去了。她虽怨恨随风,可到底狠不下心,抛下匕首,冷漠地道:“不管你答应过他什么,做了什么对不住主上的事,我始终会站在主上那边,绝不背叛他。你好自为之吧。”说罢,决绝地转身走开。 印雪再伤随风的心,还是忍不住唤道:“印雪!” 然而印雪再不肯回头一顾,带着一身的伤跌跌撞撞地远去。 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天气,阻隔了一对本可走到一起的人。 二人先后回到教中,朱长驷冷冷看着印雪,问:“是随风把你找回来的?” 印雪道:“是。”她跪下悔恨地道:“属下未经主上允准,擅自行动,实在有错,请主上责罚。” 朱长驷声音冷而沉:“说,你都去干什么了?” 印雪垂首嚅嗫着道:“属下想助主上早日成事,就悄悄混进皇宫,想借元日夜宴上杀了萧怿,可不成想他的武功有所精进,暗器根本伤不了他。由于侍卫赶来,我只能离开,却还是被他们抓住关进了大牢。” 朱长驷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问道:“随风,你又是怎么把印雪救出来的?” 随风难以作答,印雪已说了出来:“右使给了萧怿一卷东西,才换了属下出来。” 朱长驷疑心顿起:“什么东西?” 随风急中生智答道:“属下猜想萧怿一定很想要一张完整的教内图样,为了可以救出印雪,便绘了一张假图蒙过了萧怿。” 印雪面露讶异之色,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朱长驷大是不信:“萧怿是个聪明人,他会相信你给他的图不假?” 随风索性说道:“萧怿是不大相信,就给印雪吃下一颗药,说是叫七日索命丹,想要试探属下。” 朱长驷感到惊讶:“七日索命丹?”他一把抓过印雪手腕,搭了搭她的脉象,嗤笑一声,“假的!” 随风和印雪几乎同时问道:“假的?” 朱长驷一脸通透:“萧怿是个怎样的人,本座还不了解?他不会用卑劣的手段做事的,自然给印雪吃的不是毒药。” 随风心想:就算不是毒药,我也不会再为你做事。口中则道:“他没有给印雪吃毒药,属下就心安了。” 印雪愤恨道:“这个狗皇帝着实可恨,居然撒谎欺骗我。”她忠恳道:“主上,属下猜想萧怿近日可能会再派兵过来,需要提早防范。” 朱长驷不屑道:“这地宫大而复杂,坚不可摧,就是萧怿亲自来了,又能奈我何?”他眼神狠厉,“他们敢来一次,本座就打击一次。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多少手段,还有几分信心?” 随风和印雪走出地宫,印雪怀疑地盯住他的眼睛问:“适才你对主上说的那番话,可是真的?” 随风没有躲闪她投来的目光,一脸坦诚:“是真的。我跟了主上多年,当然不会去做背叛他,出卖教会的事。” 印雪仍是难以相信:“那你为何又会跟我说那些对主上不忠的话?” 随风沉默须臾,道:“我只想带你远走高飞,不希望再过听人差遣的日子。可你已说过不愿离开这里的话,我自然会继续留在这儿守护你。” 印雪有几分信了,正色道:“好。我就信你这一回。假如你是在说谎,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随风见她离去,心情惆怅而压抑。 !! 第三十四章 灭教 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在榻上躺了几日,赶觉已经好了,便在惠儿的陪侍下,缓步走到殿外。 惠儿有些担忧:“天气这么冷,娘娘的身体才好点,还是回去吧。” 吕雯梅望着灰蒙蒙天空下的景物,吸一口凉凉的空气,道:“躺了这几日,也该出来透透气。” 宫门口,萧怿一袭墨色锦袍走了进来。他远远看见吕雯梅立于殿前,即快步步上玉阶道:“天冷,小心冻着。”他搂住吕雯梅的肩,为她遮住寒冷的侵袭,“走,进殿去。” 吕雯梅顿感身心温暖,甜甜一笑,随他回殿。 惠儿微笑道:“奴婢给皇上和娘娘端姜汤去。” 萧怿扶吕雯梅在茵褥上坐了,说道:“朕要跟你说件事。明天一早,朕要亲自率兵去天城山灭了日月神教。” 吕雯梅颇为惊讶:“皇上要亲自去?” 萧怿坚定而自信地道:“对。朕要亲自去,一举灭了那个可恶的异教。朕不能再叫它存在下去,不能再叫朱长驷祸国殃民。” 日月神教已经存在好几年了,都不知做过多少恶事,如能剿灭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吕雯梅见萧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是有几分取胜的把握,道:“看来皇上已经有了对付日月神教的办法,臣妾祝皇上此去成功,不过还请皇上多加小心,切莫大意。” 萧怿答允,柔声道:“你好好休养,等朕回来。” 吕雯梅点点头,依偎在他胸前。 翌日一早,萧怿即率领三千精兵离宫去往天城山。同去者为韩小虎。这次与以往不同,军队没有做任何遮掩,可见萧怿是信心十足了。由于马匹都属精良,不出三日就到了天城山脚下。 萧怿放眼四顾,雪后的山路和连绵起伏的山峰皆白茫茫一片,连鸟兽都无一只,显得格外宁静。谁会想到这样幽静而美丽的地方,会藏着一个邪恶的教会。 韩小虎手指远处的一片竹林道:“皇上,穿过前面那片竹林,就离日月神教不远了。” 萧怿想那应该就是竹林**阵了,点了下头,一马当先向竹林而去。 韩小虎怕竹林内有埋伏,紧着向身后队伍道:“快点,都跟上!” 早在萧怿的军队还没到宏关时,朱长驷就从探子口中得到消息。他有些意外,冷笑一声:“来得好哇!他有胆子过来,本座就有法子叫他葬身于此。”他分别吩咐随风和印雪二人:“随风,你领两百人出外迎敌,并在竹林阵中设好埋伏。等看到萧怿带兵进入竹林中部,即可伏击。印雪,你就留在这里,好好部署一下击敌的方位。” 随风和印雪齐声答应,分别去做准备。 萧怿率兵进入竹林,即警觉地停马观察周遭。 韩小虎谨慎道:“朱长驷肯定知道皇上来了,这里很可能设有埋伏,不如臣先派几个人探探路?” 萧怿思量道:“朱长驷要知道朕会来,那他设埋伏也只是针对朕,派人探路可能探不出什么,还是慢点走吧。” 韩小虎答应一声,紧随在萧怿左右。 因韩小虎已来过一次,对这里有些熟悉,萧怿又看过姜长卿在布帛上绘制的破解竹林**阵之法,自然不必担心走错路。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萧怿和韩小虎的率领下,缓缓前行。 正行间,萧怿的马突然一蹄踏空,将要落入一个大土坑中。萧怿一惊,急忙用力提起缰绳,马嘶鸣一声,前蹄扬起。萧怿紧拽着缰绳使马调转了半个身子,幸未掉入陷阱。 韩小虎已惊得大呼:“快保护皇上!有埋伏!” 他话音未落,半空中一张大网撒下,在萧怿、韩小虎闪避之际,“嗖、嗖、嗖”一支支羽箭夹带着寒风向他们袭来。 萧怿、韩小虎虽避开了大网,但有几名士兵被网罩住,在想挣脱时,被乱箭射死。另有几名士兵和马匹中箭倒地。 萧怿挥剑斩断了射向自己的数支箭,同时大声道:“大家速速退后。” 韩小虎舞动着长枪,与众士兵护着萧怿向后退却。但见数名黑衣人现身,他们手攀着竹子跃身逼近萧怿的军队。 萧怿紧盯着这些飞跃过来的黑衣人,吩咐道:“放箭!” 立即便有多名弓弩手围上前来,齐齐向黑衣人射箭。瞬间有几名黑衣人中箭,从竹子上掉下死去。个别两、三个人避开箭雨逃走了。 萧怿眼望死去的士兵和黑衣人,洁白的雪地上被血迹染红,感到刺目:“这竹林果然有埋伏,好在折损不多。” 韩小虎气愤地道:“日月神教真是可恶,所幸皇上无事。” 萧怿想着埋伏的黑衣人死的死,逃的逃,应该可以走了,说道:“继续前行,大家别大意。” 一队兵马小心谨慎地往前走,终于穿出了竹林。林外是一条不宽的山路,紧挨着一座高大是山峰。 韩小虎往东边一指,“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转过这座山峰就是日月神教的所在。” 萧怿想这日月神教藏得倒挺深,道声:“走。”率兵沿着道路往前行。走了约莫一盏茶时分,来到了一片空广之地。 萧怿远远望见对面山脚下已聚集了众多黑衣人,为首者就是随风。 他暗想;不管他是否反悔,这一战都得打。 韩小虎坦诚相告:“为首的那人就是日月神教右使,武功挺高的,皇上可要当心。” 这个人的武功他早已领教过。萧怿唇角扯出一抹明晰的笑,挥手下令:“随朕冲杀过去。”当先策马驰向教众。 韩小虎与士兵们紧随其后,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了过去。 随风看着萧怿的军队渐渐逼近,命令道:“上!” 近两百名教众即迎上去与萧怿的军队打斗在一起。而随风只是静静观望,没有参与战斗的意思。 萧怿心生疑惑,不知他是何想法。但不管他如何想,都需把眼前的这些黑衣教众打败才行,就尽力对付教众。 这些教众人数虽不多,可个个都有一身好武艺,以一敌十完全可以。好在萧怿武功较高,韩小虎的武艺也尚可,士兵的人数比教众多数倍,明显大有胜算。 在刀光剑影下,在凛冽的寒风中,充斥着冰冷和血腥的残酷。终于在一缕冬日淡薄的阳光下,教众挫败。不过萧怿的士兵伤亡最多,与教众的尸首混杂在一起,连成一大片,满目悲怆。萧怿虽痛心,却是无奈。 伤了臂膀的韩小虎眼望仅余的几个教徒和随风,说道:“皇上,现在就剩他们几个了,臣这就带兵过去杀了他们,便可入教。” 萧怿尚未答话,却见随风一言不发地对仅剩的四、五个负伤退却的教徒突下狠手,抡刀斩杀。 一教徒在被杀的刹那,惊讶不解地睁圆了眼睛问:“右使,你为何杀我?”才说完,即倒地气绝。 萧怿恍然明白了随风的做法。他应是在掩人耳目,不使人过早怀疑他已生叛心,以免中途生变。萧怿稍作思量,对韩小虎道:“朕带一千精兵随他进去,你领剩下的士兵把这里包围起来,不要放走一个教徒。” 韩小虎担忧道:“里面情形难料,这右使也不是个可信之人,皇上您万金之躯进去太危险,还是让臣去吧。” 萧怿镇声道:“你不必担心,朕自会防范。你就留在这里,等朕杀了朱长驷,抓住里面的教众就出来。”他离马施轻功至随风面前落下,道:“总算你没有食言。” 随风神情庄重:“我说过的话,从不反悔。”转身入内。 萧怿转首见士兵们已奔至近前,便走进豁开的石门内。才一进去,就觉出这长年不见天日的地宫是如何阴冷诡异。他带着士兵们紧紧跟着随风,走在曲折深邃的暗道中。 随风低声道:“这里面机关重重,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们可要小心点。” 萧怿道:“你无需多言,朕都知道。” 随风默然,领着他们转过一个拐角时,见八、九名教徒迎面而来。 他们随口道声:“右使。”却看到了随风身侧的萧怿和跟在后面的士兵,面上一呆,震惊道:“右使你这是……” 随风哪容他们再说,提刀朝他们身上招呼过去。萧怿和士兵们也上前打教徒。 有一教徒连喊带跑地往回逃:“不好啦,右使杀人了!右使杀人了!” 现在已经暴露了他叛教,就得快些找到朱长驷,免他另做准备对付他们。随风和萧怿等人杀了那几个教徒,加快脚步往朱长驷议事的石殿赶。中途又杀死部分挡路的教徒,终于穿过一扇高大的石门,到了议事石殿。只见朱长驷依旧坐在宝座上,仿佛无数人一般。殿下有十几名教徒手持兵刃,提防着闯进来的朝廷军队。 朱长驷这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早已令萧怿对他恨之入骨。然而当萧怿见到朱长驷的一刻,感觉他像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很难想象这个冷漠奸邪的人,曾经会是一个朝中大臣,不禁由生几分感慨。 萧怿不喜他坐在宝座上高人一等的样子,沉下脸来,声音威而厉:“朱长驷,你没想到会有今日吧?朕亲自率兵,特来灭你日月神教,为国除害!” 朱长驷大笑起来,森寒可怖的笑声回荡在大殿里,令人听了背上阵阵发凉。 朱长驷笑了数声,站起身来道:“皇上未免太小看我了,你以为仗着人多势众,就能杀得了我吗?” 萧怿心知朱长驷的武功要比随风高,更在自己之上,想要杀掉他肯定不易。但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向他示弱?仍然自信满满,气势丝毫不减:“不试,怎么知道?” !! 第三十五章 灭教 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朱长驷笑了一声:“说得倒好。”他看向随风,恼恨道:“你何以要背叛我?” 随风未在意他凶狠的模样,淡然道:“从我跟着你做事起,我就知道,跟着你这样喜怒无常,冷漠无情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只为你曾经收留我,对我有恩,才一直没有做出违背你意愿的事。可你从未真诚对待过我和印雪,仅仅是把我和她当作是你手中的棋子,你的做法令我一次次寒心,我是被逼无奈,不得已才要背叛你,不想再受到你的操控。” 朱长驷满面阴笑:“好哇!你想脱离我的掌控得到自由,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他冷锐的目光扫过萧怿、随风等人,声音狠硬:“既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来得了,走不得!”他大手一挥,十几名教徒向萧怿等人杀来。 萧怿想着今日不管能否杀得了朱长驷,也得灭掉日月神教,不然自己的颜面往哪搁?他在十几招内杀死两个挡在面前的教徒,然后纵身一跃,挺剑刺向朱长驷。 朱长驷待萧怿剑至,手掌一翻,紧紧夹住了刺向面门的剑刃。 萧怿身子离地,无法借助外力,不论刺进还是抽出,都是徒劳,根本动不了分毫。 朱长驷讥嘲一笑,手上加力,只听“咔嚓”一声响,剑刃被硬生生从中掰断。朱长驷趁萧怿疏于防范,拍出一掌,正中萧怿左肩。 萧怿被他这掌力道所带,不由自主向后跃出丈余,才勉强站稳。 有士兵赶紧过来关心道:“皇上您的伤要紧么?” 萧怿虽知朱长驷的武功很高,但未料到自己会在一招之内就败给他,既惊且怒。他用手摸一摸疼痛的肩膀,硬声道:“朕没事,先杀了朱长驷再说。” 此时,那十几名教徒已死于刀剑之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在朱长驷一人身上。 朱长驷面上毫无畏惧之色,从容相对:“你们有种就一起上,我朱长驷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他展臂高喝:“来呀,来拿我的命呀!” 士兵们见他如此强悍,都不敢轻易靠近。 萧怿走这么远的路过来,就是为了消灭日月神教,假如对朱长驷心生惧意,再次失败的话,他还怎么配做一国之君?萧怿咬咬牙,从一士兵手里夺过一柄剑,又刺向朱长驷。几乎在同时,随风也朝他打去。 士兵们似乎又有了勇气,纷纷向朱长驷杀去。而就在殿外,部分士兵与闻讯赶来的印雪及一些教徒斗得不可开交。呼喊声、兵刃相击声此起彼伏。 萧怿这次留了心,剑身尽可能避开朱长驷的手,不使他抓到。剑招尽量攻他要害,想快些杀了他。 随风的武功在萧怿之上,不似他剑走轻灵,是以刀招沉稳,快而不燥见长。 二人虽是联手对抗,奈何朱长驷的武功太高强,掌力浑厚,收发自如,对付他俩自不在话下。而士兵们被朱长驷掌力所带到,难以近他的身,自然不好从旁相助。 就在这时,印雪领着几名教徒抽身冲进殿中,一眼看见萧怿和随风在跟朱长驷激烈相斗,惊得脸上变色:“主上!”她担心朱长驷会不敌,想要帮他,却被一大群士兵围住过不去,又气又急,狠命挥动着柳叶弯刀,对着攻击她的士兵们横劈竖砍。印雪边斗边骂:“随风你这个叛徒,你竟敢勾结敌人谋害主上!我绝不饶你!” 随风听在耳里,心中难过,却丝毫不敢大意,凝神接招。 萧怿到底武功弱些,不慎被朱长驷一掌击到腹部,跌落于地。朱长驷这一掌用力较大,萧怿只感腹部疼痛难忍,喉头一甜,唇角溢出血来。 士兵们大惊失色,抢步上前来扶他:“皇上!皇上!” 萧怿推开他们相扶的手,用力拭去唇角的一抹血痕,扶着冷硬的石壁努力站起身,眼望还在相斗的朱长驷和随风,忧愁道:“看来今天已难杀死他。” 萧怿受伤较重,不便再与朱长驷相斗,剩得随风一人更难胜他。在朱长驷打伤萧怿的瞬间,随风趁他稍有分神之际,一刀刺在朱长驷腋下。朱长驷怒目圆睁,恶狠狠地喝道:“叛徒,我先杀了你!”过了七、八招,朱长驷一掌劈在刀刃上,紧接着一掌击中随风胸口,滚落在地。 随风感到胸口剧痛,手掌火辣辣的疼,原是虎口被震裂。他眼前一阵眩晕发黑,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显然朱长驷这掌是用了十足的力道。随风挣扎了几下,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双目死死盯着朱长驷。 朱长驷见随风生生受了自己这一掌,不仅没死,还能再站起来,微感讶异,怒喝一声:“你去死吧!”力运双掌推出,一股强劲力道直袭向随风。 原来随风提前做好了打斗准备,为了可以护身,特意在衣服内穿了一件厚厚的软甲,在外力侵体时,已化去了部分力道,才不至被朱长驷一掌击死。随风见朱长驷又出招,情知再受他一掌,就是有软甲护身也会殒命。他强忍着伤痛,尽最大功力欲阻止这股强大力道的侵袭。 就在这生死时刻,但闻一女子惊呼:“不要!”一个白色身影一晃,印雪已跃至朱长驷和随风中间,以她单薄的身躯挡住了两股几乎同时袭来的浑重力道。随着一声痛苦的呼声,印雪如一片被凤吹落的树叶般倒在地上。 她这一以命相护的举动,令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随风大惊失色,叫声:“印雪!”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抱住了印雪身子。 印雪在两股力道的重击之下,已气若游丝,面色惨白,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她胸前大片衣襟,如朵朵盛开的红花。她抬一抬渐沉的眼皮,睁开一条缝,看着一脸痛心的随风,低弱道:“我……我恨你,可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我这么做,就算……算是把欠你的……都还给你了。”说到最后的几个字,已难听清楚。她头一偏,就这样停止了呼吸,结束了被他人利用的不幸的短暂生命。 随风痛不欲生,紧紧抱着她渐渐冷却的尸体,一阵悲嚎。 大殿内外的人都被这悲哀的气氛所包围,心里都不是味儿。 朱长驷眼见手下人死的死,伤的伤。右使背叛,左使身亡,日月神教已再难维持下去,便趁着众人未留意自己这当口,用利刃划破手掌,以内力和着手掌上流出的血液推向宝座后的石壁。那石壁上立时呈现出一扇石门,缓缓向两侧开启,朱长驷闪身进去,门即闭合,又凭空消失,乃是一扇可以隐形的门。 朱长驷走进一条无人知晓的密道,转过两道弯,来到一座大小仅次于议事大殿的石室中。他的目光落在石室两端,相距五十步左右的两头面目狰狞的虎头狮身石兽上,有犹豫和不甘,实在不愿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花费近二十年的时间,着人修建的地宫就这样毁灭。可如不舍,又如何置萧怿等人于死地?朱长驷重重叹口气,慢慢伸出手扳动了控制两头石兽的机关。那两头石兽便随着轮机上铁索的牵引朝前缓缓移动。朱长驷痛恨无比地道:“萧怿、随风,我要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待二石兽相交合,石板下的机关将会弹出,射到顶部,瞬间毁掉控制整座地宫的机关并塌陷,连着石门也会关闭。我要叫你们与日月神教一同毁灭!”他说完这句话,看一眼渐渐接近的二石兽,快速进入一旁通往山外的出口。 这边厢,萧怿发觉朱长驷要逃走已然不及阻拦,才知石壁上还有一道暗门,在惊讶之余,忍着伤痛奔过去找门,却已看不到。他仿佛记得朱长驷是划破手掌施内功开启了暗门,便也照做。可他接连试了两次都没有看到暗门重现。 在萧怿疑惑时,随风已停止了悲声,走过来道:“我来试试。”恰好他手掌上有伤,倒不用匕首了。可他用力试了,仍然不见暗门出现。 萧怿又气又急道:“怎么会这样?” 随风在日月神教多年,却不知这石壁上还隐藏着一道暗门,应是朱长驷在修建地宫时,特意为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他寻思道:“可能是你我功力不足,又或许是只有他的血才能开启暗门。” 萧怿想着就这样叫朱长驷给逃脱了,气得挥拳击在石壁上:“可恶!” 一个士兵近前道:“皇上,我们已经围住了那些教徒,是否杀掉他们?” 萧怿回首看去,见仅剩的二十余名教徒背靠石壁,被众多士兵围在一块。在士兵们的周围,是数不清的连片的尸首,整个石殿内充斥着令人难忍的血腥气息,心情不免沉郁。他缓步走过去,对那些被围的教徒道:“你们的教主朱长驷已独自逃离,你们还要负隅顽抗么?” 有教徒道:“我们杀了你们那么多人,你还能饶了我们?” 萧怿沉声道:“朕从未想过要把你们日月神教的人赶尽杀绝。因为朕知道你们是迫不得已才为朱长驷效力的,还情有可原。只要你们放下兵刃归降,弃恶从良,朕可以留你们一条性命。” 教徒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相信萧怿。 一教徒问:“你的话可作数?” 萧怿庄重道:“朕是皇上,说的话当然作数。” 教徒们犹豫少许,才纷纷放下手中兵刃。士兵们一拥而上,用绳索把他们的双手缚住。 就在此时,突觉震感强烈,几乎站不住脚。顶上落石滚滚而下,地面开始塌陷,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到了,不知是何缘故。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十六章 灭教 三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随风觉得应是朱长驷所为,不及多想,扶起印雪的尸身,对慌了神的众人喊道:“我知道有个出口离得近,你们快跟我来。”众人跌跌撞撞地跟着随风赶紧离开了石殿。 随风虽受了重伤,还半扶半抱着印雪,但跑得还算快,片时跑过一条较短的通道,却发现出口已经被石门封住,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这可是唯一的出口,唯一的生存希望,再去找别路是来不及了,无论如何都得一试。他放下印雪,猛力去推门。可他已消耗了大半内力,门只颤动了几下,并不能推开。 萧怿见状,忙伸双手抵在随风后背,从掌心传力于他,石门有些晃动。萧怿知道有希望了,手上又加力,只听“轰”的一声响,石门终于被推倒。 众人本来都灰了心,以为是出不去了,眼见门倒,脸上露出喜色。“我们能出去啦。”、“我们不会死了。” 随风不及调匀气息,就急着道:“皇上快出去。” 萧怿点了下头,奔到外面。随风也赶紧扶起印雪出去。其他人则争先恐后往外跑,生怕会逃不出命。 萧怿和随风都累得不轻,大口喘了几口气。随风把印雪轻轻放在了地上。萧怿看一眼被推倒的石门,庆幸道:“幸好此门不算厚重,否则我们不被石头砸死,也得困死在里面。” 随风在日月神教呆久了,多少有了点感情。今一朝被毁,不知是喜是悲。定是朱长驷被迫无奈,才亲手毁了日月神教。 在他俩出来的片刻功夫,已逃出来近二十名士兵。 萧怿望着不断跑出来的士兵,又受到自里而外更强烈的震感,不免焦虑,冲还未出来的人喊话:“大家动作快点,地宫马上就要塌了。”他话音刚落,里面一块巨石落下,堵住了这唯一可以逃生的出口。随之传出数声凄惨的叫声,应是有人被巨石压住了。 萧怿大惊,欲进去救人,却被几名眼疾手快的士兵拦住了:“皇上不可进去,巨石已经把出口堵死,他们是出不来了。”萧怿红了眼眶,痛心地道:“可他们还没出来……” 震感再一次袭来,士兵们纷纷劝道:“皇上,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紧走吧。” 萧怿仍望着出口处,不忍就这样离去。 随风走过来道:“皇上要是恨我,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萧怿看看随风悲伤颓丧的面容,又看看一旁惨死的印雪,想到当初吕雯梅患重病,自己差点失去她,那种难过的感觉,就和随风此时的心情差不多,顿生恻隐之心,轻声道:“你带她走吧。”见随风讶异,道:“你对朕有恩,朕不想把你怎样。” 随风与萧怿从一开始就是敌人,可后来他为救印雪,助萧怿毁了日月神教。而萧怿未再怨恨,放过了他,不知该作何感想。他看着萧怿被士兵们劝离,便抱起印雪的尸身,眼神温柔地凝视着她惨白的面孔:“印雪,我要带你去一个谁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再不受他人摆布。”他再不肯回头一顾,抱着心爱的女子,逐渐远离了这个令他伤心痛苦的地方。 萧怿带着逃出来的二十来名士兵,与韩小虎的队伍会合。 韩小虎已等的心忧焦灼,待看到萧怿,忙迎了上去:“皇上可出来了。这会儿地动山摇的,臣担心皇上会有事,正想派人去接应呢。”他见萧怿手捂腹部,面有痛楚之色,惊道:“皇上受伤了?” 萧怿在受伤之余,尽了最大的功力助随风推倒石门,感觉伤处较之前有所加重,咬牙忍着道:“不要紧。日月神教已不复存在,只可惜跑了朱长驷。你快派人去寻找,不要放过一草一木。” 韩小虎忙答应一声,吩咐一些士兵去寻找朱长驷的下落。他面上露出少许喜色,“日月神教已灭,这下齐国安定了。” 萧怿未有丝毫喜感,为了剿灭日月神教,已经牺牲了很多人,付出了较惨痛的代价。 然而,在萧怿回到宫中多日,仍无朱长驷的半点消息,只好暂且作罢。 同年六月,吕雯梅果然产下一女。萧怿欢喜之下,取名为媛。 其实那日朱长驷逃离了天城山后,又隐居在了离俞安八百多里地的,有着奇峰兀立,群山连亘的坞城灵峰山。 朱长驷静静立在光秃秃的山崖上,俯瞰着足下白茫茫一大片飘飘荡荡,翻翻滚滚的云海,浮动在群山环绕间,就好似他这半生沉浮,耗尽心力想要得到的,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 不知何时,一个面容白净,身材偏瘦的青年缓步走至朱长驷身后,关心道:“主上,山顶风大,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此人乃是林忠。他留在梁国皇宫待了大半年时光,因不得皇帝赏识,又被旁人瞧不起,便动身欲回日月神教投奔朱长驷。在途中偶遇朱长驷,才知日月神教已被萧怿率兵毁了,便跟随他来到灵峰山。 朱长驷好似没听到他说话,只望着远处的山峦微微出神。 林忠近前两步,宽慰道:“主上,事情已经成了这样,请您看开些吧。” 朱长驷难以释怀,沉郁道:“日月神教的地宫是我耗费了近二十年的心血而建,原想使它成为日月神教一道有力屏障,助我成就大业,可惜我为了叫他们死,亲手毁了它。可恨的是萧怿并没有死,真是得不偿失。” 林忠心里有点儿难过,恨声道:“若不是教中出了右使那个叛徒,您何至于此?” 朱长驷眼底划过一抹怨恨的光,声音狠而重:“随风。哼!日后我一定杀了他。且先叫他们得意去,终有一日,我要东山再起,重建日月神教!” 林忠见朱长驷没有就此消沉,面上露出一点笑色。 宁熙八年夏的一个寂静夜晚,惠儿帮吕雯梅卸过妆后,轻声道:“娘娘,夜深了,请早点歇息。” 吕雯梅无半分睡意,说道:“我不累,还想再坐一会儿。这里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惠儿小心试探着问:“娘娘是想皇上了么?” 吕雯梅低低“嗯”了一声。 惠儿稍稍迟疑道:“算上今日,皇上就有九天没来看望娘娘了,皇上跟前的黄门令许公公今日也没给娘娘传话。”她微微蹙眉,指肚点在唇上,“莫非……皇上另有新欢了?” 吕雯梅心头一震,厉声斥道:“别瞎说,皇上他不会的。”她语气稍缓,“他一定是太忙了,所以才没时间来看我。” 惠儿后悔不该胡乱揣测,忙跪下谢罪道:“奴婢失言,请娘娘恕罪。” 吕雯梅心不在焉地道声:“起来。”她望着从铜鹤熏炉里喷出的檀香的袅袅轻烟,心境难以平定。沉默一会,缓缓起身道:“好了,你回吧,我要睡了。”话音未落,忽觉腰间一紧,被人从身后抱住了,一种熟悉的温暖感觉顿时包围了她。吕雯梅惊讶地转过脸,见萧怿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惠儿见皇上终于来了,心下甚喜,抿唇笑着赶紧退下了。 吕雯梅又是欢喜,又是委屈,一时说不上话来,只看着他不语。 萧怿含笑问道:“几日不见,你有没有想朕?” 吕雯梅推他一把,侧过身赌气道:“谁想你了?” 萧怿顿感失望:“你不想朕,那朕可就走啦。”说罢,他有意放缓脚步向门口走去。 吕雯梅怕萧怿真会走,急急追上两步,伸手揽住他腰,将半边脸紧贴在他宽厚的背上,轻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似乎自己这几天所受的寂寞和委屈,得到了些许安慰。 萧怿心下一喜,笑着回身道:“朕就知道,你不会舍得朕走的。” 吕雯梅半是怨怪,半是委屈地道:“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还道你早把我忘到脑后,另……”她说到这,不好意思往下接了。 萧怿好奇地追问:“还怎样?” 吕雯梅红了脸嗔道:“还道你另有新欢了呢。” 萧怿惊怔一瞬,转即道:“你为何到现在还不相信朕?” 吕雯梅嗲怪道:“你数日不来看臣妾,只说自己很忙,谁知道你是真忙还是假忙啊?” 萧怿搂住她肩膀,谦然道:“对不起,是朕疏忽了。这几日朝务繁忙,朕虽想着你,却抽不开身,倒叫你受了委屈。朕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了,你原谅朕好不好?” 吕雯梅嘴上仍倔着,声音里已无怨气:“不好。” 萧怿在她耳畔轻声呢喃道:“好雯梅,今晚朕就留下来好好陪你,可好?” 吕雯梅依偎着他,脸上露出欢愉的笑容。 窗外,一轮明月皎皎,清浑吐泻。庭院里的数株金菊在徐徐清风下轻轻摇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花好月圆夜了吧。 第二天晨起,吕雯梅侍候萧怿舆洗后,萧怿有点依恋地看着她道:“如果今日的事情不多,朕还过来陪你。” 吕雯梅甜柔一笑,送了萧怿出去,然后到慈景宫晨省。 殿里,孟锦云刚用剪子修了修插在黄釉描金瓷瓶中的一束红艳艳的月季花,见吕雯梅来,便嘱了她坐下。 孟锦云抿了口茶,慢慢说:“哀家听闻皇上近日很忙,没能去看你,是这样吗?” 吕雯梅犹豫了一下,道:“是的。皇上为国事操劳,这几日无暇去看儿臣,不过,皇上昨晚在儿臣那留宿了。” 孟锦云眼底擦过一抹失望忧怨之色,脸上毫无显露:“是么?皇上这几年推行新政很是辛苦,常常忙至深夜,哀家想想就心疼他。” 吕雯梅贤惠地道:“请母后放心,儿臣会多多关心皇上的。” 孟锦云默然片刻,道:“这会儿你没啥事吧?” 吕雯梅随口道:“没有。” “那你就陪哀家下局棋吧。”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一章 对弈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感到意外,婉拒道:“儿臣棋艺粗浅,不敢与母后对弈。” 孟锦云面显鄙夷之色,声音里透出几分傲气:“不敢?好歹你曾经也算是个富户的女儿,棋艺应该不差。况且哀家跟你下棋,不过是游戏而已,你又怕什么呢?” 吕雯梅不敢再说拒却的话,只得答应。二人在几上摆下棋盘,孟锦云执黑子,吕雯梅执白子。 吕雯梅谦让道:“母后请先下。” 孟锦云也不答话,在棋盘上下了一枚黑子。 吕雯梅的棋艺的确不佳,且对她的婆婆孟锦云心存敬畏,自不敢抱着要赢孟锦云之心。下不数子,已趋于劣势。而孟锦云棋招狠辣,变幻莫测,令吕雯梅防不胜防,难以招架应对,直逼出她一头冷汗。 不一会儿,吕雯梅的白子已被孟锦云的黑子围歼一大片,即使吕雯梅想叫白子突围出去,已是难上加难。孟锦云神定气闲,已是一副胜者在握的模样,唇边不觉露出一丝冷笑,毫不留情地向吕雯梅剩余的白子发起猛攻。 吕雯梅眼见自己的棋子已寥寥无几,再无还击之力。知败局已定,何必再下,便道:“儿臣输了。” 孟锦云拈着一枚黑子,正想再吃掉一枚白子时,听吕雯梅认输,只好放下,疑惑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得意的光彩:“不知你是有意让着哀家呢,还是真的不行?” 吕雯梅诚实地道:“是儿臣的棋艺真的不如母后。” 孟锦云知她不会撒谎,说道:“就算是这样,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你可知还有何因素导致你输了呢?” 吕雯梅想了想,道:“儿臣不及母后聪明。” 孟锦云语带讥嘲:“可哀家觉得你并不笨那。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输掉的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你不会心计。” 她不理会吕雯梅的懵懂,只注视着棋盘继续道:“这棋盘上的棋子,就好比后宫里的女人,谁最有心计,谁就是最后的赢家。如果一个女人没点心计,那她就无法在宫中立足。” 孟锦云似轻蔑似嫉妒地看着吕雯梅,“要是皇上身边不只你一个女人的话,哀家猜想你在这宫里早就呆不下去了。但你很幸运,得到了皇上的独宠,是历代后妃们梦里才能想想的天大好事,你可要好好惜福呀。” 吕雯梅心中不免一喜,以为孟锦云不会再逼她劝萧怿选妃了,应道:“儿臣会好好珍惜的。” 孟锦云黑冷的眸中隐含杀气:“你陪哀家再下一局。” 吕雯梅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拒绝,又陪孟锦云下起棋来。 二人下了没几枚棋子,吕雯梅的三个孩子――二子萧忱、三子萧恒、女儿萧媛跑进来行礼:“拜见皇祖母、母后。” 吕雯梅见孩子们来,有点意外,正要说话,孟锦云面上已露出几分笑色,朝他们招招手,“都过来,让哀家看看。” 三个孩子听话地走到祖母身边。孟锦云侧侧身,拉过他们一个个仔细瞧了瞧,较满意地说道:“嗯,又长高了。” 萧恒目光敏锐,察觉到孟锦云脸上有郁闷之色,稚声问道:“皇祖母,您是不是很寂寞?”孟锦云一愣,尚未答话,萧恒很懂事地道:“孙儿会常来看您的。” 孟锦云脸上露出一点喜色来,伸手摸摸他的头:“好孩子。不过你要好好读书,没事的时候再来看祖母。” 萧怿遵从道:“诺。” 孟锦云瞟了吕雯梅一眼,问三个孩子:“你们是来找你们母后的吧?” 三个孩子看看吕雯梅,点点头:“是的。” 孟锦云心下不乐,还是道:“你带他们去吧。” 吕雯梅正发愁跟孟锦云下棋,听得这一句,即起身道:“儿臣告退。”领着三个孩子出去。 孟锦云看着吕雯梅的身影消失在雕花殿门外,心下发狠:吕雯梅,哀家绝不会叫你好过的!她从陶罐中拈起一枚黑子,重重下在棋盘上,又吃掉一枚白子。 吕雯梅领着三个孩子刚走出殿,便见小玉面带微笑地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三个孩子欢快地叫声:“姨娘。”跑到小玉身边。吕雯梅心里有点不痛快,面上倒还浮着淡淡的笑:“妹妹怎么也来了?” 小玉慈爱地揽住三个孩子:“皇子和公主想到御花园玩,我想应该叫上姐姐一起去,便让他们来找你。” 三个孩子牵牵小玉的衣袖催促道:“姨娘,我们快去好不好?” 小玉做不了主,只拿眼看吕雯梅。 吕雯梅有点不乐意,但见孩子们很想去玩,不好拒却,说道:“那就过去玩一会吧。” 三个孩子见母亲同意了,高兴地拉着小玉的手便走,倒把吕雯梅晒在了一边。 这令小玉感到难堪,向吕雯梅抱歉地笑一笑,不知该说啥好。 吕雯梅随在一旁,看着孩子们都亲近小玉,却对自己不理不睬,心里很不是味儿,忍不住道:“看来孩子们更亲你呀。” 小玉眼底擦过一丝惊慌:“哪里,姐姐说笑了。皇子和公主都是姐姐生养的,他们当然对姐姐更亲厚些。” 吕雯梅微微苦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到了御花园门口,孩子们撒开小玉的手,欢呼雀跃着跑了进去。 小玉担心地唤了声:“慢点跑,小心摔跤。”与吕雯梅跟着进去了。 御花园里景色怡人,池塘畔杨柳金浅,闪闪摇摇。绿草茵茵,花香四溢。 孩子们在花园里追逐嬉戏,不时传来一阵阵童稚的笑声。 小玉见孩子们玩得高兴,心里也挺愉悦,说道:“姐姐,你看皇子和公主玩得多开心啊!” 吕雯梅也有点高兴,浅浅一笑。 孩子们玩着玩着,来到了秋千旁。萧媛指着秋千不客气地道:“我要先玩。” 萧恒不乐道:“可我们也想玩的。” 萧忱扯一下萧恒的袖子道:“她是妹妹,就让她先玩吧。” 萧恒沉吟了一下,道:“好,你先玩,但你不要玩久了。” 萧媛哼了一声,刁蛮道:“我玩多久,你管得着么?”说着,她爬上了秋千,向小玉唤道:“姨娘,你快来帮我推秋千。” 小玉答应一声,对吕雯梅道:“我过去啦。”快步走过去,帮萧媛推起秋千来。 萧恒看萧媛荡着秋千,一脸的开心样儿,不满地嘟囔道:“你以为仗着父皇的宠爱,就可以对我们无理?” 萧忱将他拉开一步,劝道:“算了,我们是哥哥,理应让着妹妹,你就别跟她计较了。”他拉住弟弟的手,“走,我们先到别处玩,过会儿她玩够下来了,我们再玩。” 萧恒有些生气地瞪了萧媛一眼,跟着哥哥走开了。 吕雯梅见女儿荡了好一会儿秋千,仍没下来的意思,不禁皱眉道:“媛儿,就算你是妹妹,也不能赖在上面,不让你的两个哥哥玩吧?” 萧媛撇撇嘴,道:“不嘛,我还没玩够呢!” 吕雯梅气道:“真是把你惯坏了,快下来!”见女儿无动于忠,上前几步,厉声道:“你再不下来,母后可要打你了。”说着,抬起手做出要打她的姿势。 萧媛向来惧怕母亲,见了吕雯梅的架势,知道再不下来就要挨打了,只好很不情愿地下了秋千。 萧恒见状,高兴地对哥哥道:“她下来了,我们快去。” 于是,萧忱和萧恒一块坐在秋千上玩起来。 萧媛眼见哥哥们“抢”了她的秋千,难过地快要哭了,却没有任何办法,索性堵气转身离开,再不看站在一旁的母亲一眼。 吕雯梅见女儿生气跑了,正要叫住她,却见从园门外走进一个面容清俊,身着一袭白缎兽纹长袍的男子,正是萧怿。只见女儿扑到他身上,委屈地叫声:“父皇。” 萧怿弯下腰搂搂她,一脸溺爱:“呀,这是谁欺负朕的媛儿啦?快告诉父皇,父皇帮你打他。” 萧媛终于忍耐不住哭出声来,牵住萧怿的手,指着吕雯梅道:“是母后。” 萧怿这才瞧见吕雯梅,牵着女儿的手走向她:“雯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吕雯梅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你的宝贝女儿惹的事,她荡了好一会儿秋千,却不肯下来让她的两个哥哥玩一会儿,臣妾一时生气,数落了她几句,她就受不了了,竟向你告起状来。”她走上一步,直视着萧怿的眼睛道:“适才你说要帮她打欺负她的人,而‘欺负’她的人就是臣妾,你敢不敢打臣妾?” 萧怿初道是女儿的两个哥哥欺负了她,却不料是吕雯梅,讪讪地很不好意思,握住吕雯梅的手道:“朕是说着玩呢,你别当真,朕哪舍得打你呀。” 萧媛不高兴了,摇摇萧怿的手:“父皇,你说话不算数。” 萧怿脸色一沉,严肃道:“她是你母后,你怎能叫父皇动手打你母后呢?你做错了事,你母后打你、骂你是应该的,你不可以有怨怪你母后之心,明白么?” 他话音未落,萧忱和萧恒跑了过来:“父皇,父皇。” 萧怿喜欢,逗了逗他们,然后对三个孩子道:“你们都是朕的孩子,朕希望你们三个能相互谦让,友好共处,不要为一点小事闹矛盾。”他向萧忱道:“你的大哥早夭,你就算是朕的长子,你要为弟妹做表率,把弟妹带好,让朕和你母后也能省点心。” 萧忱懂事地点点头:“儿臣明白。” 萧怿又向女儿道:“媛儿,刚才的事是你不对。你虽是妹妹,但也应懂得敬爱兄长,不要总让你的两个哥哥让着你,懂吗?” 萧媛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这时,小玉走了过来,照旧向萧怿行了一礼。 萧怿有点意外,淡然一笑:“你也在啊。” !! 第二章 酒贼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小玉静和道:“我见今日天气挺好,皇子和公主想过来玩,我就带着他们叫了皇后娘娘一道过来。” 萧怿赞同道:“今日天气是挺好,就叫孩子们多玩会儿。” 吕雯梅道:“皇上今日事情少么?这么早就闲下来了。” 萧怿舒畅一笑,道:“是啊,今日朝务较少,就能早点出来。朕本是要去宁和宫的,但听说你们来御花园了,便过来找你们啦。” 萧恒牵牵他衣袖:“父皇,儿臣想和哥哥到假山那边玩。” 萧怿微微颔首:“去吧。跑慢点,别摔着。” 萧媛摇摇萧怿的手,撒娇道:“父皇,我还想荡秋千,你帮我推秋千好不好?” 萧怿慈爱道:“好。”将萧媛抱起,把她放在秋千上坐好,柔声嘱道:“抓紧绳子,父皇可要推秋千了。” 萧媛伸出小手抓紧绳子:“父皇,你快帮我推。”萧怿便帮她推起秋千来。 小玉唇边带笑:“姐姐,皇上对小公主真好。” 吕雯梅清苦一笑:“他总是比我讨孩子们喜欢。” 小玉宽慰道:“姐姐只是和皇上在对待孩子们的态度上不一样而已。想孩子们都那么聪明懂事,他们会敬爱姐姐的。” 吕雯梅轻轻一叹:“但愿如此吧。” 萧媛嫌父亲荡她还不够高,说道:“父皇,你再把我荡高点。” 萧怿讶笑:“还要高啊!那你可坐稳了,小心把你掉下去,摔个嘴啃泥。” 萧媛细长的秀眉蹙起,小嘴一撅:“父皇。” 萧怿笑了几声,手上加力,使萧媛荡得更高,都快赶上花园围墙的高度了。 萧媛又高兴起来,稚声娇笑:“哦,飞喽!飞喽!”她又荡了一会,方道:“父皇,我荡够了,想和哥哥们玩。” 萧怿扶住绳子,使秋千停下来,然后将萧媛抱下,叮嘱道:“你要跟哥哥们好好玩,别吵架。” 萧媛朝哥哥们跑去,头也不回地道:“知道啦。” 小玉见萧怿过来,知趣地道:“我去看皇子和公主去。” 萧怿看小玉离开,声音里透出几分忧意:“小玉的确对孩子们不错,孩子们也很喜欢她。” 吕雯梅郁郁道:“是的。”她眼望萧媛,脸上不免多了些许忧愁之色,“臣妾倒有点担心媛儿,怕她这个样子以后会不好嫁人。” 萧怿微笑着拍拍吕雯梅手臂:“哪会啊?媛儿是公主,谁不想娶公主啊?你真是多虑。” 吕雯梅脸上忧愁之色不减:“可这孩子的性子太像臣妾了,臣妾实在担心她以后会没人敢要。” 萧怿朗笑道:“你这个刁蛮任性的丫头不是还嫁给朕当国母了?媛儿不仅长得像你,性格也跟你十分相似,简直就是个小雯梅,难道她以后还会愁找不到好婆家?” 吕雯梅故作懊悔之态道:“我当初嫁给了你,算我倒霉。” 萧怿笑问:“你后悔啦?” 吕雯梅作愁眉,撇嘴道:“当然后悔啦!” 萧怿嘻嘻笑道:“你悔之晚矣,朕是不会放你走的喽!” 吕雯梅有点恼了,伸手就打他:“无赖、无赖、无赖!” 忽闻从旁边树稍后传来柔婉一声:“呦,你们两个打情骂俏啊!”来人乃是阳则。 吕雯梅一惊,连忙住手不打。神情有些尴尬,垂下了眼睛。 萧怿喜道:“姐姐!” 阳则身穿乳白色紫丁香短襦,下着浅紫色曳地长裙,堆云髻上插着一双缠丝鎏金玉兰花长簪,斜坠流苏,并镶珍珠银压鬓,清素不失端华。她笑吟吟近前行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姐姐不必拘礼。”他问:“姐姐今日怎有空过来?瑶儿和康儿没和你一起来么?” 阳则柔婉笑道:“当然来了。”她扭头朝身后唤道:“瑶儿、康儿,你们都过来。” 只见她的一双小儿女――秦瑶和秦康姐弟俩手牵着手,从园门口蹦蹦跳跳跑了进来,挽住了阳则的手臂,叫声:“母亲。” 阳则轻轻推开他们的手,柔和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严肃:“还不快向你们的皇姑父、皇姑母问安。” 秦瑶和秦康忙向萧怿和吕雯梅恭敬行礼:“皇姑父圣体安康,皇姑母福深德厚。” 萧怿摸摸他们的头,喜爱道:“好孩子。” 吕雯梅微笑:“去和你们的兄弟妹妹玩吧。” 两个孩子眼中流露出雀跃的光彩,高兴地跑去跟萧氏三兄妹玩起来。 萧怿看着五个孩子在一起玩,愉快地道:“孩子们多了,玩起来就更有意思。” 阳则笑应道:“是呀。” “姐姐是看今日天气好,才进宫的?” “是啊。我带着瑶儿和康儿已去看过母后了,母后说你们可能会到这里玩,就带了他们过来。”她关心道:“皇上近日还很忙么?” 萧怿笑得有点苦:“是有些忙。毕竟要推行新政嘛,事务自然会多一些。” 阳则关怀地道:“那皇上也别太累着自己,保重龙体才是最重要的。” “谢姐姐关心。”他向吕雯梅看了一眼,“皇后对朕也很用心的,她常嘱咐朕要多注意休息,别太劳累,还常让人给朕送滋补饮食。” 阳则淡薄一笑,看向小玉,沉吟道:“这个小玉身份未明,但看起来还可以。”因她与小玉谋过面,所以识得她。 吕雯梅平和道:“小玉不善言笑,不过她和我一直相处很好,又很喜欢孩子们。” 一个小黄门神色匆匆地奔来,但见萧怿等正说话,就站在不远处不敢过来了。 萧怿瞧见,问道:“何事?” 那小黄门近前禀道:“皇上,宫里不知何时来了个偷酒贼,现已被侍卫们抓住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萧怿惊诧:“偷酒贼?”吕雯梅和阳则亦感惊讶。 “那贼盗所喝的是宫中御酿,很可能是偷了御膳房的酒。” 萧怿怒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跑过宫里偷洒喝?那些侍卫都是干什么的,大白天竟叫一个贼盗轻而易举就进了皇宫,这宫里还有安全可言么?又要他们有何用处?” 吕雯梅忙劝道:“皇上你别动气,还是先去看看那个偷酒贼是怎么回事吧。” 阳则淡定道:“皇后娘娘说得对,皇上你去审问一下那个贼盗,看他如何进的宫,进宫有何目的。” 萧怿平静下来道:“好。你们先在此聊会儿,朕去审问了他就过来。” 吕雯梅想和萧怿一起去,但想这是萧怿的事,自己跟去不妥,话到口边,又即缩回。 萧怿问那小黄门:“那个偷酒贼现在哪里?” “就在章德殿外,等候皇上发落呢。” 萧怿快步向万寿宫走去,刚进宫门,便远远看到一个人被五花大绑斜坐在地上,因隔得远了,看不清那人面目。在那人身周围站着十余名侍卫,都低头望着那人。萧怿阔步上前,正要询问,卫尉金逢吉躬身道:“皇上,就是这个人偷入皇宫的。”萧怿向坐在地上的那人定晴一看,直惊得呆了,这人竟是伯历! 伯历见萧怿来了,窘着脸笑笑道:“皇上,我们又见面了。” 萧怿惊喜不已:“师……伯历,怎么是你呀?”他不待伯历答话,向侍卫们道:“此人是朕的朋友,你们还不快给他松绑?” 侍卫们万分惊讶,一怔之下,都抢着为伯历松绑,并将他扶了起来。 伯历疏疏筋骨,打趣道:“这些侍卫把我绑成了一只大棕子,不过还好,你来的及时,我还没被他们吃掉。” 其实依他的功力,完全可以挣断麻绳,只是他又给宫里添了乱,便情愿被绳子绑着了。 侍卫们吃了一惊,眼前这个不起眼的老头,竟跟皇上说话如此随便,定来历不小,慌忙跪下道:“属下们不知他是皇上的朋友,还请皇上恕罪。” 萧怿见师父并没受损伤,说道:“看在朕朋友没受伤的份上,朕就原谅你们。”他笑向伯历,“你怎么偷偷跑进宫来了?” 伯历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进宫也没啥事,就是数年不来,有些想皇上了,便想来看看,但怕宫卫们不让我进,只好偷偷进来了,那个……不好意思啊。” 萧怿温和笑道:“没事。朕能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朕也很想你,曾到谷中找过你几次,可你都不在。”他“咦”了一声,“你身上咋湿漉漉的?” 伯历摸了摸湿乎乎的衣袖,似有顾虑:“这个嘛……” 金逢吉接口道:“皇上,是这样的。臣在宫中巡察时,发现这位大叔手抱一酒罐,靠在一棵大树下睡觉,臣感到奇怪,就想把他叫醒,但这位大叔酣睡不醒。臣见他手中的酒罐是御用的,怀疑他是从御膳房里偷来的,臣想从他手中夺过来,可这位大叔抱得很紧,属下力微夺之不下,为查明他的底细,属下才令一人……”他稍有支吾:“才令一人取来一盆水把这位大叔给泼醒了。”他向伯历作了一揖,“卑职有得罪大叔处,还请大叔海涵。” 萧怿气道:“海涵?你叫人把他泼得跟落汤鸡似的,你叫他如何海涵?” 金逢吉吓得跪倒在地,连声道:“臣该死,臣该死。” 伯历见萧怿动怒,忙劝道:“皇上你别生气,他们也是为皇宫安全负责嘛,你就别怪罪他们了。”他冲金逢吉笑笑,“其实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叫人一盆水把我泼醒,还不知道要睡到几时。” 萧怿怒气稍消,道:“看在朕朋友的面上,朕就不加责怪你们了,都退下吧。” 侍卫们巴不得皇上有这么一句话,都急急离去。 萧怿瞧着师父一身衣衫湿了大半,不免担忧道:“穿着湿衣服只怕要生病,不如换身衣服吧。”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章 今夕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伯历摇摇手道:“不用,不用。我运运功,衣服就会干的。”说罢,他盘膝坐在地上,运起功来。 片时,伯历身上发出轻微的嗞嗞声,并从他衣服上冒出一缕淡淡的白烟来,很快就把衣服烘干了。伯历睁开眼睛,起身拍拍衣服道:“好啦,衣服被我的内功烘干了。” 萧怿一脸钦佩之色,赞道:“伯历你的内功好强。” 伯历谦笑道:“那还不是练出来的。” 萧怿亲和道:“我们数年不见,朕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不如我们进殿聊聊?” 伯历喜道:“好啊,我也有话要跟你说呢。” 于是,萧怿领了伯历进殿坐下。许宗源头脑灵光,知道这个叫伯历的人跟皇上的关系不一般,忙讨好似的斟了上好的茶,极恭敬地递给伯历:“请老先生用茶。” 伯历道了声谢,接过押了口茶,连赞:“好茶,好茶。” 萧怿唇角露笑:“你若喜欢,朕可以送你一些。” 伯历摆手辞道:“不可,不可。这茶虽好喝,却是御用的,我是不能要的。”他挪挪身子,凑近萧怿道:“我可不是故意要到御膳房偷酒吃,而是鼻子太灵,闻到了酒香,一时忍耐不住才偷了一小罐酒解馋的,你可别笑话我呀!” 萧怿爽朗一笑:“哪里。朕不怪你的。” 伯历舒坦一笑,放低声音道:“本来我是想喝完酒再找你的,可谁知我喝的那罐酒很厉害,竟把我喝醉睡着了。当我睡得迷迷糊糊时,忽感似有水泼到了脸上和身上,立时把我泼了个透心凉,我一下子惊醒过来,还道是下雨了,可看到天气晴朗,红日当头,哪是下雨啊,才知是你的那些侍卫们用水盆把我泼醒的。我一看不妙,忙使一招‘鲤鱼打挺’想站起身,可我还没站稳身子,就被侍卫们给绑了。呵呵!” 萧怿半开玩笑地道:“也只伯历你能不费吹灰之力偷跑进宫,还敢偷喝朕的御酒,胆子不小那!”伯历窘笑了两声。 萧怿思忖了一下,道:“你先等一下,朕去去就来。”他起身走进内殿,从一只描金匣子里找了一个符节,然后出来递给伯历,“送你的。” 伯历接过来瞧了瞧,不解地问:“你送我一块木牌子何用?” 萧怿忍不住一笑:“这不是木牌子,而是符节。你以后何时想过来,便可凭此符节自由出入皇宫,这样你就不用再偷偷摸摸地来了。” 伯历惊喜一瞬,犹豫道:“这不大好吧?要是叫别人知道了恐要说闲话。”他将符节递还萧怿,“还是还给你,我不敢要。” 萧怿不接,温言道:“你是朕的朋友,朕给你一点特权并不过分,你就放心收下,别人是不会说闲话的。”他忽尔一笑,“只一点,你以后别再到御膳房偷吃偷喝了,想吃什么,就告朕一声,朕会叫他们给你做。” 伯历高兴,连声答应,将符节揣在怀里。 萧怿细细打量着伯历,感叹道:“数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伯历笑一笑,道:“唉!现在是没变,可我不是神仙,迟早会变的。”他瞧瞧萧怿,亦有几分感慨,“不过你倒有点变化,多了些许成熟稳重,有了几分帝君风度,不再像从前那样心浮气燥。” 萧怿轻笑一声:“过奖了。”他稍稍一停,道:“朕观你面有风尘之色,不知你是从何处回来的?” 伯历把弄着手中茶盏:“我刚从荆州看过我的两个徒弟回来,今早刚到,就迫不及待地跑来看你了。” 萧怿不觉一笑,道:“你性子也够急的。崔姑娘怎没和你一起来?” 伯历面色转黯淡,将茶盏搁在几上:“前些天她的养母故世了,便去荆州跟着她的师兄师姐行医看病,不过她说会常回来看我的。” 萧怿也不免有些难过,说道:“崔姑娘从未见过她父母,现在她的养母又故世了,实在可怜。”他默然片刻,问:“她可曾嫁人?” 伯历叹口气,一脸愁苦:“别提了。那丫头是个死心眼儿,我和她师兄师姐曾数次劝她早点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不然变成老姑娘就没人愿要了,可她说啥也不愿意。这不,到现在还孤身一人呢。” 萧怿困惑地问:“却是为何?” 伯历凝视萧怿一眼,叹道:“还不是对你念念不忘呀。”他话一出口,登觉欠妥,忙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个的,你可别往心里去。” 萧怿感触道:“没想到她还念着朕,居然因为朕,至今未嫁。” 伯历宽慰道:“你不必歉疚,她现在挺好的。”见萧怿神情黯然,忙岔开话头道:“皇后她还好吧?” 萧怿唇边浮起一抹笑意:“她挺好的,现下和孩子们在御花园玩呢。要不,朕带你去看看她?” 伯历喜出望外:“好啊,我正想去看看她有何变化呢。” 萧怿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带了伯历出殿。 伯历好奇地道:“对了,你现在有几个孩子啊?” “三个。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伯历笑眯眯地点点头:“嗯。不错,不算少。” 萧怿又道:“朕的姐姐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正巧今日她带着儿女也在御花园里跟他们玩呢。” 伯历眼里放光:“那不就有五个孩子了吗?太好了,这下我可要跟他们好好玩玩儿。”话未完,人已去远。 萧怿觉得好笑,叫道:“喂,你等等朕啊!”向伯历追去。 御花园里,吕雯梅等正陪着孩子们玩耍,但见伯历和萧怿一前一后跑了过来。 吕雯梅惊喜万分:“伯历师父!”快步迎上。 阳则也认出他来,喃喃道:“他怎会来?” 伯历满面笑容上前来:“呀,皇后你也变成熟了,再不是当初那个黄毛丫头了。” 吕雯梅喜道:“真的是你?伯历师父。” 伯历趣言:“当然是我啦,你说这天底下哪还有第二个伯历?” 吕雯梅凝望着伯历,慨然道:“我还道时隔数年,你的容貌会有所改变,哪知你还是当年的老样子,几乎没变。” 伯历笑笑道:“现在是没变,但早晚还是会变的嘛!” 吕雯梅打量着伯历,亲切地问:“伯历师父是从逍遥谷来么?” 伯历笑着摇摇手,道:“不是,不是。我是刚从荆州看我的两个徒儿回来,就跑到这里了,还未及回谷。”他转头向阳则瞧了一眼,笑道:“公主还和当初一样,依旧很美呀!” 阳则轻轻一笑,向萧怿道:“宫里不是出了个偷酒贼么,莫非就是这位老师父?” 萧怿笑答:“的确是他。”向五个孩子引见道:“这位老伯伯是朕的故交,你们快来见过他。” 五个孩子在初见伯历时,见他花白胡子神采奕奕,与萧怿等说话竟如此随便,都感惊奇,待闻言,才知他是萧怿的朋友,顿生敬意,都礼数周全地向伯历问好。 伯历喜欢,笑叹道:“不想时隔数年,你们的儿女都这么大了。” 吕雯梅揽着自己的三个孩子道:“这三个是我的孩子。”又揽过阳则的两个孩子道:“这两个是公主的孩子。” 伯历见五个孩子均相貌可爱,又很有礼貌,喜得眉开眼笑:“我瞧这几个孩子,个个都是好孩子啊!” 萧恒有些好奇地问:“老伯伯,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何时与我父皇结交的?” 伯历和蔼笑道:“伯伯告诉你,伯伯和你父皇早在你出生之前就是好朋友喽!”他细看萧恒面庞,玩笑道:“你这孩子长得可有几分像你父皇,只怕日后会像你父皇一样,是个‘桃花命’呢!” 萧怿付之一笑:“伯历你说笑了。” 萧恒却目光一沉,稚气童音里透出几分警惕:“老伯伯,请你别乱讲话。” 伯历感到意外,笑向萧怿:“这小子的性子可和你大不相同呀!” 萧怿自有见解,道:“人和人都不尽相同,即便长得再像,也是有区别的。” 伯历觉得有理,道:“那倒也是。”他看向萧媛,有点惊讶地说道:“你这小丫头长得可真像皇后,只不知你性子如何?” 萧怿笑言:“她呀,跟她母后一样,刁蛮又任性。” 萧媛偏着小脑袋问:“刁蛮任性不好吗?” 伯历见她问得天真,不觉失笑:“当然也好,只是别过头。”他向站在萧恒一旁的萧忱看了一眼,道:“你这小子少言寡语的,看起来倒挺老实。” 萧忱搔搔头,对伯历报以一笑。 伯历又向秦瑶和秦康看去,不由得暗暗点头,道:“一看这两孩子,就知道你们是乖巧听话的好孩子。女孩儿像公主你温柔美丽,男孩像秦将军有英武之气,指不定哪日,这小子可能会像他父亲一样做个将军呢。哈哈!” 秦康踏上两步,神色凛然:“我会像我父亲一样,以后当将军,领兵杀敌,保卫齐国!” 伯历又惊讶又佩服,拍拍他瘦小的肩膀,夸赞道:“好小子,有志气!好好跟你父亲学本领,日后就会梦想成真的。” 秦康乌黑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沉稳和坚毅,用力点点头道:“我会努力的。” 萧媛问道:“老伯伯,你会不会跟我们做游戏?” 伯历笑呵呵地道:“会呀。”他稍作沉吟,道:“我们来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如何?” 孩子们都拍手说好。 伯历问孩子们:“我来当‘老母鸡’,你们谁来当‘老鹰’?” 萧恒立即说道:“我来当‘老鹰’。” 伯历干脆地道:“好,就看你能不能抓到‘小鸡’了。” 萧恒摆出一副很自信的模样来:“我一定会。” !! 第四章 行动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伯历讶笑:“你这小子,人小口气倒不小。好,那你就试试。”向别的孩子道:“你们都排成一排,一个拽紧一个的衣服,不要松手。谁来拽住我的衣服?” 萧媛抢上一步,道:“我来。”说着,紧紧拽住了伯历的衣服。 吕雯梅不悦道:“你是妹妹,怎反倒跑到哥哥前头了?一点都不懂事。还不让开,排到哥哥后头去。” 萧媛撅起小嘴,眼中含怨,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萧忱倒不以为忤,说道:“你就排在我前面好了。” 吕雯梅听儿子这般说,倒不好再阻止,只暗暗叹气。 接着,秦康排在了萧忱身后,秦瑶则排在了弟弟后面。 伯历扭头向身后问:“你们都准备好了没?” 孩子们异口同声道:“好啦!” 伯历伸开双臂护住身后的孩子们,道声:“游戏开始!” 于是萧恒便向躲在伯历身后的兄弟姐妹扑过去。顿时,惊叫声,欢笑声响成一片,只见萧恒往左跑,伯历和他身后的孩子们也跟着往左。萧恒往右跑,他们也跟着向右。不管萧恒如何努力想捉到‘小鸡’,可有伯历的保护,他始终抓不到。伯历暗暗得意,心想:这小子要输了。 如此玩了一会,伯历见萧恒突然停住不抓了。他正感奇怪,萧恒手指一边惊奇地叫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大家都朝他手指方向看去,却没有看到什么稀罕事物。 伯历道:“在哪呢?我啥也没看到呀。” 萧忱等也说没看见。 萧恒着急地蹦跳着说:“就在那呢!”他乘伯历未注意提防之际,哧溜一下,迅速从伯历身旁绕过,轻而易举地就把萧媛抓住了,高兴地叫道:“哦,我赢啦!我赢啦!” 伯历才知是上了萧恒的当,笑骂道:“你这小鬼头,原来是钻空子耍我们呀!”作势欲打,萧恒带了一脸阴谋得逞的坏笑跑了开去,说道:“事先没有约定,所以还是我赢。” 吕雯梅拍了萧怿手臂一下,在他耳边道:“恒儿可是学了你这大无赖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动歪脑筋,想坏主意,简直就是个小无赖。” 萧怿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 她说话的声音虽低,还是传到了阳则耳里,不禁又怨又忧,想这个吕雯梅还是和以前一样口无遮拦,不知收敛,而弟弟仍喜欢她,这可不是好事,看来有必要采取行动了。 萧媛不满地对萧恒道:“你耍赖,我不和你玩了。”向伯历道:“老伯伯,你会讲故事么?” 伯历哈哈一笑,道:“当然会啦!” 萧媛喜得又蹦又叫:“太好啦,那你快给我们讲。” 孩子们围在伯历身边,等着他讲故事。 伯历乐呵呵地道:“不过伯伯告诉你们,伯伯可不会讲你们小孩子听的故事,但伯伯是个很自在的人,走遍天南海北,赏遍了世间美景,尝遍了天下美食,应该说伯伯是这世间最有福气的人,可比你们这些整日呆在宫里,没见过世面的皇家子女美多了。” 孩子们一脸羡慕,都让伯历具体讲讲他都去过哪些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伯历得意洋洋地讲起来。什么地方山清水秀;什么地方土沃草美;什么地方美食最多。说到得意处,还比划起来。孩子们有何疑问,他也不厌其烦地解释。只秦瑶问题最少,总是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她见萧媛很爱提问题,就提醒她别总打断伯历讲话。 等伯历讲完故事后,萧媛问道:“老伯伯,逍遥谷是什么地方?那里好玩吗?” 萧恒则问:“逍遥谷离这儿远不远?” 伯历颇为自得地道:“当然好玩啦!那儿是个大山谷,有山有水,有花有草,风景很美,而且那儿离都城也不远,不过五、六里地。” 孩子们一脸兴奋,都闹着要伯历带他们去逍遥谷玩。 伯历有点为难地看向萧怿等,说道:“可是不知你们的父母同不同意,且我一人带你们五个去,只怕一不留神,把你们给弄丢了,我可吃罪不起。” 萧怿略一思忖,对阳则道:“朕和皇后现在都不便去,不如就由姐姐代劳,陪同伯历带孩子们去玩。” 阳则倒不推辞,应道:“好。我陪他们去。” 孩子们大喜,催促着伯历和阳则带他们去。 萧媛忽道:“我叫姨娘也陪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其他孩子都说好。 伯历诧异:“什么姨娘?” 萧媛朝站在远处的小玉招手叫道:“姨娘,你快来!”小玉应声近前。 伯历方才看到了这个叫小玉的女子。见她身形纤瘦,容貌不算出众,却十分清秀,不觉有点生萧怿的气,还道是他在吕雯梅之外纳的嫔妃:“皇上你何时多了个红颜知已啊?” 萧怿尚未回答,吕雯梅已含笑解释道:“她是我和皇上几年前在宫外遇到的。因当时看她孤身一人,没有亲人,觉着可怜,我就求着皇上把她带进宫来。我见她性情温顺易相处,就认她为妹,算是皇上的小姨。” 伯历恍然,才知自己是想错了,不好意思道:“原来是这样啊。” 萧怿似未在意,向小玉道:“孩子们想叫你去,你就跟他们一起去吧。” 小玉顺从道:“好。” 孩子们欢乎雀跃着,急不可耐地簇拥着伯历等向花园外而去。 吕雯梅冲他们的背景叫道:“早点回来。”孩子们答应了一声。 萧怿有点不放心,向许宗源道:“传朕口谕,叫卫尉拨二十名侍卫保护他们的安全。”许宗源答应着去了。 吕雯梅感慨万千地道:“不想时隔数年,伯历师父还是那么爱玩,倒像个老顽童。” 萧怿亦有同感,说道:“是呀。朕本道他数年不传音讯是出了什么事,一直对他放心不下,直到今日与他谋面,才知他过得还不错。看来朕当初的担忧是多余的。” “臣妾也挺想他,挺担心他的,好在他没事,还和以前一样老当益壮。”她低头寻思了一下,道:“对了,崔姑娘怎样了?他有没有向你提起?” 这话又勾起了萧怿对崔紫莹的歉疚,有点郁闷地道:“她前段时日去了荆州,与她的师兄和师姐一起行医看病。” 吕雯梅若有所思地道:“那挺好。” 这日,萧怿在义安殿上朝时,对大臣们说:“朕昨日收到几位大臣连名上奏,说有些地方出了某些特殊事情,当地的官员都有意隐瞒不上报朝廷,致使下情难以上达。今日就针对此事,看该如何解决?” 黄生出列,道:“臣有话说。” 萧怿想他可能有对策,有点高兴地道:“请讲。” “臣以为应广开言路,让百姓监视他们当地的地方官员,以起到民众督察官员的作用。” 孟元昭则道:“广开言路是好,但就怕人多口杂,难辨真假。” 黄生沉着道:“丞相所忧不假,不过可事先向百姓立下规定。如果他们上报的情况被查明属实,那么可得奖赏,反则将受到处罚,这样就可避免有人胡乱上报的情况。” 孟元昭不服气地道:“可是广开言路必定会使许多百姓上疏朝廷,那么多的奏本,你想皇上能看得过来么?” 萧怿接口道:“朕当然看不过来,但朕可以挑选一些精明干练的人帮朕看。” 孟元昭听后,知道再反驳也无用,只好道:“皇上英明。” 萧怿朗声道:“朕看就这么定了。就依御史大夫所言,广开言路。” 关达出列说道:“皇上,臣还有话要说。” 萧怿道:“讲。” 关达严肃道:“广开言路固然重要,而让各地监察刺史加强监管力度也同样重要。如有某些地方官员有不法行为,他们可直接上报朝廷。” 萧怿点点头,道:“好,就按二位爱卿所言办。” 退朝后,萧怿坐步辇到政务殿。行至半路,忽闻后面有黄门官尖锐的嗓音喊道:“皇上!” 萧怿吩咐抬辇的黄门道:“停下。” 只见一个小黄门跑上前来,禀道:“皇上,太后娘娘有请。” 萧怿寻思:母后这个时候叫我有何事?道声:“去慈景宫。” 当萧怿走进殿里,见髻簪青玉饰花簪,身着暗红彩绣团菊衣裙的母后,面带笑容地坐在紫檀雕花几案旁,不禁生出些许感慨和疑惑。自当年自己因要娶吕雯梅的事,跟母亲闹了矛盾后,就很少再看到母亲对自己笑过。而今日和往常不同,却不知何故? 萧怿向孟锦云行了礼,问道:“母后要儿臣来,不知有何事?” 孟锦云朝他招了下手:“过来坐。” 萧怿走过去,坐在了孟锦云身旁。 孟锦云露出慈母般的笑容:“怿儿啊,自哀家当了太后以后,咱们娘儿俩就很少再在一起谈心了。哀家知道你很忙,现在把你叫来,不会耽误你做事吧?” 萧怿以为是母亲嫌寂寞,想让自己陪她聊天,微微一笑,道:“如果母后觉得寂寞,儿臣可以时常来看母后。” 孟锦云轻柔一笑,道:“好,好。”她稍稍低首,似在想着心事。 萧怿便问:“母后可是有事?” 孟锦云思虑着道:“也没多大事。就是觉得自当太后以后,清闲了许多,没什么好操心的了,可有一事,哀家不得不操。” 萧怿不解地道:“朝中有儿臣主政,后宫有皇后操持,母后还有何事放心不下?” 孟锦云隐密一笑,向曹彬道:“宣她们进来。” 曹彬应声:“诺。”快步而出。 少顷,曹彬领着十名容貌秀美的粉衣宫女缓步入殿。那十名宫女近前齐齐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萧怿一见,已明白几分,还是道:“母后这是何意?” !! 第五章 告状 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孟锦云面上透出明朗的笑容:“这就是哀家所放心不下的事。闪舞小说网www”见儿子懵懂,向那十名宫女缓缓扫视一眼,道:“这十名采女都是哀家同你姐姐精心为你挑选的。她们个个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哀家知道你很喜欢有才情的女子,而她们就是才情女子。怿儿,你可中意?”</p> 萧怿再不向那十名宫女瞧一眼,淡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倔强:“她们再好也不要,儿臣有皇后一人就够了,请母后不要逼儿臣。”说着起身要走。</p> 孟锦云忙站起身,叫道:“怿儿。”她走上几步,温声劝道:“娘不是要逼你,而是你不该总宠着皇后一个人。你想想,那些稍有些钱财的人都想纳妾,更何况你还是皇上!再说皇后已被你独宠了好几年,儿女都有三个啦,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总不能太霸道,管着你不许亲近别的女子吧?”</p> 萧怿正声解释道:“母后您误会了,并非是皇后不许,而是儿臣不想。儿臣明白母后心意,但儿臣实难从命。”说罢,草草告退而去。</p> 孟锦云唤了一声,萧怿充耳不闻,已然出殿。她站在殿门口怅然若失,怔怔立了好一会儿。</p> 程光宫偏殿内书声朗朗,吕雯梅在陪孩子们读书。</p> 孩子们正读得起劲,吕雯梅忽道:“停下!别念了。”</p> 孩子立刻止声,放下手中的书,怯怯地看着母亲。</p> 吕雯梅望着他们,严肃道:“你们都过来,母后要考考你们的功课。”孩子们一听母后又要考问他们功课,先自怯了,但不敢违抗,迟疑着挪到吕雯梅跟前。</p> 吕雯梅道:“你们把适才所读《论语》中的句子背两段给母后听听,看你们都记住了几句。”她对萧忱道:“你先来背。”</p> 萧忱有点紧张地缓慢背道:“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他声音一滞,续道:‘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失。孝弟……孝弟……”他费力地想了想,才道:“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p> 吕雯梅板着脸严厉道:“你是兄长,理应为弟妹作表率,可你背得也太差了,实在令母后失望。”</p> 萧忱沮丧地垂下头,道:“母后,对不起。”</p> 吕雯梅怨责地瞧他一眼,向萧恒道:“你来背。”</p> 萧恒倒不慌张,不疾不徐地背道:“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其为仁之本与!”他稍稍思索一下,接着背道:“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言。无友不如已者。过,则勿惮改。”他顿一顿,道:“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p> 吕雯梅神色稍和,道:“你背得还可以,但还不算熟。”对萧媛道:“该你了。”</p> 萧媛低垂着头,结结巴巴地背道:“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而好作乱者……”却再也接不下去了。</p> 吕雯梅沉下脸,大声斥责道:“你更是不像话!”伸手拿起放在几上的小木棍。</p> 萧媛知道母后要打自己,下意识地把两只小手藏在了身后,向后退缩,一脸害怕地看着她。</p> 吕雯梅一探身,一把抓过萧媛的一只小手,举起木棍用力打在她掌心上,“再叫你不好好念书,再叫你不好好念书!”大有恨女不争之意。</p> 萧媛又痛又怕,拼命想把手抽回,可吕雯梅把她的手抓得很紧,如用铁箍箍住了一般。她人小力微,如何能抽回手?</p> 她的两个哥哥在一旁瞧着,虽打的不是他们,也不由心惊,想要给妹妹求情,但见母后正在气头上,终未敢开口。</p> 吕雯梅打了萧媛数下,见她粉白细嫩的小手变得红肿,才放开了她。而萧媛已痛得大哭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吕雯梅心下生烦,喝道:“不许哭!”</p> 萧媛受惊,立即止住哭声,用小手背擦了擦眼泪,畏惧又委屈地看着吕雯梅。</p> 吕雯梅的目光缓缓从三个孩子身上移过,厉声道:“别以为有你们的父皇护着,你们就可以偷懒,不好好念书。闪舞小说网www现在母后就实话告诉你们,谁要是敢不认真读书,就别怪母后责打你们。”她用棍子指着两个儿子道:“刚才你们两个也瞧见了,媛儿背书背得不好,母后打了她,所以你们要以她为鉴,否则母后手中的这根棍子也会落在你们手上,甚至比打媛儿还要用力。”</p> 萧忱和萧恒怯怯道:“儿臣会好好努力念书的。”</p> 吕雯梅语气稍和:“好了,你们把今天所学内容抄写十遍,然后背熟,否则你们就别想出去玩。”</p> 三个孩子一个个都变成了苦瓜脸,耷拉着脑袋闷闷答应一声,无精打彩地坐回到各自的几案旁抄起书来。</p> 吕雯梅监视着三个孩子写字,时间一长,不免有点烦闷,却只能耐着性子枯坐等待。</p> 过了一会儿,忽闻有人在门上轻轻叩了几下。吕雯梅道:“进来。”</p> 殿门开处,惠儿轻轻走进来,俯身在吕雯梅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话。</p> 孩子们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写起字来,生怕吕雯梅看到要生气。</p> 吕雯梅脸色一变:“竟有这等事?”她犹豫了一下,起身向三个孩子道:“母后有点事要离开一会,你们乖乖在这里呆着,母后回来要检查你们的。”</p> 她和惠儿刚离开,萧媛就丢下笔,舒口气道:“终于走了。”萧忱和萧恒也停下了手中的笔。萧媛轻轻摸了下被打疼的手,向两个哥哥抱怨道:“母后真心狠,把我的手打得好疼,都肿起来啦!”</p> 萧忱又心疼,又无奈地道:“母后打你是狠了点,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他叹口气,用紫毫笔在砚台里蘸了少许墨汁,“还是赶紧写吧,要是写不完,母后又要责罚我们了。”</p> 萧媛嘟囔道:“要是姨娘是我们的母后就好了,她肯定不会打骂我们。”</p> 萧忱苦闷地道:“可母后再不好也是我们的生母,你抱怨也无用”</p> 萧恒提议道:“母后对我们不好,可父皇对我们好,我们可以去找父皇啊!”</p> 萧媛眼睛一亮,附和道:“对呀!父皇他一定会帮我们的。”。</p> 萧忱苦着脸摇头道:“不成的。刚才你们没听见吗,母后说我们即便有父皇护着,也不能偷懒的。”</p> 萧媛的眼里顿时没了光彩,她向窗外看去,十分渴望地道:“我好想去外面玩,不想在这里干坐着,好没意思。”</p> 萧恒随声道:“我也想出去玩。”</p> 萧忱劝道:“你们别说了,赶紧写吧,不然母后回来就糟了。”</p> 萧恒低头思忖少许,道:“我还是想去找找父皇。”</p> 萧忱情绪低落地道:“你快别想了,就算父皇肯帮我们,可我觉得父皇怕母后。他们两个老在一起吵吵嚷嚷,打打闹闹的。总是母后出手多,父皇还手少,我看父皇是帮不了我们的。”</p> 萧媛既不解,又埋怨地道:“我真想不明白,父皇干吗要怕母后?”</p> 萧恒辩道:“你们错了。父皇不是怕母后,他们两个是闹着玩而已,如果他们真要打架的话,母后肯定打不过父皇。”</p> 萧忱思虑着道:“就算是这样,可父皇总是听母后的话,他不一定能帮我们。”</p> 萧恒立即驳道:“你又错了。父皇不是什么都听母后的,母后说得对的,父皇才肯听。母后说得不对,父皇也不会听。像朝堂上的事,父皇从来不许母后插手,即便朝上有疑难大事,父皇也很少向母后提及,所以父皇并非一味听母后的话。”</p> 萧媛已坐不住了,站起身道:“你们两个别啰嗦了,快去找父皇吧,不然等母后回来,我们就是想走也走不脱啦!”</p> 萧恒应声起身,道:“好。事不宜迟,我们快去!”与萧媛打开殿门跑了出去。</p> 萧忱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出去。</p> 他们在将出宫门时,萧媛忽道:“你们说,父皇现下在哪呢?”</p> 萧恒脚下稍稍一停,道:“这个时候应该在政务殿批奏章。”</p> 萧媛急切地道:“那我们快到政务殿找他。”</p> 萧忱踌躇道:“只怕黄门官不肯放我们进去,何况我们过去会打扰父皇批奏章,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写字背书吧。”</p> 萧恒坚持道:“可我们现在再回去写字,能赶在母后回来前写完么?至于把书背熟就更别提了,我们还是去碰碰运气,只要能见到父皇,就好办了。”说着向政务殿方向跑去。萧忱和萧媛也随他而去。</p> 政务殿内,萧怿正专心批奏章,忽闻殿外传来小孩子和黄门官的声音,想来应是自己的三个孩子来了,向黄门张尊道:“你去殿外看看是怎么回事。”</p> 张尊应声“诺”,出去瞬间即回,说道:“皇上,是皇子和公主来了,他们说有急事要见您。”</p> 萧怿感到奇怪,想孩子们这会儿应在程光宫读书,怎会突有急事要见自己?说道:“让他们进来。”</p> 张尊刚出殿传达圣意,三个孩子就冲了进来。萧媛一把抱住萧怿手臂哭道:“父皇,你快救救我们!”</p> 萧怿不明就里,说道:“什么救救你们?把话讲清楚。”</p> 萧媛抹着眼泪呜咽道:“母后她打我。”</p> 萧怿揽住她,关心地问:“打你那了?”</p> 萧媛把受伤的左手伸到萧怿面前,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p> 萧怿触目所见,不由心疼:“怎打成这样子?一定很痛吧?”</p> 萧媛一见父皇怜惜自己,又委屈地哭起来。</p> </p> !! 第六章 告状 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给萧媛擦擦眼泪,轻声哄着道:“不哭,不哭,媛儿不哭。”萧媛却哭声更大了,萧怿只好询问两个儿子:“你们的母后为何要打她?” 萧恒抢先答道:“母后叫我们背书,可妹妹背得不好,母后一生气就打了她。” 萧怿怜爱地抚摸着萧媛的小手,怨声道:“你们的母后也真是的,就算你背书背得不好,也不该打你这么重呀!” 萧恒又道:“母后说我们背书背得不好,要我们把今天所学内容抄写十遍并背熟,否则不许我们出来玩,所以我们只好来找父皇,请您帮我们向母后讲情。” 萧怿有些奇怪地问:“你们的母后不许你们出来,那你们又是如何出来的?” 萧恒稍有犹豫,道:“本来母后是看着我们写字的,但惠儿姑姑突然来了,她在母后耳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母后就和她一道走了,我们才有机会来找父皇。” 萧怿不觉一笑,道:“你们是趁机偷跑出来,向朕告你们母后状来了。” 萧忱恳求道:“求父皇帮帮我们。” 萧媛摇摇萧怿手臂,哭哭啼啼地道:“父皇,求你救救我们好不好?母后她很凶的,我们一见到她就害怕,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萧怿失笑:“你们的母后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们不成?” 萧媛既畏惧又恼怨地道:“母后就是老虎,如果父皇你不赶紧帮我们,指不定哪日我们就葬身虎腹啦!” 萧怿讶笑道:“哇!太夸张了点吧?你们的母后是对你们要求严格了些,但不至于会到把你们吃掉的地步,你可别瞎说呀!”他虽是笑着说的,却不由得替吕雯梅忧心发愁。 萧媛晃着萧怿手臂,哀求道:“父皇,你就救救我们吧!”萧忱和萧恒也出声求助。 萧怿觉得事态真的有些严重,看来必须得跟吕雯梅好好说说了。只是现在奏章没批完,吕雯梅又不在程光宫,还是先批完奏章再找她为好,于是对三个孩子道:“你们先回去看书,待会朕批完奏章就去找你们。”可萧媛犹自抱着萧怿的手臂不愿走,萧怿拍拍她背脊,温言道:“快去吧,别叫你母后知道你们不在程光宫。” 萧媛听到“母后”二字,陡然一凛,像是受到了惊吓,很不情愿地缓缓松手。 萧怿柔声安慰道:“你们不用怕,待会朕就去跟你们母后说。”他看了一眼萧媛的伤手,转头向张尊道:“你马上去太医院取瓶活血化瘀的药膏,送到程光宫。”然后对萧媛道:“你拿到药后,就把药涂在手上,明天就会好转的。要是不会涂,就叫你母后帮你涂。” 他话未完,萧媛就摇头哭道:“我不要母后给我涂药。” 萧怿叹息一声,道:“你们都赶快回去吧,朕一会就过去。” 三个孩子方才告退离开。萧怿见萧恒在临走时,似乎很有兴趣地看了几眼放在另一张几上的一卷书。萧怿有点好奇,起身过去拿起那卷书瞧了一眼,原是一卷《春秋》。 三个孩子一路小跑着往回返,在快到程光宫时,正在巡视的叶舒平恰巧经过。他见皇子、公主匆匆跑来,身后无人跟随,心生疑惑,便走近几步行礼道:“二位皇子和公主,你们这是去哪了?为何没有宫人跟随?” 三个孩子是识得他的。萧恒忙竖起食指作了个噤声手势,低声道:“我们是偷跑出来见父皇的,你没瞧见我母后进去吧?” 叶舒平明了,答道:“没有。” 萧恒轻吁口气,道:“你若看到我母后,千万别告诉她我们出来的事。” 萧媛道:“对。不然她知道我们不在殿里,会打我们的。” 叶舒平点点头,道:“好。属下要是见到皇后娘娘,绝对不会说。” 三个孩子放了心,赶紧溜进宫门。 叶舒平想着皇子公主正是贪玩的年纪,无法叫人省心,可有皇后辛苦的。他叹口气,又往前行去。 三个孩子到底有点忐忑,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地靠近偏殿。萧恒胆量较大,悄悄道:“我去瞧一眼,你们在这儿等着。”他疾走数步至殿门口,屏息静气,轻轻将殿门推开一道缝,向里面瞄了一眼,果然空无一人,顿时把提到嗓子眼上的心放下了,朝躲在墙角边的哥哥和妹妹招招手,“母后没回来,你们放心过来吧。” 萧忱和萧媛本来紧张害怕的神情,登时一扫而去,换了一脸的轻松,赶快进殿坐下。萧忱拍拍胸口道:“幸好母后还没回来,要不咱们就完了。” 萧媛心下窃喜,道:“谢天谢地,我们还算走运。”她感激地看了萧恒一眼,“三哥,真有你的。” 萧恒有点得意地笑了笑:“谢谢夸奖。” 萧忱提起笔道:“快写吧,母后可能就快来啦!” 萧恒和萧媛经他一语提醒,也忙拿起笔低头写起字来。 他们没写了多少字,忽闻有敲门声,都不由一惊,还道是吕雯梅回来了,却听外面传来一个宦官的声音:“皇子、公主,奴才送药来了,能否进来一下?” 三个孩子松了口气,知道是张尊,而非吕雯梅。 萧忱扬声道:“请进。”因张尊是萧怿身边的黄门,孩子们跟他说话也就客气些。 张尊轻轻推门进来,问过安好,将一只小瓷瓶递给萧媛:“公主,这是奴才刚从太医院拿来的伤药,您仔细收着,别掉地上。” 他正想告退,萧媛拿着小瓷瓶看了看,蹙眉道:“公公,你能帮我涂吗?” 张尊一迟疑,道:“好吧。”从萧媛手中接过瓷瓶,拔下瓶塞,小心翼翼地在萧媛伤手上涂了点药膏。 萧媛疼得忍不住叫了一声,缩回了手。 张尊惊慌道:“奴才弄痛公主了?” 萧媛语中略带怨意:“没事。” 张尊神情有所放松:“如果皇子公主没有别的事话,奴才就告退了。” 恰好吕雯梅推门而入,她乍见张尊在侧,不由一怔,问道:“张公公,你怎会在这里?” 张尊忙禀道:“奴才是来给公主送药的。” 吕雯梅大惑不解:“送药?送什么药?” 张尊嗫嚅道:“皇上见小公主伤了手,就吩咐奴才到太医院取伤药给小公主治伤。” 吕雯梅明白了几分,疑道:“你们三个是不是背着母后偷偷去找你们父皇了?” 三个孩子一时都不敢作声,知道定要挨罚,可情知瞒不过,只能实话实说。萧忱低低道:“是。”却不敢抬头看吕雯梅的脸色。 吕雯梅气道:“母后走时叫你们乖乖呆在这儿,谁叫你们跑出去了?”她嗔怪地看着萧忱,“忱儿,你不说管着弟妹点,却和他们一起跑了,你这个做兄长的是怎么当的?” !! 第七章 暗示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忱自感惭愧,缓缓走到吕雯梅面前跪下道:“是儿臣不好,叫母后失望了,请母后责罚。” 吕雯梅很想打他几巴掌,但不知怎的,竟狠不下心来。她怨责地盯了萧忱一会,淡淡说了句:“你先起来。”一转脸,见张尊还站在当地,说道:“你走吧。”然后问三个孩子:“你们写完了没?” 三个孩子声音低怯:“还没有。” 吕雯梅不悦道:“快写。” 三个孩子忙又埋首写起字来,心里盼着父皇能早点来。 萧怿过去时,程光宫里静悄悄的,唯闻自己履底触到地面青砖时发出的轻微响声,只感有些沉闷。他轻轻推开偏殿的门,见孩子们在写字,吕雯梅则坐在一旁望着他们。他稍稍迟疑,低唤了一声:“雯梅。” 吕雯梅转过脸,才看到是萧怿来了,道声:“皇上。” 孩子们见父皇终于来了,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喜悦之情见于颜色。 萧怿朝他们眨眨眼睛,微微一笑,转即道:“雯梅,你出来一下。” 吕雯梅向孩子们看了一眼,迟疑着起身,跟着萧怿出去。 萧怿缓步走到一处离偏殿稍远的回廊边,停下脚步。 吕雯梅跟过去问:“皇上叫臣妾出来,有何要事?” 萧怿转身,注视着她道:“朕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他见周围的几个宫人都在远处,才道:“孩子们适才去找过朕,说你叫他们做的功课过多,他们担心完不成会受你责罚,所以就去见朕,希望朕能帮他们向你说情。” 吕雯梅猜出几分萧怿要自己出来的意思,闻言淡然道:“臣妾把他们管严一点,是想让他们好好读书别贪玩。皇上要是为他们好,就别多管了。” 萧怿语气沉闷:“但你可知道,在他们心目中,把你当作了什么?” 吕雯梅有点好奇地道:“什么?” 萧怿诡秘一笑,学老虎“敖呜”叫了一声。 吕雯梅一惊,生气地道:“你干啥呀?” 萧怿苦苦一笑,道:“母老虎啊!” 吕雯梅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什么母老虎?” 萧怿有点泄气地道:“还不明白?他们把你当做母老虎看待了。你说事情是不是很严重?” 吕雯梅几乎呆住了,半晌方喃喃道:“不会吧?我不过是平时把他们管严了点,至于吗?” 萧怿徐声道:“你管严点是没错,可过了头就不好了。朕知道你是怕他们会像朕小时候那样调皮淘气,但他们真的比朕小时候听话多了。记得朕年幼时,身边虽有好几个宫人跟着,也不能保证朕不惹事,所以你的担忧是不必要的。朕希望你对他们的管教能放宽一些,这样他们才会敬爱你,而不是惧怕你。” 吕雯梅沉思片刻,怅然道:“臣妾只是想让他们都能做个好孩子,没想到竟会……”她没接下去,而是苦恼地道:“他们怎就不明白臣妾的苦心呢?” “你是良母苦心,朕是知道的。但你想过没有,若换成你,你难道就不反感?你叫他们整日捧着书卷读啊读,背啊背的,朕想你也会感到枯燥乏味,对么?” 吕雯梅微微沉吟:“这……” 萧怿继续道:“朕劝你改改教导方法,否则就是适得其反。你对他们的管教适当放松些,绝对只有好处没坏处。明白啦?” 吕雯梅踌躇不决,过了好一会才道:“臣妾听皇上的。”口吻有点不大乐意。 萧怿见说通了她,稍感安慰,道:“这就对了嘛!”他沉郁地望了她一眼,“朕现在还有一事挺忧心,就是孩子们很亲近小玉。虽然孩子们是你生养的,但在孩子们眼中,可能已把小玉当做了母亲对待。等他们长大后,如果只去孝敬他们的小玉姨娘,而对你不管不问,岂不可悲?”他语气一重:“你现在必须得有所改变,起码要改变你在孩子们心目中的形象。” 吕雯梅思虑着道:“臣妾知道了。谢谢皇上的提醒。” 萧怿露出笑容,道:“别说谢朕。”他向偏殿看了一眼,道:“你别把他们闷在殿里了,放他们出来玩会儿吧。毕竟他们还小,正是爱玩的时候,你别太约束他们。” 吕雯梅郁郁“嗯”了一声。 “那朕先走了,晚上会去看你。”他说完,举步欲行。 吕雯梅忙道:“皇上,臣妾有一事要对你说。” 萧怿转身问:“何事?” 吕雯梅怨恼道:“近几日静宜宫中有几名位分较低的太嫔,相继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头晕、目眩、恶心、呕吐等不适之症。虽经太医诊治,却不知病因。直到今日有一姓郑的太良人,无意中发现前些天御库房送与她们的药枕开线,装在里面的草药外露,才知是些以次充好的劣质草药,而她们所得病症,便是由那些不干净的草药所引起的。臣妾适才去盘问御库房的几个主事黄门,他们却不肯承认。臣妾无奈,杖责了他们。有两人挨了十几下受不住,这才招了。原是他们几个贪心,将购置贵重草药的钱大半中饱私囊,用劣质草药装入枕中,以为这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无人会知晓,才大胆干下这等亏良心的勾当糊弄她们,实在是不像话。臣妾因不知如何处置那几个黄门为好,所以想请示皇上。” 萧怿静静听完,说道:“你是皇后,执掌六宫事,你觉如何处置那几个犯错的黄门合适,就如何处置,只要宫中不再出现此类事情便是。” 吕雯梅见他不愿管这事,便道:“臣妾会妥善处置的。” 夜凉如水,花静风轻。 萧怿手持一卷书,叩响了萧恒所在寝殿的门,轻声问:“恒儿,你歇下了么?” 殿门很快被打开了,萧恒站在门槛内,见是萧怿,有些惊讶地道了声:“父皇。” 萧怿将手中的书递到他手上,道:“这是《春秋》。白天你在政务殿时,朕看你好像挺喜欢这卷书的。可能你这个年纪还不太适合看这种书,就当朕先借你的。” 萧恒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谢谢父皇。” 萧怿眼中含了几分期许:“朕知道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所以,朕更期望你。” 萧恒隐隐猜出萧怿言下之意,有可能会立自己为太子,心下狂喜,面上倒还平静如常:“儿臣多谢父皇褒奖。” 萧怿见他只穿着单衣,怕他会着凉,说道:“外面冷,快进去,别生了病。”然后离去。 萧恒得到他想看的书,还得到萧怿一个无比大的暗示,不由得兴奋异常,竟迫不及待地挑灯看起书来。 !! 第八章 舞剑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栖凤殿内,吕雯梅关怀地道:“皇上忙了一天,定很累吧?” 萧怿换了白绢寝衣,看向她:“是有点。不过雯梅你也挺辛苦的,既要主持后宫诸事,又要天天到慈景宫晨省,教导孩子们,只怕你比朕还要忙,还要累。” 吕雯梅谦和一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就是再辛苦,也及不上皇上辛苦呀。”她微一沉吟,道:“臣妾给皇上按摩按摩,缓解一下疲劳如何?” 萧怿大感意外:“你还有这手啊?” 吕雯梅面上露出几分得色:“你若不信,可以试试。”她一拽他衣袖,“来啊。”让他俯身趴在榻上,然后为他轻轻按摩起来,“舒不舒服?” 萧怿只觉她手劲轻柔,按在背上的确挺舒服,喜道:“还真是舒服。朕以前怎未听你说过还会按摩啊?” 吕雯梅欣喜:“臣妾是刚学会的。不想初次小试身手,你就说好了。” 萧怿好奇地问:“你跟谁学的?” 吕雯梅手上一停,有点不悦道:“你舒服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啥?” 萧怿怕她就此中止,笑应道:“不问了。” 过了一会,吕雯梅停下手,拍拍萧怿背脊:“好了,起来啦!” 萧怿慢吞吞地翻身坐起,微眯了眼睛望着吕雯梅:“朕想在你腿上歇会儿。” 吕雯梅矍然变色,沉下脸打他一下:“怎么?把你伺候舒服了,你就使坏。早知这样,我就不殷勤服侍你了。”言罢,起身走开。 萧怿见她生气了,急忙下地拉住她手臂:“朕是跟你开玩笑呢,你别生气。” 吕雯梅恼他得寸进尺,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萧怿见她不理自己,思索了一下,伸出双手呵她痒。 吕雯梅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忙避开他嗔道:“讨厌!你居然想出这么一招来。” 萧怿愁眉苦脸地道:“你生气不理朕,只好出此下策,请求你原谅。” 吕雯梅板起脸道:“不原谅你!”上榻盖上锦衾背对着萧怿躺下。 萧怿跟着上榻,伸手隔被碰碰吕雯梅,软语相求:“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吕雯梅已许久未再听他自称“我”,似触动了心底柔软处,可不愿就这么轻易原谅他,扭动了几下身子:“不好,别碰我。” 萧怿这下无计可施,在她身旁歇下,刚拉半边锦衾盖在身上,就被吕雯梅伸手一拽,全盖在了她自己身上。萧怿无奈,只好另拿一床被子盖了,盼着她明天可以原谅自己。 翌日一早,萧怿醒后,见吕雯梅仍背己而卧,想还未醒,便悄悄起身,免惊动了她。他正要穿衣,吕雯梅却已起身,一把夺过他手中衣服:“臣妾来帮你更衣。”萧怿一听,知道她已消气,心下欢喜,问道:“你昨晚不是生朕的气了?为何……” “臣妾的气已消了。” 萧怿笑:“朕就知道,你气生得快,消得也快。” 吕雯梅抖开衣服,半娇半嗔地道:“还不快穿!” 萧怿一笑,任由吕雯梅帮自己穿好朝服。他自觉有些亏欠吕雯梅,说道:“离上朝时候还早,朕帮你把头梳好再走,算给你赔罪。” 吕雯梅惊喜中夹着犹豫,还未说话,已被萧怿拉到双鸾花鸟青铜妆镜前坐下。 萧怿拿起妆台上的一把绿檀木梳,蘸了茶籽油给她梳起头来:“朕多久没给你梳过头了?” 吕雯梅已记不清楚,娇柔的声音里透出些许怨气:“不知道。” 萧怿歉然道:“朕只一心忙朝政上的事了,很久没再给你梳过头,你不会怪朕没信守承诺吧?” 吕雯梅声音柔和而不失庄肃:“皇上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朝政大事处理好,而给臣妾梳头却是小事。只要皇上有这份心就行了,臣妾自然不会怪皇上。” 萧怿喜慰道:“朕就知道,你是一位好皇后。”他抚摸着吕雯梅一头漆黑发亮的秀发,喜欢道:“雯梅你的头发还是这样好。” 吕雯梅淡淡的笑里含了一丝清苦:“再好,只怕也及不上从前。” 萧怿为她绾起优雅的发髻:“在朕心目中,雯梅的头发永远都是最好的。” 吕雯梅望着镜中自己已显成熟的面孔,想着此时此刻的情景,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萧怿第一次为自己梳头的时候,不免有些感慨。她见萧怿已为自己梳好了头,起身道:“皇上该去早朝了。” 萧怿冲她一笑:“那朕走啦。”他在临出门时,突然回身飞快地在吕雯梅面颊上轻轻一吻,朝她挤挤眼睛,嘻嘻笑着一溜烟似的跑掉了,好像怕吕雯梅会追出去。 吕雯梅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萧怿吻了一下,还对自己挤眉弄眼。她伸手摸摸被他吻过的面颊,有些气恼,又有点儿喜欢。 这日,萧怿批完奏章后,打算陪母后说会儿话,就向慈景宫行去,而去慈景宫最省时的走法就是从御花园穿过去。萧怿正在花园里走着,忽从一株大柳树后面隐隐约约看到自己的三个孩子,在比划讨论着问题。他感到好奇,走上前去,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三个孩子见是萧怿,忙向他行了一礼。 萧怿疑惑地问:“朕见你们三个比比划划的,练武又不像练武,却是在干啥?” 萧媛嘴快,先道:“我们适才去找母后,看到她在庭院里练剑,我们很想学,就求她教我们,但她不愿教,要我们回去好好看书,我们没办法,只好出来。由于我们不想马上回去,便来这里讨论起母后练剑的招式来。” 萧怿唏嘘道:“你们的母后很忙碌,没有多少空闲教你们,你们可别怪她。” 孩子们应了。 萧恒眨眨灵动的眼睛,道:“父皇,您的武功比母后好,对不对?” 萧怿含了谦和的笑意:“略高一筹。”他思虑了一下,“要不,父皇给你们练一套剑法?” 三个孩子欢喜,都说好。 萧怿向许宗源道:“你去把朕的剑取来。” 许宗源道:“诺。”赶紧去了。 萧怿见周围无别人,才对三个孩子道:“朕知道你们三个对你们的母后心存不满,但她毕竟是生养你们的母亲。她对你们的管教严格,也是为你们好,希望你们能好好读书,长大后都能有学识。所以你们应多体谅她、关心她,千万别怨恨她、讨厌她。明白否?” 三个孩子寻思一会,道:“儿臣明白。” 萧怿稍感欣慰,摸摸他们的头道:“这才是朕的好孩子。” 须臾,许宗源捧着一柄剑回来了。萧怿从他手中接过,拔剑出鞘,对孩子们道:“你们站远点,免得朕不留神伤到你们。”三个孩子便离远了些。 萧怿捏个剑诀,挥动起来。他练的是几年前伯历所教的连环剑法。如今,萧怿已把这套剑法练得炉火纯青。一个个大大小小、虚虚实实、有刚有柔的圈子从他剑上挥出,如同光亮亮的银环。直看得孩子们兴高采烈,又是跳,又是拍手,连声叫好。 !! 第九章 心伤 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站在不远处的许宗源,看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他以前虽瞧见过萧怿练剑,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能观看一套完整的剑法。 萧怿挥剑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缓缓收势,笑问孩子们:“怎样?” 三个孩子跑上前来。萧媛佩服道:“父皇,你好棒哦!” 萧恒夸赞道:“父皇您使的这套剑法,可比母后的高明多了!” 萧忱亦道:“父皇您的剑法练得真好。” 萧怿听后很高兴,将剑递给许宗源道:“其实你们母后的武功也不差的,只是少于练习而已。” 萧恒牵住萧怿衣袖,恳请道:“父皇,您教我们好不好?” 萧媛抱住他手臂,撒娇道:“父皇,我们真的很想学,您就教教我们好么?” 萧忱当然也想学,只是想到父皇很忙,不好意思开口请求。 萧怿虽有心教他们,但苦于没有多少空闲,委婉地道:“朕也很想教你们,可实在抽不出太多时间。况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们想学到父皇这身武功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必须得勤学苦练,持之以恒,不花上几年工夫是练不出来的。” 萧恒目露炽热之色:“父皇,如果您肯教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练习。” 萧媛求道:“是啊父皇,您就教教我们吧。” 萧怿大感为难,思忖片刻道:“朕要打理朝政,实在教不了你们。这样,朕叫你们的舅舅教你们,他的武功也不比朕差。” 孩子们有些失望,还是较愉快地答应了。 萧怿对许宗源道:“快去传大将军过来。” 许宗源答应着去了。 萧忱一脸钦佩地道:“儿臣曾在校场见过舅舅操练兵马,舅舅骑在马上的样子可威武呢!” 萧媛崇拜地道:“我也见过的。舅舅一声号令,那些兵将都得乖乖听舅舅的话。” 萧怿面严语重:“你们的舅舅是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功臣,你们一定要敬重他。” 三个孩子郑重答应。 萧恒低头犹豫了一下,问:“父皇,您为何会放心把兵权交给舅舅?难道只因他是功臣?” 萧怿见他小小年纪就说出这种话来,暗感惊讶,说道:“朕并没有将兵权交给他,只是允许他有练兵的权力。那些兵将都属于朕,属于大齐,而非你们舅舅的。他要领兵去打仗,必须得经过朕的同意才可带兵,否则他不能动用一兵一卒。” 萧恒了然,语气明显舒缓:“是这样。” 萧怿注视着他,平和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威严:“你还小,应以学业为重,不宜过问这些事,以后慢慢学着也不迟。” 萧恒眼里掠过一丝惊慌,恭谨答应。 萧媛忽问:“父皇,你打过仗么?” 萧怿面色转凝重,眼里有一点伤痛之色:“打过一次。是在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曾镇压过诸侯王谋反。” 萧媛不解地问:“他们在封邑不是挺好的,为何还要谋反?” 萧恒揣测道:“那些诸侯王爷定是想篡权夺位才想要谋反。”他看向父皇,“不知儿臣说得对不对?” 萧怿心下暗夸他聪明,面上不动声色:“是这样。当然只要把他们管制好,就不会再出现谋逆的事。” 萧恒目露钦佩之色:“父皇,这几年就没有出现过诸侯王谋反的事。” 萧怿“嗯”了一声,唇边露出笑意。 这时,许宗源引着秦子聃过来了。秦子聃行过礼,问道:“皇上何事召见臣?” 萧怿指着三个孩子,说道:“他们很想跟朕学武艺,但朕整日忙于朝政,无暇教他们,是以想请将军闲时教他们一些武艺,不知你可愿意?” 秦子聃惊讶一瞬,躬身道:“臣只怕教不了皇子公主。” 萧怿一怔,转即明白秦子聃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娇气,不能吃苦勤于练习,说道:“将军说哪里话,只要将军肯好好教他们,想他们会学得很好的。” 孩子们围住秦子聃,恳请道:“舅舅你教教我们吧,我们一定好好学。” 萧怿借机道:“你瞧他们都很想学,就别推辞了。” 秦子聃才道:“既然皇上信得过臣,那臣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于是,秦子聃用心教起孩子们,而孩子们也跟他认真学起来。 萧怿在旁瞧了一会,满意地离开御花园,去看望孟锦云。 这天,吕雯梅陪着孩子们读完书后,见时候尚早,便想去政务殿看看萧怿。她亲自下厨做了黄芪人参软米粥,让惠儿端着随她一起去。 吕雯梅才进政务殿的门,只听“啪”的一声响,脚边多了一样东西,不由一惊。定睛看去,好像是一卷奏章。 跟在她身后的惠儿吓得手一抖,差点把端在手中的黄芪人参软米粥撒了,连忙端稳。 吕雯梅弯下腰,将地上的奏章拾起,一抬眼,见萧怿满脸怒容地坐在案旁。她还从未见过萧怿动这么大的气,有点怯意,又有些奇怪地走上前去:“皇上息怒。有什么事处理好就行了,干吗生这样大的气?”将奏章轻轻搁在几上,坐在了他身旁。 青铜雁翎香炉里燃着安神静气的沉香,却无法平息萧怿的怒气:“朕能息怒么?”他用力拍拍她刚拾起的那卷奏章,“又出现一些豪强地主侵夺土地,使许多农人流离失所,无以潦生,实在太不像话!要是不严惩,岂不无法无天了。”萧怿气愤地道:“更可气的是,有些官僚、外戚与豪强地主相勾结,专门欺压百姓,真是可恶之极!” 吕雯梅明白过来,平静地问:“皇上可有对策?” 萧怿情绪稍稍平复:“朕决定采纳御史大夫黄生的意见,任用执法公平的酷吏,严厉镇压那些横行各地,作奸犯科、鱼肉百姓的不法者,并抚恤流民,抑制土地兼并。” 吕雯梅思虑片刻,道:“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他们,不然吃苦头的还是那些平民百姓。”她温婉劝道:“皇上都有办法治理了,还生这闲气作甚?免伤了龙体。”萧怿的气才消了些。吕雯梅向惠儿递一个眼神,惠儿近前,将托盘中的黄芪人参软米粥搁在几上。 萧怿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惠儿掀开碗盖,含笑道:“是皇后娘娘亲手为皇上做的黄芪人参软米粥。” 吕雯梅关怀道:“臣妾知道皇上辛苦,所以特地做了此粥,给皇上滋补气血。皇上乘热尝尝。” 萧怿又是高兴,又是感激,握住她的手:“朕就知道,你对朕最好了。” 吕雯梅粲然一笑:“皇上知道就好。” 萧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正要吃,吕雯梅按住他的手,朝勺子上轻吹了口气,笑道:“馋虫,小心烫嘴。”萧怿一笑吃了,回味着道:“好吃。” 吕雯梅看着萧怿把粥吃完,心里亦欢喜。但无意中察觉他眉梢眼角微见忧愁之色,忍不住问道:“皇上是否有心事?” 萧怿犹豫一瞬,道:“南江王萧洵仗势欺人,当街强抢民女不说,还杀了人,理应判弃市之罪。可他是朕同父异母的兄弟,朕实在不忍心处斩他。” 吕雯梅思忖片刻,道:“臣妾有话要说,还请皇上恕臣妾直言。” 萧怿和颜道:“你我夫妻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 吕雯梅神色肃穆:“律条是王公大臣与天下吏民所共有的,必须严明公正。如果皇上顾念亲情而乱了章法,律条还何以取信于民?王子犯法,与吏民同罪。若不正法,无以谢天下。臣妾恳请皇上莫要因私乱公,当处斩南江王,以儆效尤。” 萧怿沉吟片时,终于道:“好吧。朕就依你所言,处斩南江王。” 第二天清晨,惠儿陪着吕雯梅照常到慈景宫向孟锦云问安。 吕雯梅进殿时,孟锦云正在喝茶。当她恭谨行过礼后,孟锦云突然将茶盏猛地往几上重重一置,淡绿的茶水立时泼了出来。吕雯梅一惊,抬眼一看,见孟锦云对自己怒目而视,大感不解,却不敢询问。 孟锦云恼怒地道:“你来的正好,哀家正有事要问你呢。” 吕雯梅怯声道:“不知母后何事要问儿臣?” 孟锦云道了声:“拿来!” 环英将放在一旁几上的几色锦缎捧着递向孟锦云。她看也不看一眼,一扬手,将锦缎打落在地:“你仔细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吕雯梅弯腰拾起地上的那几匹锦缎,仔细一看,原是孟锦云嫌衣料不够,自己昨天叫御库房给新增添的。她自觉无何不妥之处,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孟锦云道:“这些锦缎没啥不好呀。” “没啥不好?”孟锦云哼了一声,“你是从哪弄来的破料子,刺绣少且不说,手感还很粗糙,难道你就没瞧出来?” 吕雯梅看了又摸,说道:“料子上的刺绣是稍少了点,但手感平滑,并不粗糙。” 孟锦云横了吕雯梅一眼,怨恼地道:“你以为哀家老了,不中用了,就可欺哀家糊涂了么?实话告诉你,哀家还没糊涂到你想象的地步!”她越说越气,“你自己用的都是好的,给哀家送来的却是以次充好,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惠儿实在不忍听孟锦云训斥吕雯梅,忙敛衣跪下道:“不是这样的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用的料子也是这样的,奴婢可以作证。” 孟锦云喝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滚出去!”向两名内侍使了个眼色。 那两名内侍会意,一边一个托住惠儿手臂就要将她拽出去。 吕雯梅忙跪下道:“是儿臣不好,请母后不要怪罪她。” 孟锦云道声:“放开她。”两名内侍放开了惠儿。孟锦云俯视的姿态盯着吕雯梅的脸问:“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错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章 心伤 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一脸无辜:“母后嫌衣料不好,儿臣可以叫人调换,但请母后相信儿臣所用的衣料和这些并无二致。” 孟锦云默视她片刻,语气略缓,却增了二分严厉:“哀家叫你执掌后宫,是希望你能好好管理,可你令哀家太失望。不光是这衣料很次,还有这殿里所用的器具、幔帐等,统统不像样子。不仅粗陋,都快变成陈年旧物了。你说,你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 吕雯梅有点歉意,声音里含了几分委屈:“儿臣承认宫中用度是简素了点,但母后这里所用物品,都是一个月前刚添置的,并非陈年旧物。” 孟锦云心里好似裹着一团火焰,冷下脸厉声斥道:“你还觉着委屈了是不是?就算你历行节俭,也不能太过分!现在宫中的一切用度如此简陋寒酸,连个王府都及不上,还有皇宫的威严么?你别以为你是皇后,又有皇上宠着,便可以由着自己心性来。不成样子的事,哀家照样管得!”她逼视着吕雯梅,“你,可知罪?” 吕雯梅听了一顿训,已无法替自己辩解,只得道:“儿臣知罪。” 孟锦云微露得色:“好啊,既然皇后你认错了,哀家就罚你宁和宫一个月的俸禄,算你买了个教训。” 吕雯梅神色一变,伏身恳求道:“母后如果罚俸,会累及儿臣宫里所有的人。此事是儿臣一个人的过错,应由儿臣一人担责,求母后别因儿臣而使其他人受牵连。” 孟锦云思忖了一下,道:“也行。你不想罚俸,那你就到外面跪着去,没哀家的允许,不得起身。” 惠儿一听急了,哀求道:“皇后娘娘已经知错,求太后娘娘就别为难了。” 孟锦云目光冰冷,声音凌厉:“皇后有错,你也脱不了干系。去!你陪皇后一快到外面跪着去!” 吕雯梅哀声恳求道:“母后,这都是儿臣一个人的错,跟惠儿无关,请您饶过她吧。” 孟锦云的口吻不容置疑:“她是你身边的大宫婢,你自然什么事都会交给她去做,难道哀家还会冤枉了她不成?” 惠儿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仰起脸大声道:“是的。皇后娘娘把什么事都交给奴婢去做,此事也是皇后娘娘让奴婢去做的,是奴婢做得不好,不干皇后娘娘的事!求太后娘娘让奴婢一人到外面跪着,饶恕皇后娘娘。” 吕雯梅嗔怪道:“惠儿,你怎可……” 孟锦云已是不耐烦,厉声喝道:“还啰嗦什么,都到外面跪着去!” 吕雯梅哀怨道:“母后……” 孟锦云冷冷逼视着她:“你敢违抗哀家的懿旨?” 吕雯梅知道已无讲情的余地了,只得道:“儿臣不敢。”慢慢站起身,向外走去,惠儿也随她出去。 时下正是六月初的天气,已有了些许暑热。日头下,吕雯梅和惠儿跪在坚硬发热的青砖上,很不舒服。 吕雯梅连累惠儿一起受罚,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却无法再向孟锦云讲情。惠儿则替吕雯梅担忧发愁,心里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无。只盼着萧怿能来帮她们说情,放她们离开。可萧怿此时应该快下朝回政务殿批奏章了,哪有空过来呢? 孟锦云无动于衷地坐在席子上,从殿内望出去,可以看到吕雯梅和惠儿神情苦闷地跪在庭院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感。她随手拿起一卷佛经,悠然地看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曹彬轻声道:“太后,皇后和那个叫惠儿的宫女已在殿外跪了半个多时辰了,要不要……” 孟锦云漫不经心地看着书上的文字,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不过才半个时辰,算得了什么?让她们继续站着吧。”她实在厌恶吕雯梅,就拿此事当借口,想给吕雯梅一个教训。 殿外吕雯梅刚开始跪在地上时,只觉得双膝被青砖硌得生疼,后来渐渐麻木,直到失去了知觉。 孟锦云又看了会书,觉着眼睛酸涩,遂搁下书卷道:“皇后气得哀家都无心看书了。环英,你陪哀家到花园里走走,散散心。” 环英应声“诺”,扶了孟锦云起身,又拿来一柄油毡伞。 孟锦云感到奇怪,问道:“你拿伞作甚?” “奴婢瞧着天色有点阴沉,怕是要下雨,所以为太后备伞。” 孟锦云望了一眼殿外的天色,果见有阴云遮去了部分阳光,点点头,向萍儿道:“你留下。待会要真下了雨,别忘给皇后撑把伞,免她淋着生了病,皇上要心疼。”她话虽如此说,声音里毫无感情。孟锦云刚要出殿,忽又想起一事,转头吩咐曹彬道:“此事不得叫皇上知道。你叫宫人们都把嘴闭紧点,别走露了风声,否则拿你是问。” 曹彬一迭声答应着去了。 孟锦云带着环英出了殿,当她从吕雯梅身旁经过时,吕雯梅目露恳求之色:“母后……”孟锦云睇她一眼,说道:“你放心,等哀家回来,自会放你们走。”她无声冷笑着离去。 惠儿扭头看着孟锦云的背影隐没在宫门外,忙关切地问:“娘娘,您现在感觉还好?” 萍儿走过来,一脸不悦地道:“这里是太后的慈景宫,你不得大声喧哗!” 惠儿拽住萍儿的裙裾,哀声道:“萍儿姐姐,求你帮帮皇后娘娘,告诉皇上一声,算我求你了。” 萍儿弯下身拨开惠儿的手,退开一步,鄙夷道:“这可不行。太后临走前吩咐过了,此事不得传到皇上那里去,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跪在这里的好。”她看向吕雯梅,“皇后娘娘,真是对不住,只能叫您受点委屈了。” 惠儿忧虑道:“可是这样跪久了,会有损娘娘凤体。” 吕雯梅看她一眼,淡淡的声音里透出几分严肃:“你别再低声下气地求她,我能受得住。” 惠儿不便再说,心下气苦,却无计可施。 什么后宫之主?只要来了慈景宫,连太后身边的一个宫人都不如。吕雯梅微微苦笑,不去理睬旁人投来的异样眼光。 不大一会,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恰如心中结着的丝丝缕缕的怨愁。轻滑的雨丝顺着殿檐滑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远处的亭台楼阁被笼罩在一片轻雾中,亦真亦幻,若隐若现,犹如缥纱仙境。 御花园清新湿润的空气里混合着泥土的清香气息。环英替孟锦云撑着伞,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花径上,欣赏着雨中独特的景致。 环英脚下一迟疑,即被细心的孟锦云察觉,问道:“怎么了?” 环英踌躇道:“奴婢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孟锦云温声道:“你跟了哀家多年,还有何事当问不当问的?说吧。” 环英觑着孟锦云的神色道:“奴婢瞧着御库房送来的那几批锦缎并非次货,而您却罚皇后下跪,奴婢有些不明白。” 孟锦云停下脚步,盯住她,口吻似信非信:“你当真不明白?” 环英稍稍思虑,试探着问:“难道太后是有意要叫皇后难堪?” 孟锦云的目光移向被蒙蒙水雾笼罩的远处:“是不是有意,哀家想你应该清楚。” 环英垂眸想了想道:“太后一向不喜欢皇后,是为当年皇上不肯娶丞相千金,以及皇后曾要刺杀阳则长公主的事?” “那已是旧事,倒不必再计较。”孟锦云淡淡的声音透出怨恨之意:“皇后心高气傲,又刁蛮任性,一点规矩也不懂。都当皇后好几年了,还不知收敛。据阳则透露,皇后半点不敬重皇上,常撒娇使小性子,跟皇上打闹,哪有点儿皇后的德行?”她缓缓气息,道:“不仅如此,她见了皇上的面从未行过礼。哀家曾跟皇上说过好几次,不可太宠幸、放纵她,皇上却不肯听劝,说是他允准皇后不用行礼的,又说这是他跟皇后之间的事,不用哀家管。你说皇上那么执拗,哀家还能说啥呢?” 环英默然片刻,郁闷道:“皇上过于宠幸皇后,的确不是好事。皇上不肯听太后的劝,奴婢也忧心,却苦于没办法。” 孟锦云不觉有点想笑:“哀家都没办法,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她恼怨地道:“哀家不喜欢她,还有一个原因。皇后喜欢给皇上出主意,干预一些朝政上的事。她出主意倒也罢了,可她所出的主意总是违背哀家的意愿。像她请求皇上把方山林苑分一半给民人耕种就是个例子。皇上总爱听取她的意见,使她更得幸于皇上,着实令哀家犯愁。”孟锦云稍作思虑,道:“先帝殡天前曾嘱咐过哀家,不可叫皇上太宠幸皇后。哀家答应了,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说动皇上,有负先帝重托。唉!” 环英宽慰道:“太后快别自责,您已尽力而为,先帝定不会怪您的。” 孟锦云微微出神:“但愿先帝在天有知。” 稍停一会,环英道:“太后的苦衷奴婢明白,可奴婢愚笨,不能替太后分忧。不过有道是年长而色衰,色衰而爱驰。奴婢想着皇上现在还宠幸皇后,但迟早有一天会厌恶她的,太后您就别太烦忧了。” 孟锦云目中露出狠光:“哀家向来是很有耐心的,自会慢慢等着。只要哀家还活着,终有一日,会有机会。” 环英带笑奉承道:“太后凤体安康,定会长命百岁,何愁等不到机会?” 孟锦云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笑意,可这笑转瞬即没:“皇后的为人处事总违背哀家意愿,皇上何尝不是一样。他和先帝在治国上大相径庭,简直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皇上登基这几年来,很多律条都做了更改,当然这跟御史大夫黄生大有关系。黄生很支持皇上改制,给皇上提了许多建议,皇上自然对他言听计从,很倚重他,不能不令哀家为丞相担忧。他哪日要是被罢免回家,那孟家从此就会衰败,黄生则会得势。至于皇后,她的家世不盛,父亲也未做官,但她的兄长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对孟家来讲,也是个不小的威胁。不过,哀家的女儿嫁给了他,已是儿女亲家,就没啥好说的了。现在唯一对孟家的威胁就只有黄生。”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一章 屈辱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环英问:“太后打算如何应对?” 孟锦云眼底划过一抹恨意,很快隐没,长叹一声道:“能怎办?哀家不过是一个久居深宫的老寡妇,已不中用。皇上不肯听哀家劝告,给他美女都不要,还能怎样?虽然皇上还肯常来看哀家,但对哀家的情感已有些淡薄,有一句说一句,大不如从前亲密,有说不完的话。唉,现在哀家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富贵荣华,别的想管也管不了。但是……”她声音里透出一股狠意,“皇后,哀家必须得管,否则她只怕更要无法无天!” 环英附和道:“太后所言极是。” 孟锦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说这些了,你陪哀家到前面走走。” 彼时雨歇,云开日出,天气又变晴朗。 孟锦云回宫已是晌午,她见吕雯梅和惠儿仍在地上跪着,奇怪的是她俩身上的衣服都是潮湿的,不禁问萍儿:“哀家不是吩咐你给皇后撑伞遮雨,为何皇后身上却是湿的?” 萍儿答道:“奴婢是想给皇后娘娘撑伞的,但皇后娘娘非要奴婢给惠儿撑伞不可,惠儿不肯。如此僵持着,谁都不肯遮雨,是以淋着了皇后娘娘。”她下跪,“奴婢也是无奈,还望太后恕罪。” 孟锦云抬抬手,示意她起来,然后看向吕雯梅,半赞半讽地道:“你可真是位好皇后啊!宁可自己淋雨,也不愿叫你的侍女淋着。”她目光一移,向惠儿道:“你也算敬主,不肯独自遮雨。”她下颌一抬,“好啦,都起来吧。” 主仆二人抚着酸疼的膝盖,艰难起身。吕雯梅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几欲摔倒,惠儿忙扶住了她。 孟锦云冷漠地看着吕雯梅:“哀家罚你跪,只想给你个教训,别再犯不该犯的错。明白了?” 吕雯梅有些虚弱地道:“儿臣明白。” 孟锦云镇静地道:“如果你怨恨哀家也无妨,大可去告诉皇上,顶多皇上生气不来见哀家。不过你得想清楚,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只会认为是你挑拨哀家和皇上的母子关系,是个不尽孝道的皇后。”她踏上一步,凑近吕雯梅道:“告与不告,全凭你。” 吕雯梅只觉气闷难受,口木舌麻,一句话也说不出,由着惠儿扶着自己步履艰难地离开。 她们离了慈景宫,惠儿终于舒了口气。她看看吕雯梅,担忧道:“娘娘跪了这许久,只怕走不回去,奴婢给娘娘传辇吧。” 吕雯梅无力地点点头,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即昏去。 惠儿努力扶住她,惊叫:“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见吕雯梅不应,大声急呼:“快来人啊,皇后娘娘昏倒了!” 不知什么时候,吕雯梅轻咳两声,悠悠醒转。见已躺在榻上,身上还盖了被子,知道是回来了,心中顿畅。 惠儿欢欣道:“娘娘您醒了。” 吕雯梅低弱的声音透着关怀:“你还好吧?” 惠儿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奴婢很好。”她替吕雯梅掖了掖被角道:“适才奴婢传太医给娘娘请了脉,太医说娘娘太劳累,气血亏虚,以至会如此。他已去开药方,请娘娘好生将养几日就会好。” 吕雯梅知道她不会把自己在太后宫里罚跪的事说出去,唇边浮出一丝笑意:“谢你费心。”她稍一思虑,问道:“我回来的事,宫人们都知道了?” “是的。”惠儿含了一点笑,“叶侍卫得知娘娘昏倒后,就急着把娘娘送回来,一副很关心的样子。”她“哦”的一声,道“小玉姑娘也知道了,还来看过娘娘。她见娘娘未醒,就先走了。” 吕雯梅心头一暖,说道:“你先代我谢谢叶侍卫。” 惠儿应了,奉过一碗瓜皮赤豆汤道:“娘娘先喝几口汤,去去湿热。”扶了吕雯梅坐起身。 吕雯梅觉得头晕身疲,口中干渴,便喝了一碗。她静默地注视了惠儿片刻,拉住她手,怜悯的眼色浮起一丝嗔怪:“你这又是何苦,非要与我一同淋雨?” 惠儿眼里含着感动不忍的泪:“娘娘肯为了奴婢甘愿自己淋雨,奴婢哪能忍心看着娘娘淋雨,而奴婢遮雨?” 吕雯梅歉疚地道:“我已连累你受罚,总不能再叫你淋雨,否则我心里更觉对不住你……” 惠儿断然摇头:“不!娘娘一直对奴婢很好的,奴婢对娘娘心存感激,只愿好好服侍娘娘。”她有些不平道:“今日的事,分明就是太后太挑剔,故意找茬刁难娘娘。而类似的事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奴婢实在不忍心再看着娘娘受委屈,还是告诉皇上吧。” 吕雯梅松开握着她的手,声音郁郁却坚定:“不行,我不能告诉皇上,不能叫他为难。” 惠儿忧心道:“难道娘娘就甘愿这样忍受下去?” 吕雯梅默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多久。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忍得忍,不忍也得忍。我一心想要节俭,却不能令母后满意,看来我做得真的不够好,只能日后注意些,或许母后会对我好一点。” 惠儿无语,心里暗暗替吕雯梅发愁。 吕雯梅身上乏力,恹声道:“我想再歇会儿,你先回去休息一下。” 珠帘一挑,小玉走了进来,既喜且忧地道:“姐姐终于醒了,我还打算着要告诉皇上呢。”说着在榻边坐下。 吕雯梅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小玉心下稍安,道:“姐姐自清早走后,良久没回来。妹妹很是惦记,着人去问,说是没见姐姐出慈景宫,可能还在太后那里。可姐姐回来时却昏迷不醒,听惠儿说姐姐太劳累,气血不足才昏迷的,妹妹心里好担心。” 吕雯梅宽怀一笑,道:“我现在不是醒了嘛,你还担心什么?” 小玉有些疑惑地问:“姐姐今日何以去了许久才回来?” 吕雯梅思虑了一下,道:“太后宫里有点事,所以回来迟了些,倒叫你担忧了。” 小玉关怀道:“姐姐太辛劳了,以后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勿再操劳。” 吕雯梅道声:“谢你关心。” 小玉又嘱咐了几句,欲告辞。 吕雯梅忽想起一事,忙叫住小玉道:“我生病的事不要告诉皇上和孩子们,免他们着急。” 小玉应道:“知道了,姐姐。” 小玉走后,吕雯梅又歇下了。她已无心再想今日的遭遇,以及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不一会儿,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吕雯梅再醒来时,已是夜里。她听得殿中有人言语,睁眼一看,朦胧灯光下,萧怿正跟惠儿说话,心下一喜,低唤一声:“皇上。” 萧怿快步上前,关切的声音略含怨意:“雯梅,你生了病怎不告诉朕?” 吕雯梅恬笑:“偶感小疾,并不妨事,何需告诉皇上?” 萧怿忧怨道:“那你也不该瞒着朕啊。” 吕雯梅缓声道:“近日后宫事务较多,臣妾休息晚了点,不想会突然昏迷,以后臣妾会注意的。” 萧怿柔声叮嘱道:“事情再多,你也要把自己照顾好,别过于操劳。” 吕雯梅应道:“臣妾记住了。” 萧怿问惠儿:“皇后服药了没?” 惠儿道:“还没有。奴婢这就去煎药。” 萧怿在榻边坐下,握住吕雯梅的手道:“今晚朕不回去了,就在这儿守着你。” 吕雯梅婉拒道:“臣妾生了病,不能服侍皇上,皇上还是回去休息为好。” 萧怿体贴道:“那朕就更不能走了。你现在病着,理应留下照顾你才是。” 吕雯梅盈盈望着萧怿,幸福地笑了。她犹豫一瞬,道:“臣妾有个问题想问皇上。” 萧怿露了柔和的笑意:“你说。” 吕雯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如果臣妾做错了什么事,皇上能原谅臣妾么?” 萧怿宽和道:“你要真做错了事情,改了不就完了,朕当然不会怪你。” 吕雯梅又道:“那臣妾要是言语有失,皇上会不会生气?” 萧怿不禁笑道:“你管朕叫无赖、坏家伙、馋虫,朕都没生气,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拍拍吕雯梅的手,“你呀,快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才是正经。” 吕雯梅已对能否得孟锦云喜欢不抱希望了,要是哪日再失去萧怿的喜爱,那她的日子就更难熬了,是以要问问他。她闻言,稍感安慰,反握住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这一日,库管领着十几个小黄门送来了一些衣物及用品。 惠儿及大长秋玄丘,同几名宫人清点完送来的物品,向吕雯梅禀道:“物品已理清,没有缺差。另外皇子公主及小玉姑娘的物品也都齐全。” 吕雯梅点点头,对大长秋玄丘道:“你把小玉姑娘的物品送到清暄殿去。”又吩咐惠儿:“你去把皇子公主的物品送到程光宫。” 惠儿答应一声,叫了五名宫女拿着物品同自己往程光宫而去。 她们过去时,孩子们正在殿内看书。 萧媛见了,好奇地问:“惠儿姑姑,你们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惠儿曲身行过礼,笑盈盈道:“皇后娘娘让奴婢们给皇子公主送衣物和用品来了。” 孩子们很高兴,欢快地叫道:“哦,太好了,送衣物来喽!”都抢上前来,争着要看。 惠儿叫那五名宫女把物品放在几上,然后告诉孩子们哪些是萧忱的,哪些是萧恒的,哪些是萧媛的。 萧忱看了看三顶素色纱帐和数盒熏香,道:“我们有了纱帐和熏香,就不怕蚊虫叮咬了。”他拿起一件水蓝色的绫袍往身上比了比,满意地道:“这件袍子大小正合适,颜色也是我喜欢的。” 萧恒则试穿了一件葱绿色的薄绢襦衣,一脸欢喜:“这衣服又轻又薄,现在穿正好。” !! 第十二章 观田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媛拿起这件看看,又拿起那件瞧瞧,小嘴一撇,嚷道:“这些都是什么衣服呀?绣花少不说,颜色还不好看,我不要啦!”将几件衣服胡乱一扔,转身坐回席子上,生起闷气来。 惠儿见萧媛发了脾气,忙上前好声劝说:“公主别生气。这些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还请小公主收下。” 萧媛别过头,赌气道:“我不要,你拿回去。” 惠儿为难地道:“公主,您要是不收,奴婢回去如何向皇后娘娘复命?” 萧媛任性地道:“我不管。总之我就是不要。” 萧忱劝解道:“妹妹,那些衣服并无不好之处,你就收下吧,别叫惠儿姑姑为难。” 萧恒提醒她:“你要是不收下,母后知道了定要生气。” 萧媛一想到吕雯梅,不由得有些害怕,只好很不情愿地道:“那就留下吧。” 惠儿脸上才又露出笑容来。她见被萧媛仍到地上的那几件衣服,已被宫女拾起整齐地叠放在几上,便道了声:“奴婢告退。”领人出去了。 栖凤殿里,小玉从御库房送来的衣物中,挑出一件绣着点点红梅的米白色纱罗罩衣,笑向吕雯梅:“姐姐穿这件衣服,定然很好看。” 吕雯梅微感惊讶:“何以见得?” 小玉目视罩衣,想着道:“我只是觉着姐姐很像这衣上的梅花,高洁、正直、坚强。” 吕雯梅愣了下,转即道:“妹妹过誉了。姐姐可没你说得那样好,不过你倒挺会依人择衣的。” 小玉谦笑道:“我只是凭感觉随便说说罢了,哪有斐烟姑娘会依人择衣呀。” 吕雯梅有点不舒心:“她的确在衣着打扮上挺有见解,就是在为人处事上不如秋枫慎密周到,亦及不上惠儿。” 小玉思量着道:“斐烟姑娘是有点不如她们,不过她人挺机灵,做事还是可以的。” 吕雯梅漫不经心地道:“也是。” 小玉试问:“姐姐是否有些想秋枫姑娘了?” 吕雯梅目露眷念之色:“是有些想她,不知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小玉宽慰道:“姐姐不必忧虑,想她过段日子就会来看姐姐的。” 这时,惠儿走进来说道:“娘娘,奴婢把物品送到程光宫了。” 吕雯梅问:“他们可都满意?” 惠儿稍有支吾,道:“两位皇子都挺高兴的,只是公主不太喜欢那些衣服,说是绣花少,颜色不好看。” 吕雯梅气道:“这个媛儿不是挑吃,就是捡穿,太不像话!” 小玉忙劝道:“姐姐别生气。公主还小不懂事,等她再长大点,就会明白的。” 吕雯梅觉得大有必要跟萧媛讲讲道理了,说道:“惠儿,你再辛苦一趟,到程光宫把公主叫来,就说我有话要对她说。” 惠儿应道:“诺。”转身向殿外走去。 吕雯梅又改口道:“你还是把他们三个都叫来。”她大有怨女不争之意,“媛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一点不懂别人的辛苦。有吃有穿就行了,还讲究那么多干啥?都是平日里被皇上惯坏了,不然她能像现在这样子么?她要是能有她的两个哥哥一半懂事,我也能少生点闲气。” 小玉唇边浮出一抹静和笑意:“我很喜欢姐姐的朴素。公主现在不大懂事,以后应该就会懂得,姐姐犯不着生她的气。” 吕雯梅怒气稍消,说道:“孩子们固然还小,也得先把道理跟他们讲清楚,免得他们日后只知道爱慕虚荣奢移,不懂勤俭朴素。” 小玉目露钦佩之色:“姐姐真是位好皇后。” 不多时,惠儿领着三个孩子进来了。 孩子们行过礼,吕雯梅唤了声:“你们都过来。” 兄妹三个互望一眼,怯怯上前,在离吕雯梅还有四、五步远的距离就站住了,好似怕她会打他们。 吕雯梅稍感不悦,说道:“母后又没说要打你们,为何要站那么远?”孩子们这才又走近了点。吕雯梅问:“知道母后为何要叫你们来?”三个孩子都茫然地摇摇头。 吕雯梅语重心长地道:“你们都生长在帝王家,不了解宫外的事情,更体会不到百姓疾苦。你们在宫里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却还挑三拣四不满足,今日母后要好好跟你们讲讲道理。”她顿一顿,“你们可想象的出,农人是怎样把粮食种出来的?” 三个孩子想了想,都惭愧地道:“不能。” 吕雯梅徐徐道:“春天他们要到田里播种;夏天他们要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在田里劳作;秋天要忙着收割。他们要经过一年的风吹、日晒、雨打,才能收到庄稼。有时遇到水旱灾害,收到的庄稼就会很少,甚至颗粒无收。那样的话,一年的辛苦就会白费。所以粮食来之不易,你们不可浪费。懂了么?” 三个孩子闻言,有所感悟。 萧恒道:“原来种粮这样麻烦啊!” 萧忱懂事地道:“农人种田不易,我们以后别再浪费粮食。” 萧恒和萧媛都齐声答应。 吕雯梅见自己的一番话没白讲,心中略慰,继续说道:“再说一下你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用丝绸缝制而成的。你们可知道丝绸是用什么织成的?” 三个孩子都摇头道:“不知道。” 吕雯梅缓缓诉说:“是用蚕丝织成的。有专门养蚕的人,养的蚕吐出丝来,然后用蚕丝织布、染布,再做成衣服。而养蚕也很是辛苦,蚕需要在温度适宜的环境中才能生存。它们每天都要吃鲜嫩的桑叶。当它们长大点了,还要更换竹扁。当蚕可以吐丝的时候,养蚕人要采茧、择茧、煮茧、缫丝、络丝、练丝、染丝,最后整理好才能织造,相当不易。” 孩子们“哦”的一声,都说好费事。 “所以呢,你们不要讲究一饮一食,吃饱穿暖就行了,别那么多事。有的人衣不遮体,饥不裹腹,能穿上一身新衣,吃上一顿饱饭都成了奢望。而你们什么都有,从未缺吃短穿,还有啥不满足的?”孩子们若有所思。吕雯梅神情一凛,严肃道:“今日母后就把话跟你们讲清楚了,你们以后再不可挑三拣四,都记下了?” 孩子们应道:“儿臣受教。” 吕雯梅见天色还早,说道:“你们还未见过田野,今日你们就到宫外的田野去,看看农人种地是否如母后所言那样辛苦。” 孩子们喜得两眼放光,跳了起来:“太好了,可以出宫玩啦!” 吕雯梅正色道:“母后不是叫你们去宫外玩,而是要你们体会民人的辛苦劳作。” 孩子们立即收敛笑容,答了“诺。” 吕雯梅问:“你们想让小玉姨娘领你们出宫呢,还是……” 她话未完,孩子们已异口同声地道:“小玉姨娘。” 吕雯梅见孩子们不想叫自己去,心下自不好受,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那就劳烦你了。” 小玉柔婉一笑,道:“姐姐别客气。” 吕雯梅向惠儿道:“叫叶侍卫进来。” 片时,叶舒平入殿行礼:“娘娘有何吩咐?” 吕雯梅面色平和:“你去叫几名侍卫,同小玉姑娘带皇子公主到宫外田野去看看。” 叶舒平微微一怔,很快答应了,与小玉领着三个孩子出去。 小玉和孩子们乘了一辆普通马车,叶舒平等几名侍卫骑马相随。 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到一大片绿油油的麦地前。 “到喽!” 马车还没停稳,孩子们就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欢快地跑进那一望无垠的绿野。 天空瓦蓝瓦蓝的,田野碧绿碧绿的,点缀着一丛丛颜色鲜艳的野花,风光迷人。 小玉下车忙唤:“慢点,别跑远了。” 叶舒平等侍卫下了马,将马栓在了一旁的大柳树下。叶舒平望着在田间追逐戏耍的孩子,面上浮起一抹暖柔的笑,却有隐着淡淡忧意:“皇子公主很可爱,就是皇后娘娘要操心费神。” 小玉和他平时很少见面,交谈更是不多,但彼此间还算熟识。她目露一丝探寻之意:“叶侍卫似乎很关心姐姐?” 叶舒平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妥,以一笑相应:“皇后娘娘对我信任,我自然该关心她。” 小玉不很尽信:“不止于此吧?” 叶舒平对吕雯梅当然不只是出于简单的关心,还有对她深埋在心底的情意,可这话哪能言说。他沉默少许,道:“我敬重皇后,所以要对她忠心。” 小玉心知叶舒平对吕雯梅的感情绝对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只不想道破,亦不想再为难他。她静静立于绿波起伏的麦浪中,任由阵阵清风拂起她浅蓝色的裙袂:“我家途中落,父母双亡。兄弟不睦,各奔东西,比不得姐姐有福。她有皇上的疼爱,又有可爱的孩子,而我什么都没有。” 叶舒平侧首看着这个多愁善感,有几分弱柳扶风之态的女子,表示同情:“你的遭遇挺不幸的,可人与人之间总有差别,若能把一切看开也没什么。其实你现在挺好的,起码有一个疼你的皇后姐姐。” 小玉露出一丝笑容:“是啊,我还有姐姐,是该知足了。”她看见远处有几个农人在劳作,想着吕雯梅的嘱托,便上前叫住三个正玩得开心的孩子,手指远处的农人道:“姨娘带你们去那边看看农人是如何耕作的,好么?” 孩子们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都听话地说:“好。”由小玉陪着过去。叶舒平则与其他几名侍卫站在道旁相候。 到了午时,吕雯梅见小玉和孩子们还未回来,有点心急地道:“他们咋还不见回?” 惠儿宽怀道:“娘娘别急,他们可能快回来了,不如娘娘先用膳吧。” !! 第十三章 使臣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犹豫片刻,刚要举箸夹菜,却闻得萧怿的声音在外面道:“好香啊!”她一抬头,萧怿已然进殿。 萧怿笑吟吟过来坐下,道:“不过你独自一人吃饭,只怕没味儿,还是朕陪你一起吃的好。” 吕雯梅装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儿来,夹了一筷子莴苣条吃了:“谁稀罕你了?你不来,我照样吃得香。” 萧怿面无窘色:“你不欢迎朕,也在这儿吃定了。”说着,举箸夹了一块香草里脊酥放入口中。 吕雯梅瞟他一眼,有点怨怪地道:“也只你才这么厚脸皮。” 萧怿笑了一声:“朕的确是厚脸皮。不过谁叫你这儿的饭菜好吃,朕有点舍不得走了呢?” 吕雯梅扑哧一笑,道:“又耍贫嘴。”她吃了一口米饭,问道:“你现下没事啦?” 萧怿愉悦地道:“今天事情不算多,朕就有空过来陪你一起用午膳。”他想了下,道:“要不把小玉叫来,这样也能热闹点。” “她不在。” 萧怿奇道:“不在?” 吕雯梅亲手盛了一碗老鸭茯苓汤,递给萧怿:“今日御库房的人送了东西过来,臣妾叫惠儿把孩子们的东西送到程光宫去。忱儿和恒儿倒还罢了,媛儿却嫌衣服绣花少,颜色不好看,实在是太不懂事。臣妾为了不使他们过于追求物质上的享受,就把他们三个都叫了来。告诉他们农人是这样把粮食种出来的,衣服又是如何做出来的。为使他们相信臣妾的话是真的,就让小玉带他们到宫外田野里看农人耕种,好叫他们长点见识,也不枉了臣妾对他们的一番教导。” 萧怿大为赞许,说道:“雯梅你做得很对,是该叫他们到宫外长点见识。孩子们生长在宫里,对外面的事物是一无所知,难免会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让他们到田间看农人如何种地,也算是体察民情。” 吕雯梅本有点担心萧怿会不赞成自己的做法,闻言心中一宽,说道:“皇上能体谅臣妾良苦用心就好。” 萧怿笑的样子很温柔:“朕当然能体谅你了,谁叫你是朕的好妻子呢。”吕雯梅舒心一笑。萧怿问:“朕特意叫织室为你做的那件绣梅罩衣,你可喜欢?” 吕雯梅故作不知:“什么绣梅罩衣?臣妾可没见。” 萧怿惊疑:“你没见?”想着会不会是织室的人忘记拿了? 吕雯梅顽皮一笑:“臣妾没见是假。” 萧怿微微一怔,笑道:“原来你是在哄朕啊。” 吕雯梅娇嗔道:“谁叫你无赖啦。”她倩然一笑,“不过臣妾倒是挺喜欢那件衣服的。” 萧怿欣喜:“你喜欢就好。” 正说着话,就见小玉领着三个孩子回来了。 孩子们一看父皇在殿里,都欢快地叫着“父皇”,奔到萧怿跟前与他亲热一番。 萧怿很是高兴,嘱了小玉和孩子们坐下,向小玉道:“辛苦你了,陪着孩子们出宫一趟。” 小玉柔和一笑,道:“怎会辛苦?我只当是出宫散心了。” 萧怿招呼他们道:“快吃吧,不然饭菜就凉了。” 萧恒举箸就往碗里夹菜:“好饿啊!” 萧忱和萧媛也道:“我也是。” 萧怿看着孩子们吃得十分香甜,喜欢道:“你们平日里可没今天吃饭吃得香,一定玩了很长时间吧?” 萧恒点点头,道:“田野里可大啦,一眼望不到边。我们在里面跑着玩,还捉小虫呢。” 萧怿道:“那你们可看到农人种田了么?” 孩子们都道:“看到啦!” 萧怿便问:“他们都是如何种田的?” 萧媛抢着道:“我看见有一个老伯伯拿着锄头锄地,很吃力的样子,而且脸都晒黑了。” 萧恒接过她的话道:“我见到有几个大叔在锄草,他们头戴斗笠,挽着裤腿,背上的汗水都把衣服浸透了大半。还看见有人赶来一辆牛车,从车上的大木桶里铲出粪来当肥料,很臭很臭。” 萧媛作势掩住口鼻,皱眉道:“你别说这个,我都吃不下饭了。” 萧怿敛容正色道:“粪是很臭,但如果不用它来当肥料,就不能种出好庄稼。” 小玉露出几分敬重的神色:“皇上能有此心得,自是在每年仲春时节亲耕获得的。皇上亲民之举,令人好生钦佩。” 萧怿略略一笑:“身为天子,劝民农桑,也是应当。” 小玉温顺地道:“皇上言是。” 吕雯梅素知萧怿对宫外某些事情并不十分了解,但在农耕这件事上,的确懂得不少。此时听小玉夸赞夫君,心下亦喜欢。 萧怿看向萧忱:“忱儿,你看到了什么?” 萧忱回想了一下,道:“儿臣看到的和弟妹看到的一样,觉得农人种田的确不容易,应该节约粮食。” 吕雯梅有些欣慰地道:“知道就好。” 萧怿亦喜慰:“去了回田野,的确长了点见识。” 萧恒乘机道:“父皇,以后能不能再让我们去田野?” 萧媛拉住萧怿衣袖撒娇道:“父皇,我也还想去田野玩。” 萧怿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好,朕答应你们,等过段时日父皇不忙了,就带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孩子们哪有不乐意的,都高兴地叫道:“好啊,好啊!” 吕雯梅和小玉相视一笑,都觉得萧怿带孩子们去田野会更有意义。 萧媛揽住萧怿的手臂道:“父皇,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到时你一定要陪我过生日哦!” 萧怿“哎呀”一声,道:“你不说,朕还真忘了。”他将萧媛抱在膝上问:“你过生日时,想要什么礼物?” 萧媛低头认真想了想道:“我想要一对用金银丝线绣牛的荷包。” 萧怿笑:“你想要的这个礼物倒好。你属牛,就想要个绣牛的荷包。好,父皇答应你啦。还想要什么?” “我还想要一身新衣服。” 萧怿奇怪地问:“你不是已经收到好几件新衣服了,为何还要?” 萧媛小嘴撅起,抱怨道:“那些衣服都不好看,我想要绣满花纹的粉色的衣服。” 吕雯梅适才听萧媛说想要金银丝线绣的荷包时,已然不悦,现下又听她说要绣满花纹的衣服,再也按捺不住,一拍面前几案,厉声道:“母后今天刚说了要你勤俭节约,你莫不是把母后的话当耳旁风了?” 萧媛见母后生气了,还道她要打自己,吓得把脸蛋藏在萧怿怀里哭了起来。 萧怿见吕雯梅突然发脾气,忙哄萧媛别哭,又向吕雯梅道:“媛儿不过是想要件绣花多一点的衣服而已,并不算过分,你就别生气了。” 小玉见状,忙近前安抚萧媛。萧忱和萧恒也安慰妹妹别哭。 吕雯梅把女儿惹哭了,虽有点歉意,但更多的是恼怨。 萧媛被哄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止住了哭声。小玉拿手帕替她擦干眼泪,柔声道:“公主真乖,以后不要哭了。” 萧怿把萧媛放到地上,温和道:“你别怕,你母后没有打你的意思。” 萧媛偷眼瞧了母后一眼,见她脸上已无怒容,知道是气消了,这才稍稍心安。 静默片刻,萧怿对三个孩子道:“朕好几日没去看你们,不知你们的功课学得怎样了,今天就考考你们。”便向他们提了几个《论语》中的问题。萧怿待他们回答完,说道:“恒儿答得还不错,忱儿稍差些。”他微微蹙眉,“至于媛儿嘛,学得不很上心,可要好好努力了。” 萧媛有点愧意,应了“诺。” 萧怿摸摸他们的头,道:“好啦,你们回去看书吧。” 孩子们敛身:“儿臣告退。” 惠儿道:“奴婢送皇子公主回去。” 小玉起身道:“我也去送送他们。” 当殿中没有别人时,萧怿劝道:“雯梅,你以后还是少动气的好,免得吓着孩子们。” 吕雯梅郁声道:“知道了。不过你以后也别太娇惯媛儿,免得把她宠坏。” 萧怿讪讪一笑,答应了。 数日未下雨,天气显得格外闷热难耐,连素日最爱叫的蝉,都了无生气地缩在阴蔽处避暑。 章德殿内的竹帘纱幔遮去了外面火热的日头,熏炉里燃着的甘松香气味给人带来少许清凉感。因嫌热,萧怿只穿着一袭素纱长衫,坐于几案前潜心作画。 许宗源脚步匆匆地进来禀道:“皇上,西虞国使臣求见。” 萧怿有些意外,收笔抬首问:“他们来了几个人?都在哪?” 许宗源答道:“只来了两个人。就在宫门口候着呢。” 萧怿想他们定是为和谈而来,遂将只完成一半的清秋山居图轴卷起,插进青花白瓷瓶里:“替朕更衣。”他换上朝服,正襟危坐:“宣。” 许宗源快步走到殿门口,扯着嗓子喊道:“宣西虞国使臣觐见――”站在长阶下的黄门一个个通传下去。 不多时,两个身着西虞国服色的高大汉子昂首阔步进殿。一个浓眉大眼,留着黑长胡须;另一个留着八字胡,面容较白净。二人扬眸向萧怿瞧了一眼,微微躬身行礼:“漠尔丹、明诸离参见大齐皇帝。” 萧怿见他二人态度傲慢,心下有些不喜,淡淡道:“贵使来访,有失远迎。”他抬了下手,“请坐。” 二人也不道谢,大模大样地在下首席位上坐了。 宫人奉上茶点后,萧怿问:“二使远道而来,可是有要事商讨?” 长胡子漠尔丹粗声大气地道:“国主派我们前来与贵国修好。” 萧怿不禁莞尔:“好啊,朕也正想与贵国抛弃前嫌,和好如初。只是……”他神色一敛,“贵国总是出尔反尔,背约毁盟,有伤两国之情谊。而今日二使前来,拿什么以示贵国诚意?” 漠尔丹面显怒色,大声道:“国主派我二人前来和谈,难道还不够有诚意?” !! 第十四章 生辰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明诸离默默看了他一眼,向萧怿道:“并非我们国主不守信约,而是听信了小人谗言才与贵国断绝和约的。而今我们国主愿与贵国抛弃前嫌,恢复和约,这就是我们国主的诚意。我想皇上不会是一个爱猜忌的国君,应该相信我的话对吧?” 这话说得不容置疑。萧怿似不在意,唇角勾起一个从容优雅的弧度:“原来是贵国国主听信小人谗言所致,还真不能全怪国主。朕希望你们回去告诉国主,以后别再偏听偏信。能够言而有信,勿施于人。使两国友谊长存,太平昌乐。” 明诸离唇边略含一缕笑:“皇上放心,我们回去会向国主转达您的圣意。” 萧怿便道:“好。贵国的和约条件是什么?” 漠尔丹利落答道:“当然还是贵国遣公主与我们西虞国和亲。并赠黄金一万两、绸缎一万匹、谷栗一万担,做为给公主的陪嫁。” 这是历来与西虞国和亲的物资标准。可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无公主人选时来,萧怿便知他们是要为难自己。待听了漠尔丹之言,索性说道:“你们的物资条件可答允,但是……”他微蹙了眉头,“朕的几个姐妹都已嫁人,朕仅生养的一位公主,尚且年幼无知,是不宜与贵国和亲的,请二使回去转告你们国主见谅。” 明诸离疑道:“这么说,皇上是不愿与我们西虞国和亲的了?” “这倒不是。朕会择宗室女封为公主与贵国和亲。这在名义上是一样的,不是吗?” 漠尔丹怒视萧怿:“向来只有公主才配与我们西虞国和亲,你却要以宗室女假充公主,你把我们西虞国当什么了?” 萧怿不以为忤,声音平和不失:“化干戈为玉帛,和为贵。以前你们两国就约为兄弟,故朕只把贵国当兄弟看待,并无叫贵国对我大齐称臣的意思,但求能与贵国平等、友好地相处。如果贵国真有诚意要与我大齐重归于好,那么就请贵国不要在和亲上过多计较。”他身子稍稍前倾,“朕想贵国应该不乐意接受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女孩,做你们国主的皇后吧?” 漠尔丹和明诸离面面相觑,一时不好作答。 沉默片刻,明诸离眯了眯眼睛,慢条斯理地道:“就算贵国公主年龄小了些,但只要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就行,总胜过一个假公主。”他声音里带了几分威逼之意:“皇上如果不愿意,我们就只能用武力解决问题了。虽然我西虞国先前打过几次败仗,但也不会畏惧你们齐国的。” 漠尔丹目露挑衅之意,轻蔑地道:“不错。我们西虞国已经恢复了国力,不怕再战。而你们齐国不过是靠一个叫秦子聃的人打了几个胜仗,逞一时之勇罢了,我们西虞国有何惧哉?” 萧怿迎上他们充满敌意的目光,毫不示弱:“你们是认为我大齐朝中无人吗?真要那么认为,就大错特错了。我大齐人才比比皆是,能领兵打仗的将领不在少数,何止一个秦子聃?再说现在国库殷实,兵强马壮,岂会惧怕你们西虞国?要是再战,只怕贵国不自量力。”他和缓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警惕:“到底是两国间的友谊重要,还是和亲的女子是否是公主重要,朕希望贵国慎重考虑,三思而后行,勿以轻失重。” 漠尔丹和明诸离本想借机威吓萧怿,谁知萧怿并不畏惧,反而威胁起他们了,鄙夷神色稍有收敛。 明诸离情知再谈也无益于己,便道:“那好,我们会认真考虑的。”起身道声:“告辞。”漠尔丹亦起身告辞。 萧怿见他们无言以对,微露得色:“朕会等着贵国的好消息。”向许宗源道:“你去送送二位使臣。” 明诸离大手一挥:“不必了。”与漠尔丹快步出殿。 萧怿望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想是战是和,就得看西虞国皇帝的态度如何了。 这天是萧媛的生日,萧怿、吕雯梅及小玉在傍晚时分,都到程光宫为萧媛庆生。 萧媛显得格外高兴,绕在萧怿、小玉膝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到用膳时,大家各自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此时萧媛已收到小玉送给她的粉红缎面翘首履一双、惠儿送的杜鹃折枝花铜镜一面、斐烟送的绣帕一个。 萧怿愉悦地道:“今日是媛儿的生辰,朕希望你能过得快乐。”他转头向许宗源道:“拿来。”许宗源捧着一身粉绫绣花衣裙近前。萧怿道:“这套衣服是父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萧媛双手接过,欢喜地道:“谢谢父皇。” 吕雯梅拿出一对绣牛荷包递给萧媛:“这对荷包是母后送你的。” 萧媛刚要道谢,却发现荷包上的小牛只是用平常丝线绣的,而非金银丝线,便有些不快:“这不是我想要的荷包。” 吕雯梅脸色一沉,严肃道:“要那么好的荷包有何用处?” 萧媛双眉一曲,扁了小嘴道:“今天是我的生辰,你为何不让我如愿?” 吕雯梅不觉有气:“生辰又如何?在有的百姓家中还过不起呢。快吃饭吧,别那么多事。” 萧怿见女儿眼中噙着泪,随时都会落下来,一副大受委屈的可怜模样,顿生怜爱之情:“好啦,改日父皇送你一对金银丝线绣的荷包,让你如愿便是。” 萧媛心里才好受了点。她的目光缓缓在面前几上一转,菜肴还算丰盛,却没有自己最爱吃的青鱼,不禁大感失望,同时更为不满,嚷道:“为什么没有我喜欢吃的青鱼?” 吕雯梅见她还是挑三拣四,不禁怒火上冲,但想到今天是她的生日,只好强压怒火道:“这个时节没有青鱼,你就别再挑吃挑喝了。” 萧媛向来忌惮母亲,可这次有些受不住,霍地站起身,将心中的不满发泄出来:“我就是要吃青鱼!” 吕雯梅怒不可遏,“啪”的响亮一声,萧媛脸上已吃了一记耳光。显是打的重了,登时她半边面颊高高肿起。 萧媛面上一呆,放声大哭起来。抚着被打疼的面颊,指着母亲恨声道:“你不是我母后,我再也不要理你啦!”哭着朝殿外奔出。 小玉忙道:“我去看看公主。”起身急赶出殿,口中叫道:“公主,公主……” 萧忱、萧恒兄弟俩及惠儿、斐烟也匆忙告退,出去追萧媛。 突出此变故,萧怿不免责备吕雯梅:“媛儿是有错,可今日是她的生日,你也不该打她呀!” 吕雯梅也不知道是女儿不懂事伤了自己的心,还是自己一时冲动伤了她的心。只觉心里烦闷难受,一句话也无。 殿里浅绯色的帷幔低垂,偶有清凉的夜风透过未合严的镂花窗棂钻进来,轻拂着帷幔似水波般微微波动。安息香自熏笼里丝丝缕缕冒出,弥漫了一殿。 吕雯梅却因今日所发生的事碾转难眠,睡在她身边的萧怿问道:“还在想着媛儿的事?” 吕雯梅半垂着眼皮,闷闷无声。 萧怿又怨又忧地道:“朕早跟你说过,不要因一点小事就打骂孩子。毕竟他们还小,不懂事也在清理之中。你该心平气和地跟他们好好说,为何非得动手不可呢?”他顿一顿,道:“媛儿说的是气话,你别太放在心上。但你的脾气必须得改改,不然孩子们以后真的冷落疏远你可怎办?总得为你自己的以后考虑考虑吧?” 吕雯梅苦恼地道:“臣妾也不想对他们动气的,可有时候他们实在令臣妾伤心、失望,臣妾也是无奈啊!” 萧怿声音温沉:“朕知道你很为难,但你和孩子们的关系必须得融洽,不能就这么一直僵下去,否则到时候伤心难过的必定是你。” 这话直听得吕雯梅心底一片凄凉,悒怏道:“臣妾明白了。” 萧怿抚了抚她的鬓发,柔笑道:“行啦,好宝贝,快安心睡吧。” 吕雯梅扬起脸不喜道:“臣妾又不是金银珠宝,你为啥要叫好宝贝?” 萧怿笑着揽住她道:“你本来就是朕的无价之宝嘛!” 吕雯梅半怨半喜地道:“你就会拿甜言蜜语哄我。” 萧怿笑得很开心:“如果朕不说几句好听的言语,当初你会嫁给朕吗?” 吕雯梅敛容,极认真地道:“假如当初你不是真心对我,哪怕说上千句万句甜言蜜语,我也不会嫁你。”这话说得很有分量,不容半分质疑。 萧怿颇为感慨地道:“也只你跟其他女子不一样,至少在感情上很理智。”他忽尔一笑,“你不喜欢朕叫你好宝贝,那朕可就叫你坏宝贝了。” 吕雯梅恼了,脱离萧怿的怀抱,伸手打他一下:“坏蛋!” 萧怿轻笑一声,将她拉回怀里搂住道:“那朕还叫你好雯梅,这下你没意见了吧?” 吕雯梅娇声道:“这还差不多。” 萧怿轻轻拍拍她背脊,低柔道:“乖,好好睡觉。” 吕雯梅忍不住低低一笑,靠得他更紧了。 数日后的一天,吕雯梅和小玉又在殿里闲聊。 小玉看着摆满一几从梁国进贡来的香料、丝绸、首饰,一脸羡慕地道:“皇上对姐姐就是好,这些贡品都是精心挑选过才送来给姐姐的。” 吕雯梅笑言:“你羡慕啦?那姐姐就送你一些,你随便挑,反正我也用不了这许多。” 小玉有点羞涩地道:“这都是皇上送给姐姐的,我哪敢要呀。再说皇上已送给我一些,我也不好意思再要姐姐的。” 吕雯梅道:“你虽有了,可不一定有我的好。我送你些,他是不会怪我的。”见小玉面上泛起红晕,心念忽动,笑问:“你该不是想嫁人了吧?”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五章 把柄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小玉一听,连耳后根都烧起来,愈加低头道:“我只想留在宫里陪着姐姐,并不想嫁人。” 吕雯梅欣喜,又有些内疚,握住她的手道:“好妹妹,难道你就真打算一辈子不嫁人?” 小玉诚恳道:“是的。我愿意一直陪着姐姐,不离开姐姐。”她停一停,道:“过几日就是清明节了,我想到佛堂为姐姐、皇上、太后,还有皇子和公主祈福求平安。” 吕雯梅有点意外:“没想到你也变得会讨好别人了。” 小玉感念道:“姐姐对我的恩情,我永不敢忘怀。要不是姐姐当初肯救我,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光景。” 吕雯梅温和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啥?只要你能记着我的好,我就很满足了。” 小玉拿手帕掩唇咳了几声,道:“我会一直记着姐姐的好。” 吕雯梅不觉忧心:“你怎又咳嗽了?” 小玉苦涩一笑,道:“以前就已落下的病根,即便长期服药,也好不了啦。” 吕雯梅有些担忧,思索片刻,道:“我倒想起一个人来,你也曾见过的,就是那个叫伯历的老师父,他医术很好。要不我派人请他进宫给你瞧瞧。” 小玉摇摇头道:“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姐姐别为我担心。” 吕雯梅看她气色还不算差,便道:“那你就听姐姐的话,要按时服药,注意保暖。尤其是晚上睡觉时,千万别受风着凉,以免加重病情。” 小玉感激道:“多谢姐姐关怀。” “你们又在一起啊。”却是萧怿来了。 小玉忙起身行礼:“皇上圣安。” 萧怿近前说道:“朕不是早就允你不用行礼了么?” 小玉一脸恭谨地道:“我和姐姐不一样,怎能对皇上失了礼数?” 萧怿笑赞一句:“小玉就是有大家闺秀的品性,很知书懂礼。” 吕雯梅生出点醋意:“皇上这般说,是觉得臣妾不够知书懂礼?” 萧怿微微一怔,忙赔笑道:“朕可没这么想,雯梅你也很知书懂礼。” 吕雯梅才又露出笑意,问道:“皇上忙完啦?” “是。”他看了看放在几上的贡品,问道:“朕叫人给你送来的这些东西还满意?” 吕雯梅笑生两靥:“皇上送给臣妾的当然都是上好的,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哪会不满意。” 萧怿欣喜道:“你满意就好。”他喝了一口茶,面上露了一抹得意的喜色:“这个梁国就是欺弱怕强。当初他们侵扰我大齐边陲,大将军领兵突围,又有卫国从中相助,此后他们再不敢来犯,近两年还派使臣向我朝纳贡,这下可是教他们学了个乖。” 吕雯梅笑了笑,平静道:“齐国有卫国做盟友,别国自然不敢轻易来犯。” 萧怿颔首:“不错。”他犹豫了一下,道:“有一事,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吕雯梅道:“皇上请讲。” 萧怿声音有些沉郁:“最近都城发生了瘟疫,死了很多人畜。今日在朝堂上,太常王昌仁建议朕在道场设坛请法师作法免灾,朕觉得有些不现实,你认为呢?” 吕雯梅果断地道:“臣妾认为皇上不应相信祥瑞、灾异的现象,更不要设坛请法师作法免灾。而应多拿出些钱财购置防治瘟疫的药材,发放给有需求的百姓才对。” 小玉赞同道:“姐姐说的对。皇上请法师作法免灾,倒不如多施恩惠于民更好些。” 萧怿想了想,道:“好。朕就依你们所言。” 这日黄昏,天边彩霞为丞相府罩上一层变幻不定的柔暖光辉。 高大敞亮的堂屋里,孟元昭独自坐在雕花紫檀几案旁喝着闷酒,心情压抑不畅。余晖透过窗扉稀疏地洒在地上身上,暖昧实则寂寥。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管家谢公进来道:“相爷,何大人求见。” 孟元昭放下手中酒杯,有点烦躁地问:“哪个何大人?” 谢公答道:“就是光禄大夫何屡。” 孟元昭诧异:“天就快黑了,他来作甚?”他微一沉吟,淡淡说了句:“叫他进来。” 谢公答应着出去。 须臾,何屡进来,恭恭敬敬施了一礼:“下官何屡拜见丞相大人。” 孟元昭挺直背脊,不冷不热地道:“呵,哪阵风把老弟你给吹来了?” 何屡满面堆笑道:“下官在家闲着无聊,便想过来陪大人您聊天解闷儿。” 孟元昭想他平素也不常来,今日过来定有事,说道:“老夫恰好也没事,你过来陪老夫喝杯酒。” 何屡喜眉笑眼地坐到下首席位上,讨好似的把孟元昭的半杯残酒倒掉再满上:“大人请。”然后才为自己斟了一杯。 孟元昭微眯的双目中透出疑惑的光:“你何以要对老夫这般殷勤?” 何屡微微正色道:“下官此来,是为大人的前途忧心那。” 孟元昭立时明白了他的来意,面上却装不明:“哦?老夫都做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啦,还有什么可忧心的?” 何屡压低声音道:“下官觉得大人现在的处境越来越不妙了。您也知道的,每次上朝时,皇上不管有何事总是先问黄生,却极少问大人您。想当初令郎不幸英年早逝,令爱嫁了人又不算幸福,下官心里想想都不好受,何况是大人您啊!” 孟元昭拿起酒杯轻啜一口:“那依你的意思,老夫现下该咋办?” 何屡一脸恭顺地道:“下官是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大人的恩情下官没齿难忘。眼下下官尚无良计治黄生,不过机会总是会有的。只要大人有用的着下官处,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孟元昭自有交好的大臣,当然多一个何屡,就多一个帮手,他痛快地笑了一声,道:“人贵有自知之明,识时务者为俊杰。看来你是个明白有良心的人,算老夫没白栽培你。” 何屡恳切道:“下官没有一天敢忘记大人的大恩大德。如果哪日朝堂上没了您,下官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下官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力,以图报答万一。” 孟元昭喜应:“好。老夫有用着你处,自会告你。”他举起酒杯,“来,让我们干了这杯。” 何屡举起酒杯,与孟元昭对饮。 这时,一个人脚步急促地走进来,在孟元昭耳边低语几句。 孟元昭勉强按捺住心中的欢欣,小声问:“你真的打探清楚了?” 那人肯定地道:“消息绝对可靠。” 孟元昭这才露出喜色:“好啊,机会终于来了。” 何屡觑着孟元昭的脸色,心下有些明白,试着问道:“大人可是在说黄生?” 孟元昭点头而笑:“探子告诉老夫,适才有一辆马车停在黄生府门前,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往他府中搬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不知是何物。不过看他府上管家催促那几个人快点搬,说别叫人瞧见,又说什么这是黄生郑重吩咐下的。” 何屡惊讶道:“原来大人已派人监视黄生的一举一动了。” 孟元昭微微冷笑:“如果老夫不派人监视他,我们能有抓到他把柄的机会么?” 何屡赞道:“大人此举真是高明。”他稍一思索,“嘿嘿”冷笑两声,道:“下官猜想那箱中定是财宝无疑,否则那几人送东西还要偷偷儿的?这下黄生可是栽在我们手里了。下官建议大人明日早朝就把此事上奏皇上,看黄生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孟元昭无比期盼地道:“只要能把黄生排挤出朝廷,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何屡狠声道:“大人所言极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大人可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把黄生逐出朝廷。” 孟元昭干脆地道:“好。老夫明早就上奏皇上。” 次日,在义安殿内,萧怿精神不大好,恹声道:“有事启奏,无事就退朝吧。” 孟元昭立即道:“臣有事要奏。” “奏来。” “昨日傍晚臣听说有人赶着一辆马车,把多只大箱子偷偷搬到了御史大夫的府上,不明何物。” 何屡紧跟着道:“臣也听说了。那些箱中之物来历不明,望皇上明察。” 萧怿惊疑一瞬,转即半带讽刺地道:“你们的耳朵很灵敏啊,把别人送东西给谁家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孟元昭和何屡听了,觉得大无颜面,低下头去。 萧怿看向黄生,严肃问道:“黄爱卿,丞相和光禄大夫说昨日傍晚有人给你府上送去多只箱子,可有此事?” 黄生欠身答道:“确有此事。” 萧怿目中露出疑光:“那么箱子里装的都是何物?” 黄生平静答道:“都是治疗瘟疫的药材。最近都城里闹瘟疫,臣做为朝廷大臣,合该为皇上分忧,故拿出家中部分钱财托人到城外购置药材,准备发放给得了瘟疫的百姓。臣本不想张扬此事,谁知却被丞相和光禄大夫得知,实在惭愧。” 萧怿疑心尽去,舒畅道:“原来是这样。”他赞许地看了黄生一眼,朗声道:“诸位爱卿日后可要多向御史大夫学着点儿,要真正做一个能为朕分忧,替百姓着想的好官,那样我大齐才能更加繁荣昌盛。” 群臣躬身齐声道:“皇上万年,大齐万年!” 何屡心有不甘,说道:“皇上圣明。但御史大夫仅凭一面之辞,只怕难以服众,还望皇上查明此事,好使臣等信服。” 此言一出,一些大臣也纷纷奏请萧怿查明事情真相。 萧怿固然信任黄生,可有些大臣不能信服,便道:“好吧。朕就依诸位爱卿所言,查明此事。”他看向中尉郭让:“郭爱卿,你现在就到御史大夫府上查查,验明箱中之物是否都是药材。” 刘进领命而去。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十六章 朝贺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朝堂上鸦雀无声,群臣都在等待郭让的回禀。有些大臣相信黄生说的是真话,是清明的;有的大臣则认为黄生说的是假话,猜想箱中之物可能是财宝。 孟元昭和何屡更是在心中祈祷那些箱中是财宝,不是药材。否则他们告黄生这一状不但白告了,很可能还会失去皇上对他们的信任。 不久,郭让回来,躬身道:“皇上,臣已奉旨查明,御史大夫府上那些箱中之物,的确是治疗瘟疫的药材。臣为使朝臣们相信,已令人把所有箱子都搬来了,请皇上和诸位共同验证。” 孟元昭和何屡顿时面如死灰,心中唯一的一点幻想也破灭了。 萧怿很高兴,这证明他没有看错黄生,说道:“好。把箱子都搬进来。” 郭让朝殿外一招手,道声:“都搬进来。” 只见几名侍卫抬着五、六只黑漆大箱子步进殿来。 郭让吩咐道:“打开。” 箱盖开启,果见里面装的都是草药。 萧怿轻松一笑,道:“这下你们该相信御史大夫是清白的了吧?” 群臣齐声道:“臣等信服。” 萧怿向黄生道:“御史大夫忠君爱民,朕赐你锦缎、雪纱各十匹,白银二百两。” 黄生婉拒道:“臣只是尽责而已,不敢受赏。” 萧怿温和道:“你不必推辞,只要你以后能为朕多多分忧便是。” 黄生拜谢道:“臣定当尽职尽责,不敢有负皇恩。” 孟元昭和何屡本想借此机会扳倒黄生,不料反而助黄生更得萧怿赏识,还得到了御赐,大大讨了个没趣,均感面上无光。 话说黄生回到自己府上,对妻儿笑言:“他们还真向皇上告了老夫一状。可惜他们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寻不是。” 其妻郭夫人和儿子黄汐看着摆在几上的赏赐,都很高兴。 黄汐感到痛快:“他们是恶人先告状,可还不是栽在爹手里了。” 郭夫人怨恼道:“你与丞相素无瓜葛,偏丞相嫉妒贤能,一心想要抓到你的把柄,这下他也别想讨个好去。”她看看儿子,“也是汐儿有心,及早发现有丞相的人暗中监视咱们府上。” 黄汐谦笑道:“那还不是爹高明,故意叫人偷偷摸摸送来药材,才引他们上钩的。”他问:“爹,皇上说怎么责罚他们?” 黄生淡淡道:“皇上没有责罚他们。” 黄汐感到不解,又不甘心:“为什么呀?他们诬告爹,凭啥不受责罚?” 黄生不大在意,道:“警醒一下他们就是,不必非得把人拖下水。为人宽厚友善,少与人计较是非,官才能做得稳,做得久。” 黄汐不好再说,只得咽下了这口怨气。 入夜时分,吕雯梅刚刚用过晚膳,见惠儿进来,面色黯然,一言不发,觉得奇怪,问道:“看你面色不好,却是为何?” 惠儿近前道:“奴婢刚去看过皇子和公主,见他们都缠着小玉姑娘讲故事,奴婢心里很不舒服。” 吕雯梅故作无心道:“她给孩子们讲故事,你又有何不快?” 惠儿担虑道:“奴婢是为娘娘忧心。眼看着皇子公主都亲近小玉姑娘,而疏远娘娘,实在心中难平。” 吕雯梅自然也担忧孩子们日后会不亲自己,还是平和地道:“小玉心思细腻,我有时做事有疏忽之处,她都能帮我想到。有她照看着孩子们,我很放心。孩子们是对我有点冷淡,可亲情还是有的,你不要心存不满,全当孩子们多个疼爱他们的娘好了。” 惠儿忧愁道:“可是,娘娘就一点都不担心?” 吕雯梅心下烦乱,道:“别说了。” 农历十一月初一是诸侯王进宫朝贺之日。那一天萧怿早早忙完政务,便在嘉和殿内接见他们。大家嘘寒问暖了几句,谈了些这一年来发生在各封地的趣事,及生活方面的事。包括刺史在治理他们所属封邑的不道之处、他们的特权问题。萧怿对此类话题很反感,因为他要抑贬诸侯王地位,不愿看到他们利用手中权力惹出事端来,甚至再来一次谋反,所以他只是找话搪塞应付过去,并不多作回答,更不肯答应他们对朝廷不利的任何请求。诸侯王们对此很失望,筵席不欢而散。 萧怿待其他诸侯王离宫,独留下俊秀儒雅,锦袍翡带的濂王萧明揄,同他到章德殿私聊。 殿下十二名艳若桃李的紫衣讴者,随乐翩翩舞动,舞姿曼妙优美,富于变化。歌声清丽柔婉,隐隐含怨:“玉壶光转照清庭,桂殿户半开。寂寞胭脂思沉沉,静听梧桐雨。落红随风香溪去,绵绵无尽处。风露染霓裳,化作清泪点点。谁知相思苦?谁晓离别恨?欲到青天上,会同雀桥仙。” 萧明揄心情很好,目不转睛地看着道:“不愧是皇宫里的歌伎,不光长相标致,歌舞也很好。” 萧怿畅怀一笑:“揄儿是看上朕的歌伎了么?” 萧明揄尴尬中含着一丝慌乱:“不敢。”他稍一犹豫,从袖中取出一卷东西递向萧怿,“这是臣弟新作的赋和诗词,请皇兄御览。” 萧怿又惊又喜:“哦?揄儿又作赋和诗词了。”他接过打开来看,不禁点头夸道:“几年不见,你的文采愈加好了,只怕朕都及不上你啦。” 萧明揄心中欢喜,面上却谦恭:“皇兄过誉了。臣弟哪及得上皇兄才华横溢。不过是一时兴起,随便作几篇罢了。” 萧怿温和道:“揄儿何必过谦?在朕看来,你的赋和诗词写得的确不错。”他指着其中一篇道:“像这篇《临江赋》写得就很好。不仅构思精妙,且词藻华美,有独到之处,可称得上是上乘之作。”萧怿将赋放下道:“朕决定将你所作诗词交于协律都尉谱曲成歌,以传后世。” 萧明揄十分高兴,起身作了一揖:“臣弟多谢皇兄赏识。” 萧怿微笑道:“你难得进宫一次,今日就乘朝贺之机好好陪朕说说话。” 萧明揄应道:“诺。” 萧怿饮了一口酒,徐徐道:“当年你的生母林贵人不幸因病早逝,先帝怜惜你,遂将你交由太后抚养。你和朕虽非亲兄弟,但因你与太后的关系,朕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所以你是朕最亲厚的人,也是朕最信任的人之一。况你聪明有才,朕希望你能多做些有益的事,好为朕和朝廷分忧。” 萧明揄听着听着,眼角便有些湿润,感念道:“臣弟绝不敢忘皇兄的厚爱和太后的抚养之恩,必不负皇兄期许。”他举起酒杯,“臣弟敬皇兄一杯。” 萧怿道声:“好。”与萧明揄对饮一杯。 兄弟二人观了会儿歌舞,萧明揄问道:“皇嫂可好?” 萧怿满上酒,露了一抹淡而苦的笑:“她嘛,既要处理后宫诸事,又要教导皇子皇女,可无暇陪我们聊天。” 萧明揄唇角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皇嫂还真是辛苦。”他犹豫片刻,关心地问:“皇兄还只皇嫂一位么?” 萧怿唇边凝着一丝坦然笑意:“自然。”见萧明揄似有些疑惑,说道:“可能你不明白,但朕觉得有皇后一人足矣。在朕看来,美女易得,贤女难得。美貌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能否为你排忧解难,与你同甘共苦。皇后虽非绝美,亦不算温淑,却识大体、明大义,能尽心辅佐朕,算得上是位好皇后。且朕只皇后一人,也可图后宫太平。” 萧明揄回味着萧怿的话,感思良久,道:“皇兄远见,臣弟实在不及。然,皇兄对皇嫂情意深重,令臣弟十分钦佩。” 萧怿面上泛起一层暖色,看着杯中澄明的酒,情致绵绵地道:“皇后对朕的情意,何尝不是如此。” 夜色渐浓的时候,萧怿来到了宁和宫。 吕雯梅一看萧怿面有醉色,知是又喝了酒,心下不快,斟了盏茶递给他道:“喝盏茶醒醒酒。” 萧怿道声谢,接过喝了。 吕雯梅直视萧怿,埋怨道:“臣妾不是早告诉过你不要喝酒嘛,为何又要喝?” 萧怿话音里透着几分醉意:“今日是诸侯王进宫朝贺的日子,朕当然要陪他们喝几杯。再说朕的同父异母弟濂王也来了,朕一时高兴,就贪喝了几杯。你可别生气。” 吕雯梅怨气丝毫不减:“就算是高兴,你也不该贪杯。你要再喝成这副醉样子,就别来见臣妾。” 萧怿搂住她的肩,赔笑道:“好,朕答应你,以后会注意的。” 吕雯梅盯着他的眼睛,声音里透出些许酸味儿:“你是不是宣美女跳舞了?” 萧怿一怔,不觉一笑,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朕找几个宫女跳跳舞,你就小心眼了。”他笑着伸手捏一捏吕雯梅面颊,“朕瞧你呀,真是变成个醋坛子啦!何时你这醋坛子变得一点酸味也无,那便好了。” 吕雯梅一把撩开他的手,气恼地道:“不正经!” 萧怿拉住她手,软语相求:“好雯梅,你就别吃醋了好么?” 吕雯梅无奈叹口气,道:“算了,你爱瞧就瞧,反正臣妾也不会跳舞。” 萧怿笑慰道:“你是不会跳舞,可你会舞剑。” 吕雯梅抽回手,坐正身子,怨恼地道:“那也不舞给你看。” 萧怿讶笑道:“雯梅的架子好大呀!连朕这么大面子都不行。”他换了温柔的口气,“好啦,你就别多心了。朕说过,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人。” 吕雯梅忧怨之气稍解,斜靠在萧怿肩上,沉肃道:“臣妾但愿皇上的话作数。” 萧怿揽住她的腰,柔柔的语调里带了几分认真:“朕一言九鼎,当然说话作数。” !! 第十七章 巫蛊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夜里的宁和宫十分静谧,吕雯梅躺在榻上,想到那日萧怿酒后失态的事,内心隐隐感到不安,觉得他对自己的爱似乎减少了点,而自己也有些把握不住他的心意。为什么他从来就没有让自己真正放心过?哪怕是在他最疼爱自己的时候,都不曾。或许是原于他的身份,又或许是原于他的性情。她睡不安稳了,坐起身穿好衣服,披上一件绨锦披风,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坐在汉白玉台阶上守夜的宫女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是皇后,忙站起身施了一礼:“夜寒风紧,娘娘在殿里唤奴婢一声便是,无需劳动凤体。” 吕雯梅扬脸望了望漆黑如墨,连一颗星也无的沉寂夜空,烦闷地道:“本宫睡不着,想散散步。” 那宫女有点担心吕雯梅会着凉,却不敢多言,应道:“诺。”打了素纱灯笼在前面引路。 吕雯梅迎着冬日寒冷的夜风,信步走在寂寂庭院里。虽然面颊被风刮得有点生疼,但却醒神,少了些许烦恼忧愁。 正走着,那宫女忽转身道:“娘娘还是回去吧,小心受了风寒。” 吕雯梅见她单薄的身躯立在夜风中,冷得瑟瑟发抖,心有不忍,温言道:“你若嫌冷,就先回去。” 那宫女怯怯道:“奴婢不冷。” 吕雯梅到底怕她受不住,轻声道:“回去吧。” 二人缓步往回走。吕雯梅在经过庭院一隅时,朦胧中看到一个宫女服色的女子蹲在屋檐阴影下,背朝着自己不知干些什么,大为诧异:“深更半夜的,谁在那里?” 掌灯宫女道:“奴婢去看看。”朝蹲着的那个宫女疾步走去,大声问道:“是谁呀?鬼鬼祟祟蹲在这儿干啥呢?” 蹲着的那宫女一惊之下,慌忙用手掩了几下土,站起身想跑。 吕雯梅叫声:“站下!”同时朝她快步走过去。 那宫女知已走不脱,转过身向吕雯梅行了一礼。 吕雯梅待要问她是谁,掌灯宫女举过灯笼一照她的脸,惊讶道:“青玉!”吕雯梅打量着她道:“你不在屋里歇息,却在外面作甚?” 青玉低垂着头,支吾道:“奴婢没干什么。不过是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掌灯宫女起疑,一把推开青玉,举灯笼往她身后的地上照去。 青玉似是心虚害怕,赶紧拦住她道:“地上啥也没有,你乱照啥?” 吕雯梅也已起了疑心,严厉道:“你站到一边去。” 青玉犹犹豫豫地退开一步。 掌灯宫女道:“娘娘,地上有新土。定是她在地上挖了坑又埋上了。” 吕雯梅借着橙红的灯光,看到地上果有刚埋上的新土,感到奇怪,吩咐道:“挖开看看。” 青玉面色登时变得煞白,却不敢作声。 掌灯宫女将灯笼放下,跪在地上很快从坑里扒出一个木制偶人来。她不及多想,起身递给吕雯梅:“娘娘,是个木偶人。” 吕雯梅拿在手里一摸,掌灯宫女机灵地拾起灯笼给她照着。吕雯梅仔细看了看,发现人偶背上刻着三个细小的字,是一个人的名字,不觉脱口念出:“江采儿。” 掌灯宫女惊呼:“那是奴婢的名字!” 吕雯梅惊疑地看着青玉道:“你在搞巫蛊术?” 青玉身体一凛,跪倒在地:“奴婢不是有意的。请娘娘明鉴!” 江采儿跪下恳请道:“青玉竟敢用巫蛊术诅咒奴婢,实在用心恶毒,求娘娘一定要为奴婢做主啊!” “娘娘,何事呀?”惠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原来是她们的说话声惊动了宫人们。从两侧排房里赶出来的人除惠儿外,还有斐烟及八、九名身份较低的黄门宫女。 吕雯梅万没料想宫里竟出了此等荒唐事,气恼地道:“带她二人进殿受审。” 宫人们答应一声,将青玉和江采儿从地上拽起,跟着吕雯梅去了栖凤殿。 几名宫人利落地将数盏青铜灯台上的牛油蜡烛点燃,殿里立时明亮如昼。 吕雯梅端坐几案旁,一脸严肃地问青玉:“说,你为何要在偶人身上刻上江采儿的名字诅咒她?” 青玉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一张较清秀的脸上没半分血色:“娘娘明鉴!奴婢真的不是故意要诅咒她的。是她平日里总挑奴婢的错,处处刁难,还出口谩骂,奴婢一时气不过,才诅咒她的。” 江采儿怒视青玉,大声质问:“你凭啥这般说我?我何时刁难、谩骂过你了?” 吕雯梅看向惠儿和斐烟,问道:“你们可曾瞧见过江采儿谩骂过青玉?” 现今的斐烟已为长使,她神色不定,含糊道:“奴婢没瞧见过。” 惠儿如实答道:“奴婢曾有几次看见她们俩有过口角之争。有一次奴婢见江采儿嫌青玉做事慢,骂了她几句。奴婢便过去调解,诸料她们还是关系不和。” 吕雯梅看着惠儿和斐烟,声音平缓不失严肃:“本宫要的是后宫和睦,可今日竟出了这等事。惠儿、斐烟,你们同为长使,却未能尽职尽责,可知错?” 惠儿和斐烟跪下。惠儿道:“奴婢没能调解好她们间的关系,的确有错。奴婢甘愿受罚。” 吕雯梅叹口怨气,道:“长使惠儿、斐烟失职,各罚俸半月。”然后对殿里的其他宫人道:“本宫曾多次告诫过你们,后宫要和睦,你们在一起要好好相处,这样宫里才能安稳、太平。可今晚却闹出一起巫蛊案,实在令本宫失望、心凉。”吕雯梅的目光移到青玉和江采儿身上时,已失去了温度,“本宫倒想问问,你二人有没有把本宫的话放在心上?” 青玉和江采儿羞愧无地自容,低首道:“奴婢记得。” 吕雯梅神色肃然,严厉道:“既然记得,为何还要为一些小事争吵?甚至搞起巫蛊术?” 青玉和江采儿无法作答,垂首不语。 吕雯梅从不愿轻易处罚犯错的宫人,可不处罚,如何警醒其他宫人?她思忖少许,道:“江采儿因一点小事谩骂青玉,有错在先。青玉受辱不告本宫,竟利用巫蛊术诅咒江采儿,实属不该,亦有错在身。本宫看在你们平时做事还算本分的份上,就不重处。罚你二人明日打扫庭院,并各写认错书一份,再勿闹矛盾。” 青玉和江采儿本担心会受重罚,闻言,都身心一松,拜下身去:“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宽恕。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吕雯梅微微颔首:“都起来吧。”她目视众人,凛然道:“今晚之事虽不大,却扰了宫中宁定。本宫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们,以后不得再发生争吵、打斗,甚至搞巫蛊术的事情,否则定不轻饶!”宫人们连忙答应。 吕雯梅按了按额角,说了句:“都下去吧。” 惠儿和斐烟熄灭灯烛,道了声:“娘娘请安歇。” 吕雯梅叫住她俩道:“你们以后多操点心,看着他们些,别再惹事添乱。” 惠儿和斐烟应了“诺”,退了出去。 宫里半夜闹出巫蛊术来,吕雯梅更感心烦气闷,自是没睡好。 次日掌灯时分,萧怿忙完朝政,过来问道:“昨晚你宫里出了巫蛊术?” 吕雯梅神色黯然,郁郁道:“是两个宫女平日里闹了矛盾,没有好好解决,反而相互怨恨,结果竟到了一个用巫蛊术诅咒另一个的地步。这纵然是她们的错,但臣妾也有错在身。平时垂教宫闱不严,没有及早发现,调解她们之间的矛盾,以至会出此事。” 萧怿温声慰道:“这件事不能怪你,你别自责。谁也不能保证每天都能把宫里的事了解得清清楚楚,无所不晓。你说对不对?”吕雯梅默然无语。萧怿又道:“宫里以前也有过巫蛊术,只是没想到今又出现了。还好你处理及时,免了朕的后顾之忧。” 吕雯梅伏在他肩头,低低道:“臣妾明白,只要能使后宫平静安稳,人人相处和睦,就能让皇上少操一份心。” 这日,吕雯梅陪孩子们做完功课后,孩子们提议要去校场看舅舅练兵。吕雯梅思量再三,觉得带子女去看看也有益处,或可增强他们的意志和信心。但他们去了只怕会影响秦子聃练兵。于是叮嘱道:“母后可以带你们去,但你们只许远远看,不许说话,更不得叫嚷。记住了么?” 孩子们应道:“儿臣记住了。” 吕雯梅带着他们往校场而去。还未走近,便听到兵将震天的喊声,及一阵阵兵器相击的响声。孩子们兴奋地向校场奔去,吕雯梅随后赶到。 放眼望去,万余身着铠甲的士兵列队整齐地站在校场上。他们一人执茅,一人执盾,面对面地操练。士兵虽多,却丝毫不乱。每一个动作,如出一人。吕雯梅被这威武气势所包围,胸中自然而然腾起一股豪气。孩子们则看得兴高采烈,忘记了叫好,忘记了拍手。当然,吕雯梅也是不许的。 秦子聃一身戎装,昂首挺胸,迎着初冬温寒的阳光,威风凛凛地站在点将台上,倨高俯瞰着众多勇猛兵将。他声音洪亮,高声命令:“停!一营摆龙虎阵!二营摆连环阵!三营摆八封阵……” 各营兵士们立时停止操练,按大将军的命令迅速摆下阵法。速度很快,不过片时功夫。 秦子聃又连连下了一串命令,让他们互换阵法。 孩子们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喝起彩来。吕雯梅待要阻止,已然不及。 秦子聃惊怔一瞬,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见是吕雯梅和皇子公主,既意外又高兴,对将士们说了句:“继续操练!”下了点将台,走到他们跟前行了一礼。 第十八章 沉疴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不好意思地道:“我告他们不要出声,偏他们叫出声来,打扰将军练兵了。” 孩子们委屈地看着吕雯梅道:“母后,我们不是故意的。” 秦子聃宽和一笑,道:“没关系。娘娘别责怪他们。” 萧忱一脸钦佩地道:“舅舅训练的将士好厉害哦!” 萧媛意犹未尽地道:“刚才将士摆阵法摆得好快,我还没看明白就变化了。” 萧恒昂首骄傲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像舅舅训练的将士如此威武,要是去打仗,定会立于不败之地。” 秦子聃有点惊讶:“三殿下真会说话。”转即正色道:“如果臣不能把将士们训练好,万一打起仗来,岂不会像一盘散沙不堪一击,临阵脱逃,还如何战斗?” 萧忱点点头:“舅舅所言甚是。” 萧恒敬服道:“舅舅就是我们心目中的大英雄。” 萧忱和萧媛也随声附和。 秦子聃谦和笑道:“这话臣可当不起。臣只是想为大齐效一份薄力,表表忠心罢了。愧不敢当啊!” 萧恒立马驳道:“不对!舅舅当之无愧。” 萧忱和萧媛亦道:“就是嘛,舅舅当之无愧。” 秦子聃有点难为情地笑笑道:“皇子、公主,你们别夸臣了。” 吕雯梅笑嗔道:“你们三个呀,都学得如此嘴甜,会夸赞别人了。”她稍稍一停,道:“你们先在这里玩,别走远,母后跟你们的舅舅说几句话。” 秦子聃和吕雯梅已很久不单独在一起说话了,而今日却有了机会,二人都颇为感慨。不过,这已是另一番光景了。 吕雯梅喟叹道:“好久不与兄长见面了,心中想念,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兄长一向可好?” 秦子聃微笑道:“还好。娘娘也好吧?” 吕雯梅浅淡一笑:“嗯。”她惭愧地道:“我不能常去看望父母,希望兄长能常去看看他们,并告诉他们,我在宫里一切都好,叫他们别惦记。” 秦子聃应道:“臣会的。” 吕雯梅听他仍自称臣,心中不畅,恳请道:“哥,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能否不称自己是臣?” 秦子聃怔了一怔,眼中渐渐露出几分感念的喜色,道声:“好。” 吕雯梅舒心一笑,望了望远处仍在辛苦操练的将士:“数年不征战了,百姓们总算可以过一段太平安稳的日子。” 秦子聃坦诚地道:“那是皇上英明,才有现今的太平盛世。不过国内即便无战事,也不能疏忽练兵。” 吕雯梅赞同道:“兄长说得是。居安思危,方是长久之计。” 秦子聃喜慰道:“娘娘懂了很多道理,的确变成熟了。” 吕雯梅眼里泛起一点泪光,叹道:“身处宫中,毕竟不同于寻常百姓家,自然也就懂得了许多当初并不知道的事。”她犹豫了一下,道:“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兄长。就是兄长做为将军,对人生有何感想?” 秦子聃一愕,疑惑地看了吕雯梅片刻,移开目光,转向远方:“这个问题我也曾想过的。对我而言,给我人生感想最深刻的地方就是在战场上。当我处于险境时,就是要尽快想办法应对,并勇敢地战胜敌人,否则就等于是自己先承认自己输了。”他看向吕雯梅,“当然这只是我在战场上的想法,可能对娘娘没多少用。” 他话音未落,吕雯梅已冲口而出:“不,有用的。”她的情绪缓下来,“虽然我所处的环境是在皇宫,不是在战场上,但也会遇到许多困难,需要想办法解决,需要勇敢面对。兄长的话对我而言,就是金玉良言,我是要感谢兄长的。” 有一霎的沉默,秦子聃渐渐有些明了,知道妹妹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自己却无法帮她,不免有些愧疚。可什么都不能说,也说不出。他垂眸一瞬,只能说道:“我们是兄妹,娘娘别说感谢的话。” 相对沉默一阵,吕雯梅抬起头道:“时候不早,我不打扰兄长练兵了,请你多保重。”她依依看了秦子聃一眼,慢慢走开。 她早已把曾经对这个男子的爱意转移到萧怿身上,可即便如此,对他除了敬仰和兄妹之情外,还存有一丝难以磨灭的情感。 秦子聃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落寞背影,无数酸楚漫延上心头,久久消散不去。 到了年下,人人喜气洋洋,乐乐呵呵,迎接新年的到来。宫里自然是忙忙碌碌,热热闹闹,准备着过年的衣物和用品。 话说正月初一这日,吕雯梅换上桑菊黄厚锻大袖上襦,绣月桂纹天青色罗裙,外披紫红色提花锦三尾凤鸾纹云舒广袖逶迤拖尾大氅。头梳高髻,上戴镏金累丝珍珠翡翠碧玺飞凤发饰,金丝络攒红宝石珊瑚福寿如意长钗一对、缠金点翠多宝簪一对、赤金嵌玉桂巧珠步摇一对。另配以珠花、翠钿数件,端庄华贵。 吕雯梅想到清暄殿看看小玉,才出殿就看到斐烟站在廊下骂一个端着面盆的小宫女:“你眼瞎了?走路也不看路,把我刚换的新衣服弄脏了,叫我待会怎么陪皇后娘娘到慈景宫向太后问安去?” 那小宫女显然很害怕,忙放下手中面盆,向斐烟赔礼道歉:“真是对不起啊斐烟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还请姐姐见谅。”她掏出手帕来,要给斐烟擦拭溅到衣服上的水渍。 斐烟一把推开她的手,嚷嚷道:“你以为随便擦擦就能擦干净么?” 那小宫女不知所措,怯生生问:“斐烟姐姐要如何?” 斐烟未想到该怎么罚她,只恼恨地道:“反正这身衣服现下是穿不得了,待我回来再跟你算账!”她转身要走,却看到皇后竟站在自己跟前,心下一慌,忙行了一礼。 吕雯梅冷下脸,厉声道:“前段日子本宫刚告诫宫里的人要和睦相处,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她已向你道歉,又不是故意撞的你,你为何还要难为她?” 斐烟无言以对,只得曲身道:“奴婢知错了,还请娘娘饶了奴婢这一次。” 吕雯梅冷冷看着她道:“今日你不必陪本宫到慈景宫了,就呆在这儿思过吧。” 斐烟很不情愿地答应一声,带着怨气回自己屋里去了。 吕雯梅去了清暄殿,听得寝殿里小玉咳嗽了几声。紧接着是一个宫女的声音道:“姑娘的病又重了,要不奴婢传太医去?” 小玉轻咳着道:“不用。” 吕雯梅听闻小玉的病又重了,加快脚步进了被帷幔遮得严密昏暗的寝殿。只觉一团暖洋洋的热气扑面而来,却是地上摆着的七、八个旺炭盆烘出的。但见一个宫女侍立在榻旁,一脸担忧地看着倚在榻上容颜憔悴,穿着暗黄衣衫的小玉。吕雯梅疾走几步,关切地问:“妹妹,你咋病成这样子?昨日不是好点了?” 小玉睁开刚闭上的双眼,虚弱地唤了声“姐姐。”强支着身子要下地。 吕雯梅按住她道:“别起身。你服药了没?” 小玉道:“刚服过。” 吕雯梅奇怪地问:“你今天面色咋这样差?” 小玉转过脸以手掩口咳了两声。宫女接口道:“回娘娘。昨日白天姑娘是好了些,但夜里寒冷风急,姑娘起来喝水时,不小心着了凉,病才变重的。” 吕雯梅脸一沉,问道:“你没在姑娘跟前服侍么?” 小玉忙道:“这不是她的错,是我自己不当心。” 吕雯梅忧心道:“你现在病成这个样子,我看还是传太医来给你瞧瞧吧。” 小玉一把拉住吕雯梅的手臂道:“别。我的病不要紧,过几日就会好的,姐姐不必为我担心。”她刚说完,急急掏出手帕捂口剧烈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血痰来。 宫女“啊”的一声:“姑娘又吐血痰了。” 吕雯梅惊忧道:“快去传太医!” 小玉急叫:“别去!” 吕雯梅忧切道:“你都咳成这个样子了,不叫太医哪行?”催促那宫女,“快去!” 宫女答应着赶紧去了。 小玉缓了口气,道:“姐姐别忧急。以前我也有过这种情况,并不妨事。” 吕雯梅走到几旁,提起青釉莲瓣执壶斟了一盏热水递给小玉:“你要爱重自己的身子,别不当回事。有病就应早点看,不要硬撑着。” 小玉眼中露出感激之情:“谢谢姐姐关怀。” 不多时,太医进来,为小玉请了脉,却迟疑着不说话。 吕雯梅愈感不安,问道:“小玉姑娘的病到底如何?” 太医沉吟许久,才道:“这位姑娘患的是肺病,本不难医治,但早已落下病根,只怕难以痊愈。微臣给姑娘开几副缓解病情的药调解,另可适当吃些川贝雪梨膏,并注意保暖,暂时不要见风,病情就会有所控制。” 吕雯梅听得太医说小玉的病难以治愈,心情顿时变沉郁,“真的无法医好她的病?”太医为难地摇摇头。吕雯梅怅然道:“那你去吧。” 小玉神情淡定,宽慰道:“人早晚是要到西天极乐世界的,姐姐不必为我难过。” 吕雯梅握住小玉的双手,神色愁闷地道:“可是妹妹,你还很年轻啊!” 小玉唇边畜着一点苦涩悲凉的笑意:“这是我的命运,上天何时要我离开这人世,我就得离开,谁也无法挽留。我知道姐姐舍不得我,但天意难违,姐姐还是看开些。” 吕雯梅伤感欲落泪:“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不在了,谁来陪我聊天解闷呢?” 小玉亦悲怀,黯然无语。唯一能做的,只是反握住吕雯梅的手,以自己的手温稍慰她的忧伤。回想入宫这几年来,与吕雯梅在一起快乐过、矛盾过,但仍旧是好姐妹。只可惜自己不能再陪她度过以后的时光,指不定哪日就是自己和她永别之期。 第十九章 雪趣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良久,吕雯梅红着眼圈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我本想带你同去慈景宫见太后,可你却去不了了。”她拍拍小玉手背,“你好好休息,我去看过太后再来。” 小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姐姐快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话音刚落,外面忽有脚步声响起。只听萧怿的声音在外道:“雯梅。”紧接着是三个孩子的声音:“母后、姨娘。” 吕雯梅答应一声。萧怿和三个孩子很快进来了。 萧怿开口便问:“雯梅,你是来叫小玉同去吗?” 吕雯梅尚未回答,孩子们已看到了坐在病榻上的小玉,都迅速围过去,关心地问起来。 萧忱问:“姨娘,你是生病了么?” 萧恒问:“姨娘,要不要传太医?” 萧媛问:“姨娘,你哪里不舒服?” 小玉强打精神道:“姨娘没事,姨娘很好,你们别担心。” 萧怿也察觉小玉面有病色,关怀道:“你的病是不是又重了?” 小玉恬静一笑,道:“没有的,皇上。就是昨夜里不小心着了点凉,不碍事的。太医已为我瞧过病,说吃几副药就会好。”她看了看他们,“你们快去慈景宫看望太后吧,别为我挂怀。” 萧怿心下略安,道:“那你好好休息。” 孩子们依依不舍道:“姨娘,我们待会就回来看你。” 小玉温婉一笑,道:“谢谢皇子公主关心。” 吕雯梅忧虑地看了小玉一眼:“那我们去了。” 外面天气晴朗明媚,连云朵也无一片,可吕雯梅却闷闷不乐。萧怿知道小玉病重了,吕雯梅自是高兴不起来。于是宽慰道:“你别忧心,想她吃几副药调解调解就会没事的。再说过了年,天气就会一日暖过一日,她的病定会好起来的。” 吕雯梅知道小玉的病是好不了的,却只能强露笑容应道:“是。” 孩子们到底还年少,边走边玩着,一会就又高兴起来,忘记了刚才的郁闷。 他们到了慈景宫,见孟锦云身披深青色织金福寿纹大氅,金簪宝钿点缀髻间,尽显雍容奢华。她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听孩子们背了一段书,高兴地说:“皇子公主的学问又有长进了,真好。”她忽“咦”了一声,问:“小玉没同你们一起来?” 萧怿面上笑容一滞,暗淡下去:“儿臣已和皇后看过她,本是想带她同来见母后的,但她昨天夜里不小心着了凉,病有点重,所以她就不能来了。” 吕雯梅转喜为忧:“她的病是从小就有了的,一到天冷就容易犯,纵是每日服药,也难痊愈。” 孟锦云面上露出几分怜悯之情:“这个姑娘年纪轻轻就有病,实在不幸啊!”她缓了缓神情,重露笑容,“唉!不提她了。今日是大年初一,得高高兴兴过。”她让了他们坐下,感叹道:“一家人多日不在一起了,今日算是团聚,就好好说会话儿。” 萧怿歉然道:“近段时日朝中事务很多,儿臣一直无暇来看母后,实在不孝。” 孟锦云和蔼笑道:“这哪能怪你呀?你是皇上,朝务本就多,哀家可以理解,你不用自责。”她向吕雯梅和孙儿扫视一眼,“皇后和皇子公主时常来看哀家,并不感寂寞。你就安心理政,不必记挂。” 萧怿应道:“诺。” 孟锦云关怀道:“哀家知道最近这段日子你很忙碌,但你要记住,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别太劳累。” 萧怿感到一阵母爱的温暖自心中漫延开去:“儿臣多谢母后关爱。” 孟锦云看向吕雯梅时,面上的笑意已明显稀疏了许多,而是增了几分严肃:“你要多劳点神关心关心皇上,并照管好皇子公主,管理好后宫,尽好你做为皇后的本分。” 吕雯梅恭谨道:“请母后放心,儿臣会尽好自己的本分的。” 萧怿含笑道:“皇后一向对儿臣和皇子公主很尽心,后宫诸事也一直处理得很好,母后就安心颐养天年,不必操这份心了。” 孟锦云露了淡薄似轻烟的笑:“那便好。” 初十这日,天色阴暗,纷纷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厚厚的积雪覆盖住漂亮的琉璃碧瓦,整个皇宫被裹在了一片银色里。 孩子们高兴得又蹦又跳:“下雪喽,下雪喽!”缠着父母陪他们到御花园赏雪。 萧怿和吕雯梅同意了,带了他们过去。 御花园里白茫茫一片,光秃秃的树枝上堆积着一寸寸洁白晶莹的雪。偶一阵寒风刮过,枝干上的雪便会纷飞飘落。 萧恒俯身抓起一把雪,团成一个小圆球,掷到兄妹身上便跑,兴奋地叫道:“打中啦,打中啦!” 萧媛不悦道:“好啊,你敢用雪打我!”迅速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团了两下,用力向萧恒掷去。可她人小力微,雪球还未近萧恒身子,就掉到地上摔碎了。 萧恒轻蔑地朝妹妹吐吐舌头:“真笨!” 萧媛气道:“这次我非打着你不可!”捧起一大把雪向萧恒追去。 萧忱倒一点不恼,笑道:“我也要。”抓起雪来与弟妹互掷雪球,很快打闹在一起。 吕雯梅皱了皱眉头,叫道:“别玩雪!小心弄湿了衣服要生病。” 萧怿则道:“难得下一次大雪,你就叫他们玩会吧。衣服湿了,待会回去换了便是。”忽闻身后有人道:“你们玩雪,怎不叫上我呀?”萧怿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疾行而来,却是伯历。不禁又惊又喜,快步朝他走去:“伯历,这大雪天的,你咋来了?” 吕雯梅欣喜:“伯历师父你来啦!” 萧怿见伯历头顶上、衣服上都是雪,不觉笑道:“朕瞧你快要变成个雪人了。” 伯历咧嘴一笑,拍了拍身上的雪,说道:“今日的雪好大,不过雪大定好玩,所以我就来找你们。况且现在还没过完年嘛,总该来看看你们。” 孩子们已看到了伯历,高兴地朝他跑去,围在他身边亲切地叫他“老伯伯”。 伯历见到孩子们,显得格外高兴,逗了他们好一会儿。 萧怿笑容满面:“你既然来了,我们就好好聚一聚。” 吕雯梅愉悦地道:“是啊,伯历师父你就多在宫里留一会,陪我们好好说说话。” 伯历半玩笑半认真地道:“行呀。那我今日就留在宫里不走了,你们可同意?” 萧怿和吕雯梅都喜出望外。萧怿爽快道:“行!伯历你想在宫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伯历惊喜:“真的?那可多谢啦!” 萧媛请求道:“老伯伯,你陪我们多玩几天好不好?” 萧恒拉了拉伯历衣袖,道:“老伯伯,你陪我们一起玩雪好么?” 伯历欢喜不已,连声道:“好啊,好啊。我们一起玩。”向萧怿和吕雯梅道:“你们也跟我们一起玩如何?” 孩子们都道:“父皇、母后,你们也陪我们一起玩吧。” 二人互视一眼,萧怿愉快地道:“好啊!” 吕雯梅有些犹豫,觉着雪是好玩,但会弄湿衣服。见萧怿已答应,不好拒绝,便道:“好吧。” 伯历见他们同意,很是高兴,说道:“我们怎么玩呢?” 萧怿想了想,道:“我们刚好六个人,那就三人一组打雪仗。最后看哪组人被雪打中的次数最少,就算哪组赢如何?” 伯历喜道:“这个好玩,公平又合理。”他沉吟道:“只是谁和谁一组呢?” 萧恒抢先道:“我要跟父皇、母后一组。”抢在哥哥和妹妹之前站在了萧怿身旁。 萧媛不乐意地道:“我也想和父皇、母后在一起。” 萧怿笑劝道:“这是在玩游戏,谁和谁一组都一样。既然恒儿赶在了你们前面,你们就跟老伯伯一组好了。” 萧忱拉住妹妹的手道:“我们跟老伯伯站那边去。” 伯历有点急不可耐地问:“可以开始了么?” 萧怿刚要说:“可以了。”却听萧恒道:“等一下。”只见他从地上拾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划了两道横线,然后道:“我们二组人都站在各自的线内,不可越线,这样才公平合理。” 伯历明白过来,笑中带了几分夸赞:“好小子,还挺聪明。” 萧怿向萧恒投去赞许的目光,点一点头,道:“好了,游戏开始。” 于是他们打起雪杖来,互掷雪球,玩得不亦乐乎。 虽说伯历武功好,又有萧忱、萧媛相助,却难抵萧怿、吕雯梅夫妻联手。而萧恒也很机灵,掷过来的雪球很少能打在他身上。 不一会,伯历这组被打得满身满脸都是雪,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伯历不得不叫道:“不玩了,不玩了。” 萧怿停手问道:“服输了?” 伯历伸手擦擦脸,拍了拍身上的雪,大声道:“我不服!” 萧怿奇道:“我们把你们打成这般模样,为何还不服?” 伯历挺直背,理直气壮地道:“我一个老头子和两个小娃娃,打你们两个年轻的和一个小机灵鬼,你说这公平吗?合理吗?所以,我不服。” “这的确有点不够公平。”萧怿稍稍思忖,道:“那就算我们打了个平局,你看如何?” 伯历这才笑起来:“好,我们平局。” 萧媛是被打得最惨的一个,身上衣服几乎没一处是干的。她抱着双臂,冻得牙齿咯咯相击,直打哆嗦,颤抖着声音说:“我冷,我好冷。” 萧怿神色一变,忙道:“大家快去换衣服,别生了病。”他急急走到萧媛面前,见她一张小脸冻得通红,顿生忧怜之情,弯腰抱起她,快步朝花园外走去。 第二十章 吐露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本想责备萧怿几句,不该玩打雪仗的游戏,但想到这不是他的错,因为大家都想玩的,倒不好说啥,只能盼孩子们别生病才好。 他们离了御花园,吕雯梅道:“我带孩子们回去换衣服。” 萧怿放下萧媛,道:“那好。你们换完衣服,可到章德殿找我们。”他看着吕雯每带着三个孩子离去,向伯历道:“走,去章德殿暖和暖和。” 章德殿内被数十个炭盆烘得温暖如春,使得紫铜熏炉里飘出的龙涎香气息愈加浓郁。 师徒二人刚进殿坐下,黄门张尊即奉上热茶来。 伯历顾不得烫嘴,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 萧怿看他身上衣服湿了一大片,有些担心,向张尊道:“你去给这位老先生找件干爽衣服。” 伯历摇手道:“不用,不用,一会就会干的。” 萧怿微笑:“伯历,你就别跟朕客气了。”他看了张尊一眼,“还不快去。” 张尊应声“诺。”赶紧去了。 萧怿低声问:“师兄、师姐和师妹,近日可去看过你?” 伯历面上露出惬意的笑容:“去过。他们年下就去看过我,前几日刚走。陪着我啊,高高兴兴过了个年。” 萧怿歉意一笑:“你有人陪着过年就好,只可惜朕不能过去陪你。” 伯历不以为忤地一笑,道:“你是去不了,但我能来找你,不也一样嘛。” 萧怿知道向来应是徒弟去看师父,不应师父来看徒弟。伯历这样说,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他沉默少许,道:“师妹她……”他很想问问崔紫莹的近况,可觉得不好相询,住口不言。 伯历猜到他的心思,说道:“莹儿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和她的师兄、师姐住在荆州。我原想乘着他们这次回来看我,带莹儿来看看你。可她不愿来,说是怕与你见面后,会徒增思念。”他有点尴尬地笑一笑,“这个丫头,对你还真是够痴心的。” 萧怿听后,也不知该说啥好了。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妹,只有师兄妹间的那点情分,谁知她会对自己情根深种呢?既感动又内疚。静默片刻,道:“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殿门开处,张尊捧着一件褐色绨袍进来了。 萧怿便道:“伯历,你快换上吧。” 伯历“嘿嘿”一笑,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他将长袍穿在上身,左瞧右看,喜爱道:“这袍子穿着就是暖和,只是这么好的东西,我还真有点不舍得穿。” 萧怿大方道:“你别说不舍得,就穿着好了。朕可以再送你几件,让你换着穿。” 伯历却道:“我哪好意思要你好几件?有一件就够了,再说我也不习惯穿这么好的衣服。” 萧怿一笑,稍稍思虑,问道:“伯历,你饿了没?要不要传膳?” 这一语提醒了伯历。他摸了摸扁扁的肚子,说道:“你别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萧怿向张尊道:“传膳。” 不多时,几名绿衣宫女端上饭菜来。 伯历看着几上的美味佳肴,又喜又愁地道:“这么多好吃的,我都不知该吃什么好了。” 萧怿见他举箸不定,笑言:“你可以每样都夹一些尝尝。” 伯历愁色立消,满面喜容地道:“这个办法好。”他刚要落箸,又放下道:“不行,我们还是等皇后他们来了再吃。” 萧怿不以为然地道:“没事。我们先吃,想他们快来了。”转头吩咐张尊:“你去看看皇后和皇子公主为何还没来。” 原来吕雯梅送孩子们回到程光宫后,径自回宁和宫。她刚进殿,惠儿就忧急道:“娘娘您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小玉姑娘吧。” 吕雯梅情知不妙,忙问:“她怎么了?” 惠儿神色忧郁:“小玉姑娘她……她只怕快不行了,想见娘娘最后一面。” 吕雯梅心中一震,身子微微一晃。 惠儿担心地扶住她:“娘娘。” 吕雯梅口中只道:“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她。”急急赶往清暄殿。还未进殿,就唤道:“妹妹,妹妹。” 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姐姐,是你来了吗?” 吕雯梅知她还活着,疾步赶了进去:“妹妹,是姐姐来了,姐姐来看你啦!” 在密不透风的寝殿里,吕雯梅看到了躺在病榻上,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的小玉,几乎是怔住了。她定定神,抓住小玉瘦弱的双手失声道:“妹妹,你咋病成这副样子?为何不传太医?” 立在旁边的宫女道:“姑娘不让奴婢传。” 小玉本来无神的双目,露出了一点光彩:“姐姐,你来了就好。” 吕雯梅轻抚着小玉枯瘦的手,又心疼又埋怨:“妹妹,你这不是在等死么?”她急切地道:“还不快去传太医!” 小玉反抓住吕雯梅的手,几近哀求地道:“别,我不要。姐姐你别让太医来。” 吕雯梅十分忧急道:“可是妹妹,你不叫太医来,你的病如何好?” 小玉凄楚地摇摇头:“我的病好不了了……” 吕雯梅立即打断她的话:“胡说!你的病怎会好不了?”嘴上虽如此说,其实心里也没底。 小玉只使出浑身仅有的那点可怜的力气,紧紧抓着吕雯梅的手不放:“姐姐,我说的是真话,我真的快要死了。我要在临终前,对姐姐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吕雯梅哪有心思听她说事,温沉着声音道:“等你把病医好了,再讲也不迟。” 小玉态度坚决:“不!我现在就要说,否则我拒不看医!” 吕雯梅见她如此,不得不说道:“那好,你说完了,就听姐姐的话治病。” 小玉放松了抓着吕雯梅的手,却不说话,只是朝那宫女看了一眼。 吕雯梅立即会意,对那宫女道:“你先下去。” 小玉这才松开手,浮显出一脸的内疚和歉意:“姐姐你一直对我很好,可我却没勇气跟你讲实话。如今我快不行了,必须得跟你说,否则我死了也良心难安。”她顿一顿,徐徐道:“其实我姓刘,名叫刘小玉,是前任南江太守刘居之的女儿。我还有母亲,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一家五口过得很幸福。可是六年前,家严偷偷背着我们做下了贪赃枉法的错事。这件事很快被刺史知道并上报给朝廷,皇上下旨说要严办此事。当时我们都很惶恐,纷纷劝说家严赶快把不义之财全部交出来,或可免除一死。家严便将脏物悉数上交,并具实招供,却仍被判了弃市之罪。我们觉着这样很不公平,请求刺史免家严一死。但刺史说这是皇上的旨意,他不能违背。结果家严还是被无情地杀害了。” 她说到这里,眼角已有些湿润,“我母亲看到我父亲被杀后,就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在伤心绝望中撒手西去了。我家被抄没全部家产,我的哥哥和弟弟不愿听到当地人指责,就抛下我到别的地方谋生。” 她咳了两声,继续道:“我在短短数日内,失去了双亲,与兄弟离散,这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太大。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个千金小姐,有一天会落迫到这步田地。虽然我恨家严,恨他做错了事累及全家人,但我更怨恨皇上,因为是他下旨要杀死家严的,还害我母亲为此而亡……” 吕雯梅愈听愈惊,已有些明白:“那你进宫的意图是……” “我进宫的意图就是想杀了皇上,替我父母报仇。”她稍稍一停,“我知道杀皇上不易,但我还是决定试一试。于是我来到了俞安,想寻机潜到皇宫。可宫门都有人把守着,我根本进不来。正当我灰心的时候,远远看到了皇上和皇后乘着辇出宫,想着可能有机会了,就向人打听你们的去处,得知是要到方山林苑狩猎。我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进入猎苑的,所以我就去了马车必经道路上等着你们返回。我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你们乘着辇回来了,我又喜又恨。为了引起你们对我的注意,我便在道旁哭泣起来,果然你们停下了马车。当我看到了来之不易的机会时,你们却并未下车,而是又向前行去。我几乎绝望了,伤心地痛哭起来。可能我当时还抱着一丝小小的希望,盼着你们能返回来。好在马车在前面停下,你们都下了车子,走到我面前。我看到皇上站得离我较近,就很想掏出藏在袖子中的匕首杀了他,但周围有许多侍卫,况且娘娘你就站在皇上身边,我根本就没有杀死皇上的把握。于是我放弃了这个机会,请求你们带我进宫。我知道只要能进宫,就会有接近皇上的机会。娘娘你很好,求着皇上带我进宫。在我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再活着出去。” 她咳嗽了几声,道:“令我大感意外的是,娘娘你要与我结为姐妹。我很为难,因为你是皇后,我仇人的妻子,但考虑到我和你做了姐妹,或许我接触皇上的机会能多一些,我就同意了。果不出我所料,自我做了娘娘的妹妹,宫人们对我很恭谨。而皇上几乎每天都会去看望娘娘,我得到了不少接触皇上的机会。然而机会是有了,却并不容易杀皇上。我心里很着急,总不能老在宫里呆着。” 第二十一章 遗愿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她喘息一阵,又道“有一天,我偶然听到有两个宫女议论皇上,从她们的口中得知皇上是个对新鲜事物很好奇的人,只要是他没见过的东西,就会产生很浓厚的兴趣。可皇上什么东西没见过?吃的、穿的、用的,没有哪样是皇上没见过的。最后我想到了用水果酿造的酒,或许皇上没有喝过。为明确此事,我特意去了一趟御膳房,从一个杂役口中得知,皇上平时很少饮酒,要喝也只有用粮食酿造的酒。于是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托人从宫外买来一壶用红果酿造的甜酒。然后我在酒中下了迷香散,端着去了皇上所在的章德殿,准备等他喝下昏迷的时候下手……” 吕雯梅听到这,忍不住惊呼一声,只感惧怕。 刘小玉歉疚地看了看吕雯梅,接道:“皇上果然对我送来的酒很感兴趣,当我在为他斟酒时,看到他手中拿着的书,就好奇问他看的何书?皇上说是佛经。我很惊讶,问他悟到什么?皇上说:‘善恶之报,自有天意;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就想到父亲是不是该死,而我要杀皇上是不是应该,但我没多考虑。在皇上要喝的时候,我突然很想问问关于家严的那件案子,只是我没提那个贪官就是家严。皇上说如果真如我所讲的那样,那个贪官就罪不当死。我听后又委屈,又怨恨。委屈的是我父不该杀,怨恨的是我父已亡,皇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况且是皇上下旨要杀家严的,为何又说我父罪不当死?当我看到皇上举杯欲饮时,我有点想阻止他的冲动,但我没有。皇上喝完后,很快就昏迷了。在我慢慢掏出匕首,想杀皇上的时候,我不知为何竟对他下不了手。最后我放弃了这个绝好的机会,离开了章德殿。” 吕雯梅明了,喃喃道:“原来不是酒本身的缘故,而是你在酒里下了药。难怪皇上说他喝完后就睡着了,醒来时还很头疼。唉,我真是太傻太天真,太过于相信你了。”她盯住刘小玉,大声道:“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一直都在骗我!” 刘小玉落下悔恨的泪水:“是的。我一直都在欺骗娘娘。我不是一个好人,不值得娘娘同情,更不配做娘娘的妹妹。我好后悔当初不该进宫,可已于事无补……” 吕雯梅万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结义妹妹会欺骗自己,而自己竟一直被蒙在鼓里。假如刘小玉当初真的杀了萧怿,自己与孩子们岂不成了孤儿寡母?她又心惊,又懊悔,情绪波动之下,用力抓住了刘小玉瘦削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情愿相信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泪眼模糊地看着刘小玉,“就算是皇上错了,你也不能想要害他性命呀!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被你杀死了,齐国怎么办?我和年幼的孩子怎么办?”她摇撼着刘小玉的肩,“你说,你说!” 刘小玉愧疚地泣道:“我知道娘娘你现在很恨我,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在那日我离开了章德殿,后来认真想了想,才觉得自己不该怪皇上。因为皇上是不会说谎骗我的。他下旨杀了家严,却又说家严罪不当死,咳咳……那此事定是皇上受人蒙蔽,不明事情真相才下旨杀了家严的,所以这不是皇上一人的错。我就想通了,皇上不是圣人,哪能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她抹了下眼泪,“我想明白后,就想悄悄离开皇宫,但我无处可去,只好昧心留在宫里,苟且度日。在宫里的这几年,娘娘、皇上,还有皇子公主都对我很好,而你们越对我好,我心里就越难受。我试图想弥补我的过错,可这岂是我能弥补得了的。我想好好照顾皇子公主,对娘娘和皇上做一点补偿。哪知却适得其反,使他们亲近我而疏远了娘娘,我就好恨我自己,恨不能一死了之。” 她停顿了一下,“我虽住在这巍峨富丽的皇宫里,不愁衣食,但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死去的父母。”她眼中露出一分笑色,“不过,我很快就可以与我长眠于地下的父母见面了。” 吕雯梅静静听完她临终前的善言,想着自己做了平生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把刘小玉领进了宫。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懊悔,已经说不出话来。 刘小玉挣扎着下地,跪倒在吕雯梅面前,拽住她的裙裾哀声恳求道:“皇后娘娘,我刘小玉对不住您,对不住皇上。但这件事只是我一个人的错,您千万别怪罪别人。我不敢求您原谅,可我还是要乞求娘娘请皇上重查此事,还我父亲一个公道。算我求您了!” 然而她没等到吕雯梅的答复,就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大口鲜血,倒在地上扭动了两下,就不动了。 吕雯梅怔了片刻,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空了一般,再也承受不住,颓然坐倒在地。 章德殿内,萧怿等了良久不见张尊回来,也不见吕雯梅和孩子们过来,有些不耐烦起来,正要叫别人去催,却见张尊进来,立在殿下不动了。 萧怿急问:“皇后呢?皇子公主呢?” 张尊闷声答道:“小玉姑娘已病逝。皇子公主知道后,去了她的寝殿,哭着不愿走,后被宫人们劝着回程光宫了。皇后娘娘好像受了点刺激,已被惠儿姑姑和斐烟姑姑扶回宁和宫。” 萧怿愕然:“你说小玉姑娘已病逝?” 伯历也吃了一惊,问萧怿:“可是那个与皇后结为姐妹的姑娘?”见萧怿点头,惋惜地道:“唉,她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呢?真是红颜命薄啊!” 萧怿没料想小玉会这么快就撒手西去,不禁对她的短命而悲伤,已无心再陪师父用膳,说道:“伯历,真是对不住,宫里出了这事,朕得过去处理,就不能再陪你了。” 伯历起身说道:“没事,反正我已吃饱该走了,皇上快去处理事情吧,告诉皇后和皇子公主别太伤心。” 萧怿答应了,向张尊道:“你去送送老先生。” 伯历回首道:“不用麻烦了。”阔步而去。 萧怿看着师父走远,便匆匆赶往宁和宫。在路过清暄殿时,有几名宫人跑前跑后,似是在忙活小玉的后事。他拦住一人问:“你们这是在忙啥?” 那人面色急中有哀:“小玉姑娘已不幸归天,奴婢们是要为她治丧。” 萧怿听后,知张尊所言不假,郁然道:“那你去忙吧。”他朝殿门口望了一眼,想着应先看看吕雯梅,遂赶往宁和宫。 他一进殿,还未及说话,惠儿已急着道:“皇上,您快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萧怿觉着不妙,疾步进了内殿,唤声:“雯梅。”见吕雯梅静静坐在榻上,并无何异常,稍稍心安,缓步走到她身旁坐下,轻声问:“雯梅,你没事吧?” 吕雯梅只呆呆坐着,看都没看萧怿一眼,对他的到来似乎毫无知觉。 萧怿这下有点慌神,抚抚吕雯梅的鬓发,凝视着她面无表情的脸:“雯梅,朕来看你了,你看看朕好不好?” 吕雯梅目光呆滞,不看萧怿,亦不言语,好似木偶人一般。 萧怿见吕雯梅神情木然,动都没动一下,不觉惊慌失措,晃晃她的肩膀,叫道:“雯梅,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朕啊!” 惠儿走进来,垂泪道:“奴婢到清暄殿看皇后娘娘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奴婢跟娘娘说话,娘娘也不答应,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萧怿不知是忧急,还是生气,喝问:“那你传太医了没有?” 惠儿哽咽道:“传了。太医说娘娘可能是受了刺激,无药医治,只能开导她,过几日或许会好。” 萧怿又忧愁,又急慌,按住吕雯梅的肩膀:“雯梅,你倒是说句话呀!你可不能有事,不然朕会很担心你的。”他声音稍缓,“朕知道你很伤心,可是小玉已经不在了,你就想开些吧。否则,你叫朕如何是好?” 吕雯梅身体一凛,缓过神来,叫声:“皇上!”一头扑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怔忪地道:“皇上,我好怕,你别离开我。我不要失去你,不要!” 萧怿被她突如其来的言行搞得一头雾水,只觉她身子微微发颤,就伸手楼住她,柔声安慰道:“你别怕,朕就在你身边呢,永远永远都不离开你,你千万别怕。” 隔了半晌,吕雯梅的情绪有所缓解,慢慢松开手,仰起脸看着萧怿:“皇上,你说得可是真的?真的永远永远都不离开我?” 萧怿见吕雯梅似乎好了些,稍感欣慰:“朕说到做到,你放心好啦!”想到她受了刺激,应该多休息,说道:“雯梅,你先歇会儿,朕会在这里陪着你的。”欲扶她躺下。 吕雯梅却拔开他的手道:“臣妾不累。”她盈盈望着萧怿的眼睛,“臣妾有件事想求皇上答应。” 萧怿温情脉脉地道:“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朕也答应你。” 吕雯梅很想向萧怿认错,却又怕节外生枝,只好忍了。她对刘小玉虽有些怨恨,但好在萧怿无事,这就算是庆幸的了。对于刘小玉的死,多少还是有些悲伤。思来想去,终于决定了了她的遗愿。于是迟疑着开口:“她其实姓刘,名叫刘小玉,是前任南江太守刘居之的女儿。六年前刘居之做了贪赃枉法的坏事,不久被刺史知道上报给朝廷。皇上你就下旨处斩刘居之,不知可有此事?” 第二十二章 秋枫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十分惊讶,凝神想了一会,道:“确有此事。原来她是刘居之的女儿。”他忽然起疑,“那她进宫是来做什么?” 吕雯梅有点着慌,忙道:“她是没有办法才想进宫的,皇上千万别怀疑她。”她马上接道:“刘小玉说她父亲的确犯了法,但他主动认错,并将得到的不义之财全部交了出来。皇上你知道么?” 萧怿感到惊奇:“他是主动的?朕不知道呀!” 吕雯梅微微颔首:“这就是了。原本皇上是不知道的。” 萧怿思虑道:“照你这般说,朕是判错他了?” 吕雯梅温言道:“皇上可能是判错了,但这是无意之举,皇上不必内疚。”她恳切地道:“刘小玉临终前留下遗言,她托臣妾向皇上求情,希望皇上能重理此事,给她已故父亲一个公道。” 萧怿想了想,觉得应该,说道:“好。朕明天就让廷尉重理此案。” 吕雯梅的精神虽然好了些,但这件事毕竟令她很“受伤”,将养了几日才缓过来。 萧怿每天都会抽空去看她,即便不在她那里过夜,也会陪她说说话,散散步。 小玉的灵堂就设在清暄殿,叶舒平对小玉的突然逝去感到哀伤,亲自过去悼念她。另有几个平素与小玉相处较好的宫人也来她灵前烧了些冥币,其中就有惠儿。 惠儿见了叶舒平,有点意外:“叶侍卫也在啊。” 叶舒平从草席上站起身,道:“小玉姑娘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她不幸病逝,我合该来看看,略表哀思。”他稍稍一停,“对了,皇后娘娘还好吧?” 他虽是宁和宫侍卫,却只能守在宫门外,无事或未被皇后传见,不得随意进出,便对吕雯梅失去小玉的情况不大清楚。 惠儿心知吕雯梅在小玉离世后,精神状态不大好,可这话是不能随意乱说的,便道:“皇后娘娘挺好的,谢叶侍卫关心。”她怕叶舒平再问关于吕雯梅的事,遂岔开话头:“年快过完了,叶侍卫不打算回家看看父母?” 叶舒平自进宫当了侍卫后,就很少能回家看望父母,当然是想他们的,说道:“近段时日事情较多,不便就回,等年后再看情况。” 惠儿道:“你何时不忙了,想回家时,我会告知娘娘一声。” 叶舒平应道:“好。” 过了上元佳节,秋枫突然来了。宁和宫里的宫人们当然都很高兴,围着她问这问那的。 吕雯梅很是欣喜,亲自迎秋枫入殿:“你今日怎有空过来?” 秋枫的气色看起来很好,微笑着道:“奴婢数日不来,很想娘娘和众位姐妹,便抽空过来看看。” 吕雯梅面露不悦之色:“你已是嫁出去的人了,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 秋枫笑应道:“诺。” 吕雯梅拉住她的手,很亲切地道:“你好容易来一次,就多陪本宫聊会儿。”她让秋枫坐下后,问道:“袁成凯和念儿咋没和你一起来?“ 秋枫含了一缕无奈的笑:“成凯很忙,没空陪我过来。本来我想早点带念儿来的,不巧这孩子年前受了风寒,直到前两日才好,就没敢带他来看娘娘。” 吕雯梅关心道:“小孩子就容易生病,你这个做母亲的可得好好照看着点。”她温婉一笑,“天气还冷,你不带他来也好。” 秋枫温顺地道:“多谢娘娘关怀。” 吕雯梅又问:“袁成凯现在对你还好?” 秋枫唇边露出一抹幸福的甜笑:“托娘娘和皇上的洪福,成凯待我一直很好。” 吕雯梅欣慰道:“只要你过得好就行。” 秋枫关切地问:“娘娘和皇上,还有皇子公主,一向可好?” 吕雯梅笑了笑,道:“都挺好的。只是皇上一向较忙,少有闲暇,不过他还是每天都来看本宫。” 秋枫有些感怀:“皇上是位好皇帝,我为娘娘感到高兴。”她顿了一下,问:“小玉姑娘呢?她好不好?” 这话触动了吕雯梅的哀思,眼圈便有些红了。想说话,可喉咙里似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惠儿便说道:“小玉姑娘前几日病重,已不治身故。” 秋枫颇为意外:“你说小玉姑娘已经不在了?” 吕雯梅有些伤感地道:“小玉有肺病,一直时轻时重。这次她病情恶化,才不幸离世。” 秋枫惋惜道:“小玉姑娘人很好,偏何就这么命薄呢?可惜我来迟了,没能见她最后一面。”说着便以帕拭泪。 吕雯梅目露哀戚之色:“本宫少了位好妹妹,心里也挺难过,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斐烟觉着气氛沉闷,含了些许笑意道:“今日秋枫姐姐过来是喜事,奴婢看就别说这件伤心事了。” 吕雯梅挤出一点笑容:“说得是。”她思索了一下,道:“斐烟,你去内殿拿一百两银子。” 斐烟答应一声,转身到内殿去了。不一会,她捧着一盒白亮亮的银子出来。 吕雯梅看着一知半解的秋枫,说道:“本宫不知你今天会来,未曾准备礼物。”她瞧了一眼银子,“这一百两银子,就全且当是本宫对你的一点心意吧。” 秋枫受宠若惊,连忙起身:“皇后娘娘的心意我领了,但银子我万万不能收。” 吕雯梅温和道:“秋枫,你跟过本宫几年,向来做事周到细心,本宫对你一直心存感激,总想对你有点回报。如今你有了孩子,光靠你夫君的俸禄只怕不够,况且以后总有用到钱的时候,你就别推辞了。”她面色微沉,“不然,本宫可就不高兴了。” 秋枫有些为难,情知不好推诿,便曲身施一礼:“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惠儿捧着一只包袱走过来打开,含笑带愧道:“这条小锦被是我亲手为念儿做的,可能做得不太好,还请姐姐别嫌弃。” 吕雯梅见是条蓝缎锦被,看起来还不错,问道:“你何时做的,本宫怎不知道?” 斐烟笑着说道:“她呀,是夜里挑灯做的,昨晚刚巧做好。” 秋枫也感意外:“原来妹妹还会做被子呀!”她轻轻抚摸着被面,目露喜爱之色:“这被子做得可真好。” 惠儿心中一喜,忙问:“姐姐这么说,是肯收下啦?” 秋枫抬眸一笑:“我若不收,岂不是不给妹妹面子?” 惠儿笑若春花初绽:“姐姐喜欢便好。” 斐烟面有惭色:“皇后娘娘和惠儿妹妹都有礼物相赠,就我没有。” 吕雯梅笑慰道:“没有也没关系,只要情意到了就行。” 秋枫亦道:“你我都做了几年姐妹了,无须非得赠物。”她忽道:“对了,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们呢。” 吕雯梅有点意外,又有些好奇:“哦?你还带礼物来啦?” 秋枫朝殿外唤了声:“二顺,快把东西拿进来。” 外面有人答应一声,只见一个仆人装束的男子怀抱三只包袱走了进来。 秋枫让那人把包袱放在几上,然后打开其中一只包袱,拿起一顶绯色斗篷,对吕雯梅道:“这顶斗篷是我送给娘娘您的。虽说现在已立春,可天气尚冷,娘娘或许还穿得着。” 吕雯梅甚喜,从秋枫手中接过披在身上,笑问她们:“你们觉得可好看?” 斐烟嘴甜,先夸赞道:“好看极了。娘娘要是披上这件斗篷去赏雪,可不就是白雪映红装。那才叫美呢!” 吕雯梅笑嗔道:“就你会说嘴。”她解下斗篷,对秋枫道:“多谢你费心做的斗篷,本宫收下了。” 秋枫喜慰:“谢娘娘。”她又打开一只包袱,对惠儿和斐烟道:“这里有两条裙子,是送给你们俩的。” 惠儿和斐烟一人拿起一条石榴红绣夹裙,欢喜谢过。 斐烟到底有些过意不去,红着脸道:“我收了姐姐的东西,哪能心安呀。” 秋枫温声道:“我们是好姐妹,你还说什么心安不心安的,好好收着便是。” 斐烟低头想了想,面露喜色:“有了,我也有东西要送给姐姐。你等一下。”话未完,人已去了。 吕雯梅不觉笑道:“这个斐烟,还真有点意思。她不给你点东西,就心中难安。” 秋枫道:“斐烟是个挺重情谊的人。” 惠儿含了一点笑:“是有点儿。”她看了看剩下的那只包袱,好奇地问:“秋枫姐姐,那只包袱里装的是什么?” 秋枫“哎呀”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竟尔忘了,那是给皇上的衣服。”她打开包袱,露出一件天青色袍服。 惠儿惊讶:“皇上也有呀!” 吕雯梅又惊又喜:“原来你还给皇上做了衣服。那本宫先替皇上谢过你。” 秋枫谦和笑道:“皇后娘娘不用谢。我给皇上做件衣服,也是应该的。” 这是,斐烟捧着两只食盒进来了,笑盈盈递到秋枫面前:“我没什么好东西送姐姐,只有一盒点心和一盒果干肉脯,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请姐姐别嫌礼薄。” 秋枫欢喜接过,道:“其实妹妹不用送我东西的,情意到了就行。现在你送我两盒好吃的,哪会嫌礼薄呀。” 斐烟开心地笑了两声,一转头,看见几上放着的那件天青色衣服,“咦”的一声,问:“那是给谁的?” 吕雯梅愉悦地道:“是秋枫给皇上做的。” 斐烟惊讶的眼神中含着赞许:“你真行呀,秋枫姐姐,居然还给皇上做了衣服。皇上要是看到了,肯定很喜欢。” 说话间,萧怿竟来了:“你们说啥呢,这么热闹?”他一眼看见了秋枫,很是惊喜:“秋枫!你咋过来啦?” 秋风欢喜,行礼道:“奴婢今日得空,便过来看看。” 第二十三章 立储(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高兴地道:“朕正想你呢,你就过来了。”他含了温和的笑意,“你一切都还好吧?” 秋枫笑应道:“还好。” 萧怿一转脸,发现几上放了许多东西,惊异一瞬,笑道:“呦,这么一大堆东西,你们该不是又互赠礼物了?” 吕雯梅笑了一声,道:“我们的确又互赠礼物了。这就叫礼尚往来嘛!”她稍稍一停,“对了,秋枫还给你做了件衣服呢。” 萧怿惊喜:“在哪?”秋枫将衣服递给他。萧怿抖开衣服看了看,喜爱道:“这衣服做得真好,朕很喜欢。谢谢你,秋枫。” 秋枫欢愉一笑,道:“皇上不用谢奴婢,只要皇上喜欢就行。” 萧怿将衣服叠起:“这衣服也不用试了。朕知道,你做的肯定合身。” 吕雯梅笑问:“你收了人家的东西,拿什么感谢人家呀?” 萧怿微微一怔,为难地道:“是该送你点东西,可是朕还没想到送你何物好。” 秋枫惊惶地道:“奴婢哪敢向皇上要东西?皇上快别客气。” 萧怿却道:“那哪行?皇后不是已经说过,要礼尚往来嘛!” 吕雯梅忽道:“皇上不是赞秋枫的夫君袁成凯挺能干的?依臣妾看,不如就给他升任一下。” 萧怿赞同道:“好呀!朕明日就下旨升袁成凯为郎中令。” 秋枫大感意外,谦谨道:“皇上这个恩典太大了,奴婢的夫君哪能说提升就提升?秋枫当受不起啊!” 萧怿温言道:“你别这么说。前日司空若尘告病辞官回家,朕便想提升袁成凯。恰好皇后提出来,朕就给他郎中令一职。” 秋枫感激得热泪盈眶,俯身下拜:“秋枫代成凯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隆恩。” 萧怿问了秋枫近况,又闲聊几句,秋枫即告辞而去。惠儿和斐烟则去送她。 萧怿见殿中已无别人,微微敛容说道:“朕已让廷尉查清了刘居之的案子,的确如你所言有点冤情。原来是告发刘居之的那个刺史与他有过节,想借那事除掉他。现在朕已对那个刺史做了处置,并派人把刘小玉的骨灰埋在她父母墓旁,算是给她的一点安慰。” 吕雯梅顿觉身心舒畅了许多,说道:“皇上安排周到,了了臣妾一桩心事。想小玉姑娘能随葬在她父母墓旁,定不会孤单。” 初冬的一个早朝上,奉常说:“皇上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国富民强,四海昌平,实为我大齐之幸也。今皇上的两位皇子已过垂髻之年,臣以为皇上应设立太子,以尊宗庙。” 萧怿曾考虑过立储的事,只因两个孩子还小,要是立其中一个为太子,那另一个只要年满十岁,就必须到封邑去。不光自己不舍,只怕吕雯梅也不舍,是以一直没向大臣提此事,不料今日却被奉常提了出来,推托道:“朕的两位皇子还小,立储的事为时尚早,还是等等再说吧。” 孟元昭道:“皇上,二殿下已年近十岁,三殿下也快九岁了,在臣看来,并不算小。还望皇上为江山社稷考虑,早立太子,以固国本。” 萧怿见其他大臣也都赞同,只得道:“好吧,朕会考虑的。” 孟元昭进言:“皇上,臣以为二殿下宽厚和善,又是您的长子,理应被立为太子。” 萧怿微感不悦,说道:“预立太子事关国运,朕要慎重考虑后再作决定,丞相不必再多言。” 退朝后,萧怿批完奏章来到宁和宫,见吕雯梅坐在楠木绣架前,低头在白绢上绣着一座连绵起伏的山峰,好奇道:“你这是要绣什么图?” 吕雯梅见是萧怿,便放下银针起身道:“皇上来了。” 萧怿近前,仔细端详着白绢上的山峰:“针脚绵密均匀,绣艺愈加好了。只是绣这么一大座山峰,你不嫌麻烦啊?” 吕雯梅浅笑道:“臣妾闲来无事,就想绣幅《春晓远山图》打发时间,哪会嫌麻烦?” 萧怿看看放在绣架旁的图样:“你为何要绣这幅图?” 吕雯梅解释道:“臣妾觉着这幅图意境深远,给人一种磅礴大气之感,且名中‘春晓’二字有勃勃生机、奋发图强、欣欣向荣的寓意,是以臣妾会选择绣这幅图。” 萧怿笑了下:“没看出来,你还挺会品鉴字画的。” 吕雯梅欢悦一笑,问:“皇上过来,可是有事?” 萧怿犹豫一瞬,道:“今日早朝,大臣们都要朕立太子。朕想此事重大,应该跟你商量一下,看是立谁合适。” 吕雯梅也曾想到过立储的事,现下被萧怿突然说出来,不免还是有些惊讶:“皇上要立太子了?” 萧怿柔和的目光中有些许无奈:“朕立了太子后,必定会有一个孩子远到封邑。朕知道你会不舍,但孩子大了,早晚是要离开父母独自生活的,希望你能明白。” 吕雯梅只觉心里有些空虚寂寞,面上却不肯露出半分不欢之色:“是的。孩子们都已长大,皇上是该立储了,臣妾可以理解。”她迟疑一下,“皇上的意思,是想立谁为太子?” 萧怿见她无异言,稍稍心宽。虽有心想立萧恒为太子,却不愿先说出来,怕她不乐意:“你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应该最了解他们,朕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吕雯梅深思良久,道:“若论长幼,自然是忱儿;若论才华,应是恒儿。臣妾曾多次想过这件事,可难以抉择,还是皇上定夺吧。” 萧怿听吕雯梅之言,知也有意想让萧恒当太子,算是跟自己想到一块了,有点高兴,又有些忧愁:“忱儿是朕的长子,理应被立为太子,但他为人老实宽厚,做事优柔寡断,只怕日后不能明辨是非,会被居心叵测的奸佞小人利用,难当大任。而恒儿稳重机敏,聪慧好学,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可惜他不是朕的长子,令朕好生为难。” 吕雯梅双眉微曲,也犯了难:“这的确是件很难办的事。如果恒儿是长子就好了。” 萧怿有点烦躁地道:“你说这话是没用的。此乃天意,是上天给朕出了个大难题,朕不得不快点解决。” 吕雯梅忧愁之色又多了几分:“皇上要真想立恒儿为太子,只怕大臣们会不赞同。” 萧怿思忖着道:“这倒不足为虑,朕会想办法说服大臣的。关键是忱儿愿不愿意把太子之位让给恒儿。” 吕雯梅忧愁之色立减,展颜道:“这倒好办。皇上可以去问问忱儿的想法。臣妾觉得忱儿一向宽厚,重兄弟之情,很可能会同意。” 萧怿转忧为喜:“若真如此,我们就不用发愁了。”他考虑了一下,问道:“他们现在是听太傅讲书呢,还是休息?” 吕雯梅向角落处的沙漏看了一眼,说道:“酉时过半了,他们应该是已学习完,回程光宫了。” 萧怿喜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问问忱儿。” 吕雯梅笑道:“皇上还真是性急。” 二人还未走进程光宫,便已听到孩子们玩耍欢笑之声。待入宫门,果然看见三个孩子在庭院里追逐嬉戏。 萧怿笑:“你们玩得很开心啊!” 孩子们见是父母来了,都停止了玩耍,高兴地跑过去向他们行礼问安。 萧怿询问了他们今日所学功课后,对萧忱说道:“假如朕现在要立储的话,你是否愿意做太子?” 萧忱睁圆了一双乌亮的眼睛,神情惊慌又有点不知所措:“儿臣……儿臣不知。” 萧怿温声问道:“难道你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萧忱拧紧了眉头,像是遇到了一件很难作答的事。半晌他抬起头,向弟弟看了一眼,道:“父皇,儿臣不如弟弟贤明。” 萧怿心中一动,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想做太子?” 萧忱轻轻点点头,道:“是的。儿臣和弟弟初在太学堂读书时,儿臣就知道自己不如弟弟学得好。如果父皇要让儿臣做太子,儿臣诚惶诚恐,不敢居太子之位。恳请父皇立弟弟为太子,儿臣甘愿做一个王爷。” 夫妻俩对望一眼,都大感欣慰。 萧怿便道:“也罢。你既不想做太子,朕就如你所愿,让恒儿做太子。” 萧恒心下狂喜,面上却谦和:“太子应由兄长来当,儿臣不敢居兄长之上。” 萧忱目中露出几分真诚和请求:“弟弟,我是一厢情愿的。如果弟弟肯做太子,就算帮了我的大忙了。” 萧恒略显不安:“兄长何出此言?” 萧忱面有惭色:“我的学问实在及不上你,不配做太子,还请弟弟别再推辞。” 萧怿见二子对话中无为权位相争之意,很是舒心,摸摸他俩的头道:“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父皇和你们的母后都很高兴。”他望着萧恒,“朕决意明日就立你为太子,不过你得先答应朕,做太子后,一定要善待你的兄长,好好珍惜你们兄弟俩的情谊。” 萧恒诚恳地道:“请父皇放心,儿臣就是不做太子,也会好好对待哥哥和妹妹的。” 兄弟俩把手交叠在一起。萧忱道:“弟弟,我也会好好对待你的。” 萧媛向萧恒道贺:“祝贺三哥要当太子了。” 萧恒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面上倒还沉静,只唇边含了一缕得意的笑。 次日一上早朝,萧怿就对大臣们道:“朕已考虑好了太子人选,就是皇三子恒。”他话音刚落,朝堂大哗。 孟元昭首先反对:“皇上,这万万不可!册立太子向来是立嫡以长不立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皇上怎可违背祖制,弃长立幼?” 第二十四章 立储(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黄生语重忧深:“皇上,设立太子乃国之根本、社稷大计,万不可破了祖制。如果皇上执意要弃长立幼,势必会引起天下动乱。何况因皇权骨肉相残、手足相煎的事已有先例。这是血的教训,望皇上三思啊!” 关达也道:“臣以为这绝不可取,会坏了祖宗制度。况且二殿下并无过错。望皇上收回成命,立二殿下为太子。”其余大臣自是随声应和。 萧怿心平气和地道:“朕知道祖宗立下的规矩,不该擅自改变。也知道皇二子忱为人宽和友善,只是他无处事之才,若被立为太子,怕是日后难当重任。而皇三子恒聪慧有才,亦有孝廉之心,具备太子应有的素质。朕为大齐的国祚考虑,不得不弃长立幼,望诸位爱卿能够体谅。” 沉默片刻,孟元昭说道:“皇上的苦心臣明白,但皇上定要立三殿下为太子,只怕人心难服。” 萧怿明白他的意思,侧首向许宗源道:“你去把二位皇子带来。” 群臣面面相觑,不明皇上用意。 少顷,许宗源领着萧忱和萧恒进来。 萧怿微笑着向二子道:“来,你们都到父皇这里来。”待二子走到跟前,让他们俩转过身,面向大臣,然后对萧忱道:“忱儿,你告诉诸臣,是朕不让你当太子,还是你自己不想当?” 萧忱从未见过朝堂之上竟会有这许多大臣,不禁有点儿害怕,只想赶快应付了事,道:“是儿臣自己不想当太子。”声音微微发颤。 此言一出,群臣都唏嘘不已。这世上竟会有不想当太子的人,真是稀奇。 萧怿觉萧忱似有点怯场,便轻轻抚抚他的背,柔和说道:“那你把不想当太子的原因告诉诸臣。” 萧忱稍感放松,尽量使声音平稳一些:“儿臣自知才学不及弟弟,不敢当太子,愿把太子之位让与弟弟,望诸位认可。” 群臣闻言,一时不好作答。 稍停一会,孟元昭道:“二殿下谦让仁爱,有太子之贤,何必推让?您说才学不及三殿下,可以好好学着点,无需非得将太子之位让与三殿下。” 萧忱一脸紧张惧怕,想向后退缩:“不,我没有能力当太子,你别逼我。” 萧怿微微揽住他,向大臣们道:“众爱卿,你们也都看见了,二皇子是不肯当太子的,你们就别再强迫他了。”向萧恒瞧了一眼,“朕看还是让皇三子当太子比较合适,你们说呢?” 群臣见萧忱实在怕得不行,知他是决意不肯当太子的了,再做无谓的坚持也是无用,只得齐声道:“臣等赞同。” 萧怿心下释然,对许宗源道:“宣诏吧。” “皇三子听旨。”萧恒立即跪下。许宗源取过圣旨,朗声宣读:“受命承天,皇帝诏曰:朕谨告天地神灵。皇三子恒秉性稳和,睿智颖悟,孝贤兼备,每每留心政要,应对敏达,断章成裁。着册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上尊庙宇,下顺民心,不忘国本大计。钦此!” 萧恒双手接过圣旨,谢恩起身。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激动无比,终于肯露出几分欢愉自豪的笑容。 群臣才知皇上早有准备,事先已拟好了册立太子的诏书,终于真正诚服,齐齐行礼:“皇上万岁!太子千岁!” 原来萧怿猜到自己要立萧恒为太子,必定会遭到群臣反对,于是想了一个对策。他召尚书令于昨晚起草了册立萧恒为太子的诏书,然后在第二天上朝时,由萧忱向群臣讲明他不愿为太子的因由,待大臣们无异议后,即宣读册立萧恒为太子的诏文,这样大臣们就不会再反对了。果然此法奏效,大臣们认可了萧恒的太子地位。萧怿为让小儿子顺利当上太子,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萧怿见太子已被确立,终于露出轻松惬意的笑容。 黄生道:“太子既立,皇上就该为太子择一贤士做太子的老师,以便教授太子。” 萧怿觉他说得对,问道:“你认为让谁做太子的老师合适?” 黄生似有顾虑,道:“臣不敢妄言。” 萧怿和颜道:“你但说无妨。” 黄生思忖少许,道:“臣以为太史令关达有德有才,应该适合做太子的老师。” 萧怿觉得关达的确是个学识渊博之人,便道:“关爱卿,朕现在就封你为太子太傅,希望你能教导好太子。” 关达惊愕一瞬,转即恭谨道:“微臣多谢皇上信任,定当尽心教导太子,不敢有负皇上期许。” 皇上立皇三子萧恒为太子的事,很快传遍整个皇宫。皇上居然弃长立幼,宫人们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孟锦云听闻此事后,又震惊又生气,亲自来到章德殿质问萧怿:“你是不是立皇三子恒当太子了?” 萧怿知道母亲是不同意的,但也只能实言相告:“是的。儿臣已在今日早朝上册立恒儿为太子。” 孟锦云气哽须臾,厉声斥道:“荒唐!胡闹!你怎可坏了祖制,弃长立幼?你知不知道这会出大乱子的?” 萧怿面上波澜不惊,不疾不徐地道:“儿臣知道。但现在满朝文武都已认可恒儿,应该不会出乱子,请母后不必担心。” 孟锦云冷笑一声:“不必担心?你能保证得了吗?” 萧怿难作保证,只能说道:“儿臣这么做也是为江山社稷考虑,相信天下臣民可以理解。儿臣开始是想立忱儿为太子,但他缺乏处理事情的能力,不适宜当太子,恒儿则具备治国才能。儿臣迫于无奈,这才立他为太子。还望母后可以体谅儿臣的用心。” 孟锦云怨责道:“哀家知道恒儿聪明,可是忱儿毕竟是你的长子,理应被立为太子的。你却嫌他不够聪明,让恒儿做了太子,这算什么道理?”她盯住萧怿的眼睛问:“你是否听了皇后的话,才要立恒儿为太子的?” 萧怿连忙道:“不是不是。立恒儿为太子的事,完全是儿臣的想法,跟皇后没半点关系,请母后勿疑。” 孟锦云又盯着他看了片时,叹息道:“罢罢罢,生米已煮成熟饭,多言也无用。哀家老了,管不了你的事,只愿佛祖保佑我大齐不出乱子才好。”说罢,转身离殿。 萧怿为母亲不能理解自己的做法而感到苦恼,只能盼着母亲有一天可以理解。 这边厢,斐烟刚走出自己的屋子,忽瞥见有两个小宫女躲在墙角边小声说话,便有些不悦,上前骂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躲在这儿不干活,却乱嚼舌根?” 那两个宫女吓了一跳,见是斐烟横鼻竖目地盯着她们,忙道声:“斐烟姐姐。” 斐烟瞪眼喝道:“啰嗦什么,还不快去干活?” 那两个宫女慌不迭离开。她们刚走了没几步,却听得斐烟在身后叫道:“站下!”两宫女只好停步转身,等她下音。 斐烟怀疑地问:“你们适才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那两宫女慌得摇头摆手:“奴婢没有,奴婢不敢的。” 斐烟似是不信,眼角挑起:“没有?那你们在说什么?” 其中一个怯怯道:“我俩是在议论皇上立储的事。” 斐烟不快道:“皇上立储,管你们何事?” 那俩宫女顺从地道:“是,是不管我们的事。” 斐烟到底有些好奇,忍不住问:“皇上立谁当太子了?是二殿下么?” 另一个惊讶道:“斐烟姐姐难道还不知道?皇上是立三殿下当了太子。” 先前一个连忙用手按住她的嘴,低声道:“小声点!皇后娘娘听到要生气的。” 斐烟诧异:“三殿下当太子了?为什么?” 那俩宫女一脸畏惧:“其中原由,我们不敢胡乱猜测。” 斐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摆摆手道:“没你们的事了,去干活吧。”她想着立储向来是立长不立幼的,皇上为何要打破规矩弃长立幼?难道是嫌二殿下不如三殿下聪明?转念又想,不管是何原因,二殿下没当上太子,他一定不高兴。由此想到了吕雯梅,心下发狠:你对我不好,那就休怪我对你不义,我要叫你们母子不和。她想到这里,即前往程光宫。 萧忱虽是自愿不当太子的,但难免还是有点闷闷不乐。他见斐烟进来,坐在席子上没动一下:“斐烟姑姑,你怎么来了?” 斐烟见了萧忱的模样,知道自己猜得没错,行礼道:“奴婢是来向二殿下问安的。” 萧忱不解地问:“你无缘无故来向我问安干啥?” 斐烟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道:“今日奴婢事少,想来看望二殿下,可适才奴婢瞧见许多人都去了三殿下处,那叫个热闹,都快踏破门槛了。可二殿下这里却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不知是何缘故?” 萧忱将信将疑地道:“斐烟姑姑还不知道?我父皇已立我弟弟当太子了。” 斐烟故作惊讶之色:“皇上立三殿下当太子了?”萧忱沉沉点点头。斐烟有些奇怪地问:“为何呀?” 萧忱犹豫片刻,说道:“是我不想当太子。” 斐烟惊讶的神情带着几分不信:“您会不想当太子?” 萧忱郁然道:“我知道自己不够聪明,怕当不来太子,所以就让给弟弟当了。” 斐烟惋惜道:“可您是皇上的长子,您这么做不值啊!” 萧忱惭愧地道:“我不如弟弟聪明有才,倘若当了太子,怕是处事不周,贻笑大方。” 第二十五章 犯事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斐烟立马说道:“您说这话可就不对了。在奴婢看来,您和三殿下一样聪明有才,只不过您不懂得去争取,以至错失储位,多可惜呀!” 萧忱摇首道:“你别哄我,我知道自己不行的。” 斐烟略显鄙夷之色:“二殿下何必过谦?就算您稍逊于三殿下,也不代表您没资格当太子呀!”她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您可知道皇上不肯立您的真正原因?” 萧忱奇道:“真正原因?”他想了想,道:“除了我不够聪明外,还能有何原由?” 斐烟见时机已到,便凑到萧忱面前,俯身在他耳畔悄声道:“还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 萧忱诧异:“我母后?” 斐烟神情诡秘,小声说:“奴婢是个不爱多嘴的人,但有一事,奴婢不得不告知二殿下知道。九年前,也就是在您刚出生的时候,皇后娘娘竟说您长得不像她。只因这一点,皇后娘娘就不喜欢您,只喜欢三殿下,还常在皇上面前夸赞三殿下如何如何好,就是不提您半句。您也知道,皇上向来是对皇后娘娘的话深信不疑的。时间一长,皇上自然而然偏爱三殿下,有了立三殿下当太子的想法。由此可见,这才是您没被立为太子的主因。” 她话音未落,萧忱拍案而起,怒道:“你胡说!我母后怎会因为我长得不像她,就不喜欢我呢?” 斐烟一脸委屈地道:“二殿下勿恼。奴婢说得可都是实话,绝无半句虚言。您想想,奴婢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多年,有什么看不明,听不真的?”她越说越可怜:“奴婢冒死告诉二殿下这件事不为别的,只想让您明白真相。如果二殿下不相信奴婢所言,那么您可以去问宁和宫的其他人,但别问惠儿,她是不会对您讲实情的。另外,您也别说这事是奴婢告诉您的。否则,奴婢会性命不保。” 萧忱见她说得真切,不由得有点信了。想到自己的确不如弟弟受母后喜欢,苦闷地问:“斐烟姑姑,你讲的真的都是实话?” 斐烟极认真地道:“千真万确。青玉、墨荷、露心等人都知道这件事,都能为奴婢作证。” 萧忱沉默一阵,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斐烟知他是信了,心下窃喜,面上还恭谨:“二殿下不必谢奴婢,只是想告诉您实情而已。”她稍稍一停,“如果二殿下没事的话,奴婢就告退了。” 萧忱点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不会向任何人说起你对我讲的这番话。” 斐烟这才安心地去了。她要等着看吕雯梅和萧忱母子俩的好戏。 在立萧恒为太子的次日,萧怿下旨封萧忱为卢王。 由于萧忱心中不畅,不愿再留在宫里,遂主动请求提前去卢州,说是早去可早历练。 萧怿原想等萧忱过几个月年满十岁再叫他去,但见他神情坚定,就答允了。 三日后,就是萧忱去封邑的时候,他的弟弟和妹妹都来送他。 萧恒问道:“哥,你都准备好了么?” 萧忱没有看他,随口答道:“好了。” 萧媛拉拉他衣袖,道:“二哥,我不舍得你走。” 萧忱一脸淡漠地道:“有啥不舍得?我以后还会回来的。” 一个黄门官过来道:“卢王殿下,奴才已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是否现在起程?” 萧忱“嗯”了一声,对弟妹道:“我走了。”转身与陪同他一起前行的宫人离去。 萧恒和萧媛要他多保重,可他既不答应,也没再朝他们看一眼,而是快步出宫。 萧媛觉得二哥的言行与往常大是不同,很奇怪地问:“三哥,你说二哥他为什么突然冷了我们了呢?” 萧恒隐隐觉得萧忱是因为没当上太子感到不乐,但这话不能乱说,只道:“我也不知道。” 萧怿和吕雯梅也要为萧忱饯行。出宫的路上,吕雯梅有些歉疚地道:“不管怎么说,忱儿是我们的长子,我们却没有让他当太子,臣妾想想,就觉得对不住他。” 萧怿也觉愧对萧忱,可这是无奈之举,只能握住吕雯梅的手,宽慰道:“今日忱儿就要去卢州当卢王了。卢州是个繁华的地方,物丰民众,让他去那里,算是我们对他的一个补偿。” 吕雯梅忧道:“卢州是好,就是怕他去了那里会贪享富贵,不思进取。” 萧怿宽怀道:“你多虑了。朕叫忱儿的老师卓耳陪同他一起去卢州,会好好教导他。且依忱儿的脾性,也不会那么做的。” 吕雯梅面上忧色稍减,点了点头。 帝后乘辇到宫门口时,萧忱已等在那里了。夫妻俩注视着儿子,不知何日才能再相见。纵然心中万分不舍,也只能忍住泪,忍住离别之苦。 萧怿目中满含慈爱之情,温和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亏欠意味:“朕没能让你当太子,你是否会怨恨父皇和你母后呢?” 萧忱心里自然有些怨怼母亲,还是道:“父皇和母后对儿臣有养育之恩,儿臣应对父皇和母后尽孝才对,不敢有失做儿子的本分,又怎能因儿臣没当上太子,而对父皇和母后生怨?” 萧怿心中顿畅,拍拍萧忱的肩膀:“你真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 吕雯梅柔声嘱咐道:“忱儿,你离开了皇宫,母后跟你父皇就不能照管你了。你到了卢州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萧忱昂起头,大声道:“母后,儿臣已经长大了,会照顾自己的,您无需再多言。”声音里含着几分怨意。 吕雯梅察觉儿子神情不大对,有些奇怪,又有点不安,还是绽露出笑容:“那就好。是母后的忱儿长大了,懂事了。” 萧忱行了揖别礼:“儿臣就此告别,请父皇和母后珍重。”说罢,转身登上马车。 夫妻俩目送儿子和随从远去后,萧怿也有些疑惑地道:“看忱儿的样子,好像有些生我们的气。” 吕雯梅黯然神伤:“臣妾很想平等地对待他们兄弟俩,可就是不行。” 萧怿搂住她肩膀,柔声安慰道:“你别难过,想忱儿会体谅我们的做法。” 两个月后的一天,萧怿在政务殿批了好半天奏章,可书案一侧还摞着厚厚一沓,不觉心下生烦,搁下笔反感道:“每天都要批这么一大堆奏章,真是看见就心烦。” 许宗源适时奉上一盏清茶,道:“您要是累了,就先歇会儿再批不迟。” 萧怿接过喝了一口,苦声道:“其实当皇帝有什么好的?烦恼的事太多,一点意思都没有。偏偏很多人都为了皇权争得头破血流,何苦呢?”他颇感无奈,“朕当初若非是太子,何苦当这个皇帝?连个朋友都没有,孤家寡人罢了。” 许宗源一脸同情地道:“皇上天天有忙不完的政务,奴才瞧着就心疼。外人只看到皇上表面的风光,谁又能体会到您背后的辛苦呢?” 萧怿听在耳里,心情更是不畅,道:“算了,再说也无用。” 这时,一个小黄门进来禀道:“皇上,丞相大人有事求见。” 萧怿厌烦道:“他又来做什么?”他想了想,还是道:“叫他进来吧。” 孟元昭很快走进来,向萧怿施一礼,道:“皇上,臣要弹劾议曹钟季。” 萧怿惊讶:“他犯了何事?” 孟元昭便道:“皇上有所不知,今早有人向臣告发钟季,言称他前两日私自售卖自家土地。臣想着钟季为人耿直,一心在为朝廷做事,应该不会做出此等无视国法的事情来。可臣到买钟季土地的人家一查,却发现了一份地契,才相信此事是真。”他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书帛呈给萧怿,“请皇上验视。” 萧怿接过一看,的确是一份买卖土地的契约,上面用朱笔画押,写有钟季的名字。他很生气,扔下书帛道:“他身为朝臣,难道不知道官员是不可以随意售卖土地的?” 孟元昭疑惑道:“钟季也算是个明白人,这次怎么犯傻了呢?这可是有罪的呀。” 萧怿声音含怒:“去传廷尉过来。” 钟季被押入大牢时,就在当天中午。 在阴森湿冷的狱中,姜荣隔着木栅问身穿囚衣的钟季:“钟兄真的把自家土地卖给别人了?”口气不敢确定。 钟季一脸悔色,闷闷点点头,道:“是我一时犯浑,见自家后院的一片荒地空着总觉不好,就低价卖给了一户不太富裕的人家,哪知竟为此惹祸上身,被丞相得知告发了。活该倒霉!” 姜荣为他感到不值,叹了口怨气:“你为官的时日也不短了,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你呀,真是不该。”他同情地看着钟季道:“你放心,我会向皇上陈情,减轻你的牢狱之苦。” 钟季面上露出淡淡苦涩的笑:“不必了。我自己犯下的事,合该承受罪责,姜兄就如实向皇上禀告便是。” 姜荣目有怜悯之色,无奈摇摇头走了。他如实告知萧怿,忍不住还是替钟季说情:“钟季只是把自家后院的一片荒地低价售给了平民,而非富户,可见钟季绝非贪财的人,望皇上可以宽刑。” 萧怿觉得有点道理,又考虑到钟季一直挺忠心的,没犯过什么错,就酌情叫姜荣判了他徒一年刑罚。 对于这样的惩罚结果,孟元昭和何屡都不大满意。 在丞相府中,何屡不快道:“这罪判得未免轻了,才坐一年牢就放出来,太便宜他了。好容易抓到他的把柄,却是这么个结果。” 孟元昭也感失望,说道;“所以呢,需要再给他扣一个重些的罪名才行。” 第一章 疏离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何屡犯愁:“他现在都做牢了,还怎么给他安插罪名?” 孟元昭乜他一眼:“你平常不是挺聪明的,这会儿脑子就不好使了?没有罪名,不会捏造一个?” 这一语提醒了何屡,眼珠一转,笑言:“您的话倒叫我想起一事。钟季有个女儿曾跟一个从西虞来的小贩私奔了。不如我们就在这上面做些文章,就说他早与西虞串通勾结,故意把他女儿放走,目的是要与西虞暗中联络,透露齐国机密。”他凑近孟元昭耳边笑问:“您觉着如何?这个罪名够大了吧?” 孟元昭面露喜色:“叛国的罪名可是重罪,罪名一旦落实,任凭谁都救不了他。”他思虑,“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可怎样才能让皇上相信呢?” 何屡奸猾地道:“这不难办。下官可以叫人模仿钟季的字迹,伪造几份他与西虞互通书信的字据,及通过西虞关卡的骨牌一类东西作为物证,另外再找两个合适的人证。就算皇上不全信,定也会疑心他。疑心生暗鬼,不怕此事不成。再说了,有前面那桩案子做铺垫,皇上还不信咱们几分?” 这话直说得孟元昭连连点头,更增了几分信心。 何屡诡谲一笑,道:“当然,如能利用这件事把与您作对的黄生、关达等人牵扯进来,岂不更妙?” 孟元昭很高兴,说道:“若能成事,本相定好好酬谢于你。” 自萧忱走后,吕雯梅很想念他。为此,饮食有所减少,睡眠也不太好,容颜不免有些憔悴。惠儿见了心疼,劝她爱惜凤体,可她却难以做到。 这日,吕雯梅正在殿里缝制衣服,萧怿进来看见了,笑问:“你是在给朕做衣服么?” 何屡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欠身道:“下官哪敢受您酬谢,只要能得您信任就足矣。” 孟元昭微微颔首:“你好好为本相做事,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何屡连连称是。 孟元昭忽想到了王昌仁,说道:“用不用叫太常帮你点忙?” 何屡一听,便摇首道:“大人快别想了,他就是个胆小鬼。叫他干点别的可以,但这种害人的事,他绝对不敢做,还是由下官一人来办吧。” 孟元昭觉得也是,便道:“好,就由你独自去办。”他在何屡离开后,目露期待之色:“若能把黄生、钟季等一干人扳倒,我的相位就安稳了。” 自萧忱走后,吕雯梅很想念他。为此饮食有所减少,睡眠也不太好,容颜不免有些憔悴。惠儿见了心疼,劝她爱惜凤体,可她难以做到。 这日,吕雯梅正坐在殿里缝制衣服,萧怿进来看见了,笑问:“你是在给朕做衣服么?” 吕雯梅瞥他一眼,娇嗔道:“谁给你做啦?臣妾是在给忱儿做。” 萧怿走过来坐下道:“你还在惦记他?” 吕雯梅做活的手慢下来:“忱儿长大了,可他还是个未及冠的孩子,他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生活,臣妾到底有些放心不下。臣妾做这些衣服,是为了寄托一份母亲对儿子的思念之情。” 萧怿颇有些动容,抚了抚她的鬓发道:“你真是位好母亲。”他凝视着吕雯梅有些憔悴的容颜,心下不免酸楚,“朕知道你是觉得亏欠了忱儿,想借此做点弥补。但他已是大孩子了,应该懂得我们的苦衷。朕把他封到卢州那样一个富饶繁华之地,他是不会受委屈的。再说他这一去也不是不回来了,在每年诸侯王入宫朝贺的日子,他就会回来和我们团聚的。” 吕雯梅心下稍慰,低低“嗯”了一声,点点头。 萧怿见她还低头缝着衣服,心疼她累,按住她拿着银针的手道:“朕带你去一个地方,你见了一定会喜欢。” 吕雯梅有点好奇地问:“什么地方?” 萧怿故弄玄虚:“你去了就知道了。” 吕雯梅有点犹豫,不过还是想知道萧怿要带自己去哪里,就跟了他出去。 萧怿带吕雯梅坐上马车出了宫,一路向北行驶。 吕雯梅时不时掀起窗幔向外张望,眼见离皇宫越来越远,人烟越来越稀少,不禁心下忐忑,忍不住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萧怿拍拍她手背,微微一笑:“就快到了。” 不多时,马车缓缓在路边停下,只听得驾车的侍卫在外道:“皇上、皇后娘娘,到了。” 萧怿道声:“好了,下车吧。” 吕雯梅由萧怿扶着走下车子,定足放眼一望,发现已到了原野茫茫,渺无人烟的郊外。她大感奇怪:“你带我来这里干啥?怪荒凉的。” 萧怿侧侧头:“你看你身后是什么?” 吕雯梅依言转身,大为震惊。 原来在离道路不远处,有一堵雪白的围墙,几枝红艳艳、含苞欲放的梅花从墙头探出,很是好看。在这仍旧寒冷的早春时节,能看到花朵,真是道美丽的风景。围墙中间有一道青石砌就的园门,可透过门看到里面有许多株梅树。 吕雯梅尚未反应过来,萧怿已携了她的手步进园内。但见园中遍植梅树,像极了金凌郡的那个梅园。 萧怿露了几分得意的笑:“这是朕专为你修建的园子,喜欢么?” 吕雯梅环视周围,似懂非懂地道:“皇上为何要给臣妾建这样一个园子?” 萧怿歉然道:“朕曾答应过你,要带你回金凌。可是朕一直没有时间带你回去,就背着你派人在这片荒地上,修建了一个仿金凌的梅园,或可解你思乡之苦。”他兴奋地拉着她走到一株白梅前,“你瞧,这株梅叫金钱绿萼,是不是花香很袭人呢?”他不待吕雯梅答话,又拉着她观看别的梅花,一一告知:骨红垂棱、早凝馨、大羽、龙游……都是梅中珍品。 萧怿本以为吕雯梅会十分高兴,然而她只是淡漠地看着,似无兴趣,不觉奇怪:“雯梅,你不喜欢么?” 吕雯梅目光一转,看着萧怿肃然问:“皇上建了这诺大一个园子,一定有不小的花费吧?” 萧怿满不在乎地道:“这里原本就是块无人耕种的荒地,朕不过是让人在这块荒地上种了些梅树而已,并未动用多少钱。” 吕雯梅扫视了一眼成片的梅树:“可是这园中种了许多名贵树种。” 萧怿微感不悦:“有些树种是贵了点,但朕想给你一个惊喜,只要你高兴就行,何必多言钱的问题?” 吕雯梅眼神怨责而疑惑,声音低而凉:“皇上,你变了。” 萧怿不明就里:“你说什么?” 吕雯梅闭目一瞬,转身走开几步,伤怀道:“皇上以前力倡节俭,而今却奢靡起来,臣妾好生费解。臣妾知道皇上对臣妾好,可皇上却因为臣妾花费巨资修建了一座梅园,实在令臣妾痛心。”她忽地回首,声音怨而厉:“这不是臣妾想要的!” 萧怿惊怔一瞬,脸色骤冷,缓步近前,沉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吕雯梅凝视着他,真诚地道:“臣妾只想要皇上能一直对臣妾好就行了。至于身外之物,臣妾都不需要。”她微微曲身,“臣妾恳请皇上能保持节俭,永不奢靡。” 沉默良久,萧怿淡淡道:“你不喜欢,就当朕今日没带你来过这里。”说罢,朝园门方向而去,再不回头。 吕雯梅眼望萧怿颀长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也一点一点沉到了底。 冷风阵阵刮来,梅枝摇曳处,吹落片片花瓣,显出几许凄凉。 吕雯梅独自站在这空寂的梅园中,久久没动一下。 自梅园归来,萧怿对吕雯梅的态度变得有些冷淡疏远,接连数日没到宁和宫看望她。 皇上突然冷落了皇后,满宫里的宫人都感奇怪,却不敢过问,只私底下悄悄议论。 惠儿忍耐不住,问吕雯梅原因。 吕雯梅不愿多言,只道:“我说了不中听的话,惹皇上生气了。” 惠儿劝道:“那娘娘赶紧向皇上道个歉吧。” 吕雯梅平静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倔强:“我并未说错话,为何要向他道歉?” 惠儿忧急道:“可是娘娘如不向皇上道歉,只怕娘娘会失去皇上的宠爱。” 吕雯梅硬声道:“你不必多言了,我是不会向他道歉的。” 惠儿无奈,不敢再劝。 吕雯梅受了萧怿冷落,叶舒平暗暗替她担忧发愁。像她这样不肯向人屈服的刚直性格,很可能会跟皇上之间的矛盾越闹越大,往后的日子难熬。 叶舒平背靠在自己所居的屋门前,手中抱着一壶黄酒,对眼前来来去去的侍卫视而不见。 一侍卫见叶舒平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走过来问道:“好端端的,咋又喝起闷酒来了?”见叶舒平不答话,眼珠骨碌一转,笑问:“你该不会是又在为皇后娘娘忧心吧?”他混不当回事地道:“其实呢,夫妻间闹点矛盾也没啥稀奇的,过几天自然就好了。你说你老是替人家操啥闲心啊?” 叶舒平更感烦乱,不想再听他多言,即站起身阔步而去。 那侍卫冲他喊道:“喂,你别走呀。”见他不应,亦不停步,摇了摇头,“唉!真是个爱瞎操心的人。” 皇上突然冷落了皇后,连袁成凯也感奇怪,便在无事时向许宗源打听:“许公公,皇上和皇后娘娘不是一直挺好的,怎么去了趟梅园就闹僵了?” 许宗源知道他是皇上较亲近的人,又是刚升任了郎中令,可这种涉及帝后感情的事情,哪能随便吐露,只道:“这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私事,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何必多问?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是。”说完走开。 袁成凯叹息一声:“如此恩爱的夫妻都会闹矛盾,真叫人意想不到啊。” 第二章 构陷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为吕雯梅在梅园时的言行感到不快,心情不免郁郁。接连好几天,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常常独自一人呆在章德殿里,愈显寂寥。 偏偏这个时候,孟元昭又来告钟季的状:“皇上,臣刚刚又获知,钟季竟与西虞有勾结,常悄悄向西虞传递书信,透露齐国机密。臣觉事关重大,特来向皇上禀告。”说着,将何屡伪造的物证呈给萧怿。他又道:“皇上您也知道的,钟季有个女儿曾与一西虞人私奔,其实他是故意叫他女儿跟那人走的,目的就是要通过他女儿给西虞国传递消息。” 萧怿看过物证后,不大相信钟季会做出叛国的事来,问:“可有人证?” 孟元昭马上道:“有。”他转首向外道:“把他带上来。” 两名侍卫便押着一个身穿麻布衣裤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命他跪下。 孟元昭告知:“皇上,此人就是往来齐国和西虞传递消息的信使。” 萧怿肃然问道:“多久的事了?都传的什么消息?” 那人偷眼看向孟元昭,见他暗暗瞪自己一眼,忙缩回目光,嗫嚅道:“回皇上,有小半年了。至于那些信里都写的什么,小民一无所知。钟大人从不许小民偷偷打开看,每一封信都是用蜡蜜封好,才许小民带走的,是以小民什么都不知道。” 萧怿有几分信了,强压怒火问:“你就知道这些?” 那人畏惧地半垂着头,低怯道:“是。” 萧怿盛怒之下,喝道:“拖出去斩了!” 侍卫立即上前,将那人拖出殿去。 孟元昭知萧怿是信了,心下窃喜,面上不动声色:“皇上,这钟季表面上看起来倒挺忠厚,哪知背地里却做下通敌卖国的事来,着实令人意外又寒心啊。” 萧怿面上更增怒色,缓缓吐出三个字:“传廷尉!” 像诬告旁人这种事,孟元昭哪敢叫姜荣查办。万一查出不对,那倒霉的可不就成了他自己?孟元昭忙道:“皇上,姜荣与钟季一向较亲近,再由他审问恐怕不妥,不如交给臣来办吧。” 萧怿想到姜荣为钟季求情的事,不由担心他会有偏袒护短之心,对实情有所隐瞒不报,便道:“那就由你审问吧。” 孟元昭面上稍显喜色,欠身道:“臣遵旨。” 萧怿感到困惑而悲凉:连一个看起来挺忠实的人,都敢做出叛国的事情来,朕还能相信谁? 孟元昭离了皇宫,即乘马车去了大牢。他才走下车子,就瞧见姜荣从里面走出来,唇边含了一丝讥讽:“呦,姜大人这是又到牢里探望议曹了么?” 钟季虽被下狱获罪,但官职还在,未被削去,仍可称议曹。 姜荣乍见丞相到来,感到有些意外,拱一拱手,道:“丞相大人怎么会来这儿?” 孟元昭心中嘚瑟,故意抬高声音道:“议曹又犯下大案子了。这不,皇上特许本相来审讯。” 姜荣一听不妙,忙问:“钟大人又犯了何事?” 孟元昭郑重了神色道:“本相查出他与西虞国有勾结,犯了叛国重罪。皇上龙颜大怒,要本相来查问个明白。” 姜荣感到心惊,不觉变了脸色:“钟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叛国之事?丞相不会是弄错了吧?” 孟元昭作色道:“你莫不是怀疑本相在诬陷他?” 姜荣欠身道:“不敢。下官是觉得事情太过突然,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孟元昭冷淡一笑:“是否有误会,等本相审问过钟季自然会清楚。”说完欲走。 姜荣哪信得过孟元昭,还不知他要怎么折磨钟季,忙叫住他道:“下官身为廷尉,此案当由下官来审,就不劳烦您了。” 孟元昭拉下脸,冷厉道:“姜大人,此案是皇上亲口要本相审讯的,难道你想违抗圣意?” 姜荣无奈答道:“下官不敢。” 孟元昭鼻中哼出一声,大步走进牢狱。 里面霉腐难闻的气味令孟元昭有点受不住,不得已掩了口鼻走过昏沉的甬道,来到钟季所在的牢房前。 孟元昭看见钟季身形枯瘦的落魄模样,心里微微自得,故作关切状道:“数日不见,你在狱中可好?” 坐在破草垫上的钟季稍一惊怔,似不大相信:“丞相?” 孟元昭得意地笑笑,道:“本相来看看你。怎么样,坐牢的滋味不大好受吧?” 钟季扶着污秽的墙壁慢慢站起身,鄙睨的眼神含了恨意:“想不想叫我好受,还不是只凭你一句话,又何必来问我?” 孟元昭笑了一声,那笑意在唇角凝住:“你别怪本相将你下狱,要怪就怪你自己糊涂。” 钟季瞪视着孟元昭问:“你来,不会只是跟我扯这些闲话吧?” 孟元昭淡薄一笑:“总算你还没糊涂到底,知道本相是有事才来。”他下颌一扬,颇有傲色,“本相又查到一件大案,你跟西虞人有勾结,以出卖齐国机密求荣。 钟季气愤不已,双手死死抓住木栅冲他怒吼:“你血口喷人!我何时跟西虞人勾结了?你这是在诬陷我!” 孟元昭见了钟季骇人的模样,面上微微一惊,很快如常道:“你肯不肯承认,并不重要,能让皇上相信,才是最重要的。本相已取得了皇上的信任,特来向你问话。”他从袖中取出一布帛,抖开给钟季看,“本相也不需要你的供词,只需你在这上面画押即可。或许本相会发发善心,请求皇上饶你一命。” 钟季见是一份名单,上面工整地写着黄生、姜荣、关达等人的名字,乃是一份陷害他们与自己串通,和西虞人相互勾结的罪状。他气得双眼血红,朝孟元昭脸上啐了一口,大骂:“你这奸臣,诬陷我还不够,竟想把那些忠良都抹黑,你做梦!” 孟元昭忙用袖子抹了下脸,恼怒道:“你别不识抬举!本相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肯不肯在这上面画押?” 钟季怒目而视,凛然道:“我钟季就算是死,也绝不在这上面画押!” 孟元昭恼羞成怒:“好!本相今日就叫你吃点苦头,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本相的刑罚硬!”他扭头向外叫声:“来人!” 两名狱卒很快奔了过来,对孟元昭哈着腰问:“丞相大人,您有何吩咐?” 孟元昭用手一指钟季,道:“把他给本相绑起来,用鞭子狠狠抽。” 两狱卒有些顾虑,未敢就动。 一人为难道:“丞相大人,要是抽一顿鞭子,伤到了议曹哪儿,廷尉大人怪罪下来,小的吃罪不起啊。” 这分明是把孟元昭看得比姜荣低了,他怒喝:“怕什么?难道你们敢不听本相的话?” 两狱卒慌忙道:“不敢不敢,小的唯命是从。” 孟元昭一瞪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两狱卒诺诺连声,正要去取刑具,却听钟季叫道:“慢着!” 孟元昭以为他是怕了,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是同意在这上面画押的了?” 钟季眸中一动,点点头,伸出一只手:“拿来吧。” 孟元昭没多想,将名单及朱笔递给了他。谁知钟季手握朱笔,把名单上的名字一笔勾掉,愤恨地撕毁了名单。直气得孟元昭说不出话来:“你……你……真是反了你了!” 钟季把撕扯的稀烂的名单扬手一挥,仰天长笑。笑到最后,化作了悲愤的情绪:“想我钟季一直兢兢业业做事,不料却被尔等奸佞之人诬陷,我认了,但你们休息再陷害旁人!”他咒骂:“老天有眼,早晚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孟元昭又气又恨:“好好,你就等着去见阎王吧。”说罢,气哼哼地离去。 姜荣担心钟季,没敢走远,待见孟元昭登车而去,即返回狱中看钟季:“他是不是逼你要口供了?没用刑吧?” 钟季一脸悲怆,摇摇头,指着地下撕毁的名单道:“他想叫我在这上面画押,还想诬陷你和黄兄、关兄等人,说什么跟我串通一气,与西虞勾结。呵,也亏他想得出来。你说我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还能再连累你们受怨屈?” 姜荣感到惊讶而费解:“他怎么会变得如此心肠歹毒,不择手段?以前他可不是这样呀。” 钟季叹口怨气:“这人呀,说变就变,谁能想的到呢?可怜我钟季一心为国,却落得将要上断头台的下场,想想真是不值。” 姜荣深表同情,红了眼眶道:“你别自悲,我这就去向皇上讲明,好歹要保住你的命。” 钟季摆手道:“没用的。他不置我于死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没看到这份名单,他是想把我们都害死才称他的心。” 姜荣又气又急:“那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你害死呀!” 钟季声音凄凉:“以前我跟何屡在朝堂上总是意见不同,常有口舌之争,不免遭他忌恨。他曾是丞相的门生,丞相当然会替他出气,恐怕我是难逃此劫了。”他把手伸出木栅,握住姜荣的手,郑重嘱咐道:“我死不要紧,可要是你和黄兄等忠臣都被奸佞小人所害,齐国就完了。你一定要让他们小心提防和应对丞相等人,万不可落入他们设下的圈套。” 姜荣紧紧与他的手相握,沉沉点点头。 孟元昭在离开牢房后,怕夜长梦多会有变数,即返回皇宫,拿出何屡事先伪造好的供状呈给萧怿,道:“皇上,臣已提审了钟季,这是他的供词。” 萧怿看后,这回是真的信了,怒拍龙案:“他还真敢做出卖国求荣的事情来,真是罪该万死!” 第三章 神堂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孟元昭立即附和道:“皇上所言极是。叛国乃是大罪,臣以为钟季合该问斩,以正国纲。” 萧怿被气昏了头,哪还肯多想,即道:“传朕旨意,议曹钟季暗中与西虞国勾结,卖国求荣,罪不可赦!令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孟元昭唇边泛起一丝冷笑,躬身道:“臣遵旨。” 姜荣不愿白白叫钟季命丧奸臣之手,在孟元昭刚离开不多时,即急急来到万寿宫,欲向萧怿陈词。可萧怿正在气头上,哪肯召见他?无奈之下,姜荣只得去了御史大夫府上。 黄生见姜荣来,倒是挺高兴,在堂屋热情地招待他,可看他一脸愁容,感到纳闷:“你今日是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姜荣摇头苦叹:“别提了。自钟兄获罪入狱后,事情根本就没完。这不,丞相又到皇上那儿告了他一状,说他与西虞暗中勾结,通风报信,还想把我们也牵扯到这件案子里,害死我们这些忠良,丞相才高兴呢。” 黄生感到震惊,稳一稳心神,问:“皇上怎么说?” 姜荣郁声道:“我适才去了趟皇宫,可皇上不肯召见我,想来十之八九是信了丞相的话,钟兄的命怕是难保了。我原先想禀明皇上着手查办此案,为钟兄洗脱罪名,目前看来是不大可能了。皇上这是忠奸不分了么?” 黄生听他一说,也不由发愁:“奸臣当道,小人作祟。皇上受了蒙蔽,要是再任由他们胡来,齐国就堪忧了。这便如何是好?” 姜荣道:“钟兄托我来告诉你,要我们小心防范和对付丞相等人,以免成为下一个他。我也派人给关兄捎了话。” 黄生神情严肃而坚定:“对!我们不能任由他们把好好的朝廷搞得乌烟瘴气,要跟他们斗争到底!我现在就去见皇上,不能让钟兄蒙受不白之冤。” 姜荣未抱多少希望:“皇上现在连我都不肯见,未必会愿意召见你。” 黄生稍稍思忖,道:“我身为御史大夫,形同副相,组织一些朝臣同去还是有这个面子的。我就不信,皇上能抗得住众臣的压力。” 于是黄生很快召集了一些愿意与自己同去的大臣,头顶星辰夜入皇宫。 他们来到章德殿前,黄生领头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砖上,神色凛然:“请皇上重理议曹之案,否则臣等宁可跪死于此!” 许宗源在殿外瞧见了,忙进殿向正在书案旁习字的萧怿道:“皇上,御史大人领着不少大臣跪在了殿外。” 萧怿已然听到外面黄生的话,气得把笔仍下:“他们跟钟季是什么关系?竟合起伙来气朕?” 许宗源哪敢多嘴,小心翼翼道:“要不奴才叫那些大臣都回去?” 萧怿气道:“不必!他们想跪就跪着去,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早春的夜里还是挺寒冷的,刺骨的寒风阵阵刮来,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忍不住会打哆嗦。跪得久了,膝盖变得麻木,已然没了知觉。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大臣,哪能受得了这样的罪?要不是本着忠心,真想赶紧回家去。 黄门张尊实在看不下去,委婉地对萧怿道:“这天寒地冻的,各位大人已在殿外跪了快一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怕是会吃不消。” 萧怿虽生大臣们的气,可到底有点不忍心叫他们在外面受冻,说道:“许宗源,你出去告诉那些大臣,叫他们都回去,不要再跪着,朕是不会答应他们的请求的。” 许宗源答应一声,出去对大臣们好声好气地道:“各位大人,皇上说不会答应你们的请求,还是请回吧。” 他话音刚落,黄生坚定道:“皇上不答应,臣等绝不离开!”其他大臣也都随声应和。 许宗源见他们无人肯走,只得回殿相告:“皇上,大臣们都不肯走。” 萧怿怨恼道:“这帮老臣是想逼迫朕不成?”他索性道:“你再去告诉他们,要是再不走,朕现在就杀了钟季。” 许宗源忙应了,出去传达圣意:“诸位大人,皇上说你们再不走,现在就要处斩议曹大人呢。奴才劝诸位速速离开,还有得时间为议曹大人送行。” 大臣们闻言甚惊,都有些跪不住了,纷纷发问:“你是说皇上要杀钟议曹?” 许宗源的口吻极淡漠,仿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正是。议曹大人犯了十恶不赦的重罪,皇上已下旨,明日午后就要问斩。” 黄生虽料到钟季性命难保,却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要杀他,又惊又怨,却无计可施。黄生怕把皇上逼急了,会一怒之下真就现在杀了钟季,只得抚着酸痛的双膝,慢慢站起身来,沮丧地转身走开。 其他大臣见御史大夫都走了,再跪在这儿更没用处,也都起身离开。 许宗源长长吁了口气,心道:“总算把这群难缠的老家伙给打发了。”他回进殿中,脸上露出一点喜色:“皇上,那些大臣都已经走了。” 萧怿怒气丝毫未消,吩咐道:“传朕口谕,从现在起,谁要是再敢来为钟季求情,就同罪论处!” 许宗源吓得一伸舌头,连忙答应。 第二天,就是处斩钟季之日。黄生、姜荣、关达等几位不怕忌讳的大臣,都到狱中含泪与钟季诀别。 黄生悲哀中透出一股坚毅:“钟兄走好,只要我黄生头上这顶官帽还在,就绝不会叫奸佞小人逍遥,搞乱齐国。” 钟季信任地道:“黄兄,有你在朝中,我死也心安。以后朝廷上的事,就全靠你了。” 黄生紧握他的手,哽咽道:“你放心,我定要还你一个清白名声。” 钟季凄然微笑,被两名狱卒押赴刑场行刑。 就这样,为人耿直的议曹钟季,在奸臣的诬陷下含冤而死。 孟元昭通过向萧怿进谗言,害死了钟季,心里自然挺高兴,在自己府上与何屡把酒言欢,以示庆祝。 孟元昭嘉许地看着何屡道:“这次多亏了你,不然也难成事。” 何屡的谦笑虚浮在脸上:“哪里哪里,下官就是想为大人尽力做事而已。”他笑色一淡,“可惜没能把黄生牵扯进去,只死了一个钟季。算来扳倒黄生比扳倒钟季更有分量。” 孟元昭也觉得不大痛快,神情上倒是无所谓,大手一摆:“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在何屡临走时,孟元昭叫管家谢公捧来一大盒金锭,看得何屡双眼发直。孟元昭笑言:“这是二百两黄金,是本相酬谢你的,可不许推却呀。” 何屡欢喜不已,双手接过来,千恩万谢后离去。 孟元昭想到以后还需许宗源从中帮衬着,便对谢公道:“你马上去准备一匣最好的珠宝,派人悄悄送到宫里许公公手中。” 他知道许宗源贪财,又是个见惯世面的人,想收买他,就必需得拿出最好的东西赌赂他,不能吝啬。而对于何屡,给他点甜头吃,就可以卖力的。 不久,丞相府上的仆人将一只朱漆木匣悄悄搬到了许宗源的房间中,一掀开盖子,便见里面盛满了奇珍异宝,大放光彩。其中有一株三尺多长的珊瑚树、羊脂白玉璧一双、赤金镶嵌多宝雕花执壶一只,可谓样样价值连城。 一人笑嘻嘻地道:“公公,这是我们相爷的一点心意,请您笑纳。我们相爷还说,您若能适时在皇上跟前多多美言,定少不了您的好处。” 许宗源见多了各色珠宝,可像这么一匣子稀世珍宝却难得一见,直乐得眉开眼笑,满口应承道:“好说,好说。丞相大人太客气了,这还不容易?” 几日后的一个早朝上,太常王昌仁说道:“皇上,先帝在位时,勤政爱民,公德无量,受万民敬仰,实乃英明之主。如今先帝已驾崩十一年了,皇上却无所表示,臣只怕国中百姓会为此心寒。” 萧怿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 王昌仁恳切地道:“臣以为皇上应修建一座神堂供奉先帝,好向天下人显示您的孝心!” 萧怿有些动心,又有点犹豫,说道:“好是好,只是国库能拿出钱来建神堂么?” 王昌仁马上答道:“完全可以。” 萧怿便道:“那好,朕就将此事交给你来办。” 王昌仁刚要答应,黄生反对道:“不可啊,皇上!” 萧怿有些不快地问:“为何不可?” 黄生忠诚地道:“皇上,修建神堂必定会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于国不利呀!” 关达也道:“皇上,修建神堂绝非易事,于国于民都不利,望皇上三思。” 萧怿有点不耐烦地道:“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朕意已决,就这样办吧。” 黄生等人诤谏萧怿放弃建神堂,萧怿却宣布退朝,从御座上站起身,快步离开了朝堂。 孟元昭、何屡、王昌仁一同走出宫门,孟元昭高兴地对王昌仁道:“你做得不错,皇上同意建神堂了。” 王昌仁谦谦一笑,低声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过几日下官会悄悄从中取一些银两,孝敬大人您和何兄。” 何屡假意推辞道:“昌兄可不必给我,你孝敬丞相大人就行了。” 孟元昭听了喜欢,说道:“王贤弟能有这份心意就行。呵呵。” 王昌仁笑着巴结道:“您是丞相大人,下官当然该孝敬您。” 何屡见王昌仁得了丞相夸赞,心中不喜,面色略显暗沉。 第四章 助澜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宁和宫里显得格外冷清,仿佛少了皇上的到来,就失去了往日的欢笑和热闹。 殿内,铜熏炉里的苏合香孤烟袅袅,吕雯梅枯坐在锦榻上,无聊地看着一卷书。惠儿缓步走进来,吕雯梅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有些明白,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我的处境,但这是我和皇上之间的事,你无需忧虑。” 沉默一阵,惠儿道:“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吕雯梅温言道:“你有事尽管讲便是,我不会介意的。” 惠儿稍稍犹豫,说道:“适才奴婢听到两个小黄门说皇上要建神堂,以示对先帝的一片孝心。”见吕雯梅一时还未明白,解释道:“神堂就是用来供奉先帝的。” 吕雯梅不解:“皇上为何突然心血来潮,要建神堂?” 惠儿沉吟道:“奴婢也不太清楚,想来应是有人向皇上提出来的。” 吕雯梅肃然问道:“你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建神堂会花费很多钱?” 惠儿嗫嚅答道:“是的。听那两个黄门说,可能会动用近百斤黄金。” 吕雯梅大吃一惊:“动用近百斤黄金?那如何使得!”她忙起身道:“不行,我得去找皇上。” 惠儿失意地道:“晚了,皇上已经下旨了。” 吕雯梅微微一怔,转即道:“那我就劝告皇上收回旨意。” 政务殿内,萧怿慢悠悠地批着奏章,吕雯梅快步入殿,当头便问:“皇上,你是不是要建神堂?” 萧怿笔下稍稍一停,漫不经心地道:“是又如何?” 吕雯梅上前质问:“皇上为何要做如此浪费之事?” 萧怿抬起头说道:“现在国富民强,天下太平,朕想应为先帝建一座神堂略表孝心,有何不可?你为什么要说这是浪费呢?” 吕雯梅一掌拍在书案上,语疾声厉:“你想向天下人显示你对先帝的孝心,那你可以多为百姓做点事,不忘先帝期许,不也算是尽孝道了?为何非要花重金修建神堂不可?” 萧怿愀然作色,不豫道:“朕只不过是想建一座神堂而已,你没必要这样对朕大呼小叫。” 吕雯梅心下有气,严肃道:“臣妾不是在对皇上大呼小叫,而是要规劝皇上应继续保持节俭,杜绝奢靡。现在虽是国泰民安,但皇上也不可生贪图享乐之心,做不该做的事情。否则皇上就不是在尽孝道,而是在丢祖宗的脸……” “放肆!”萧怿拍案而起,眉宇间蹿起怒意:“你怎可说出这种话来?” 吕雯梅面无惧色,迎上他似火焰般热辣的目光:“皇上,常言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臣妾的话是不好听了点,却是为皇上好。臣妾请求皇上收回旨意,以后不再做不利于国的事情。” 萧怿倔然道:“这是朕的事,不用你来管。” 吕雯梅又气又怨:“皇上……” 萧怿厌烦地道:“你回去吧,朕还要批奏章呢。” 吕雯梅知道多言也无益,只好道:“臣妾告退。”她走了两步,回头又说了句:“臣妾希望皇上可以好好想想臣妾适才说的那番话。” 慈景宫里,孟锦云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叹道:“嗨,岁月无情,催人老。人一上年纪,记性不好了,皮肤也变得越来越粗糙。” 站在一旁的环英听了,忙安慰道:“太后别烦恼,奴婢有办法让太后变年轻起来。” 孟锦云大是不信,摇头苦笑:“你不必哄哀家高兴,除非这世上真有灵丹妙药。” 环英从沉香木雕花抽屉中拿出一个莲瓣纹瓷钵,笑盈盈地道:“太后,这是上月汜海王进贡来的上好玫瑰珍珠粉,说是尝涂抹此粉可使皮肤光滑白皙,太后不妨试试。” 孟锦云苦笑一声:“哀家都成老太婆了,还涂脂抹粉干啥?就算这珍珠粉能改善老化的皮肤,可哀家涂了又有谁爱瞧呢?” 环英明白太后意下所指,说道:“先帝是不在了,但您不能为此不保养好您的凤体。如果您用了这珍珠粉,皇上见了肯定高兴,定会说您年轻了好几岁。” 孟锦云听了,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你先别夸口,要是哀家用了这珍珠粉没效果,可要问罪于你。” 环英微微正色:“奴婢敢用性命担保,太后用了这珍珠粉,绝对有效。” 孟锦云面上笑意满满:“你这么肯定,那就试试吧。” 环英打开瓶盖,用食指蘸了些许,轻轻为孟锦云揉抹面颊和双手。 孟锦云看看手,又摸了摸面颊,唇边露出一丝笑意:“涂了这珍珠粉,不仅手和脸变光滑了点,还有一股淡淡玫瑰花味儿,的确是不错。” 环英欢欣,进言道:“太后只用了一次就见效了,假如您天天涂抹的话,效果肯定会更好。” 孟锦云高兴:“那哀家就依你所言,天天都用。”她摸了摸肩膀,“唉,肩膀又有点疼了。” 环英忙伸手为她揉肩:“要不,奴婢告诉御库房再送些炭来,让您多烤几日暖炉。” 孟锦云恹声道:“不用了,这已是老毛病,哀家不想再给人添麻烦。” 环英关怀道:“可是您该爱惜凤体才是。” 孟锦云只轻叹一声,默默不语。 环英似猜到了孟锦云的心思,试问:“太后可是还在操心皇上的事?” 孟锦云双眉蹙起,愁道:“皇上自登基以来,已有十一个年头了,可皇上一直没有选妃,你说哀家能不为皇上的子嗣犯愁吗?” 环英面含笑意:“太后勿愁,奴婢今儿听黄门令许宗源说,皇上已冷了皇后。” 孟锦云颇为意外:“此话怎讲?” 环英笑意稍隐:“其中缘故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说皇上前些天带皇后出了趟宫,等回来后,皇上就有些不高兴呢,接连数日都没去宁和宫。” 孟锦云诧异:“皇上带她出了趟宫,回来就不高兴了?” “要不奴婢再去问问黄门令?” 孟锦云则道:“不必。想来皇上是带皇后出宫玩,二人不知因何事闹了点矛盾,过几日也就和好了,何必要为这件小事做毫无意义的打探?要是叫皇上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 环英唇边带着快意:“奴婢觉着不会,皇后的好日子只怕要到头了。” 孟锦云不解地问:“你何出此言?” 环英一脸欢容:“奴婢从黄门令处获悉,今日皇上下旨说要建造一座神堂供奉先帝,以表孝心。皇后却不同意,非要皇上收回旨意。可皇上已厌恶了她,不肯再听她的话。奴婢猜想,皇后怕是难得圣宠了。” 孟锦云想到吕雯梅就算狐媚惑主,终究不能做到圣宠不衰,心中不免一喜,面上却露出惋惜之情:“若真如你所言,她就可怜了。红颜未暮,即将遭弃。可悲、可叹啊!” 环英则感痛快:“太后何必怜惜皇后?您想想,历朝历代也没哪位皇后或嫔妃能得皇上独宠十余年的,何况她都二十九岁了,皇上哪还会再喜欢她?” 孟锦云慨叹道:“是啊!再美的花,也有它凋谢的时候。”她思虑片刻,认为儿子和吕雯梅已是多年夫妻,感情深厚,不会说不行就不行的。孟锦云微微自持,说道:“你别高兴太早了,他们可能还会和好的。” 环英有点不明白,见太后这般说,忙答应了。她稍一犹豫,觑着太后的神色道:“太后,现在皇上已有些疏远皇后,不如……”她目光闪烁了一下,“不如趁机给皇上选妃。” 孟锦云正有此意,点点头道:“你去传辇,哀家要到万寿宫见皇上。” 到了万寿宫,孟锦云刚由环英扶着下了辇,忽闻一阵凄凉的箫声自章德殿传来,不觉惊诧:“皇上怎么突然吹起哀婉的调子了?” 环英马上说:“定是因为皇后的缘故。” 孟锦云微露笑意:“看来哀家是来对了。” 有黄门通传:“太后到——” 殿内箫声戛然而止,萧怿很快出现在门口,躬身行礼道:“儿臣恭迎母后。”孟锦云微笑着步上丹墀,萧怿忙搀住她道:“母后您腿脚不便,何苦又来看望儿臣?” 孟锦云露了一脸的慈爱,与儿子一同进殿:“哀家听闻你跟皇后闹了点别扭,心里不安,就过来看看你。” 萧怿闷闷的,不欲多言,只扶着孟锦云在席子上坐下。 孟锦云打量着儿子,蔼声道:“怿儿,你有什么委屈就跟娘说吧,就算娘帮不了你,心里也总能舒坦些。”见儿子只是默不作声,又道:“我们母子俩之间还有啥话不能说的?” 稍停片时,萧怿郁然道:“母后,儿臣没事。” 孟锦云凝视他一眼,不大好往下说。思忖了一下,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哀家知道你想为先帝建一座神堂,按理说这是件大好事,可以向天下吏民表明皇上对先帝是很孝敬的。皇后却要皇上收回旨意,未免太不晓事。” 萧怿心烦意乱:“母后,您别说这件事了好吗?” 孟锦云只得道:“好好好,哀家不说就是了。”她面显忧愁之色,“你一直对皇后百般疼爱,可皇后一点不懂你的心思,实在令哀家伤心啊!哀家可不愿看着你因为皇后就消沉下去,希望你能重新振作起来,每天都能高高兴兴地过。”她稍稍一停,“如果你愿意,可挑选几个喜欢的采女封为嫔妃,以充后宫。” 萧怿有点反感地道:“母后,请您别再说了,儿臣想静一静。” 孟锦云见他没兴趣,无奈道:“好吧。那哀家先走了。”她临出殿时,肃然对许宗源道:“你好好侍奉着皇上,假如哪日让哀家看到皇上变瘦了,唯你是问。” 许宗源连忙应道:“太后放心。奴才定殷勤侍奉皇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第五章 两怨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远山如黛绿似烟,野花鲜艳多姿,杨柳青翠,处处是美景。 朱长驷一袭灰袍,独自坐在山腰处的六角亭中品茗赏景。 林忠脚步匆匆从山道上来,喜滋滋道:“主上,小人刚得了消息。皇上听了太常的建议,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为先帝修建一座神堂,以表孝心。另外皇上已有了怠政之举,开始亲近起丞相等奸佞之人,疏远了以御史大夫为首的忠良。” 朱长驷露出笑容,站起身道:“好啊,不枉我等了这几年。萧怿那小子看来是得意过头,想做昏君了。”他夸了句:“你做得不错。有以前认识的宫人不定时传消息于你,我才能获知一些宫里的事。” 林忠咧嘴一笑,道:“谢主上褒奖。不知主上有什么计划?” 朱长驷从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林忠意外又不解:“还要等呀?” 朱长驷自有打算。他目视远方,平静地道:“只有等齐国乱了,我们才有下手的好时机。” 自修建神堂的事过后,萧怿更加冷落疏远了吕雯梅,再不愿到宁和宫去。 吕雯梅的日子不好过起来。她感到寂寞孤单,又为萧怿不听她的劝告感到恼怨,很是抑郁。 从前,不管她说什么,提什么建议,萧怿基本都肯答允,极少拒绝过。但自梅园回来那日起,萧怿就不肯再听她的话,一意要做他想做的事,好像是想摆脱她对他的束缚似的。明明建神堂不对,可他偏偏要建。假如他再想建造宫殿楼台的话,岂不是要大兴土木?为什么有的帝王会是这样的,一有了成就感,事业就要走下坡路? 她的夫君刚登基时,踌躇满志,锐意进取,想要把齐国治理得更加繁荣强盛。她看着,心里也为他感到高兴、骄傲。可是现今已没有了这种感觉,令她好失望、好费解。或许她这几年把大部分心思放在了教导子女身上,对萧怿疏于关心,没能及早察觉他的怠政之象。 眼下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乘萧怿刚露出享乐的苗头,想方设法把他拉回到正途上去。 她正沉思,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惠儿走进来说道:“娘娘,御史大人有事求见您。” 吕雯梅大感意外:“他怎么会来?请他进来吧。” 少顷,黄生进殿,向吕雯梅十分恭谨地行了一礼。 吕雯梅让他坐下,问道:“御史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黄生拢眉垂眸,并未马上回答。隔了一会,才道:“微臣此来,怕是扰了娘娘清静。可有件要紧事,臣不得不来告知娘娘。” 吕雯梅自当上皇后,从未有过哪个朝臣私下来见她。而今日特殊,竟来了御史大夫这样的高官,那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对她讲。吕雯梅摒退左右,温和地道:“大人请讲。” 黄生愁容满面地道:“娘娘可能还不知道,近段时日皇上有所怠惰,疏于政事,不再像以前那样谦虚谨慎,从谏如流。臣苦谏数次,皇上却不愿听。无奈之下,臣只好来请求娘娘。望娘娘能以江山社稷为重,规劝皇上迷途知返,勿一错再错。”他忽然下跪,“算老臣求您了。” 黄生深知皇后和皇上感情深厚,或许皇后去跟皇上说,皇上肯听一句。 吕雯梅忙扶他起身:“大人不必如此,快快请起。”她见黄生神色愁苦,有点奇怪地问:“大人是皇上所倚重的人,难道还说不动皇上?” 黄生愁眉难展,怅然道:“以前皇上还肯听臣的意见,可是现在……”他苦着脸摇摇头,“唉!不行了。” 吕雯梅亦忧愁,喃喃道:“皇上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黄生恳请道:“娘娘,您一定得想办法劝劝皇上呀!” 吕雯梅宽怀道:“大人先别急,本宫定会尽力规劝皇上的。” 黄生心下稍宽,复行一礼:“微臣多谢皇后娘娘。” 吕雯梅目露感激之色:“其实本宫该谢谢你才对。若非你来告知本宫这事,本宫还不知道皇上已怠政如此。” 黄生忧心忡忡地道:“皇上荒怠朝政,事关齐国命脉。如果不能尽早使皇上悔改,国势就堪忧啦!臣不能替国分忧,真是愧为人臣。” 吕雯梅忙道:“大人何以自责?这事不能怪大人,要怪只能怪皇上不听你的忠告。你先请回,本宫现在就去劝皇上改过。” 黄生喜慰:“微臣静候娘娘佳音。” 吕雯梅让惠儿随她一起去了万寿宫,在章德殿外看到了两个守门的小黄门。吕雯梅问其中一个:“皇上在否?” 那小黄门打躬道:“娘娘,皇上适才出去了。” 吕雯梅心下微沉,问:“你可知皇上去哪了?” 那小黄门垂下脸道:“奴才不知。” 吕雯梅有些失望,对惠儿道:“走吧。”她边走边想着萧怿会去哪里? 惠儿提议道:“娘娘别急,待奴婢去问问宫门守卫,或许他们知道皇上的去向。”吕雯梅点点头。惠儿小跑着来到宫门口,向两名宫卫道:“二位大哥,你们知不知道皇上去了何处?” 两名宫卫都道:“不知道。” 惠儿微感失望,思索了一下,问:“那皇上有没有出宫?” 一名宫卫道:“没有。皇上是步行离开的。” 惠儿心下稍慰,又问:“皇上是朝哪个方向去了?” 另一名宫卫朝西边指了一指。惠儿心里有了数,道声谢,返回告知吕雯梅。 吕雯梅沉吟道:“皇上没有出宫,有可能会到慈景宫。我们现在就去。” 惠儿踌躇道:“我们去慈景宫见皇上,会不会打扰太后?” 吕雯梅想想也是,不免焦灼:“我们不去见皇上,那皇上何时才能回来?” 惠儿皱了皱眉头,说道:“不如我们先去御花园走走,或许皇上一会就会回来。” 吕雯梅烦躁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本宫哪还有心思去御花园?” 惠儿道:“御花园是去慈景宫的捷径,说不定我们会在御花园里等到皇上。” 吕雯梅觉着有点道理,说道:“那快去吧。” 于是,主仆二人向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里,柳如烟,花如雾,锦鲤水中游,一派初夏光景。 萧怿望着池中的游鱼,一脸歆羡地道:“鱼儿游来游去的,真是自在。”他语转悲怨,“而朕却像是笼中之鸟,不得自由。” 许宗源立马道:“皇上这些年操持朝政,很是辛苦。奴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恨不能替皇上分忧。而今皇上已把齐国治理得太平昌盛,也该歇歇啦!” 萧怿唏嘘道:“朕何尝不想过几天清闲自在的日子,就是怕有人会阻扰朕,不想让朕歇一会。” 许宗源明白皇上言下之意,说道:“您是皇上,一切都由您说了算,何必在乎皇后、大臣们的想法?” 萧怿茅塞顿开:“对呀,朕是皇上,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呢?” 许宗源进言道:“依奴才愚见,皇上不如到宫外小住几日。一来可放松身心;二来也可避免皇后和大臣们扰皇上清闲。” 萧怿心中一动,又犹豫起来:“好是好,可朕要是走了,该如何向他们交待?” 许宗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这有何难?皇上可推说龙体不适,暂不能上朝理政。” 萧怿思虑一会,到底有些顾虑:“算了。朕若出宫几日再回来,恐会更增烦恼,还是不去为好。” 许宗源的建议没被萧怿采纳,神色有所黯淡,闷闷答应了一声。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凛厉的女音:“皇上不理朝政,却有心情来这里闲逛。” 来人正是吕雯梅。原来她与惠儿来到御花园中,走着走着望见萧怿和许宗源站在池旁观鱼,便走了过来。 许宗源忙打躬道:“皇后娘娘懿安。” 萧怿倒还算淡定,漠然道:“你来做什么?” 吕雯梅神情肃然,上前几步道:“臣妾是来规劝皇上的。” 萧怿的目光移到了池塘畔的一株垂柳上:“朕看你是来指责朕的才对吧?” 吕雯梅大声道:“不错!我就是来指责你的。”她堵到萧怿身前,遮去了他部分视线,“你身为一国之君,责任就在于把齐国治理好。可你为什么不能孜孜不倦地理政,而要厌政?你的抱负呢?你的激情呢?都去哪儿啦?” 萧怿尚未答话,许宗源慢悠悠地道:“娘娘,皇上已经把齐国治理得很好了,无需再操劳,娘娘就让皇上歇歇吧。” 吕雯梅怒视许宗源,厉声斥责:“许公公,你是皇上身边的黄门令,你不时时警醒着皇上点,反而陪着皇上游园观鱼,你还像话么?” 萧怿生气了,一把将吕雯梅拉开:“你不要再胡搅蛮缠,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吕雯梅气急交加,扯住了萧怿衣袖:“臣妾一切都是为皇上好啊!你好好想想,就算现在是国泰民安,那以后呢?以后能不能国泰民安?如果皇上不思进取,不能做到勤于朝政,居安思危的话,那还谈何太平安乐,万世永昌?” 萧怿用力甩开她的手,极不耐烦地道:“够了!你不要再在朕面前说些无中生有,空穴来风的话行不行?你知不知道朕一看到你就头疼?你就不能让朕清静一会吗?” 吕雯梅见他非但不听自己的忠言,还嫌自己讨厌,一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怿厌烦地道:“你把后宫管好就行了,其余的事不用你来操心。”他转头向惠儿道:“你送皇后回去。” 吕雯梅瞪视着萧怿,怨恼地道:“好,我走。”说罢,转身离开。惠儿紧随其后而去。 萧怿望着吕雯梅远去的背影,怅然道:“她这个样子,哪还有点皇后的德行?朕一直深爱着她,可她一点不懂朕的心。或许朕的姐姐说得对,爱给的太多,会不知珍惜。” 许宗源立马附和道:“是啊!皇上为皇后娘娘建了一座漂亮的梅园,可皇后娘娘却不领情,拂了皇上的一片心意,的确有点儿不晓事理,叫皇上伤心了。”他进言:“皇上现在太寂寞了,连个知心的人儿也没有。奴才斗胆劝皇上一句,还是选妃吧。” 萧怿只望着远处的景物,缄默不语。 第六章 父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自回到宁和宫,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惠儿看着忧心不已,忍不住劝道:“娘娘您不能这样子,当心凤体啊!”吕雯梅面无表情,沉默无语。 惠儿拉住她手臂,泫然欲泣:“娘娘,您还是向皇上认个错,或许还能挽回情分。不然,娘娘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隔了半晌,吕雯梅才开口道:“我没有错,为什么要向他认错?如果我承认自己错了,我还有何理由再劝皇上改过?” 惠儿一听,更加忧急,伏下身体哀声道:“皇上已经不想听娘娘的话了,娘娘又何苦再去劝皇上?万一哪天……”她语气一滞,不忍再说下去。 吕雯梅眼中露出凄柔的光彩,伸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我知道,皇上现在已经厌烦了我,太后也是向来不喜欢我的,指不定哪天我可能会被废掉,幽禁冷宫。”她语气转凛然,“可皇上是我的夫君,我有责任劝他改正错误。就算他真的生气把我废了,起码我也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她忽凄然一笑,“都道皇后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可谁又能体会得到当皇后的难处?当皇后难,当一位好皇后更难啊!” 惠儿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娘娘……” 吕雯梅轻轻拍拍她肩膀,声音柔和不失严肃:“快把眼泪擦干,叫人瞧见了不好看。本宫不哭,你也不要哭。”她声音严厉了一分,“好了,快起来,别哭哭啼啼的,别人会以为我们没骨气。” 惠儿抹着眼泪刚站起身,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瞬到了门外,紧接着有人推开门闯了进来:“母后,母后,父皇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却是萧恒和萧媛兄妹俩来了。 吕雯梅见两个孩子一脸委屈地哭着拉住了自己衣袖,不禁心下酸楚,险些掉下泪来,强自忍住,断然道:“别胡说!你们的父皇那么疼爱你们,哪会不要你们了呢?” 萧媛抹了抹眼泪,委屈地道:“可是父皇已经好几日不去看我们了。” 吕雯梅强忍着心里的苦痛,怜爱地伸双臂搂住他们安慰道:“你们的父皇是太忙了,才没时间去看你们。等他得了空,自然会去看你们的。” 萧恒挣脱吕雯梅怀抱,大声道:“母后,你骗人!儿臣听见有些黄门、宫女说你和父皇闹了矛盾,父皇生了气才不肯去看我们。” 萧媛不解地问:“母后,你为何要跟父皇闹矛盾?” 吕雯梅只觉胸口隐痛,一个字也不想说。 惠儿见状,将两个孩子拉到一边道:“太子、公主,并不是皇后娘娘要跟皇上闹矛盾,而是……”她稍一思忖,“而是皇上不明白皇后娘娘的苦衷。” 两个孩子问道:“什么苦衷?” 惠儿待要解释,吕雯梅严肃道:“这是母后和你们父皇之间的事,你们两个不用管,也管不了。你们安心回去读书,别再胡思乱想。”向惠儿道:“你送他们回去。”两个孩子闷闷不乐地跟着惠儿走了。 吕雯梅有口难言,只能把委屈往肚里咽。她和萧怿闹了矛盾倒还不打紧,可是孩子们却因他俩受累,这该如何是好? 就在翌日午后,大长秋玄丘带来一个令吕雯梅难以承受的消息:“娘娘,老爷病危,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吕雯梅大为震惊:“爹爹,他……他怎么会……” 玄丘含泪道:“听传信的人说,老爷的胃病是在过年时吃多了油腻的食物,又喝多了酒,才犯的病。一直延医问药,不见好转,反而病情渐重,再难撑下去。” 吕雯梅不是不知道父亲的病,自当年离开卫国,颠沛流离到齐国起,就为着养家糊口而忙于生意上的事,常常早出晚归,饮食不周,时日一久,便患上了胃病。后来为了养病放下了生意,经过几年的调养好了些,谁知病又重了。 吕雯梅忧切道:“快去备车辇。”她带着惠儿急匆匆出了宫门,却见候在马车旁的车夫是叶舒平,不由一怔,道:“是你?” 叶舒平如常行礼:“由属下驾车,娘娘尽可放心。” 吕雯梅颔首:“有劳了。”与惠儿登上马车。她坐在车上心神难以宁定,不知父亲现在病情如何。 好容易到了庆平府门前,吕雯梅不顾身份急急下车奔进府去,开口便问:“老爷和夫人呢?” 一众奴仆婢女还未及出府相迎,就见皇后跑进来,慌忙行礼。 有人手指东面,道:“老爷和夫人就在正房里。” 吕雯梅到正房时,见房门开着,径直走进去,唤声:“爹、娘,女儿来看你们了。” 很快,耿华、秦子聃和阳则寝室快步转出来。 耿华憔悴的脸上满是泪痕,却难掩喜色,上前拉住了女儿手臂:“梅儿,你可算来了。” 吕雯梅急着问:“娘,爹他到底怎样了呀?” 耿华一脸忧愁:“你爹他……” 只闻里面传出低哑一声唤:“是梅儿来了吗?” “是女儿。”吕雯梅赶快走进去。 室内的光线较外屋要暗淡不少,给人一种抑郁昏沉的感觉。 吕永病息奄奄地躺在榻上,面容苍老而消瘦。 吕雯梅心中难过,泪水在眼里打转,轻轻走过去依在榻旁,叫声:“爹。” 吕永浑浊的眼里有晶亮的泪光浮现,缓缓伸出手,拉住女儿的手道:“梅儿,爹能在临终前见到你,就算立即死了也知足了。” 这话催落了吕雯梅的眼泪,伸手拭去,宽慰道:“爹,你别说这样的话。你的胃病不是早就好了,这次偶然犯病,也不至于有多严重。您好好调养着,就会恢复如初。” 吕永轻轻摇摇头:“不终了,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已经寿数无多了。”他十分懊悔地道:“爹好后悔没听你娘的劝,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油腻的食物,才会病得这么重。” 吕雯梅又是心疼,又是埋怨:“爹,你怎可不爱重自己身子呢?” “爹以为大半年不犯病,已经没事了,就想要畅畅快快吃一回,诸料竟快无命在了。” 吕雯梅晓得父亲自患胃病以来,忌饮忌食,有些想吃的东西不能吃,酒几乎都不能沾,的确挺受委屈,难怪他病好了些会忍耐不住。她叹息一声,“爹想吃什么,喝什么,也得适量呀,怎能暴饮暴食?伤了自己身子不说,还惹娘担忧。” 吕永悔不当初:“爹知道,可现在说啥也晚了。爹这一走,当真要苦了你娘。” 耿华伏在榻边哭着道:“老爷,你可不能就这么丢下我孤零零一个人走。你要是走了,我跟谁拌嘴去?你得好好活着,为了我和梅儿好好活着。” 吕雯梅泣道:“爹,你可千万别丢下我和我娘。” 即便秦子聃是个久站沙场的将军,可此时此刻也止不住落泪,哽咽道:“爹,您不会走的,我们都在您身边,您的病会好起来的。” 阳则亦道:“公公,您要放宽心,病不会医不好。” 吕永握着妻子的手,怅然道:“有你这样的好妻子,好儿女,还有孙儿,我吕永知足啦!只可惜我无福再陪你享受这天伦之乐……”他话未完,表情变得十分痛苦,忍不住*,蜷起身子,一只手按着胃部,显然是胃病发作得厉害。 慌的一家人忙找药倒水,给吕永服下一丸镇痛药,才稍有缓解。 吕永缓过气来,遗憾地对妻儿道:“我就快不行了,已无机会再回金凌,你们日后一定要替我回去看看。”妻儿含泪答应。他眼望他们,道:“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想跟梅儿单独讲。” 耿华以帕拭泪,点点头,与秦子聃和阳则一道出去。 吕雯梅忍一忍泪,道:“爹,您有什么话,就对女儿说吧。” 吕永面露愧色:“有件事,爹是得告诉你。当初是爹私心,看到今上喜欢你,就把你嫁到皇家,好使吕家中兴。却累你入宫数年受了不少委屈,爹对不住你啊!” 吕雯梅心下酸楚,道:“爹,这不能怪你。是女儿主动要进宫的,您没有错处。” 吕永心里稍感好受点,怜爱地道:“梅儿,你是爹的骄傲。爹能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高兴。可是最近爹听说你和皇上闹了矛盾,可是真的?” 吕雯梅犹豫一瞬,郁郁道:“是有这回事。” 吕永忧心不已:“你可不能跟皇上顶嘴斗气,不管是啥原因,你都要向皇上认错,不能再惹皇上生气。” 吕雯梅哪肯依,怨声诉说:“爹,你可能还不知道,皇上已经疏忽了朝政,不再像从前那样勤于政事。女儿做为皇后,做为他的妻子,难道就不能规劝夫君改过?” 吕永方知女儿是为这件事跟皇上不和的,惊讶之色一显,即化作沉沉忧思,“劝是该劝,但不可一味牵强,否则会适得其反。夫妻间相处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像爹和你娘也是吵吵闹闹了大半辈子过来的。可你与皇上不同,他是你的夫君不错,但你别忘了他也是帝王,你惹恼了他可不是闹着玩的。常言道:‘未嫁从父,出嫁从夫。’你早已是嫁出去的人了,就不能在皇上面前服个软么?” 不是吕雯梅忘了,是她自嫁给萧怿的那天起,就只想做他的妻子,能与他平起平坐,不分彼此。即便在萧怿面前自称臣妾,也没想过要屈居他之下,做他的臣。所谓“出嫁从夫”,她真的很难做到。 吕永见她仍是一副极不乐意的样子,叹了一声,“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性子过于刚直。你要再这么跟皇上闹下去,不知以后会怎样,爹真为你担忧啊。”他的喘息声变得粗重而急促,“梅儿啊,你听爹一句劝,先向皇上认个错,再好好规劝不迟。” 吕雯梅十分为难地道:“爹,我……” 吕永戚戚道:“梅儿,你跟皇上也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难道就为这点事,非要闹到不可挽回的局面?爹真怕你会变成弃妇,后半生困在冷宫里,到死都出不去。你就答应爹最后一次,跟皇上和好吧。” 第七章 镜破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从未见父亲絮絮叨叨跟自己说过这许多话。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一直是严厉的,言语不多。而今日不同,有了几分慈父的样子,会如此关心自己,心里一阵感动。可往后,怕是再听不到父亲的唠叨了,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泪眼朦胧中看到父亲落泪渴望的眼,终于点一点头,应道:“爹,女儿答应你。” 吕永心头一宽,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在生命的最末,如窗前一缕虚恍的光影,随时都会逝去,任谁都抓不住。 话说耿华和儿子、儿媳等在外屋,心情郁郁,默然无语。 正静默间,一蓝衣侍女轻轻走了进来,乃是叶然。她向三人行过礼,在阳则耳畔说了句什么,阳则神色微凝,起身道:“婆婆,我出去一下。” 耿华为着她是公主,一直对她较宽和,当下便道:“去吧。” 秦子聃见阳则和叶然匆匆出去,觉得有点不大对头,欲去看个究竟,亦起身道:“娘,孩儿去看看公主。” 耿华答应了,秦子聃走出去,看见阳则叶然立在廊下小声交谈。他悄悄走近几步,阳则的几句话沉沉传入耳内:“你叫她们把刚学的歌舞再认真练练,等我寻个合适的机会,就送她们进宫。” 秦子聃有些气怨,看叶然离去,即上前质问:“你是不是又想给皇上选妃?” 阳则眼中划过一丝慌乱,转即镇定:“我是怕皇上太寂寞,所以……” 秦子聃克制着怒意:“所以就要在这个时候给皇上选妃?” 阳则不语,只稍稍侧首避开他怨怼的眼神。 秦子聃怨责道:“之前你给皇上选妃,我可以不计较,但现在情况不同,皇后在宫中处境艰难,你在此时为皇上选妃,不觉过分么?” 阳则面上有点挂不住,敷衍道:“子聃,我不会趁人之危……” 秦子聃淡淡道:“你不必再说,我都知道。”他失望的眸色透出一丝怀念的温情,“记得初见你时,温婉而善良,可如今你却背地里做这种事,我实在难以接受。” 阳则也来了气,怨恼道:“你以为你就好么?你是大将军,有时征战在外,接连数月见不到你的面,独留我在府里侍奉公婆,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我受的苦,受的委屈,都没跟你提过半句。你可以关心你妹妹,我就不能关心一下我弟弟?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秦子聃被她一通抢白,微微语塞:“我不是不让你关心皇上,而是……” “够了!”阳则眼里噙着伤心的泪,“你既然那么关心她,以后就别再管我。”说完,掩面奔出府外。她登上自己的马车,带着怨气吩咐:“回公主府。” 车夫见公主独自出来,情绪又不好,不敢过问,应了“是”,驾起马车离开。 秦子聃和阳则在庭院里争吵的一幕,被有的下人瞧见了,忙到正房告知耿华。她吃了一惊,赶忙出去,见只秦子聃一人呆呆站着,便近前问:“公主呢?” 秦子聃郁闷道:“走了。” “什么?”耿华又急又怨地推他一把,“那你赶紧去追呀!” 秦子聃站着没动,淡漠道:“由她去吧。” 耿华不解道:“你跟公主闹啥别扭了?怎么可以得罪公主呢?” 秦子聃有些微歉意:“孩儿是个粗人,说错了话,惹她伤心了。” 耿华不知怎生是好,埋怨道:“梅儿与皇上已经不和,你再跟公主伤了感情,这个家还怎么过呀?” 秦子聃无奈叹口气,道:“等爹的病好转了,孩儿就登门向她道歉。” 然而,吕永在黄昏时分,抱憾撒手人寰,合府大恸。 他曾在卫国做太傅,后来举家迁到齐国生活。他的义子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女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能不说他是个有福之人。可惜他没能多享几年儿女的福,就这样静静地去了,令人叹惋。 吕雯梅的父亲病逝,她没有得到萧怿一句安慰的话语,只从玄丘的口中获知,萧怿得信后,派人往府上送去不少财物,吩咐厚葬国丈。这算是对她唯一的一点安慰吧? 吕雯梅被萧怿疏远冷落,又失去了父亲,更显颓丧。每日对窗悲哀愁叹,茶饭不思。不多久,人就瘦了一大圈。 惠儿看在眼里,忧急于心,多次劝说安慰,均无果。惠儿实在不忍心看着吕雯梅一天天消瘦下去,便亲自下厨做了一碗热粥端给她:“娘娘,这是奴婢亲手为您做的首乌红枣粥,您用点吧。” 吕雯梅看都没看一眼:“我没胃口。” 惠儿一脸担忧:“娘娘不吃东西哪行?身体要紧啊。” 吕雯梅神思懒懒,仍不欲进食。 惠儿正犯愁,外面玄丘匆匆忙忙赶进来:“娘娘,大事不好!皇上在章德殿观舞饮酒,您……” 吕雯梅正考虑要不要听父亲的话向萧怿道歉,闻言错愕:“皇上又饮酒了?还观舞?” 玄丘苦着脸道:“这还算好的,皇上还让两名宫女陪着呢。” “什么?”吕雯梅本为萧怿不肯听自己劝告而伤心,岂料他竟会背着自己与别的女人寻欢作乐,简直就是往伤口上撒盐,哪还能容忍。她恼怨不已:“不行,我得去见他。”说着举步便行。 惠儿急忙拦在头里:“娘娘此时不宜去,皇上可能会不高兴。” 吕雯梅决绝道:“你让开,我现在一定要去见他。” 惠儿见皇后去意已决,只好道:“奴婢陪娘娘一起去。” 吕雯梅刚到万寿宫门前,就听见从章德殿内传来悦耳的乐曲。她不顾殿外黄门官的阻拦,径直闯进殿去。见一侧立着几名乐官在奏曲,中央有五名黄衣讴者在轻歌曼舞。萧怿则坐在几案旁,醉醺醺地观看歌舞。两名艳装丽质的宫女一左一右坐在他身旁劝酒。 吕雯梅气不打一处来,强压住心头怒焰,冷冷讽道:“皇上好雅兴,这会儿居然还有闲功夫饮酒观舞。” 萧怿见她气急败坏地进来,面上稍稍一惊,转即平静如常:“皇后来的好巧啊。”他手执一杯酒,“来,你也陪朕喝一杯,顺便看看她们跳得如何?” 吕雯梅气得立即就要发作,但还是克制住冲动,一步步走上前去,在从萧怿手中接过酒杯时,脑海中飞快转过一个念头,毫不犹豫地将杯中酒猛地泼在他脸上:“你醒醒吧!” 坐在萧怿身边的两名美姬大吃一惊,不觉低呼一声。乐官和讴者也被惊得停下了奏乐和歌舞。 萧怿从未受过如此侮辱,不禁又惊又怒,顾不上擦脸上的酒渍,霍地站起来:“大胆!你竟敢对朕无理?” 吕雯梅逼视着他,凛然道:“皇上不把心思放在治国理政上,却沉溺于享乐,难道你想叫齐国毁在你手里不成?” 萧怿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他缓一缓愤怒的情绪,向陪侍的二宫女及一班乐师讴者摆摆手,“你们都下去。” 那几个人见皇上和皇后争吵,又惊又怕,大气不敢出一声。待听得这一句,正是求之不得,忙告退离殿。 吕雯梅见他们都离开了,火气稍消,知自己适才的做法有点过激,向萧怿曲身赔礼道:“请皇上恕臣妾冒犯。” 萧怿余怒未消,背过身去,不愿理睬她。 吕雯梅缓和了声音道:“臣妾一切都是在为皇上好,不愿眼睁睁看着皇上一点点坠落。你可明白?” 萧怿并不回头,冷然道:“你到底想怎样?” 吕雯梅恳切地道:“臣妾希望皇上能像当年一样兢兢业业地治国。” 然而,萧怿只动了下手指,并不表态。 吕雯梅未气馁,上前一步,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道:“皇上,乐而忘忧,丧家辱国。你不能再执迷不悟了。卫懿公就因为享乐成性,从而引起国人怨恨,在狄人的进攻下终至亡国。这可是前车之鉴!难道皇上想步他后尘?” 沉默一阵,萧怿沉定地道:“朕和他不一样。” 吕雯梅见他仍执迷不悟,气得走到他面前厉声道:“错!你和他是一样的。” 萧怿不愿再听她说下去,声音不怒而威:“你给朕出去,朕不想再看到你。”说罢,头也不回地转向内殿。 吕雯梅听他竟说出如此绝情的话来,顿觉身心空虚,几乎站不稳脚,望着那抹将消失在墙后的玄色衣裾,凄绝道:“萧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你真的不想要我了么?” 萧怿驻足,似要回身,但终于没有,而是快步进了内殿。 吕雯梅伤心难抑,泪瞬间滑落,黯然立了片刻,脚步虚浮地朝殿外走去。 惠儿担忧地扶住她,关切道:“娘娘,您要珍重啊!” 吕雯梅困惑而又迷茫,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萧怿只是想冷落吕雯梅一段时日,希望她能向自己认个错。他肯接受阳则送来的女子,不过是表面上做做样子,暂时麻痹身心,忘却一些烦恼,内心深处还是孤独而苦闷的。 他展开一方浅粉色的丝绢,指尖缓缓抚过上面绣着的红梅和雪蝶,沉浸在往昔美好的回忆里。 一袭红装的纯真少女,与白衣翩翩的少年在逍遥谷追逐嬉戏。那个时候的他们是快乐的,即便有忧愁和苦难,总是一起承担。而如今,他们的感情已逐渐疏远,就像是一面镜子被打破了,已很难再还原它之前的样子。 萧怿轻轻的声音含着一缕忧伤,似在自问:“我们还可以再走下去吗?” 外面大雨滂沱,哗哗的雨声湮没了他纷乱的思绪。 第八章 怜女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此后数日,吕雯梅没有再去见萧怿,只在无事时绣着尚未完成的《春晓远山图》。而宁和宫的宫人们听闻皇后惹恼了皇上,都是人心惶惶,终日难安,生怕皇后被废累及他们。好在皇上迟迟未下废后的诏书,宫人们才稍稍心安,只盼着皇后别再招惹皇上才好。 这天午后,惠儿手捧一只包袱从外面进来,一言不发地放在了几案上。 吕雯梅见她悒怏不乐,停手不绣,问道:“怎么了?” 惠儿犹豫片刻,道:“娘娘,卢王不肯要您做的衣服,又遣人送了回来。” 吕雯梅心下一凉,声音倒还平静:“那就算了。” 惠儿怨声道:“可是,这些衣服都是娘娘辛辛苦苦、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卢王为何不肯收下?” 吕雯梅也感奇怪,但无心去想,说道:“可能他不需要才不肯收。你把衣服放回柜子里吧。” 惠儿还想再说,但见吕雯梅的神情是不想多听的,且知多说也无用,只好照着做了。 吕雯梅又绣了几针,问道:“皇上还是老样子?” 惠儿闷闷答道:“是的。皇上除每日照常上朝外,奏章已不认真细看,只粗略地瞧几眼,随意批几个字便应付了事。” 吕雯梅叹口怨气,不再说话,继续绣图。半晌,她收了针,将绣好的《春晓远山图》从绣架上取下来折好,装进了一只枣红色长木匣中,然后道:“你随我去见皇上。” 惠儿惊惶:“娘娘,您还要去见皇上?” 吕雯梅愀然不乐:“皇上一日不改过,我就一日不能心安。” 惠儿忧心道:“可是娘娘,皇上是不会听您劝告的呀!” 吕雯梅神色坚定地道:“只要我还是皇后,就得去规劝皇上。不管皇上肯不肯听,我都要去。” 惠儿没办法,跟着吕雯梅出去。 主仆二人来到章德殿,吕雯梅正想进去,却被站在门前的许宗源拦住,皮笑肉不笑地问:“娘娘有事?” 吕雯梅一见他就有气,不客气地道:“本宫有事要见皇上,你让开。”她向前迈了一小步,仅与许宗源相距不到一尺。 许宗源纹丝不动地站着,压低声音道:“娘娘来的真是不巧,皇上正在里面休息,您还是先回去吧。” 吕雯梅似信非信地盯住他问:“是吗?皇上真的在休息?” 许宗源的样子看起来不像在撒谎:“是真的,娘娘。奴才就是有一千个胆儿也不敢骗娘娘您那!” 吕雯梅踌躇不决,如果不进去,自己岂不是白来一趟?要是进去了,万一萧怿真在休息,那他定要生自己的气,更不会听自己的劝告。到底该不该进去见他? 惠儿见吕雯梅既不说进,也不说走,知她为难,就道:“娘娘,我们还是别惊动皇上了,改日再来吧。” 许宗源立即道:“这天色都快黑了,您还是改日再来为好。” 吕雯梅只好让惠儿把盛着《春晓远山图》的木匣交给许宗源:“有劳公公把这只木匣交给皇上。”然后与惠儿离去。 其实萧怿并未休息,只是故意找个借口不想见吕雯梅的面。 许宗源捧着木匣进来,见皇上在写字,轻声道:“皇上,皇后娘娘送来一只木匣。” 萧怿正低头作赋,闻言只“嗯”了一声,不予理睬。 许宗源待皇上搁下笔,才敢问:“皇上还是不想原谅皇后娘娘?” 萧怿默默审视了一遍自己作的赋,说道:“那就得看她肯不肯向朕认错了。” 翌日清晨,吕雯梅打算等萧怿退了朝再去见他,却见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赶进来道:“皇后娘娘,小公主生病了,您快去瞧瞧吧。” 吕雯梅惊问:“病得重么?传太医没?” “病得倒不算重,应是夜里着了凉,有些发烧。太医已经过去了。” 吕雯梅心下稍安,奇怪地道:“大热天的,怎么会发烧呢?” 那宫女嗫嚅着道:“昨夜小公主嫌热,睡时不肯盖被,那知就生病了。” 吕雯梅怨声道:“这孩子真是不听话。”说着向外快步走去。 她到程光宫时,太医却不在,便问一宫女:“太医呢?” “回娘娘,太医去开方子了。” 吕雯梅在榻边坐下,见女儿身上盖着薄被,闭着双眼迷迷糊糊地睡着,不便叫醒她,伸手搭了搭她额头,发觉很烫,不免焦虑道:“这孩子都七岁了,还是一病就发高烧。” 惠儿慰道:“娘娘别急,待会小公主喝了药就会好起来的。” 她话音刚落,萧媛突然叫喊起来:“父皇,您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她的眼睛虽闭着,表情却显得十分紧张不安,显然在做噩梦。 吕雯梅怔了怔,轻轻拍一拍她不安的身体,哄着道:“媛儿,母后在这里呢,你别怕。” 萧媛立时睁开了惊恐的双眼,看到母亲在侧,“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在她怀里:“母后,我好害怕,父皇不要我了。呜呜……” 吕雯梅心下酸楚,搂住她柔声安慰道:“你只是做噩梦了,别担心。你想你父皇那么疼爱你,他怎会狠心不要你呢?” 萧媛在母亲怀里呜咽一阵,声音里含了满满的委屈和忧伤:“母后,你还没跟父皇和好吗?” 这个问题吕雯梅倒不好回答了。她想过,也曾答应过父亲,倘若自己向萧怿认错,或许可挽回多年的夫妻情分。但那样的话,齐国就会有危险,百姓就会遭殃,只能叫子女受点委屈,以国事为重。她反复思量着这件事,终于下了决定,在心里默默说道:“媛儿、忱儿还有恒儿,母后对不住你们,但请你们原谅母后不能向你们的父皇认错。”她怜爱地抚了抚女儿一头散乱的长发,声音温而严:“小孩子不要管父母的事,安心养你的病就行了。” 萧媛牵住吕雯梅的袖子,不高兴地嘟起了小嘴:“母后,你告诉我,你为啥就不能跟父皇和好?” 吕雯梅为难,不知要如何回答,恰好一宫女奉药过来,便接过药碗道:“先喝药吧。” 萧媛把碗推开,倔强道:“不行,你先告诉我。” 吕雯梅只好哄她道:“你先趁热把药喝了,母后再跟你说。” 萧媛犹豫了一下,喝了一小口药,皱眉道:“母后,药太苦,我喝不下去。” 吕雯梅温言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你把药喝了,病才能好呀。” 萧媛无奈,强忍着苦味儿把药喝完了。 吕雯梅夸了句:“这才是听话的好孩子。” 萧媛又道:“母后,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吕雯梅知道不说是不行了,她摒退左右,说道:“母后对你说了,你不要告诉别人,包括你的兄长在内。” 萧媛点点头,道:“母后,我不说。” 吕雯梅目含忧伤,声音倒还平缓:“你的父皇现在荒怠了政事,母后很着急,想劝他能和从前一样勤政爱民,可是你的父皇不肯听母后劝告,这才闹了矛盾。” 萧媛明白了,说道:“原来是这样呀。”她垂眸思索一瞬,很快问道:“父皇为啥不肯听劝?” 吕雯梅对这个问题已想过很多遍了,却未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就算是知道答案,也不便说给女儿听,就道:“母后也不太明白。” 萧媛有些失望,停了停,忽然天真地问:“母后,你不劝父皇不行吗?” 吕雯梅明白她的想法,但只能坚定地说:“不行的。只有你父皇改正了自身错误,江山才能稳固,百姓才能安享太平。” 萧媛发愁地道:“可要是父皇还不肯听您的劝该咋办?” 吕雯梅茫然无助:“母后不知道。”她安抚似地一笑,“你别多想了,母后会尽力而为的。”吕雯梅扶萧媛躺下,替她盖好被子,“你好好歇着,母后会再来瞧你的。” 萧媛闭上眼睛,很快又睁开了,伸出手来拉住了母亲衣袖,依依不舍道:“母后,你一定要来看我。” 吕雯梅微笑道:“会的。母后一定再来看你。”萧媛这才放心地睡了。 殿外的阳光暖洋洋的,吕雯梅心里却是冰凉的,没有谁能真正带给她温暖的感觉。她只想着,不管萧怿能不能觉悟,都要尽力一搏。 吕雯梅再次来到万寿宫,正要进殿,又被许宗源拦住道:“娘娘您又没来巧,皇上正在练字呢。” 吕雯梅不觉气道:“昨天是在休息,今天又在练字,我倒要问问他为何拒绝见我。”她厉声道:“你让开!” 许宗源站着不动,苦着脸道:“娘娘,这是皇上的意思,奴才也没办法,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吕雯梅态度坚决:“本宫今日非见他不可!”一把将许宗源推开,就要推门入殿。 许宗源慌忙叫道:“快拦住皇后,快拦住皇后!” 几个小黄门欲上前阻拦,吕雯梅厉声喝道:“谁敢拦本宫!” 那几个小黄门害怕了,收住脚不敢近前拦她。 吕雯梅推门而入,见殿里空无一人,萧怿根本不在。她怔了一下,转入后殿,见萧怿果然坐在几旁低头写字,对自己的到来似乎并未察觉。吕雯梅二话不说,冲上前将几上的砚台、笔墨、书卷都摔在了地上,斥责道:“你又不是书法家,在这儿练什么字?你就不能干点正事吗?” 萧怿被吕雯梅的突然到来闹了个措手不及,气得起身怒问:“谁叫你进来的?” 吕雯梅怒视萧怿,大声道:“是我自己要进来的!” 这时,许宗源慌张地赶进来,嗫嚅道:“奴才实在拦不住皇后娘娘……” 第九章 软禁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一摆手,示意许宗源出去,然后冷冰冰地问:“朕是谁?”声音里透出一股威慑之势。 吕雯梅一怔之下,明白了自己言行失当,低下声音道:“皇上。” “你又是谁?” “皇后。” 萧怿怒气稍消,冷漠地看着她道:“亏你还清楚。你说哪有皇后对皇上如此无礼的?” 吕雯梅自知理亏,只得向萧怿赔罪道:“臣妾适才言行失了分寸,还请皇上恕罪。” 萧怿别过头,反感地道:“你走吧。” 吕雯梅走上一步,恳请道:“皇上,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好不好?算臣妾求你了。”她见萧怿无动于衷,上前牵住他袖子哀声道:“皇上……” 萧怿被她缠得没办法,勉强忍耐着道:“好好好,朕待会就去批奏章,行了吧?” 吕雯梅态度强硬:“不行!你现在就得去。” 做为一个男人,还是一国之君,竟被一个女人呼来喝去,这令萧怿如何受得了,非常生气地道:“到底朕是皇上,还是你是皇上啊?” 吕雯梅徒然一惊,有点怯怯地道:“我……我不是故意……” 她话未完,就被萧怿强拉硬拽往外赶:“你真是不可理喻!”将她赶到门外,很恼怒地道:“你要是再敢来胡闹,小心朕废了你!”说罢,“砰”的一声将殿门关上了。 吕雯梅吃了闭门羹,惊怒交集,上前又推又拍,可门在里面上了闩,已经打不开了,不禁气得叫道:“废就废,你以为我怕你啊?”她转身走开几步,终觉心中气焰难平,忍不住回头叱道:“萧怿,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你不听我的劝告,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皇后竟敢隔门骂皇上,这可是头一次见过。直惊得那些站在殿外的宫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吕雯梅骂萧怿的话,当然被站在不远处的惠儿听到了,她十分担忧道:“娘娘这样不计后果做事会很危险,万一惹恼了皇上,或被太后知道了……”她未敢再说下去。 吕雯梅一时恨萧怿屡劝不听,结果一时冲动骂了他。现下想想,也不免有些后悔担忧:“这我是知道的。可我刚才在气头上就难以做到。”她叹口气,道:“现在后悔已迟,只能听天由命了。” 宫里到处是孟锦云的耳目,吕雯梅骂萧怿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慈景宫。 孟锦云知道后,又恨又喜。恨的是吕雯梅竟敢骂自己的儿子;喜的是有了可以好好治吕雯梅的机会。她怨恨的声音里少不了带了些许快意:“这该死的妖精,终于犯下大错了。”她咬牙切齿道:“哀家定要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于是,孟锦云厉声吩咐曹彬:“传哀家懿旨,速宣皇后来慈景宫!” 不多时,吕雯梅进来了。 孟锦云不待她行完礼就怒问:“你是不是辱骂皇上了?” 吕雯梅低眉垂首:“是。” 孟锦云目光冷厉阴枭,透着满满的愠怒:“亏你还敢承认。你竟敢冲皇上大喊大叫,直呼皇上名讳,还敢出言不逊,辱骂皇上!你说,你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吗?你还有没有点贤惠德行?”她无比痛恨地指着吕雯梅道:“我大齐怎么会出了你这样一个骄纵任性、不懂规矩的泼妇当皇后?你真是丢尽了皇家颜面!” 吕雯梅来时就已知道,自己定会受到太后责罚。她后悔不该冲动行事,然则更多的是忧伤、怨怼。她知自己有错在身,跪下谢罪道:“儿臣有错,甘愿受罚。” 孟锦云很想把吕雯梅打入冷宫,但未经萧怿允准,不便行事。她考虑片刻,沉肃道:“皇后失德,言行犯上,没收玺绶,罚俸减用,禁足思过。” 吕雯梅心下一凉,知道被软禁后,就如同幽禁冷宫,很可能会变成废后。她强忍着悲怆说道:“儿臣遵旨。”她缓缓起身,走了几步又回身跪下道:“儿臣求母后一件事。” 孟锦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吕雯梅忧虑而恳切地道:“皇上现在疏怠政务,不思进取,于国于民很是不利。望母后能尽早规劝皇上迷途知返,勤理朝纲。” 孟锦云当然清楚规劝儿子勤政很重要,但她更想借此机会惩治吕雯梅,只冷冷道:“皇上是哀家的儿子,他要真做错了事,哀家自会管教,也用不着你瞎操心。” 吕雯梅稍稍心安,谢过孟锦云,起身出去。当她回到宁和宫,便有侍卫将厚重的宫门及角门全部关闭,所有侍候吕雯梅的宫人都无法踏出宫门一步。 惠儿难过地道:“娘娘,您这么做太不值得。” 吕雯梅哀怨地道:“我是皇后,有责任规劝皇上,即便这么做不值得,也得做。” 沉默一会,惠儿悲声问道:“娘娘进宫,后悔么?” “后悔?”她伤感欲泣,“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我已与皇上做了十余年的夫妻了呀!现今皇上对我已很冷淡,可我又怎能割舍得下这段感情呢?” “娘娘……”惠儿难以再说下去,眼里蓄满了泪水。 吕雯梅摸了摸自己的脸,闷声问道:“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惠儿连忙道:“没有没有。娘娘还像以前一样好看,一点都没变。” 吕雯梅笑得很苦,哀伤地道:“即便如此,宠极爱歇,情深亦疏,我到底还是失去了皇上的心。” 惠儿强忍着泪宽慰道:“娘娘对皇上感情深重,想皇上不会不顾念这多年来与娘娘的情分。” 吕雯梅默默坐了一会,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惠儿应了“诺”,敛身出去。 吕雯梅望着镜中自己憔悴如斯的容颜,回想她入宫前过得是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可自她十七岁入宫后,渐渐明白了一些人生酸苦,知道皇宫是一个复杂的是非之地。若非当初萧怿很喜欢她,否则她是不会选择进宫的。她不足十八岁当上了太子妃,不久又顺利当上了受万人仰慕的高贵皇后,且十余年来皇上只宠爱她一个,可以称得上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除去以前被明珠伤害过以外,也还算安稳。或许上天是妒忌她这一切得来的都太容易,就想叫她受点挫折。 在她婚后这几年,太后孟锦云对她一直很刻薄,即便不找茬训斥,也必冷嘲热讽一番。她虽很想与孟锦云处好婆媳关系,但不论她如何努力去做,都无法消融孟锦云心中的那块寒冰。她惶惑过,苦恼过,可能还是因为她的性格不是孟锦云所喜欢的。但要改变性格谈何容易?她难以做到。这婆媳不和之事,她一直不敢向萧怿吐露,怕为难他,只能有委屈往肚里咽,默默地承受着痛苦。这其中的滋味,也只她自己知道。 她曾想过,只要能守住萧怿对她的爱,那么日子再难熬,也总能过下去。可是现在连一向对她疼爱有加的夫君也厌恶了她,那她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她不敢去想,也难以去想。 她的青春年华湮没在寂寂深宫中,这是种悲哀。不管她曾经的选择是对是错,现在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否摆脱弃妇命运,挽回君心。能否重温往日夫妻恩爱。 吕雯梅这样想着,忽闻外面有童声呼唤自己,她不由一惊,还未及起身,就见萧恒和萧媛兄妹俩满头是汗地跑了进来。吕雯梅惊问:“你们来干啥?” 萧媛拉住她手臂,委屈地哭着道:“母后您犯什么错了,宫门为何会关闭,还有那么多侍卫把守?还不许我们来见您?” 萧恒忧疑道:“母后,皇祖母为啥要把您软禁起来?还没收了您的玺绶?” 吕雯梅猜想他们是听宫人说起才来的。对此事她不想多说,忖度片刻,委婉地道:“是母后做了不敬你们父皇的事,才被太后软禁起来的,你们可别埋怨你们的皇祖母。” 萧恒不解地问:“母后,您做了什么不敬父皇的事呀?” 萧媛也道:“母后,您告诉我们好吗?” 吕雯梅眼有泪意,轻咬着嘴唇不说话。 萧媛急了,拉拉吕雯梅的衣袖,请求道:“母后,您告诉我们吧。” 萧恒懂事地道:“母后,您有苦衷就跟我们说,我们会帮您的。” 吕雯梅有些感动,但此事不愿叫子女知道太多。于是揽住他们的肩,温婉地道:“母后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但这件事多问无益,你们就别再问了。” 萧恒和萧媛顿时显露了一脸的失望和不明白,兄妹俩对望一眼,均未敢说话。 吕雯梅有点奇怪地问:“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萧恒道:“那些守卫把我们拦在宫门口不叫进来,我们就又嚷又闹,恰巧叶侍卫过来,问明了原因,就为我们讲情,说通那些侍卫放我们进来。” 吕雯梅想着若非是叶舒平,或许难与子女相见,便对他俩道:“你们等下出去了,一定替母后谢谢他。” 兄妹俩答应了。萧恒关心地问:“母后,您没受他们欺负吧?” 吕雯梅心头一暖,摇头道:“没有。”她眼神有点怨怪地道:“你们两个呀,不给母后惹事就行了。你们跟侍卫吵闹,哪还有点皇子皇女的样子?” 萧媛气鼓鼓地道:“谁叫他们不许我们进来啦。” 吕雯梅忽然想起萧媛昨晚发烧之事,忙道:“母后差点忘了你还病着,快回去歇着。” 第十章 求情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媛的精神看起来挺好:“母后,我的病好多了,您不用担心。” 吕雯梅伸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稍稍安心了些:“烧退了些,不过还有点烧。你回去后,要记住按时服药。” 萧媛点点头:“我记住了。” 吕雯梅凄怆的眼神中含了几分不舍,叮嘱道:“母后现在不能去看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稍一思忖,“还有,你们不要再来看母后了。” 萧恒问道:“母后,他们何时才能放您出去?” 萧媛也急着问:“母后,您什么时候才能自由啊?” 吕雯梅心里没数,说道:“母后不知。” 两个孩子一脸不相信地道:“不知道?” 吕雯梅强忍着酸楚道:“你们两个要听话,好好念书,别惹出是非来。” 两个孩子静静看了母亲片刻,几乎同时扑到她怀里哭道:“母后,我们不舍得离开您。” 吕雯梅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紧紧搂住了他们。 隔了好一会,吕雯梅缓缓松开手,把他们轻轻推开一步:“母后也不舍得你们,但这儿不宜久留,你们还是快走吧。”见两个孩子都十分不舍地看着自己,柔声抚慰道:“你们放心,母后不会有事的。” 两个孩子这才依依拜别,一步一回头地去了。 吕雯梅欣慰了些许,至少孩子还关心她。 兄妹俩出了宁和宫,萧媛止步不前,蹙眉道:“母后不知要被软禁多久,还不许我们去见她,我可受不了。也不知母后被软禁的事,父皇知不知情?” 萧恒思量少许,道:“这事乃皇祖母所为,我们应去找她,请求她解除对母后的禁锢。” 萧媛觉得有理,同时又觉得没把握,说道:“好是好,只是皇祖母肯给我们面子么?” 萧恒一听,也不免踌躇起来,想了想道:“不管皇祖母肯不肯给我们面子,都得去试一试。要是不行的话,我们再去找父皇为母后说情。” 萧媛又犹豫道:“可是父皇和母后闹了矛盾,只怕他不肯为母后说情。” 萧恒有点不耐烦地道:“哎呀,你就别这么多顾虑了,我们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帮母后。” 萧媛无法,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萧恒拉起妹妹的手道:“走,我们现在就去慈景宫。”他拉着萧媛跑了没几步,忽地停下道:“对了,你还病着呢。不如你先回去,我独自去见皇祖母。” 萧媛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想到这里离慈景宫有较长一段路,去意便动摇了,说道:“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你一定要尽力而为。” 萧恒应道:“我知道。” 于是兄妹俩道别,萧恒独自去慈景宫见孟锦云。 萧恒一进宫门,正巧看到萍儿站在静心殿丹陛前,便跑过去道:“萍儿姑姑,我有急事要见皇祖母,麻烦你通报一声。” 萍儿乍见太子来了,不觉惊异,行了一礼:“奴婢这就去通报太后,请太子殿下稍候。”她转身进殿,向坐在几案旁喝茶的孟锦云道:“太后,太子殿下说有急事要见您。” 孟锦云听到萧恒这会儿来,有点惊讶,转即猜到了他的来意。她搁下茶盏,道:“那就快请太子进来。”她待萧恒进来行礼后,朝他招招手,“来,到哀家这里来。” 萧恒迟疑了一下,缓步走到她面前。 孟锦云拉住他手臂,仔细端详着他白净清秀的面庞,不觉笑道:“你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像你父皇了。”见萧恒一脸忧虑不安,便道:“你这么急着来见哀家,所为何事呀?” 萧恒稍有支吾,说道:“孙儿有一事不明,想问问皇祖母。” 孟锦云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说吧。” 萧恒犹豫一瞬,开口道:“皇祖母,我母后究竟因何事要骂我父皇,您会生气把我母后软禁起来?” 孟锦云敛容道:“你母后无故辱骂你父皇,有失皇后德行。哀家不忍重处你母后,只将她软禁起来,希望她能有所悔改。”见萧恒似乎不信,问道:“你不信?” 萧恒虽疑惑,却不敢认,说道:“不是。”他顿了下,“孙儿只是不明白,为何此事不是我父皇处置,而是皇祖母您?” 孟锦云面上一惊,转即变沉。萧恒如此说,分明就是不满她女主干政。孟锦云冷了声音道:“你父皇不愿亲自处置你母后,哀家只好带处。” 萧恒心里难过,跪下恳求道:“皇祖母,孙儿求您饶过我母后,别禁着她了。” 孟锦云不看他,狠下心道:“你母后身为国母,理应做出表仪,可她现在犯了错,必须受罚,你求也无用。”这话说得很有分量,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萧恒知道再求情也无用,便站起身来。 孟锦云瞥他一眼,声音温缓了稍许:“你母后只要肯悔改,到时哀家自会还她自由。” 萧恒只得道:“孙儿谢过皇祖母。” 孟锦云向萍儿道:“你去送送太子。” 萍儿应道:“诺。”看向萧恒,“太子殿下……” 萧恒知道这是给他下了“逐客令”,无奈告辞离殿。萧恒出了慈景宫,对萍儿道:“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能回去。”他不待她答话,便跑掉了。 章德殿内,萧怿还在临摹书法,萧恒不待黄门通报,就闯了进来。萧怿惊诧,未及询问,萧恒已道:“父皇,儿臣求您帮母后说说情。” 萧怿不明就里,问道:“你母后怎么了?” 萧恒急急道:“我母后被皇祖母软禁起来了。” 萧怿惊怔一瞬,道:“你说你母后被软禁了?” 萧恒嗫嚅道:“皇祖母说我母后无故骂了您,很不应该,所以生气把她软禁了,还没收了她的玺绶。” 萧怿明白过来,只未想到母后会背着自己把皇后软禁。 萧恒眼望父亲,恳切地道:“儿臣知道父皇还在生母后的气,但求您原谅她这一次,别让皇祖母再禁着她了。” 他心里最清楚不过,若母后被废,很可能会撼动他的太子之位。只有父母和好,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母亲也可不再受苦。 萧怿虽生吕雯梅的气,但不忍心罚她。现在母亲把她软禁起来,不知是好是坏。若去请母亲解除对吕雯梅的禁锢,那她还肯悔改吗?可是不放吕雯梅出来,她会好过吗?自己又能狠得下心吗? 萧恒见父亲犹豫不语,担心他不答应,跪下哀求道:“父皇,不管母后因何事骂您,儿臣只求您能宽宏大量,原谅母后。” 萧怿见儿子如此,倒挺可怜的,心也就软了,拉他起身:“父皇知道了,你先回去,朕这就去见你皇祖母。” 萧恒面显喜色:“儿臣多谢父皇。” 萧怿看着儿子离开,便让许宗源备辇去慈景宫。 许宗源心下不畅:“皇上还是在乎皇后娘娘的。” 萧怿叹道:“感情是淡了,但多年的恩情不能忘。” 孟锦云一见是萧怿来了,猜出定是萧恒告诉他,让他来向自己求情的。她故作不知,让了萧怿坐下,问道:“近日忙么?” “还好。” 孟锦云露笑道:“那你就陪哀家说说话吧。” 萧怿默然片刻,道:“儿臣想问母后一件事,您是不是把皇后软禁了?” 孟锦云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慢慢消散不见:“是有这回事。哀家知道不该管这事,可实在看不惯皇后的言行,才替你处罚了她。你不会怪哀家吧?” 萧怿声音凉薄:“以后母后还是不要管儿臣的事为好。” 孟锦云闻言,知道儿子还是怪自己管多了,郁然道:“哀家也是为你好,不愿看到皇后驾凌于你之上,说出不敬重你的话来。” 萧怿沉声道:“儿臣知道的。但这事应由儿臣处置,母后就别多管了。”他平淡的声音里衔了二分强迫:“请母后把皇后的玺绶交还儿臣。” 孟锦云很不情愿,但知道不能再收着皇后的玺绶,只好向萍儿道:“把皇后的玺绶拿来。” 萍儿取来玺绶,萧怿将它收好,道了声谢,起身告退。 孟锦云见儿子不跟自己说点别的就要走,忍不住唤了声:“怿儿……” 萧怿转身问道:“母后有事?” 孟锦云垂下眼皮,落寞地道:“没事。”她很想让儿子多陪自己一会,可觉得他并无此心,终未说出口。 外面月冷星散,大风呼啸着穿廊而过,如泣如诉。 殿里,素裳无华,未施脂粉的吕雯梅,面对着一盏孤灯微微有些出神。熏炉里燃着的安息香,借着昏暗的烛光投下一缕寂寥虚无的烟影。那苦而辛的气味,恰似她此刻的一份心情。吕雯梅缓缓拔下髻上插着的一支喜鹊衔梅赤金簪,那是萧怿在他俩新婚第二天的时候,送给她的礼物。她自当皇后以来,历行节俭,除节日和参加必要的仪式外,极少再配戴过赤金首饰。唯独这支簪子,她还时常戴着。萧怿不在的时候,每每看到这支簪子,就好像他还在她身边一样,陪她度过寂寞的时光。如今再看,却发觉它发出的光不是柔和的,而是那么的刺眼,令她看着很不舒服。似乎往日的恩爱,只能在残梦中寻找了。 忽然殿门开了,有凄冷的寒风灌入。吕雯梅身子一凛,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似是萧怿来了。她心中一动,转即沉定,认为他是不会来见自己的,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是风把门刮开的。 可的确是萧怿来了,他看到吕雯梅侧身坐在席子上,面对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灯,显得是那样孤寂,心里有点不好受,淡淡的声音里含了少许关怀:“这么晚了,还不睡么?” 第十一章 灾情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才知真的是萧怿来了,她很想转头看看他,却怕看到他后会徒增烦恼,只淡淡地道:“皇上不是讨厌见到臣妾么,为何还要来?” 萧怿微觉尴尬:“朕来,是想把玺绶还给你。”他近前,将玺绶递向吕雯梅。 吕雯梅不看也不接,凄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倔强:“臣妾是待罪之人,不配收回玺绶。” 萧怿眸光一冷,迟疑着收手:“难道你还不肯悔改?” 吕雯梅硬声道:“臣妾规劝皇上无错,为何要悔改?” 萧怿一听,气又来了:“朕本是想原谅你,可你还是不知错,那你就等何时想明白肯认错了,朕再还你自由吧。”说罢,大步向殿外走去。 吕雯梅忽想到了子女,忙叫住他道:“皇上,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请你别把两个孩子扯进来,叫他们受委屈。他们很想你,希望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他们。” 萧怿的确有些想两个孩子,今日虽已见过萧恒,但只是匆匆一面,更多的是想和他们多说说话,便默应了。 这天早朝,孟元昭向萧怿弹劾黄生和姜荣:“皇上,臣昨日获知廷尉抓到了一个惯偷,可不足半日就把那偷儿放了。臣派人一查,原来是廷尉受了那偷儿的贿赂。而御史大夫与廷尉往来甚密,此事他应该晓得,却故意隐瞒包庇廷尉的所作所为。” 姜荣不觉有气,瞪住了孟元昭:“丞相,你怎可诬陷于我?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黄生分辩道:“皇上明鉴!臣与廷尉是亲近些,可从未做过隐瞒包庇廷尉的事啊!更未听闻廷尉抓到一个偷儿,受赌放走之事。” 孟元昭理直气壮地责问:“你二人犯下过错,还想在皇上面前撒谎不成?”他不待二人答话,即道:“皇上,狱吏已经告诉臣,廷尉受了那偷儿一百两银子,说如再敢偷财物,就加倍罚钱。”他见皇上似乎不信,又道:“臣已将那偷儿带到,皇上一问便知。” 萧怿懒得细究,厌恶地道:“别说了。以后不要一上朝就是告状争吵,朕听着就烦。” 这一状算白告了,孟元昭脸色一黯,不敢再言。 朝罢,姜荣随黄生去了御史大夫府上,气愤地道:“这孟元昭真是欺人太甚,随意给你我安插罪名。” 黄生怨恼地道:“看来他是等不及了,想尽快把我们逐出朝廷。好在皇上未听他所言,不然我们怕是要倒霉。” 姜荣稍一犹豫,下了决定:“我们不能再这样容忍他们,必须得好好跟他们斗一斗。” 黄生点点头,叹息一声:“原先我恳请皇后劝说皇上勤政,希望皇上能明辨是非,不曾想皇后会被软禁,也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他沉声道:“你是廷尉,搜查丞相等人罪行的事,我就交给你了。这事不容易办到,却是唯一可保全我们,可使朝廷重返清明的办法。” 姜荣神色刚毅:“黄兄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 吕雯梅在一个月后被解禁,恢复了自由。她并未向萧怿认错,而是萧怿不忍心再禁着她,下旨撒掉了看守她的侍卫,只是仍拒绝见她的面。 这日天气格外晴朗,耀目的阳光肆意地射进殿里,光亮一片。 萧怿正坐在几旁看书,许宗源进来禀道:“皇上,御史大人求见。” 萧怿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不见!” 许宗源有些为难道:“可他说是有要紧事,非要见您不可。” 萧怿蹙了蹙眉头,搁下书道:“让他进来。” 黄生很快进了殿,向萧怿行了一礼。 萧怿淡漠地问道:“你何事急着见朕?” 黄生一脸忧急,马上说道:“皇上,现在庞西、莫岩一带大旱,庄稼颗粒无收,都干死在地里了。百姓断水缺粮,已有不少人被渴死、饿死,灾情十分严重,请皇上尽快降旨赈灾。” 萧怿吃了一惊,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不满地问:“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点上书朕呢?” 黄生疑惑:“臣前几日就给皇上上书过,但迟迟等不到皇上的旨意,只好冒昧来见驾,难道皇上没看到臣上的奏章?” “没有啊?”萧怿疑窦丛生,看黄生不像在说谎,沉吟道:“莫非是……丞相扣了你的奏章?” 他近日未上朝,朝政暂由孟元昭打理。 黄生也怀疑是孟元昭扣了自己的奏章,但不敢妄言,只道:“微臣不知。” 萧怿思量了一下,道:“你先回去。”向许宗源道:“传朕口谕,宣丞相速速进宫见朕。” 没过多时,孟元昭来了。 萧怿不待他行礼就问:“丞相,现在庞西、莫岩一带发生旱灾,死了很多百姓,可有这回事?” 孟元昭稍一惊怔,猜到定是黄生来过,不慌不忙地说道:“确有此事。不过灾情并不是皇上说得那么严重,只是小旱而已,没有百姓死亡。臣已派人去赈灾了,皇上无需忧虑。” 萧怿半信半疑地问:“此话当真?” 孟元昭看起来似乎挺诚实:“臣所言绝无半句虚假,请皇上明察。” 萧怿到底还是有些疑虑,说道:“可朕据御史大夫所言,庞西、莫岩发生的是大旱。” 孟元昭一听,心中更恨起黄生来,说道:“皇上,御史大夫乃是夸大事实,危言耸听,您可不能偏听偏信啊。” 萧怿疑心稍去,但还是关心这件事的,说道:“就算如你所言,你也不该隐瞒不报。” 孟元昭躬身道:“这确实是臣的过错。但臣想着这次灾情并不重,不想惊扰皇上,才斗胆替皇上处理,请皇上恕罪。” 萧怿稍一迟疑,问道:“你是否私下扣了御史大夫的奏章?” 孟元昭情知赖不掉,只得道:“是。” 萧怿微感不悦:“那你扣下他的奏章,也是为了不惊扰朕?” 孟元昭低首道:“是这样。” 萧怿冷下脸道:“朕知道你想为朕分忧,但你也不该私下扣留大臣的奏章。” 孟元昭忙谢罪道:“臣知罪。” 萧怿见他认错,口气也就和缓了点:“发生旱灾的事就交由你来办,希望你能把事情办妥。” 孟元昭见萧怿不再追究这件事,顿时松了口气,应道:“臣遵旨。” 他走出皇宫,即派人唤了何屡和王昌仁到自己府上。 何屡和王昌仁先后赶过来,见孟元昭脸上隐有怒色,问道:“大人这是又生谁的气呀?” 孟元昭坐在乌木榻上,气呼呼地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黄生那个老匹夫。适才皇上传本相入宫,问起旱灾一事,便晓得是黄生钻空子私下见了皇上。幸好皇上不想细究,否则我们岂不会露馅。” 王昌仁“哎呦”一声,道:“御史大夫还真会钻空子呀。” 何屡恨意横生:“这黄生真是够可恶的,我们得尽早把他除去才是。” 孟元昭目视他俩问:“你们可有法子?” 何屡想了想,献上一计:“现在黄生不是在救济灾民嘛,不如我们……”他压低了声音,在孟元昭耳畔低语几句。王昌仁忙凑上去听。 孟元昭微微颔首:“这个法子还行。”他问王昌仁,“你可愿意和光禄大夫一起办此事?” 由于前两次孟元昭跟何屡做的事皇上都信了,王昌仁的胆子就大了点,说道:“下官愿意。” 孟元昭满意一笑:“好。”他有所顾虑,对何屡道:“到时就由你去跟皇上讲。” “我?”何屡惊讶,有些许畏惧,见丞相脸色不好看起来,无奈应道:“下官听大人的。” 过了几日,萧怿无所事事地站在庭院中,观赏着数株金灿灿的菊花,正感惬意,忽闻身后传来一个浑厚而严厉的声音:“你还有心情在这儿赏花?” 萧怿一惊,回头看去,竟是师父来了,不免有些高兴,又有点着慌,声音倒还平稳:“伯历你来了,正好可以陪朕一同赏花。” 伯历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之色,他迈着大步走上前,凝视萧怿一眼,突然大袖一挥,萧怿只感一股劲风袭来,身不由己地退开半步。他定定神,正要发问,却见伯历袖风到处,一丛菊花已经毁得花叶伶仃,花瓣散落一地,不禁又惊又怒:“伯历,你这是干什么?” 伯历怒气冲冲地道:“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百姓在忍饥挨饿?有多少贪官污吏在搜刮民脂民膏?而你还有心思赏花玩乐,还配做一国之君么?” 许宗源虽有点怕伯历,但见他出言不逊,还是仗胆骂道:“大胆狂徒,你竟敢在皇宫里撒野,是活腻了?” 他话未完,伯历已一把揪住他胸口衣襟,骂一声:“狗奴才!”将他用力掷出。 许宗源肥胖的身躯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墙上,又滑落于地。他趴在地上痛得呲牙咧嘴,好半天也爬不起来。 萧怿不禁怒道:“你怎可随便打人?” 伯历转首,看着萧怿悻然道:“我伯历怎会有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好徒弟’?你不是很英明吗?可为何站在你身边的不是忠良之士,而是奸佞小人?” 萧怿冷漠地道:“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伯历铁青着脸道:“你曾答应过我,励志不叫天下臣民失望,然而你现在当的是好皇帝吗?呸!简直就是个无道昏君!” 萧怿大怒,指着伯历道:“朕敬重你是朕的师父,已给足了你面子。如果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休怪朕不认你这个师父!” 这时,袁成凯领着一队侍卫闻讯赶来:“快保护皇上!” 众侍卫应声护在萧怿身前,并呈包围之势将伯历团团围住,拔剑出鞘。只要萧怿一声令下,就将伯历乱剑刺死。 第十二章 觉悟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袁成凯上前几步,行礼道:“属下护驾来迟,皇上没伤着吧?” 萧怿轻轻摇摇头,没有说话。 袁成凯转头朝伯历怒瞪一眼,命令道:“把这个胆敢以下犯上的狂徒拿下!” 伯历对围在身周的那些用剑直指自己的侍卫轻蔑而视,浑不在乎,他仰天打了个哈哈道:“我伯历连玉皇老儿都不怕,难道还会怕你们区区几个侍卫不成?”他手一扬,“来吧,你们一起上。”说着就要跟那些侍卫动手。 萧怿忙喝道:“慢着!你们都退下!” 侍卫们迟疑着把剑慢慢垂下,退开几步,但都不敢走开,生怕伯历会伤着皇上。 袁成凯忧道:“皇上,他会伤着您的。” 萧怿不睬他,向伯历道:“师父……” 伯历别过头去,冷冷道:“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个徒弟。” 萧怿心中大不是滋味,说道:“伯历,朕不想为难你,你走吧。” 伯历面上稍一惊动,转即平淡道:“算你还有点良心。看在这份上,我就把话跟你讲清楚,你爱听不听。”他悲恸地道:“庞西、莫岩一带发生了大旱灾,有大片大片的土地都干得裂了大缝,很多人因找不到水源,又没有粮食可吃,都被渴死饿死了,甚至还出现了人吃人的惨象。只有少数人背井离乡,逃了出来,到别地乞食。这样的大事,难道你就不管不问?” 萧怿惊诧:“有这么严重?” 伯历怨恨地道:“你觉得我会骗你?” 萧怿想了想,道:“可丞相说只是小旱,并非你说的如此严重,而且他已派人去赈灾了。” 伯历仰天大笑了几声,气愤地道:“他已派人去赈灾?哼!庞西、莫岩一带的百姓叫苦连天,怨声载道,哪里瞧见半个朝廷派去赈灾的人?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袁成凯怒道:“你胆敢对皇上出言不敬?”欲上前捉拿伯历。 萧怿厉声喝止:“退下!” 袁成凯不敢抗旨,缓缓退开两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伯历,看他有何举动。 萧怿疑惑地看着伯历,说道:“丞相是朕的亲舅舅,他应该不会骗朕呀。” 伯历撇嘴嗤笑道:“你也太相信你舅舅了点吧?实话告诉你,你的‘好舅舅’在朝里栽害正直大臣,拉帮结派,与光禄大夫何屡、太常王昌仁等人狼狈为奸,卖官求荣,无所不为……” 萧怿怒喝:“你休再胡言!朕的舅舅不会是那种人的!” 伯历冷笑两声,道:“你舅舅是不是奸佞之辈,你到宫外随便问个百姓便知。当然,我说的这几个不过是朝里出了名的奸臣,至于别的地方,还不知有多少贪官污吏呢。”他把头一昂,斜睨着萧怿道:“你要是觉着我这番话难听,生气想杀我,那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他语转悲愤:“只可惜啊,你才做了十来年的皇帝就骄傲自满起来,荒废了朝政。而我伯历年近八十,却还没有老糊涂呢,这骄兵必败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要是你还不知悔改的话,这大好江山迟早是要毁在你手上的!”他的声音激昂而下:“我伯历就是死,也不愿看到亡国的那一天。” 袁成凯越听越气,向萧怿道:“这个人实在太狂妄了,竟敢对您如此不敬重。依属下看,不如将他就地处斩!” 萧怿也很生气,但伯历毕竟是他师父,到底还是顾念师徒之情,不愿对伯历动手,说道:“你走吧,朕不会杀你的。” 伯历万没想到今日还能活着离开皇宫,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真要放我走?” 萧怿点一点头,向众侍卫道:“你们都退下,让他走。” 众侍卫应声向两旁缓缓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伯历忧怨地看了萧怿一眼,迈步向前走去。他走了几步,蓦地停住,从怀里摸出一件物什,狠命摔在地上:“从今往后,我伯历永不再踏进宫门半步!”言罢,疾步离去。 他所仍下的东西,正是萧怿给他的符节。只见那符节已被伯历摔成数块,散落在地,像是破碎的心。 萧怿看着摔碎的符节,不知是怨怼,还是失落。他再无心情赏玩,转身向章德殿走去,一瞥眼见许宗源已站起身,正揉肩捏背,苦着脸低声*着。萧怿蹙了蹙眉,问道:“你受伤了没?要不要传太医?” 许宗源笑得比哭还难看,躬着身体道:“不用不用,奴才没事。”见皇上进殿,忙跟了进去。 萧怿沉吟着问:“朕把朕的师父气走了,你说朕是不是有点对不住他?” 许宗源适才听伯历称呼皇上是他徒弟,还道是自己听错了。待听皇上叫伯历师父,才知他们真的是师徒。他嗫嚅道:“奴才不敢说。” 萧怿和声道:“你说好了,朕不责怪你就是。” 许宗源这才敢言:“皇上,您千万别自责。虽然他是您的师父,但他敢顶撞您,对您大是不敬,理应被处死的。而您宽宏大量赦免了他,已经很对得住他了。” 萧怿觉得心里好受了点,又问:“那他说的大旱灾,还有许多贪官污吏的事,会是真的么?” 许宗源见皇上真的没责怪自己,胆子便大了些,说道:“依奴才看,他是在夸大事实,无理取闹。皇上可千万别信他所言,免污了您圣聪。” 萧怿不觉含怒道:“他就算说的不是真的,好歹也是朕的师父,你岂可污辱他?” 许宗源吓了一跳,慌忙跪下道:“是奴才失言了,请皇上恕罪。” 萧怿淡淡说了声:“起来吧。” 许宗源从地上费劲地站起来,见皇上似乎气已消,才小心翼翼地道:“奴才是认为丞相大人应该不会欺骗您,所以才觉得您师父所言不一定为实。” 萧怿不愿再多想刚才发生的事,摆摆手道:“你下去吧,朕想独自呆会儿。” 许宗源答应着刚要离开,一个小黄门匆忙进来禀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萧怿以手抵额,厌烦地道:“朕现在谁也不想见,叫她回去。” 可他话音未落,吕雯梅已然闯进,厉声质问:“萧怿,你是不是把伯历师父气走了?” 萧怿一脸漠然,道:“是又如何?” 吕雯梅见他好似不当回事,心下更气,上前大声责备道:“就算伯历师父言重了些,好多也是你师父,怎可把他气走?” 萧怿不豫道:“他口出狂言,对朕很是不敬,根本就没把朕放在眼里,且他当着朕的面打伤许宗源,还想跟朕的侍卫动手,这已经犯了死罪。朕看在他是朕师父的份上,没动他一根汗毛就把他放走了,难道还不行么?” 吕雯梅怨恼地瞪着萧怿,愤愤地道:“可是你伤了他的心、伤了我的心、伤了天下臣民的心,你就是个昏君!” 伯历骂他是昏君,吕雯梅竟也骂他是昏君。萧怿不禁勃然大怒,霍地站起来,喝道:“你再说一遍?” 吕雯梅扬起脸,抬高了声音:“我骂你昏君!” 萧怿怒极,抬手就要打她。 吕雯梅毫不畏惧,反而踏上一步,逼视着萧怿:“你打呀,你打呀!”她话未完,泪水已在眼中打转了。 萧怿望着妻子憔悴的面孔,这个一直被自己深爱着的女人,一时竟僵住了,不知这一掌该不该打下去。 吕雯梅眼里蓄满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落下,高声问:“你不是想打我吗,为什么还不动手?”她任凭眼泪无声滑过消瘦的面颊,无限伤感:“你干脆把我废掉好了,反正你已经厌恶我,还留着我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干啥?” 萧怿见她哭得泪流满面,气已消了大半,缓缓垂下了手。 吕雯梅又哭着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可是我都忍了,而你为何就不肯听我一句劝呢?我一直都认为你是个有作为的好皇帝,可你为什么要一次次令我伤心失望?”她用力抹了一把泪,“我知道你嫌我管得你多了,可我也是为你好,是在乎你啊!我不愿看到我的夫君真得变成昏君……”她说到这儿,已泣不成声。 萧怿静静听着吕雯梅这番发自肺腑的哭诉,遽然记起了父皇临终前的嘱咐,想起了自己曾对妻子和师父说要励志做个好皇帝,然而自己却违背了承诺。萧怿垂下了头,觉得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亲、对不起面前的妻子、对不起被他气走的师父、更对不起齐国的百姓。 良久,萧怿抬起头,看到一脸泪痕的爱妻,愧疚与怜惜登时涌上心头,情不自禁伸臂搂住她道:“是朕错了,是朕对不起你,朕向你道歉。” 吕雯梅身体猛然一颤,用力推开他,恼恨地道:“我不要你这昏君抱!”背过身去。 萧怿更感愧疚,默默自责片刻,庄重道:“雯梅,朕知道错了,朕向你保证,从现在起,朕要重振帝业,做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再不让你失望、不让九泉之下的父皇失望、不让伯历师父失望、不让天下臣民失望!” 吕雯梅回身,见萧怿神色凛然,知道他是真的幡然悔悟了,不禁喜得掉下泪来:“这才是我的好夫君。” 萧怿搂住她肩膀,低柔的声音里满是歉疚:“朕以为你的言行伤了朕的心,一直都不肯原谅你。虽然朕觉得你的劝告是对的,可朕已厌烦了繁琐的朝政事务,不愿再兢兢业业地理政了,这的确是朕的过错,朕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了。” 第十三章 整治(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依偎着萧怿,感受着他身上那种熟稔而又陌生的气息,心中荡起暖暖的柔情,语气却沉沉的:“臣妾知道皇上这些年过得很辛苦,为了齐国的强盛付出了不少心血,时日一久,难免会厌烦朝务。可是皇上再累也不该疏忽了朝政,因为你是国君,齐国的百姓都把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你的所作所为,无不与他们的命运息息相关。所以,如果皇上是一个好的国君,齐国就会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反则,齐国就会走向衰落,甚至灭亡,百姓也会因你而受累。” 她犹豫了一下,真诚地道:“当然,皇上要是有需要臣妾帮忙的地方,臣妾会尽力而为。只求皇上能一心务政,勿再贪恋一时快活,而负天下人。” 萧怿颇为动容:“雯梅,你真是朕的好妻子、好皇后,也只有你才会跟朕说这番话。”他暗暗下了决心,“朕答应你,以后再苦再累,朕都要坚持下去,永不懈怠。” 吕雯梅喜慰一笑,抬起犹带泪珠的脸来,含嗔含怨地问:“那天你生了我的气,扬言说要废了我,是不是真的动过这个念头?” 萧怿羞愧地道:“那天朕是在说气话,并没有打算废你的意思。”见吕雯梅眼中有疑光,知是不信,便坦诚地道:“朕没有忘记你的好,也没有忘记曾对你发过的誓言。”萧怿从袖中取出手帕来,展开给她看,“你瞧,这手帕朕一直都留在身边的。每当朕看到它,就好像看到你一样。” 吕雯梅见那丝绢果然是自己当年绣好了送给萧怿的,虽然隔的时日久了,绢面已经变旧,但上面所绣的梅花和蝴蝶仍如新的一样鲜艳。她心里一阵感动,眼泪又涌了上来:“你真的一直都把它留在身边?” 萧怿颔首,欲用那手帕替吕雯梅拭泪。 吕雯梅觉着不妥,忙推开他的手道:“这样不好吧?” 萧怿仍要为她拭泪:“有何不好?这手帕沾你几滴眼泪,朕就把你记得更牢了。” 吕雯梅在他肩上轻捶一下,笑嗔道:“还这么贫嘴。” 萧怿眼中饱含深情,拉起她的手道:“雯梅,朕把你冷落了很长时间,也不知你是怎么过的。但请你相信,朕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朕要好好对你,要让你天天都开心。” 吕雯梅盈盈眼波中亦是柔情,对他欢愉一笑。 忽闻殿门口有人拍手笑道:“太好了,太好了,你们终于和好啦!” 二人转脸一看,原来是萧恒和萧媛兄妹俩来了。 吕雯梅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低头,发觉自己的手还被萧怿握着,连忙抽回手,面上泛起一抹红晕。 萧怿也有些微尴尬,干笑两声做掩饰。 两个孩子跑了过来,萧媛欢喜的眼神中仍透着一丝惊惧:“父皇,我还道您生气不喜欢我们,不想要我们了,我们好害怕。” 萧怿搂住他们,内疚而疼惜地道:“你们都是朕最疼爱的孩子,朕哪会生气不要你们了呢?” 萧恒望着父母,十分渴望地道:“那父皇和母后以后不要再生气吵架了好吗?” 萧怿和吕雯梅都觉愧对两个孩子,几乎同时说道:“好。我俩答应你们,以后再也不生气吵架了。” 萧恒伸出手来:“只说不算。我要你们与我拉钩作保证。” 萧媛也伸手道:“我也要。” 萧怿与吕雯梅笑着伸出手,跟他们勾了勾手指。 萧恒和萧媛道:“拉钩拉钩,一万年不许变,谁变了谁是小狗。” 夫妻俩虽觉两个孩子言语好笑,可这却是他们的真心话。 两个孩子拉住萧怿的手晃一晃,恳请道:“父皇,您陪我们出去玩会儿好么?” 萧怿有些为难,用商量的口吻说:“父皇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你们先出去玩好不好?” 两个孩子都感失望。萧恒到底较萧媛年长,懂事地点点头道:“嗯。那父皇忙完了,一定要陪我们玩。” 萧怿应道:“好。” 萧恒便拉着妹妹的手出去玩。吕雯梅则敛衣向萧怿下了跪。 萧怿惊问:“雯梅你这是何意?”伸手要扶她起来。 吕雯梅不肯起身,只垂首道:“臣妾适才忤逆了皇上,请皇上治罪。” 萧怿扶她站起:“你何罪之有啊?朕该谢谢你才是。若非你苦苦规劝朕,使朕得以觉悟,否则朕只怕真要变成昏君了。” 吕雯梅谦笑道:“皇上不用谢臣妾,这是臣妾应该做的。现在皇上醒悟了,就是给臣妾最大的安慰。” 萧怿拢着她的肩,说道:“朕听师父说外面发生了大旱灾,有很多灾民正等着救济。另外还有不少贪官污吏需要惩治。朕决意现在就处理这些事情。” 吕雯梅闻言甚惊:“发生了这么多事啊?那皇上快处理吧,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了。” 她正要告退,却见许宗源进来道:“皇上,廷尉大人求见。” 吕雯梅便道:“臣妾先到后殿去。” 少顷,姜荣步进殿来,躬身行礼。 萧怿问道:“姜爱卿,你有何事?” 姜荣答道:“臣今早抓到两个偷盗库银的贼人。因觉此事较大,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上示下。” 萧怿震怒:“何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到国库行窃?” 姜荣见皇上动怒,缓声道:“是两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市井无赖。” 萧怿更感恼恨:“哼!两个无耻小民竟敢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来,真是罪该万死!”他稳一稳心神,问:“那两个恶贼现在在哪里?库银可曾失窃?” 姜荣欠身道:“二贼偷盗时被大司农及时发现,所幸钱财未失窃。臣已将他二人交由狱吏,现关在大牢里,等候皇上处置。” 萧怿思量片刻,说道:“你是廷尉,此事该由你来处理。朕只问你,那二人当判何罪?” 姜荣想了想道:“臣以为应判十年狱罪。” 萧怿很不满意,说道:“他们胆敢到国库行窃,而你只判他们十年狱罪,未免有些轻了,朕倒觉得他们该当腰斩。” 姜荣则道:“可他们并未盗走库银,臣以为不应重判。” 萧怿很生气地说:“他们敢盗取库银就是大罪,难道还不应严惩?” 姜荣反问:“如果库银真的失窃,臣又该如何定罪?” 这下问住了萧怿。他思虑片刻,觉得姜荣所言有些道理,只好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姜荣应道:“臣遵旨。”他稍作思忖,道:“臣还有一事禀告。” 萧怿道:“你说。” 姜荣神情肃然:“皇上,据臣暗中观察,丞相近段时日举动有些反常。每有朝臣要向您上奏章,丞相必先看后才转交给您。在您未上朝的这几日,丞相每见到与他意见不和的朝臣,就会想方设法把他们排挤出朝廷,只想留下那些阿谀奉承之人。臣也遭过丞相诋毁,幸有皇上庇护,暂且无碍。依臣看,丞相现在把持朝政,恐怕有大权独揽的意思,皇上可要小心呀!” 萧怿又惊又气:“朕叫他帮朕处理一些事情,他却想独揽朝政,还要诬陷别人,他还配当丞相吗?” 姜荣思忖片刻,语气迟迟:“不光如此,丞相还结交朋党,卖官求荣,贿赂黄门令许公公,且府上倡优云集,每日笙歌燕舞,时常宴饮宾朋。” 萧怿更怒,一掌拍在几案上:“岂有此理!”他厉声质问:“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朕?” 姜荣再度欠身:“微臣未找到丞相的罪证前,不敢妄言是非。” 萧怿心中一动,问:“这么说,你是找到丞相的罪证了?” 姜荣答道:“是。臣不仅搜查到了丞相的罪证,还有光禄大夫、太常的罪证。皇上现在是否要看?” 朝上出了这么几个奸臣,他们的罪证岂能不看。萧怿声音含怒:“都拿过来。” 姜荣出去,命人把数卷竹简搁置在几案上。 萧怿瞧了一眼,又道:“朕听闻庞西、莫岩一带发生了大旱,是否属实?还有,地方上是不是出现了不少贪官污吏?” 姜荣马上道:“确有此事。” 萧怿听他也这般说,知道师父没有骗自己,更对自己的舅舅失望怨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要瞒着朕,简直不像话!”他深吸一口气,道:“朕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萧怿厉声吩咐张尊:“黄门令许宗源私受外臣贿赂,立即杖毙!” 许宗源虽然跟了萧怿十几年,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却做事能力一般。要不是萧怿不想轻易换人,他也做不了这么久的黄门令。现今他犯下大错,萧怿岂会容他再活着。 张尊一惊,忙答应了出去。 姜荣走后,吕雯梅从后殿转出,说道:“适才皇上与廷尉的对话,臣妾都听到了。” 萧怿看她一眼,怨恼地道:“丞相居然不把朕这个皇帝当回事了,亏他还是朕的舅舅呢,实在可恶!” 吕雯梅揽住萧怿手臂,道:“皇上息怒。丞相真会做出那些事情?” 萧怿怒气难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御史大夫、廷尉都如此说,那师父的话一定属实。何况外面发生了大旱,出了许多贪官污吏这样的大事,他都不肯告朕,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吕雯梅觉着有理,问道:“皇上是不是要处置丞相?” 萧怿脱口而出:“朕当然要处置他。”他怨怒地道:“朕念他是朕的舅舅,一直对他敬重宽容。而他呢,非但不知好,还得寸进尺,欺到朕头上来。朕要是不处置他,还不反了他了。” 第十四章 整治(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心下一片悲凉,不明白孟元昭已为丞相,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显赫地位,为何还不知足,竟要与自己的外甥争夺权柄?只觉人心无尽,实在难懂。萧怿要处置自己的舅舅,令她有点难以接受,但她知道,如果孟元昭不受处置,人心难服。萧怿的想法,也是迫不得已。她不禁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丞相?” 萧怿一时还未想好,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他攥紧了拳头,眼底划过一抹狠意:“朕绝不会让威权旁落!” 次日清晨,萧怿早早来到朝堂上。 孟元昭和何屡见皇上来上朝,心里都犯起了嘀咕。孟元昭向何屡递一个眼色,何屡迟疑一瞬,出列躬身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萧怿正要指出他所犯下的罪行,闻言眼底怒意大炽,面上毫无表露,令人很难捕捉到一丝情绪,“讲!” 何屡便道:“近日庞西、莫岩一带发生旱情,臣闻御史大夫也派人去救济灾民,谁知他的那些人在施粥给灾民时,掺入了沙石,实在不是身为人臣能做出来的……” 黄生还未及反驳,萧怿已拍案怒喝:“你还想诬陷多少人才算满意?” 何屡惊得瞪大了眼睛:“皇上,臣没有……” 萧怿将龙案上的几卷奏章砸在他面前:“你还敢说没有?这些奏章都是弹劾你的,你睁大眼睛仔细瞧瞧,可有冤枉你之处?”他看王昌仁一眼,冷厉道:“还有你王昌仁,结党营私,贪污受贿,可知罪?” 何屡和王昌仁才知皇上都知道了,还拿到了凭证,怕是难逃罪责。 王昌仁胆怯,双膝一软,跪下哀求道:“臣知罪了,求皇上恕罪。” 何屡跪在地上抖着双手才看了几眼罗列自己罪行的奏章,就看不下去了,“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大声狡辩道:“皇上,臣冤枉啊!臣从来没有做过那些事呀!他们定是在诬陷臣,望皇上明察。” 萧怿见他不肯认罪还嘴硬,恼怒道:“有好几位大臣连名上奏,历数你的罪行,而且廷尉已把你们干的事都调查清楚了,具属实情,你还有什么好冤枉的?难道你要朕把你的那些脏物秽银全部拿来,摆在你面前才肯承认么?” 何屡登时没了话说,羞惭地低下了头。 萧怿神情威厉:“光禄大夫何屡,不懂忠君爱民,只会欺上瞒下,为非作歹,罪不可赦!令抄没全部家产,即刻斩首示众。”他扬声向殿外武士道:“带下去。” 何屡被侍卫拖出去时,口中兀自大声求饶。 萧怿又道:“太常王昌仁身在九卿之列,却与何屡等人同流合污,本应严惩,但念在你罪过较小,又认错的份上,就把你流放到韩县。”韩县乃一偏僻小县,萧怿将他流放到那里,等于再无出头之日。不过对于王昌仁而言,皇上不杀他就算法外开恩了。 王昌仁心头一松,叩首顿拜:“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萧怿又看向孟元昭:“你为丞相多久了?” 孟元昭见皇上一上朝就剪除了自己的两个朋党,心知不妙,却只有空忧急的份。待听皇上询问,知道已脱不了干系,就要受处了,只能如实回答道:“臣为丞相十一年矣。” 萧怿面上蕴着怒意,声音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十一年可不短。朕倒想听听,你这十来年做了几件像样的事,又干了多少件见不得人的事?”见孟元昭难以作答,冷冷一嗤,“答不上来,还是心虚不敢认?你弹劾别人倒是一套一套的,自己做下的恶事却一件不敢认,你说你配不配做这个丞相?配不配立于这朝堂之上?”他厉声斥责:“你跟何屡狼狈为奸,诬陷忠良、卖官求荣,你可曾有半分忠君爱民之心?朕要不是及早发现你的劣迹,还不知你想把大齐江山搞成什么样子!” 孟元昭听了皇上一通训斥,背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已无力为自己分辨,亦无从辩白。他跪倒在地,低垂了头:“臣有些事是做错了,求皇上开恩,给臣一次改过的机会。” 萧怿胸中愤懑,冷冷道:“你做了许多恶事,还想不受惩罚,你认为这可能吗?”可见他狼狈的样子,终究不忍重处,说道:“你想改过自新,朕可以给你这个机会。革除你的丞相之职,到狱中反省思过。” 孟元昭猛然仰起脸来,神情惊惧:“皇上……” 萧怿声音略缓:“不过念在你为官多年,做过几件正事的份上,朕可以宽限你一个时辰,回去做点准备,到时自会有人送你入狱。” 孟元昭知道已难躲过牢狱之灾,无奈叩首:“臣叩谢皇恩。” 萧怿向姜荣道:“廷尉,朕要你尽快把依附孟元昭、何屡、王昌仁的党羽全部抓起来,下狱治罪。” 姜荣眼见他们受了皇上处置,心里痛快了些,恭谨答应。 萧怿漆黑深沉的眸中射出凌厉的光,蹑人心魄:“刚才你们都看到了,孟元昭、何屡和王昌仁不计后果,做下歹事,朕已惩处了他们。如果谁还敢像他们一样作恶多端,那他们今日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榜样!” 群臣都拜称不敢。 孟元昭已被罢免,萧怿心里也踏实了不少,说道:“国不可一日无相,朕决意由御史大夫黄生接任丞相一职,不知众爱卿是否赞同?” 群臣均道:“臣等赞同。” 萧怿见群臣无异议,便道:“黄生,请受相职。” 黄生诚惶诚恐,拜辞道:“微臣无德无能,不敢受此重职,还请皇上另择良士。” 萧怿敬恳道:“爱卿何出此言?你的才学有目共睹,又是御史大夫,只有你接任丞相最为合适,就别再推辞了。” 黄生这才拜谢受职,成为大齐新一任丞相。 这件事处理好后,接下来萧怿说道:“朕听闻庞西、莫岩一带发生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使许多百姓饥渴而死,朕很痛心,决定下旨令当地官府及周边地方官府马上开仓放粮赈灾。各地诸侯王爷入朝不必纳贡,并免除受灾地区三年田租。另可迁民到卢州、济阳、邶州等富饶之地就食。”他顿一顿,道:“此外,朕要遣使到各州郡督察,配合刺史严厉打击贪官污吏及豪强地主的不法行为,还天下苍生安定。” 群臣听后,齐声称颂了几句。 萧怿默然片刻,有些惭愧地道:“还有一事就是朕想停建神堂。朕觉得动用大量财物建神堂很对不住先帝,为此朕深感不安。” 黄生说道:“臣以为不妥。今皇上已开建神堂,百姓们也都已知情,若停工不建的话,反而会令百姓认为皇上不敬重先帝,还是把神堂建成为好。” 萧怿思忖片刻,觉黄生说得有理,便道:“好吧。不过要告诉那些工匠,尽量减少用材,以节省不必要的开支。”黄生答应了。萧怿环视群臣,说道:“朕从你们当中某些人身上发现一个问题,就是有时不能做到直言敢谏。对朕来讲,这是件于国不利的事情。为杜绝这种不良现象,朕要求你们每个人从现在开始,都要敢于讲实话,不要再畏首畏尾。只要你们说的对,朕就采纳;你们说的不对,朕也绝不轻加责怪。” 群臣得到皇上这样的承诺,都感欣慰。 退朝后,众臣纷纷从大殿走出来。姜荣向黄生道贺:“恭喜黄兄终于当上丞相。” 黄生浅浅一笑,道:“这世事难料啊,我未想到还可以有今日。” 姜荣则言:“这相位原本就该是你的,不过是迟了些。” 黄生谨慎道:“什么迟啊早啊的,只要皇上为政清明,就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最大的慰籍。” 姜荣言是。他心有不甘道:“皇上倒是处置了那三个人,就是给孟元昭的惩罚轻了点。” 黄生无奈道:“他是皇上的舅舅,皇上肯责罚他,已经不容易。” 姜荣想想也是,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钟兄走的不是太冤屈。” 黄生点一点头,道:“改日我们去钟兄墓前祭拜一下。” 姜荣正有此意,道:“好。” 孟元昭离了朝堂,没有回府,而是一路小跑着去了慈景宫。他还未及进殿门就大喊:“祸事,祸事啊!” 孟锦云正坐在紫檀木几案旁凝神看着一卷佛经,乍闻孟元昭的声音,不由吃了一惊,手上便是一颤。她侧首见孟元昭神情惊慌又沮丧,额上沁出汗珠,十分狼狈地站在殿下。孟锦云搁下书,免不了责备道:“这是在宫里,你大喊大叫的,也太没规没矩了吧?” 孟元昭自知失礼,忙行礼赔罪道:“是臣鲁莽了,望太后恕罪。” 孟锦云不悦地瞧他一眼,向萍儿道:“给丞相拿张席子坐。” 萍儿答了“诺”,取来一张厚席子铺在地上。孟元昭道了谢,方敢坐下。 孟锦云淡漠道:“说吧,何事如此惊慌?”见弟弟拿眼看萍儿,便叫她退下。 孟元昭黯然道:“我已不是丞相了。” 孟锦云一时未悟过来,睁大眼睛盯住他问:“你说什么?” 孟元昭惶恐不安地道:“皇上把我罢免,还要叫我坐牢。” “什么?”孟锦云大为震惊,定一定神,问道:“原因何在?” 孟元昭感到为难,知道不说,孟锦云是不会相信的。如讲实话,她定会大大生气,不肯帮他。孟元昭思忖片刻,吞吞吐吐地道:“我不过是一时昏了头,私下收了别人几个小钱而已,哪知皇上竟生气将我革职,还要我受牢狱之苦。” 第十五章 忏悔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他的欲盖弥彰,孟锦云尽收眼底:“不是吧。你收别人几个钱,皇上就能生那么大的气,要把你下狱治罪?” 孟元昭还是不敢把自己做下的歹事都说出来:“真的是这样啊。你要相信我,真的没骗你。” 孟锦云半信半疑,懒得深究,问道:“皇上要你坐多久的牢?你怎么还能来哀家这儿?” 孟元昭郁闷道:“皇上特许我回去准备后再入狱,才有机会来见你。皇上没说多长时间,只说要我到狱中思过。” 孟锦云怨责道:“你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难道你就没动脑子想一想,你贪了小财,别人就会趁机钻空子,捡一个大大的便宜?”她不觉抬高了声音:“你真是自作自受!” 孟元昭懊恼地道:“我现在也很后悔呀!可是已经迟了,你快给我想想办法,我不想坐牢。” 孟锦云不予理睬:“哀家一个深宫老寡妇,能有什么办法帮你?” 孟元昭大急,霍地站起来道:“我们好歹是亲姐弟,现在我有难,你总不能坐视不管呀!” 孟锦云淡淡的声音里含了一缕忧伤:“皇上已经给你定了罪,就算哀家替你向皇上求情,也不可能让你免受狱罪,更别想官复原职。” 孟元昭不肯灰心,说道:“可你是皇上的生母,你去跟他说,他不会不顾及你的面子。” 孟锦云冷漠地看着他:“你为官多年,难道还不清楚?皇上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是不能反悔的。只要旨意一下,就不可以轻易再收回。哀家虽是太后,也没那么大本事帮你。所以你再求哀家,也无济于事。” 孟元昭面如死灰,怅然道:“如此,我就不烦扰太后了。告辞。”说罢,落魄地向殿外走去。 孟锦云叫声:“等等!”孟元昭回身。孟锦云问道:“你可知道是谁向皇上告的密?” 孟元昭恨恨地道:“就是黄生、姜荣那帮跟我作对的人,向皇上告了我的状。对了,我从义安殿过来时,偶然听几个宫人说,昨天皇后去见过皇上后,今天皇上就突然责罚了我。” 孟锦云猜想黄生可能有嫌迹,却未料到还有吕雯梅,不禁恼恨道:“黄生与你本就势不两立,告你的状也不意外。可皇后和你素无过节,竟也向皇上说起你的坏话来。你呀,就是让他们抓住了把柄,栽在他们手里了。” 孟元昭又悔又恨,却毫无办法,只能唉声叹气。 孟锦云心中有气,声音还算平静:“新任丞相是谁?” 孟元昭痛心疾首地道:“还不就是黄生那个老匹夫。” 孟锦云猜想应该会是黄生,闻言懊丧道:“事已至此,无法改变。” 她凝神片刻,道:“行了,这事哀家自有主张。你赶紧回去,别叫皇上知道你来哀家这里。” 孟元昭觉得孟锦云可能是要帮自己,立时转怨为喜,道谢离开。 章德殿内,萧怿在跟吕雯梅商量要去逍遥谷给伯历道歉的事,忽见孟锦云一脸怒气地进来道:“怿儿,你为何要罢免你的舅舅,还要叫他坐牢?” 萧怿和吕雯梅乍见母后来,俱是一惊,忙向她行了一礼。 孟锦云见了二人神情,知是真的和好了,悻然道:“你在这里作甚?是不是又向皇上进谗言?” 萧怿和吕雯梅对视一眼,都感诧异。萧怿道:“母后,您说什么呀?儿臣听不懂。” 孟锦云别过头,不愿看吕雯梅,只问萧怿:“你舅舅犯了何错,你要如此待他?” 萧怿感到为难,暗暗寻思:我若讲出实情,母后听后定然心里难过。但若不说,母后能相信我的话么?他思来想去,含蓄地道:“母后,舅舅做了一些错事,儿臣不得已才降罪于他,希望他意识到自身错误,能早日悔改。” 孟锦云质问:“他犯了何错,你叫他改正不就行了,为何非要将他革职下狱不可?” 萧怿不好作答,犹豫着是否要把舅舅的罪过都讲出来,吕雯梅已接口道:“那是因为国舅私交朋党、贪污受贿、卖官求荣,还诬陷忠良,皇上才会惩治他的。” 孟锦云十分恼火,怒道:“哀家是在跟皇上讲话,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她向殿门一指,厉声喝道:“怿儿,把这个没教养的泼妇赶出去!” 萧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边向吕雯梅使眼色,示意她退开,边劝孟锦云道:“母后您别动气,皇后只是想告诉您原由而已,您别跟她计较。” 孟锦云怒瞪吕雯梅一眼,厌恨地道:“怿儿,你刚把她解禁,她就嚣张起来,哪有半点皇后的样子?照此下去,还不知她能做出什么事来。”她狠声道:“从今起,你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她,绝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胡闹!” 萧怿从未见母后这么生吕雯梅的气,觉母后说的话有点过分,可是怕不答应会气坏了她,只得应道:“诺。” 孟锦云这才消了点气,勉力平复了声音道:“怿儿,就算你舅舅做错了事,也不至于犯了弥天大罪,总该看哀家面上放他一马,不能如此责罚他呀!” 萧怿犹犹豫豫地道:“母后,您不了解实情……” 孟锦云厉声打断:“你是不是被这贱人挑唆,才不顾念亲情,把你舅舅罢免不说,还要叫他到狱中受苦?” 萧怿急着解释:“不是的母后,这跟皇后一点关系都没有,您千万别误会。” 孟锦云怨恼地看了看萧怿和吕雯梅,说道:“罢了,你是皇上,你说了算。哀家老了,管不了这许多,你就跟这个狐狸精胡闹吧!”说罢,气恼地离开。 萧怿急叫两声:“母后,母后!”可孟锦云哪里理会,早去的远了。 吕雯梅上前牵住萧怿衣袖,眼里满含委屈:“皇上,臣妾不是狐狸精。” 萧怿见她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心中顿生呵护之情,轻轻揽她在怀,柔声安慰道:“朕知道你不是,你别难过。” 吕雯梅埋首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心里好受了点,低低道:“臣妾很想与母后处好关系,可是臣妾还是总惹母后生气。” 萧怿轻轻拍拍她的背,宽怀道:“母后不理解你,让你受了委屈。不过你别忧愁,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你是位好皇后的。” 吕雯梅抬起头,悔道:“刚才是臣妾不好,不该随便说话惹母后生气,臣妾以后会注意的。” 萧怿温和地道:“刚才的事,朕知道你非有意,是母后误会了你,你别往心里去。” 吕雯梅“嗯”了一声,垂眸一瞬,问道:“皇上不是想去给伯历师父道歉,何时去啊?” 萧怿稍一思虑,说道:“就午后吧。” 午后,萧怿与吕雯梅着便服乘马悄悄出宫,他们未带随从,为的是不想惊动宫里的人。 夫妻俩来到谷口,下马步行入谷。 时值金秋,逍遥谷里红叶漫山遍野,如血似火。花香阵阵,鸟语嘤嘤。看似很美好,萧怿和吕雯梅却觉得冷冷清清,有种空寂感。 萧怿忐忑不安地走到伯历的茅屋前,伸手想敲门,终觉不妥,怕师父不肯原谅自己。他犹豫了一下,跪在了地上,朗声道:“师父,徒儿来向您道歉了,求您原谅徒儿好么?” 吕雯梅见萧怿不顾九五之尊的身份下跪,有点惊讶,想他这是要诚心忏悔,便对着茅屋大声道:“伯历师父,皇上向你下跪了,他已知道自己做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稍等片刻,既不见伯历出来,也未听到伯历答话。 萧怿心中一沉,愈加懊悔地道:“师父,徒儿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原谅徒儿这一次。”他话未完,已落下悔恨的泪。 这时,突然起凉风了,半黄半绿的树叶随风翩然飘落。接着天色渐渐转暗,不大一会儿,下起了淋淋沥沥的雨。 吕雯梅着急起来,担心萧怿淋雨会生病,说道:“皇上,下雨了,我们先去避避雨吧。” 萧怿只望着茅屋门一动不动地跪着,铁了心道:“师父不原谅徒儿,徒儿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他转头关心地道:“雯梅,你先找地方避雨,不用陪我在这里淋着。” 吕雯梅倔强地道:“你不走,我也不走,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萧怿见她说得坚决,就不再多言,心里只盼着师父能快些原谅自己。雨打在他满是泪水的脸上,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然而,茅屋里仍无动静。 吕雯梅只好也跪下道:“伯历师父,皇上已下旨救济灾民,还要惩治贪官污吏,难道你就不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可屋里仍无人回应。吕雯梅不免焦灼起来,起身去敲门。 萧怿急叫:“雯梅不要!”欲阻止已然不及,吕雯梅已推门而入。 吕雯梅进了屋,发现屋中空无一人。她一怔之下,忙向仍跪在屋外的萧怿道:“皇上,伯历师父他不在。” 萧怿连忙起身进了屋,果见无人在,奇怪地道:“师父他怎么不在了?” 吕雯梅一瞥眼,发现几上有一木牍,便走过去拿起来,见上面刻着四个细小的字“好自为之”。她低唤一声:“皇上。”将木牍递给他说道:“看来伯历师父已猜到我们会来,所以事先为我们留下了字据。” 萧怿看后,说道:“师父要我好自为之,可是他为何不肯见我?” 吕雯梅疑惑地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另有道理。” 萧怿此来就是为了请求伯历原谅,可他却不在,终于忍不住冲出屋大声喊道:“师父,你在哪啊?师父……”他边喊边寻找伯历。 吕雯梅追了出去,唤道:“皇上,你别找了,伯历师父他不在这里。”可萧怿哪里肯听,仍在四处寻找。 第十六章 下毒(一)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拽住他袖子道:“伯历师父可能去荆州了,你再找下去也无用。” 萧怿停了下来,喃喃道:“师父去荆州了?” 吕雯梅握住萧怿温凉的手安慰道:“皇上你别难过,伯历师父既猜到你会来找他,那他一定已原谅了你,只是他可能有事,就没等上你。” 萧怿忧伤地道:“就算师父原谅了我,可还能挽回像从前那样的师徒感情么?” 吕雯梅无法回答,默默陪他立在风雨中。 在信平侯府上,一红衣美貌女子坐在安弘身畔,手拈一串红樱桃送到他唇边,甜腻道:“君侯吃啊。” 安弘笑着张口吃了一颗,伸手摸一摸她饱满滑嫩的脸蛋,戏谑道:“我瞧你这张小嘴就跟这樱桃一模一样,可肯给我吃?”说着欲咬她娇艳的红唇。 红衣女子侧脸避开,娇嗔道:“侯爷你好坏。” 二人举止亲昵的一幕,恰巧被刚进来的孟茜看见。那陌生的妖娆轻佻女子,应该是安弘又新纳的小妾,心中怨恼,转身就要走。 安弘不快道:“才来就要走,你就这么醋妒,把本侯当什么人了?” 孟茜眼神幽怨地看着他:“安弘,你到底要背着我纳几个妾才能满足?” 安弘一脸嫌弃:“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还有理指谪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当初想嫁给皇上,可皇上看不上你。后来还是你爹亲自来找我,叫你做了我的夫人,你还觉得委屈了是不是?哼,要不是我看你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我也不会迎你过门。现在你已是罪臣之女,说来我娶了你这样的女人才倒霉。” 孟茜惊得脸色大变:“我爹怎么了?” 安弘喝了口酒,口吻淡漠,慢悠悠地道:“你爹当了丞相不满足,还想在朝中一手遮天,结果惹恼了皇上,被革职下狱。”他睥睨着她,轻嗤一声,“你爹就是自食其果,活该受惩。” 孟茜从未想到父亲会开罪皇上,声音发颤:“这不可能!” 安弘冷漠地道:“你若不信,大可去皇宫问皇上。” 孟茜难以相信安弘所言,发足狂奔出府。 萧怿才回到章德殿没一会儿,张尊就入内道:“皇上,信平侯夫人求见。” 萧怿一听,知是近年极少进宫的表妹来了,应该是想为舅舅求情吧,便有点不愿见她,张口欲回绝,想了想,还是改口道:“让她进来。” 缓步走入的女子衣饰简素,一点不像是侯爷夫人。她身体孱弱,面容消瘦,眉目间有藏不住的忧愁,早已不是印象中那个有着一张漂亮鹅蛋脸,笑靥明媚的少女孟茜。 萧怿心里有些难过,连句询问安好的话语都不适合说出口。默默看着她行过礼,说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孟茜微微仰起脸,怔怔注视着这个曾经自己爱过的男子,感到一阵酸楚,语气都迟缓了:“臣妇想知道父亲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事,皇上要治他的罪。” 少许沉默,萧怿沉声道:“他做了太多的错事,不然朕也不会治罪于他。” 孟茜才相信安弘所言是真,不由为狱中的父亲担忧:“臣妇的父亲是皇上的舅舅,难道不能……” 萧怿声音冷硬:“朕就是看在他是朕舅舅的份上,才会从轻处置。否则依他的罪名,都可以跟何屡一样拖出去斩首。” 这就是君王,哪怕是他的亲人,一旦犯法,照样要受到惩戒,不会留情面。 孟茜心下一片哀凉,突然觉得眼前的表哥好陌生。她泪盈于睫,跪下恳求道:“臣妇不知父亲犯了多大的罪,望皇上念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能够宽宥他。臣妇已失去母兄,不想再看到父亲受苦,愿代父受罚。” 令萧怿最受不了的就是亲人的背叛,不得不狠下心处置自己的舅舅。他庄肃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论亲疏贵贱,都得服法。你的父亲犯了罪,就必须得承受责罚,谁都不能代而受之。” 孟茜见他如此决绝,知已难说动他,无奈道:“臣妇告退。”她怅然转身,脚步有点踉跄地朝殿外走去。 萧怿由升一股怜悯之情,恍然记起在表弟下葬那日,自己曾对她说:“我也是你的哥哥。以后但有所需,随时都可以到宫里找我。”不禁唤了声:“表妹。” 这一声“表妹”,勾起了孟茜此生最美好的一段回忆,心底一暖,回身的瞬间,差点掉下泪来。 萧怿温声道:“朕准你入狱探视,若他悔改得好,朕可以早点放他出来。” 孟茜有点安慰,俯身拜谢。 话说孟锦云回到慈景宫,想着吕雯梅真是被儿子宠坏了,入宫多年依旧是当年的野丫头性子,还是一点不守规矩,实在太不像话。她越想越窝火,决意想办法治治吕雯梅,给她点苦头吃。转念又想:看来弟弟的过错不轻,否则怿儿也不会狠心将他罢免下狱。但就算吕雯梅讲的是实情,我也不能承认自己相信。现在弟弟被罢官,家世已衰,绝不能再便宜了吕雯梅。 她正思量间,听得环英轻声道:“太后,花瓶中的花谢了,奴婢去换瓶新的。”孟锦云向摆在几上已枯萎的万寿菊瞧了一眼,眸光一闪,计上心来,向环英道:“你附耳过来。” 环英不明就里,依言俯下身体。孟锦云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环英心里微一惊动,点点头道:“奴婢定会为太后办妥此事。” 这日傍晚,斐烟捧着一只枣红漆盒从御库房出来,没行多远,忽闻近旁有人叫自己,转头一看,见是环英姑姑站在墙角下朝自己招手。斐烟稍一迟疑,还是走过去道:“姑姑怎会在这里?” 环英微笑道:“天气转凉了,我这是要去库房给太后找几件暖色的厚被褥。”她瞧一眼斐烟手中拎着的食桶,问道:“你这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 斐烟含笑道:“是兑了蜂蜜的芦荟杏仁霜。皇后娘娘说这两日面部皮肤有点干,就让我到库房要了一盒。” 环英“哦”了一声,道:“能给我瞧瞧么?” 斐烟道:“可以。”将漆盒递给环英。 环英一打开盒盖,即闻到一股清甜香味,笑道:“这东西倒是不错,我也给太后取一盒去。”她说话之时,趁斐烟未留意,手指轻弹,将藏于指甲中的毒粉尽数弹于盒内。环英合好盖子,交还给斐烟:“我走了。” 斐烟想着自己和环英早就认识的,她又是太后身边的体面宫女,如她能在太后面前给自己美言几句,也好为自己撑撑脸面,省得别人都以为自己的身份不如惠儿。她想到此,忙唤住环英,道:“我想求姑姑一件事。” 太后交代的事已了,环英就想赶紧脱身,免得被人瞧见。听斐烟有事相求,念及往昔的情分,不好相拒,看看周遭无人,才问道:“啥事啊?” 斐烟眼中含悲,恳切地道:“我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就跟姑姑最熟。我的境遇实在不佳,斗胆求姑姑能在太后高兴之时替我美言几句,好叫我能有点指望。” 环英感到有点意外,也不欲多言,随口应道:“行。待我回去后,就跟太后说。” 斐烟欣喜:“多谢姑姑。” 孟锦云见环英回来,问道:“事情办成了?” 环英低眉顺目地道:“是。奴婢在御库房附近遇到斐烟,见她手里拿着一只盒子往回走,想着可能是给皇后的,就叫住她一问,才知是给皇后的面霜。奴婢就趁她未留意的间隙,将毒下在了盒中。” 孟锦云一听到“斐烟”这个名字,心里就有些不自在,“没人瞧见吧?” 环英答得肯定:“没有。” 孟锦云到底是不放心的,含了一缕肃杀:“你告诉曹彬,叫他把斐烟除去。” 环英惊怔:“太后要杀了斐烟?” 孟锦云沉声道:“皇后一旦使用了面霜,定然会出现中毒迹象,到时查问起来,第一个要问的就是斐烟。你猜,她不会不把你碰过那盒子的事抖出来?” 环英有一丝不忍:“斐烟与奴婢是同乡,当初她是由奴婢接进宫来的。太后能否饶她一命,送出宫去?” 孟锦云冷了脸色道:“做这种事情,最忌心慈手软。斐烟那丫头不是个能令人省心的人,要是放她出宫,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唯有一死,才能让哀家放心。”她瞥环英一眼,“去吧。叫曹彬于今夜悄悄把她骗出来杀了便是。” 环英见太后决断,只得答应。 殿里静静的,吕雯梅独自坐在灯下抄写着她喜欢的诗赋。 斐烟进来,将漆盒放在几上,轻声道:“娘娘要的芦荟杏仁霜,奴婢给您拿来了。” 吕雯梅轻轻“嗯”了一声,道:“你下去吧。”她又写了会儿字,渐感困倦,便搁下笔,从漆盒里蘸了少许面霜涂于脸上,熄灯歇息。 第二天清早,吕雯梅起身梳妆时,惠儿忽然惊呼一声,道:“娘娘您的脸……”吕雯梅奇怪地问:“我的脸怎么了?” 惠儿只是惊惧地注视着吕雯梅的脸,支支吾吾不敢说。 吕雯梅大感困惑,坐到了妆镜前。这一照不要紧,倒把她也吓了一大跳。原来镜中的她面颊浮肿且起了数个红疹子,简直不像她自己。吕雯梅有些不敢相信,迟疑着伸手摸上自己的脸,感觉面颊上的确有些瘙痒浮肿,不禁惊怕地道:“我的脸何以会变成这个样子?” 惠儿缓一缓神,道:“娘娘别慌,奴婢这就去传太医。”话未完,人已奔了出去。 惠儿急急忙忙向太医院跑去,却在半路上撞见皇上的步辇缓缓而来,只得避到路旁跪下问安。 萧怿见惠儿神情有异,停辇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啊?” 惠儿急惶地道:“回皇上。奴婢适才要服侍皇后娘娘梳妆时,发现娘娘面部浮肿,还起了许多红疹子。奴婢很着急,正赶着去太医院传太医。” 第十七章 下毒(二)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萧怿惊诧,忙道:“那你快去。”他放心不下吕雯梅,决定先去宁和宫看看她,向随在辇旁的黄门令张尊道:“你去义安殿告诉朝臣们,就说朕临时有点事,让他们先等一会。”张尊答应着去了。 吕雯梅在殿里坐立不安,忽闻得有黄门通传:“皇上驾到——”吕雯梅不料萧怿这时候会来,不由慌了神,连忙上榻将被子蒙在头上。她刚蒙好,萧怿就进来了。 萧怿见吕雯梅头上蒙着被子蜷缩在榻上,暗觉不好,忙走过去在榻边坐下道:“雯梅,你别蒙着被子,让朕看看好么?”说着伸手欲掀开被子。 吕雯梅在被里惊叫一声,紧紧抓着被子缩到了床榻内角,十分害怕地道:“臣妾……不敢见皇上。” 萧怿见她竟怕成这样,只得安慰道:“好雯梅,你别怕,待会太医就会来的。”见她不肯掀开被子,又道:“你要蒙着脸,太医如何给你看病?” 吕雯梅低声缀泣:“臣妾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敢见任何人了。” 萧怿听她说得严重,愈加不安:“你的脸到底怎么了?快让朕看看。”吕雯梅却背转了身子,面里哭泣。 萧怿无奈恳求道:“雯梅你别这样,就让朕看一眼吧。”他竖起食指,“就一眼。” 吕雯梅止住哭声道:“皇上要是见了臣妾的脸,怕是会厌恶臣妾。” 萧怿忙保证道:“不会的。你就算真的变丑,朕也绝不厌恶你、抛弃你。” 吕雯梅似是不信,仍蒙着被子不肯露脸。 萧怿甚是忧急,十分诚恳地道:“朕说得都是真的雯梅,朕已经对不住你,如果因你的容貌变丑就不要你了,那朕还算人么?” 短暂沉默后,吕雯梅终于慢慢掀开被子,露出脸来。 萧怿已有心理准备,可一见之下,还是惊得变了脸色:“你这脸上……” 吕雯梅见了萧怿神色,掩面哭道:“我就知道你要讨厌我的。” 萧怿赶紧抱住她道:“朕没有讨厌你,朕只是奇怪你的脸为何突然变成这副样子。” 吕雯梅难过地道:“我不知道啊。” 这时,惠儿领着太医令陆逸夫进来了。萧怿松开吕雯梅,急着道:“你快瞧瞧皇后的脸是咋回事?” 陆逸夫仔细端详了一下吕雯梅的脸,微微沉吟:“皇后娘娘好像是中毒了。” 萧怿和吕雯梅几乎同时惊道:“中毒?” 陆逸夫解释道:“微臣观娘娘面颊浮肿,大有中毒之象。” 萧怿眼底划过一抹疑光,问道:“雯梅,你是否吃了没有经人试尝的食物?” 吕雯梅垂眸说道:“平时臣妾的饮食都是由身边可靠的人送来的,虽未经人试尝,但从未出过问题。况且臣妾昨晚还好好的,今早起来才变成这副样子。” 萧怿大惑不解:“那不可能睡一晚上就变了容貌。” 惠儿注意到几上放着的漆盒,飞快转过一个念头,说道:“对了,昨晚斐烟姐姐给皇后娘娘拿来一盒面霜,会不会是……” 萧怿疑心顿起,向太医道:“你看看盒中之物是不是有问题?” 吕雯梅也不禁起疑,觉得可能跟自己昨晚涂了面霜有关。 惠儿手快,已将盒盖打开。 陆逸夫凑近闻了闻,又用手指蘸了少许在指尖一捻,然后说道:“这面霜香气清甜,细闻却微带辛味,粉质稍有粗糙处,应是被人掺入了朱子粉末。” 萧怿奇怪地道:“朱子粉末是什么?” 陆逸夫答道:“朱子粉末是用朱子叶碾压而成的,是一种毒性较强的药。只要涂抹在皮肤上,尤其是面部,更容易引起中毒。轻则局部浮肿起红疹,重则会出现溃烂,并伴有头痛、发热等症状,久治难愈。” 吕雯梅听得心惊,只紧紧握住了萧怿的手。 萧怿急切地问:“可有办法医治?” 陆逸夫平静地道:“好在娘娘涂用不多,微臣可拟一药方为娘娘好好调治,不出七、八日就会好的。” 萧怿吁了口气:“那你快去开方子吧。”向吕雯梅道:“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太医说有办法可治,过几天你就会恢复容貌。” 吕雯梅身心一松,才觉安稳了些,只仍握着萧怿的手不肯放开。 萧怿严厉道:“把斐烟叫来。” 惠儿道:“诺。”可她还未走出殿门,一个小黄门慌慌张张赶进来,禀道:“皇上、皇后娘娘,奴才在御花园的池塘中发现了斐烟姑姑的尸体。” 萧怿和吕雯梅大感惊讶:“她死了?”萧怿又跟了句:“尸首呢?” “尸首已被打捞上来,看样子应是在昨天半夜淹死的。” 惠儿小声嘟囔道:“难怪我一早就没见她的人影。” 斐烟的为人处事算不上好,可到底也跟了吕雯梅好几年,对她的突然身亡,还是有些伤感。吕雯梅定定神,道:“她半夜去御花园作甚?难道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 惠儿则道:“依奴婢看,她定是畏罪自杀。不然她早不死,晚不死,偏何要在昨天夜里死?” 萧怿沉默片时,说道:“雯梅,你觉得斐烟会是畏罪自杀么?” 吕雯梅凝神想了想,摇摇头道:“臣妾与斐烟一直相处较融洽,她怎会平白无故害臣妾呢?臣妾实在不敢相信。” 萧怿疑惑地道:“朕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她为何好端端的要害你,然后自杀呢?”他思考片刻,猜测道:“她或许是受人指使,在你的面霜里下了毒,之后别人怕她泄密而将她悄悄杀害。又或许她不知道面霜中有毒,是有人要借她的手伤害你,让她做替罪羊。” 惠儿忧心不已:“那谁会是要伤害娘娘的幕后真凶?” 萧怿声音平缓地道:“你别急,朕定要查明白的。”他稍稍思虑,问:“昨天斐烟是从哪拿来的面霜?大概是什么时候?” 吕雯梅道:“臣妾叫她到御库房取的。从她傍晚离开到回来,也就小半个时辰。” 萧怿思虑片刻,吩咐已回来的张尊道:“你现在去查问,谁昨天要是看到在斐烟之前进入御库房,或是斐烟回宁和宫途中接触过什么人,就带来见朕。” 吕雯梅郁然道:“斐烟死了,还会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萧怿握一握吕雯梅的手,安慰道:“不管有没有人知道,朕都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他愤然道:“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竟敢伤害朕的皇后。” 吕雯梅眼见外面日头渐大,怕萧怿上朝过迟,朝臣们会等不及,遂劝道:“皇上还是快去上朝,待回来解决此事不迟。” 萧怿犹豫一瞬,起身道:“那朕先过去,你再耐心等等。”他一语甫毕,却见张尊进来道:“皇上,外面有一个黄门求见。”萧怿想他可能了解此事,忙道:“快叫他进来。” 少顷,进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黄门,他低着头打躬道:“奴才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萧怿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黄门似有些畏惧,只低着头小声说道:“昨日傍晚奴才去办差事,路上远远看见斐烟姑姑跟环英姑姑在一墙角处攀谈。” 萧怿眼中掠过一抹惊讶,皱眉道:“环英?她可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呀,莫非……”他转念间,只感惊惧,“不会的!这绝对不可能!”他厉声质问:“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小黄门忙跪下诚恳地道:“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皇上,确确实实是看到斐烟姑姑和环英姑姑在一起。” 萧怿未敢猜测这事会是母后所为,可欲待不信,小黄门的话不像说谎,且敢伤害吕雯梅的人,也只母后的嫌疑最大。萧怿怔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吕雯梅也吃惊不小,不敢相信这事会是太后所为,呵斥道:“你别胡说八道!”她侧首向萧怿道:“皇上,你别相信他的话,母后绝对不会害臣妾的。” 萧怿十分伤心失望:“母后就算不喜欢你,也不该用这种歹毒法子害你呀!”他说着便向殿外走去。 吕雯梅急问:“皇上你去哪里?” 萧怿脚下不停:“朕要向母后问个清楚,问她为何要害你。” 吕雯梅一听大急,顾不上面上的难看,赶紧朝萧怿追去:“皇上你不能去。” 萧怿并不理会,只是一个劲往前走。 吕雯梅紧跑几步拦住他:“皇上你听臣妾一句,别去好么?” 萧怿既不解又着急地道:“朕只是想向母后问清事情的原由,你何以拦着朕呢?” 吕雯梅恳求道:“皇上,就算此事系母后所为,也别追究了,否则会有伤母子感情。” 萧怿忧虑:“朕知道你是为朕好,可如果朕不去向母后问个明白,万一日后她再伤害你咋办?” 吕雯梅跪下哭求道:“皇上,臣妾实在不想让你因为臣妾而与母后伤了感情。求皇上就此为止,别再深究了。” 萧怿无奈扶她起身:“朕不去问就是。” 慈景宫里,熏香缭绕,孟锦云衣饰清素,跪坐在蒲团上,手敲木鱼,口念佛经。铜熏炉中燃着檀香,升起的袅袅轻烟散入静谧的殿室中。突然殿门被人推开了,曹彬惊慌失措地进来禀道:“太后,不好了,皇上已知道皇后中毒的事是您所为。” 站在一旁的环英慌忙跪下道:“奴婢该死,没能为太后办妥此事,请太后责罚。” 孟锦云听闻事情败露,“啪”的一声响,木鱼脱手摔落在地,哀叹道:“天意啊!”她眼底擦过一丝慌乱,“皇上要如何处治?” 曹彬道:“皇上原是要来问太后您的,但皇后跪地求皇上不要来,说是怕伤了您和皇上的母子情分。” 孟锦云悔恨交加,失声道:“我这是修的什么果啊!” 至此,孟锦云终于明白伤害吕雯梅,就等于是在伤害与儿子萧怿间的母子感情。于是她抛弃前嫌,对吕雯梅的态度有所转变,婆媳关系逐渐趋于融洽。 第十八章 和好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进入深秋后,天气有了些许寒意。庭院里所栽的几株梧桐树上的叶子,受不住冷风的阵阵劲吹,在哗哗声中,纷纷飘落于地。 惠儿见吕雯梅穿得有点少,便将御库房新送来的一件孔雀绿绣麒麟大氅披在她身上:“天气冷了,娘娘当心风寒侵体。” 吕雯梅望一眼风急寒凉的窗外,忧心道:“每到天冷的时候,太后的肩痛病就容易犯。你待会去趟御库房,叫他们多给太后备几件厚衣物。” 惠儿应了,有些许舒心:“太后终于转变了对娘娘的态度,这下娘娘的日子可以好过点了。” 十余年来,她不是被孟锦云找茬斥责,就是无故被误解,受了太多太多的委屈,好在她终于熬过来,可以过舒坦些的日子了。 吕雯梅感喟道:“太后对我宽和了,皇上跟太后也亲睦了不少,希望以后也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好下去。” 惠儿眼神温定:“娘娘放心,一定会的。” 殿门轻轻被人推开,玄丘进来道:“娘娘,叶侍卫求见。” 吕雯梅不知他有啥事,便道:“请他进来。” 叶舒平缓步入殿,对着吕雯梅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皇后娘娘,属下此来,是向娘娘辞别的。” 吕雯梅惊诧:“你要走?” 叶舒平端方的脸上透出些许不舍和无奈:“是。属下已将辞表递交侍卫所,等会就随其他几个要走的侍卫一起离宫。前几日属下收到家书,大哥言之父母年老体衰,希望属下能回去尽孝。” 吕雯梅觉着应该,微微颔首:“父母年迈,最希望的就是子女能守在身边。你尽管放心去吧,回去好好侍奉你的父母。” 叶舒平眼里含泪道:“属下会的。” 吕雯梅感激地看着他道:“多谢你这几年来对本宫的帮助。要是没有你的默默付出,本宫也不会走到今天。” 原来,她都明白。 叶舒平心感温暖,谦和道:“娘娘无需言谢,这是属下的职责。” 帝后已重归于好,连太后也对吕雯梅好了些,即便他没有收到家书,也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或许早点离开皇宫才是明智的,不会有介入帝后平静生活的嫌隙。彼此相安,就是最好。日后哪怕不会再相见,总还记着彼此的好,这就够了。 吕雯梅温声相嘱:“你要珍重。” 叶舒平目光明澈:“娘娘亦是。” 惠儿看着叶舒平离去的背影,有些不舍道:“叶侍卫是个挺不错的人,就这么走了,娘娘又少一个贴己的人。” 少一个用久了的得力的人,难免觉得生活中有点缺失。吕雯梅怅然道:“想留下的人是留不住的。还好,你在我身边。” 惠儿扶着吕雯梅手臂,沉定道:“奴婢会一直守在娘娘跟前,绝不离开娘娘。” 农历十一月初一,又是一年诸侯王进宫朝贺的日子。萧怿等别的诸侯王觐见完毕,独留下长子萧忱,准备跟他好好聊一聊,问问他在卢州这一年来的生活状况。 萧忱见到父母似乎并不高兴,不管是萧怿问他话,还是吕雯梅问他话,总是问一句答一句,不欲多言。 夫妻俩均感困惑。萧怿问道:“忱儿,你是有心事么,为何闷闷不乐?” 吕雯梅关心道:“忱儿,你走了一年才回来,今日你得以与父母团聚,本该欢欢喜喜才是,可你为何很不开心呢?如果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讲出来,母后和你父皇会帮你的。” 萧忱淡淡道:“儿臣没有难处。” 吕雯梅奇怪地道:“那你……” 萧忱立即打断:“母后,你别问了。” 吕雯梅大惑不解,看向萧怿:“这孩子怎么这样啊?” 萧怿寻思片刻,沉声问道:“忱儿,你说句实话,是不是怨父皇当初没立你为太子?” 萧忱轻咬着嘴唇不说话。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大声道:“儿臣不敢怨父皇,但是母后……”他看向吕雯梅,目露怨念,“她不喜欢儿臣,只喜欢弟弟。” 吕雯梅愕然:“我没有啊!我对你和你的弟妹均平等对待,心里并没偏向谁。” 萧忱眼里含泪,怨屈地道:“你骗我!我知道你在我父皇面前只说弟弟的好,从未提过儿臣一句。当初立弟弟为太子,也是你的意思。” 萧怿和吕雯梅都大感惊奇。吕雯梅被萧忱的话搞糊涂了:“母后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萧怿有些生气地道:“你是怎么跟你母后说话的?你母后把你辛辛苦苦养大,而你却胡言乱语,说她偏心,你这不是伤她的心吗?” 萧忱怨声道:“是她伤了儿臣的心。” 萧怿不禁怒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流言蜚语?你是受了谁的蛊惑?你难道就一点不了解你的母后?” 萧忱斩钉截铁地道:“儿臣没有被人蛊惑,儿臣相信这是真的。” 萧怿气得差点没站起来:“你是宁愿相信别人的鬼话,也不愿相信你母后?” 侍立在一旁的惠儿见气氛紧张,忙对萧忱道:“卢王殿下,皇后娘娘真的没有偏心过谁。自您走后,皇后娘娘已哭过好几次了。她总是问奴婢还要等多久才能见到您,甚至在睡梦里都念着您的名字。”见萧忱不语,说道:“如果卢王殿下不相信奴婢的话,那奴婢就去拿凭证给您看。”说完离殿而去。 吕雯梅冲她背影叫了一声,惠儿没有答应。吕雯梅疑惑而伤感地道:“忱儿,母后真不知道你听了谁的言语,竟使你对母后冷淡到如此地步。” 萧怿正色道:“忱儿,朕实话告诉你,你母后是对朕说过你弟弟的好,可她也说过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在这点上,你母后绝没偏向你弟弟。至于立储的事,你母后的确有心想让你弟弟当太子,不过这不是出于她自己的私心,而是觉得你弟弟当太子比你更合适。当然朕也是这个意思,是朕和你母后的共同意愿。但朕和你母后并没有逼迫你,是你自己不想当太子,朕才立你弟弟的。” 萧忱将信将疑地道:“的确是儿臣自愿请辞太子之位的,但别的儿臣不敢尽信。” 萧怿很气愤,霍地站起身:“难道你连父皇的话都不肯相信?” 惠儿匆匆跑回宁和宫,找出一只大包袱,抱着奔入章德殿:“卢王殿下,奴婢把凭证给您拿来了。”说着她解开包袱,露出高高一摞叠放整齐的衣服。 惠儿诚恳地道:“殿下您瞧,这些衣服都是皇后娘娘一针一线为您缝制的。春夏秋冬各两套,共有八套,为的是您能换着穿。可皇后娘娘派人给您送去,您却没有收下。皇后娘娘就把这些衣服叠放在包袱中,以此寄托她对您的思念之情。”她稍一停顿,“皇后娘娘知道您没当上太子,觉得亏欠了您,所以才做了这些衣服,以稍减对您的愧疚。但请您相信,皇后娘娘绝无偏爱之心,她对您和太子殿下、公主是一样的。” 萧忱并不为之所动,不屑道:“谁信呢?只怕是别人代劳做的,而你故意骗我说是母后做的。”他转头向萧怿道:“如果父皇没有别的事情,儿臣就告退了。”说罢就走。 萧怿大怒,厉声喝道:“你给朕站下!”他阔步上前,抬手便重重掴了萧忱一记耳光。这是萧怿初次打他的孩子,还是一向听话懂事的长子。 萧忱万没想到一向慈爱的父皇会打自己,一时竟愣住了。 萧怿疾言厉色:“你还是不是朕的儿子?你知不知道你母后生你的时候有多艰难?你难道就没点廉耻之心?你听了别人的几句谗言就相信了,那你平时读那许多圣贤书又有何用?”他怨恼地指着门外,“你想走就走,朕绝不拦着你,就当朕从未有过你这个不孝之子!” 吕雯梅见萧忱向殿外走去,伤痛不已,几乎站都站不稳:“他就这样走了?”萧怿和惠儿连忙扶住了她。 萧忱伤感而失落,慢慢往外走,想着父母适才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猛然清醒过来。自己当初为何要相信斐烟的话,受她一年的欺骗?自己为何没有主意,为何不相信自己的父母?为何非要认定母后偏心?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回首,看到父母在伤心地流泪,胸口一热,哭喊着跑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父母面前,羞愧不已:“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怀疑母后偏心,儿臣对不住父皇母后,愿受责罚。儿臣不能没有你们啊!” 吕雯梅顿时由伤心转为喜慰,忙将儿子拉起:“母后就知道,你不会狠心抛下母后和你父皇而去的。” 萧怿面色稍霁,温声道:“你既知错,父皇和你母后就原谅你了。”他话未完,吕雯梅与萧忱母子俩已相拥而泣。 惠儿见了,也禁不住落泪。 忽然,萧恒和萧媛奔了进来。萧恒道:“父皇、母后,儿臣和妹妹已在殿外听到了你们和兄长的对话,儿臣觉得自己有愧于兄长,常感心中不安,愿请辞太子之位,让与兄长。” 萧怿和吕雯梅没想到萧恒和萧媛会在殿外偷听,更没想到萧恒要辞去太子之位,一时难言。 却见萧忱握住萧恒的手,感动地道:“弟弟,你真是我的好弟弟。但我的才华不及你,绝不会跟你争,你就安心地当你的太子,千万别再说辞位的话。” 萧媛欢喜中带了一抹忧虑:“二哥,你不会再冷了我们吧?” 萧忱感到很愧疚,也握住了萧媛的手:“不会了,决计不会了。” 萧怿和吕雯梅、惠儿见他们三兄妹情深,都不免为之所感,落下欢欣的泪。 第十九章 温情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冬去春来,又迎来新的一年。 这日天气晴好,碧空万里无云,萧怿和吕雯梅携手来到御花园散步。但闻自假山后传来一阵孩子们欢笑的声音,绝不止萧恒和萧媛两个孩子,二人均感意外。 萧怿仔细听了听,道:“听声音好像是瑶儿和康儿也来了。” 吕雯梅心中一喜:“要是他们来了倒是好。我们过去瞧瞧如何?” 萧怿正有此意:“好啊。”与吕雯梅绕到假山后面。果见是秦瑶和秦康来了,正与萧恒和萧媛在草地上嬉戏,玩得很是开心。 吕雯梅奇怪地道:“怎不见长公主?” 萧怿猜测道:“可能是她有事走开了,待会才能回来。” 吕雯梅颔首:“有可能。”她望着孩子们,小声道:“看他们玩得这么开心,我们就别过去打扰他们了。” 萧怿赞同道:“嗯。那我们就在这里看他们玩。” 孩子们玩了一会,萧媛忽对秦康道:“表哥,你不是一直跟着舅舅习武吗,那你给我们表演一个好不好?” 萧恒立即附和道:“我和妹妹还未见过你练武呢,也不知你武功如何,不如你今天就给我们练几招瞧瞧。” 秦瑶露了谦和的笑:“我弟弟的武艺比之父亲还差得远,不过倒也像模像样了。” 萧恒则道:“只说不算,眼见为实。” 秦康爽朗地道:“好!我现在就亮点本事给你们瞧瞧。”他寻了一根较粗的树枝,当茅使了起来。 萧怿和吕雯梅站在假山之侧观望。虽见秦康人小力薄,但一招一式紧凑娴熟,毫不马虎。或直刺、或斜挑、或圈转回击……均无可挑剔,显是下了苦功的。二人看得高兴,不禁暗暗喝彩。 天气尚冷,可当秦康练完时,额头上竟沁出汗珠来。他伸手擦了把汗,有点得意地问:“我练得如何?” 萧媛觉着还不错,却故意笑话他:“不好。我瞧你这身本事,只怕还打不过一只猫。” 秦康“哼”了一声,不服气地道:“等我练就了像我父亲那样的本领,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萧恒等笑之。 过了一会,孩子们玩累了,于是坐在草地上休息。 秦瑶在与萧恒说话时,发现他脖子上系着一个绳圈,好奇地道:“表弟,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呀,拿出来给我看看好么?” 萧恒应了,将放在衣中的玉坠顺绳拽出来给她看。 秦瑶见玉坠小巧玲珑,面上泛着乳白色的光泽,雕刻着玄武纹样,很是精巧,不由得歆羡道:“你的玉坠真好看。” 萧恒很高兴,说道:“这玉坠是过年的时候,父皇送给我的礼物。若你喜欢,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秦瑶惊喜地问:“真的呀?” 萧恒一脸认真地道:“当然是真的啦!”说着他便解下玉坠,递向秦瑶,“给。” 秦瑶虽然喜欢,但觉着不妥,摇头道:“不行,我父母说过不可以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萧恒未在意:“没事。你父母要是问起,就说是我送给你的,他们肯定不会生气。” 秦瑶这才道谢收下,爱不释手地抚摸着。 萧恒从她手中拿起玉坠:“来,我给你戴上。”秦瑶依言低头,萧恒便将玉坠戴在了她颈项上。 秦瑶低头摸了摸,含笑问道:“你说我戴上好不好看?”她本穿着一袭碧水青绣粉红花朵的鲜艳衣裙,此刻戴了玉饰,愈显夺目。 萧恒马上赞道:“当然好看了。你戴上这个呀,显得更漂亮啦。”秦瑶欢喜而笑。 坐在一旁的萧媛,见状笑问:“三哥,你把父皇给的礼物送给表姐,该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萧恒的脸唰的一下变红,窘迫地道:“才不是呢,你别瞎说。”说着站起身走到一边去了。 萧媛却又笑着道:“三哥,你害臊什么?我倒还真希望表姐以后可以做我嫂子呢!” 秦瑶又羞又恼,向萧媛道:“小表妹,你要再混说,我可要打你了。” 萧媛叫了一声,赶紧跑了开去。 吕雯梅看得有趣,碰碰萧怿手肘:“你瞧恒儿,可是跟你一模一样呢,现在就学会说漂亮话追女孩子了。” 萧怿笑笑道:“如果以后恒儿真的和瑶儿在一起了,倒也不错。” 吕雯梅见萧怿唇边带笑,眼神异样地看着孩子们玩耍,心里飞快转过一个念头,玩笑道:“喂,你该不是后悔当初没娶你表妹,娶了臣妾了?” 萧怿大大一怔,伸手握住她的手,情真意切地道:“哪会呢?朕娶你从未后悔过。” 吕雯梅笑容重绽,开心地笑一声:“我知道的,你一定是在怀念小时候的事,对不对?” 萧怿感慨道:“是啊。看到他们就好像看到朕小时候和朕的姐姐,还有表弟、表妹在一起玩耍的情景。” 吕雯梅亦生怀念之情,不禁思念起远在金凌的故乡。 正当萧怿和吕雯梅想着各自的心事时,忽闻身后一个柔婉的声音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来啦。”二人回头,见是阳则来了。 萧怿欢喜地道声:“姐姐。” 孩子们听到声音,才发觉父母来了,都高兴地跑了过来,向他们见了礼。 萧怿与孩子们亲热一阵,转首问道:“姐姐你去哪了,咋没和孩子们在一起?” 装束淡雅的阳则,唇角勾起一个优雅的弧度:“我原是想带两个孩子去看望母后的,却在路过此处时,遇到了太子和公主。我见他们想在一起玩,就把他俩留下独自去见母后,陪她说了一会儿话。” 萧怿笑了声:“难怪朕和皇后都没看见姐姐,原来又是去看望母后。” 吕雯梅问道:“公主待会儿是否还要带瑶儿和康儿去见母后呢?” 阳则轻浅笑道:“这是自然。不过我们数日不见,总该先聊几句。” 自萧怿和吕雯梅和好如初后,阳则就觉得自己之前所做的事的确有不对之处,再不愿做伤害帝后感情的事,更不愿为此与秦子聃不和。 萧怿欣悦道:“姐姐说得对,是该先聊聊。说真的,朕一日不见姐姐的面,就想姐姐。” 阳则噗嗤一笑:“皇上还是这么会说话。”她一转头,见女儿脖子上挂着一个光润剔透的玉坠,奇怪地问道:“你这玉坠是从哪来的?” 秦瑶见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母亲,是太子送给我的。” 阳则面上一沉,责备道:“你怎么可以随便要太子的东西?还不快还给太子。” 秦瑶觉着委屈,却不敢多与母亲分辩,正想把玉坠摘下来时,萧恒忙替她解释道:“舅母您别生气,玉坠是我要送给表姐,表姐才收下的。” 阳则听出点味儿来,很快露出温和的笑容:“既是太子要送给你,那你就戴着吧。等日后你有什么好东西了,别忘了也送些给太子。” 秦瑶应道:“是。母亲。” 吕雯梅笑中含了二分敬恳之意:“我瞧孩子们在一起玩时很愉快,希望公主能常带瑶儿和康儿,来与恒儿、媛儿一起读书,一起游戏。” 阳则痛快地答应了。她的笑容一滞,凝在唇角:“若是卢王也在就好了,只可惜他一年才能回来一、两次。” 这话不免勾起了萧怿和吕雯梅的思子之情。萧怿很想让萧忱常回宫看看,却不便破例,万分无奈。 阳则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歉然道:“哎呀,我不该说这个的,倒叫你们思念起卢王来。” 吕雯梅宽和道:“公主别自责。其实公主不提,我也会想念他的。” 阳则感言:“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子女能够天天和自己在一起。不过子女长大了,就会和父母分开,不可能永远都在一起生活。”萧怿和吕雯梅都称是。 萧恒道:“可我不会离开父皇和母后的,以后我还要孝敬你们呢。” 萧媛依偎在父母身边,依恋地道:“我以后不要嫁人了,就留在宫里陪着父皇和母后。” 秦瑶和秦康一边一个拉住阳则的手:“我们也一样。” 阳则的笑中带了几分感动:“真是孩童之言。” 孩子们很真诚地道:“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萧怿和吕雯梅眼中不觉含了感动的泪。吕雯梅道:“你们有这份心就行了,以后你们还是要成家立业的。”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阳则道:“不早了,我还要带两个孩子去看望母后,就不能多陪你们了。” 萧怿有些不舍地道:“那姐姐慢走。” 阳则让秦瑶和秦康向萧怿和吕雯梅道别,然后带着他们走了。 萧怿望着阳则远去的背影道:“朕的姐姐带着两个孩子挺辛苦,她是忙里偷闲才来看母后的。” 吕雯梅亦有此感,道:“是。公主的确不容易。” 萧怿看向吕雯梅,感念道:“雯梅,你为朕生养了三个孩子,也很不容易啊!朕还要感激你呢。” 吕雯梅含羞带嗔地打他一下:“又说好听的哄臣妾。” 萧恒和萧媛见了,笑道:“父皇和母后在一起好有趣哦!” 吕雯梅恼中带笑,作势要打他俩:“你们兄妹俩休要在这里看笑话!” 萧恒和萧媛笑着跑了开去,萧怿也笑了起来。御花园里顿时洋溢出他们一家四口的温馨亲情。 几日后的一个早朝上,丞相黄生道:“国中已有十余年战事不兴,百姓安居乐业,系一片祥和之气象,臣奏请皇上封禅太平山。” 太常周棣出列说道:“臣昨日偶闻街道上有百姓言之,清晨东山山顶上方曾出现过五彩祥云,此乃是大大的吉兆,望皇上封禅太平山。” 他话音一落,便有几个大臣附和着道:“我昨天也听见了。”、“确有此事。”、“皇上是该封禅了。” 群臣躬身道:“臣等奏请皇上封禅太平山。” 萧怿有些犹豫,说道:“此为大事,容朕再思。” 退朝后,萧怿来到宁和宫。 第二十章 话别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已事先得知萧怿要来,便早早让惠儿备下茶点静候。待萧怿一进殿,就微笑着迎上去,拉他走到几旁,温柔地道:“皇上你看,臣妾已备下了点心,都是你平时最爱吃的。” 萧怿见几上摆放着一大碟点心,有蜜糖桂花糕、蜜汁山药糕、杏仁莲子糕等,的确是自己所爱吃的,又见她如此热情相待,大为愉悦:“雯梅,你何时对朕这样好了?” 吕雯梅娇俏道:“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啊?” 萧怿笑着连声道:“对对,雯梅你是对朕最好的了。” 吕雯梅拉他坐下:“坐下啦。” 萧怿拿起一块杏仁莲子糕咬了一口,道:“嗯。好吃。”他递了一块给吕雯梅,“你也吃啊。”吕雯梅伸手接过。萧怿迟疑了一下,说道:“有件事朕想跟你说。今天在朝堂上,丞相说现在天下太平昌乐,想让朕到太平山封禅。太常则言,昨天他听到有百姓说,清晨东山山顶上方曾出现过五彩祥云,是大大的吉兆,应该封禅。众卿也都赞同他们的说法。朕觉此事较大,还是想过来和你商量一下。” 吕雯梅觉萧怿这时候来见自己,可能是有事。待闻言,温婉一笑:“皇上这些年为国为民做了不少事,现今已是国富民强。既然大臣们一致请求,又有祥瑞降临这样的好兆头,那皇上就到太平山行一次封禅礼吧。” 自那次夫妻感情生变后,吕雯梅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事不要计较太多,应给对方留下自由选择的余地。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合乎情理,不算过分,就不必去反对。管得多了,反而容易失去。 萧怿自是欣喜:“好。待天气暖些了,朕就带你一同到太平山封禅。” 吕雯梅低首想着自己的一桩心事。她犹豫片刻,说道:“皇上,你一会能否陪臣妾到城郊的那个梅园赏梅?” 萧怿随口道:“行啊。”见吕雯梅虽是笑着的,眉梢眼角却有愁怨,不由奇怪,但很快有些明白,问道:“你该不是思乡了?” 吕雯梅被他说中心事,便点头称是。 萧怿歉疚地道:“自你当年来到俞安后,就没有再回去过。朕知道你很想念你的故乡,可一直没能带你回去,真是对不住。不如这样,朕过几日就带你回趟金凌。” 吕雯梅觉着不妥,说道:“那怎行?皇上还要打理朝政,臣妾哪能因自己思念故乡,而耽误皇上的国事?” 萧怿则道:“不是有恒儿在么?他年纪已不小,有些事应由他试着去做了。朕若带你去金凌,一是可解你思乡之苦;二是可由恒儿监国,暂理朝纲,练练他的治国才能。这样一举两得,岂不是好?” 吕雯梅觉着有理,愉悦地道:“那臣妾就听皇上的。” 萧怿思忖了一下,道:“你先准备准备,到时我们就动身去金凌。” 吕雯梅道:“好。” 只见惠儿进来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萧怿一听儿子来了,喜道:“快让他进来。” 少顷,萧恒进来行了个双礼:“儿臣参见父皇、母后。” 萧怿慈爱地道:“恒儿,你过来。”萧恒依言近前。萧怿搂住他肩膀问道:“有事啊?” “儿臣有一事想问问父皇。”他似有顾虑,话虽是在跟萧怿说,眼睛却是看着吕雯梅的。 吕雯梅会意,笑怨道:“你这孩子,有事光能跟你父皇说,连母后都不让知道。”她起身道:“你们父子俩慢慢聊,臣妾先出去了。” 萧恒待母后离殿,才道:“有一事儿臣想不明白,就是不敢问父皇,可儿臣还是很想知道,为何历代帝王都有许多嫔妃,父皇却只有母后一人呢?” 萧怿失笑:“朕还道你想问什么大问题,原来是想问这个。”他敛容道:“别的不便说,但朕可以坦诚地告诉你,人和人的想法不一样。有的人虽已有很多姬妾,仍觉不够。有的人则觉得有一个妻子就够了。” 萧恒目中生辉,很快说道:“儿臣知道了,父皇就属于第二种人。” 萧怿莞尔一笑,道:“你母后是位好皇后,她以身作则,严于律己,关怀他人,朕有什么事做的不对,她也能及时提点。所以,只要你母后在,朕就很安心。”他语调一转,“当然,你日后不一定非得只娶一个女子,但你必须得投入些感情,否则你将得不到一个可以好好辅佐你的贤内助。” 萧恒有些懂得地道:“儿臣明白。” 萧怿目光沉静而温和:“你年纪已不小,有些事朕觉得应该告诉你了。在说之前,朕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什么样的君主才称得上是好君主?” 萧恒利落答道:“就像父皇这样的。” 萧怿见爱子答得有趣,笑问:“那你倒说说,父皇为何是好君主?” 萧恒认真想了想,道:“父皇勤政爱民、知人善任、明辨是非,还有……”他搔搔头,忽尔一笑,“还有知错就改。” 萧怿笑了两声,道:“你倒挺会夸父皇啊!” 萧恒崇敬道:“在儿臣心目中,父皇就是位英明的君主。” 萧怿轻笑一声:“你快别给朕戴高帽子了。”他正色庄重道:“不过你所讲到的,的确是一位好君主身上应具有的品德。当然还应懂得包容体谅,以仁德教化万民;从善如流,虚心纳谏;延揽贤士,广施恩泽;诚信相待,用而不疑;克勤克俭,不事浮华。另外要居安思危,不可稍有骄纵安逸之心。”他忽问:“你可知你名中的‘恒’字是何意思?” 萧恒不暇思索地道:“是持之以恒的意思。”他马上又跟了句:“父皇是要儿臣不论做什么事,都要持之以恒对吗?” 萧怿欣慰地点点头道:“朕讲的这些并非全部,但你必须牢记,也是必须明白的。” 萧恒无比郑重地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萧怿满意一笑,道:“对了,朕还有一事要跟你说。过几日朕要带你母后去趟金凌,到时就由你来监国,你能做到么?” 萧恒颇感意外:“父皇要带母后去金凌?” 萧怿解释道:“你母后的故乡在金凌,她已有许久没回去过了,很是思念,因而朕想带她回去看看。” 萧恒心里清楚父皇这样安排,是要考验自己的治国才能。假如自己做得好,父皇就会更加喜欢自己,亦可提升自己在臣民心目中的威望。他目光炯炯,信心十足地道:“请父皇放心,儿臣定不叫您失望。” 萧怿高兴地拍拍萧恒的肩膀:“真是好孩子。”他拉起萧恒的手,“走,随朕去趟政务殿,朕有几卷奏章要你批复。若你批得好,朕就真的放心了。” 五日后,萧怿和吕雯梅准备好行装,着便服来到宫门外。临行前,萧怿叮嘱萧恒道:“你现在还不具备治国理政的能力,如果遇到疑难问题,一定要同大臣们商讨定夺,万不可自作主张,草率决定。” 萧恒应道:“儿臣记住了。” 萧怿看向太子太傅:“关达,你是太子的老师,朕不在宫中的这段时日,你务必要按时授课,不可任由太子贪玩,以免影响学习,耽误朝政。如果太子不听话,你有权责罚。” 关达欠身道:“臣定当好好教导太子,不敢有负皇上重托。” 萧怿向黄生道:“丞相,太子年少无知,朝中的事朕就托付给你了,希望你能协助太子打理好朝政。” 黄生恭谨道:“老臣定尽力协助太子理政。” 萧怿又对秦子聃道:“大将军,如果有紧急军情的话,可先领兵,并飞鸽传书给朕。” 秦子聃恭声道:“遵命。” 吕雯梅见萧怿交待完了,便对惠儿道:“惠儿,本宫就暂时把太子和公主交给你照管,他们的饮食起居你要操点心。还有,后宫里的事情有处理不了的,就先搁下,等本宫回来解决。” 惠儿不能随吕雯梅同去金凌,十分不舍,还是忍着泪应道:“娘娘大可放心,奴婢会照看好太子和公主的。” 吕雯梅又对萧恒道:“恒儿,母后和你父皇就要走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并把妹妹照顾好。” 萧恒懂事地道:“知道了,母后。” 吕雯梅嘱咐萧媛道:“媛儿,你要听兄长的话,不要任性调皮,母后和你父皇过些天就会回来。” 萧媛轻轻点点头,问道:“母后,你和父皇何时才能回来?” 吕雯梅道:“大概得半个月。” 萧媛蹙眉道:“这么长时间啊。”她拽住吕雯梅衣袖请求道:“母后,您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吕雯梅见女儿如此,知道她是不舍得自己走,而自己也一样不舍得她,但终究是要去的。吕雯梅伸臂搂搂她,柔声道:“不行的,你现在还小,经受不住车马劳顿之苦。等你再长大点了,母后才能带你去。” 萧媛不高兴了,又使起小性子来,缠着吕雯梅道:“母后,儿臣不怕累的,您就带我去吧。” 萧怿将女儿拉开,柔和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严肃:“媛儿听话,现在真的不适合你去金凌,但你以后有的是机会去。你就乖乖留在宫里,等父皇和你母后回来。” 萧媛见父皇也不同意带自己去,大感失望,却只能含泪答应。 萧怿又仔细想了想,觉得没有要吩咐的事了,便道:“好了,你们可以回去了。”向吕雯梅道:“雯梅,我们启程吧。” 吕雯梅随萧怿走了几步,回头向秦子聃微微一笑。 秦子聃报以一笑,点点头。他知道吕雯梅这次回金凌,也算是替他回了趟久别的故乡。 由于萧怿和吕雯梅不想对外声张,所以他们去金凌是秘密的。除了宫里的人和朝中大臣知道外,其余人等都不知情。他们只乘了一辆普通的马车离开,没有带随身侍从,但有五百名侍卫会暗中护驾。 第二十一章 重逢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在马车上道:“皇上,臣妾已多日没去探望母亲了,你能否先陪臣妾去趟庆平府?” 萧怿爽快地道:“可以啊。朕正好也想去看看她老人家呢。”向车夫道声:“去庆平府。” 庆平府虽是为萧怿的岳父、岳母而建,但因崇尚节俭,所以并不很气派华美。相较于孟元昭府邸的富丽堂皇而言,算是挺质朴的了。 萧怿和吕雯梅在庆平府门前下了车,管家出来相迎。行礼毕,请了他们进去。 正房内,身穿山茶黄短襦,灰蓝色长裙的耿华,正坐在席子上用布轻轻擦拭一件旧物。 一名侍女一脸欢欣地进来道:“老夫人,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 耿华惊喜不已:“皇上和皇后来看我了。”她连忙起身,欲出去相迎,却见萧怿和吕雯梅已然进来,慌得赶紧行礼:“奴家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由于萧怿也来了,当然少不了礼数。 萧怿忙扶住她道:“岳母无需行礼。” 吕雯梅也搀住母亲,声音里含了怨意:“娘,女儿跟您说过多少次了,见了面不必行礼的。” 耿华笑着拍拍女儿的手,连声称是。她请了他们坐下,又让侍女看茶。 萧怿关切地问:“岳母一向可好?” 耿华眉目间俱是笑意:“好,一直都挺好的。我有这么多人伺候着,哪能不好呢?”她目露感激之意,“当然了,这也是梅儿当了皇后,皇上又一直对她很好,我才能享这个清福啊!” 萧怿听了很高兴,说道:“岳母您放心好了,朕会好好对待皇后的。” 耿华喜于颜色,答应了。她停一停,问道:“太后和太子、公主他们都还好吧?” 萧怿微笑道:“太后凤体安康,太子和公主也都很好,岳母无需挂心。” 耿华颔首:“那便好。” 吕雯梅关怀道:“娘,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差人到宫里告诉女儿一声。” 耿华笑应了。她关心地道:“我知道皇上和娘娘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再忙碌也要注意休息,别操持过度。” 夫妻俩答应了。萧怿稍稍迟疑,道:“岳母,我们这次来是想告诉您一声,朕今日要陪皇后去趟金凌。” 耿华又意外又喜悦:“你们要去金凌呀?真好。”她怀念道:“唉!当初我与老爷来到俞安后,就再未回去过。我常常想念金凌,可终究是回不去了,也只能由你们替我回一次,算是了了我多年的一桩心愿。”她一想到丈夫吕永,忍不住落泪,“现在老爷已故世好几个月了,想想就难过。可人死不能复生,再想也没用。本道我身体不算好,会走在他前头,诸料竟是他先离我而去,真是想不到啊!” 耿华掏出手帕拭一拭泪,继续道:“即便我每天过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日子,可身边没个人陪着,也怪寂寞的。不过还好,大将军和长公主有时会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这日子也就还好过。” 吕雯梅歉声道:“娘,以后女儿只要有空,就来看您可好?” 耿华踌躇道:“好是好,只是你出宫一次也不容易,不必特意来看娘。”她忽想到一事,说道:“哦,对了,你们此去金凌,朝务谁来打理啊?” 萧怿从容道:“岳母不必忧虑,朕已安排太子监国,并让太子太傅和丞相协助太子理政,不会有问题的。” 耿华惊讶的神色中透出喜意:“太子小小年纪就能监国啦,真是了不起。”她想念道:“说真的,我还挺想那孩子的。” 吕雯梅柔和笑道:“那女儿下次来时,就把他也带来。” 耿华喜道:“好啊。” 吕雯梅沉默少许,说道:“娘,我想去爹爹的灵堂里看看。” 耿华一听,又红了眼圈:“行。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于是他们三人来到吕永的灵堂中。耿华望着丈夫的灵位道:“老爷,皇上和皇后来看你了。” 萧怿和吕雯梅在灵位前各上了一炷香。吕雯梅含泪道:“爹,女儿和皇上即将离都去金凌,就快为您完成回乡的心愿了。” 看过吕永的灵堂后,萧怿和吕雯梅又陪着耿华说了几句话。 耿华催促道:“时候不早,你们赶紧启程吧。” 萧怿便道:“我们走了,您多保重。” 吕雯梅依依不舍道:“娘,您可要保重身体,女儿会常来看您的。” 耿华答应着道:“你们也都多保重。” 吕雯梅见母亲要为自己和萧怿送行,忙拦住道:“娘,天气还冷,您身体又不好,就别出去了。” 萧怿也道:“岳母,您就呆在屋里,不用送我们了。” 耿华坚持道:“你们好容易来一次,就让我送送你们吧。” 萧怿和吕雯梅见耿华执意要送,就同意了。 耿华将他们送到府门外,看着他们登车远去,方肯回府。 夫妻俩乘着马车出了城。正行间,萧怿忽闻马蹄声响,掀幔向外望去,见一乘黑马远远迎面而来,马上坐着一个身穿紫衣的青年女子。她渐行渐近,萧怿猛然认出她,竟是久别多年的师妹崔紫莹。他万分欣喜,忙叫车夫停下车,迅速下了马车。 吕雯梅见了萧怿举动,大感奇怪,也随他走下车子。待要询问萧怿为何下车,却听他喊一个骑马的女子为师妹,她一怔之下,也认出了崔紫莹,感到分外欢喜。 崔紫莹所乘马的马速并不快,当她看到萧怿和吕雯梅下车,又听萧怿喊自己“师妹”,忙勒住马,在离他们丈余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乍见故人,心里一阵激动,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隔了一会,崔紫莹眼含热泪,终于叫出口:“师兄、师嫂。”她忽地记起萧怿早已是皇上,吕雯梅也已是皇后,自己这般称呼他们实在不敬,慌忙下马谢罪:“民女言语失当,望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 萧怿和吕雯梅见她此举,都有些意外,连忙扶她起身。“师妹,你这是何意?”、“紫莹妹妹,你不用行礼的。” 崔紫莹眼里噙着喜悦的泪花:“皇上、皇后娘娘……” 吕雯梅不悦道:“快别叫皇上、皇后的,就叫我们师兄、师嫂。” 萧怿温声道:“师妹,我们现在是在城外,你就别这般称呼了。” 崔紫莹顺从地道:“是。师兄、师嫂。” 吕雯梅拉住她的手亲切地道:“我们久别重逢,没想到你还和以前一样美呢。” 崔紫莹腼腆地道:“师嫂也一样。” 萧怿激动地道:“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 崔紫莹已是年近三十的熟龄妇人,可仍流露出少女般的羞态:“是啊。不过师父已预料到我可能会遇到你们。他说如果我真的遇到你,就告诉你过去做错的事就别再想了,只要你能每天勤勤恳恳地做事就行。还有就是他现在在荆州过得很好,叫你别惦记他。” 萧怿这一年多来,一直对自己做错事感到内疚,觉得很对不住师父。直到此刻,心里才算舒坦了些。他情不自禁握住吕雯梅的手道:“雯梅,果如你所言,师父真的原谅我了。” 吕雯梅点点头,也为他感到欣慰。 萧怿关心地问:“师妹,你这是要进城吗?” 崔紫莹道:“是的。大师兄和大师嫂说有几味药材短缺,可荆州及附近郡县都没有,要我来俞安采办些回去。” 萧怿明了,道:“哦。要不要我派人帮帮你?” 崔紫莹客气道:“不劳烦师兄了,我一个人就行的。”她问道:“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萧怿微微一笑,道:“我是要带你师嫂回趟她的故乡金凌,毕竟她已很久没回去过了,十分想念那里。” 崔紫莹颔首道:“是该回去看看。”她忽忧道:“你们没带随从,万一路上遇到麻烦可咋办?” 萧怿泰然道:“你不用担心,我已安排了五百名侍卫,他们会暗中保护我和你师嫂的安全。” 崔紫莹舒心一笑:“原来师兄早有安排,倒是我多虑了。” 吕雯梅真诚地道:“妹子,我和皇上这些年一直想着你,记挂着你,却无法见到你。而今日我们有缘得见,也只是匆匆一面就要分别,有许多话不能马上说完。所以我真心希望你日后有机会能到宫里找我们,在宫里多住些天,这样我们就可以好好说说话了,不知你能否答应我的请求?” 崔紫莹当然很乐意,愉快地道:“当然行了。等我有机会一定去宫里看你们。” 萧怿和吕雯梅欣然道:“好。我们随时欢迎你进宫做客。” 崔紫莹想说:“你们有时间也可以去荆州找我们。”但想到他们的身份,哪会有空去呢?话到口边,又即缩回。她抬头看了眼天色道:“天色不早,我就不耽误你们的行程了,就此别过。”说完,上了马背。 萧怿依依望着她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请你回到荆州后,别忘了代我向师父及师兄、师嫂问声好。” 崔紫莹应道:“放心吧师兄,我会把你的话告诉他们的。” 三人互道珍重,依依作别。 萧怿望着崔紫莹远去的背影,慨然道:“不承想,时隔多年,竟会在这里见到她。” 吕雯梅也感慨地道:“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容貌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挺美,看来她在荆州过得还不错。”她看向萧怿,“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去荆州看他们。” 萧怿带笑“嗯”了一声,稍立片刻,道:“我们也赶紧启程吧。”二人又登车继续前行。 这一日,他们到了坞城,寻了一家较好的客栈投宿。 入夜,四下里寂静无声。由于离歇息时间尚早,萧怿随手拿了一卷书坐在灯下观读。 一个黑衣蒙面人在墙外稍稍驻足,轻巧一跃,落进客栈的围墙内。他看看周围无人,即快速向数间客房靠近,用手指捅破有灯光的房屋的窗纸,向内瞄一眼,又去瞧别屋,似在寻找什么人。 第二十二章 夜语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当他走近一间较大的房屋前时,听得有人过来,忙闪身在一棵榆树后,探头见一伙计手托一只木盘,上放茶壶和杯盏,上前叩了叩门:“客官,小的给您送茶水来了。” 须臾,门被人打开了:“进来吧。” 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黑衣人偷偷望了一眼,开门的人正是萧怿。他待那伙计离开,迅速过去轻轻推开了门。 萧怿以为来人是刺客,倏地抽出搁在几上的剑刺向那人。 黑衣人侧身避开,一把拉下扎在脸上的黑布,低喝一声:“是我。” 萧怿一怔,辨认片刻,认出他来,惊讶道:“随风?” 随风也就三十余岁年纪,两鬓却已生华发,面有几许沧桑之色,想必这几年过得不算好。 萧怿缓缓垂下指着他的剑,插回剑鞘,道声:“坐吧。” 随风看一眼外面无人来,便合上门,也不跟萧怿客气,与他对席而坐。 萧怿未在意他的无礼,问道:“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随风不客气地倒了一盏茶喝,说道:“我是碰巧看到你进了这家客栈,知你在此处下榻。白天人多眼杂不便来,就等到夜里才来见你。” 随风是武林高手,皇宫都能独自闯入,一个小小的客栈又哪会难住他。能在这里见到随风,还真是有缘。 萧怿道:“你来找我一定是有事吧?” 随风面色凝重,口气却轻:“我已找到朱长驷的藏身之处,就在离此五十余里外的灵峰山上。” 萧怿猜想随风此来可能跟朱长驷有关,闻言还是有些许惊诧:“原来他还活着。这几年朕派人一直寻找他,可他却销声匿迹,如人间蒸发。以为他死了,或是躲在了什么隐蔽的地方。”他对着随风笑笑,“还是你行,把他找到了。” 随风眸底掠过一抹怨恨的光:“他当然不会无声无息地死去,因为他还想重建日月神教,还想一统江湖,乃至主宰天下。”他嗤地一声笑,“可惜当年日月神教的毁灭,已很难在短短几年间恢复过来,怕是朱长驷也有心无力吧。” 萧怿懊恼道:“如果当初灭教时能杀了朱长驷,就不至于还留着他这个祸害在世上。你这几年都在找他?” 随风哀戚的神色有几许温倩流露:“我带着印雪离开后,找了一处谁也找不到我和她的世外桃源,我把她葬在了那个美丽的地方,陪伴在她的坟旁,过了一段岁月静好的日子,完成了我的夙愿,也给了她生前该享有的一切。”他目露恨意,咬牙道:“后来我在她坟前发誓,一定要找到朱长驷为她报仇。于是我在外面暗中探寻朱长驷的踪迹,终于在前两日找到了他。”他有些无奈地道:“要不是朱长驷武功太高强,我独力斗不过他,也不会想要找你相助。” 萧怿听了他的诉说,有些明白,难怪随风会这么显老,是为心爱的女子死去,挣扎不出无限伤痛,每日哀思戚戚,时日久了,才会如此吧。他生出一丝悲悯,叹道:“素来正邪不两立,可我与你算是第二次合作了,这世间的事还真不能一概而论。”他问:“你可有杀他的办法?” “没有。” 简短的两个字,便浇灭了萧怿仅有的一点取胜的幻想。 随风见萧怿失望,说道:“我这几年都在勤加练武,想来朱长驷的武功也有所增强。能否杀得了他,就得看你我的本事了。”他顿一顿,“我知道你武功不及我,不过你是皇上,可以调集很多人。众人合力,朱长驷就算再有本事,也难招架得住。当然我会尽全力与他搏斗,宁可玉石俱焚,也要杀了他。” 萧怿懂得他的想法,道:“你是为自己所爱的人不在了,才会将生死置之度外。” 随风悲绝一笑,道:“没了印雪,我已是生无可恋。我苟活于世,就是在等这一天的到来,要为印雪手刃仇人。” 萧怿知道与朱长驷之间很快就会迎来一场生死攸关的搏斗,应该先做好充分的准备,于是问道:“你有什么安排?” 随风凝神一想,道:“我已在灵峰山暗中观察了一天,朱长驷的手下大概只有三、四十人的样子,不足为虑。上山和下山的道路一共有两条,分别在北边和西边。为防止朱长驷再次逃脱,请皇上在那两个路口设下埋伏,然后从山下打上去,一起围攻朱长驷。当然为避免打草惊蛇,我建议皇上过去时,最好人数分散些,这样不易被他们发觉。” 萧怿心里有了底,道:“好。我会按你说的部署下去。不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随风正要回答,却听到外面有轻微的呼吸声,怀疑有人在门外偷听,立马起身,猛地打开屋门,不及细看就向那人打去。没过两招,那人就被随风掐住脖子推进屋里。 萧怿见被随风抓进来的人是吕雯梅,忙道:“快放开她。” 随风才看清她是白日里与萧怿一起进入这家客栈的女子,想必是皇后,就放了手。 萧怿拉过吕雯梅,关心地问:“雯梅你没事吧?” 吕雯梅受了点惊吓,定一定神,摇摇头道:“我没事。” 随风一听名字,果然就是皇后,抱拳赔礼道:“对不住。是我鲁莽了。”他不想在此多逗留,说道:“如果皇上愿意,明日辰时,我会在北边上山路口附近等你。” 萧怿点点头,看随风把黑布又扎在脸上,快速离开,便将门重新关好,回身问:“你都听到了?” 吕雯梅与随风互不认识,只在门口听到“印雪”这个人名,由此想到了日月神教的左使,有些疑惑地道:“听见几句。那个人莫非是日月神教的右使?为何要装扮得跟刺客一样?” 萧怿坦言:“是他。可能他不想被人看见他的相貌,才会扮成那样。”他一笑,“适才他进来时,我也以为他是刺客,等看到他的脸,才知是他。” 吕雯梅看着他问:“你明天真要去什么灵峰山,跟他一起合斗朱长驷?” 萧怿已下定决心:“是。不论结果如何,都必须杀了朱长驷。” 吕雯梅十分担忧:“可他以前是朱长驷的手下,我怕……” 萧怿宽慰道:“你别担心。上次我与他联手灭了日月神教,我信得过他。何况还有那么多侍卫,如有不测,他们也会从中相助的。” 吕雯梅到底心中难安,挽住他手臂请求道:“你明天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萧怿哪敢带她去,柔声拒却:“雯梅,去那里会很危险,你就乖乖留在这儿,等我回来。” 吕雯梅不依:“你不带我去,我会更担心你的,你就带我去吧。” 萧怿温沉着声音道:“雯梅,别的事我可以依你,但这事我不能答允。朱长驷是个心狠手辣,武功高强的人,绝非一般敌手。你若非要跟过去,我会分心的,反而更难胜他。” 吕雯梅撇撇嘴,无奈道:“我不去便是。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回来。” 萧怿微笑道:“我向你保证,一定好好回来。” 吕雯梅目光盈盈,露出一抹笑意。 萧怿想着明日决斗需早做准备,说道:“你先休息,我去跟袁成凯安排一下明天的事。” 吕雯梅点点头,看萧怿出去后,忧心不已:他去跟朱长驷决斗,我怎能安心呆在这里?可他不肯带我同去,该怎么办呢?她思索了一下,“有了。等他一走,我就悄悄跟过去。哪怕帮不了他什么忙,能看他平安无事就好。” 萧怿快步走到袁成凯的屋前,见里面还亮着灯,知他未睡,伸手敲了敲门。 屋门马上打开了,袁成凯见是皇上,忙施一礼:“主公。” 由于是在宫外,萧怿又不想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让袁成凯称呼自己主公。 萧怿跨进门槛,袁成凯即将门闭上,问道:“主公,您有何事情?” 萧怿稍作沉默,道:“我刚得了消息,朱长驷就在离此五十多里外的灵峰山上。我要你待会就去安排那些侍卫,明日卯时分散前往灵峰山,尽量做到行动快而隐蔽。等到了山下,留一百人分别埋伏在北边和西边的山道路口上,其余的人就随我一块上山便是。” 袁成凯对皇上突然获知朱长驷在灵峰山上的消息感到意外,待听他说完,道:“诺。主公可还有别的吩咐?” 萧怿道:“没了。你跟他们交代清楚后,就早点回来休息。等明日天亮后,我们就出发。” 袁成凯答应了,道:“属下这就去通知他们。” 萧怿回到自己房中,见吕雯梅已盖了被子歇下,便熄灭灯烛,上榻睡下。 吕雯梅翻过身来问:“你跟郎中令安排好了?” 萧怿“嗯”了一声,道:“明天天亮后就走。” 吕雯梅目中情意深深:“你明天去,千万要小心。不管能否杀得了朱长驷,你都要好好儿回来。” 萧怿搂住她,温柔的声音中含了二分沉定:“你放心,我会好好回到你面前。” 明天就要去跟朱长驷决斗,还不知谁生谁死。萧怿给了吕雯梅承诺,却不一定能兑现。 吕雯梅知道萧怿仅仅是在安慰自己,明天会如何,难以预料。她太害怕会失去他,紧紧依偎着他温热的身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解她心中的焦虑不安。 次日天刚蒙蒙亮,吕雯梅悄悄起身出去,到厨房亲手烧了饭菜,端着回房。她刚要叫门,门就被萧怿打开了。 他见吕雯梅手中木盘中放着一碟芸豆炖口蘑,两碗放有青菜的面条,喜道:“好香啊。” 吕雯梅边将饭菜一一摆在几上,边道:“你要去跟朱长驷决斗,总得先吃饱喝足了再去。” 萧怿在几旁坐下,含着感激的笑意道:“就你对我最好。” 第二十三章 灵峰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带了点歉意的笑:“大清早没有多少时间做,将就吃些吧。” 萧怿举著夹了菜吃:“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怎能说将就呢?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吕雯梅听了喜欢,吃了两口面条,停下了筷子:“对了,郎中令可能还没吃,正好厨房里剩了点饭,我去告诉他。” 她才站起身,就被萧怿捉住了手腕:“别去。” 吕雯梅不解:“怎么?” 萧怿不大高兴道:“你做的饭菜,只许做给我一个人吃。” 吕雯梅才回过味来,含嗔道:“原来你还会吃醋啊。” 萧怿拉她重又坐下,眸中有深情几许:“你能吃醋,我为何不能?” 吕雯梅脸上微微一红,说道:“好。我以后做的饭菜不管好吃难吃,都只给你一人吃。” 萧怿感到满足,可以后真的还能吃到她做的饭菜吗?他忧郁,却不愿露在面上给吕雯梅看到,只低头掩饰着吃饭。 饭后,吕雯梅刚要收拾碗筷,听萧怿道:“雯梅。”她转首,突然萧怿袖起,拂过她的脸,闻到一股香气,即晕倒在他怀里。 原来萧怿还是担心吕雯梅会不听他的话,在他走后跟过去,便乘吕雯梅不在屋中,找出一只放有迷香的香囊,掩于袖中,在吕雯梅不防之际迷晕了她。 萧怿搂着沉睡过去的吕雯梅,轻声道:“对不起,雯梅,我绝不能再让你去危险的地方。”他抱她在榻上,为她盖好被子,摩挲着她的手,眷恋中透出难以压抑的忧伤:“睡吧,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一切都会结束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为我好好活着。”他低首,在她额前印下深深一吻,然后拿起放在几上的剑,缓步出去。在合上房门的瞬间,有泪光泛起。背后,袁成凯的声音道:“主公。”萧怿转身时,已无泪意在,低声道:“都准备妥了?” 袁成凯点了下头,道:“属下已按主公的吩咐安排下了。” 萧怿便道:“走吧。” 袁成凯看一眼房门,道:“我们走了,夫人不会有事吧?” 萧怿听他一说,有所顾虑,道:“她还在休息,应该不会有事。不过为防万一,最好还是叫几个人过来保护她的安全。” 袁成凯应道:“属下这就叫人过来。”他走至客栈门外,叫了五名侍卫进来。 萧怿吩咐他们道:“你五人就守在这间屋外,哪都不要去。不得放任何人进入,打扰夫人休息。” 侍卫们躬身道:“诺。” 萧怿看了房屋最后一眼,和袁成凯出了客栈,带着剩下的二十余名侍卫一同乘马离去。 行了约莫一炷香时分,便至灵峰山脚下。 朝云出岫,群山苍翠,火红的山茶花开得如血色般鲜妍。抬头可见巍峨高耸,险峻挺拔,一条不宽的山径蜿蜒曲折而上,望不到尽头。 萧怿和侍卫们在快到上山路口时下了马,步行过去,即有不少侍卫过来与他们会合。萧怿小声问:“人可都到了?还有埋伏的人都埋伏好了?” 有侍卫答道:“人都到了。去埋伏的人已在两条山路上埋伏好。” 萧怿点点头,向四周望望,未看见随风,不知他是否会按约定时间过来。忽听得一旁山石后树木后有籁籁声响,一个身穿浅褐色长袍,背上斜背一柄环首刀的男子现身了,正是随风。萧怿微松一口气,道:“你来了。” 随风近前,道:“刚到。”他目光缓缓扫过众侍卫,道:“都安排妥了?” 萧怿轻轻“嗯”了一声。 随风看一眼山路,说道:“上去吧。”先行踏上石阶。萧怿和袁成凯带着众侍卫随他上山。 山腰处有朱长驷的手下看到了,忙跑去向朱长驷禀报。 朱长驷坐在靠近山顶的一大块平地上盘膝打坐,林忠静静侍立一旁,不敢打扰。除了猎猎的山风,不曾有其他声响。 忽有急促的脚步声自下面传来,片时到了跟前。一黑衣人张口欲言,却见林忠向他递了个眼色,才看清朱长驷在打坐,不能打扰,心下又急又忧,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朱长驷似是听到有人来了,缓缓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那黑衣人赶紧说道:“主上,山下突然来了很多人,都携带兵刃,可能是来找麻烦的。” 林忠有点着慌:“来者不善。主上,我们该怎么办?” 朱长驷一惊,转即淡定道:“来了多少人?为首的人可认识?” 那黑衣人难以作答,只道:“相隔尚远,属下没看清为首的人面目,只看到他背着一柄刀。跟在他身后的人很多,属下也不知来了多少人。” 林忠忍不住骂声:“真笨!啥都不清楚,报来有何用?” 由于林忠是在朱长驷身边侍候的人,那人不敢得罪,只垂手而立。 朱长驷未动气,平静地道:“你去告诉其他人,不管那些人是什么来头,都要给本座拦下,能料理多少算多少。” 那人应了“是”,急忙下去了。 朱长驷缓缓站起身,伸指掸一掸衣上少许灰尘,向林忠道:“你觉得会是谁来了?” 林忠思量少许,小心翼翼道:“不会是皇上带人来了吧?” 朱长驷清寒一笑,道:“本座也这么想。不过萧怿应该惯使剑,不会是带刀的人。但不论是谁来了,本座都不会放过他。” 萧怿等人行至半山腰时,前面路上便出现了许多黑衣人。 袁成凯立时警惕道:“皇上当心!” 随风二话不说,拔出环首刀,就向黑衣人打去。 萧怿见状,也拔剑出鞘,带着侍卫们冲上去,跟黑衣人打斗在一起。 因侍卫有数百人,而黑衣人总共就四十余人,即便武功要较侍卫强些,可前面的侍卫一有死伤,后面的侍卫很快涌上来,仿佛总也打不完似的,何况还有萧怿和随风两位高手在,他们注定要居下风。 不过片时功夫,就有不少黑衣人被杀,当然也有一些侍卫死伤。黑衣人眼看不敌,渐渐向高处退却。萧怿等人则越战越勇,步步紧逼。 有几个聪明的黑衣人看到脚边有石头,便随手拾起抛向山下。萧怿、随风等人见有山石滚落,边闪避边举刀剑打落,同时以更快的速度攻向黑衣人。除少数几个侍卫躲闪不及,被山石砸中滚下山去,其余人则随萧怿往上冲。 有黑衣人慌慌张张向朱长驷禀报:“主上,他们人太多,为首的两人武功又高,属下们已难招架得住,他们就快要打上来了。” 林忠“啊”了一声,只感恐慌,颤声道:“这可怎生是好?” 朱长驷乜黑衣人一眼,冷冷道:“去,尽力对付。谁要是敢退却,就不必再回来见本座。” 那人一惊怔,只得答允了离去。 林忠十分害怕地道:“主上,要不我们乘他们还没打上来,赶紧走吧。” 朱长驷将一张冷冰冰的面孔对住他,沉声问:“你害怕了?” 林忠有些畏惧,双腿发抖:“不……不是。小人的意思是先找个地方避避,不必非得硬碰硬。” 朱长驷目光犀利,似要把他看穿:“林忠,你跟了我这么久,可惜你还是不了解我的秉性。” 林忠张口结舌:“小人……小人是在为主上想……” 朱长驷失望的神色中透出些许不耐烦:“罢了。你好歹也跟了我几年,没必要陪我一起迎敌,你走吧。” 林忠不想他会放自己一条生路,不可置信道:“主上要叫我走?” 朱长驷冷淡道:“怎么,你不想走?” 林忠才信以为真,脸上露出点喜色来,对着朱长驷俯身三拜:“小人多谢主上,必不敢忘主上恩德。”他站起身来,向山下跑去。 朱长驷手里捏着一片榆树叶,也不回头,反手朝后一掷,那叶子好似利器一般嵌入林忠的身体。 林忠一声痛呼,向前倒下。他大睁着双眼,至死不明白朱长驷为何又会杀他。 朱长驷声音狠而重;“背叛本座的下场,只有死。” 恰巧萧怿、随风目睹了林忠被朱长驷杀死的瞬间。一片小小的树叶就能杀人,可见朱长驷功力有多深厚。想要杀他,肯定会很困难。 朱长驷察觉到他们的到来,缓缓转过身来,一眼认出了萧怿和随风,冷笑一声:“果真是你们两个。能找到这里,不算简单。” 虽然随风的相貌变化较大,可他手中的环首刀却识得。而能与萧怿同来的高手,恐怕也只有随风一人。 多年不见,朱长驷已有所衰老,可双目炯炯有神,傲然挺立,身上一袭泛着冷色的青灰长袍,更衬出他的几分阴冷。 萧怿用嘲弄的口吻道:“你隐居的所在还真是不错,要是我们不来,你还打算在此躲藏一辈子不成?” 朱长驷面露淡淡怠倦之色:“老夫曾居天城山,后来隐居于此,数十载光阴,弹指即过,却还是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一切。我厌了,也倦了,不想再跟你们玩躲猫猫的游戏。”他眼底划过一抹寒芒,“今日就做个了结吧。” 随风恨恨地盯着朱长驷道:“好啊,不枉我辛苦找了你这几年,今日我要为印雪报仇雪恨!” 朱长驷恼恨道:“你这叛徒,倒无需我去找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随风怨恨道:“你连自己的手下都可以随意杀害,怎能不令人生叛心?” 萧怿用剑指住朱长驷,愤愤道:“朱长驷,你祸国殃民,恶贯满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朱长驷见萧怿手中长剑精光内敛,色略黯青,晓得是青冥宝剑,微感讶异,嗤笑道:“你就是用比这更好的剑,也休想杀了我。” 由于是离宫远行,萧怿便携带了不易折断的青冥剑,为防身所用。他闻言愠怒:“你别口出狂言,还不知是谁先死呢。”说着挺剑便上。随风也在同时出招。 第二十四章 决斗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此时,侍卫们已呈包围之势将朱长驷团团围住,白晃晃的兵刃都齐齐向他招呼过去。朱长驷的那些手下,早已命丧刀剑之下,仅剩朱长驷孤零零一人对抗群敌。他丝毫不慌张,见招拆招。侍卫虽多,却难近他身。不过对手过多,他难免会被扰乱心神。 萧怿、随风跟朱长驷一交手,便试出他内力的强大,都不敢有一丁半点的马虎,向他身上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但闻山间人声、兵刃之声大作,打斗甚为猛烈。 萧怿仗着人多的优势,乘朱长驷稍不留神之际,一剑刺伤他后背,而随风的刀刃也差点伤到朱长驷。他心下大恼,连出几掌快而狠的招式,击倒了几个侍卫,也将萧怿和随风逼开了几步。 朱长驷看准身前的榆树,挥掌击出,借着风力落下大片树叶。他施内力团起树叶,一个飞身旋转,将手中树叶尽数掷出,片片树叶便如利刃般向四周的人袭去。 萧怿等人大惊失色,急急挥动刀剑阻挡。只闻“啊、呦、呀”之声不断,有不少侍卫不慎被叶子或刺或划到,瞬间死伤一片。 袁成凯为保护萧怿,挺身护在他身前,为他挡住了数片飞来的叶子。即便如此,萧怿还是被一片叶子划伤了手臂。袁成凯则倒在了血泊中,身上皆是伤。 萧怿心疼地唤声:“成凯。”俯身抱起他上身。 袁成凯口中吐出血沫,已说不出话来,只深深看了萧怿一眼,便咽了气。 这个忠心耿耿,跟了萧怿数年的人,就这么死了,怎能不令萧怿悲痛。他忍一忍泪,猛然抬起头,见朱长驷要跑,咬牙道:“追!”他放下袁成凯的尸身,施展轻功向朱长驷追去。 随风也受了伤,但还不要紧,紧随萧怿而去。剩下的未受伤的侍卫们不会轻功,只能提气努力去追赶。 朱长驷轻功了得,几个起落已纵身飞窜上对面一座陡峭的山崖。如果有人轻功稍差,就会掉下深不见底的深渊。 萧怿稍有迟疑,还是和随风一前一后跃了上去。 由于是断崖,两峰相距约三丈开外,侍卫们奔至跟前,却无法到对面去,被生生阻隔开了。 此崖是一座如刀削斧劈般的高崖,仅一面有山壁遮挡,不可谓不惊险。且又高过其他山峰,山风更烈,三人立在崖上,袍袖随风扬起,直刮得面颊生疼。 金色的阳光映照重峦,倾泻万山,刺目而耀眼。俯瞰足下,云海如波涛翻滚,令人晕眩生畏。 朱长驷临风而立,唇边露出一抹恶毒的笑:“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你的那许多侍卫都过不来,看你们还能否玩得过我。” 萧怿知道没了侍卫们相助,对付朱长驷肯定更加不易,但不能就此失了勇气,大声道:“没有他们助力,不代表朕会输给你。” 朱长驷唇角一扯:“说得好。不愧是一国之君。”他扫视一眼这不过三、四十方的地面,道:“这里是灵峰山最险峻处,下面就是万丈深渊。谁要是不幸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今日不是你二人死,就是我亡。” 随风紧握着手中单刀,喝道:“少废话,看刀!”飞步朝朱长驷砍去。 萧怿挺剑而上,更使上了连环剑法。 刀光剑影中,夹杂着朱长驷浑厚的掌力。萧怿、随风齐心协力合斗朱长驷,可他的武功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自然稳占上风,游刃有余地对付他俩。 三人在悬崖上激斗,众侍卫都站在对面山顶上观望,直看得惊心动魄。即跃不过去,也不敢过去。只有忧急的份儿,使不上半点劲。 三十招过后,朱长驷找准萧怿破绽,呼的一掌击在他身上。萧怿身不由主向后滑去,后面就是悬崖边,情急之下以剑用力抵住地面,同时双足使力定住,才得以停止后滑。他转头一看,再往后退一点点就会掉下去,不由冒出一丝冷汗,心道:“好险!” 站在对面的侍卫们早已惊呼出声,见皇上无事,悬着的心才放下。 朱长驷见未能把萧怿打下悬崖,心中恼恨,更加紧了对随风的攻击。随风也不避朱长驷打来的一掌,唰的一刀划伤了朱长驷的腰。几乎在此同时,朱长驷的那一掌击中了随风,并一脚将他手中环首刀踢飞。那刀直直飞了出去,插入一旁的崖壁上,没入数寸,震颤须臾,铮铮有声。 萧怿眼见随风受伤倒地,只能独力与朱长驷相斗。朱长驷更不把萧怿放在眼里,招招狠辣。萧怿较朱长驷的武功要差一大截,虽有青冥剑在手,又使尽平生所学武艺,仍难沾一点便宜。不到二十招,朱长驷便呯的一声打中萧怿胸口。他这一掌用力太大,萧怿腾空飞了出去,撞在了崖壁上,重重摔落于地。 侍卫们惊忧交集,想要救萧怿,却苦于无法过去。 这一撞过猛,萧怿头上束发的碧玉长簪被碰成两截,如墨长发随风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俊美的脸庞。萧怿趴伏在地上,感到头晕眼黑,胸口和背脊剧痛,似乎骨头被撞断了,胸腔血液翻涌而上,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 朱长驷见二人都被自己打倒爬不起来,不禁放声大笑。他得意的狂笑声回荡在重山之间,令人听着不觉起了鸡皮疙瘩。朱长驷收笑敛容道:“你们不是很自信吗,怎么这会儿都爬不起来了?”见萧怿和随风动了几下身子,都没能站起来,只有两双仇视的眼睛盯着自己,心感憎恶,阴沉着脸道:“你们今天谁都别想活,受死吧。”发力就欲先结果萧怿性命。 随风一声断喝,蓦地从地上爬起来,和身扑上,死死箍住朱长驷腰身,使尽浑身力气一点一点将朱长驷挪向崖边,想要与他同归于尽。 朱长驷因愤怒而面色发红,怒吼声中,用力掰开随风的手,将他甩落悬崖。 萧怿乘随风制住朱长驷的短暂时间,强忍痛楚,费力地拾起掉落在一旁的剑,站起身来,挺剑朝朱长驷猛地刺去。 朱长驷正为杀了随风得意而分了神,对萧怿未及提防,才转过身来,噗的一声,锋利的剑刃已刺穿了他的身体,口角溢出血来。朱长驷瞪圆的一双暴怒的眼里划过一丝惊惧,愤恨的咆哮声震天,直震得人耳膜生生发疼。 萧怿见朱长驷一张本就阴冷的脸,此刻愈显狰狞可怖,张牙舞爪如同恶魔,心生一点惧意,怕他这样不死会伤到自己,大喊一声,双手握紧剑柄奋力拔出。大半剑身沾染上朱长驷体内的血,点点滴滴溅在地上。朱长驷目眦欲裂,伸长了双手想打萧怿,脚下踉跄两步,即轰然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萧怿这一剑,已耗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又因用力过度,使得伤势更加重了三分,忍不住又吐血,视线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再也坚持不住,跟着倒下,昏死过去。 话说吕雯梅苏醒过来,起身时却感头有点晕沉,抚头喃喃自语:“我怎么会躺在这儿?现在是什么时辰?”她掀开被子下了榻,开门走了出去,抬头一看日头已升得老高,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时候了?” 守在屋外的侍卫见她出来,忙答道:“夫人,现在巳时过半了。” “啊?!”吕雯梅惊讶不已,“我已昏迷了两个时辰?” 侍卫们一脸懵懂:“夫人说什么?” 吕雯梅回过神来,急问:“主公已去灵峰山了吗?” 一名侍卫道:“是的。主公一早就走了,这会儿肯定早到灵峰山了。” 吕雯梅一个念头没转完,急切道:“快!备马。”她带着那五名侍卫骑上快马,一路向灵峰山疾驰而去。吕雯梅在心里默默祈祷:“萧怿,你不可以有事,绝对不可以有事。” 他们才出城没行多远,便远远望见很多人骑马迎面而来。其中有匹马上坐着两个人,前面那人身着姜黄色锦袍,毫无生气地低垂着头,被坐在后面的那人紧紧扶着骑在马上。 吕雯梅看不到他的脸,却可从服色上辨认出他就是萧怿。她有所感知,心里遽然一沉,不觉大呼:“皇上!”同时加快马速奔了过去。吕雯梅见萧怿胸前衣襟被血迹染红一片,是那样刺心的痛。她轻轻捧起他的脸,面色惨白得骇人,触手更是冰凉,禁不住落下泪来:“皇上怎么会伤成这样?” 侍卫们都面有沉郁之色。扶着萧怿的那名侍卫道:“皇上与朱长驷决斗,结果受了重伤。” 吕雯梅忧怜不已,不及再说什么,惶急道:“快,快送皇上回客栈。” 萧怿醒来时,便听见跟前吕雯梅难过的哭诉:“你个坏家伙,你把我弄晕就跑了,也不管我。你答应过我,要好好回来的,为什么要食言?我不要你死,你快醒醒,我求你快醒过来……” 萧怿不忍再听,睁开眼睛,唤了她一声。 吕雯梅坐在榻边抹着眼泪,突然听他一唤,倒被吓了一跳。见萧怿注视着自己,心生怨恼,忘记他身上有伤,抬手打了一下:“你装死吓唬我啊!” 萧怿吃痛,不禁*一声。 吕雯梅一出手便大悔,见他表情痛苦,心疼道:“我打痛你了?” 萧怿手捂伤处,很委屈地道:“我刚刚醒,没有装死。” 吕雯梅佯嗔:“我才不信呢。”她抽泣着道:“你已昏迷了一整天,担心死人家了,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太子已立,离宫前也嘱咐过了,哪怕他真的死了,齐国也不会出现混乱的局面,以至于萧怿会奋不顾身,定要杀了朱长驷不可。但见吕雯梅满面泪痕,哭得跟个泪人似的,由生爱怜之情,缓缓抬手为她拭去面颊上的泪水,轻柔道:“怎么会?我福大命大,怎会轻易就死?”他抚摸她的脸,“瞧你,脸都哭花了,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该笑一笑才是。” 第二十五章 老宅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吕雯梅才止住泪,唇边浮起一抹喜悦的笑意。 萧怿关心地问:“朱长驷死了没?” 吕雯梅恨中带了点快意:“当然是死了,是救你回来的一名侍卫亲手把他是尸首推下悬崖的。” 萧怿疑惑:“侍卫?那我……” 吕雯梅道:“你以为你是怎么回来的?我听他们说了,你和他们是在相对的两座山峰上,中间是断崖,他们跃不过去,后来有人想了个法子,结了绳索,由一名臂力过人的侍卫将绳子一头抛至你所在山崖上一块凸出的石头上,一头由几名侍卫拽紧绳子,那名侍卫就手攀绳索到了对面山崖上,用腰带把你缚在背上,再攀着绳索返回,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从山上背下来,送了回来。”她十分怨恨地道:“这朱长驷当真是可恶至极,居然选了那么个上不去,下不来的鬼地方跟你打斗,摔个粉身碎骨才叫好呢。” 萧怿听了经过,自然感激那些救他的侍卫,便欲起身:“我得赏赐他们。”话未完,就因牵动了伤处而呼痛。 吕雯梅一脸担忧,忙扶他躺好:“你急啥?先把伤养好,等回宫再行赏也不迟。” 萧怿觉她说得对,道:“也是。不过总得先嘉奖几句。” 吕雯梅道:“这倒是应该。”她关爱道:“医者说你伤得很重,背部断了两根肋骨,已为你接好。他叮嘱你近段时日必须静养,不能乱动。” 萧怿才感觉到伤处虽还挺疼,但较先前的剧痛减轻了点,应该是不要紧了。可一想到好几日都不能动,不由蹙眉道:“可是不能动会很难受。” 吕雯梅俏脸一板,严肃道:“再难受也得忍着。好容易给你把断骨接好,万一你一动又错开,还得重新给你接。”见萧怿郁闷,放柔了声音,像哄小孩似地道:“你要乖乖听话,这样才能好得快。你不是还要陪我去金凌吗,你快点好了,我们才能早点到呀。” 萧怿一听不错,微笑道:“我听你的。” 吕雯梅放了心,说道:“你老实躺着,我去煎药。”说完,起身出去。 萧怿想着有妻如此,真是莫大的幸福。转念又想,朱长驷已经身死,终于可以心安了。朱长驷罪恶的一生,就是陷入权力太深,仇恨太深,才会变成一个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恶魔,可恨亦可悲。 好在萧怿年轻体健,又有吕雯梅的悉心照料,虽受的是内伤,恢复倒还算快,不出十日就能下榻慢慢走动。又将养了十几日,除骨伤还未愈合外,别的伤已基本痊愈,便对吕雯梅道:“我的伤已好多了,耽搁快一个月的时间,也该走了。” 吕雯梅对萧怿的伤有些忧虑:“此离金凌不过一日左右的路程,何必急在这一时?你多休养一段时日,再走也不迟。” 萧怿坦诚一笑,道:“我的伤真的已无大碍,不然我也不跟你提要走的事。”他见吕雯梅犹豫,恳请道:“好雯梅,我的骨伤离完全愈合还要挺长一段时间,不想再滞留此地。我向你保证,我会小心一点,不会有事的。” 吕雯梅看他实在想走,又想他的伤确实好了一些,便道:“好吧。我去收拾收拾,然后我们就动身。” 他们准备停当,便乘马车离开。 吕雯梅在车上忧伤地道:“郎中令不在了,这下可苦了秋枫。” 萧怿想想也是伤感。袁成凯为保护自己而不幸丧命。随风不也一样,为了和自己联手杀死朱长驷,命都舍去了。他叹息一声,道:“等回宫后,好好安抚她吧。当然,她要愿意,还可以再嫁人嘛。” 吕雯梅想着也只能如此,颔首默允了。 由于萧怿伤势未愈,马车不敢行驶过快。原本一日的路程,直行了足有两日才到。 吕雯梅终于回到了阔别十三年之久的故乡金凌,她的心情激动无比,恨不能立马到家,却为萧怿有伤在身,不敢催促车夫快行。 萧怿见她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笑道:“我前天说要来时,你说不急。现在我们已到金凌,你反倒如此心急。” 吕雯梅不悦道:“我着急想回家,你却笑话我,还讲不讲理啊?” 若换作以前,萧怿定要跟她斗斗嘴,现在却不想了,只一笑置之。 过了约莫半炷香时分,听得车夫在外面道:“到了。” 吕雯梅兴奋地道:“哦,终于到家了。”迫不及待地下了车。萧怿也跟着她下来。 萧怿抬眼一看,见一座较为陈旧的宅院门楣上方,挂的大匾上题着“吕宅”两个已略显不清的黑漆大字,想着原来这就是她的家。 吕雯梅揣着激动不安的心情,敲响了面前的那扇大门。 片时,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打量着萧怿和吕雯梅,疑惑地问:“你们是谁呀?” 车夫喝道:“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还不快迎驾!” 那老者吓了一跳,慌忙跪地参拜:“老奴眼拙,不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驾临,有失远迎,还望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 吕雯梅忙扶他起身:“朱公快请起,不必多礼。” 这便是管家朱公了。他见到多年未见的吕雯梅,自是十分欢喜,热情地请了他们进去。 吕雯梅缓步走进宅院内,四下打量着多年未归的家。见家还是从前的老样子,只是多了些许沧桑。奇怪的是,除朱公外,竟没再看见别人。她不禁问道:“朱公,那些仆夫、婢女呢?” 朱公叹了口气:“他们久不见老爷、夫人和娘娘回来,就不愿再留在这没有主人的家里居住,都已各谋生路去了。老奴是吕家的管家,蒙老爷和夫人的恩惠已二十余载,虽见此宅已是座空宅,但不能没人看管,老奴就一直留在这里看守家户,不曾离开过半步。” 吕雯梅感激地道:“多谢你朱公,若非你还肯留在这里,那这家就真成一座空宅了。” 朱公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娘娘太客气了,老奴要是也走了,岂不是会对不住老爷和夫人?” 萧怿见宅院破旧凄凉,又无别人留守,哪还像个皇后的旧家。他强压抑着内心的愧疚,转首问朱公:“管家,你孤零零一个人住在这里,难道就不感到寂寞?” 朱公淳朴一笑,道:“开始是感到寂寞,时日一长,也就习惯了。” 吕雯梅望着干净的庭院:“朱公,这院子打扫得这么干净,真是辛苦你了。” 朱公谦和道:“不辛苦。老奴只当做是活动筋骨了。”他顿了下,问:“夫人可还好?” 吕雯梅道:“挺好。谢你惦记。” 朱公迟疑着问:“那老爷他真的已辞世了?” 早在吕永故世不久,他的死讯就传到金凌,只是朱公还不敢尽信。 吕雯梅眼里蓄满了泪水,几欲落下:“是。家严已辞世快一年了。” “老爷真的已不在人世了。”他老泪纵横,“老爷为人和善仁慈,咋那么早就走了呢?老天爷对他也太不公了。” 萧怿和吕雯梅也禁不住落泪。吕雯梅劝慰道:“家严走时很安详,朱公你别太难过。” 朱公擦着眼泪点点头,问:“老爷临终前留下遗嘱了没?” 吕雯梅歉疚地道:“家严临终前说他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再回来,希望在他终后可以有人代他回来看看。而我此行,就是为了替父了愿。” 朱公悲喜掺半:“好,好。老爷若泉下有知,心里一定会高兴的。” 吕雯梅来到自己的闺房前,轻轻推门进去。见里面的摆设物品都没动,还是自己当年离家出走去俞安时的原样,令她惊喜又意外:“我走后,这里的东西就一直没有动过?” 朱公答道:“是的娘娘。老奴从未敢动过娘娘的东西。” 吕雯梅用手抚摸着家什,这些东西虽已陈旧,却记忆犹新,寄托着她的一份想念。她拉开抽屉,翻弄着一件件自己珍藏的物件。有镜奁、荷包、首饰等物。最后她拿起一个穿着花衣的布娃娃。那布娃娃已很破旧了,可脸上依然挂着甜美的笑容,她唇边不觉也泛起一抹笑意。 萧怿见了好奇道:“呦,你还有布娃娃呀,谁给你做的?” 吕雯梅爱惜地抚摸着布娃娃道:“这是在我过八岁生日时,娘亲手给我缝制的。” 萧怿笑赞道:“岳母真是心灵手巧。” 吕雯梅默默停留片刻,说道:“我们去我哥的房里看看吧。”她出了屋,领着萧怿来到东边的一间房前。 当吕雯梅推开房门,萧怿发现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淡,大不如吕雯梅的闺房亮堂。他走入房中一看,只有一榻一柜一几,此外别无他物。相较于吕雯梅闺房的雅致精巧,倒觉着这里有些寒酸,才知秦子聃以前是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的。 吕雯梅见萧怿面有失望之色,晓得他心思,解释道:“我哥刚过来住时,我爹和我娘觉着寒酸,想给他另置几件家什,但我哥说我吕家能够收留他已很感激了,无需再添置物品。我父母见他再三推辞不受,只好作罢,所以一直只有这三件家什。” 萧怿顿悟:“原来如此。秦将军真是个重情义又懂节俭的人。” 吕雯梅感念道:“是啊。我哥自来到我家后,对我父母很孝顺,对我很关爱,对下人们也很宽和。在他参军后,就很少再回来。可每次回来,总会带着丰厚的东西来看我们,那就是我最快乐的时候。倒不是因他带了多少东西来,而是为他能来看我和爹娘感到高兴。” 第二十六章 追忆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她走到榻旁,从墙上摘下一柄二尺见长的短剑,使劲拔了几下,却没能拔下剑鞘,惋惜道:“唉。这剑年深日久,已锈住了。” 萧怿道:“我来试试。”向她伸出手。 吕雯梅忙把剑往身后一藏,道:“你忘了你身上的伤没好啦?” 萧怿才想到了,讪讪道:“是我一时忘了。” 吕雯梅怨道:“你说你会小心,可你一点没把自己的伤当回事。” 萧怿有点歉意,道:“从现在起,我一定记着。”他怕吕雯梅再说,忙转移了话题:“这剑是不是有什么来历?” 吕雯梅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剑身:“这柄剑是我爹刚教我哥习武时送给他的。因我哥当时还年少,用这柄剑练武就已足够长。后来他长大了,就再未用这柄短剑,但没有舍得扔掉它,一直挂在他的房间中。可能他已把此剑当作一样怀念儿时的物件,所以还保留着它。” 萧怿静静听完,感叹道:“看来这里许多东西的背后,都有一个感人的故事。” 吕雯梅将剑挂回墙上,说道:“感不感人倒无所谓,主要是这些东西都寄托着一份怀念。”她静立片刻,又带萧怿来到父母当年所住的房屋。 萧怿见这间屋子宽敞明亮,典雅大方,陈设整齐,别具一格,不禁赞道:“岳父、岳母的房间,真有大家风范。” 吕雯梅在榻边坐了,向跟进来的朱公道:“朱公,您不用招呼我们了,去忙吧。” 朱公应道:“老奴告退。” 吕雯梅默默坐了一会,起身从母亲的柜子里找到一些绣品来,向萧怿道:“这些刺绣都是我娘以前绣的,你觉得好看么?” 萧怿见那些或大或小的丝绢已泛黄发旧,可上面所绣的花鸟鱼虫、人物禽兽等依旧栩栩如生,不禁夸赞道:“好看,真好看。” 吕雯梅愉悦一笑,转即怅然道:“只可惜太旧快不能看了。”当她看到父亲所用过的物品时,不觉眼中一酸,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萧怿一见她神情,知道她又难过了,忙劝慰道:“雯梅,岳父已过身,你就别太伤感了。” 吕雯梅忍着泪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父母的房间,这才肯跟萧怿出去。 他们来到庭院中,吕雯梅触景生情,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由衷地道:“看过了自己的家,就好像回到了从前。”她徐步走到一棵大槐树前,伸手拍了拍树干,“我走的时候,这棵树不过碗口般粗,而今已变得粗壮高大了许多。记得儿时,我爹就在这棵树下教我和我哥读书、习武,我娘常站在一旁微笑着看。那个时候真好。” 吕雯梅眼中满是怀念之情,环顾着这个空落落的家。不,应该说它只是座宅子,因为这里除了管家朱公外,已没有一个亲人,再称它是家显然已不妥。吕雯梅只觉物是人非,心下一片凄凉。 萧怿见吕雯梅久久伫立,未再发一言,不免担心起她来,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别太念着了。”吕雯梅默默点点头。萧怿想带她去别处走走,好使她能高兴些。他一凝神,自然而然想到了梅园,说道:“雯梅,梅园是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么?” 吕雯梅眼里闪过一丝欢悦:“好。” 萧怿想着该跟朱公打个招呼再走,就唤了朱公两声。 朱公匆匆赶了过来:“皇上有何吩咐?” “朕要和皇后出去走走,你就留在这里。” “行、行。不知皇上和皇后娘娘打算住多久?老奴好准备一下。” 萧怿沉吟道:“来一趟也不方便,不如多住几日?” 吕雯梅忧道:“还是明天就走吧。毕竟太子还小,臣妾实在不放心他独自理政。” 萧怿便道:“管家,我们只在此住一晚,明天就走。” 朱公很想留他们多住几日,但想到他们的身份,只得答应。 萧怿向吕雯梅道:“我们走吧。”他走了几步,忽想到一事,回身道:“管家,这次朕和皇后是微服私访,请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们来过。” 朱公不明其故,见皇上如此吩咐,就答允了。 萧怿出了吕宅,驻足片刻,惭愧道:“朕这些年一心务政,倒疏忽了你的旧家,是朕之过。朕想现在应为你的家做修缮,着人替换管家朱公守宅,并安排合适的人照料朱公终老,算是朕对你的一点补偿。你看如何?” 吕雯梅有点意外,喜慰一笑,道:“臣妾也正想呢,皇上就先提出来了。”她曲膝道:“臣妾先谢过皇上恩典。” 萧怿扶住她道:“此乃理所应当的事,何言相谢?”他内疚,“朕知道这些年亏欠你太多,只怕这辈子也偿还不了,但朕会给你更多的补偿。” 吕雯梅双眸净明地看着萧怿:“臣妾没有别的奢望,只要皇上肯一心一意对臣妾,便是给臣妾的最大安慰。” 萧怿握住她双手深情地道:“放心。朕会给你夫妻间最珍贵的。”他凑近她耳畔,话音柔柔而郑重,“一世真情。” 这样的话语,立时驱走她仅余的那一点忧思,自心底升出一股洋洋暖意,迅速包围她全身,露出一个十分美满的笑容。 因吕家离梅园不远,萧怿和吕雯梅就选择步行过去,沿途看看金凌的变化。他俩来时匆忙,未曾细看,此时边行边看,才注意到金凌的变化。 萧怿见来往行人衣冠都较整洁,未看到乞丐,且街道干净平整,两侧房屋店铺鳞次栉比,大多像新修的,欢喜道:“看起来这儿的百姓生活得还不错。” 吕雯梅亦高兴:“是啊。这都是皇上跟当地官员共同努力的结果。” 萧怿无比期望地道:“如果永远都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 吕雯梅与他十指相扣,希望满满地道:“会的,一定会的。” 当他们来到梅园的时候,都感慨万千。当年他们在梅园相遇,今隔十三年之久,又来到了这里,真是万想不到的事情。 白袍玉带的萧怿与红装素颜的吕雯梅,携手踏着洁白的雪,走在暗香浮动的百梅丛中,慢慢欣赏、回忆着。 萧怿指着一处道:“当初我们就是在那儿相遇的。” 吕雯梅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觉得很熟悉,笑道:“你记得还挺清楚嘛。” 萧怿深有感触地道:“这里给我的印象太深刻了,只怕想忘都忘不掉。” 少许沉默,吕雯梅忽然叫道:“你快看,那边有好多雪蝶呀!”她高兴地朝那些雪蝶追去。 萧怿跟着她过去,见是些通体雪白的蝴蝶,它们绕着梅枝翩翩飞舞来去,竟不下二十只,这令从未见过雪蝶的萧怿又惊喜,又好奇:“原来这就是你说的雪蝶呀。” 吕雯梅开心地道:“对啊。” 要知道一次能见到这许多雪蝶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萧怿喜欢道:“或许它们是猜到我们会来,就都来到这园子里等我们。” 吕雯梅笑着点点头:“应该是。” 于是他们跟雪蝶玩了一会,那些雪蝶就陆续飞走了。 吕雯梅感到有些怅惘:“它们都飞走了,不能陪我们玩了。” 萧怿搂住她肩膀,安慰道:“雪蝶是走了,总还有再来的时候。而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吕雯梅重绽笑容。能有疼爱自己的夫君相伴,就是最幸福的事,何言其他。 萧怿悠然望了一眼远处的美丽景色,说道:“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想法,你想不想知道?” 吕雯梅好奇心起,揽住他手臂迫不及待地道:“当然想知道了。你快说!” 萧怿一脸向望地道:“我已经想好了,等恒儿长大成人,有足够的能力治国时,我就逊位给他,然后我们就可以像伯历师父那样,过清闲自在的生活。一起畅游天下,饱览世间美景,做这世上最快乐的夫妻,赛过活神仙。你说可好?” 吕雯梅心里喜欢,嘴上却道:“皇上还是玩心不改。” 萧怿笑叹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吕雯梅娇声道:“好。到时你去哪,我就去哪。” 萧怿畅怀一笑。他默然片刻,笑问:“还记得当初我们在这里相遇时,你管我叫采花贼的话?” 吕雯梅脸上一红,羞涩地道:“你还记得啊?” 萧怿目露怀念之色:“可能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啦。”他微一沉吟,道:“只是你现在还当我是采花贼么?” 吕雯梅脱口欲出:“你是一个专爱采我这种小花的采花贼。”但觉这话说出来太不好意思,只摇摇头。 萧怿见她欲言又止,突然有种失落的伤感,泠然道:“这里没有君臣,只有你我。”他眼中露出满满的渴求之色,“你能否叫我一声怿哥?” 多年的隔阂,就这样被他简简单单一句话打破。他们不再像是帝后,更像是对寻常夫妻。 怿哥,这个经久未曾提起的称呼,自萧怿为帝起,吕雯挴就再无机会如此唤他,也只有在睡梦里才可以。此刻却从他口中轻轻吐出,吕雯梅有些恍惚,忽而抿唇一笑,甜甜地叫了三声“怿哥”。她犹豫一瞬,恳切地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天天叫你怿哥好不好?” 萧怿惊喜万分:“真的?”吕雯梅微笑颔首。 萧怿拥她入怀,久久没有分开。 柔和的风轻轻吹着,明媚高远的天空中,淡薄的云朵在缓缓飘动。不知何时飞来一群鸿雁,它们拍打着翅膀,鸣叫着划破这空寂的苍穹,飞向远方。 上篇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出征 铅云密布,怀奂郡被这阴沉沉的天空压迫着,有一种将被摧毁的预感。 怀奂郡地处齐国边陲,如今已被敌方西虞兵马围困了数日。太守刘登神色凝重地立于城墙上的观敌台,眼望城下旌旗招展,乌压压的敌军,如潮水般涌来,被守军将士用强弩、石块、木头等打到一片,立马又涌上一片,似乎总没个完似的。他愁眉紧锁,攥紧拳头的指甲几欲嵌进肉里。 由于久攻不下,西虞将领已是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他不断催促兵士们加紧攻城。不断有西虞军奔城墙竖云梯,也有士兵推动着冲车尽力前行。 不知何时,一个守军惶急地向他道:“大人 ,羽箭已耗尽,怕是……” “就是死,也得给我守住!”刘登的口气十分坚决。 在西虞大军强弩石炮的强劲攻击下,齐国守军还在苦苦支撑着,坚守着这座已然伤痕累累的城池…… 高大威严的义安殿内,头戴十二旒白玉珠冕冠,身穿玄色朝服的萧翁业正在与群臣商议政事。忽有一小黄门匆匆走进来打躬道:“皇上,殿外有一个自称是怀奂郡太守刘登派来的人,说有很要紧的事要见皇上。” 萧翁业听到“很要紧的事”时,心里莫名紧张起来。他知道怀奂郡乃边陲重地,莫非是边陲出大事了? 坐在殿上的诸位大臣听了也不禁脸上变色,有点小小的骚动。 萧翁业忙道:“宣他上殿。” 片时,进来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 。那人似乎挺着急的,还是依着规矩行了叩拜大礼:“小人赵武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翁业按压住心中的忧急,不动声色地道:“你是怀奂郡太守刘登派来的?” 赵武答道:“是。” 萧翁业又问:“他有何急事派你来见朕?” 赵武马上从怀中取出一卷东西,双手托着道:“刘太守要小人把这封书信亲自交给皇上。” “呈上来。” 站在阶下的王安快步走过去,从赵武手中接过书信,呈给萧翁业。 萧翁业迅速打开来看,见上面写着:“下官从西虞得到确切消息,前几日他们已将皇上派去的两名使臣斩首示众。下官猜测西虞很可能会在近期大举来袭。怀奂郡兵不过万人,到时恐难抵抗得住。望皇上考虑杜稷安危,早作定夺,出兵援助……” 他本已料到几分,看罢仍是又惊又怒,“啪”的一声将书信摔在了龙案上。 群臣俱是一惊,知道皇上是动怒了,都不敢作声。只听萧翁业气愤地道:“西虞竟连朕的使臣都敢杀,真是欺我大齐太甚!” 萧翁业不想轻易起战事,便遣使去西虞和谈,希望西虞能休兵免战。 群臣才知是使臣被杀,难怪皇上会动这么大的气,都是一脸震惊。 萧翁业惊怒交加,只觉胸口作痛,口中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将放在龙案上的书信染红了一片。 群臣大惊失色,不约而同叫道:“皇上!”有人不觉从坐席上站了起来。 王安惊惶,忙递上一方白绢:“皇上您要不要紧?是否现在传太医?” 萧翁业从他手中接过白绢,拭去唇边的血痕,摇了摇手。 王安不敢再多言,退到了一旁。 萧翁业缓一缓气息,抬眼看到赵武还垂手立在殿下,说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吧。”他再不想看案上的那封书信,将它随手丢在一边,沉思一会,说道:“西虞杀害了朕的使臣,实在太不讲情理!朕决定出兵痛击西虞,扬我大齐神威,不知哪位爱卿愿替朕分忧?” “臣愿往。”说话的人正是骠骑将军秦子聃。 萧翁业心下一喜,问道:“秦爱卿,朕让你领兵十万征讨西虞,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子聃略一思忖,说道:“可以。” 萧翁业面露喜色:“好。朕现在就封你为征西大将军,领兵十万征讨西虞。” 秦子聃躬身道:“诺。” 萧翁业停一停,又向另两名武官道:“魏长君、白凡,朕分别封你二人为左将军和右将军,跟随秦将军出征。”二将大声答应。萧翁业神色凛然,“朕命你们五日后出发,不得有误!” 三位将领齐声应道:“遵命!” 出征那日,天气格外晴朗,碧蓝的天空中一轮红日高照,将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洒在皇宫宽广的校场中、兵士身上锃亮的铠甲上。 十万甲兵列队工整,笔直地站在偌大的场地上,场面甚为壮观。 皇帝萧翁业携皇后孟锦云、太子萧怿及文武百官,一起来到校场,为即将出征的十万大军饯行。 萧翁业站在忠武殿前的点将台上,居高俯瞰着满场兵将,见他们个个精神抖擞,自信满满,精神不由为之一振,高声问道:诸位将士,你们可有取胜的把握?” “有!“众兵将响亮地回答。 萧翁业收回凌厉的目光,神情严肃地看向站在队伍最前面的秦子聃,郑重嘱咐:“秦将军,你是此番出征的主帅,一定要谨慎用兵,不可掉以轻心。” 秦子聃恭谨回答:“臣谨遵圣意。” 萧翁业点点头,看向站在秦子聃身后的魏长君和白凡二将,叫了他俩一声。 魏长君和白凡上前半步,躬身道:“末将在。“ 萧翁业肃然道:“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你二人务必要听从秦将军指挥,不得违令。” 魏长君和白凡齐声道:“诺!” 萧翁业又向全军将士大声道:“今西虞无故来犯,是我大齐子民所不能容忍的。朕要诸位拿出十倍的勇气和信心,早日取胜,还边陲靖定。” 众将士振臂高手:“誓死保卫大齐!誓死保卫大齐……”喊声震天。 萧翁业手一挥,众将士立刻安静下来,萧翁业眼中射出精光,中气十足:“朕会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秦子聃与魏长君、白凡向萧翁业行了一礼,然后各自跨上马背。秦子聃掉转马头,向身前的众将士喊声:“出发!”率先离去。十万甲兵随着三位将领缓缓离官。 萧翁业望着将士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心情无比沉重,明白他们又将迎来一场激烈而残酷的战争。将士们走了,也带去了他的忧虑和期盼。 中篇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收留 萧怿嫌在宫中烦闷,就想到宫外散散心。他经父皇允准后,觉得应该跟母后说一声,便去往宁和宫。 做为皇后的宫殿,自然少不了华丽气派。殿顶上覆盖着大片大片的琉璃碧瓦,檐下繁复的斗拱皆以鎏金彩绘,金粉绮柱;青石铺就的台阶打磨得十分光洁,几可照人。 他还未踏进栖凤殿,即闻母亲恼怒的声音:“把她给本宫拖出去杖责二十,赶到浣衣局去!”紧接着是一个宫女柔弱的求饶声:“不要啊,皇后娘娘,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萧怿感到奇怪,不知出了何事,忙赶了进去。他刚迈进门槛,就见两个内侍拖着一名绿衣宫女使劲往外拽,忙道:“你们快放开她。” 那两个内侍见是太子来了,就不敢再拖动那名受罚宫女,但双手还紧紧抓着她手臂不放松。不料那宫女用力挣脱了他们,一下子扑倒在萧怿面前,双手死死抓住他袍角,泪眼汪汪地哀求道:“太子殿下,求你救救奴婢,奴婢实在不想去浣衣局。” 萧怿见她是前几天刚来的宫女斐烟,想是她做事不周,惹恼了母后才会如此。眼看她哭得可怜,决定帮帮她,行礼问道:“母后,斐烟犯了何错,您要处罚她?” 孟锦云身着紫红色团花夹金丝织锦缎衣裙,端坐在雕饰着凤穿牡丹纹样金丝楠木榻上,面上如罩了层寒霜,冷然道:“你没瞧见地上的碎瓷片么?” 萧怿这才注意到铺着深红色吉祥如意花纹的绒毯上,散落着许多碎瓷片,微微一惊:“母后,这是怎么回事?” 孟锦云余怒未消,瞪了跪在地上的斐烟一眼:“你问她。” 萧怿正要询问,斐烟伸衣袖抹一抹眼泪,抽抽噎噎地道:“回殿下,奴婢适才在擦拭花瓶的时候,不知怎的手一滑,不慎把花瓶掉在地上摔碎了。” 萧怿觉她情有可原,说道:“斐烟不是故意把花瓶打碎的,母后且饶了她这次。” 孟锦云心疼地看了看地上的碎瓷片,怨恼地道:“可她打碎了母后最喜欢的一只黄釉彩绘花瓶,你说母后岂能这么轻易饶了她?” 萧怿听母后这般说,不便再多管此事。但见斐烟跪在地上,身体似因害怕而瑟瑟发抖,模样儿实在可怜,还是道:“斐烟新来乍到,难免会有做事不周的地方,母后别跟她一般计较,免气坏了身子。况且花瓶已经打碎,母后就是处罚了她也于事无补,还是给她一次改过的机会为好。” 孟锦云思量片刻,终于道:“也罢。既然太子为你求情,那本宫就不责罚你了。”斐烟转忧为喜,正要相谢,却听孟锦云又道:“不过你不能再留在本宫身边做事了。你看谁愿收留你,你就去哪儿好了。” 斐烟张惶失措,膝行至孟锦云面前,抓住她的衣襟哭求道:“皇后娘娘,求您别赶奴婢走,奴婢保证以后会小心做事的,只求您千万别赶奴婢走啊!” 孟锦云不为所动,冷淡地道:“带她下去。” 萧怿觉母后此举未免有些过分,略感不满道:“母后,斐烟只不过做错了一点小事,您就要赶她走,这不合情理。” 孟锦云目光一厉,大声质问:“你是在指责母后?” 萧怿有点畏惧,垂下眼睛:“儿臣不敢。” 孟锦云脸一沉,厉声道:“还不快把她给本宫拖出去!” 那两个内侍答应一声,上前来拉扯斐烟。可斐烟却哭着不肯离开,拼命哀求。 萧怿心有不忍,灵机一动,道:“母后,儿臣宫中恰好缺人,不如您就让斐烟到儿臣宫中做事吧。” 孟锦云愕然,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她默然片刻,道:“既然太子不嫌你笨拙,那你就到东宫侍奉太子好了。” 斐烟喜出望外,俯身叩了三个头道:“奴婢多谢皇后娘娘,多谢太子殿下。” 萧怿温言道:“你回去收拾下东西,然后去东宫找到长使秋枫,就告诉她说是我叫你去的。” 斐烟高兴地答应一声,欢天喜地地去了。 此时地上散落的花瓶碎片已被宫女清理干净了,孟锦云摒退左右,怨声道:“母后刚才没有告诉你,那个斐烟已不是第一次打碎东西,前天她就摔坏了母后的镜奁,没有跟她计较,岂料她今又如此。她这样毛手毛脚的,母后是绝不能再留着她了。本来母后不想叫你收留她,但见你是有意的,也不好说啥,不过你回去后,可要让秋枫好好**她,免她三天两头不是摔了这个,就是打了那个,太不吉利。” 萧怿才知此事不能怪母后心狠,他有点歉疚地道:“儿臣回去后定让秋枫好好教教她。” 孟锦云问道:“怿儿,你是有事?” “是的,儿臣有一事要跟母后说。” 孟锦云只说了一个字:“讲。” “儿臣想到宫外游历,已经父皇同意,准备明天一早就走,此来就是想向母后道个别。” 孟锦云诧异:“你要出宫游历?” 萧怿点了下头,道:“儿臣久居皇宫,对外面的事物不了解,怕日后难为父皇分忧,就想出宫看看,随便体察民情。” 孟锦云有些喜慰:“总算你懂点事了,母后没白教导你。那你就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别在外面呆太久。” 萧怿应道:“儿臣知道了。如果母后没有事的话,儿臣就告退了。”说完欲走。 孟锦云道声:“等等。”她起身从抽屉里找出一尊金制小佛像,走到儿子跟前,亲手为他戴在脖子上:“戴着它,让它保佑你平安。” 萧怿见母后面色慈祥,低头摸了摸小佛像:“谢谢母后。”拜别孟锦云回东宫去了。 预谋 傍晚,淡淡斜阳挥洒在宫墙殿宇间,投下片片斑驳的阴影,预示着黑夜即将降临。 富丽大气的长信宫韶华殿内,昌泰梳着随云髻,只簪一枚雀鸟嵌红绿二色宝石缠金乳玉步摇,鬓发上点缀着几色珠花。上身穿一件藕粉色绣夹衣,下系一条水蓝色暗纹曳地长裙,腰系翠色白玉水纹双鱼宫绦,斜倚在香樟木小几旁,手托香腮,闲散地瞧着在一旁专心捣药的侍女芊月。 殿里摆放着数个烧得正旺的火盆,暖意盈然。 昌泰轻声道:“你若是累了,就先停一停。” 芊月手中捣药的小杵停顿了一下,转过已沁出细细汗珠的脸,含了谦恭的笑意:“娘娘,奴婢不累。” 昌泰听她这般说,就由着她继续捣下去。昌泰望着青釉三连枝莲花灯台上粗长的红烛渐燃渐多的烛泪,神色间不由流露出几分焦灼烦躁。直到她听见榻下有轻微的响动,才一扫不耐烦的情绪,露出一点喜色来。 只见床板掀开处,身穿深蓝长袍的朱长驷出现在她眼前。 昌泰支起了杨柳细腰,浅浅一笑:“等了这许久,还倒你不会来了。” 他俩有事要告知对方,或需要见面商量时,只叫自己的心腹通过床板下的密道往来传递消息,十分隐蔽,还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的秘密。 朱长驷笑吟吟欠一欠身:“娘娘唤臣,岂敢不来?只是今日公务缠身,误了些时候。” 昌泰的声音听着并无怨意:“无妨。你在朝中为官,难免事务多些,本宫自不会跟你计较。” 朱长驷走近几步,瞅了两眼陶罐里已被芊月捣作粉末状的青白色药粉,扯动了下嘴角:“又再为皇上准备药膳?” 芊月简短答道:“是的,大人。” 昌泰说得轻轻巧巧:“反正这会儿闲着无事,我就叫芊月先预备着些。” 朱长驷问:“皇上每日都在吃?” 昌泰睇他一眼,微微自得:“这还用问?你想皇上这么宠我,哪会有所怀疑。再说皇上总嫌太医配制的汤药苦口,难以下咽,自然对我所做药膳喜欢,岂有不食之理?”她通医理,自然会做药膳。 朱长驷沉声相嘱:“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拢住皇上的心,想要扳倒皇后,就指日可待。” 昌泰璀然一笑:“本宫晓得。” 昌泰叫朱长驷夜里过来,定有要紧事相商,芊月不便在旁听着,利索地将已捣好的药粉包入白绢里放好,告退出去。 昌泰让朱长驷在席子上坐下,缓声道:“想必你已知道,明日一早,太子就要动身出宫,对你我来讲,可谓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她目光闪烁了一下,含了一丝迫人寒意。 朱长驷声音里大有快感:“这确实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他试探着问:“不知你的意思是……” 昌泰不待他说完,就拿话挡了回去:“你以为该当如何?” 朱长驷见她不答,反而问自己,嘿嘿一笑,道:“依我看,只要把太子这个挡在面前的拦路石铲除,那你儿子襄王的太子之路就不远了。到时你母凭子贵,自然就是皇后娘娘。”他稍稍向前探首看着她,“不知我所言,可是你心中所想?” 昌泰轻笑出声:“你说得还真是透切。”她面色转忧,“不过太子武功不错,我们也不能不加掩饰地行刺,万一皇上查出来……”她未再往下说。 朱长驷知道她的顾虑,说道:“这你就放心好了,我自有安排,不会叫皇上查出分毫。” 昌泰用期颐的眼神看着他:“如此,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 责罚 在尚书府昏暗的密室内,摆放着一座雕刻着日神和月神的青铜灯台,几只蜡烛火苗突突跳动着,照映出朱长驷阴晴不定的脸庞。他注目于跪在面前的一男一女,一言不发。 这对男女就是所谓的右使和左使。一个叫随风,一个叫印雪。 过了良久,印雪终于沉不住气,认错道:“是属下无能,未能如主上所愿杀掉太子,愿凭主上处置。” 朱长驷瞟她一眼,淡淡问随风:“那你呢?” 随风清楚朱长驷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这次没能把他交代的事情做成,还不知他会如何惩罚自己和印雪。稍加思虑,说道:“这次的事,原本是属下疏忽大意,才使太子侥幸逃脱未死。这与印雪并无干系,当时她还提议要到山坡下查看的。一切过错合该由属下一人承担,望主上莫要怪罪于她。” 印雪见他把所有的错都一人担下了,怨怪地看他一眼,待要说话,朱长驷呵呵一笑,道:“你把错都自己揽下,难道她就没有一点错处?”他目光冷冷扫过印雪左手空空的手指,寒声道:“铜指环是本教象征,除了我以外,只有你二人拥有。如今你把指环弄丢,万一被哪个有心的人拾到,岂不是暴露了身份?” 铜指环作为教中象征,朱长驷当然很看重,偏偏印雪弄丢了,这可是大错。 当日他们假扮老夫妻欲杀萧怿,等返回的时候,印雪就发觉戴在指上的铜指环不见了。她惶恐,想要找回,却不知丢在哪里,无从寻找。随风为不使她回来受罚,摘下自己的想叫她戴上,或许可蒙过朱长驷。偏僻印雪不肯领他的情,宁愿回来受责。朱长驷对他们没有亲眼看到萧怿死这个结果有些许满,好在没有多加责怪,也以为萧怿可能已经死了。可今日不同,朱长驷得到消息,萧怿并没有死,他还好好地活着。自然而然,朱长驷一腔怒火都要发在他俩身上。 随风心里一阵发紧,只想着尽量减少朱长驷的怒意:“主上,众所周知您现在的身份是尚书令,即便有人拾到铜指环,应该不会猜到您的真实身份是日月神教教主。所以……” “所以不要紧?”朱长驷鼻中哼出一声,眼底浮起一丝惊忧,“要是哪个不相干的人拾到还罢,可如果是有心之人就不好说了。”他气恼而失望地踱着步子,“我本以为这次的计划可以要了太子的命,还在你们未能杀掉他时,幻想他掉下山坡会死。可结果呢,他还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印雪自是害怕的,她急于戴罪立功,说道:“左右太子还未到俞安,属下愿为主上分忧,定会杀掉太子,绝不再失手。” 朱长驷轻蔑而怨恼地看向她:“你还想故技重施?这次已经失手,要是再来一次,岂不惹人猜忌?搞不好坏了我的大事。”他迟疑了一下,从衣袖内取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两粒乌黑丸药托在掌心,沉声命令:“吃下去。”见他俩眼神惊恐,迟迟不肯拿起吃,唇边衔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放心,这不是毒药,你们不会死的。” 印雪死死盯住药丸,想着就算是毒药也得吃。她再不犹豫,拿起一粒放进口中咽下。 随风明白不吃是不行的,拿起剩下的一粒吞入腹中。 朱长驷满意地收回手,缓声道:“此药是我的密制药,虽不会要了你俩的性命,却足以叫你俩尝到痛苦的滋味。”他冷眼瞧着药性已发作的随风和印雪,“我给你俩服此药的意思很显然,就是想让你俩牢牢记住,日后做事不得再出任何差错。” 随风和印雪脸色煞白,腹痛如刀绞虫咬一般,咬着牙保证道:“属下往后一定好好做事,不再叫主上失望。” 朱长驷握掌成拳:“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它。” 下篇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明珠 萧怿和孟清路过天香乐坊时,见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老板娘张翠花头上戴着几朵鲜艳的绢花,面上浓妆艳抹,正站在门口揽客。因萧怿曾来过几次,自与她认识,便走过去跟她打招呼:“老板娘,生意不错嘛。” 张翠花笑容满面,赶紧迎过来,轻轻拍拍萧怿手臂:“哎呀,这不是萧公子嘛,你可是许久没来了,不妨进去坐坐如何?”要拉萧怿进去。 萧怿知道这种地方还是少来为妙,且今天还带着表弟,觉着不妥,推辞道:“算了,我还有事。”说着欲走。 张翠花是个聪明人,一看便知萧怿是有意推辞,忙拉住他:“公子你急啥,既然来了,进去喝盏茶再走也不迟呀。”她见萧怿犹豫,就道:“公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压低了声音道:“我这里一月前新来了一位姑娘,唤作明珠,年十八,现已为头牌。她呀,貌赛天仙,艺压群芳。你若见了她,定会满意的。”说完,魅惑一笑。 萧怿少年人好奇心强,听张翠花这般说,想那位明珠姑娘名字好听,才貌想必也不会差,不禁有些心动。 张翠花见了他神情,知已说动,更是道:“公子快别犹豫了,瞧瞧有什么打紧?来啊。”拉萧怿进门。 萧怿的确想见见那位明珠姑娘,本想问表弟是否也进去,但想若被舅舅知道了,恐要骂他,就道:“表弟,你自己去玩吧,我就不陪你了。”随张翠花进了天香乐坊。一走进去,就见有数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陪客聊天,唱歌奏曲,有些喧闹。 张翠花清清嗓子,叫声:“小菊!” “来了。”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女匆忙走了过来,问道:“干娘有何吩咐?” 张翠花道:“你带萧公子去见明珠姑娘。” 小菊为难地道:“不巧了,姑娘正在房中沐浴,不能见客。” 张翠花脸一沉,不豫道:“她怎么在这个时候沐浴?” 小菊即道:“我这就跟她说去。”快步离开。 张翠花蹙了蹙画得很精心的新月眉,埋怨道:“这个丫头……” 萧怿怕她会责怪明珠,便道:“没事,我在这等会,你先去忙。” 张翠花歉然一笑:“真是对不住,那我先去忙了。” “表哥。”萧怿回身一看,见是表弟进来了,感到意外:“表弟你咋进来了?” 孟清神情尴尬,吞吞吐吐地道:“我是不想进来,可还是想进来瞧瞧。” 萧怿笑问:“你该不是也想见识见识那位明珠姑娘?” 孟清被他说中心事,神情更显窘迫,岔开话头道:“你不是来见那位明珠姑娘的,为何还站在这里?” “刚才有个丫鬟过来说,明珠姑娘在沐浴,暂时不能见客。” 孟清明了:“那我们还……”想问还要不要再等下去,却见萧怿眼望别处道:“三位美女姐姐,别来无恙那。”原来是有三个妆容浓艳,衣饰鲜亮的女子袅袅婷婷走过来。 一个叫香兰的女子嗔他一眼:“什么无恙有恙呀?”伸手在萧怿面颊上轻轻捏了一把,“你这该死的小冤家,怎地现在才来瞧我们,不知道我们红颜寂寞啊?” 一个叫莺莺的女子揽住萧怿手臂嗲怪道:“你好久不来看我们姐妹,还道你早把我们忘到脑后了呢。” 另一个叫秀娟的女子挽住萧怿另一条手臂委屈地道:“萧公子你这些天都在哪里呀,可想死我们了。” 萧怿讶异:“不至于吧?除了我以外,应该还有别的客人陪你们呀。” 香兰娇腻道:“他们哪有你好呀。不是喝醉了酒欺负我们,就是说些不着边的话哄我们,却不能像你一样会讲笑话逗我们开心。” 秀娟抬手模了摸鬓边的珠花:“有的男人很粗鲁,张口就说些脏话,哪有公子这般斯文知礼。” 莺莺向萧怿抛了个媚眼道:“可不是。公子是文人,不仅懂诗书,还通音律,给公子唱歌弹曲是最畅不过的。而给一些不懂音律的粗人弹曲,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萧怿听得心花怒放:“哇,原来我这么好啊!” 三女开始拉扯起萧怿来:“走吧,萧公子,我们给你唱歌弹曲去。” 萧怿挣脱她们的手,赔笑道:“真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能陪你们了,还请三位好姐姐见谅。”说着作了一揖。 三女惊诧:“为什么呀?” 香兰悟得较快,问道:“难道公子是有人陪了?” 萧怿有点歉意地道:“今天我是想去见见明珠姑娘,所以就不能陪你们了。” 三女失望。莺莺语带醋意:“原来是她。” 秀娟问道:“那公子你何时才来陪我们?” 萧怿沉吟道:“嗯……改日吧。” 莺莺半娇半嗔道:“那公子改日一定要来,可不许赖哦。” 香兰亦道:“公子你可要说话算数,到时我会为你弹一首新曲子听。” 萧怿连声答应:“一定,一定。” 三女依依不舍地走开。 香兰忽又回头道:“公子一定要来哦。” 萧怿道声:“知道了。”见三女走远,吁了口气,自言自语:“总算把她们打发走了。” “表哥你真行啊,有三个美貌姑娘都那么喜欢你。” 萧怿微微一惊,才记起表弟还在这里。他尴尬地笑笑道:“你羡慕啦?” 孟清适才见萧怿跟三个美貌女子打情骂俏,直看得面红耳热。此刻闻言,忙道:“不是的表哥。”他动动嘴唇,似想说话,却又忍住。 萧怿察觉,问道:“你想说什么?” 孟清搔搔头,道:“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来这里。” “原来你是想问这个。”他稍稍思忖,道:“其实是因为宫中沉闷,不管是黄门还是宫女,见了我都是唯唯喏喏的,没有个可以谈心的人,难免寂寞无聊,就只好来这里找几个姑娘聊天听曲,解解闷。”他有点不安道:“表弟,你不会怪我吧?” 孟清一时说不来,还是道:“表哥既然事出有因,我哪会怪你?”他皱了皱眉头,“只是逛乐坊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我劝表哥以后还是少来这里为妙,免得……” “萧公子让你久等了。”小菊过来抱歉地对萧怿说道。 萧怿不以为然地一笑:“没关系。” 小菊客气地道:“明珠姑娘已沐浴完,请萧公子过去。” 萧怿应了,招呼孟清一起去。 小菊不知萧怿还带着一人,歉然道:“真不好意思,我不知他和公子是一起的。”向孟清道:“敢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不待孟清回答,萧怿已接口道:“他姓孟,是我表弟。” 小菊看看萧怿,又看看孟清,似在拿他俩作比较。她笑一笑道:“原来你们是表兄弟。”道一声:“二位公子请随我来。”引着他们来到二楼一间屋子前。小菊轻轻推开门,轻唤一声:“姑娘,萧公子和孟公子来了。” 萧怿见芙蓉锦榻前,一个身着桃红锦缎衣裙的姑娘背对他们而立。虽看不到她容貌如何,但她一头如瀑布般的秀发垂在腰际,身姿婀娜,也可猜出她是个美人。那姑娘经小菊一唤,慢慢转过身来。一双美目在萧怿脸上转了两转,又向孟清瞧了一眼,妩媚一笑,道:“二位公子请坐。”声音柔和甜美。萧怿和孟清道谢坐下。明珠又道:“小菊,你先出去吧。” 萧怿见这位姑娘肤白如雪,姿容妍丽;秋波流转,顾盼多情,果然是位妩媚动人的绝色佳人。比之自己所见女子,有过之而无不足。可能是她刚沐浴过的缘故,自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儿,心神不禁为之一荡,赞道:“明珠姑娘果真人如其名,美得很那。” 一层红晕泛上明珠雪白的面颊,更增了几分颜色,轻浅笑道:“公子谬赞了。”她抬起纤纤玉手,提起一把精巧的茶壶斟了三盏茶,顿时一股清香之气从茶盏中飘出。她将其中两盏茶递到萧怿和孟清面前,歉声道:“小女子匆忙间未曾备酒,只能以茶待客了,还请二位公子见谅。” 萧怿柔和一笑,道:“其实我不喜欢喝酒的,以茶代酒最好。” 孟清拿起茶盏喝了一口,道:“我也喜欢喝茶,不喜欢喝酒。” 明珠打量着他俩,问道:“不知二位公子是何关系?朋友?” 孟清在刚进门时,看了一眼明珠明艳绝伦的绝世娇容,一颗心就扑扑乱跳了,待听明珠询问,竟不知如何作答。 萧怿见他答不上来,就替他说道:“他是我表弟,也算是我的朋友。” 明珠笑容妍丽:“原来你们是表兄弟,怪不得都一表人才。” 孟清听她夸赞自己,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嘴上却谦道:“我哪比得上我表哥呀。” 明珠见萧怿俊秀儒雅,神情潇洒。孟清却相貌平平,神态忸怩,哪及得上萧怿万一?只不过说句客套话罢了。她对萧怿情愫暗生,问道:“二位公子可是出身书香门第?” 萧怿当然不能否认,含笑点点头,道:“听姑娘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不知是从何处来?”见明珠改了脸色,就道:“姑娘如不便讲就算了,我绝不勉强。” 明珠神情忧伤地道:“跟二位公子说了也无妨。”于是她大概讲了一下自己的不幸遭遇。 萧怿听后,觉明珠经历曲折,数遭不幸,很是怜惜,喟叹道:“姑娘真是个可怜人。” 孟清悯恻道:“姑娘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又不幸来到这烟花之地,真是命苦。” 明珠淡然一笑,道:“这已是过去的事,多言无益。”她停一停,“小女子给二位公子弹支曲子如何?” 萧怿正想听听明珠弹的曲子,闻言欢喜道:“好啊。”孟清也说好。 明珠又作欢愉之态,说道:“小女子唱个《隰桑》,给二位公子听可好?”她说这话时,眼睛是看着萧怿的。 孟清不知《隰桑》是个什么歌,想是好的,便点点头道:“好。” 萧怿却知《隰桑》是《诗经》中的一首情诗,不知明珠为何要唱这首诗。见她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一下子明白过来,她是对自己生情了!本不想听这支艳曲,可表弟已说好,只好同意。 明珠抚动琴弦,轻启朱唇,边弹边唱道: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 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隰桑有阿,其叶有幽。既见君子,德音孔胶。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明珠偶尔抬眸,也只是看萧怿。 虽然萧怿和姑娘们说笑从不顾忌,但见明珠总是看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就有意无意避开她的目光,低头慢慢品着手中的茶。闻她弹的这支曲情意绵绵,歌声婉转。待她唱罢曲终,仍觉耳边余音袅袅。萧怿目露嘉许之色:“真是曲不醉人人自醉。明珠姑娘才貌双绝,果不愧为头牌。”只佯装不知曲中之意。 明珠掩口而笑:“小女子可不敢当。” 萧怿继续夸赞:“姑娘何必过谦?论容貌无人能及你,论琴艺别人也弹不过你,否则你何以会成为这天香乐坊的头牌?” 直惹得明珠咯咯娇笑,芳心大悦。 孟清本不晓得诗中意思,但听到明珠反复吟唱“既见君子,如何如何”及“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之句,也知是爱慕之词。又见明珠总是含情脉脉看着萧怿,猜到她可能是喜欢上萧怿了。不禁又是羡慕,又有点嫉妒。想表哥真是好福气,连明珠这样的绝色佳人都对他一见倾心。可看表哥的神态,似乎对她并不动心,却不知何故?难道只因她是商女? 缅怀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灿烂的阳光肆意挥洒在巍峨宏伟的皇宫,平添了几许夺目的光彩。 吕雯梅身穿黄绿色素罗衣裙,云髻上仅簪着一双镶金银白玉钗,跪坐在檀案旁。她凝思片刻,提笔在铺开的竹简上写下几行娟秀工整的字迹。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欲抽走案上的竹简。吕雯梅忙用手按住,一抬头,见萧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下微微有气,樱唇一撅:“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说句话,又想吓人家。” 萧怿有点抱歉地道:“朕刚来,见你在写字,就想拿起来看看。” 吕雯梅似怕他看,赶紧将竹简折起,支吾道:“也没写啥,就是练练字而已。” 萧怿看出她神情有异,大是不信:“不对。你肯定写了什么好诗句,还不舍得给朕瞧瞧?”说着,就去夺她手中竹简。 吕雯梅避了几下,终被他夺了去。 萧怿展开一观,见上面写的是“泪挥黄土怀疆场,一杯浊酒奠英魂。铁血丹心报国志,不畏马革裹尸还。”四句苍凉悲壮的诗句,有些困惑道:“你写的这是……”① 吕雯梅面色转凝重:“今离征西之战已有三年,臣妾便想写首小诗缅怀一下战亡的将士,聊表哀思。” “征西之战?”萧怿一想,可不就是满三年了,心内一阵伤感。他郁叹:“每次征战总会牺牲很多人,只能尽量不起战事,保持国内安定。” 吕雯梅点点头,道:“皇上说得是。” 遥思 阴沉沉的天气里,绵密的雨丝冷冷叩在心上。凉风阵阵吹拂,树上半黄的叶子如蝶般打着旋儿翩然落下,恰如他此刻抑郁的心情。 楚渊一袭灰蓝色锦袍,独自静静伫立在御花园内的八角凉亭中,凝望着玉华池畔似锦繁花,喃喃轻语:“梅妹,你在齐宫还好么?” 恍惚还是年少时,吕雯梅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有时会随她的父亲到他的王府上跟他玩闹。她稚嫩脸上的纯真笑容,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好的笑容,清晰地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哪怕她后来入卫国求助,少了些许孩童时的单纯,却依然觉得她比某些只知道勾心斗角的女子要好许多。 曾经他有过想等吕雯梅长大后,就迎娶她的想法。可惜世事难料,吕氏一家离开了卫国,他今生到底是错过了她。 其实他是一个不很注重男女感情的人,对身边的任何一个女子,就是皇后菀凝也不曾给过她几分真心相待。唯独对吕雯梅这个可想而不可得的女子,她的名字却在心上刻得那般深。有时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始终对她念念不忘? 抑或是她的单纯直爽,使她不同于其他女子;抑或是不容易得到的女子才会想要珍藏在心,给自己留一个美好的回忆。 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母亲只是一个名分较低的嫔妃,又无显赫的家世,不怎么受父亲喜欢,他自然就不得父亲所器重,明里暗里被人瞧不起。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暗下决心,要靠自己的努力争得帝位。认为只有得到皇权,才会改变他的命运。而女人,不过是身边的附属品,可有亦可无。但他却想错了,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有时会觉得是一种难以搁下的负担。他,终究不过是一个孤独的人,要守着一座冷冰冰的皇宫过一生。 楚渊不知,他适才的自语被站在不远处的菀凝听了去,心里有点不大好受。她知道,楚渊喜欢在无事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儿待一会。他这几年已极少在她面前提及吕雯梅,却原来,他还念着那个女子。 菀凝目视孤零零立在亭中的楚渊,犹豫片刻,还是由侍女撑着伞走至他身后,曲膝行一礼,道:“皇上是又想念齐后了么?” 楚渊忽听到她如此问,倒未觉意外,只长叹一声:“以为是不想了,却又不自觉地想起。” 菀凝只能慰道:“皇上对齐后这般挂怀,想必她身上定有皇上看重的地方。或许她日后还会再来卫国,与皇上叙旧。” 楚渊默默点点头,转身问:“你有事?” 菀凝面露关怀之色:“臣妾没什么事,只是觉今日天气不太好,怕皇上久立此处会着凉,望皇上能早点回去。” 楚渊又立了片刻,才道:“走吧。”他顿一顿,“改日你叫人在池畔栽几株梅树。” 菀凝心里没来由地一沉,面上倒还维持着婉顺的态度,只语气略显迟缓:“皇上喜欢,臣妾自当照办。” 楚渊似乎猜出了她心思,淡然道:“这儿的花太娇贵,不比梅花傲骨。” 菀凝才晓得楚渊是喜欢吕雯梅这一点,应了“是”,见他缓步出了亭子,眼里有了点酸楚的泪意。可能在他心目中,枕边人永远比不过一个注定不会相守的人。 花香依旧,只是少了留恋的人。 ①此诗为原创。悦悦不才,只为小说情节需要编了一首。 注:为保障本作品的质量及完整性,悦悦将未能发表在正文中的精选部分情节内容,作为本作品的番外篇。大家可结合上下文阅读。祝亲亲们阅读愉快! 梢寒渐退春欲暖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在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的夏日 我与子聃无事时,常喜欢到城效的原野跑马散心。 我远眺平坦的茫茫原野,却不禁忆起在西虞的日子。 十三岁那年,我迫于无奈,只能去千里迢迢的西虞和亲,这一呆便是十年。从一个含苞待放的豆蔻少女,到一个年过二十的花信女子。从开始的不惯,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可不管在异邦呆多少年,我依旧日日思念着生我育我的母国。那儿有我敬爱的父母,有调皮依赖我,甜甜叫我“姐姐”的幼弟。还有高大恢宏的殿字,精致的器皿,漂亮轻薄的丝绸衣物,散发着阵阵香气的珍馐美馔。再反观粗野的西虞人,穿的是皮裘和硬邦邦的靴子,住的是透风的帐蓬,吃的是带血的烤肉,和令我难以下咽的酸腥马奶,终年过着居无定所的游牧生活。其中的艰苦滋味,令从小锦衣玉食的我难以言表。这苍凉、寂寞难熬的白子,时刻伴随着我。而让我唯一喜欢的,便是骑着俊马奔驰在一望无际辽阔草原上的畅快。 有时在夏夜里,我独自坐在河边的草地上,看着一群一群的萤火虫,在静静的夜空下飞来飞去。那点点幽亮的光,像是满天星辰,又像是忽明忽灭的希望。我忍不住好笑,我哪里还有什么希望,归国已是不可能。自我来到这里,就是到死也只能身葬西虞,再不可能回去。或许只有在梦里,才允我回朝思暮想的母国看看。 还记得西虞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我去看被誉为草原上最美的花。他拥我在马前,驰过大片大片碧油油的草地,远处草甸上连成片的火红花朵渐渐呈现在眼前。西虞王手指那些娇艳的花朵,得意地告诉我:“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萨日朗,草原上最美的花。”他向来傲慢的眼神此时却放柔了,盯着我的脸说:“而你就像是开得最烈的萨日朗,明艳动人,没有哪个女子能及得上你。” 把我比作开得最烈的萨日朗?我在心底冷笑。一个天之骄女,等来的归宿却是在这蛮荒不毛之地度日,伴随她的只有孤独悲苦,终日呼啸的阵阵朔风和胡笳声。哪能像萨日朗一般,开得热烈奔放,无愁无怨。倒像是无名的小小野花,只落寞而坚强地话着。 我冷眼瞧着那一簇簇开得如火如荼的花海,那红如火焰般的花直直灼痛了我的眼睛和心灵,更令我心生厌恶,抬手拔下他刚刚插在我鬓边的一朵萨日朗,弃之足下,转身离开。独余西虞王愣怔地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会时来运转。时隔多年,我还可以重回故土。 耳边温和的呼唤声,把我游荡远方的神思唤回。眼前没有牛羊成群的大草原,没有讨厌的西虞王,只有给了我希望,带给我温暖的良人。 子聃微笑着问我:“在想什么?想得那样认真?” 我轻轻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西虞。” 子聃不解,叹息一声:“想它做什么,难道你还没过够苦日子?” 我不觉有点想笑,那样不堪回首的往事,又何必再记着,原该珍惜当下的幸福生活才是。我虽如此想着,却还是禁不住问:“当时在西虞,你身受好几处刀伤,可还是不管不顾带兵朝着王帐冲杀过来,难道你就不怕死吗?” 子聃只是笑笑,道:“我是奉了陛下旨意,又想你远在西虞孤苦无依,总该尽力没法营救。‘’他顿一顿,认真道:‘’如果我没能救回你,那我就娶不到你这样的娇妻了。” 我笑看他,也说:“倘若你没有打败西虞,我也不会脱离那苦寒之地,回到心心念念的齐国,不会嫁得你这英武将军。” 子聃听了,哈哈大笑,我也乐得开怀。忽闻后面隐有人声,我与子聃对视一眼,均感奇怪。这里少有人来,又是夜色将暮之时,不知是谁会来?我与子聃循声走去,离得近了,却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他俩! “你看天都快黑了,就跟我回去吧。” “讨厌鬼!我才不要跟你回去。” “我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只见子宁紧随在吕雯梅身旁,不住地说好话哄地。而吕雯梅似还未消气,只一个劲地往前走。却不知他二人又因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不和了。我微微蹙眉,还未及说话,子聃已迎了上去:“太子殿下、妹妹。‘’ 二人显然不知我们会在此,脸上都露出了惊讶又尴尬的神色,草草打了个招呼。 我压下心头不快,上前含笑问:“你们这是为何事吵闹?" 子宁已恢复常色,含糊道:“也没啥事。”转而相询:“姐姐和秦将军怎会在此?” 我便道:“在府里呆得气闷,出来随便走走。”我瞥一眼一副小女儿娇憨之态的吕雯梅,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喜欢她,奈何子宁偏偏喜欢她的刁钻率性。像她这样的性子,绝对不适合当太子妃,真怕她哪天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可我没料到,令我担心的事会来的如此快。 吕雯梅不知因何故突然变得疯癫,而且病情越来越重,连太医都医不好她的疯病,搞得宫里不得安宁。子宁却不听母后劝阻,宁肯被父皇责骂,甚至被废嗣,也不放弃给吕雯梅治病。我虽感动他的执着,可这么做的代价太大,是我和母后承受不起的。好在后来有一个老者为吕雯梅医好了病,这事才有惊无险地过去。子宁最终得以入继大统,总算心安了一些。 然而我每次入宫,母后总是向我报怨,细数吕雯梅的种种过失。对于这件事,我也不是没去跟子宁说过,不要叫吕雯梅总给母后置气。子宁却不相信,说:‘皇后很好,怎会惹母后生气?‘’我没奈何,只能好言劝慰:”母后莫要动气,保重身子要紧。‘’再想想已是皇后的吕雯梅,每次见到她,出于礼节,我都要向她行礼。她总是客气地阻止我:‘’快快免礼,长公主不必如此。‘’有时她还会热情地邀请我到宁和宫品茶。我不好拒却她的再三相邀,便过去坐坐。也就在那时候,我突然发现她已不像从前那么活泼开朗,面上总带着似有似无的淡谈忧愁。本还觉得奇怪,她有世间女子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皇后尊位,还独享着帝王对她的百般宠爱,都能令所有女人羡慕嫉妒恨了,还有什么不快活?可我很快就猜到了答案,她不喜欢住在富丽堂皇的宫里,也不稀罕皇后宝座,一心只想过宫外自由自在的日子。何况母后一向不喜欢她,这也是她最烦心的事。念及此,我不禁对她心生一丝怜悯。 不过随着母后对吕雯梅越来越多的报怨,我索性疏冷了她,总是寻个由头不再见她,甚至有几次在宫中遇见她便远远地避开。 对于我的刻意回避,吕雯梅也不是无知无觉的傻子。有一次她自后面赶来, 将我拦在了殿柱下,问:“长公主不愿见我,可是因为母后?” 我便道:“你既知道,何不想想如何使母后开颜?” 吕雯梅苦涩一笑:“我倒是想呢,可就是难以做到。” 我淡漠道:“你既做不到,我也没办法。”言毕,匆匆绕过她离去。 有时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与她生分如此。直到我跟母后偶然聊起了那个叫刘小玉的女子。 那天我惯常携了两个孩子去慈景宫,母后见了外孙自然高兴,拿出糕饼点心给他们吃,又关心地问这问那,我不由笑言:“母后无需操孩子们的心,多关心关心自己才是。‘’ 母后听了也笑:“原是哀家瞎操心,有你这样的好母亲在,哪会出什么差错?” 我又与母后说笑了几句,却见黄门令进来禀报:“太后、长公主,小玉姑娘来了。‘’ 母后“哦‘’了一声,唤过身旁侍女抱两个孩子到后殿玩,温然吩咐:“那丫头身子单薄,不宜在外久候,快让她进来吧。” 这是我初次在母后宫里见到刘小玉。之前也曾见过几次,跟她并无多少交集,只是觉得她并不让人讨厌。款款而至的瘦小女子,眉眼间仍凝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这个淡若秋菊的柔弱女子,明明并不起眼,偏何目光又被她吸引了去。或许是她有着一个良家女子应有的仪态,不骄不燥,谦谨有礼,才得了旁人几分怜爱,更使吕雯梅把她当做了姐妹,待她甚是亲厚。 刘小玉规矩地坐在席子上,不管母后问她什么,始终低着眉眼,小心翼翼地答着话。母后 好像对她的言行挺满意,依旧面带笑容。 母后待她的态度,令我感到有点意外。在刘小玉走后,我问:“母后似乎挺喜欢她的?” 母后淡了容色:“不过是看着她比皇后舒服些。‘’转而略带讽刺地一笑,“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蛮女,真是鲜明的对比。” 这话虽然辛辣,事实却是如此。我无语,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就这样过了几年,某一日,母后忧愁地对我说:“怿儿至今不曾选妃,你是他亲姊,总该为他打算着。” 其实这事我也不是没想过,空荡荡的后宫里只有皇后一人,连一个嫔妃也无,实在不成样子。可子宁却无此心。有次我试探他,却被他告知:“国事为大,至于后宫一事,朕有皇后足矣。” 我温言相劝:‘’国事虽大,子嗣上也不该忽视。陛下不宜只宠幸皇后一人,当采选良家女子,为皇室开技散叶。” 子宁一脸不耐烦:“这是朕的私事,姐姐不必再言。‘’ 我深感为难,将子宁的话向母后言明。母后蹙眉凝思片刻,还是道:“即便如此,也得试一过试。”我只得答应下来,开始张罗起选秀事宜。 选秀的结果可想而知,子宁一个都没看上,母后虽然生气,却无可奈何。直至后来子宁冷落了吕雯梅,才算等来了一个绝佳时机。 对我在公主府里聘请女师,教导那些精心挑选的美貌少女礼乐一事,却被子聃意外听到。他责怪我不该做此凉薄之事。 我则恼他竟敢跟我吵架,一气之下回了公主府。他为了他妹妹,我为了我弟弟,与他也有了一段时日的疏离。后来回过头想想,觉这架吵得着实有些可笑。 我没有因子聃的指谪而改变想法,依然将 那几名采女送进了宫。这回子宁没有拒绝,把她们都留下了,还给了我不少赏赐。可我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不大好受。 过了没多久,子宁和吕雯梅和好如初了。我有点内疚。当初吕雯梅有愧于我,只是如今却换作了我。 当我再次踏进宁和宫,一抬头正见她站在殿门口朝我微笑。 多日未见,吕雯梅较之前丰腴了些,满面喜色,可以感爱到她从内而外都透着愉说,能肯定她的日子的确好过了不少。只听她说:“长公主可是有许久不来了呢。” 我惭颜,有些不自在。见她还如从前一般热情相待,似乎对我毫无怨意,不知她对那件事知不知情?抑或知道多少?以至她叫侍女奉上茶点请我品尝,也是心不在焉,只随口赞了两声。 吕雯梅忽道:‘’不知长公主可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 我一脸茫然,并不记得答应过她什么事,只好问:“哦?是何事?” 吕雯梅秀眉一蹙,怨声道:“长公主的忘性可真大。前些日子说好要和我一起到南郊采浆果呢,谁知才过了这么些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才恍然记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得用笑声掩饰了几分尴尬:“这点子小事,亏皇后记得这样清。”我应允:“皇后若是有空,不如明日同去如何?‘’ 吕雯梅笑得眉眼弯弯:“长公主可不许再食言哦。‘’ 我笑应:“一言为定。‘’ 不管往日有多少怨,终是烟消云散。 还好,一切来得不算迟。 窗外秋光正好,清风送来阵阵果香,是个采撷的好时节。 却道柳是留不住 - 辣妻驾到 - 悦舞之铭 我初进宫那年是六岁。记得当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我趁伯父早朝未归,偷偷溜到后院玩,院里栽着好几株海棠树。正值仲春,树上开满了红彤彤的花朵,如红雾一般,分外好看。我倒不是来看花,是为一株歪脖树上新搭的鸟窝而来。 我放轻脚步走过去,生怕惊飞了树上的鸟儿。我十分惯熟地攀爬上那株海棠树,探头张去,鸟儿不在,巢里却多了两枚小小的青白色鸟蛋,令我心中一喜,伸手便去摸那鸟蛋,想拿回房里玩。忽闻树下有人厉喝一声:“谁允你又爬树了?‘’ 我被吓了一大跳,身子一斜,险些一个跟头载下去。 我忙抱紧树干,见树下站着一个身穿长袍的人,正是伯父。我心慌得很,赶紧从树上下来,低着头走到他面前认错。 伯父脸色严肃地看了我片刻,说:“以后不可再如此淘气,该把心思用在学业上了。‘’ 我听伯父这话的意思,是打算送我入学了,心里老大不情愿,却不敢反驳,闷闷应了“是‘’。 伯父又道:“去换身干净衣服,待会儿随我进宫。‘’ 我没想到自己可以进宫,欣喜道:“真的?” 伯父“嗯”了一声,催促道:“还不快去准备。‘’ 当我跟着伯父走进那座高大*的皇宫,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渺小,没来由的有点害怕,攥紧了伯父的衣袖。 我随伯父来到万寿宫章德殿,按照伯父事先教我的宫廷礼仪,向坐在高榻上的陛下行叩拜大礼。 陛下允我起身,询问了我年龄喜好等,见我对答从容,遂点一点头,对伯父说:“这孩子机灵可爱,朕瞧着甚好,改日叫他入宫做个皇子伴读吧。” 伯父喜慰,忙拉我跪下谢恩。我才明白伯父带我进宫的用意。原来是想叫我陪皇子们念书。 向来伴读是由宗亲或世家子弟中选出。虽无官职俸禄,只有一个头衔,可如果能与皇子交好,日后定会有好前程,自然无人敢小觑这个职位。 伯父是陛下近臣,家世也算显赫,当然够条件。本来我很可能无缘伴读,只因伯父无子,膝下仅两个女儿,我才成了他唯一的选择。可我不在乎做伴读,但伯父如此安排,我只能接受。 陛下说还有事情要跟伯父商讨,命一个小黄门先领我到殿外玩。 因为是在宫里,我不敢造次,只在近处走动。偶一低头,瞥见一尘不染的地砖上躺着一根漂亮的翠色鸟羽,我大是喜欢,弯腰去拾。可奇怪的事发生了,那羽毛却像是知道我会抓它似的,突然往前一滑,我便抓了个空。我感到稀奇,顿时来了兴致。可那根羽毛总能在我抓到它之前滑开,然后又在前面不远处停下,就像是在戏弄我一般。如此几次,我心下暗恼,不信抓不住它。于是我身子猛然向前一扑,那翠羽终于被我抓在了手里,却发现羽毛根部系有一条很细的丝线,不注意是很难察觉的。我才晓得这羽毛定是有人在暗中牵引操控。 果然我听见左近有一个稚嫩的嗓音“呀”了一声。我扬起脸,只见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垂髫孩童从几步开外的廊柱后走了出来。我一下子被他的相貌吸引住,竟然忘了生气。他长得很好看,白净的面孔透着红润,双眸好似点漆一般又黑又亮。 就在我好奇地打量他时,身后小黄门己匍匐在地,称呼他‘’五皇子‘’。其实我已猜到能来陛下的宫殿,身份定不寻常。待闻言,我利索地爬起身,向他行礼。 他似乎还在为刚刚戏弄我的事好笑,眼底尚有一丝戏谑未退,一肚子笑料没笑完似的抿着唇问我:“你是谁?原何在此?” 我又来了怨气,不愿答话,可他是天子的儿子,不能得罪,很不情愿地告知名姓和来意。 他听我被陛下选为伴读,倒是挺高兴的:“真巧!马上我也要入学了,到时你做我的伴读可好?‘’ 当时我没答应,不过很快我就做了萧怿的伴读。 在太学堂读书的有不少皇室子弟,可他们几乎所有人都瞧不起我,常常取笑我是没有爹娘管教的野孩子。 自我记事起,父母就已经不在了。我曾向伯父问起过父母的死因。伯父只伤痛的告诉我,是原于一场意外。我追问具体因由,伯父却不肯再多说。后来,我再没问过,成了心底一个未解的迷。 好在萧怿同情我,是真心待我好,总找话安慰我,令我挺感动的,和他做了要好的朋友。我较他年长一岁,习惯性地照拂他。 我与他相处的时日还不长,却发觉他虽然也挺顽皮淘气,但在学业上还算用功,不曾偷懒。只是授业的田太傅是个很严格的人,偶尔萧怿犯了过错被罚抄书,我见他抄得实在辛苦,便模仿他的字迹帮他抄写,以此蒙混过关。 夏日的御花园里景色很美。鸟语蝉鸣,万木葱茏。 百花竞放,游鱼戏水。 我与萧怿在暑热消减的傍晚,跑到有树荫的绿草地上,玩起了斗蟋蟀。 我们手拿草叶,不时地拨弄一下那两只小蟋蟀。它们打架的样子可有意思了,逗得我们直乐。 忽闻“啪”的一声,一只雀鸟从树上掉落在我脚边,头部碎裂,死在地上,显然是有人用弹弓打下来的。 我转过头,才瞧见柳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群人。我们看蟋蟀正看得入神,竟未察觉。 为首的是两名飞扬跋扈的总角少年,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几名侍卫。 我识得他俩。手拿弹弓的是三皇子继源,站在他身旁的那个是前天随父入京述职的济阳王世子承。 我虽讨厌他们,可碍于他们的身份,不得不行礼。 萧承已走到我们跟前,低头瞧了眼还在打斗的蟋蟀,轻蔑地说了句:‘’无聊。‘’抬脚踩死了它们。 我始料未及,都没来得及阻止。看着地上惨死的蟋蟀,有点儿心疼,却未敢说啥。 萧承斜睨我们一眼,皱起眉头嘲弄:‘’噫!一股子乳臭味,怕是还没断奶吧?” 萧继源大笑几声,更是取笑道:‘’我那粒金丸要是打的再离他俩近点儿,还不吓得尿裤子!‘’ 那几名侍卫忍俊不禁,到底不敢在我们跟前太放肆,压强了声音窃笑。那二人却大笑起来。 他们若只说我倒还罢了,可连萧怿都被调侃了去,是我不能容忍的。正想开口说几句,萧怿像知道我会有此举,碰碰我的手,微微摇了下头。我无奈,只得忍住了。 他们见我们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愈加得意。又挖苦了我们几句,才在侍卫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我担忧地唤他:“五郎…‘’ 他眼里隐含怨愤,死咬着嘴唇不说话。 我知道他是在极力忍耐。 想他年纪小,又不大讨陛下欢心,生母只是一个位分不算太高的婕妤,难免会被他的兄长们欺负。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一向活泼好动的萧怿,有一阵子却安静了不少,只为阳则公主远嫁西虞。 阳则公主是皇长女,与萧怿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关系最是亲厚不过。 陛下子息较多,女儿却只得两个。阳则公主做为长女,又生得美丽大方,最得陛下宠溺。她原该是养在宫里受人疼爱的骄傲公主,日后可下嫁给中意的官宦子弟。可就是这样尊贵的人儿,也会有如此悲凉的命运。我不禁恻然生悯。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那天我与萧怿坐在杏树下看书。风动技摇,片片粉白色的花瓣便会带着淡雅芳香飘落而下,落在我们身上和手中捧着的书简上。而她就坐在对面的石阶上,一手托腮,秀美的眼睛微睐着,笑吟吟地看我们读书。 阳则比我们大好几岁,已出落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她性子文静,又很懂事,有时私下里我也会叫她姐姐。 她声音柔柔地说:“之前我只看着一个弟弟,现下我要看两个弟弟了。‘’ 我对这话有点不喜欢,抬起头说:“有我照看五郎就好,不劳公主费心。‘’ 阳则不大相信,问:‘’那你能一辈子留在宫里吗?” 我不料她会有此一问,想了想才说:“若可,自当留于宫中。若是不成,但有所需,我也一定帮五郎。” 阳则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很可惜,阳则公主再也不会回来了。 弘德二年秋,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胡皇后为人善妒,竟敢在自己宫中施厌胜之术,想咒死得宠嫔妃。巫术为本国之大忌,她这么做无疑是自寻绝路。陛下大怒,废皇后,同时废嫡长子太子位,改封清越王。另外还废陆昭仪为庶人,与废后一起幽禁冷宫。据宫人说,陆昭仪一直以胡皇后马首是瞻,此事她自然被牵涉其中。 己封为常山王的三皇子继源,闻母亲陆昭仪获罪迁居冷宫,匆匆动身从封邑赶回,在章德殿外跪了整整一夜,恳求陛下能宽恕他的母亲。陛下不允,令他回封邑。 这事并未就此结束,不久陛下收到了许多来自常山官员的奏章,称常山王日渐消沉,不思进取,沉溺酒色,甚至私自围山狩猎,扩建王府。经查明属实,陛下气愤不己,派人去问罪。可不知怎的,常王山横剑自刎了。 萧继源生得高大健壮,臂力过人。除学识差点外,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比试武艺,都是诸皇子中最出色的,一直较得陛下器重,曾对左右言:‘’此子有将才,日后定可为朕守一方国土。‘’ 可是他却死了。 陛下闻此噩耗,竟一夜之间苍者了许多,头发都白了好些。并由此患上了咳血症,身体己大不如前。可见他对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的死是很心痛的。 令我大感意外的是,身为五皇子的萧怿竟被陛下立为新太子。母凭子贵,孟婕妤亦荣当皇后。 在别人看来,萧怿是幸运的。可在我看来,他是不幸的。因为他跟我一样,都向往官外的生活。虽说也有出宫的机会,却屈指可数。记得他曾不无期盼地对我说:“等过几年我封了王,就可以离开皇宫,过相对自由的日子了。‘’ 然而事情往往不遂人意,想做太子的人,哪怕拼上性命也无法如愿;不想做太子的人,却偏偏被命运选中。 萧怿在接到旨意的那天,苦笑着说:“我本无意于储位,却被立为太子。看来,我是要永远被困在这座皇宫里了。” 我深以为然。 渐渐长大的我,想走出皇宫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终于有一日,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要去闯荡江湖! 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萧怿时,他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反而有点羡慕地说:“你有此念很好。我到底比不得你,只能由你袋我实现这个愿望。” 我本还有点担心他会不同意,会怪我自私,哪知他答应得如此痛快。我很感谢他对我的宽容和理解,要知道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太子伴读离宫远走的先例,除非有特殊精况。而我却放弃了锦绣丛中的生活,放弃了光明的仕途,估计会有人说我傻,可我不在乎。对我而言,能按自己的喜好做事,就是种快乐。 春和景明,芳草萋萋,荡绦飞絮,绿水绵绵。 长亭外,古道边,萧怿为我送别。 春风送暖,扑在人脸上微微醉人。漫天飞舞的杨花,迷蒙了双眼。 萧怿遣开了随行的侍卫,站在我面前,声音里含着深深的不舍之情:“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长卿,愿你在外过得舒心。”他折下路旁一枝翠柳赠予我说:“勿忘,勿念。” 我懂他的意思。低头看手中柳条,从来柳是挽留不住人的,只是祝愿将行的人,不论漂泊何方,都能像柳树一样,年年枝繁叶茂。我也万分不舍地看着萧怿,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却不知说些什么好。末了,只有一句:‘’五郎,宫中险恶,你千万小心慎重。‘’ 萧怿点一点头,道:“长卿,你多保重。‘’ 我与他依依惜别,跨上马鞍,绝尘而去。 前路茫茫,不知所去何方。 我回首,他一袭素衣,伫立亭前。远得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在心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我知道,不管行多远的路,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总有一天,我会回来。 那里有我敬爱的伯父,还有与我情同手足的五郎。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