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墙下的身影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斜阳慵懒地铺洒在小巷的一侧。巷口不远处,三个十六,七岁的青年,倚着破败的老墙,轻声交谈着。 一个斜挎着军绿色帆布书包的青年,单腿后靠在墙上,仰望着小巷上方狭长的天空:“大全,你有什么打算?” “我又不是什么读书的材料,反正混到初中毕业了,我妈前两天去找街道王大妈了,看看红星机械厂有没有名额,唉------”脸孔圆圆的大全瞥了一眼挎书包的青年,“建文,你成绩一向不错的,这次四中的高中,你肯定能录取。你就不跟你爸妈再说说么?你不读下去,真的可惜了。” “呵呵,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建文轻轻摇了摇头:“我妈身体不大好,还要在建材仓库搬钢材,做得那么辛苦。老头子又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虽说在港务管理处里混了个小班长,但苦活,累活都是他干,家里姐弟四个,还有爷爷奶奶,都靠他们累死累活地来养活。前天晚上,我妈又咳得厉害------”建文猛一踢腿,将脚边的一粒小石子一脚踢得远远的。“我不想上了,老头子说他想办内退,让我顶替他上班。” “什么玩意?你要到港务管理处去拉板车?整天运那些水泥黄沙?”大全闻言站直身子,轻捶了建文一拳,“小军,你说他是不是疯了,凭他的成绩,混到高中毕业,怎么也是坐办公室的料啊?老爷子怎么这个账都算不过来?” “就是,建文,你可考虑清楚了,这可是大事。大爷大妈没什么文化,你自己可要拿定主意。”一旁的小军,也站直身体,将眼镜向上挪了挪,侧首看向建文。 “够了,我的事就不说了,小军,听说你们家要搬了,有这事么?” “那是,我妈单位里给分了套两居室,虽说出了古城,可也离得不算太远。”小军一脸得意,“哥们,什么时候带你们去看看,那房子才叫一个现代化,上茅房都不用倒马桶的,还有老大一个院子呢。” “什么?上茅房不用马桶?难道直接倒在院子里么?哈哈哈!”大全歪着圆圆的脑袋,睨视了一眼小军,与建文两个对视一眼,忽然,齐声捧腹大笑。 “小人,你就羡慕嫉妒恨吧!”小军气得一跺脚:“这么见不得人家好,还算什么好哥们?” “别笑了,你听,你爸来了,”小军看见大全笑得越发前仰后合,眉头一皱,右手食指竖在唇边:“有旧货卖忒?肉骨头,甲鱼壳卖忒?碎玻璃,牙膏皮卖忒?” 大全听见这话,果然立马停止笑声,几步跑到巷口,探着脑袋向支巷张望,身子忽然一动不动。 小军见状,开心地连连跺脚:“哈哈哈!傻子,笑死我了,哈哈哈!” “嘘!”大全转身对着身后的两人神秘地一笑,“小军,你的梦中情人来了-------” “哈哈哈!傻子,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么?”小军手指着大全,笑得越发肆无忌惮。 大全笑嘻嘻地转身,背倚在墙上,口中轻声数着:“十,-----九,------八------” “哈哈哈!演的像真的一样,你怎么不说——汤司令到,热水瓶爆!” “二------一------嘿!”大全猛得窜到巷口,扮了个鬼脸。 “妈呀!”一声尖叫声刺耳得响起。紧接着一声怒骂声在巷口处响起,“死大全,你要死了么?” “金芳?”小军浑身一激灵,一把将大全拉住,一把甩在身后,“真的是你?怎么样,死大全没吓到你吧?” “德性!”金芳扥了扥白色连衣裙,白了凑上来的小军一眼。“哎!周建文,这次你考得怎么样?我妈托人打听了,说我有很大可能考上四中的。” “哦!是嘛?那恭喜你了!”建文淡淡一笑。 “金芳,给,我妈她们单位里开会时,摆在桌上的糖-----”小军一脸媚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递给金芳:“这里还有你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可好吃了。” 小军的肩头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抢过小军手中的糖果,“好小子,这么半天了,也不舍得给哥几个分点尝尝。” “你-----”小军看着手中仅剩的两颗糖,愣了一愣,转身骂道:“好小子,你给我等着。金芳,不怕,我这里还有------”说着,小军从口袋里又摸出几颗糖,小心地扭头看了看,又向边上紧挪两步,这才递给金芳。 “大白兔?”金芳开心地接过小军手中的糖,剥了一颗放在口中,随即将手中的糖果递给建文,“周建文,你也吃!” 建文拿起一颗糖,看了一眼小军,“看来,金芳,你的面子比我们谁的都大!” “呵呵!建文,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家里还有好多呢,”小军讪讪笑道,“晚上,我拿点到你家去,我刚才不拿出来,不就怕有人抢么?” “小军,你说-----说谁哪?”大全嘴里含着糖,含混不清得向小军嬉笑着。 “谁抢的就说谁!”说着,小军手捂着口袋,又赶紧离开大全两步。 “周建文,你说,”金芳将剥下的糖纸擎在手中,对着太阳,着迷的看着,“我们还会在一个班级么?” “建文!家里没水了,赶紧拿水桶去泉叔家,拎点自来水去。”忽然,小巷中段的一户人家,从沿街的窗口,探出一个纤瘦的女人身影,在小巷两头张望了一下,发现了建文,遂大声喊道:“快点啊!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咳咳----” “哎!----来了!”建文说着,急忙往家跑去。 “咯吱!咯吱!-----”支巷中传来车子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嘹亮的吆喝声:“阿有旧货卖忒?牙膏皮,肉骨头卖忒?-----” “妈呀!大全,你爸真的回来了!”小军将手中的糖果都一骨脑地塞给大全;“你赶紧回去吧!就你爸那脾气,嘿嘿!嘿嘿-----”,小军转过身,低头向着金芳的方向:“金芳,我们家要搬了,以后-----”说着,低头看着脚边的影子,局促不安地前后踢踏着右脚,“不过,我也会报四中的,我想,很可能-----很可能---我们----我们还是同学,就是------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还是同班-----不过,即使不是同班同学,”说着,小军鼓起勇气,抬头说道:“我也可以天天见到你的-----咦,-----人呢?”小军发现金芳不知何时,早已走远。遂向金芳远去的身影挥动手臂,“金芳!再见!” 斜阳下,暖暖的小巷中,破败的檐角处,几朵玉石般的宝石花,开得正艳。金芳没有回头,却挥了挥手臂。小军看着那一抹如蝶的身影,痴痴地矗立在斑驳的老墙前,久久不动。 二 废品堆里有机遇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爸!你怎么也不找份正经工作干干,整天那么辛苦,又累又脏,都快把院子里变作垃圾堆了。”大全夹了一块五花肉给爸爸,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在学校里都被他们笑死了,特别是该死的小军,老是学你的吆喝声。街道里的王大妈不是很热心吗?你请她帮你进工厂吧?” “臭小子,要不是这些垃圾堆,你喝西北风去?”高山重重地把手中的酒盅在桌上顿了顿。“老子当年在农场插队的时候,谁不夸我能干,有本事?要不,你妈能看上我?是不?爱红?”高山面色微红,眯着微醺的眼睛看着妻子爱红。 “去----喝多了吧?”爱红夹了两片茄子给高山,拿筷头轻拍了一下高山的肩膀;“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的。我看你累得人都瘦了,要不?你就找找王大妈,进街道工厂里上班算了。” "要说你们女人哪-----”高山微微后仰,眼睛一瞪,手举着筷子,指向爱红:“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要在几年前,谁能把我弄进那做纸盒子的街道工厂,我可以跪下来谢谢他!-----可是――”高山说着,脖子微微向后一顿,打了个嗝,“现在,谁求着我进那破工厂,我都不稀罕挣那旱涝保收的二十来块!”说着,高山放下筷子,左手微拢,凑到爱红耳边:“你知道么?这垃圾堆里可都是宝贝。就严家,牛气哄哄的,不就是肉联厂的一个破科长嘛,他老婆,就那胖胖的纺机厂的车间副主任,又有什么了不起,不还是来问我要不要买下他家的旧房子,嘿嘿,老子买下来堆废品。老子有钱!老婆,我敢说,我们是这条街上第一个万元----” 话音未落,爱红赶紧一把捂住高山的嘴,“要死了,胡说八道的,有道是财不外露,就你爱臭显摆!大全,晓梅,你们两个可别到外面瞎说八道的。赶紧吃,吃完回房写作业。” 大全轻轻一拎妹妹晓梅的辫子,学着妈妈的口气说道:“说你哪,千万别瞎说八道,赶紧吃,小丫头片子,吃完去写作业,哎?爸,我们家到底有多少钱?” “妈---唔----哥哥又拎我的辫子!”晓梅放下碗筷,嘴巴一咧,放声哭道. "两个讨债鬼!吃就吃,不吃就放下,赶紧去写作业!”爱红对着大全眼睛一瞪,“你老欺负你妹妹!看我不叫你爸揍你!” 晓梅用手背一抹眼泪,对着大全做了个鬼脸,“哼!----臭哥哥!坏哥哥!找个老婆是个叫蝈蝈!”不等大全反应过来,推开桌椅,一溜烟地钻进房间里去了。 “小丫头片子,看我打你?”大全站起身来要去追打妹妹,被父母严厉的眼神一瞪,讪讪地站定,挠了挠头皮,“爸,妈,我吃好了,我刚考完试,暑假作业还没发,我---我有几道题目不会,要不,我去问问建文?” “傻小子,想玩就直说,还问题目?你是那样的人么?去去----早点回来!”爱红用筷头轻敲大全的头,嗔笑道。 “哎!”大全熟练地躲过妈妈的敲打,转身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老高!刚才你话还没说完,咱家到底有多少钱?”爱红将大全和晓梅的饭碗叠在一起,放在面前,坐回凳子,一脸希冀地看向高山。 高山左手竖起一根手指,接着右手又竖起三根手指。 “一万三?”爱红惊得捂住嘴。 高山微醺的脑袋轻轻点了点,“严家想卖房,出价一千二,我说凑个整数,一千块!我打听了,现在可以自由房屋交易了。你们不是嫌脏么?我就把我的宝贝都堆到严科长的院子里,房间里,哈哈!”说着,高山正色看着爱红:“明天去银楼给你添根项链,我整天在外忙,家里辛苦你了。 ” 爱红开心地凑到高山脸上亲了一口,又急忙看了一眼女儿的房间,发现门口没人,这才放下心来。捂着脸不住偷笑。 “爱红,到我的黄鱼车上,把我今天刚收购过来的二胡拿来,我看过了,虽说旧了,但可是真正的红木。今天月朗星稀。老夫要拉上一曲。” “遵命,夫君!”爱红放下手中的碗筷,喜滋滋地向院子里走去。 月凉如水,“咿咿呀呀”的二胡声在寂静的小巷上方轻轻流淌。 小巷中段的路灯下,大全从怀中掏出一叠信封,递给建文,“建文,你怎么老喜欢这些邮票,要我说,那些小人书才好看呢,我从我爸的旧书堆里收了一大箱子在床底,改天,我借你几本?” “算了,我怕没时间看了,明天我爸要带我去找他们主任。等我什么时候转正了再说吧。给你,这把皮筋枪的火力不小,你玩的时候小心点。”建文接过大全手中的信封,从兜里掏出一把皮筋枪,递给大全。大全高兴地接过来。一旁的小军看得眼馋,接连从兜里摸出一把把糖,塞在建文的兜里,“建文,这是给晓云和建武的,你拿着吧。我妈说等新房子刷好油漆,我家就要搬过去了,你们可要经常去找我玩啊?” “小军,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想要什么东西,从来不肯爽爽快快地说。给!”说着,建文像变戏法似的,手上多了一把链条枪,“要加火药纸的,玩的时候小心点。” “太好了!” “啊!建文,你太偏心眼了,我也想要一把,赶紧给我做一把。我知道你喜欢旧东西,明天我抓几把我爸给我玩的铜钱,跟你换!” "这不好吧?" "没事的,我爸随手抓给我玩的,我真看不出有什么好玩的,算兄弟求你了,就换给我吧!” “行!我还拿了包火柴和几张火药纸,给----你们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太好了,我自己也带了些,来,来,来,小军,看看高司令是怎么枪毙你的!” 昏黄的路灯下,闪烁的火柴光和火药纸的爆裂声,宛若焰火一般绚烂,装点着寂静的小巷,路灯下,很快围拢了许多小孩。 三 说客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建文!这么早?到哪去?给,我早上肚子不饿,我妈唠唠叨叨了半天,又搬出她那套健康理论,非逼着我吃,要不?”倚靠在木头路灯杆上的金芳,看见建文从家里出来,连忙紧走几步,将手中的大饼油条递了过去。金芳脸上满是笑意,“你行行好,帮我个忙,吃了吧?” “你呀!”建文瞥了一眼金芳,接过大饼油条,“真是大小姐的命,身在福中不知福!谢了啊!”建文将大饼油条一口含在嘴里,双手扣上衣服的扣子。 “哎!你可别不知好歹,你真以为我不要吃啊?”金芳瞪了一眼建文,薄嗔道。 “喏----还你!”建文扣好衣扣,一把将口中的大饼油条,递在金芳面前。 “你----”金芳气得一跺脚,“脏都脏死了,你扔给那条狗吃!”金芳纤手一指静静地卧在墙角的一条黄狗,黄狗惊惶地站起来,摇了摇尾巴,金芳“噗嗤”一笑。 “你想吃?”建文对着黄狗一瞪眼,手臂一挥,“小心我炖了你!滚!”黄狗“呜咽”着急急跑开,走不多远,又回头看着建文,大概觉得委屈,对着建文吠叫了几声。 金芳笑得直不起身,好半天才止住笑,“你还没说什么事哪?” “今天我爸带我到他单位去办顶替手续,单位里要街道和居委会出个待业和无不良记录的证明,这不,我先去找居委会王大妈,再去街道。”建文咬下最后一口大饼裹油条。 “什么?你真的不读书了么?我还以为是严小军胡说八道的。” “我的事,你少管!”建文将军绿书包整了整,转身往小巷尽头走去。 “周建文!你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寻开心!”金芳向着建文的背影大声叫着,建文没有回头,挥了挥手臂。气得金芳一跺脚,“混蛋!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我才懒得管你!”说罢,转身要走,可刚转身又回头看了一眼建文的背影,“不行,他这是要毁了自己,得找个人找他爸妈说说!嗯?找谁呢?” 夜幕降临,周家的客厅里传来说话声,昏暗的煤油灯将屋里的人影在墙上拉得长长的,散出一股刺鼻的煤油味道。 “建文他爸,我要不是听我家金芳说,我还不知道建文要弃学上班的事。老哥哥,”一位穿着的确凉衬衫的中年人,习惯性地将鼻梁上的眼镜向上推了推,在板凳上挪了挪屁股,就着昏暗的灯火,看着坐在八仙桌边上,局促不安的中年汉子。“建文这孩子,学习真不错,我是他的班主任,我最了解他在学校的情况,这孩子聪明,悟性高!如果让他继续读下去,你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哪!可不能让他就这么不读了啊!”说着,中年人疼爱地看着静静站在角落里的建文。 “金老师,也不怕你笑话,你也知道,”斜坐在一边的瘦削妇女,捧着一大盆咸菜,从身边拿过菜油,往里滴了几滴,拿筷子搅拌,“我们这一大家子,我这身子就是个拖累!半死不活的,在建材仓库做临时工。也不知道哪天就被辞退了。我和建文他爸就挣这几个钱,建文姐姐小时候不懂事,被三轮车压坏了食指,上不了学,十八岁了,还只好歇在家里。他爷爷奶奶又没劳保,一个中风,一个瘫痪,三天两头上医院。谁不巴望自家的孩子出息?可----这日子实在----”说着,瘦削妇女停下手中搅拌的筷子,拿衣袖拭了拭眼泪。 “刘嫂,你们真的要三思啊,这可不是小事。要不,这样,你们看行不行,建文的学费我来出。” “都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拖累了孩子啊!老天爷,你怎么就不把我们早点收了去哦!兰香,我们两个对不住你啊!”房间里传来苍老的哭泣声。 “他爷爷奶奶,没人怪你们。”刘兰香放下手中的咸菜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向房里走去,“谁还不老,谁还不会生病?建文生在我们这个家,这是他的命。” “周大哥,刘嫂,这----你们还是考虑-----”金老师尴尬地看着刘兰香的背影。 “金老师!”建文打断了金老师的话,“谢谢你的好意,你没有义务为我做这些,你放心,我等工作稳定下来,我报名上夜校,也是一样的。” 昏暗的油灯下,建文摸了摸弟弟建武的头,建武一把抓紧哥哥的衣襟,倚靠在哥哥身边,忽闪着大眼睛看着金老师。 “爷爷,奶奶,你们放心吧,孙子已经长大了,我会帮爸妈撑起这个家的,日子会好起来的。你们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建文扭头看了看房间里的爷爷奶奶。 “唉-----”金老师站起身,走到建文跟前,轻轻拍了拍建文的肩头,“年轻人,好样的,有事记得来找金老师!刘嫂,周大哥,那我就先走了。” “哎!金老师,让你费心了。”刘兰香从房里探出脑袋,“建文,送送刘老师。” 屋外,建文看着昏黄的路灯下的老师背影,久久不动。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滴到了布鞋上。倚在身边的建武抬头看了看哥哥,“哥,你哭了?” 建文使劲眨了眨眼,低头向建武微笑道:“没有,走,回屋,明天哥要去上班了,等哥发了工资,给你买双白球鞋,怎么样喜不喜欢?” “真的?哦!哥哥万岁!”建武激动地一跃跳了起来,双手搂住建文的脖子。 长长的木头电线杆上,无数的飞虫在昏黄的灯光下盘旋。就是这一抹昏黄的灯光,给幽深的小巷添上了些许淡淡的暖意。 四 进装卸队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项师傅,这是老周的儿子。”一位身着灰色的确凉衬衫的秃顶中年人,面向一位健硕的汉子说道。 “赵主任,来啦?老周,儿子这么大了?”项师傅放下手中的板车,一把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先向秃顶中年人点了点头,随后,仔细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建文。 “项师傅好!以后不懂的地方还要你多教教我,少不了要给您添麻烦了。”建文微微躬身,微笑着回应道。一旁的父亲周正良憨笑着向项师傅点了点头:“老项,孩子小,今后还要请你多照应点。” “这还用你说嘛,老周,真不干啦?你还年轻嘛,再熬几年,退休了多好?现在办内退,可不划算!”老项在周正良胸口轻捶一拳。 “唉----这不,孩子大了,总要给他找个铁饭碗。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两个老人要人照顾,我爱人身体也不太好。这不,感谢领导的关心,帮我办了内退,让我到管理处去看看大门。也方便照顾下家里的老人。”周正良感激地扭头冲赵主任笑了笑。 “哎!照顾困难职工,也是应该的嘛,老周,只要组织在,不会不管你们的。”赵主任一脸同情地看着周正良。 “那是,那是----”周正良不停地向赵主任弓着身,两只手紧张地摆弄着衣襟,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哈哈!项师傅,以后你就顶老周的班长位置,装卸队的工作很重要,你要带头担起责任来,要像老周一样,吃苦在前才好!这孩子,你要给我好好教。”赵主任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拎起衬衫领子,使劲扇了几下。转身对着周建文说道;“小子,要做好为革命工作吃苦奋斗的准备。好好干!”又扭头看向周正良,“老周,今天就算了,明天开始,你到传达室去吧,家里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那---行!你先回去吧,我也走了,项师傅,人我可交给你了哦!”说着,赵主任反背着双手,向办公室走去。 “赵主任,您放心,赵主任,您慢走。”老项一脸兴奋地向着赵主任的背影,不住地打着招呼。等到赵主任的背影消失,老项收起笑脸,瞥了一眼周建文,“拉上板车,跟我来。” 一旁的周正良笑着打着哈哈;“老项,孩子还小,请您多照应着点!” 老项自顾自地转身;“都要照顾,没有谁是应该多干活的。以前,你做班长的时候,不是出尽风头了吗?当代铁人,你放心,你的少爷,我老项会好---好---照---顾-的!” 建文闻听此言,按捺不住,紧握拳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老项的背影。周正良在儿子的背上轻拍数下,轻声说道:“忍耐,儿子,你要知道,你的这个铁饭碗是你爸给你腾出来的,没必要和他置这个闲气。多做事,少说话。” “磨蹭什么哪,还不赶紧过来干活,有什么贴心话,留着回去说。这可好,又有退休工资,又拿门卫的钱。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老项扭头瞪了一眼周氏父子,转身哼唱着。 建文目光中几欲冒火,周正良“唉----”地一声长叹。建文浑身一颤,怒容消失,微微侧首:“爸,你慢走,没事!”躬身拉起板车,尾随老项而去。 夜幕降临,昏暗的煤油灯下,刘兰香将手中的针放在灯焰上烤了烤,小心地挑着建文手心的泡;“小文啊!咳咳----苦了你了,拿惯笔杆子的手,咋一下,怎么做得动这么累的活?唉!都怪爸妈没本事!你没投到个好人家哦!”说着,刘兰香抓起衣襟抹了抹泪。 “妈,没事,锻炼一下挺好!我可不想挺个将军肚,难看死了!”建文微笑着伸手去拭母亲眼角的泪,却被母亲躲开了。 “小文,今天在班上,老项他们没为难你吧?”周正良看了看儿子手心的泡,在一侧沉默了半天,突然问道。 “没有!爸!妈!你们放心吧,现在家里多一个人挣钱,我们家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哎,妈,前几天不是听你说王大妈给大姐在塑料厂找了个临时工吗?是真的吗?” “王大妈是说让你姐去试试的,可不知道行不行呢!”刘兰香转身看着坐在一角,正在洗衣服的大女儿晓霞,黯然地摇了摇头。 “肯定可以的,大姐人那么聪明,学什么都快!”一旁就着煤油灯看书的晓云扭头看着建文:“哥,你们都没发现,大姐虽说不爱说话,也不识字,可她真的很聪明的。她唱的歌可好听了,比广播里放的都好听。我学给你们听----” 说着,晓云放下手中的课本,清了清嗓子,“向前进,向前进,走到大门口,跌个大跟头,爬起来,摸摸头,头顶一个瘤!想想又懊恼!想想又懊恼!” “哈哈!哈哈哈!”破旧的屋子里一时弥漫着满满的笑声。 “布谷!布谷!”窗口传来几声古怪的声音。建文停止大笑,看了看父母,“大全他们叫我了,我出去下!” “早点回来,明天还要上班的!”刘兰香赶紧叮咛着跑出门的建文。 “知道了,妈!” 昏黄的路灯下,三个纤瘦的身影都抬头看向小巷上方的星空。 “建文,上班怎么样?累吗”大全看了一眼建文,小军也看过来。 “就那样吧,,家里的事情还不够爸妈操心的么?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只能给他们多点宽心,不开心的事怎么好对他们说?”建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大全,你到红星机械厂的事有着落了么?” “我妈都和王大妈说好了,下星期一去上班,听我爸说,那里工资还不错,就是希望不要太辛苦,太烦心就好了。建文,告诉你个好消息,听我爸说,集邮市场在邮政局那边开放了,你喜欢这些东西,可以去看看的。” 建文听了,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转头对严小军问道:“小军,你的录取通知书来了么?” "还没有,不过,应该没问题的。可能等不到录取通知书,我们家就要搬了。当时填志愿的时候,我妈就把地址写的是她单位。唉----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朋友们,我会来看你们的,我会想你们的。” “肉麻死了,说得好像要死了一样!” “大全,你不要激我,洒家认得你,你可知道,洒家的拳头可不认得你!”说着,小军向大全晃了晃拳头。 “小样,我怕你?”话音未落,大全猛捣一拳在小军肩头,“来呀!来呀!来互相伤害呀!”大全得手后,扭头就跑。 "死大全,我弄死你!”小军紧追不舍,三个人在电线杆下,嬉笑成一团。 五 初露锋芒遭妒恨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周建文,你赶紧把那些黄沙用手推车运到吊车那里,马上要发一船沙子从水路到福建,赵主任说了,这船沙子要得很急,必须上午装完。”太阳初起,已是热不可耐,老项扯过脖子上的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了抹汗,端起大搪瓷茶杯,揭开杯盖,轻轻吹了吹,撇去茶水里的茶叶沫,喝了一口,顺手扯过身边的椅子,就着休息室门口搭的凉棚,四平八稳地坐着,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建文。 “知道了!”建文赶紧把铁锹放在手推车里,大步流星地来到沙堆前,双手抄起铁锹,将黄沙一锹锹地放在手推车里。这时,老项那里传来一声吼叫;“喂,哥几个,昨天你们赢了我三块五,今天趁着早凉,可要让哥哥我翻个本啊!” “老项,你现在官场得意,输个块儿八毛给兄弟们喝点酒,也是应该的,哈哈哈!” 建文往身边一看,除了他自己,一个干活的人也没有。趁着弓身抄起黄沙的功夫,透过肋边一看,顿时只觉得气血上涌,当下就想扔下黄沙,这时,老项正好高声叫道:“老徐,洗牌!”,眼角却在得意地瞄向自己。 建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突然,建文面上浮现笑意,假借将沾满沙子的手往工作服上蹭了蹭,顺势将手伸进自己的裤兜里。 “哈哈!老项,我说你最近不要打牌,你偏不听,你看,又输了吧,哈哈!”凉棚那里传来老徐和几个工友的大叫声。 “啊!哈哈!钱!钱!刚捡了个两分的,又捡到个两毛的,哈哈!”老徐的笑声未落,沙堆前传来建文惊喜的大叫声,老徐几个连忙转过头去看,只见建文正将手中一张两毛的,在太阳下照了照,塞进兜里。老徐撇了撇嘴,将手中的牌往下一摔,“这傻小子,倒是好运气,搬个沙堆还能捡钱。” “哼哼!你看他能捡多少?他要是再捡到钱,我把扑克吃下肚----”老项斜眼看了看建文那里,不屑地说道,随即,端起茶杯就要喝水。 “啊!今天这沙堆里到底有多少钱啊,又找到一张一块的,哈哈哈!”老项听了这话,惊得差点失手打翻茶杯。 “不打了!要是被赵主任看见,还要挨罚,这小子能捡到钱,我就不信我就捡不到!”老徐将桌上的牌胡乱一推,将毛巾往肩上一抡,正要转身,又听到建文惊喜的大叫声:“又是一张五毛的,哈哈哈!这活,真是越干越来劲!” 老徐和几个工友一听,忙不迭地往沙堆那里跑,“小周,累半天了,你到凉棚那里歇歇喝口水,剩下的的这些活,你徐叔包圆了!” “那多不好意思?” “这孩子,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呢?叫你歇着,你就歇着,年轻轻的,没干过重活,要累出个好歹,我们怎么再见老队长?”老徐连推带攘,将建文往凉棚那里推去。 建文不好意思地来到凉棚边,微笑着看了看老项。老项的脸色极其难看。建文面上堆着笑,指了指老徐那里,“队长,他们---你看---” “哼!”老项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在桌上一顿,扭头看向老徐那里,“你们几个就这么见钱眼开啊?哎----老徐,等等我,一起动手!”老项见老徐他们几个早已将铁锹飞舞如风,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由心里一急,连忙大步向沙堆那里跑去。 日头渐渐升高,一个半小时后,当建文再次在茶杯里续上水时,只见老项几个泱泱而回。 “奶奶的,奇了怪了,怎么这钱正好都被这小子捡去了,一船沙都装完了,毛都没见!真邪门!”老徐气得一把拽过毛巾,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汗。 老项也是一脸疑惑,抬头看了一眼建文,正好建文四平八稳地坐在桌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老项与老徐互视一眼,忽然恍然大悟地同时睁大双眼。老项愤愤地来到凉棚下面,将毛巾往桌上一甩。忽然面上满是笑容:“我看你有多少钱可以撒,又有多少招可以使?今天,你把大伙耍得团团转,那明天呢?你不过了么?” “项队长,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休息够了,你们歇着。”说着,建文端起茶杯,走进休息室。却觉得身后一双双怨毒的眼睛如芒刺背。 第二天,建文依照老项的指令,来到砖垛那里,将一块块红砖,码放在平板车上。凉棚那里,不时传来老项他们痛快的笑声:“连对,压死你!” 正当建文挥汗如雨时,装卸队大门口传来一声怒喝:“你们都在干什么?就这么上班的么?昨天,我听办公室的人在传,你们装卸队上班时间打牌赌钱,我还不敢相信,有人敢这么大胆!” 赵主任右手遮着太阳,来到凉棚前,一把抓起桌上的扑克,用力甩在地上,手指着老项的脸,“你---你就是这么做队长的啊?你这队长不要做了,老徐,你接替他。你要是也做不好,都给我回家反思,什么时候态度端正了,什么时候回来上班!你说说你们几个,都是人家的叔叔辈了,好意思这么对待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这个月的奖金全部取消!” 赵主任看见老项他们一脸惶惑的表情,怒意稍减,扭头向建文招了招手,“小周,你过来,小伙子,表现不错,肯吃苦,跟你爸爸一样!好样的,我们绝不会让任何一个老实人吃亏,你的情况,我会如实向书记汇报,争取给你提前转正!”说着,赵主任轻轻拍了拍建文的肩头,满意地笑了笑。扭头又用手指了指老项,“你---唉---你说你呀----”说着,双手反背在身后,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老项呆若木鸡,半天回不过神来。所有的工友如同躲瘟神一般,离他远远的。 “小周,辛苦了!来,喝口水,坐下歇歇。”老徐满脸堆笑,将茶杯递给建文。“以后,徐叔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要你们年轻人多提醒啊!嘿嘿!毕竟年纪大了,有时脑子难免一时转不过来---嘿嘿!” “徐叔!我年轻不懂事,还要各位叔叔多关照才是,徐叔,你和我接触时间不长,其实我这人吧,很好相处的。我记得有一句老话,很有道理:我不犯人,人不犯我,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说着,建文无意识地看了一眼沮丧的老项。周围顿时一片附和声:“那是!那是!”“其实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也太过分了!” “老项,还不帮着大伙,一齐把那堆砖运过去?”老徐瞥了一眼老项,扭头对建文笑了笑:“你先休息会,不忙!不忙!” “徐叔,我年轻,就该多干点,来,一起干吧,早点结束,早点坐下歇歇。” 建文大步往砖堆那里走去。日头已是渐升,建文反不觉得热,只觉一身轻快,双手在砖垛前翻舞。 六 杂乱的集邮市场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小文哪!今天礼拜天,又不用上班,怎么不多睡会?你看你,才上班没几天,就变得又瘦又黑的,唉-----”奶奶接过建文递过来的毛巾,用力敲了敲被子里的双腿,“都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拖累你们了,小文哪!奶奶想想就----”说着,奶奶扭头看了一眼身侧,流着口涎的老伴,仔细的给老伴擦干净脸,又用毛巾去拭眼角的泪。 建文接过毛巾,转身在脸盆里搓了几把,拧干后,微笑着要给奶奶擦脸,“你看你,奶奶,老话说,家有一老,好比一宝,我们家这么福气,有两宝哪!” 奶奶被建文说得一乐:“好孙子,奶奶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能摊上你这么懂事的孙子,尽会哄奶奶高兴!”奶奶接过毛巾,自己擦了擦脸。 “奶奶,我听大全说集邮市场开了,我想去瞎看看,下午去夜校看看怎么报名,赵主任说了,我有可能提前转正,到时候,下了班,我想先把成人高中读出来。” “小文?赵主任真的说要让你提前转正?”刘兰香从晓霞手中接过洗好的衣服,刚准备跨出门,听见建文的话,连忙抱着洗衣盆来到房门口,周正良也放下手中的碗筷,来到房门口,透过刘兰香的肩头,目光热切地看向建文:“真的吗?小文,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啊!” “爸!妈!赵主任也就那么一说,八字还没一撇哪-----”建文再次从奶奶手中接过毛巾,在脸盆里搓了搓,绞干毛巾,端起脸盆就起身往房门外走。“傻小子!赵主任从来不会糊弄人,这事八成靠谱!”周正良侧身让开一条道,对刘兰香说道。 “是吗?”刘兰香喜得立马放下洗衣盆,接过建文手中的脸盆和毛巾,右手在建文后背轻拍一下,“我就说,我的儿子,到哪里都是好样的!再喝点粥!去吧,今天休息,痛痛快快地去玩,身上带钱了吗?一个大小伙子,身上总要备点零花花。”说着,刘兰香就要从裤兜里摸包钱的手帕。 “不用,我就想随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我可以和人家交换的。再说,我身上还有一块七毛多哪,巨款!嘿嘿!”建文按住妈妈的手,“爸!妈!我吃饱了,出去了!” 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建文抬头看了看,邮政局的一个偏门上方,端端正正地写着集邮市场四个大字。里面乌泱泱都是人,在进出口处的台阶上,也有好多人将集邮册摊在地上,摊主不时和围在身侧的几个人交流着。 建文翻开书包,理了理里面的几本集邮册。信步往台阶上走去,眼睛不住往两侧看去,一个络腮胡子的光头的摊位上,一时没几个人在看,见建文目光瞥向自己的摊位,忙站起来,一脸热切地说道:“小兄弟,来啦?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建文蹲下身,随手翻了几下地上的集邮册,将目光停在一套诗词邮票上。 络腮胡子热切地递过镊子和放大镜,“小兄弟,好眼光,这套邮票,品相没得说,您上眼看看?” 建文接过镊子和放大镜,拈起一枚邮票,仔细看了看,忽然眉头一皱,调转邮票,查看邮票的背胶,又转回来仔细查看邮票的一角,微笑着将邮票放回邮册,把镊子和放大镜放在邮册一旁,站起身就要走。 络腮胡子急忙将身向前探了探,“小兄弟,价钱好说,您开个价,这套票,我敢说整个市场里没几套!” “这是水洗票吧?”建文淡淡一笑。 络腮胡子一怔,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建文,笑容淡了许多,重新蹲回小板凳上。 “这是从信封上扒下来的,邮戳被洗掉了,品相就一落千丈了。”建文重新蹲下身来。 络腮胡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清早的,别找不痛快,毁我生意啊!” “我呢,也是纯属好玩,你这套票不如换给我?” 络腮胡子眼睛一亮,“你拿什么换?” “一张老票!还不成套!”建文从书包里翻出一本集邮册,拿过络腮胡子的镊子,小心地取出一枚邮票,络腮胡子眼睛一亮,连忙小心地要接过来,建文将手一回,“不过,除了你的这套邮票,我奶奶信佛,还要搭上你那个小香炉!”说着,建文将嘴向摊位一角的一个巴掌大的香炉怒了努。 络腮胡子目光紧盯着建文手中的邮票,伸手去接;“那个香炉,我也是从别人手里换来的,我看过了,高仿的宣德炉,只要你的票是真的,要你就拿去!” 建文将邮票小心地递给络腮胡子,络腮胡子接在手中,用放大镜反复查看,半晌,猛一抬头:“成交!” 建文小心地将邮票和小香炉放进书包,转身要走,被络腮胡子叫住:“小兄弟,你的集邮册能给我看看么?” 建文淡淡一笑:“不用麻烦了吧,你这里已经没有我想换的东西了!” “哎!这里没有,我家里还有嘛!”络腮胡子从包里取出一本小笔记本,飞快的写了几个字,递给建文,“李亮,小兄弟,交个朋友!有空赏脸去我家坐坐?” “周建文,好说,一定!一定!”建文将纸条叠好,塞进书包,轻轻拍了拍书包,转身向集邮市场里面走去。 只见柜台里,邮局的几个营业员正在嗑着瓜子闲聊。 “大姐,麻烦你今年的猴票怎么卖?” “八分!”柜台里传来不耐烦的回应。 “麻烦你给我来个四方联!” “来了!”柜台里的一个卷发女人拍了拍手,拿镊子从柜台里取出一套四方联的猴票,回头笑着对柜台里说道,“这套票设计地丑死了,上面说了,再卖不掉,就都收回去销毁了,没想到,今天开张了!” “我弟弟属猴,留个纪念,大姐,麻烦你再给我拿四套四方联!” “你到底要多少?” “总共五套四方联!” “给,还真有这样的傻子!一下买这么多。” 建文小心地将邮票夹进集邮册,放进书包取出一块六,放在柜台上,“谢谢大姐,钱你收好!” 建文转过身,轻轻拍了拍书包,又摸了摸口袋,消失在嘈杂的人群里。 七 真做假时假亦真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周建文,怎么礼拜天也找不到你人?上哪去了?”小巷口,金芳双手反背在身后,蓦然从墙边跳到建文面前,脑袋微侧:“听你妈说你去报名上夜校了?” “嗯!刚才我到体校那边的职工业余学校报了个名。”建文停下脚步,看了看金芳,“不要你们高中还没毕业,我已经毕业了。金芳,一起加油啊!” “切!你那么聪明,比我们早毕业,一点也不意外的。”金芳不以为然地眉角上扬,眼神复杂地看着建文;“可惜,不能和你一起上学,没劲!哎!对了,你要是高中毕业了,还想考本科吗?” “呵呵!暂时还没想那么多,到毕业了再说罢!我去夜校读高中,也就为了到时候能加一级工资,文凭对我来说,只是一张纸,重要的是这里要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建文调皮地眨了眨眼,指向自己的脑袋。 “周建文,你永远会做让别人想不到的事!”金芳扬起小脸,认真地看着建文。 “你看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麻子?” “人家就喜欢看,你管得着吗?哦,对了,严小军说晚上他家在醉仙楼请客,请我们这些街坊聚聚。这会儿应该到你家去邀请了。” “行啊,我家里估计我爸会带我们姐弟四个去,我妈要照顾爷爷奶奶,估计去不了。那晚上醉仙楼见?”说罢,建文抬腿要走。 “你是厂长啊,还是书记啊?这么忙?这么不想看见我?”金芳杏眼一瞪,建文慌忙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金大小姐,我哪敢哪!我真有事!我今天得了件东西,虽说我有七八分把握,但还是想找大全他爸给我掌掌眼!” “我不管,那你带我一起去?” “这---这---” “嗯?” “好,好!姑奶奶,您先请!”建文夸张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拿出来先给我看看?” “你急什么,到地方你不就看见了?哦,对了,金芳,麻烦你一件事。” “哦?”金芳停下脚步,好奇的看了看建文,“你还有事要求我?破天荒第一回啊?” 建文没有停下脚步,“等你上了高中,帮我到学校的图书馆借点介绍邮票,玉器,瓷器,书画之类的书给我,行吗?” “切!我以为什么事哪?就这?我爸的书架上就有好多,不过那些书,他看得比我还重,要借你自己去向他借。我只能答应你,以后在学校里帮你借书。怎么样,够意思吧?” 建文回首看了看金芳,微笑着摇了摇头,“到了!大全?高山叔在家吗?” “周建文,你什么意思?”建文身后响起金芳的跺脚声。 “在!--在!--哟!建文哪,我这刚回来。”高山从院子里快步经过堂屋,打开门,笑着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探着身子往建文身后一看,“哎呀,金芳也来啦?这是和谁赌气哪?快进来!快进来!” “大全跟他妈妈去找王大妈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吧?建文,要不,你们先坐会?我刚到家,你看这一身脏的!”高山用抹布抹了抹桌子。 “高山叔,我不找大全,今天我过来,就是找您的,有件东西,想请你给我掌掌眼。”说着,建文将书包放在桌上,拿出小小的铜香炉,递给高山。 “哦?”高山有点诧异,从建文手中接过香炉,就着门口的光线粗粗一看,立马转身关上大门,“跟我到院子里来!” 在院子里的雨棚下,高山反复把玩着小小的香炉,口中喃喃碎语:“包浆浑厚,古朴之外,做工偏向灵巧,这应该就是棠梨色的明末清初的高仿品,唯一令人疑惑的,是宣德的德字,心上没有少一横,这-----” “正是这样,高山叔,这件东西我看着不像现代仿制的,但唯一让我不确定的也正是这个(德)字,比其它的宣德炉多了一横。也许,这就是转给我香炉的摊主,所认定的现代仿制品的原因之一罢。” “不一定,听说也有不少一横的,不过,以我的看法,这件东西,应该是明末清初的高仿品,嗯,错不了。如果我论断得不错,这件东西很有研究价值啊!”高山扭头正色看了看建文,将香炉还给建文,“好好收着,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东西,绝不会是现代仿品。你最好再找行家去看看,我毕竟肚子里的墨水不多。哈哈!”说着,高山和建文相视一笑。 “是,谢谢高山叔,哦对了,听说晚上严小军家-----” “呵呵!刚才,小军来叫过了,晚上我们一起去祝贺他们家的乔迁之喜!”高山含笑打断建文的话,点了点头。 “噢!”金芳在边上打了个哈欠,“我以为什么好东西,这么无聊!” “你以为是好吃的东西么?谢啦,高山叔,走啦!” “不等大全啦?” "不啦!” 建文刚打开门,恰好看见小军从小巷里走过,“小军!” “建文?”小军转身一看,面色一喜,忽然看见建文身后气鼓鼓的金芳,面色一愣,“金芳?” “建文,晚上我爸妈请老街坊到醉仙楼吃饭,你早点来!” “哎!知道了,小军,我先回去了,再见,金芳,再见!” “建文,你给我站住,你---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建文回首微微一笑,抬起手臂,摆了摆手,又轻轻拍了拍书包,转身往家走去。 “再见?哼!再也不见!”金芳看着建文的背影,连连跺脚。 “金芳,怎么了?”小军关切地转到金芳身前,躬身查看金芳的脸色。 “要你管?”金芳眼睛一瞪,转身一路小跑。 “哎!金芳!”小军看了看金芳渐渐消失的背影,又回转身看向建文家,目光微缩。小巷的路边,一个年迈的老人,手拿着蒲扇,坐在竹椅上,昏昏欲睡,被金芳的娇喝声和小军的喊声震醒,茫然地看向小军。 八 醉仙楼的失意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各位街坊邻居,今天我严论借醉仙楼这块地方,宣布我家的两件喜事。”肚子微凸的一位中年人端起酒杯,仰面看向挂在正前方墙上的诗词书法作品,红光满面地说道:“第一件呢----”严论左手轻抚坐在身边的儿子严小军的头顶,却被小军躲过一边,“哈哈,这孩子----这第一件啊,就是我儿子――严小军,已经正式被四中高一(二)班录取了。” “严科长,恭喜啊!这小军高中一毕业,将来一定是坐办公室的料啊!”一位瘦瘦的汉子,身着白色绸布衬衫,隔着饭桌,躬身端起酒杯,满脸笑意地说道:“小军这孩子聪明,打小,我就知道他将来一定有出息!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将来啊,小军一定是我们这条巷子里的第二个科长!” “哈哈!泉叔啊!我还指望小军将来上大学哪!你说,不然的话,国家建这么多大学干什么?将来四个现代化,靠谁去建哪?” “那是!那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嘛!我看,将来小军一定是个----是个厂长,书记!要不,老街坊们,我们一起敬未来的严书记一杯?”泉叔尴尬地笑了笑,掏出手帕,拭了拭额头沁出的汗,很快,面上的笑容更加绚烂,高高举起酒杯。 “哈哈!哈哈哈!泉叔,你先坐,我话还没说完哪!”严论向泉叔轻轻摆了摆手,“要我说,泉叔啊,我们这些坐办公室的,真不及你们这些头脑灵活的个体经营户啊!你看,你家在门口支了个馄饨摊,又是整条巷子第一家装自来水的,五分钱一桶水,造福了多少街坊邻居啊,大家再也不用去喝那井水了。泉叔,钱没少挣吧?哈哈!” “严科长说笑了,也就混个肚子饱,哪敢挣老街坊的钱哪?”泉叔再次掏出手帕,在额头按了按,被他老婆一把拉回座位。边上的高大全再也憋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被他妈妈爱红拿眼睛一瞪,吓得赶紧收敛笑容,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但爱红自己也忍不住,捂住嘴,假装咳嗽,笑了出来。泉叔的老婆在一边看在眼里。拿眼角埋怨地一瞪泉叔,泉叔讪讪一笑,夹了口素肠,塞进嘴里。 “泉叔啊!”严科长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看向泉叔,“你女儿春梅到肉联厂上班的事,解决了,解决大龄青年的就业问题,减少社会负担,这是每个企业应该担负的社会责任嘛!” “啊!哎呀!太谢谢您了,严科长!”泉叔夫妇同时站起来,向严论高高举起酒杯,“严科长,我们敬您一杯!” “哎!不要谢我,这都是应该的嘛,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是经过集体讨论的嘛!接下来,我就要说第二件喜事了。” 严论举杯看向高山,“这不,本来我单位里要给我分房子的,但我说先紧着困难同志安排,作为领导,我们必须以身作则,我完全可以再晚几年考虑分房的事嘛!可巧的是,我爱人单位里按照流程,给我们家分了一套房子。我家的房子卖给高山了!很快,我们就要搬到郊区去住了。高山哪,整条街上,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的,可能就你一家吧!搞活经济,你可是我们街巷里的第一能人啊!” “严科长!我呢,”高山举起酒杯,“就是个没办法,只好捡点破烂,养活老婆孩子的粗人,大道理我也不会说,要我说呢,这老房子也挺好,接地气,您要实在舍不得这些老街坊,就把那套新房子置换给我,我喜欢郊区,堆点我的宝贝破烂,也方便,要不然,把这些瓶瓶罐罐的放在您的老房子里,左邻右舍的,也招人嫌弃。” “你----”严科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被他老婆朱佩云用手扯了扯衣服,“你不要把这里当成你单位,做报告啊!还让不让人吃了?” 严科长面色一转,微笑道:“是!是!老婆大人说得是!大家吃好喝好啊!”说着,摆了摆手,尴尬的坐回位置。 严小军端着酒杯,来到金芳身边,“金芳,你也接到录取通知书了吧?几班?”说着,眼角瞥了一下邻桌紧挨着的建文。 “一班!”金芳瞥了一眼小军,扭头转身对建文说道:“建文,你几时上课?” “六号。”建文淡淡一笑,夹了块东坡肉给弟弟建武。 “建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继续读书吧!毕竟四中是正经学校,比那夜校强多了。”小军转身看向建文。 “不想上,不是说行行出状元嘛!读夜校一样的。” “哎!那可不----” “爸!单位里的徐叔叫我上他家去一趟,说赵主任把提前转正的表格给他了,我吃好了,待会儿,你带姐姐他们回去吧?”建文放下手中的筷子,打断小军的话,扭头对父亲说道。 “哎呀!这可是大事!去吧,没事。”周正良忙不迭的说。 “小军,恭喜你了,你替我跟你爸妈说一下,我真的有事,对不住,先走了!”建文一把抓过椅背上的书包,向大门口走去。 “哎,建文!”身后同时响起金芳和小军的喊声。 夏夜的风吹得马路两边的梧桐树的叶子,呼啦作响,建文遥遥看向远处的“醉仙楼”,打开书包,将“录取通知书”擎在手中,紧盯着上面第四中学高一(一)班几个字,忽然,再也忍不住胸中的憋闷,放声大哭,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过了好久,建文将手中的录取通知书撕成碎片,碎纸片片如同梦幻的蝴蝶,漫天飞舞,最终落在枝头,草丛和地上,随着夏夜的风,越飘越远。建文从书包里取出“转正通知书”,展开一看,面上又露出笑容,一边甩着书包,一边漫无目的地向前小跑着。 终于,建文停下来,蹲在地上,把“转正通知书”小心的放回书包,忽然,手摸到一张纸片,拿出来,就着路灯一看,上面潦草地写着:马弄38-2号李亮 九 怪叟梅九牧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就着昏黄的路灯,建文沿着狭窄逼仄的弄堂,挨家挨户地察看着门牌号。哪里知道这马弄里的门牌号,根本就是颠三倒四,不按顺序来排的。正当建文感到没了头绪的时候,前面离垃圾房很近的一扇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跨出门后,转身锁门,锃亮的脑袋被路灯映得越发透亮。 “李哥?”建文几步小跑,迎上前去,“都快七点半了,到哪里去啊?” “哦!”李亮诧异地转过身,打量了一下建文,忽然睁大眼睛,一脸惊喜:“你就是----周----” “周建文,”建文微笑道,“这不路过这里,突然心血来潮,想要参观一下李哥的藏宝库!怎么,李哥,要出去么?” 李亮一脸笑意,“小兄弟,那天哥哥我没看出来,你也是个行家啊!我是有点事要出去,实在不方便,要不,改天你过来?” “这么不巧?那行,李哥,打扰了,我改天过来。” “建文兄弟,实在抱歉,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机遇很重要,这不,碰到难啃的骨头了,都碰壁好多次了,但我还是不死心,总想再去试试。嘿嘿!抱歉啊!建文兄弟,改天,你把你的集邮册带过来,我们哥俩好好切磋切磋,呵呵!”李亮一脸歉意。 “哎,李哥,没事,那---你忙你的,兄弟改天过来请教?” “好!好!慢走啊!”李亮看着建文转身的背影,微微一笑,“这孩子,有点意思!”说罢,转身向弄堂的另一头走去。 李亮走到弄堂拐角处,将脑袋往弄堂里探了探,随即小心的转身再次往弄堂里走去。 建文随着李亮,曲里拐弯地转过几条弄堂,发现李亮在一处门前宽广的老宅前停了下来。建文赶紧将身子一闪,躲在河边的一棵合抱粗的老柳树的后面,微微探出脑袋,只见宅子很大,几杆翠竹从院墙里探了出来,院墙里面,雕梁画栋的老房子很是精美。 李亮轻轻敲击了几下大门上的吊环。没多久,门打开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叟,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佝偻着身子,打量了一下李亮:“怎么又是你,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梅九牧还没穷到变卖祖宗家当的地步,以我在画院的地位,还缺那黄白之物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说着,就要重新关上门。 “哎!梅教授!你听我说!”李亮慌忙撑住大门,“我也是打小就喜欢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我是真心喜欢,不是拿去卖的,我只是想收藏。只要您开口,价钱好说,真的!---梅教授----” 梅九牧捋了捋扎成辫子的胡子,眼睛一瞪:“松手,再不松手,我就喊人,叫民警了!” “别!别!梅教授!”李亮慌忙收回手,连连摆动:“您老就看在我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让给我一件吧!” “滚!”梅九牧重重地将门关上,门后传来喘息声:“一身铜臭,老婆子,打点水,把门口冲一冲!” 李亮愣在老宅前,抬头看了看门楣上的砖雕,长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沮丧地往回走去。 建文看着李亮消失在碎石路的尽头,扭头又看向老宅,不由右手支起下巴,皱起眉头。 老宅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身穿碎花衬衫的老妪,端着一盆水,泼洒在门前,扭头看向屋里;“你这个老古板,这脾气,年纪越大,气性也越大。怪不得连亲儿子在国外都不想见你!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啊!人家也不容易,这么晚,诚心诚意的来求你,这些东西,将来你想都带到棺材里去啊?” “你少啰嗦,这些东西,我决不许让它沾上铜臭味,清远那个臭小子,打我这点东西的主意,还不是想把它卖到国外去?如果被他弄到了国外,那我就是个罪人!这些东西,将来,我都捐给国家!” “死老头子!你就犟吧!犟到最后,众叛亲离!”说着,老妪手持脸盆,就要合上大门。 建文慌忙小跑几步,“奶奶!请等等!” “你是---” “哦!”建文微笑道,“我是画院的学生,仰慕梅老很久了,经常听画院的老师提起他,想亲自向老人家讨教讨教画的技法。” “哦!真难得!这么晚了还过来,老头子,画院的学生来看你啦!” “画院的学生,去找画院的老师去,我现在只是在画院挂个名,偶尔去讲讲课,老喽,趁着精神还好,能多画几笔就多画几笔吧!”大厅里的紫檀桌上,铺满了笔墨纸砚。梅九牧在纸上勾勒了一笔,直起身子,揣摩着纸上的画。 “其实,我来过好几次了,只是不敢轻易打扰梅老,梅老,您这幅画上,融合了八大山人的技法吧,当年,白石老人也曾借鉴过他的技法,不过,朱耷的技法虽说夸张清奇,但我看梅老的技法里更多了点董其昌的韵味。很得其泼墨,惜墨的神髓。-----” “哦?-----进来吧----”梅九牧诧异地扭头,左手轻捻辫须,仔细打量了一下建文。然后点了点头,将持着毛笔的手,指了指建文。 “吱呀”一声,门合拢关上。月渐高升,疏朗的星空下,路灯边的古宅中,灯火通明,不时传来几句轻声的争执声。 十 夜校里的三教九流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爸!妈!”建文把装裱好的,一幅署名“九牧山人赠小友建文”的“松下抚琴图”挂在客厅的墙上,“过来看看,挂得正不正!” “嗯,左边再高一点。”周正良端详了一下墙上的画,扭头对妻子说:“兰香,你别说,挂上这画,家里是好看多了。”刘兰香看了一眼画,低头继续剥蚕豆壳,“再好,有什么用,不当吃,不当喝的,看着这画,肚子就饱啦?小文哪!以后不要整天摆弄你那些花纸头,没事多去看看金老师,金芳这丫头来找过你好多次了,难得人家不嫌弃-----” “妈----”建文打断妈妈的话,“你不知道,这些都是宝贝,是我们中国的国宝。” “国宝!国宝!我不管,你今天就去金芳家,人家都来找你多少次了,你老躲着,不让人家寒心啊!”刘兰香将手中剥好的蚕豆放在碗里,抬头瞥了一眼建文,“小文哪,妈觉得金芳这孩子,虽说任性点,可人品真不错,你看那个严小军,前面后面地绕着她,人家就是不动心,那是为什么?你真不明白呀?” “妈!---我才多大呀,你就在这瞎琢磨,再说了,你儿子多优秀,金芳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款。”建文从凳子上走下来,后退几步,看了看画,“再说,如果不能带给自己喜欢的人幸福,不能让他过上公主一样的日子,那去害人家干什么?” “我不管,我们家不要什么公主,就要个踏实过日子的---我看,金芳也不是那种贪图享乐,爱虚荣的丫头,你就不能----”刘兰香放下手中的蚕豆,拿眼角看着建文,嗔道。 “妈,我去上夜校了。走了啊!”建文不等刘兰香说完,一把抓起书包,向门外跑去。 “哎----你不吃晚饭啦?---哎----小文”刘兰香急忙站起身,冲着建文背影喊道。 “妈,我单位食堂里带了两个馒头,够了,你们吃吧!”说话间,已是跑出老远。 “这孩子----”刘兰香重新做在马扎上,微微摇了摇头,“怎么就这么傻呢?真的操不完的心!” “周建文,你给我站住!”一声娇斥在建文身后响起。建文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高举双手:“太君饶命!”说罢,缓缓转身,咧嘴一笑。 “噗嗤”一声,金芳笑出声来,但很快就一脸愤怒:“说――你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 “我哪敢啊!金大小姐!我真的忙得四角朝天!”建文一脸委屈。“这不,我忙着去夜校,连晚饭都来不及吃。” “哼!谁信呐?”金芳脑袋微侧,仔细查看建文的脸色,“这张衰脸,越看越坏!” “没有吧?”建文摸了摸脸,“没那么夸张吧?我有这么帅么?”说着,建文用手理了理头发。 “臭德性!”金芳面色一红,低头微笑,“为什么不来找我?” 半晌,没听见建文动静,抬头一看,建文已经走出好远。气得金芳猛一跺脚:“周建文,算你狠!”忽然,看见严小军骑着自行车过来了,金芳眉头一皱,向小军挥手道:“小军,你来接我到机床厂的大礼堂看电影么?” 严小军和建文打了个照面,“建文,我正要去找你---”忽然听见金芳的喊声,喜得忙将脚踏车加力向前驶去。“是啊,金芳,怎么,你答应和我去看电影了么?我告诉你,今天放神话剧----云中落绣鞋,听说可好看了!”忽然,小军像想起了什么,停下车,转身对建文招呼道:“建文,本来我想带你们去我家新房子里去玩的,这不----”小军指了指金芳。 “你到底想不想看电影?”金芳睨视一眼建文,往严小军车上一坐。 “没事,有机会!回见!”建文回首一笑。说罢,转身一路小跑,冲向小巷尽头。 等到建文的身影消失,小军刚要开始蹬自行车,金芳面上的笑容消失,从车上跳了下来。 “金芳,上车坐好啊?”小军诧异地看着金芳。 “坐什么坐,我回家!”金芳捂着脸,往家的方向一路小跑。 小军看着金芳的背影,愣住了,转头眯着眼睛看着建文消失的地方,牙齿“咯吱”作响。忽然,猛地一蹬自行车,向金芳追去:“等等我,我正好要去看看金老师,我大老远过来,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各位同学,你们好!”讲台上,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师,看着台下年纪不一的学生,来回踱步。“我姓孙!大家可以叫我孙老师!” “是孙子的孙吗?”一个留着长发,嘴里叼着烟的青年,笑着接过话茬。话音刚落,全场大笑。 “不错,你也可以理解成孙悟空的孙,这样比较容易通俗易懂。不是吗?” 台下轰然大笑。 “各位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我看了一下你们的工作单位,你们里面有站柜台的,有医院的,有煤球店的,有食品公司的,还有火化厂的。可以这么说,在我面前的,就是一个微型的社会,可谓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但是---”孙老师双手向下摆了摆,“既然愿意下了班还来进修的,至少说明你们是要求上进的好青年!” “好!”一个胖子带头鼓掌。 “孙老师啊?我来就是想找个女朋友的,听说读夜校的女生素质都比较好!”长发青年的话音刚落,引得满堂大笑。 “好!这位同学至少敢于说实话,这点很好嘛!来这里进修的,我想或多或少都有点要求进步的想法,有人想学成了,单位里可以加工资,有人呢,想以此做跳板,去敲大学的门,方便将来职务晋升,职称评级。这位同学想在这里找一位称心的女朋友,但是同学,你想过没有,”孙老师转身正色看向长发青年,“你如果不好好学习,老是捣乱课堂次序,那毕不了业,不仅荒废了你和大家的时间,也浪费了你自己的钱。你学不出来,在单位里就难以出头,难以晋升加工资,试问,又有哪位好姑娘,敢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你?” 长发青年垂下了头,掐灭了手里的烟,坐正身子,惭愧地假装翻看教材。 孙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在讲台上站定,“好!那我们就开始我们语文的第一课!” 教室里雅雀无声,一双双渴求的眼睛,紧盯着黑板上的字,不时,有笔在纸上记录的“沙沙”声。 突然,教室门口站定一个气喘吁吁的纤弱身影,“报告!老师,对不起,我下班晚了,路上耽搁了!” 孙老师看了一眼,向教室里指了指。 女孩匆匆忙忙地在建文身边坐下,放下书包,掏出手帕擦了擦汗。扭头向建文笑了笑。建文微笑着将自己的笔记推到女孩面前。 “谢谢!”女孩将长发撂倒耳后,面色微红地轻声说道:随即打开语文书,在扉页上工工整整地写上:张雨韵三个清秀的字。 教室里因孙老师抑扬顿挫的精彩讲解,伴随着学生们“沙沙”的笔记声,世界一时显得如此美妙。 十一 风中的羞涩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哎呦!”建文跨出夜校大门,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一声惊叫。转身一看,刚才自己的同桌张雨韵,正跌倒在台阶下,小挎包被甩在一边。由于拉链没拉,里面的东西被抛洒在地上,除了书本和笔,竟还有刨刀,刻刀,和几个拳头大小的红萝卜。 “同学,你没事吧?”长发青年来到张雨韵身边,伸手去扶张雨韵,张雨韵紧张的躲在一边,“没----没事!我----我自己可以---”说着,张雨韵挣扎着半爬着,要去够那小挎包,却忍不住疼痛,“哎呦!”一声,痛苦地摔在地上。 “你看你,还要逞强!”长发青年笑着摇摇头,就要强行去搀扶张雨韵。却被一只粗糙的手一把拉住,“谢谢你!她是我妹妹!”建文低头向长发青年微笑道。 “嘿!---嘿嘿!我---我这不也是好心吗?----行,那你照顾好你妹妹!”长发青年讪讪一笑,连退几步,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建文将东西收拾在小挎包里,在张雨韵面前蹲下身来,伸手去抓张雨韵的脚,张雨韵有点害怕,“你----不用---”将脚向后缩去,却“哎呦”一声,眉头皱得更紧。 建文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张雨韵的脚,将鞋脱掉,一手捏着脚跟,一手捏着脚背,左右轻轻晃动,猛地向左一推。“哎呦!”张雨韵惨叫一声。 “好了!自己穿上鞋!”建文直起身子。 张雨韵又是恼怒,又是羞涩地看了看建文,将脚前后左右晃了晃,居然没有刚才那么疼了,赶紧穿上鞋,接过建文手中的挎包。 “自己可以骑车吧?”建文看了看张雨韵的脚。 “谢谢!”张雨韵低着头微微躬身,转身向自行车棚走去。 建文看着张雨韵一瘸一拐的样子,上前两步,一把抓过张雨韵手中的钥匙串,“哪一辆?” 张雨韵依旧低着头,“没事的,我自己可以走!” “哪一辆?”建文加大声音。 张雨韵手指向一辆黑色女式凤凰,恼怒地抬起头:“谁要你送我?钥匙给我!” “上车!”建文打开车锁,推到张雨韵身边。 “你----”张雨韵面色复杂地看向建文,终于,还是拗不过面无表情的建文,一瘸一拐的坐在了车后座上,声音低不可闻地说道:“蒋家场!” 车子开始缓慢地移动。 “你---你干嘛不骑啊?” “不会骑!” “啊?----那你----”张雨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好啊?” “从小家里教育地好,学雷锋做好事是个好习惯!” “哎---你这人---我发现你----”张雨韵突然觉得车子猛地一震,“你----你让我下来,你推个车还会推到石子上去了?这人----” “到了蒋家场,你必须要下来,现在不行!” “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霸道?不管别人喜不喜欢,都要听你的?” “你是个小保姆?” “你才是小保姆呢!---你---你赶紧让我下来!” “那----就是个学手艺的厨子?” “你----你是个算卦的?”张雨韵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你包里有刨刀,刻刀,萝卜,没有化妆品,那一定是做冷盆的厨子,”建文回头看了看张雨韵,发现张雨韵正一脸惊奇的瞪着自己,扭过头,继续推着车,“你这年纪,还没我大,应该是个学徒。” “你不去算卦,真的浪费了!”张雨韵越来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张雨韵好奇地问道。 “地方到了,下回如果再摔坏了,我再告诉你!下车!”说着,不等张雨韵说话,建文将自行车的撑脚一踢,撑住车子,轻轻一拍斜跨在身上的背包,转身就走。 “哎!”张雨韵从车上将脚尖踮着地,小心的下了车,“这人,真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忽然,觉得面色发烫。在路灯下,向建文的背影挥了挥手,“谢谢!----再见!” 远去的建文,抬起手臂挥了挥,消失在静谧的巷口。路灯下,张雨韵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这人,------” 十二 电话风波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梅教授在吗?”建文轻轻扣动门环,却听见里面传来梅九牧激动的声音:“你打这个电话过来干什么?你不是不打算认我这个爹了吗?” 建文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敲门,“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梅九牧的老伴罗秀芝愁眉苦脸地打开了门,看了看建文,轻轻叹了口气,指了指屋里正在接电话的梅九牧,“唉----你说我前世做了什么孽哦!碰到这对冤家父子!” “我告诉你!我和你妈在这里过得很好,我们不可能老了老了,还背井离乡,跟你去那美利坚活受罪,以前,你可以推脱不方便回来,现在,你还是不想回来,我就当我梅九牧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儿子!老太婆,我跟你说――以后不许你再接他的电话!”说着,梅九牧就要挂上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激动的声音:“你就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梅九牧只觉得天旋地转,想要拿手去扶放电话的茶几,却不听使唤地轰然倒地。“老头子-----”罗秀芝大惊失色,高声惊呼:“你----你怎么了?” “梅教授!”建文慌忙抢步向前,将梅九牧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转身对罗秀芝说道:“奶奶,您别急,我先送梅教授到市一院。” “啊?唉!好!好!”罗秀芝手足无措,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一沓钱,递给刚跨出大门的建文,“小周,你先去,我随后就到!” 电话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爸!爸!妈!妈!爸怎么了?------” “唉!小周啊!今天多亏了你在!”罗秀芝拉着建文的手,轻轻拍了拍,“要不然,还不知道-----”说着,罗秀芝转身看了看正在输液的梅九牧,用手帕拭了拭眼泪。 “罗奶奶,医生都说了,梅教授是急火攻心引起的,现在不是没事了吗?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很快,梅教授就会醒了!”建文微笑着安慰罗秀芝。“罗奶奶,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年纪都大了,为什么不请个阿姨过来照顾你们呢?” “嗨----小周啊!你不知道,这个老头子有多要强啊!清远早就说要接我们到美国去住,也方便照顾我们,这个倔老头子,死也不肯去!害得我连孙子孙女都像你这么大了,还没见过面哪!”说着,用手给梅九牧拉了拉被子,“清远见他不肯去,只好说要给我们请个保姆,这个倔老头,说我们能吃能动的,去支使别人干什么?这不,你看,今天这事,多危险!” 建文从书包里拿出几张发票和一沓钱,递给罗秀芝:“罗奶奶,这是发票和剩下的钱。” “小周,你留着吧,今天的事,我想想都后怕!真的多亏了你!” “罗奶奶!我和梅教授也特别投缘,你们就把我当自己家人,这钱您收好!要不然,就是和我见外了!不瞒您说,我在家特别喜欢和爷爷奶奶聊天,看见他们高兴的样子,我特别高兴。”建文将发票和钱塞在罗秀芝手中。 “缘分!都是缘分呐!好孩子!好!奶奶听你的!”罗秀芝慈祥地看着建文,接过钱,拍了拍建文的手,“既然你当我是自己的奶奶,那就听奶奶的话,赶紧回去吧。省得家里人担心。” “罗奶奶,你年纪大了,待会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来伺候梅教授。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和家里说一下,明天白天,还要辛苦您照顾梅教授哪!” “这----”罗秀芝看着建文,眼眶不觉又已湿润,“你说,你爷爷奶奶真的好福气,怎么有你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行!奶奶也不跟你客气了,那就辛苦你了!那你先往家里打个电话吧,省得家里人不放心。” 建文答应了一声,去医院门口的报亭,打了个电话到周正良的传达室,简单的说了几句。就转身回医院,将罗秀芝劝了回去。 第二天凌晨,趴在梅九牧床头的建文,忽然,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头顶,慌忙睁开眼,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梅九牧正在看着自己,“哎呀!我怎么睡得这么死?梅教授,要喝水么?” “辛苦你了!”梅九牧将身体往床头挪了挪,轻轻摇了摇头,“昨天的事,让你见笑了!” “我要强了一辈子,可是----看来,还是不得不服老啊!”梅九牧看着建文,叹了口气,“唉---可能我这辈子,做得最大的错事,就是将清远送到他在美国的姑妈那里长大,以致现在陪在我病床前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孙子-----” “梅教授!-----”建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有件事,我想对你说-----” 梅九牧目光盯着建文的双眸,忽然笑道,“你要说的,是不是说你不是画院的学生?” “梅----梅教授!”建文惊得合不拢嘴,“您老早就知道了?” “呵呵!”梅教授慈爱地拍了拍建文的手,“画院学生的手,怎么可能有这么粗糙?” “梅教授!----”建文羞愧地低下头,“其实,那天我是偷偷跟着在集邮市场认识的李亮,才认识你家的,当时,我只是想,你住这么好的老宅子,家里又有这么多的古董,那一定对古董知识,有着超乎常人的了解,我想向您多学点古董知识!” “哦?”梅九牧重新打量了一下建文,“其实,我一直在等着你跟我说实话,我相信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 “难得,年轻人中有你这样热爱传统文化的,中国的传统文化大有希望,大有希望啊!”梅九牧慈爱地看着建文,感慨地说道。 “梅教授!我有个请求,我们的谈话,能不能-----”建文踯躅着说道:“能不能成为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哈哈!”梅九牧拿手指了指建文,像个老顽童一眼,将脑袋一转,“一言为定,这是我们爷孙两个的秘密!---哈哈!”说罢,和建文齐声哈哈大笑。 “什么事情,你们两个开心成这样?”罗秀芝一手拎着保温瓶,一手拿着一大包油纸包裹着的大饼油条,踏进病房,诧异的看着两个人。 “秘密!”梅九牧将辫须向上一拎,对着罗秀芝做了个鬼脸,“出院!出院!” “小周,真有你的,老头子头一回这么高兴!”罗秀芝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揭开保温瓶的盖子,对梅九牧嗔道:“那可由不得你,昨天要不是小周在,还不知道要出多大的事呢?不在医院里关你几天禁闭,你也不知道改改你那个臭脾气!小周,你说是吧?” “梅教授,你就再观察两天吧,不然的话,让罗奶奶多担心?二老,那我先走了,晚上,我再过来替你,罗奶奶!” “小周啊!我也不跟你客气了,我也年纪大了,一个人,也确实顾不过来,今后,我们可就把你当成自己亲孙子了哦!” “就应该这样!那二老,我先走了----” “等等!带上大饼油条,路上吃,这孩子,毛手毛脚的。” 红日西沉时分,当建文拎着书包,跨进病房时,病房里静悄悄的,梅九牧正在熟睡,一个头发半白,大约五十来岁的男子,静静地坐在病床前,看着熟睡中的梅九牧。听见建文的脚步声,男子回过头来,清癯的脸上露出笑容,将金丝边眼镜整了整,向建文伸出手,“梅清远!你就是小周吧?我妈出去了,等她回来,我能否请你找个地方坐坐?” 十三 友谊宾馆的偶遇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周先生,昨天的事,幸亏有你在,不然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在此,我真诚地向周先生表示感谢!”梅清远微笑着站起身,端起酒杯。 “梅先生客气了!当时的情况,我想,任何人在场,都会在第一时间救治梅老的。”建文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杯微微倾向梅清远。 梅清远抿了口酒,一边坐下,一边向建文摆了摆手。建文顺势落座。 “我有个问题,很是好奇,不知道周先生,方不方便说-----”梅清远用餐巾拭了拭嘴,微微侧首,表情复杂地看向建文。建文微笑着将手微微一伸。 “那就恕我冒昧了!”梅清远放下餐巾,整了整眼镜,“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父母的,大概有多长时间了?”说罢,梅清远一边在桌上轻轻转动酒杯,一边看着建文。 “我和梅老是因画结识,时间么,大概就半个月左右吧?” “半个月?”梅清远双眸紧盯着建文的眼睛,“周先生确实很出众啊!我刚才听家父,家母不住口的称赞你,还以为,周先生和家父认识了好几年了!呵呵!” “梅先生!本来,您的家事,我作为晚辈,不方便,也不可以多说----” “那就请周先生做好本来的你!”梅清远打断建文的话,从身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往建文面前轻轻一推:“周先生,我在国外长大,我从小就知道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你的酬劳,请你收好!”梅清远将身体向椅背上一靠,静静地看着建文。 “梅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建文先是诧异,紧接着眉头一皱。 “这里有一万美金,对于你来说,也可以说是巨款了。我来得匆忙,没带太多现金,”梅清远将双手向上一摊,“没什么意思!这是表示感谢,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还可以再给你这么多?” “哦?呵呵!”建文不怒反笑,也将后背斜靠在椅背上,“我倒真想听听是什么条件!” “很简单!从现在开始,请你离开我父母的视线,不要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当中!”梅清远将身体微微前探,双手交叉,支在桌面上。 建文青筋暴起,捏紧拳头。 “年轻人,做人不要太贪!”梅清远见建文没有答话,微微侧首,睨视着建文,右手手指在酒杯的杯沿上轻轻画圈。 “虽然,论年纪,你是长辈!但我真为梅老有你这样的儿子,感到羞耻!”建文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杯中的酒,泼向梅清远的脸。说罢,一把抓起椅背上的书包,大步就往餐厅外走。 “你----”梅清远被酒淋了个正着,半天回不过神来,半晌,用餐巾擦了擦脸上的酒,收起桌上的信封,一把抓起公文包,向建文追来。 “你到底会不会干活?整天笨手笨脚的,叫你刻朵花,你看你刻成什么东西了?这是花吗?给猪都不吃,还会把手割破,这里是四星级的友谊宾馆,专门接待外宾的,不是菜市场!”建文满腹火气地路过餐厅的后厨时,突然,听见半掩的厨房里,传来咆哮声,“我看你是不适合在这里做杂工了,明天开始,不,马上就给我到餐饮部去端盘子!” 建文无意中瞥了一眼,只见一个又高又胖的中年人,身着白色的后厨工作服,将头顶的帽子用力摔在案板上。 建文正想继续走路,忽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入耳朵,“张主厨,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下回一定小心!” “没有下回了,你这么笨,根本就不适合吃这行饭!”张主厨怒意稍减,挥了挥手,“除非你在十五分钟里,给我刻好一朵最简单的百合花。不然的话,你也别在这里耽误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吧!” “张雨韵?”建文惊讶地发现怯生生在一边抽泣的,竟然是夜校同桌张雨韵,不由停下脚步,眉头微微一皱,推开后厨的门,“张主厨,如果由我来代替她完成您交代的事情,您刚才说的话,还作数吗?” 张主厨微微一愣,“你是谁?” “哦!张主厨!她是我妹妹!这丫头非常热爱厨房的工作,请您再给她一次机会。”建文微笑着说道。 张主厨看了看眼泪未干的张雨韵,微微摇了摇头,拿了几根胡萝卜,放在建文跟前,“那就半个小时吧!就照着那个样子刻!”张主厨指了指一边冷盆里的一朵百合花,“刻不出来,可别怪我不给你们机会!”说罢,张主厨拉过平时自己专用的凳子,大喇喇地坐下。 “谢谢张主厨!”建文取下书包,递给张雨韵。张雨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讶地张着嘴,茫然地接过书包。 建文走到水龙头下,洗了洗手,拿起小刀,切去胡萝卜的根蒂,几刀下去,除去胡萝卜的外皮,轻轻用刀背把胡萝卜修光滑,全神贯注地拿起刀,划拉起百合花的花瓣。张主厨微微点头。 时间缓慢地流淌着,当建文小心地将刻好的百合花,放进水碗中后,长舒了一口气。 “十三分钟!”一个帮厨的小伙子脱口而出。 “小伙子,不错,虽说刀法完全不对,但最终还像模像样的,算了,张雨韵,这次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可你记住,绝不会再有下次机会了!” “谢谢张主厨!谢谢!”张雨韵忐忑的心终于落下,开心地几乎要蹦起来,向张主厨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看向建文,羞红了脸,声音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谢谢---哥!” 建文拍了拍手,从张雨韵手中接过书包,微微一笑,“走啦!” 张雨韵赶紧追出来,“喂-----哥---晚上七点来接我,请你吃饭!” “算啦!”建文没有回头,伸直手臂,轻轻挥了挥,“回见!” 张雨韵紧走几步,凑到建文身后,“我都莫名奇妙地做了你两回妹妹了,怎么?妹妹就不能请哥哥吃个饭么?就这么说定啦!”说着,低下头,转身跑进厨房。 建文一怔,停下脚步,微微侧首,摇了摇头,正要大步离开宾馆,忽见梅清远正在不远处,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梅清远见建文看见自己,忙微笑着走过来,“周先生,我为刚才的失礼行为,向您道歉!”说着,竟微微躬身。建文慌忙闪过一边,“这----不合适!不合适!有话说话,你----你这样,我----我有点害怕!” “哈哈!我这次在来的路上,就在考虑在这里投资的事,我想雇你几天,陪我好好看看,这里的投资环境到底怎么样?” “哦?这个么?”建文右手支起下巴,眨了眨眼睛:“梅先生,我很忙的,这个工钱可不低哦?” “哈哈哈!-----” 十四 贫僧法号悟能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嗨!”张雨韵身穿一袭圆领的碎花连衣裙,不知何时,悄悄来到建文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建文的肩头。 建文正双臂环胸,依靠在友谊宾馆门前的罗马柱上,无聊的用脚来回踢踏着。听见张雨韵的声音,赶紧回头一看,上下一打量,调侃道:“CanIhelpyou?”张雨韵双手拎着小挎包,抿着嘴低头偷笑。 “这位国际友人,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保姆?”建文微微侧首,俯首去看张雨韵的脸。 “没正经,怕了你了!”张雨韵笑盈盈地抬头,忽然面色复杂地看向建文:“你是不是对所有的女孩,都是这样?我现在有点担心,站在我面前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说罢,不等建文回话,张雨韵低着头去车棚打开自行车锁,推了过来。 “中国人!”建文举起手臂,向张雨韵的背影笑盈盈地说道。等到自行车来到面前,建文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着,“肚子饿了,为了你的这顿饭,我可是连中午饭都没吃哦?今天既然有免费的大餐,那请问,能不能让我定一个档次高点的地方呢?哎!要不,我们转身走,就在这家宾馆里将就吃点吧?”说着,建文转过身,认真的看着张雨韵,往回走了几步。 “啊?我----”张雨韵面色顿时尴尬不已,推着车愣在那里。 “哈哈!跟我走!”建文哈哈大笑,转身迈步。 “哎!我----你----等等我!”张雨韵赶紧推车快步跟上。 “到了!”建文回过身,还没等张雨韵回过神来,一脚将自行车的撑脚撑住,转身向路边摆摊的老太太喊道:“奶奶,来两碗豆腐花,多加点虾米,再来两根油条!” “哎!等着!很快啊!”随着老太太的答应声,建文已是大摇大摆地拉开长凳,坐了上去。 “这?” “很好啊!空气清爽,绿荫作伞。你看,那天边的火烧云,难道不比你那宾馆里的壁画好看?” “还真是!”张雨韵看着火烧云映衬下的建文侧脸,拉过边上的长凳,双手支颐,也痴痴地看向那天边的火烧云,“那天,我在夜校扭到脚,你-----你为什么对别人说我是你的妹妹?” “啊?哦!”建文扭过头,看了一眼张雨韵,“因为你长得可怜!” “什么?我----我长得可怜?”张雨韵眉毛几乎要竖起来。 “哦,不是---”建文慌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当时,可怜楚楚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保护你!” “你----”张雨韵羞得低下了头。 “两碗豆腐花,两根油条,一毛六分钱!请慢用!”摊主笑盈盈地将碗端在桌上,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给!谢谢奶奶!”建文从兜里掏出两毛钱,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接过钱,转身从钱匣子里摸出四分钱,放在桌角。 “哎!说好的我请客,怎么----” “别废话!我有强烈的自尊心,请你多多关照!”说着,建文将调羹在碗里舀了舀豆花,将油条撕碎,放在碗里。 “你真的想学好冷盆么?” “那当然,我平时一直在偷偷观察大厨的动作,可-----”张雨韵刚要吃舀起的豆花,听见建文的话,持调羹的手停在碗沿。“你知道么?在厨房里可不比在学校,想要学点什么,真的很难,没有鼓励,没有指导,全靠自己观察和揣摩。就这样,还经常挨骂。” “有些事!不是靠一股傻劲就行的!”建文舀起一勺豆花,看了看张雨韵,“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人家和你非亲非故的,干嘛要培养一个潜在的对手?” “所以啊?我才拼命地学习啊!再苦再累,我也不怕,去年寒冬,由于我在厨房里经常将手泡在冰冷的水里清洗备用的食材,手上的冻疮烂开来,我怕大厨嫌我手脏,就带了付手套,继续清洗食材,可还是被大厨看见了,大骂了我一通,逼着我当场把手套脱掉。可大厨看见我鲜血淋漓的手时,终究被感动了,这才准许我学习冷盆的。可我太笨了,怎么也学不好!”张雨韵的眼眶中闪烁着些许的晶莹,“这些话,我又不敢回去告诉舅舅,舅妈-----” “那你爸妈呢?”建文听得愣住了,眼中也闪烁着晶莹之色。 “他们在一次车祸中,------走了!”张雨韵推开面前的碗,趴在桌上,抽泣起来。 “对----对不起!”建文抬起手,想安慰张雨韵,可手终究没有落在张雨韵的背上。“或许,我可以想想办法?” “哦?”张雨韵抬起头,泪眼娑婆地看着建文。 “丫头,你信不信我?”建文认真地看着面前伏在桌上的女孩。 “嗯!我保证,你的雕刻技艺,一定会在大厨之上!”建文正色看着张雨韵。 “嗯!我相信你!”张雨韵抬起头,看了看建文,犹带泪痕的脸上,绽放出笑容。 火烧云被天边的一抹黑色晕染,绚烂地越发多姿多彩,路边的小摊上,两个年轻人吃着廉价的豆腐花,心,却觉得,如在画中一般。 “吃好了!我给弟弟买了双鞋,真想现在就看见他高兴的样子,你路上自己小心点。我先走了。”建文抹了抹嘴,拎起鼓鼓囊囊的书包。 “你发工资了?有钱了就不管你妹妹了么?” “今天不是发工资,今天遇见一个冤大头,叫我陪他到处逛个三天,给我三百块!----”建文神秘地一笑,将书包挎在肩上,“我可不想在大街上,一个弱女子,吃力地驮着一个大男人走!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驮了头牛,拉到屠宰厂去呢!” “哈哈!哎--哎---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哪?” “周---建----文!” 老天合上了眼睑,夜幕拢在小巷上方,昏黄的路灯下,建文忽然看见大全家的门口,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脱衣服,“谁?” 那身影吓得差点倒在地上,随即将脸凑近建文,食指在唇上一竖:“嘘!----” “大全?”建文惊得连退几步,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施主!贫僧法号悟能!”黑影合拢双手,向着建文打了个稽首。 “大全,你不要吓我,你不是到红星机械厂去上班了吗?怎么出家做起和尚来了?” “嘻嘻!建文,我刚跟我师父他们去捞外快回来。”大全将僧衣脱了下来,胡乱叠了叠。 “你这头顶还烫上戒疤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点老实交代!” “假的!这是剪的圆纸片,用饭粒糊上去的。”大全在脑袋上胡乱一抹,果然戒疤不见了,“这红星机械厂里上班上得我累死了!天天用那个游标卡尺,量那些个铁块,一不小心,死烫死烫的铁屑,就粘在皮肤上,衣服上,弄都弄不掉,发个苹果吧,老师傅发一箱,我们学徒工,发六个!你说恶不恶心?还好,我师父收了我妈给的两条烟后,对我还不错,他空下来跟他舅舅,冒充和尚,给人家办丧事的做做法事,超度超度,一晚上挣的钱,比一个月工资都多,这不,好歹当我是自家人,让我冒充个小沙弥,敲敲铙钹,念念经,一晚上给我三十!我骗我爸妈,说单位里赶任务,通宵加班的。我爸妈开始还不相信,问了我师父,这慌才没捅破!建文,你可别给我戳穿了!” “什么玩意?你还会念经?” “哎!那还不简单?我听我师父念了几遍,就记住了!” “哦?”建文越发惊奇。 “那么阿姨要驮我,我妈骂我!那么阿姨要驮我,我妈骂我!--------”大全合拢双手,急速喃喃念叨。 “哈哈哈!你师父是唐僧么?八戒?” “师尊名讳说不得,大号人称----沙悟净!” “哈哈哈!哈哈哈!” 十五 少年强则国强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梅先生!这里就是我们市里最热闹的卧龙大街了!”建文一边走,一边将手向街道两旁的各具特色的老店,“这家具有典型民国特色的建筑,是我市最有名的老字号恒昌记银楼,这几家百年老字号绸布店的建筑风格,差不多都是典型的民国石库门的风格。您请看前面,那家砌有女儿墙的雕花大楼,就是享誉海外的醉仙楼,可是清嘉庆年间传承至今的老牌酒楼,里面的三生三世鱼,可是久负盛名哦!听说他家的鱼,都是选用上等的鳜鱼,选配上等秘传配方,三蒸三煮而成,普通人一般可要提前预定,才吃得上哦!” 梅清远微笑着频频点头,不住凝视着如数家珍的建文,“年轻人,看来,我找你做向导,真的找对人了,”梅清远将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店门口,几个石桌石凳摆在店门口,“周先生,我们过去坐一会?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好啊!”建文抢先几步,跑进店里,“大姐,麻烦你,请沏两杯上好的雨前!”说罢,转身来到石桌前,将手微微一探:“梅先生,请坐!” “小周先生,今天的你,令我对你大为改观啊!和我们初次见面时的你,判若两人啊!”梅清远落座,用手扶了扶眼镜,目光四顾,“这片土地,与国外传说中的,完全不一样,你就说这家店-----”说着,梅清远指了指身边的茶叶店,“卖茶叶的,想着要请客人先尝后买,初一看,这是亏本的买卖,实则大有玄机啊!这是了不起的超前意识。这些桌椅,也真是费了心思了。这家店的经营者一定是个很有头脑的生意人。” “梅先生,今天,您作为有意向来我市投资的外商,那是我们的财神爷,我后面站着几百万的老百姓,又怎么敢怠慢您?我们的老字号,都是国营的,如果硬要说有生意头脑,只能说,我们中国人比较聪明,肯吃苦,肯动脑子罢了。”建文从书包里取出四块钱,递给端来茶水的营业员。 “周先生,如果你是这个城市的规划着,你会怎么考虑这条大街的将来发展?”梅清远笑盈盈地接过茶杯,对着服务员轻声说了句,“谢谢!”将身体后靠在椅背上,微笑着,看着建文。 “梅先生,上海最出名的是城隍庙,南京最出名的是夫子庙,梅先生大概没有接触过中国的庙会,那是最能将人聚集起来的一种方式。以宗教这种令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方式,会很快打造轰动效应。正好,我市也有这样一坐标志性建筑,请看那里,宋朝遗留下来的龙王庙,凝聚了我市悠久的人文历史啊!”建文转身,指向不远处,香烟缭绕的灰瓦黄墙。 “这条街上,遗留了宋,明,清以及民国时期的建筑,如果规划得宜,分成不同的段落,好好修缮,那购物者,岂不是有种徜徉在历史长河中的感觉,我个人认为,那一定是种很好的感受。” “周先生,我越来越发现,你是一颗还没被发现的明珠,总有一天,会大放光彩的。” “谢谢梅先生的夸奖,我也只是纸上谈兵,乱说罢了,还望梅先生不要见笑!” “哈哈!你要做赵括,我可不想做赵惠文王哦!” “梅先生说笑了,我们只是主客关系,可不是君臣关系哦!” “如果我打算把它变成君臣关系,不知道周先生,肯不肯?不管我会不会在这里投资,我愿意以每月一千元的薪资,聘请你来做我的助理。” “容我考虑一下,可否?” “这有什么可考虑的?我知道你的工作-----” “梅先生,可能,您长期在国外,你没有和国内的人打过交道。”建文打断了梅清远的话,“我们中国人,最重孝道。我总要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吧?” “呃!那---好吧!”梅清远耸了耸肩,“说实话,年轻人,我很欣赏你,我不想你的才华,被埋没了。从你身上,我想起一句老话;少年强,则国强。” “谢谢梅先生的夸奖,我会当做一种激励!” “呵呵!茶叶不错,走,称两斤回去,我也向老爷子尽尽孝道!” 十六 医院里的尴尬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梅教授!这位就是上次我跟你说起的张雨韵。”建文扭头看了看张玉韵,“张玉韵,梅教授桃李满天下,是书画界的泰斗。我虽说结识梅老的时间不长,但扪心自问,实在是受益匪浅!” “梅教授,您好!”张雨韵由于紧张,面色通红,来到病床前,连连向梅老躬身,“我一心想钻研厨艺,苦于我对雕刻技艺,天赋不佳,任我怎么努力去练,总有种窥不到门径的感觉。还请您老多多指教!” “呵呵!小周向我提起过你,说起过去年寒冬时,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你的渴求上进的精神,着实令老叟感动啊!”梅九牧将身子向上挪了挪,建文慌忙把枕头垫在梅老的腰部,梅老靠坐在床头,和蔼地看着张雨韵,“老叟平生最是敬重自强奋发的年轻人,业贵于专。你遇到的问题,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难题,当年,我有个徒弟,他就喜欢捏泥人,可捏出的泥人,在外人看来,可笑之极,表情夸张怪诞不说,身体的各个部位都不成比例。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遇见他时,他正半跪在莫高窟的画像前,将面前的一堆泥巴,捏好后,凝视片刻,重又推到,再次重新塑造心目中理想的雕塑。当时,我也被其近乎痴迷的状态所震撼。” 梅老端起床头柜上的白瓷杯,喝了口水,捻了捻辫须,看向窗外摇曳的芭蕉,一时陷入回忆之中,“当时,我一边仔细临摹着敦煌的壁画,一边观察着此人,他竟痴迷地从早晨一直到黄昏,重复着那些动作。浑然忘了吃饭和身边的这个世界。直到我将饼干和水,递给他,他才从他的创作状态中回转过来,和我聊了起来。就这样,他成了我最有成就的徒弟。现在,他的雕塑,屡屡获得国际大奖,他自己也成了艺术学院的首席教授。他的作品,如同漫画一般,夸张地将作品所要表达的内容,很好地体现了出来。因为我告诉他,每个人都有别人无法比拟的特点,将自己的特色发挥到极致,成功也就离你不远了!” “丫头,他就是蔡和尘,你们可曾听说过他?”梅老的思绪,拉了回来,扭头微笑着看向张雨韵。 “蔡和尘?就是上新闻专访,被称作当代雕塑之父的蔡和尘?”建文和张雨韵同声惊呼。 “呵呵!是他!这样的一个人,当年可是被称作傻子,痴呆的哦!所以,年轻人,不必妄自菲薄,我跟和尘打过电话了,丫头,你去找找他,或许,他可以帮到你!” “梅教授!----太谢谢您了!”张雨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兴奋地眼睛瞪得老大。 “嘘!听脚步声,应该是我家那个臭小子清远来了,丫头,这封信给你,你到观澜学院去找和尘。我得赶紧装睡觉了,你们不要拆穿我,我得把我们父子流逝的时光,找补回来。”说着,梅老将枕头放低,像个孩童一般,“滋溜”一下,身子下滑,头枕着枕头,拉过被子,侧卧而眠,竟微微发出鼾声。 张雨韵从梅老手中接过信封,忽见梅老这样,不觉互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捂嘴偷笑。张雨韵将信收进小挎包。 “爸!您好点了么?”清远踏进病房,忽见建文和张雨韵,不由一怔,随即微笑道,“周先生,你也在?这位是----” 建文赶紧正色站起身,走近梅清远,将食指竖在唇边:“嘘!----梅先生,我们来看望梅老,这不,不巧的是,梅老睡着了,梅先生,那------你们聊?我们先告辞了!” 梅清远含笑微微点头,目送建文两个跨出病房门,关上房门。 建文停下脚步,回走两步,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只见梅清远坐在病床前,给父亲掖了掖被子,静静看着眼前的老人。梅老好似做了个好梦,睡梦中,竟微微一笑。 建文微笑着走到张雨韵面前,“现在的时光,可能才是梅老最开心的。” “是啊!没想到,堂堂画院的泰斗,竟像个顽童一般!”张雨韵回首看向病房,想起方才的一幕,不由“咯咯”一笑。忽见建文往自己身边的墙壁闪去,不由奇怪,“咦?你这是干什么” 前方护士的柜台前,传来说话声,“金芳?今天怎么到医院来找我们袁护士长了?找你妈妈有什么事情么?” “哦!小田,居委会来人口普查,我想找我吗问一下,她把户口本放在哪里了!” “哦!这样!我说呢,金芳,张护士长,她刚才往那边去了!”说着,扎着两根小辫的护士小田,手指向建文和张雨韵的方向。 “谢谢小田”金芳扭头看去,忽见一个怪异的身影,很是熟悉,不由地向前走去,“这是----不可能吧?” 张雨韵见建文像中邪了一样,斜着身子,缓慢地移动着,不由极为奇怪:“周建文?-----周建文?----你不要吓我,你----你这是干什么?” “周建文?你混蛋!”建文只听到身后一声咆哮,不由觉得双腿发软,,连忙紧紧抓住一边走廊两端,专供病人行走用的扶手,饶是如此,仍险些瘫倒在地上。 十七 两难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哥?她是谁?”张雨韵微微一愣,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建文,却发现建文如同遇见老虎的小鹿一般,竟然惊惶地好似要瘫倒了一般,不由笑盈盈地将挎包向肩上提了提,双手抱着建文的右臂,搀扶起建文,“哥!我还从没见过你怕过谁,介绍介绍啊!这么漂亮的姑娘,又不是老虎,你怕什么?” “什么?哥?周建文,你----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妹妹?”金芳气急之下,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金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建文见金芳急哭,想要解释什么,可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哥!上次你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的鞋子脱了,还逼着我做你妹妹,”张雨韵看了一眼金芳,将胸口挺了挺,牢牢抱住建文的右臂。扭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建文,“这可都是事实吧?说,她是谁?难道----又是你的一个什么妹妹么?你究竟有多少妹妹啊?” “周建文!”金芳“啪!”地一下,甩了建文一巴掌,泪落如雨,高声喊道:“我恨你!”说着,转身向出口跑去。 “金芳!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说----”说着,建文用力挣开张雨韵的手,“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想要去追金芳,可刚追了几步,建文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金芳消失在转角处。建文的身后,张雨韵面上阴晴不定,同样愣在那里。 夏夜的屋里,格外闷热。刘兰香拿了把蒲扇,走进屋里,看了看坐在凳子上,愣愣地看着煤油灯的建文。不由诧异的拿蒲扇轻轻拍了拍建文的肩,“小文,想什么哪?大家都到弄堂里去乘凉了,你一个人闷在家里干什么?是不是碰到什么难事了?要不,跟妈说说,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了,大热天的,别憋在心里瞎想!是不是单位里-----” “妈---”建文一愣,看了一眼刘兰香,随即微微一笑,“我没事!” “胡说!”刘兰香用蒲扇轻轻在建文头顶一挥,“我的儿子,我还不了解么?” “妈!我----我倒真有件事,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建文拉过边上的一张小板凳,往刘兰香脚边一放,正色说道:“妈!梅教授的儿子,就是我那天向你说起的那位美籍华人梅清远,想到我们这里来投资,他想让我到他的公司里去当他的助理。每个月开我一千块的工资。你看----” “哦,前两天你跟单位里请三天病假,就是陪着他,到处转转,给你三百块的那个梅----梅什么远的,是么?” 建文点点头,“梅清远,妈!我真觉得这是个机会!---你听我-----” “你赶紧死了这条心,小文哪!资本家是什么人?你是念过书的人,你不知道么?天上那里就会掉下个大馅饼,正好砸在你头上了?还一个月一千块?”刘兰香撇了撇嘴,“那三百块,可能就是个陷阱,你别到时候被他卖了,还帮人家数钱!我们普通老百姓,就求个平平安安,不要想着发大财,攀高枝!再说了,你好不容易捧上铁饭碗,你不知道,你爸为了让你将来能够平平安安地过上太平日子,他受了多大委屈。好歹也算个国营单位的小领导,就这么内退了,你说你要是就这么不干了,你爸会多伤心?”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别说了!你要是辞职,我就去死!咳咳!”刘兰香一着急,捂着胸口咳了起来,“你----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说着,刘兰香拿蒲扇指了指建文,转身迈出家门。 屋内的煤油灯闪烁不定,不断散发着刺鼻的煤油味道。一只飞蛾绕着灯焰转了几圈,忽然,一不小心,撞在了灯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落在了破旧的八仙桌上。蚊子“嗡嗡”地环绕着一动不动的建文,建文浑然不觉,宛若一尊雕塑一般,怔怔地看着不停跳跃的灯焰。 十八 巷口处的谈话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周建文,等一等!”暮色中的路灯下,夜校放学后的人群中,张雨韵推着自行车,叫住了即将转弯的建文。 建文回转身,看向张雨韵。“我---上次在医院的事情,对不起----”张雨韵俯首看着脚边的影子,突然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建文,“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和你寻个开心。要不---我当面去向她道个歉,解释清楚-----” “事情都过去了,算了!”建文淡淡一笑,“在我心目中,一直把金芳当做自己的妹妹,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可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的。我也好久没看见她了,希望她没事吧!我不怪你,你除了上班,又要上夜校,又要去找蔡教授,学习雕塑技法,自己注意休息,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真的不怪我了么?”张雨韵凝视着建文的双眸。 “傻丫头!”建文微微摇了摇头,笑道,“我想用半年时间,把夜校的五门课程全部通过。你呢?有信心么?” “我一定努力,肯定能和你同时毕业。”张雨韵微微仰首,对着建文挥了挥拳头。 “那好!丫头,加油!路上小心!”建文转过身,挥了挥手,一转身,消失在路口。 “哎!---”昏黄的路灯下,张雨韵推着车,喊了一声,随即自言自语,“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人----” “建文!刚回来?”建文刚转过小巷的路口,准备往家走去。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循着声音看去,只见破败的老墙下,一个中年男子。正看着自己,不由觉得很诧异:“金老师?你----你在等我么?” 金老师将眼镜向上推了推,向建文走近几步,欲言又止,“建文,---我----我是在等你-----可---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金老师,有什么话,您就直说,是不是金芳----” “嗯!”金老师面色凝重,“金芳这丫头,自从听说那天从医院里回来,现在整天闷在家里,谁也不睬,就连我和她妈妈的话,她也听不进去。今天,小军来看她,还没等小军说话,她就把房间里的东西,扔了一地。唉----建文哪,我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都怪我们平时太宠溺她了。” “啊?怎么会这样?金芳她----她----没事吧?那天,我和我的同学去医院看望梅教授。----” “建文哪,我们两口子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我----这不,想到平时,她最听你的话,”金老师没等建文说完,摆了摆手,“要不,你抽空去劝劝她。我们不指望她能出息成什么样子,只想她能开开心心地。看见她这副样子,我-----我-----”说着,金老师摘下眼镜,左手捏了捏眼睛。 “行!金老师,这事交给我,我一定好好劝劝她,您就放心吧。” “哎,那好,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那我走了。” 看着金老师蹒跚的背影,建文只觉得胸口如同压了块大石头一般,不由仰起头,朝着缀满星星的夜空,深深地吸了口气。 “小周啊!你不要命啦?太阳这么毒辣,快点过来歇歇,食堂里送了绿豆汤过来,快,过来尝尝!”休息室的凉蓬下,老徐抬头看了看火辣辣的日头,拿毛巾抹了抹汗,向在沙堆前不住用铁锹铲起沙子的建文喊道。 “哎!--徐叔!你们先吃,我把这些沙子运完就过去!”建文没有回头,任由豆大的汗珠落在地上,拼命地铲着沙子。 “这是命令,这么毒的太阳!你都连续干了三个多小时了,不要命了,你?”老徐端了一大碗绿豆汤,向建文走去。忽然,看见建文倒在了滚烫的沙堆上,不由惊得把碗往地上一扔,拔腿向建文跑去,“小周!小周!你怎么了?你们几个,快点过来!小周中暑了,送医务室!快打电话给赵主任和老周!” “小文!小文!你没事吧?”建文睁开眼睛,只见父母都在焦急地看着自己,想要爬起来,却被周正良按住,“躺下!你说,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和爸妈说,你这么作践自己!” “爸,妈,没事,我只不过忙得过头了,一时不注意,中暑了罢了。没事的----”建文微笑着说道。 “还说没事?”刘兰香紧紧握住建文的手,“我刚才在单位里正上着班,突然听见赵主任打电话来,说你晕倒在沙堆上了,差点没把我吓死。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作践自己?”说着,刘兰香的眼眶中涌出泪水,“你刚才说的虽说是胡话,但是爸妈都听到了,小文哪,爸妈没什么文化,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你要相信,爸妈都是为了你好。刚才,赵主任也说了我们。你也大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吧!只要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这么苦的工作--------不做,也罢!” “爸!妈!你们----你们说的是真的么?” 十九 醉了!醉了!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梅先生,早就听说过您,您可是个大忙人啊!一直无缘结识,今天,很荣幸能和梅先生共进晚餐!”一位身着印花丝绸衬衫,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满面红光地举起酒杯,转身看向身边一位身穿白色条纹衬衫的男子,“罗主任,多亏了你这个牵线的红娘啊!哈哈!” “哈哈!齐先生,您是香港大名鼎鼎的九鼎集团的老总,走到哪里,就把财运带到哪里,这不,这次的卧龙大街的改造升级工程,上级领导很重视,吩咐下来,一定要我好好招待好二位财神爷,要把卧龙大街改造工程,做成全省,乃至全国的典范工程。这不,我就把有投资意向的几位跨国集团的老总,都分别请到一起,也好听听你们的想法。”罗主任站起身,和齐向天碰了碰酒杯,扭头看向梅清远。 “罗主任,齐先生,说实话,我这次想要把集团的一部分业务,转到国内,更主要的原因,是为了方便照顾年迈的父母。”梅清远微笑着站起身,分别和齐向天,罗主任,碰了碰酒杯。“对于国内的情况,我的了解并不是太多。所以,我们想邀请一到两家集团,联合参与卧龙大街的改造工程,日常事务,就由我们麦伦财团的运营总监杰克先生和我的助理周建文先生来处理。杰克先生目前在美国处理手头的一部分事务,很快就会就位国内的分公司。所以,齐先生,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的助理说说。”说着,梅清远扭头看向身边的建文,“小周,你要多向齐先生请教,政策上有什么问题,可以多多请教罗主任。” “齐先生,罗主任,请多多指教!”建文含笑端起酒杯,向齐向天和罗主任致意。 “哈哈哈!梅先生,您这是要当甩手掌柜了么?你这么信任这位年轻人,看来,这位小周先生,定有过人之处啊!”齐向天哈哈大笑,宛若一尊笑佛一般。 “都坐下说罢!菜都凉了,难得两位兴致都这么高,咱们边吃边说?”罗主任打着哈哈。 “是!是!边吃边聊!知道的,说我们要联手合作开发,不知道的,看这阵势,还以为要打架呢!哈哈!”齐向天哈哈一笑,放下酒杯,落回座位。 梅清远淡淡一笑,看了看齐向天,众人一起坐下。 “罗主任,我冒昧得问一句,刚才,您说除了我们麦伦财团和齐先生的九鼎集团,还有几家集团要参与卧龙大街改造项目的竞标么?”建文含笑看向罗主任。 “哈哈!是的,周先生,现在国内形势这么好,很多外商都很看好国内市场啊!我们市招商办,也是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择优竞标。不过,论实力,我个人是很看好麦伦财团和九鼎集团的,不过,要是撇开二位联手的话,我跟各位交个底,赛恩思集团的实力,也不容忽视哦!” “哦?是法国的塞恩思集团么?”梅清远眉头微微一蹙。 “是啊!他们的魄力比较大,听说想要独家承办卧龙大街的改造项目。”罗主任笑眯眯地看了看梅清远和齐向天。 “罗主任,按照常理来说,胃口大的人,常常会噎着。我想,市政府需要的,是精品工程,我们两家集团如果能够强强联手,相信做得一定更加细致,无论在财力,资源上,无疑是更加合适的。”建文摩挲着酒杯,看了看罗主任。 “当然,周先生,这些问题,我们一定会考虑。” “哈哈!周先生这话说得好!来来来!周先生,后生可畏啊!我敬你一杯!”说着,齐向天将杯中的茅台酒,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 “谢谢齐先生夸奖!”建文仰首喝尽杯中的酒。 “周先生,将来我们很有可能合作,到时候,可离不开罗主任的关照,要不,您多敬几杯罗主任?”齐向天笑眯眯地在杯中斟上酒,瞄了一眼建文。 “齐先生,我们两家作为将来的合作方,正该一起敬罗主任一杯。”建文斟满酒,扭头向罗主任微笑道,“罗主任,我和齐先生一起敬您一杯,还请多多赐教!” “哈哈!好说!好说!”罗主任和建文,齐向天,分别碰杯,干尽杯中的酒,扭头看向静静倚靠在椅背上的梅清远。“梅先生,我敬你!” “罗主任,我的胃不太好,酒早就戒了,今天,罗主任的这杯酒,我非喝不可。”说着,也喝尽杯中的酒,向齐向天歉意地笑了笑,“齐先生,还请见谅!” “好说!好说!”齐向天笑道,“我们这把年纪,身体好最重要啊!不过,梅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要么不喝,喝起来就人来疯,小兄弟,今天就请你替梅先生,陪我喝个痛快了哦!” “齐先生,我真的不胜酒力,你看,这才两三杯下肚,我已经醉了!醉了!醉了!” “小老弟!你这是看不起哥哥我?”齐向天拍了拍建文的肩,满嘴酒气,眼角瞥向梅清远,却见梅清远好似置身事外一般,自顾自夹了口菜,微笑着看着二人。 “齐先生,真想喝?” “非喝不可!” “那好,这杯子太小,不过瘾,要不,服务员,拿大杯来,齐先生,今天不醉不归!喝个痛快!”建文微笑着接过服务员手中的啤酒杯,斟满酒,“齐先生,我先干为敬!”说罢,一口干尽杯中的酒,微笑着将空杯向齐向天晃了晃。齐向天目瞪口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哈哈!齐先生,您就别为难年轻人了,小周这酒量,依我看,可不小啊!” “服了!周先生!好酒量,好气魄!你这个朋友!我齐向天交了!”齐向天倒满杯中的酒,一口喝尽,满脸通红地说道。 “哈哈!今天,你们两家也见了面了,要不,你们改天好好合计合计,报个方案给我们?”罗主任看了看东倒西歪的齐向天,微笑道,“齐先生,要不,我叫服务员先送你回房间休息?” “我没醉!小兄弟!痛快!痛快!喝!我们继续喝!”说着,身体不支,就要往下倒,罗主任慌忙一把扶住,“服务员!服务员!----” 梅清远看了看被扶走的齐向天,看了看建文,摇摇头笑道:“小周,没事吧?这个老狐狸,他想试探试探你,给你个下马威,没想到自己倒下了!” “没事!我爸每天雷打不动,要喝个三两,我从来不喝酒,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喝了这么多,除了稍微有点晕,没多大感觉,梅先生,难道,这酒量也会遗传么?” “哈哈哈!”梅清远指着建文笑道。 二十 大全南下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齐先生,本着合作共赢的目的,我想听听您对这次合作的具体分工有什么打算?我也可以着手整理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时间紧迫,我们要面对好几个强劲的对手。稍有不慎,将会被别人抢夺了先机啊!”建文将汤匙搅了搅杯里的咖啡,抬头看了看齐向天。 “哈哈!年轻人,沉住气!来得及!”齐向天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侧身看向酒店窗外的风景,“这咖啡到底不如现磨的好喝!我这边的意思么,资金方面,我们两家各出一半,基础设施建设,以及将来的店铺租售方面,由我们来实施,整条大街的布局,绿化,以及银行,政府方面的具体操作,就交给你们负责了。不过,我们的九鼎集团,比不得你们麦伦财团财大气粗啊!我这次的投资,是冒了相当大的风险,所以,将来,卧龙大街改造完成后,我希望我们对店铺能有优先选择权。”齐向天转过头来,双手交叉,笑眯眯地看着建文。 “哦?看来,齐先生对我们的这次合作,并没有太多兴趣,齐先生,我会将您的话,带给梅先生,齐先生,打扰您休息了,不好意思,我就----先告辞了?”建文扣上西服的纽扣,站起身来。 “哎!年轻人,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沉住气!沉住气!”齐向天笑眯眯地摆了摆手,“谈生意,谈生意,不是要谈么?你问我的想法,我就实话实说了喽!你也可以说说你们的想法嘛!” “齐先生,我们麦伦财团是报了很大的诚意,来和您谈合作的,这次卧龙大街的改造,不仅关系到我们两家集团进军国内市场的成功与否,也是取得政府信任的一次机遇,对两家集团将来的发展,意义重大。这次改造工程,本来就是由我们麦伦财团牵的头,所以,我们在资金和将来建成后,将要成立的卧龙大街发展管理委员会里,都要占到百分之五十一,这一点,是我们的基本要求,整条大街的布局和具体的建筑基调,都要在尽量不破坏古建筑的情况下,充分体现我们古城的历史文化积淀,包括了基础设施和绿化等相关方面的建设。具体方案,希望能有两家推举出优秀的设计人员,一起参与。将来的店铺租售,管理都将由我们两家及政府方面一起参与,获得的收益,按投资比例分成。总之,我们希望能打响麦伦财团进军国内市场的第一炮。罗主任和梅先生都希望将来,建成后的卧龙大街,是领先国内五十年标准的典范工程。”建文目光紧盯齐向天的双眸,微笑着侃侃而谈。 “梅先生选择的人选,果然不容人忽视!看来,我真的老喽!”齐向天收起笑容,用缀了两颗祖母绿戒指的手,理了理稀疏的头发,身体微微后仰,“周先生说得如此合情合理,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行,我会尽快将相关专业人员挑选出来,先一起拟议个方案,上报给政府,等到批复下来后,我们先成立一个专业的建设委员会吧?” “好的,我会将齐先生的意见传达给梅先生,上报给我们财团的总监杰克先生。” “哦!对了,听说国内的拆迁工作可不好做啊!周先生,我很看好你!我们如果真的拿下了这个项目,我想你是当仁不让的拆迁办的负责人之一。到时候,你的担子,可不轻哦!呵呵!”齐向天眯起眼睛,看着建文,笑道。 “有压力才有动力嘛!承蒙梅先生和齐先生抬爱,周某敢不全力以赴?”说罢,建文和齐向天齐声大笑。 “李大哥?”离开宾馆后,建文见快要到家门口的小巷,就下了车,招呼梅清远的专职司机回去。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忙招呼道。 “哎!----周老弟?”那个光光脑袋的络腮胡子,扭头看见建文,停下自行车,往回推了几步,“这么巧?行啊!鸟枪换炮了?连专职司机都配上了?混得不错啊!”说着,李亮在建文胸口轻捶一下。 “李哥!你别寻我开心了,我刚给一个外商跑跑腿,这不,为了谈生意时的面子。那外商非要让他的司机来接送我。李哥,最近我比较忙,好多天没到你那藏宝库去了,最近有什么好东西没有?” “现在啊!人的心思都活泛了,做我们这行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这不,我刚到火车站去了趟,我要去趟贵州,上次,我有个朋友,在那里的山沟沟里,淘到了不少老物件,现在,城里的老物件,越来越少了,我要响应号召,深入农村,周老弟,以你的眼力,赶紧加入我们这行吧,我跟你说,将来,我们这行,一定是最体面,最吃香的行当,你信不信?”李亮看了看身边,将手拢起,凑到建文耳边说道。 “哈哈!李哥,真有你的,不过,我这人把玩老物件,就是个兴趣,先把肚子想办法填饱,让家人过上顺心的日子,才是我的当务之急哦!” “建文,好久不见了,你怎么忙得跟联合国秘书长一样?”建文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不由笑容满面,“大全,好久没看见你了,最近怎么样?” 李亮见有人和建文打招呼,就笑着摇了摇头,“可惜了,周老弟,那你忙,等我回来,一定来找我啊!我还有几件物件,要请你给我掌掌眼哪!” “哎!一定!,李哥!,您慢走!”建文向李亮扬了扬手。忽然,被大全推了一把,“老看不见你,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我死了,你一定要给我念一段真经,不然,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建文笑着推了一把大全,“怎么,小师父,这是要去那家做法事么?” “嗨!别提了!捞外快的事,早不干了,我师傅有几个朋友,都到南方去了,听说都发财了,这不,我们商量了一下,在厂子里,累死累活地,也挣不了几个钱。就都辞了职,准备南下,去找他的朋友,搞点紧俏货过来卖,干个体!这不,我准备去买票。” “你要死了?这么大的事,你爸妈没骂你么?” “嗨!我爸自己就是干个体的,他怎么说我,倒是我妈,唠叨得我耳朵疼!”大全一脸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 “你呀!到哪里都是个闯祸胚!哎,最近,看见过小军么?” “没有,倒是听说他老往金芳家跑,去了几次,都被金芳轰出来了,好久也没见他了!------哎,听说,金芳现在变得有点神经兮兮的,你知道么?” “别瞎说,小心舌头生疮!大小伙子,怎么这么八卦呢?” “真的!不骗你!听说----” “行!行!你不瞎说会死啊?说实话,上次金老师来找过我,我答应金老师,去劝劝金芳的,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 “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大全眼角一撇建文,神秘的一笑:“她呀,得的是相思病!-----”说着,大全一摇圆圆的脑袋,跑出老远,边跑边回头喊道,“只要你哄哄她,她就好了-----哈哈---” “死大全!我砸死你!----”建文俯身捡起一颗石子,向大全扔去。看着大全远去的背影,建文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道:“唉----是该去看看金芳这丫头了!” 二十一 情非得已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建文刚到金芳家的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金芳的尖叫声,“我说过了,我的肚子不饿,我不想吃----不想吃!” “金芳,你这是干什么?”金老师青筋暴露,接过妻子袁爱莲手中的饭碗,“啪!”地一下,重重摔在地上,“不吃拉倒!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活祖宗?都是你----”金老师一手撑着腰,重重地喘着气,一手指向妻子袁爱莲,“都是你惯的!你看看----”金老师的手不住颤抖。 “是!---都怪我!”袁爱莲用手摸了一把满是泪水的脸,竭嘶底里地吼道,“你又真正管过你这宝贝女儿几次?整天捧着个书!好像是坟堆里爬出来的老古董一样!” “什么?我是----”金老师跳了起来。 建文从来没见金老师夫妇红过脸,不由心里陡然一惊,忙跨进大门,“金老师!袁阿姨!”随手拿过墙边的扫把,去打扫地上的碎碗。 “建文,你快去劝劝那个活祖宗吧!在这样下去,这个家,真的没法过了!”金老师一把拽住建文,指了指房门里面,“天天闹啊!多少天了,上学就睡觉,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说就跳起来,饱一顿饥一顿的,这是要活活折磨死人哪!” “建文!你来了么?”房间里传来一声惊呼,随即,房间里跑出来披头散发金芳,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建文,双手紧紧抓住建文,指甲掐的建文生疼。“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说着,金芳仰首微笑着,看着建文,“你知道么,你不理我,我----我觉得好像被这世界抛弃了,我很害怕!你答应我,永远,永远不会不理我?” 建文看见金芳这副模样,突然觉得心里隐隐作痛。眼角不由模糊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袁爱莲从建文手中接过扫把,把碎碗打扫干净,扯了扯金老师的衣袖,两口子闪身到了堂屋里。 “周建文,你跟我说实话。”金芳忽然一脸严肃,“你不睬我,是不是因为那天碰到的那个女孩?” “金芳!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们就是夜校同学,经常寻开心的,她那天是逗你玩的,谁知道你这么较真?” “真的?”金芳理了理头发,“你没骗我?” “金芳,我骗你干什么?”建文苦笑道,“我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直都是没正形的。先吃饭,你看看你,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聊斋里出来的女鬼呢!” “那你为什么老躲着不见我?” “金大小姐,我现在真的很忙!你不知道,我现在给一家外商做助理,还要上夜校,忙得我四脚朝天的,我真恨不得分成两个人才好!这不,我一有空,不就来看你了嘛?赶紧洗把脸,好好吃饭,你看你,都把金老师他们急成什么样子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见他们拌过一句嘴,你呀你----” “妈!有没有面条?我突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 “有!有!等着!妈这就给你下面条啊!”袁爱莲正在房门口,竖起耳朵在听两人的谈话,听见金芳的话,忙不迭地答应,乐呵呵地转身往厨房走去,嘴里轻声嘀咕;“奇了怪了!这建文就是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么?这丫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周建文!等等!”夜校散学后,张雨韵推着自行车,叫住建文。 建文扭头看去,只见张雨韵将秀发撩到耳后,微笑着欲言又止,不由一愣,“怎么?过几天,就要考试了,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没有!”张雨韵侧首看了看路灯下的梧桐树,“就是想对你说声谢谢!你知道么?现在,我的食材雕刻技能,进步神速,张大厨的脸色,从来没有这么和蔼过,他现在亲自教我烹饪呢!还说,等我学成出师后,他要举荐我去南方的五星级大酒店里做大厨,现在,他再也不说我笨了,还经常夸我终于开窍了,悟性好!咯咯!想想那时候,真的好笑!真的,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认识蔡和尘这样的大师?哥,你说,我该怎么谢谢你呢?” “哈哈!你不会要以身相许吧?”建文戏谑道,忽然,发觉张雨韵面上泛起红晕,不由收起笑容,正色道,“这还不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要谢,就好好谢谢你自己吧!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急!时间还早!”张雨韵垂下头,忽然,扬起俏丽的脸,向建文微笑道,“陪我走走吧?今天,我真的很开心!” “嗯-----好啊!” 昏黄的路灯,将不宽的弄堂,照的幽静曲长。两个年轻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走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 “到了!注意休息!你看你,累得瘦了好多!”建文怜惜地看了看张雨韵。“争取一起考个好成绩,再见---” 建文微笑着正想转身,冷不防,脸上被张雨韵亲了一下。耳边一句微不可闻的声音,令建文如遭雷击,半天动弹不得。 “周建文!我喜欢你!-----”张雨韵匆忙而慌乱地推着自行车,一头扎进身侧老房子的廊檐里。 二十二 车祸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小周!这份竞标书,你给我亲自交到城建局梁局长的手上!记住,这份文件,关系重大,千万不能落到第二个人的手上,我让司机老吴送你去市城建局。”梅清远从案头拿起一份封印好的文件袋,递给建文。建文刚要伸手去接,梅清远又将手往回一收,“不要由第二个人转交!” “梅先生,您放心,我保证寸步不离!人在文件在,人不在,文件还在!”建文挺直腰板,将双腿一并,一脸严肃地说道。随即,建文咧嘴一笑,从梅清远的手中,接过竞标书。放进公文包里。 “臭小子-----”梅清远微笑着看了看建文,微微摇了摇头,“我家老爷子老念叨你,你抽空去看看他,免得他老说我把你拴住了,都见不到你人了!如果一切顺利,等过完年,我们的卧龙大街改造工程,也将正式启动,到时候,你可真的就要忙得脚不沾地了哦!” “呵呵!梅先生,我抽空一定去看望梅教授!说实话,我也挺想他老人家的。”建文想起梅教授笑眯眯地轻捋辫须的模样,不由心里一暖,面上浮现出笑容。 “我现在知道我妈为什么把你夸到天上去了!你这小子的身上,有一股让人说不清楚的劲头,去吧,臭小子!”梅清远摆了摆手,含笑目送建文跨出书房。 “吱------”地一声,轿车突然刹住,建文身子往前一冲,公文包滑了下去。 “吴师傅,怎么回事?”建文连忙弯腰捡起滑落在脚边的公文包,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抱在胸前。抬头看向前方。只见前方一辆白色皇冠车,正横在自己的汽车前。看来,是从前面街巷里窜出来的,一位身穿藏青色人民装的大妈,倒在地上,篮子里的菜,倾撒了一地。 “周助理!实在抱歉,你看,这辆皇冠,出来得太快了!”司机老吴一脸歉意。 “看来,这车撞倒人了,要不?我们倒车回去,另外找条路走吧?”建文见很多看热闹的人围拢过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公文包,不由扭头征询老吴的意见。 “哎!那行!这司机开车这么快,不闯祸才怪!”老吴摇了摇头,看向反光镜,准备倒车,忽然听见建文喊了一声,“停车!吴师傅!等我一下!”说着,建文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哎!周助理!你这是----”抬头一看,那辆白色皇冠车,正在缓缓倒车,不由怒从心起,将车熄火,也打开车门,跳下车去,“好小子,撞了人想跑?” 建文大步跑到皇冠车的车门前,一把拉开车门,“下来!” “你-----你想干什么?”驾驶员惊惶地看着建文,停下车,紧握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建文一把抓住驾驶员的衣领,拖下车来。“青天白日的,撞了人,就想跑么?” “你---你是什么人?怎么这么粗鲁,我要向你们的政府控告你!你------”车后座上,一个碧眼金发的外国人,推开车门,微微仰首,色厉内荏地,用生硬的中国话责问建文。可被建文可怕的眼神一瞪,不由讪讪地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大妈?怎么样?”建文俯身搀扶起大妈,轻声问道,大妈痛苦地摇了摇头,左腿的裤脚上,渗出鲜血,不住地颤抖。 “大妈,怎么样?没事吧?”皇冠车的驾驶员苦着脸,俯身看向倒在地上的大妈,扭头看向建文,“不是,我们真的有急事,大妈,你看这事,能不能私了?我----我赔钱,刚才,我想停车的,可---可史密斯先生---”说着,皇冠车的驾驶员微微扭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外国人。 “我们真的有急事!---唔----钱----我给钱----ok?”史密斯一脸焦急地看了看天,掏出钱包,抽出几张外币,往建文面前一递。 “有什么事比救人更重要?老吴,搭把手,把大妈扶上车!”随即看了看史密斯和他的司机,“你们的车不能走,等警察来了再说,大伙帮忙看住他们!” “你们不就想要讹人么?我给钱!-----钱!”史密斯的中国话,出奇地变得顺溜。 “信不信老子揍你?”建文怒极,爆起了粗口,一手托住大妈的后背,一手指向史密斯,“你以为,现在还是清朝么?” “警察来了!”围观的群众都愤怒不已,议论纷纷。忽然有人大声喊道。 建文帮着警察把大妈扶上了警车,拍了拍灰尘,正要和老吴回到车上去,忽然,一位身穿中山装,胸前跨了个相机的男子,拦住了建文,“这位同志,你好,打扰一下,我是日报的记者秦海波,今天刚好路过这里,能采访您一下吗?您刚才的行为,很有教育意义,我们一定要大力宏扬您的这种见义勇为,敢于向不良风气斗争的精神。” “呵呵!记者同志,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我还有急事,真的很抱歉。”说着,建文迈步要走,却被秦海波拽住衣袖,“同志,就耽误你几分钟,你看,围观的这么多人,真正敢于站出来,维持正义的,又有几个?您也不希望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不良风气,愈演愈烈吧?真的,就耽搁您几分钟!” “这-----”建文看着一脸诚恳的秦海波,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周助理!这下,你可要上新闻了,你一不小心,就成了全市要学习的青年典范了!哈哈!”车上,老吴看了看建文,打趣道。 “嗨!吴师傅,你就别寻我开心了,等会到了城建局,你就在车上等我一会,我把文件到梁局长的手上,马上就下来。”建文一边摇头苦笑着,一边打开公文包,准备再次查看一下,忽然,傻眼了,“这----这----” “怎么了?”老吴奇怪的看了建文一眼。 “完了!这不是我的包,这里面除了文件袋,怎么还有外国钞票?”建文一下瘫倒在座椅上。 “什么?”老吴也吓出一身冷汗,一个急刹车,两人身子同时往前一冲,要不是栓了保险带,险些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外国钞票?哦!这一定是那个洋鬼子的包,奶奶的,怎么和你的包看上去一模一样?走!我们赶紧去警察局,把包换回来!” 建文仔细看了看文件夹上敲的公章,突然,眼睛一亮,“不,赶紧回去!立刻,马上!” 二十三 你是我的福将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你说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刚才,就在这个地方,你给我信誓旦旦地表态,还说什么人在文件在,人不在文件还在!”梅清远一扫往日的斯文,气急败坏的将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水眼看就要溅到建文的裤腿上,却被建文敏捷地往旁边一闪,避了开去。 梅清远见状,更加气恼,站起身来,一脚踹开老板椅,手颤抖着指向建文,“你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么?我----唉!----我怎么会用你这么一个------滚!---滚出去!” 建文既不气恼,也不害怕,面色平静地向梅清远鞠了个躬,“梅先生!我犯下大错,我自然会认----” “哼!---你---”梅清远气恼之极,来回踱了几步,将金丝边眼镜抬了抬,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手指几乎碰到建文的脸上,“你认?----哈哈----你认得了吗?且不说我,就说齐向天那个老狐狸那里,你过得了关吗?算了!算我倒霉!你去财务那里拿一千块钱的薪水,走吧---”梅清远向建文挥了挥手,“你走吧,齐向天那里,我会亲自向他赔礼道歉!”说罢,梅清远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梅先生,请你再给我一分钟,我给你看一件东西,等你你看完了,我一分钱不会拿,立刻走人,公司的损失,容我慢慢来还!”建文边说边打开公文包,将里面的文件袋递给梅清远。“梅先生,我的文化程度不高,但这上面盖的公章里的logo,我觉得很熟悉。” 梅清远没有去接建文手中的文件袋,垂头丧气的瞥了一眼,“现在,看什么都晚了-----嗯?这----这是赛恩思集团的logo?”梅清远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接过建文手中的文件袋,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盖的公章,“这---这---怎么可能?你手上怎么会有赛恩思集团的文件?”说着,梅清远双手撑着桌子,急切地看向建文。 “嗯?我真的没有看错?----唔----可能那个闯祸的洋鬼子是赛恩思集团的什么人吧?”建文眉毛挑了挑,耸了耸肩,“谁知道这么巧呢?他的公文包和我的一模一样!” “你快说,那个外国人叫什么来着?” “听他的司机称呼他-----叫什么史密斯-----” “史密斯?不会吧-----”梅清远的目光一亮,重新看向手中的文件袋,“赛恩思集团新任命的中国区总经理史密斯?” “梅先生,有没有搪瓷茶杯?”建文微微侧首,平静地问道。 “搪瓷茶杯?你要它干什么?” “梅先生,时间紧迫,史密斯向在应该还在派出所,你就不想看看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说不定,会有惊喜哦?” “你有办法?” “试试吧----我从信封上剥取完整的邮票,可是经验很足的哦!” “嗯?那还等什么-----我看见酒店门口的保安手中,好像有一个,老吴---”梅清远急忙向站在房门口的老吴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不管是买是借,马上拿过来!” “哎!”老吴微微一愣,随即向酒店门口跑去。 当建文将滚烫的茶杯从文件袋的封口处移开,揭开蒙在文件袋上的薄纸,轻轻打开文件袋,取出里面的文件,递给梅清远,“梅先生,谜底解开了!” 梅清远目光热切地接过建文手中的文件,目不转瞬地看着,眼神越来越亮,“这手笔真的让人不敢相信!赛恩思集团这次是真花了心思,下了血本了。不仅表示要独家承办卧龙大街的改造工程,还表示要同时改造工人文化宫。建文,这次,你立了大功了!你小子,真是我的福将啊!要不是我们意外看见了这份文件,那我们的竞标书,投了等于没投,来不及和齐向天说了,到外面等我十分钟,马上就好!我们----”梅清远向建文神秘地一笑,“还要靠蒋干来传书哪!----哈哈哈!----” 建文来到房门外,关上房门,无奈的向老吴摇了摇头,“唉------这就是自古流传的喜怒无常啊!”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训问我?我要找你们的市长!我要投诉!都一个多小时了,你们的办事效率太令人失望了!耽误了我的事情!你们知道后果么?”派出所里,老远就听到史密斯的咆哮声。 “史密斯先生,请问,这是你的包么?”建文平静地将公文包递给史密斯,史密斯错愕地看了看捧在膝上的公文包,又看了看建文手中的公文包。 “请看一下,钱有没有少?”建文打开公文包,微微倾向史密斯。 史密斯一眼看见公文袋上的公章和紧挨着公文袋的钱,忙站起身来,接过建文手中的公文包,膝上的公文包瞬间滑落在地,建文顺手捡起。史密斯想要从建文手中拿回公文包,建文向后退了两步,“史密斯先生,如果这是你的公文包,那这个----”建文轻轻拍了拍手中的公文包,“应该就是我的吧?难道,你们国家的人都是这么感谢归还失物的人的么?” 史密斯急忙从包里取出文件袋,仔细看了看文件袋上的封印,面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从包里取出一沓钱,“谢谢!谢谢你!刚才是我不对,这份文件真的很重要,请你接受我的道歉和你该得的酬劳!” 建文微微摇了摇头,侧首看了看史密斯,推开了递过来的钱:“我想,这话,你应该去向被你撞伤的大妈说。”民警和老吴的脸上,同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二十四 探望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小周啊!做得不错!”梅九牧笑眯眯地摘下眼镜,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的日报,“你的事迹已经见报了。现在,你可是名人了哦!哈哈----听清远说,你在他那里干得不错,老夫自诩看人很准,老婆子,我的眼光怎么样?哈哈哈!----” “嗯!你厉害!”罗秀芝微嗔着看了看梅九牧,拿抹布抹了抹桌子,扭头向坐在沙发上的建文笑道,“小周啊!你是不知道,这老头子每天念叨你不下五六遍!弄得清远都吃醋了,还问我,你到底给老头子灌的什么迷魂汤?你说这爷俩好不好笑?见面就掐,其实啊,在他们的心里,都把对方看得很重!唉----真拿他们没办法!” “梅老!罗奶奶!这说明,我们都是性情中人!说得好听点,叫趣味相同,说得难听点,叫臭味相投,哈哈-----”建文咧开嘴,大声笑道。 “好!好一个臭味相投!小周啊!可惜喽!现在啊,我想多闻闻你和清远的臭味,还要看你们什么时候能抽空来,接见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哦!”梅九牧捋了捋辫须,略带伤感地瞥了一眼院子里的芭蕉叶,神色竟有些落寞。 “梅老!梅先生为了照顾您,连自己的事业,都准备逐步转移到国内了,最近,你不是每天都可以看见他了么?” “唉----小周啊!你不知道,每天,清远都忙到很晚才回来,看见他一身疲惫的样子,我们又怎么忍心再拉住他东拉西扯的-----”罗秀芝接过话茬,微微叹了口气。 “行啊!我回头和梅先生说说,请他多抽点时间,多陪陪二老------”建文在沙发上挪了挪,凑近梅九牧身边,轻轻拍了拍梅九牧的手背。 “不用!不用!千万不用!”梅九牧回过神来,向建文一瞪眼睛,“你这样一来,清远那个臭小子,还以为我求着他一样,再说了,我也不能影响他干正事!” 建文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好!好!听您的!梅老,罗奶奶,我有点事,先走了!回头再来看望二老?”说着,建文站起身来。 “这凳子还没坐热,你又要溜?不行,陪我画几笔,今天,我拿点好东西,给你开开眼。”梅老一把拽住建文,神秘地眨了眨眼,“可是乾隆年间的青花将军罐哦?” “哦?梅老,您这关子卖得可真够可以的!那我晚上过来,陪您慢慢鉴赏学习,好么?现在,我真的有事。”建文指了指报纸,“那位大妈的伤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想去探望探望。” “这----也罢!是该去看看。说好的哦,晚上,我可等你----”梅老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建文。 “哎!梅老,我肯定早点到!罗奶奶,那我先走了!” “哎!----吃了饭再走!----路上慢点!这孩子-----”罗秀芝赶紧从厨房跑出来,却已看不见建文的人影,忙跑到门口,向建文的背影喊道。 “哎!知道了!”远去的建文,没有回头,抬起手臂挥了挥。 “你说说你,家里不是有张阿姨么?叫您不要自己去买菜,您偏不听,爸,你好好说说妈,我正在部队执行任务,这次听到电话,真把我吓坏了。妈,您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牺牲在战场上的剑锋哥!”病房里,一位身穿军装的魁梧大汉,俯身紧紧握住躺在病床上的大妈的手,眼睛微微湿润。 大妈的腿上绑着石膏,悬在床尾上方的架子上。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笑,“没事!乘风啊!让你担心了!” 大汉身边,坐着一位老人,老人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军装,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有些吓人。老人拄着一根拐棍,默默地坐在病床前,静静地看着头发苍白的大妈,宛若自言自语一般,喃喃说道:“小凤,听话啊!以后,就在干休所里的大院里走走,我们都老了,剑锋走了,你如果再有什么事,撇下我一个孤老头子,留在这世上,我会觉得孤单的。”老人抬头看了看大汉,“乘风!辛苦你了,那么老远,还赶过来,你部队上忙,我们理解,你赶快回去吧!” 大汉扭过头,看向老人,垂下了头,眼眶中噙着泪水:“爸!当年,要不是剑锋在战场上,舍身救了我,哪里还会有现在的我,剑锋走了,我曾在剑锋的墓前,发誓好好照顾你们,可,可现在我没照顾好你们,我----我对不起剑锋啊!爸,我回去就打申请,退到地方上来,好好替剑锋,向二老尽孝!” “不必了!乘风啊!我也是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战场上的瞬息万变,我知道。”老人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这些年,你逢年过节都大老远赶过来看望我们,我们知足了!你放心,我们在干休所里挺好的,你放心去做你的事情。”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建文将脑袋探进病房里,“对不起,打扰了,请问,顾小凤顾大妈是在这个病房么?” “你是?”老人和乘风同时回过头来。 “哦!我叫周建文,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大妈的伤势怎么样了!” “哎呀!快请进!快请进!”老人和乘风同时站了起来。 二十五 毕业季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建文,你快看,我们都是高中生了!哈哈!”刚跨出夜校办公室的大门,张雨韵就高高扬起手中的证书和成绩单,蹦得老高:“我的数学可考了92分呢!像做梦一样!牛吧?嘻嘻!” 建文微笑着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依靠在走廊里的墙上,手中捏着自己的证书,静静地看着张雨韵。 “走,请你吃大餐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马经理给我加工资了,现在,我直接可以掌勺了!在张主厨的建议下,马经理还让我去考中级厨师证呢,说是如果考出来的话,费用全额报销!这么多的好事情,都快把我砸晕了!呵呵!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张雨韵双手抱住建文的胳膊,仰起脑袋,向建文做了个鬼脸。 建文轻轻用手指,在张雨韵的鼻梁上刮了一下,“丫头,你这下可以凤舞九天了!从你的身上,正应了那句老话,越努力,越幸运!还不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建文眉头忽然一动,“哎?你怎么不叫我哥了?胆子肥了!居然直接敢叫我名字了?” “你的妹妹太多了,我可不想成为其中的一个,再说了,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么?”张雨韵含羞低下了头,随即,撅着小嘴,顽皮地抬头看着建文。 “好啊!越来越胆大了,为了罚你,今天,你必须接受我的厨艺考核!走!”建文挣脱张雨韵的双手,突然一把牵牢张雨韵的小手。向巷子深处走去。 “哎!哎!你干什么?我的车还没拿呢!-----” “不远,车回头来拿!” 建文推开临街的一家饭店的门,店里没有客人。厨师和服务员正在闲聊,看见建文两个走进店里,服务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瞥了一眼建文两个,“还没到吃饭时间,兜两圈再来!” “我借你们的厨房用一下行么?今天,我们毕业了,想庆祝一下,粮票和钱,我们都带了,师父,不用您下厨,我带了个厨师!” 厨师和服务员“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厨师差点被茶水呛到,半天缓不过气来,“这---这吃饭还带厨师?哈哈!哈哈!” “等她烧好了,请几位一起尝尝菜!陪我们热闹热闹!我们就借一个小时左右,不耽误店里的正常营业!” “哈哈!哈哈!好!大刘,挺好玩的!你让进去烧吧!不过,说好的哦!一个小时,马上结束!用的食材,粮票和钱,一分不能少!”烫着大波浪头的阿姨,笑着向桌边的厨师说道,“大刘,你看,现在的年轻人,想一出是一出,还挺浪漫的,哈哈----” 张雨韵羞红了脸,白了建文一眼,取下小挎包,递到建文的手上,从椅背上拿过围裙,系在腰间,转身掀开门帘,走进了厨房。 “哎呀!好香,好香!大刘,你看她这菜是怎么烧的?这香味,闻着就好吃,走,看看去。”大波浪阿姨扔下手中的瓜子,惊呼道,随即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正要转身,忽见张雨韵手里托着一盘鱼,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哎呀!大刘,这手艺,可比你强多了啊!”大波浪阿姨凑近放在桌上的鱼,“你看这鱼烧得,外焦里嫩,淋上了汤汁,神仙也要动食指哦!” 正说着,又是一盘麻婆豆腐和油焖茄子端了上来,张雨韵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菜好了!不好意思,献丑了!各位可别笑话我!” 厨师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凑到菜前,鼻子嗅了嗅,“不错,不错!刀工真绝!这豆腐看似一整块,实则已被片做千层,不简单,不简单啊!等一下,我去拿酒,这酒算我的。这么好的菜,没有好酒,可真的糟蹋了!”说着,大厨转身从柜台上拿了一瓶大曲。 张雨韵夹了一口鱼肉,递到建文嘴边,“考官先生,请打分!” 店外的一个白色身影,如同蝴蝶一般飘过,忽然,又退了回来。 正当建文闭着眼睛,细细品味鱼肉的滋味,忽然,觉得左耳被人拎了起来,一声娇斥,如炸雷一般,在耳畔响起,“周建文,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还不快跟我走?” 二十七 社评定论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大姐!这人看上去年纪很大了吧?他怎么会送你回家的?”建文从晓霞手中接过录音机,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落荒而逃的男人,也停下了脚步,正看着姐弟两个,看见建文回过头来看,慌忙又扭头跑了几步,停在支巷的拐角处。 “小文,别看了,他-----他是个好人,在塑料厂里,有些人欺生,多亏了他替我出头,为了我,他还去找主任谈话。”晓霞扯了扯建文的衣袖,也回头看了一眼,“现在,主任叫我负责打包工作,我空闲了很多!” “大姐,你呀,就是心软,不过,看上去他岁数不小了吧?” “他就是看上去老成点,就比我大七岁!不过,他这人很聪明的,经常在机器上搞点小的改进。” “七岁?这-----这差距也太大了点了吧?嘿嘿!大姐,爸妈要是知道了,你说能同意吗?” “你千万不要跟爸妈瞎说!否则-----否则我让金芳天天盯着你!”晓霞忽然踮起脚,向建文肩后看去,“哎!说曹操,曹操就到!金芳!这么巧?” 建文吓得浑身一激灵,忙扭头看去,身后那里有人,回过头来,只见大姐一蹦一跳地往家走去,不由摇了摇头,轻声叹道:“唉!----这老实人,要是撒起慌来,可真要了命了!” 梅清远的办公室里,墙角的花架上,一株红梅,虬枝百结,开得正艳。 “梅先生!您找我?”建文双手撑在办公桌前,俯身看向正在读报的梅清远。 “哦!小周来啦!坐!坐!”梅清远指了指边上的沙发,建文笑呵呵地顺势落座。 “小周!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你上次救人的事情,反响会这么大!看看,这日报上的追踪报道。”梅清远笑眯眯地在报纸上敲了敲,“论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齐抓并举的重要性!说得太透彻了!这上面写着,先进的东西,我们要学习,要引进,糟粕的精神毒害,必须严厉制止!哈哈!这下,赛恩思集团这下真的要抓瞎了!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啊!听说,赛恩思集团因为这件事情的舆论影响太大,已经将史密斯降级召回国去了。卧龙大街的改造项目,铁定被我们拿下了!呵呵!小周啊!这次,你可真的是功不可没啊!” “全仗梅先生栽培!”建文慌忙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向梅清远鞠了一躬。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油嘴滑舌的!不过,”梅清远脸色一正,“接下来,你肩上的担子会很重哦?卧龙大街的点睛之笔,就在龙王庙,怎么修复,你可要多给我好好动脑筋想想!还有,现在大街上的商户,对大街的改造和部分商户的搬迁,可能会有很大的抵触情绪,我已经向市里面提议,拆迁改造办公室里,你是主要的一员,好好给我动动脑子,不要给我整出点负面的动静来。” “梅先生!我以脑袋担保,保证完成任务!” “哼哼!说实话,我还真的不太放心!”梅清远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重新戴好,“哦,对了,我在紧邻卧龙大街的潭前路,租了一栋房子,作为你们的办公场所,你和杰克总监的办公室,紧挨在一起,有什么事,多向他请教,知道了么?” “得令!小的这就去现场查看查看?” “嗯!这工作态度不错!给,这两千块钱,作为拿下工程的奖励,拿着,马上要过年了,好好买点东西,孝敬孝敬家里的老人!”梅清远笑着从手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沓钱,掷到建文跟前,“你别说,多和家里的老人聊聊天,心情真的很好!以前,我一直觉得我家的老爷子很难沟通,现在发现,他其实非常可爱!哈哈!” “那是!梅先生!”建文抓起桌上的钱,在手指上啐了口吐沫,一边数钱,一边笑着看向梅清远,“有道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其实!您也挺可爱的!嘿嘿!” “滚!没大没小的!”梅清远将桌上的报纸指向建文。 二十九 我只是个过客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建文轻轻敲了敲总监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生硬的回应,“进来!” “杰克先生!听说卧龙大街改造项目的批复已经下来了,是么?”建文推开杰克总监的门,兴奋地看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杰克,双手撑着桌面,俯身问道。 杰克抬头瞥了一眼建文,放下手中的笔,双手交叉,微微侧首,抖了抖肩膀,“是的,你的消息很灵通!” “那----杰克先生,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该好好动动脑筋!”杰克耸了耸眉毛,右手拿起笔,在指尖拨弄旋转,“周先生,坦率地说,我对中国的情况,可能还没有你了解得多!你该知道,我---只是个过客!这次的工程,我的存在,只是在你可能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的时候,及时汇报给公司的掌舵人---玛丽夫人。所以---你要迅速成长起来,如果你成功了,我现在坐的地方,将来就是你的,如果你失败了-----”杰克摊开双手,再次耸了耸肩膀,“可能玛丽夫人会重新审视梅先生的战略转移方案,我-----会回到美国,继续当我的总监,而你,会成为从来没出现过的幻影!公司将继续加强以美国为中心的辐射战略,给美国增加更多的就业机会!”说着,杰克对建文微微一笑,拿笔轻轻点了点桌面,“另外,我想告诉周先生,我不喜欢别人这样和我说话,这样,让我觉得非常不舒服-----”说罢,杰克向后一靠,左右轻轻转动办公椅,静静地看着建文。 “杰克先生,你这种没有团队精神的话,就不怕我告诉梅先生么?”建文收起撑在办公桌上的双手,顺势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用手轻轻掸了掸裤腿。 “哈哈!周先生!”杰克大笑,随后双手在办公椅的扶手上轻轻点动,“你不是在说笑话吧?团队精神,那是用在官方文件上的,我如果没看透公司真正的掌舵人----玛丽夫人,现在还在处于犹豫当中,我会对你说这些么?你就是说了,梅先生会相信么?即使他相信了,如果你没有真正的能力,他会为了我的这番话,去向玛丽夫人争个谁对谁错么?哈哈!周先生!你呀-----”杰克轻蔑地瞥了一眼建文,“如果我不能领会玛丽夫人的意思,我会成为总监么?哈哈,你----太逗了!” “杰克先生,我明白了,希望很快,可以在您的欢送会上为你敬酒!您的激励,我知道了!谢谢!我会全力以赴!”建文站起身,“打扰您了!告辞!”建文刚向门口走了两步,又回转身,微笑道,“不得不说,您的中文学的不错。” “周先生!你回来!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还不可以走!”杰克眉头抖了抖,“你的每一步行动,按照公司章程,必须要向我汇报,得到我的批准,才可以进行!想必,你已经去过现场了吧?我们即将进行的拆迁工作,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请你把心放进肚子里!没有任何问题,我想去趟市政府,咨询一下,拆迁改造管委会,如何能尽快成立,还有建筑工程队的招投标的事宜,也要尽快进行。我有很多事情要忙!您看,能不能批准我去呢?”建文淡淡一笑。 “哦?不错!不错!不过,我有个建议,请周先生考虑一下。”杰克将身子前探,双手交错,两手的拇指互相拨弄,“听说,专管城建和工商的副市长,即将调任了!年后,会空降一位新的副市长,听说,这个人,是行伍出身,对章程和制度,看得很重!非常难以沟通的一个人!祝您好运!” 建文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谢谢杰克先生的提醒,这么说的话,我可以在年前享受一段短暂的轻松时光了?没几天就要过年了,我可以过完年再去拜访这位新任的副市长了么?” “呵呵!可以!可以!玛丽夫人和梅先生也是这个意思,听说,这几天,玛丽夫人会带着梅先生的儿子,女儿到这边过年,她不想被别的事情,打扰到家人团聚的美好时光!” “明白了!杰克先生,那我先告辞了!”说罢,建文微笑着向杰克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有意思!梅先生说得不错,玉,是块好玉。”杰克双手后举,托住颈项,嘴角露出笑意,“可是,要好好雕琢,唉----这任务,不是一般地难啊!” “建文?” “张雨韵?”走在熙来人往的潭前路上,建文听见有人叫自己,回过头一看,不由惊喜道,“这么巧?难得休息,出来逛街买衣服么?” “哪里?我去土特产商店买点东西,要过年了,去拜访一下蔡和尘教授!” “哎呀!我正好要去请他出山呢,你是上天派来的么?” “真的?你也想学雕塑了?不像周助理的风格啊?” “龙王庙----哦,不,应该叫玉皇观,改造重建的话,如果少了这位近水楼台的大师的杰作,岂非憾事?” “哈哈!我就知道!你这人,是无利不起早!还等什么,上车!” “这----这不好吧?你确定----驮得动我?”建文挠了挠头皮。 “想的美!给你,我坐后面,你推我!”张雨韵将自行车把手往建文手中一塞。 “啊?不会吧?这---这人来人往的,丢死人了!” “死不了!你的-----开路!----咯咯!-----”张雨韵往车后一坐,得意地如同一只百灵鸟。 三十一 拜年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噼啪”声开始不断地响彻古城的角角落落,周正良喜滋滋地将春联贴在大门上,探首向门内喊道:“孩子他妈,你看看,贴上这春联,就是喜庆!今年是过得最舒心的一年,你看看,建文挣得不少,晓霞又转成正式工了!看来,这日子是越来越好喽!哈哈----” “那是!你看看,今年的年货,置办得最齐全,这些个孩子,都年饱了,叫他们吃饭,还说不想吃,你说说,往年会这样么?”刘兰香在案板上“乒乒乓乓”地剁着肉馅。 “妈----爸----你们能不能轻点?电视里的说话声都听不清楚了!”房间里传来晓云的喊声,“姐,你就别整天洗那些洗不完的衣服了,快过来,你看看,这三口百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你看看,那衣服,真洋气-----姐,等什么时候凑够了布票,让妈去叫老裁缝照着做一件,你说,我要是穿上这衣服,好不好看?” 晓霞一边用力在搓衣板上搓洗衣服,一边抬头向晓霞看去,“今天不把这些衣服洗出来,明天可就不能洗衣服了,你呀,也不去看看书,整天抱着电视机,懒得成精了,看你将来怎么找婆家?这电视可是梅教授送给小文的,你摸摸电视烫不烫手,可别看坏了!” “那有什么办法?四喇叭被建武霸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整天冒着学英语的名义,听那些个靡靡之音,你说假不假?我敢肯定,现在肯定在大全家,磨着大全要磁带呢?你说,这电视一到晚上,天还没黑,这屋里坐满了人,当露天电影院哪?我不趁着白天看看自己喜欢的节目,晚上还轮的到我看么?爸刚看完新闻联播,建武就抢着调频道,看霍元甲,你说说,这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看的?哪像血疑,这才好看哪----哎---姐---你就把衣服先放那儿吧,过来----陪我看会儿!” “爸!妈!我回来了。”建文跨进门,往自己的床上一倒,“哎呀,累死我了!” “小文,回来啦?梅教授很开心吧?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连外套也不脱,这么好的西服,给弄皱了怎么办?又不能搓,又不能洗的,快起来!”刘兰香听见建文的声音,一回头,连忙放下手中的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建文跟前。 建文直起身子,坐在床上,脱下西服,往床头一扔,顺势再次倒在床上,“妈,今天,梅教授家可热闹了,他在美国的妹妹玛丽夫人,带着梅教授的孙子凯文和孙女艾伦回来探亲了,听说都几十年没见面了,那个场面,妈,你要是在场,你也要哭出来,梅教授老两口,和玛丽夫人真得叫抱头痛哭啊!我在边上看得都流眼泪了!” 刘兰香拎起床头的西服,叠了叠,叹道,“唉----不容易啊!不过,现在可算好了,一家人团聚了,真替梅老高兴!哎!小文,梅老的洋妹夫没回来么?” “嗨!----妈,那么大的集团,每天有多少事情要操心啊!听说,查理先生本来也要来的,那边正好和中东有个合同要谈,所以没来!” “要我说啊!”周正良跨进屋内,扯过鸡毛掸子,往屋角的蜘蛛网上撩去,“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还是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强!” "哼!没钱,你能看得上电视?没钱,你能吃得上肉?人家这叫-----小文----这时兴话怎么说来着?叫-----叫----”刘兰香瞪了一眼周正良。 “叫事----业---心强!”建文笑着接过话茬。 “得!算我没说----”周正良讪讪一笑,瞪了一眼晓云,“全家都在忙,就你----像个菩萨一样,还不起来,把桌子擦擦?” “哼!就会说我!你怎么不说哥?”晓云把嘴一撅,双腿一蹬,跳下床,关上电视。 “周晓霞?----周晓霞在么?”门外,忽然传来男子轻微的喊声。 “谁呀?”周正良拎着鸡毛掸子,跨出门,一个头发半秃的男子,手上拎着几包点心,正含笑向屋内探着脑袋。 “伯父!过年好!我叫顾大海,是晓霞的同事-----”男子不住地点头哈腰。 “哦!同事是吧?”周正良上下打量了一下顾大海,回头向屋内喊道,“晓霞,你单位里的同事来了!” 屋内,“哐当”一声,搓衣板被慌乱站起来的晓霞碰到了洗衣盆的外面,晓霞连忙将搓衣板放回洗衣盆内,红着脸,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刘兰香。一边擦手,一边小跑到门口,“你----你怎么来了?回去吧!----” “来都来了,大过年的,怎么能把客人往外赶呢?”刘兰香走到门口,打量了一下顾大海,“小伙子,进来说话吧!” “还----还小伙子?看这模样,都快赶上爸了!”刘兰香的肩后,晓云探出脑袋一看,嘴里轻声嘀咕道。忽然,手臂被刘兰香一揪。“哎呀!妈!你揪我干什么?” 三十二 冷风吹乱了发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顾?----顾大海是吧?别愣着,快坐!”刘兰香拿起抹布抹了抹桌子,顺势坐下后,向顾大海摆了摆手。“您是晓霞的师父?” 顾大海把点心放在桌上,刚刚落座,听见刘兰香问话,慌忙又站起身,“不!不!不是,伯母,我只能算小周的师兄!------”靠在墙上的晓云“噗嗤”笑出声来,被刘兰香拿眼睛一瞪,顾大海更加紧张,“伯母,这----这不,前几天,看见小周有点感冒,我---我不放心,就去医务室配了点感冒药----”说着,顾大海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白色药袋,放在桌上。 “姐!你感冒了么?嘻嘻!我怎么不知道?”晓云嗑着手中的香瓜子,促狭地看向一边忙着泡茶的晓霞。 “我只是喉咙有点干,咳嗽了几声?什么时候感冒了?你还大老远送药过来!”晓霞将泡好的茶放在顾大海的面前,面色羞红,低着头,站到晓云身边,偷偷白了晓云一眼。晓云又是“噗嗤”一笑,捂着头,皱着眉叹道:“哎呦!晕----真晕----我---我是不是感冒了?咳咳!---怎么也没人给我拿点药来?哈哈----” “该干嘛干嘛去---杵在这里,做门神啊?”刘兰香回头,瞪了晓云一眼,挥了挥手,随即笑眯眯地回转头,“小顾,大老远的特意过来,让你费心了!住的远不远?” “不远!新源里,走得话,十来分钟就到了!----”顾大海面色窘迫地搓了搓手。 “哦----那---” “周助理在家么?”刘兰香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口传来司机老吴的喊声。 “来了!来了!”建文一把抓起衣服,向顾大海笑了笑,“顾师傅,您多坐会----妈,我出去了!” “哎!这刚到家,怎么又要出去,你这是卖给梅家了么?哎!慢点,外面冷!就穿这点,不怕冻出病来啊?套件棉袄!”刘兰香从衣橱里拿出一件军大衣,追出门外。 “妈,车里有暖气,不冷!” “带着,不穿的时候就放在车里,这孩子,毛毛糙糙的----” “走啦!”建文转身接过大衣,无奈地笑了笑,“妈,你放心吧,赶紧回去吧,家里还有客人。” 建文刚走了没几步,突然被一双手,一把搂住双臂,“周建文,可算逮到你了!今天你必须要陪我!”金芳笑嘻嘻地摇了摇建文的手臂。 建文拍了拍心口,“你这丫头,吓死我了!”随即,建文赶紧红着脸,挣脱了金芳的手。建文指向站在巷口,正对自己挥手的老吴,“今天真的有正事,你看,我没骗你吧?” “我不管,都多少天了,连面都见不到,好容易被我逮到了,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么?”金芳双手再次紧紧搂住建文的手臂,微微仰首,笑着看向建文。 “金芳,不要胡搅蛮缠,我真的有事,那---那你说---怎么才能放我走?”建文看了看老吴,又看了看脸色瞬间由晴转阴的金芳。 “除非你带我一起去,否则,今天,你哪里也别想去!”金芳突然声嘶力竭地喊道。 “金芳,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巷口的车里,忽然有人按了按喇叭,建文扭头看去,老吴正躬身向车里的人说着什么,不由心里有些焦躁,将金芳的手臂用力一甩,“你搞什么?我这是去玩么?我这是工作!”说着,建文扭头向汽车那里跑去,跑了几步,突然觉得身后异常的平静,不由心中放不下,回头一看,金芳正泪流满面,恨恨地看着自己。 建文停下脚步,歉意地点了点头,“金芳,过两天,过两天,我专门陪你玩,好么?回去吧,外面冷,别冻着了!”说罢,建文抿了抿嘴唇,转身向巷口跑去。 “周建文!你别后悔!-----”建文的身后,传来金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小巷里,陡然旋起一阵寒风,金芳的长发被寒风吹乱,发丝粘在布满泪水的俏脸上,金芳怔怔地站在风中的破墙下,久久不动。寒风把檐下的冰凌,吹落了几支,落在冻得发白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凯文?艾伦?怎么,我不是刚从梅老那里回来么,怎么,是梅先生有什么事情么?”车里,建文略带惊讶地看向坐在后座的姐弟两个。 “大家都坐在那里,太没意思了,这里真的和美国不一样,我觉得一切都那么新鲜,所以,我和姐姐叫司机带我们过来找你,你带我们到处逛逛吧?”凯文拉开滑雪衣的拉链,头不住地看向窗外的一切,“太美了,就像漫画里画的神奇国度。” “周助理,我们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你尽可能地带我们多逛逛吧?我想,等我回去后,我有新的论文主题了。”艾伦微笑着看了看建文,“听爹地说,你就是这里的活地图,活的教科书,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哦?----” “艾伦小姐,您过奖了,今天大年夜,是中国最重要的团聚日子,不能影响到你们晚上的团圆饭,要不?我们去卧虎岭玩玩?那里风景不错,人文历史也很多,相信你们会尽兴!”建文想了想,回首看向艾伦和凯文。 “那还等什么?let'sgo!”凯伦开心地手一挥,向老吴喊道。 三十三 大年夜的 急救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啊!这里的空气太好了!卧虎岭?这山体看上去也不高呀?”下了汽车后,凯文迫不及待地踏出车门,伸展开双臂,闭上双眼,深深地嗅着旷野的气息,随即,凯文睁开眼睛,打量着眼前连绵的山体。 “呵呵!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钟灵琉秀这四个字,用来形容卧虎山,可是再恰当不过了。”建文一边答话,一边跨下车,“你们看,山顶的楞严塔,像不像老虎的尾巴?你们跟我到这边来。”说着,建文向左前方跑了几步,回头对着艾伦姐弟招手道,“快过来,如果站在这个角度看,你们觉得像不像一头伏卧着的老虎?” “哦!mygod!这---这太不可思议了,艾伦,你快看,真的象哎!你快看,这眼睛,鼻子,嘴巴,嘴边上的树木,把老虎的胡须都刻画出来了!”凯文一边不停地按动相机的快门,一边喊道。 “这才是在山脚,越往上,越是好看,不过,你们要留心脚下,你们别看这座山看上去不高,可有的地方真的很险峻,特别是到了步仙台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摔到山崖下面去。”建文微笑着边说边走,回头看向车里的老吴,“吴师傅,快点!太阳升起来了,不是太冷,就等你了!” “周助理,我来过很多次了,就不上去了,你带艾伦和凯文上去逛逛吧!我休息下,抽支烟,你们注意安全啊!早点回来!”老吴将脑袋探出车外,大声喊道。 “哎!那行!我们很快回来!”建文无奈地微微摇首,扭头一看,凯文和艾伦正兴奋地往山上一路小跑,慌忙向凯文姐弟两个追去,“哎!----等等我!” “周助理,帮我们拍张照吧,这里的风景真的不错!”艾伦轻轻拭去额头沁出的汗,回头看向身后五六米远的建文,撩了撩鬓角的发丝,扭头一把抓住还要往上跑的凯文,在一块刻着“步天”两个大字的岩壁前站定,“凯文,我跑不动了!歇一会,可以陪我拍张照吗?” “这里有什么好拍的?要拍就站到这岩壁上面去,这上面不是写着步天吗?那我们就站在云端拍一张,那才好看!”凯文挣脱开艾伦的手,手脚并用地往往岩壁上面爬去。 “哎!凯文,小心,岩壁上可能有露水结成的冰,很滑的,快下-----”建文见状大惊失色,连忙向前跑去,话音未落,只见凯文脚下一滑,身体往一旁的山崖落下。 “凯文!”艾伦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连忙扑上去,双手恰好抓住凯文乱舞的滑雪衣,艾伦来不及思索,用力死死抓牢滑雪衣,用力往里一带,不料,身体失去重心,整个人被凯文往前带去。姐弟两个同时发出凄厉的哭喊声。忽然,艾伦觉得腰间一紧,只觉四周一片眩晕,失去了知觉。 “我---我死了么?”艾伦听见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喊声,“艾伦!艾伦!----”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的身体倚在岩壁旁边,弟弟凯文正不停地呼唤自己。身侧,无力地躺着气喘如牛的建文。“凯文?你----你没事么?哈哈!唔----太好了!”艾伦猛地坐起来,一把抱住凯文,又哭又笑。 “艾伦,你的指甲断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凯文看向姐姐鲜血淋漓的手,面上满是泪痕,垂下了头。 “周---周先生,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凯文和我-----” “要不是你死命地抓牢凯文的衣服,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对不起,你的衣服破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建文无力地看了看身侧的艾伦,扭头看向凯文,“小子,今天----你真的吓到我了----” “啊?---”艾伦低头一看,大衣已被扯坏半边,再看向凯文,滑雪衣里的白絮正随着山风,四处飞舞,不由强笑道,“没想到,这一转眼,我们都成了乞丐,正应了那句书上的老话:好死不如赖活,不管怎么说,做乞丐总比做鬼强!歇一会-----歇一会下山吧!”艾伦看了看凯文手上和脸上的伤痕,“待会儿,我们先去买衣服,再到医院里给你好好检查下。唉----这回去,怎么和爹地他们交代?” “吴师傅,今天的事,你可不要乱说,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凯文趴在老吴的座椅上,凑到老吴耳边说道。 “嘿嘿!我不说,一个字都不说!可---可你脸上这伤,梅先生他们要是问起来,你说怎么回答?”老吴尴尬地看了看凯文,一边把着方向盘开车,一边说道。 “打篮球摔得呗!在美国,我经常这样,爹地还说男子汉就该淘气一点,从来没怪过我!” “你还有脸说,再淘!再淘就把小命给淘没了!”艾伦白了一眼凯文。 “看来,撒谎和淘气是凯文少爷的专利啊!哈哈!”建文调侃道。 “哈哈!不是吹牛,哥们!仿冒必究!哈哈!”凯文咧嘴一笑,向建文眨了眨眼。 跨出医院的门诊室,建文正要交代凯文几句,忽然听见熟悉的哭喊声,“金芳!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娄大夫,千万千万救救我女儿!求求你,求求你!----” 建文大惊失色,抬头一看,几个医生推着一张担架,正急匆匆的往抢救室走去,担架边上,金老师摇摇欲坠地扶着几乎哭晕过去的妻子袁爱莲,紧紧跟着担架。 “袁护士长,你们放心,我们都是同事,我们立刻抢救,还好发现地早,应该没事,别急!”随着担架被抬进抢救室,金老师夫妇被拦在了门外。 “金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建文跑到金老师跟前,一把扶住袁爱莲,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金芳---金芳她---她割腕了-----” “啊?这----这-----刚才不是见她还好好的么?” “都是你!”袁爱莲几乎咆哮着甩开建文的手,狠狠地瞪着建文,“要不是因为你,她---她会这样么?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事,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金芳!-----”袁爱莲泗泪俱下,死命地捶打着建文。窗外,鞭炮声越来越响。 三十四 聚宝阁开张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金芳,对不起!”建文含泪紧紧握住金芳的手,轻声说道:“你----这是何苦?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建文突然举起右手,猛捶自己的脑袋。 “建文,你别自责,我----我难受!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金芳面色苍白,淡淡一笑,泪水却从眼角流了下来,“只要一想到你离我越来越远,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是可以选择,我宁愿永远不再长大,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游戏,多好?----我不开心了,你永远会哄着我,你还记得我五岁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 建文泪落如雨,“别---别说了,金芳,你要好好的,我---我真的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金芳凝视着建文的脸,好似自言自语一般,“当时,你说,金芳----等你长大,我要娶你,我要你做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子。-----可是,时间真的象手里的沙,我长大了,可----可我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你和什么人正在说笑,建文,别笑我,你知道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要你不在身边,我就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我----我也不想这样,我很害怕,我怕我会变成疯----” “金芳,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建文不等金芳说完,慌忙捂住金芳的嘴,“都是我不好,我该死-----” 病房的窗户上,飘落了几片雪花,没等融化,就被新飘落的雪花覆盖,积得多了,就在玻璃窗上留下了几道泪痕,淡淡而倔强地流淌着。 雪,越下越大,街上的行人却渐渐多了起来。雪花乱舞中,建文如同喝醉酒一般,步履沉重地走在覆了一层白雪的路上,身后留下深深浅浅的一串脚印。马路两边的梧桐树,光秃着枝丫,却被新落下的白雪,装点得不是那么落寞,一盏盏大红灯笼挂在沿街人家的门口,不时,有鞭炮声在耳畔响起。忽然,在建文的前方,一长串摊在地上的挂鞭被人点燃,“噼啪”之声顿时在浓密的烟雾中响起。猝不及防之下,建文脚底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 建文张开双臂,仰面朝天,“啊!----”地一声,放声大哭。 “这位同志,对不起!对不起!没吓到你吧?要不要紧?”点燃鞭炮的人,正在一边看的高兴,听到建文的哭声,慌忙快走几步,俯身来扶,几个路过的人,也停下了脚步,围拢过来。 “建文兄弟?怎么是你?没事吧?快起来。”放鞭炮的汉子一把摘下雷锋帽,惊喜地轻捶了建文一下,随即向四周围观的人挥了挥手,“别看了,别看了,这是我兄弟,昨晚上喝高了,各位过年好,散了吧-----” “李哥?”建文“腾”地站起身,“好久没见了,最近生意好吧?” “还好意思说?”李亮白了建文一眼,“今天,我的聚宝阁开张,没想到,财神还没进门,你倒在我的店门口嚎上了,兄弟,你可真够意思!快点告诉哥哥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嘿嘿!”建文挠了挠后脑勺,拍了拍身上的雪,“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昨晚喝高了!嘻嘻!----” “你看看!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快走,看看我店里的宝贝!”李亮指着边上装修一新的店铺。店铺不大,但是里面被装点得古韵十足,几扇雕镂了梅兰竹菊图案的屏风,和几轴字画,被挂在墙上,紫檀桌上,沁人心脾的香气,从熏香炉内冉冉飘忽不定。几尊铜佛,正慈祥地看着马路上过往的来客。“T”字型的玻璃柜台里,整齐地摆放着玉石,珠宝,邮票,像章和古钱币。柜台后面,一张博古架,占据了整面墙体,上面摆满了各式瓷器和几盆兰草盆景,柜台斜对面的墙上,各式挂钟缀在墙上。 “李哥,你怎么不到初五接财神的时候开张?大年初一开张做生意的,可能就你一家哦?”建文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说道,“你别说,好东西还真有不少,李哥,这里好些东西都是刚淘换来的吧?” “嘿嘿!建文兄弟!我可不信挑什么日子不日子的!我选今天开张,有我的理由,你看啊,这里靠近风景旅游区,这几天来游玩的中外游客,肯定多,别人都休息了,我的竞争对手不就少了么?要我说啊!嘿嘿!只要能赚到钱,天天都是好日子!哈哈!” “李哥!祝你发大财,唔!----我给你开个张,这个梅瓶还看得过去,多少出手?”建文从博古架上小心地取下一个青花瓷瓶。 “行!借您吉言,就冲你这吉利话,就这个数吧---”李亮笑了笑,竖起两根手指。 “行啊!李哥,我身上没带太多钱,回头就给您送过来!行么?”建文眼睛在室内四处打量着,对李亮笑了笑。 “没说的!咱兄弟谁跟谁啊!哈哈!”李亮摸了摸锃亮的脑袋,爽朗地笑道。 “这梅瓶拿着也不方便!你看这箱子能给我装着走么?一脚踢,我加你两百!”建文不经意地指向墙角的一个小箱子,上前几步,掀开箱盖看了看。 “快放下!你想也不要想!这箱子是真正的全楠木的梳妆盒,你小子----”李亮眉毛陡然一竖,“用这一招,骗了我多少东西了?这箱子可以买你手中的梅瓶好几个!还----还给你拿着方便,一脚踢?你倒是方便了,哼!我可大大的不方便!” “李哥!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真不知道是楠木的,你看看,这破的,好像被火熏过一样,我真不知道-----” “呵呵---你不知道?你小子,粘上毛比猴还精,我也不知道,认识你,是该笑,还是该哭!” “笑!当然要笑啊!李哥!不知者不罪嘛!这样,我今天给你做成十个生意,作为赔罪!把那些泛贼光的瓷器,给你卖个好价钱,怎么样?” “唔----那----你可要给我把价绷住了!”李亮面上绽开笑容,“这话还差不多!” “goodmorning!Welcometomyshop!”几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在店门口指指点点地张望着,建文脱下身上的大衣,理了理头发,笑嘻嘻地推开门向客人做了个请进的动作。 李亮一愣,随即眼睛一亮,笑着迎上去,“莫宁,嘿嘿,莫宁,我也----古德莫宁!” 正文 三十五 大梦人生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恭喜发财!好心人,行行好!好人有好报!”一个跪卧在木板上的老人,双手撑着地,爬到李亮的店门口,右手高高举起搪瓷碗,隔着玻璃门,不住地点头,李亮在店里面听见老人的呼喊,扭头一看,笑着对建文说道,“财神爷真的来了!大过年的,也不容易!”说着,从钱匣子里摸出几分钱,推开门,笑嘻嘻地往老人碗里一扔,“借您吉言,给!” “谢谢!谢谢!”老人磕了两个头,将搪瓷碗塞进拴在木板一侧的蛇皮袋里,双手在地上爬着,借助木板底部的滑轮,转向隔壁一户人家,再次从蛇皮袋里掏出碗,“大善人,行行好!好人----”话还没说完,一盆水泼在老人手边。 “滚!大过年的,别人都迎财神,你挨家挨户地干什么?脏死了!”一个胖女人叉着啤酒桶一般粗的腰,瞪着眼吼道。随即,胖女人将手中的脸盆颠了颠,转身准备关门。 “这位大姐,你这是干什么?他也是人,也要吃饭,你不肯施舍,也就罢了,何苦这么欺负人?”建文推开店门,手里拿了一包点心。 “他是你爹啊?你窜出来算怎么回事?”胖女人转身打量了一眼建文,眼睛一瞪,张口骂道。 “你欠揍是不是?我从来不打女人,但看来,你也不是个人!”建文将袖口撩了撩。 “你----你想干什么?”胖女人往门内退去。想要将门关上,建文一把抵住门,手指着老人,大声吼道:“道歉!快点!” “算了,好人啊!这----都是我的报应啊!算了,小伙子,我谢谢你,大过年的,给大家心里添堵了!”老人拿两根手指轻轻拽了拽建文的裤腿。 “对不起,好了吧!”胖女人涨红了脸,嘴里急速地道了个歉,趁着建文略微松手,赶紧关上了门。“当我好欺负么?哼!小心路上的车没刹住!撞死你!”门里传来胖女人恶毒的诅咒。 建文怒气上涌,抡起拳头就要砸门,手腕被李亮一把抓住,“算了,建文兄弟,看这架势,这女人也不是个善茬,看我面上,算了!”说着,李亮从兜里摸出两毛钱,从建文手中接过点心,递给老人,“老爷子,这是我准备当午饭吃的,给你吧,钱拿着,别嫌少,这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早点找个避风的地方歇着吧。建文,你也帮我忙活了近一上午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谢谢!谢谢!”雪花飘落在老人杂乱的须发上,老人的手微微颤抖,不住地躬身道谢。 “老人家,那边有个亭子,我陪你过去,你歇歇,吃点东西。李哥,那----东西先放你这里,我一会从家里取了钱,再来拿。” “哎!行!建文兄弟,辛苦了!” 大雪漫天飞舞,建文扶着老人的肩膀,往马路尽头的凉亭走去。 “谢谢你,小伙子,好人有好报!”老人感激地回头看了看建文,“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脏!----” “没事,老人家,你的腿是怎么回事?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么?” “呵呵!报应!都是报应呃!”老人苦笑道,“想当年,我也曾经风光过,解放前,我在上海滩上,也是有点名头的,玩过股票,开过钱庄,典当行,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可以这么说,风光无限啊-----” “那你怎么?----” “呵呵!----一个赌字,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当年-----我几乎拥有一般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可我觉得日子太单调了,无意中,喜欢上了赌钱,当时,只觉得有点刺激,可没想到,我彻底陷入了深渊。当我的钱被我败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在赌场里抽老千,被看场子的发现了,将我的脚筋生生挑断,家没了,一切都没了,好像一场大梦一般,我除了走到哪里是哪里,到处要饭,还能怎样?”老人的声音有些凄凉。 “哎?雪停了么?”建文忽觉雪花不再飘落到自己的头上,“不对呀,这雪不是还是这么大么?雨韵?”扭头一看,张雨韵不知何时站在自己的身后,撑伞为自己和老人遮住了雪花。 “哥!新年好!”张雨韵笑颜如花。 “哎!好!----好---老人家,凉亭到了,我背你进去!”说着,建文弯腰背起老人。 “别!---别!---小伙子,脏!放下!----” “没事!”建文一手拎起木板,放在凉亭的台阶下,凉亭中央有石桌石凳,建文将点心放在桌上,顺势把老人放在凳子上,“老人家,您等着我,我回去看看有没有棉被之类的,回头给你拿过来。雨韵,我有事,先走了!”说罢,不待张雨韵答话,拔腿向漫天的大雪中跑去。 “哎!建文!”张雨韵神色异样地看着建文的背影,“这是怎么了?老人家,这伞留着你用!”张雨韵将伞放在石桌上,转身向建文追去,“等等我!建文!” 建文恍若没有听见一般,消失在远处,白茫茫的雪地里,张雨韵怔怔地看着建文的脚印,宛若雪人一般,久久不动。 正文 三十六 不情之请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大雪纷纷扬扬地把世界装点得如此素雅。建文将背上的大包裹,放在脚边,站在马路转角处的拱桥上,静静地看着马路那头的凉亭。凉亭边,一个纤弱的身影,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雪中。碎花棉袄已是被雪花覆作白色。任凭凉亭中的老人如何呼唤,张雨韵只是静静地看向马路的尽头。 建文觉得脸上一热,用手一摸,却是热泪不自觉地滚落了下来。建文几次想要举步,却终究没有动,口中喃喃碎语:“对不起-----对不起----”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当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火,张雨韵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却发现手脚已是麻木,步履蹒跚地转身走向迷蒙的街巷。建文扶着拱桥的栏杆,看向前方大雪中,一步三回头的张雨韵,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用衣袖擦了擦脸,不住轻声说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等到张雨韵消失在视线里,建文的视线转向凉亭中,蜷缩作一团的老人,抖了抖麻木的身躯,将包裹一把甩到背上,小心地走向凉亭。 “老人家,冻坏了吧?”建文走进凉亭,放下包裹,一边蹲下来解开包裹,一边看向蜷作一团,不住发抖的老人。由于积雪的反光,光线并不昏暗,老人抬起须发脏乱的头,诧异地看向建文,“您----您真的来了?” “嗨!不瞒您说,这种天气,我看不见也就算了,既然看见了,总不能不管,给,喝口热水,这水壶你别看它瞥了,不过很管用,这床单和被褥,都是旧的,您将就着用!”建文打开军用水壶的壶盖,递给老人,“老人家,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我说句不好听的,您年纪越来越大了,露宿街头要饭,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老人颤巍巍地捧着水壶,猛灌了一大口,老泪纵横地看向建文:“好人!好人啊!小伙子,我钱金贵没有来世,也就罢了!若有来世,我----我做牛做马来报答您!----”说着,老人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建文慌忙扶住老人,“别!---别!----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使不得!使不得!” “小伙子,你说我这么一个废人,还有什么用?我早就想死了,可----”钱金贵指了指凉亭外漫天雪花的天空,“大概是我该受的罪还没完,怎么也死不了,你看我在外飘零这么多年了,再冷的天,也冻不死我。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钱金贵的神色十分凄凉。 “老人家,别难过!我倒有个想法,可以让你不用再这么遭罪,虽说不会发财,但吃饱应该没问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建文将手中的水壶盖子递给钱金贵。 “哦?什么想法?”钱金贵一愣,从建文手中接过水壶盖子,盖好后,将水壶捧在膝上,两眼放光,看向建文。 “我去问问看,能不能帮您弄个报摊,您卖卖报纸怎么样?住的地方,你等我的信,我想想办法!”建文微笑着说道。 “真的么?卖报纸?真的可以!小伙子,谢谢你,谢谢----”钱金贵思忖了一下,很快,频频点头,如同枯树皮一般的脸上,绽出笑容。 “哎!先别说谢,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呢?不过,老人家,您这几天,别走远,我找你也方便!给!这有三十块钱,您拿着。” “不---不---”钱金贵慌忙推辞。 “老人家,你别客气,说实话,我也有点小小的私心,我想等您安顿下来,好好地给我说说您的当年。我有好多问题要请教您哪!”建文将钱硬塞在钱金贵的手中。 “嗨!只要我知道的,您只管问!不过,我的那些事情,早就象上辈子的事了,只怕你也不愿听!” “那可不一定。那行!老人家,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点!”说着,建文直起身子,笑了笑,转身要走。 “大恩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哪?”钱金贵喊道。 “周---建----文---”建文回过头,笑了笑,一头扎进漫天的大雪中。 “罗主任在家么?”建文抬头看了看眼前贴了大红春联的门,轻轻拿手拍了拍。 “谁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罗主任手里拿着一双筷子,看清门口的来客,不由一脸诧异,“周助理?怎么?梅先生和齐先生对工程上有什么想法么?” “罗主任,过年好!我这是来给你拜年了!没有任何公事!” “哦?有什么事情,可以等上班了,你到单位里找我就是了!” “呵呵!罗主任!你还怕我腐蚀你?你看我,口袋空空,什么都没拿哦!说实话,我不是为了工程上的事来找您的,是有个不情之请来求你!呵呵!”建文翻了翻口袋,向罗主任笑道,“不过,这件事情,不是为我自己而来,而是为了一个正在受苦的老人来的,难度很大,除了你,别人也办不好!” “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子,进来吧!”罗主任笑着捶了建文一下,侧身将建文迎进热气腾腾的屋内,“你来得倒巧,我们正在吃!走,我们去书房里说话。” “大姐,新年好!爷爷奶奶,新年好!”建文冲围坐在饭桌上的几个人笑了笑,随着罗主任跨进了书房。 正文 三十七 怎么是你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建文轻轻敲了下门,里面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进来!” 建文推开房门,只见一长排的书橱前,一个身材挺拔的中年人正在办公桌上伏案写着什么东西,“请稍等,这份文件要的很急,我马上还要参加一个会议,所以,只能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李副市长,您好!我叫周建文,我代表我们麦伦财团,来向您征询------” “周建文?”中年人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建文,两道剑眉瞬间上扬,“怎么是你?听我爸妈说,自从上次在医院里见了一面,怎么再也没见过你?他们还经常在电话里向我念叨你哪!呵呵!” “李副市长,真的是你?你可真的冤枉我了!干休所可不是普通大院,能够随便进出的哦?我也想去探望探望两位老人家,可----”建文面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嗨!你看我----怎么没想到这层!”李乘风放下手中的笔,手在脑袋上轻轻的敲了敲,手指向一边的沙发,“坐,坐下说。我不放心爸妈,就转到地方上来了,没想到领导把我安排到这么重要的岗位,真的让我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啊!”李乘风身体靠在沙发背上,手指向窗外,“这么多百姓的福祉,唉----我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李副市长!现在的形势这么好,将来,我们这块地方,将会是块风水宝地,您还愁百姓们不能过上好日子么?哈哈!----”建文边说边坐在边上的沙发上。 “哈哈哈!说得好!”李乘风手指了指建文,从案头的文件堆里,翻出一个文件袋,放在建文面前,“卧龙大街的改造项目,经过市里集体讨论,已经批复下来了,就由你们麦伦财团和齐先生的九鼎集团联合开发,我只有两个要求,高标准,严要求。绝不能出现豆腐渣工程。市招商办的罗主任会协同你们,成立一个卧龙大街改造办公室。政策上,我们会对你们倾斜和大力支持。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我,哦!对了,对那些面临停业的商户,你们要妥善处理好他们的后续问题,小周-----”李乘风面色一肃,“虽说你对我妈有恩,但我不会因为这点,而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可别怪我丑话没说在前头。” “嘿嘿!李副市长,我办事,您放心!”建文微笑着说道,随即面色一正,右手一擂胸口,“如果不能交出满意的答卷,我拿人头来见你!” “哈哈!你小子!”李乘风拿手指指了指建文,“我要你人头干什么?你这坨臭肉,做包子也酸,哈哈!这份文件,回去好好看看,拆迁的事宜,可以开展起来了。遇到问题,多问问罗主任,不要莽撞!哦!对了,以后私下里,不要叫我什么李副市长,就叫李叔吧,抽个空,多去看看我爸妈,你这张破嘴,相信你会把两位老人哄得很开心的。哈哈!” “遵命!李叔!”建文站起身,敬了个礼,见李乘风面露笑意,不由嬉笑道:“要不,李叔,我先给您说段相声?先给您解个闷?” “李副市长,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办公室的房门被人轻轻地敲了两下,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人,微笑着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 “哈哈!-----好!小蒋,我马上就过去。你准备准备,先把材料放到我的位置上。”李乘风大笑,站起身一边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一边扭头向小蒋说道。 “知道了!”小蒋被笑得莫名奇妙,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耸了耸眉毛,往后一退,带上了房门。 “李叔,那----侄儿先行告退,请您拭目以待。” 李乘风微笑着点了点头。 “老板,请给我拿一份晚报!”建文将头探进报亭。 “哎!晚报五分钱!自己拿吧!-----哎呀!恩公,您来了?”报亭里面,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正在整理着身侧的报刊杂志,听见有人买报纸,忙转头看了看,面上顿时满是笑容。 “钱伯,别叫我什么恩公恩公的,听得怪瘆得慌!呵呵,还是叫我名字吧。怎么样?还行?”建文摸出五分钱,拿了一份晚报,笑着说道。 “好!好!恩公-----小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钱金贵忽然老泪纵横,泗流满面:“多少年了,我----我总算又活出个人样了!-----唔-----” “别哭了,钱伯,好日子才开始,该笑才是!” “对!对!笑----该笑----”钱金贵拿衣袖拭了拭泪,笑道,“这么踏实的日子,以前,我真的想也不敢想啊!你看看,这报亭,多好,罗主任把他家闲置的一间房子,借给我白住,还送了台轮椅给我,好人,好人哪!------我遇到这么多好心人,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出个人样来?从我进了这报亭,我就对自己说,钱金贵,你的人生,从六十二岁,又开始了-----” “哈哈!这就对了,不管怎样,都不能妨碍我们拥有一颗年轻向上的心!”建文开心地看着钱金贵,忽然,神秘地一笑,“钱伯,如果叫你再做一次乞丐,你可愿意?” “不----不!不!”钱金贵连连摇手,“那种比狗都不如的日子,我再也不愿过了。” “如果,我想请你演一出戏,你可愿意帮帮我?” “演戏?”钱金贵一愣,诧异地张开嘴。 建文将手一拢,凑到钱金贵的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 “没说的!恩公!只要能用到我钱金贵的地方,不要说再做一回要饭的,哪怕要我做一次鬼,我也没有二话。”钱金贵一拍胸脯。 “嗯?你叫我什么?”建文嗔笑道。 “呵呵!-----”钱金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年纪大了,总是记不住,不过,有一点我是刻到骨头里的,小周就是恩公,恩公就是小周!再也不会错的!” “你-----唉----”建文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叹道。 正文 三十八 你要我搬,我拿命换!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大家快去看看啊!公告贴出来了,就在牌楼那边!”随着花姐的一声呼喊,“玉皇观”两侧的偏房里,各家店铺里面纷纷探出脑袋,很快,大家聚拢在一起,形成一支乱哄哄的队伍,交头接耳地涌向“玉皇观”正前方的石牌楼。牌楼下方,已是聚集了很多人,大家议论纷纷,现场非常热闹。 “花姐,你快过来看-----”一个身穿灰黑色大衣的汉子,远远向花姐招了招手,“你看看,你们都想不到吧?这两家外商,鬼得很!你看看,整条卧龙大街,分成住宅和商用两类,住宅类的房子,按我们市里面,目前市场上新房子的最高价,再加百分之三十,可以拿现钱,也可以按照一比二的比例,搬到郊区去,一律搬走。商用住宅,想要回迁的,按照一比一点二的比例拿新房,而且要等三年,在这期间,他们安排我们到潭前路和财神里做生意。你说说,三年啊!那两个地方,能和卧龙大街相比么?就他们给的这点补贴,比我们原先猜想的,也差得太多了,花姐,我不管你们搬不搬,反正今天,我撂下一句话,我是怎么都不会搬的!”汉子激动地指着告示,眼睛一瞪;“哼!哼哼!你要我搬,我拿命换!” “强子!别遇上点事,就咋咋呼呼的,我们这么多人呢,还怕没处说理了?”花姐仔细的看着公告,嘴角一撇,“哼!这里不是写着么-----潭前路8号----卧龙大街改造办公室。他敢贴出来,我们还怕他们不找我们么?都别愣着了,在这聚着,还能聚出钱来不成?生意都不做啦?都不吃饭啦?他贴他的,我们做我们的生意。要改造的是他们,我们急什么?都回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花姐向大家挥了挥手。 “花姐说得在理,等他们找我们再说,我可告诉你们,谁都别做孙子,往后退啊!老话说,人心齐,泰山移,只要我们一口咬死,最后,他们除了答应我们的要求,还有什么办法么?”强子双手交错,一边哈着热气搓手,一边四处转动脑袋,大声喊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快点到我的鸿展丝绸店里来看看啊!马上要拆迁了,大减价,大减价了啊!” 人潮缓缓散向各家店铺。忽然,玉皇观里的老道士跑了出来,一脸的惊惶;“不好了!不好了!大家快来看,三生井里突然往上冒烟气,这可怎么是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怪事啊!” “啊?真的么?”刚刚转过身的强子,又转过身来,诧异地看了看花姐,“这怎么可能?那口古井都一千多年了-----老道士,你这么大年纪了,可别作怪,吓唬大家!”强子扭头仔细地观察着老道士的神色。 “无量天尊!我有那么大本事?能让井水冒烟?”老道士神色惊惶的,不住看向玉皇观里面。 “走!看看去!这事也太玄乎了!”强子看老道士的神色,不似有假,向又聚拢过来的人群招了招手,抬腿向观里面走去。 “咦!真奇怪!花姐,你看,这口井还真的在冒烟。蹊跷,真蹊跷!”强子左手摩挲着下巴,嘴巴张得老大。 “不会要地震了吧?我看过一本书上写的,地震前-----”花姐也是一脸疑惑。 “不好了!不好了呀!”一个头上裹着青花布巾的农村老香客,拄着拐棍,跌跌撞撞地从大殿里跑出来,“神仙老爷流眼泪了!罪过罪过!” “啊!-----”强子和花姐互视一眼,同时向大殿里跑去。 “这-----这----这龙王爷----真的---真的哭了!------”当众人顺着老香客的手,看向端坐在大殿中央的神像,不由纷纷惊叫,塑像的脸庞上,两道泪痕,清清楚楚地印在神像的脸上。 众人纷纷双手合十,顿时,大殿里跪倒一大片,连大殿的外面,都跪满了乌泱泱的人。到处都是各种议论声。 “怎么办?怎么办?神仙老爷要发火了!” “那口井,听说能看到人的前世今生的,听老人说,以前不要太灵哦!” “是么?” “唔----呜呜----”正当大家惊惶不安的时候,供案边上,传来抽泣声。大家顺着声音看去,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正闭着眼睛,浑身不住颤抖,不停哭泣着。 “要死了!臭要饭的,吓死我了,趴在这里,嚎什么嚎?”花姐拍了拍心口,向乞丐啐道。 “你们住着我的地方!还不许别人来给我修房子!”乞丐忽然双眼上翻,坐得笔直,“你们还想要我保佑你们平安,发财,嘿嘿-----这----不是笑话么?---嘿嘿----谁带的头,我都知道,嘿嘿-----嘿嘿----”乞丐阴测测的声音,伴着大殿外呼啸的寒风响起。瞬间,众人觉得大殿里的温度好像突然降了几度。 “不得了了!神仙老爷附身在这乞丐身上了------”一个老年香客一边磕头,一边小声地向身侧的人说道。 “龙王老爷!我搬!----我搬!----我马上就去签字!求求你!不要怪我财迷心窍!不要怪我!不要怪我!”花姐“噗通”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乞丐脑袋一歪,靠着香案睡着了,竟发出微微的鼾声。 “龙王爷息怒!我们搬!我们尽快就搬!”一向不信鬼神的强子,见状,也是脸色煞白,趴在地上,不住磕头。大殿里,一时到处是虔诚的磕头声。 碑廊里,两个声音微不可闻,“无量天尊!作孽!周居士!你就不怕----” “嘘!噤声!长乐真人,你为玉皇大天尊修缮房子,所做的一切,只有功,哪会有罪?依我看,长乐真人功德无量!将来定可飞升天界,领袖仙班!” “臭小子!你这是咒我早死么?无量天尊!罪过!罪过!” 正文 三十九 嘿嘿!真的万分抱歉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小周!这几天辛苦了,坐!----快坐!----”梅清远笑眯眯地看着推门进来的建文,摘下眼镜,站起身走到茶几边上,从咖啡壶里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茶几上,往建文面前推了推;“短短的一个星期,卧龙大街改造工程的搬迁协议,就签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事情办得漂亮!来----喝杯咖啡提提神。” “小的受宠若惊,谢谢老板!”建文身子微微前倾,左手拢住杯子,右手的两根手指,轻轻在桌上点了点。 “你不要跟我油嘴滑舌的,装作一付奴才相,听说卧龙大街的庙里面,出了怪事了,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说说。” “这个么?-----”建文为难地耸了耸眉毛,指了指上方,“天知道,我可真的不知道-----” “是么?那井壁上被熏得漆黑的,又是怎么回事?呵呵,算了,只要你把事情办得漂亮,我也不喜欢追问过程,不过,这起事件,听说在坊间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将来改造结束,相信香火会更胜从前。” “那是都是梅先生积的功德,将来,必有善报,呵呵。”建文抿了口咖啡,端起咖啡向梅清远致意:“嗯,味道不错,比起速溶咖啡,就是不一样。梅老板,剩下的十来户人家,不是他们不愿意搬迁,实在是真的有各种困难,有的家里是孤寡老人,没有子女可以投靠,想挑好一点的敬老院,以搬迁费做日常费用,可是搬迁费用不够支付这些开销。有的人家七八口人,挤在二三十平米的房子里,生活实在困难。我今天来,就是请示您,能否增加预算,特事特办,把善事坐好,彻底解决这些生活上真正困难的百姓的需求。” “行啊!这些事情,你找杰克就行了,不过,就怕那些先签协议的人,借机闹事。那样的话,局面会很被动,到时候,可不好收拾啊!” “这个么,您大可放心,自从出了这档子事情后,玉皇观的长乐真人为大众祈福消灾,举办了法会。众目睽睽之下,大殿的大梁上,突然飘下一张黄纸,上面清楚地将这些人家的名单写在了上面,要求信众要体恤孤寡,培福向善。你不知道,当时,整座玉皇观都沸腾了,相信没有人敢反对神仙的旨意。”建文将咖啡杯放回茶几,身体后靠,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梅清远。 “真的么?这么玄乎?”梅清远诧异地长大了嘴,看了看建文,随即恍然大悟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事情不要做得太过了,要是被人看出来,你小心点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我可不会给你擦屁股-----” “老板!我这喝着咖啡哪!”建文皱了皱眉毛,随即咧嘴一笑,站起身来,“行,那,我先回去了,找杰克先生,商议一下,如何妥善处理好这剩下的十几户人家。” “嗯!施工单位已经敲定了,由省内著名的建筑单位来承接工程,事情的进展不错,好好干!-----” “遵命!”建文笑了笑,转过了身。 “叮铃铃”,梅清远桌上的电话响了。 “您好!麦伦财团梅清远。”梅清远拎起电话,“哦!呵呵!齐先生!您好!您好!----对!对----一切进展得都很顺利-----”梅清远向回过头来的建文招了招手,建文停下脚步,转过了身子。 “什么?你要撤资-----”梅清远突然站了起来,拳头在桌上重重捶了一下,桌上的茶杯猛然一抖,“齐先生,您没和我开玩笑吧------你听我说,这不是什么赔不赔偿我们损失的问题,这样!我马上去拜访您,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什么?没有商量的必要了?-----你知道,这个时候,你说撤资,会有什么后果么?”梅清远的声音陡然提高,近乎大声吼叫:“你这么做,必将玩火自焚,永远失去政府的信任。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你会失去整块蛋糕。------哼----不用我教你怎么做生意?-----喂----喂----”梅清远将电话重重地一摔,“王八蛋----” “梅老板,别急,这样吧,我现在就去找他,不管怎样,总要见他一面,当面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能挽回局面最好,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嗯!”梅清远看了看建文,“吁”了口气,面色稍缓,从桌上拿起眼镜,用镜布擦了擦,“也好,去吧。我马上就给美国总部打电话。” “齐先生!有一句老话,本不是我这个晚辈该说的,但是,”建文紧走几步,把即将跨上轿车的齐向天拦住,“今天,我不得不说!做人要厚道,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今天,齐先生甘冒大不韪,以齐先生驰骋商界这么多年,一定不会不了解,您这么做的后果。想必一定有苦衷,齐先生,我今天前来拜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恳请齐先生赐教。” 齐向天停下脚步,拿手理了理不多的头发,一脸严肃,眼睛上视,沉吟半晌,迟迟不语。 “齐先生,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就当普通朋友的聊天,行么?” 齐向天向轿车内的驾驶员挥了挥手,“你先开回去,等我一会儿,待会儿再去。”说罢,转身向酒店内走去,“进来说吧!” “周助理,嘿嘿!真的万分抱歉!我也不想这样,不过,这次我也是被逼无奈,赛恩思集团在竞标中失败后,并没有罢手,现在,他们取得了南山的开发权。他们转变战略,想做国内一流的游乐园,按照分析,这个项目回报率非常高,赛恩思集团为了打击麦伦财团这个强劲的对手,让我加入他们的项目,实话对你说,一方面,他们给出的回报,相当的丰厚,另一方面,他们和我在欧洲的分部,有两个项目正在合作中,他们以此为要挟,如果我不答应,那么合作将会取消,我们九鼎集团的损失,将会非常惊人,作为集团的掌舵人,我明知道会有很大的后遗症,但是-----我没有选择。”齐向天耸了耸肩,面色无奈的摊开双手。 “我明白了!如果真的没有缓和余地,那我们也只能表示遗憾了!”建文站起身,伸出了手,“谢谢您的坦诚相告,告辞!” 齐向天腆着肚子,伸手和建文握了握,“真的很抱歉,请回去转告梅先生,我会按照合同,赔偿你们的损失,改天,我会亲自向梅先生赔罪!” “呵呵!不必了,希望齐先生以后不要后悔才好!”建文转过身,边走边说:“一个有政府支持的企业,和一个败北后,伺机报复的企业,谁的后劲更足,希望齐先生,真的认得很准------” 齐向天看着建文远去的背影,脸上更加严肃,用手轻轻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正文 四十 需要我帮忙么?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顾奶奶!您好!”建文跨进门,微笑着看向正坐在沙发上读报的顾小凤,“伤势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早就想来探望二老了,一直忙得脱不开身,二老可不要怪罪我哦!” “你是----”顾小凤放下手中的报纸,转过头来一看,顿时脸上满是笑意,“哎呀!是小周啊!快进来!快进来!坐!坐!早就好了!亏得你还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上次真的多亏了你,我一直想当面好好谢谢你,可总也盼不到你,自从出了那次车祸,老朱把我看得很紧,总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出门,张阿姨-----中午多加几个菜!把前院里我养的鸡,抓一只熬鸡汤。”随着厨房里传来“哎!知道了!”的回应声。顾小凤又站起身,倚着门框,向后院里喊道,“老朱!别摆弄你那些花啊草的了,快进来!看看谁来了,上次救我的小周来看望我们了!” “是么?”院子里传来响亮的回应,“来了!来了!” 没多久,一个身着一身发白的旧军装的老人,拄着拐棍,从后院里跨进门,“哎呀!小周来啦!坐下!坐下!别拘束,我不吃人!呵呵!” “小伙子,上次,真的多亏了你,”老人用拐棍指了指顾小凤,“她这个人,总是那么任性!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街上人多车多,就是不听啊!小周,不怕你笑话,我结婚的晚,我这个老婆比我小了十来岁,我是把她当宝贝一样宠着的。------” “啐!----你瞎说什么?”顾小凤羞红了脸,看了看建文,白了老人一眼,“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说话还是这么没羞没臊的!”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嗨嗨!我瞎说了么?我文化不高,别看你是以前是队伍里的医生,正所谓,嫁鸡随鸡,你既然嫁给我这个半文盲,也只好认命,服我的管!”说着,老人将拐棍在地上顿了顿,得意的看着顾小凤,好像在看着自己最满意的杰作一般。 顾小凤的老脸越发羞红,假作没看见,看了看建文,“小周!工作还顺利么?上次听乘风说起,你好像在给一家外商做助理?” “是的,顾奶奶!我----” “爸!妈!”随着一声浑厚的声音,一个魁梧的身影跨进屋内,“刚才看见张阿姨在前院里抓老母鸡,妈,那几只鸡,你不是看得比什么都重么?我早就想杀掉打打牙祭了,今天怎么舍得-------小周?呵呵!你来啦?我说呢,我妈就是偏心眼-----” “李叔!”建文站起身来,“我也刚到!嘿嘿!” “好!好!工程上的事情怎么样?还顺利吧?”李乘风脱掉大衣,挂在衣架上,在建文身边坐下,“听说搬迁工作都差不多了?” “是的!李叔!可在这个档口,齐先生的九鼎集团要退出。资金一下子出现了很大的缺口,梅先生向美国总部的玛丽夫人申请增加资金,可是被驳回了,理由是资金周转有困难,如果顾了这边,海外的几个大项目就会受到影响。李叔,当时,你可是亲口答应我,你们会全力支持的哦----” “臭小子!怎么?你这是在将我的军么?没错,我是说过全力支持,可我又不会印钞票,如果政府能够拿出全部资金,还要交给你们来开发干什么?”李乘风眼睛一瞪,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在家里,谈什么公事?乘风,你大呼小叫的,眼里还有我朱振强么?”老人一顿拐棍,“小周是个好孩子,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他面临的问题,是你的工作范围内的事,你叫什么叫?你必须想办法给我解决好!解放战争,那么艰苦,不是也过来了么?这事有那么难办么?现在,提倡搞活经济,要开放,开放懂么?就是脑子要转起来!你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要你这样的官,有个屁用!”说着,朱振强又将拐棍在地上重重顿了顿。 “爸!爸!您消消气,”李乘风一脸苦笑:“我没说不办哪?这不,我也刚听说这事,好!好!我回头组织各家银行的负责人,开个会,问问看,在政策许可范围内,能解决多少缺口,这样总行了吧?”说着,李乘风偷偷拿眼睛瞪了一下建文,不经意地凑到建文耳边,“臭小子!回头找你算账!” “什么?李叔,你说包在你身上?太好了!李叔!你就是及时雨,包青天啊!”建文一脸惊喜。 “你看看,这样多好,老朱,你说是不是?”顾小凤笑盈盈地看着建文和李乘风,“家里多点年轻人的声音,心情也好很多。老朱,你说,要是剑锋还在的话,我们的孙子应该比小周小不了几岁吧?”说着,顾小凤的眼角闪着些许晶莹之色,看向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人,英姿勃发,帅气硬朗。 “小凤,你看你,又来了,乘风啊!以后,在工作上,也要这样才好,不要忙着摆官谱,你要时刻记着,你是人民选出来的公仆,要多动脑筋,解决百姓的实际困难!” “是!是!----爸!我知道了!-----”李乘风那袖口拭了拭额头沁出的汗。 “好了,再说该遭人嫌了,小张,饭好了么?今天肚子怎么饿的这么早?开饭,开饭!” 建文从干休所告辞后,直奔办公室,刚到门口,就听见“叮铃铃”的电话声,连忙把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拎起电话:“喂!你好!综改办周建文!” “嗨!周助理,知道我是谁么?” “艾伦?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了?”建文略感意外。 “大恩人,为了表示感谢,凯文买了件呢大衣给你,我已经寄往我爷爷家了,你有空去试一下,合不合身?” “好的,谢了啊!你们都还好吧?” “好的很啊!怎么样,你的工作顺利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没有!没有!好!一切都很好,非常顺利!” “哦?那就是我听错了,我还以为你那边的工程将面临停工呢!还想着要不要求求我姑妈呢?既然一切都很好,那我就放心了,拜!那我就挂了啊!--------” “别!----别!----”建文急忙捧着电话喊道,“原来,你都知道了?梅先生不是说,向玛丽夫人请示过了么?增资方案已经被玛丽夫人否决了,怎么?还有转机?” “我和凯文说的话,有时候可比爹地的话管用多了哦?不过,我相信你,吉人自有天相,我和凯文在这里祝福你好运!拜!----” “哎!哎!----别挂电话!----祝福有个屁用啊!帮点实际的忙!-----喂!-----喂!-----”建文情急之下,爆出粗口。 “咯!咯!咯!-------”听筒里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正文 四十一 兄弟,给点业务当贺礼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轰鸣的推土机和铲车,在不停地把建筑垃圾,运送到碴土车上。头上戴着安全帽的建文,正在向几个工程负责人,叮嘱着要安全生产,把好质量关。忽然,建文觉得肩头被人一拍,忙转身一看,不由笑道,“金芳?你怎么来了?哎----小心后面的车----”说着,一把拽住金芳的衣服,往身边一拉:“这地方车多,路又不好,你看,多危险-----” 金芳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瞬间笑颜如花,将手中的保温桶递给建文:“建文!总算找到你了,怎么,这么忙?好久都不见你的人影了。你看你,又瘦了-----看!我给你带好吃的了!刚熬好的鸡汤,尝尝?” “走,去我的办公室里坐坐?这里尘土飞扬的,别把你变得灰头土脸的!”建文笑着接过保温桶,转身向身边的几个人说道,“那----我待会儿再过来!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那些古建筑里的东西,尽量修复,少更换零件-----” “哎!周助理,你放心吧。我们会把好关的。” 建文和金芳向潭前路的方向走了没多远,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出现在“玉皇观”的牌坊前。 “蔡教授,你看,这就是宋代遗留下来的玉皇观,现在保留地这么完好的宋代建筑,可是真的不多见了,这次的玉皇观的改扩建,将要恢复二十八星宿塑像,福禄寿三星殿,财神殿,以及文昌阁!”张雨韵笑盈盈地指点着身前的殿宇。 “不错!飞檐翘角,你看,每面殿身的中间部分,都伸展出来一扇歇山式抱厦,大气中透着秀丽,漂亮!漂亮啊!”一头银灰色头发的蔡和尘,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玉皇观,不住地赞叹,“这样的古建筑,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贝,这次的神像重塑工作,说实话,我的压力很大,生怕做不好,有负重托。小张,你可不能置身事外哦!你现在的技艺偏向灵巧和细节处理,正好可以弥补我的不足之处。” “蔡教授!你叫一个厨子做这么艰巨的任务,不怕砸了您的招牌?” “小张啊!你有一股韧劲,现在年轻人的身上,可不多见了。虽说我受了梅老师的重托,但是这些日子来,我发现你很有艺术上的灵气,我可把你看作半个女儿的,借此机会,也正好可以看看你的功力到底怎样!” “蔡教授!还从来没有人夸过我有灵气的,你可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呵呵!-----你看,道观里的长乐真人出来迎接你了,小心脚下,走!”张雨韵正说着话,无意中看见建文和金芳的背影,不由微微一愣。 “道长!叨扰了!-----小张!-----小张!----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道长!您好!”张雨韵慌张的转过头来,冲着迎面走来的长乐真人微微一笑。 “无量天尊!贵客临门,欢迎!欢迎!------” “滴----滴滴----”一辆幸福250摩托车,突然从建文和金芳的身后转到前面。 “啊!----吓死我了!----你怎么开车的?----”金芳一声惊呼,紧紧拉住建文的手臂,瞬间,一脸疑惑的向前走了两步,“咦!-----你是-------大全?-----死大全,吓死我了!-----哇!太帅了,-----” 摩托车手摘下蛤蟆镜,笑嘻嘻地说道:“是么?没办法,人靠衣装,马靠-----”话音未落,只听见不停抚摸着摩托车车头的金芳,继续说道:“-----这车!-----建文,你看,这车真帅!比电影里的还好看-----” “金芳!不带你这么埋汰人的哦!-----”大全尴尬的笑了笑,“怎么?小两口出来遛个弯?------” “去你的!”建文笑着拿手拍了下大全,“发财发大了呀!这么豪华的车都开上了?” “哪里,这是我师傅的朋友的车,借我开两天,我们现在合伙开了个公司,寰球国际贸易有限公司!” “什么?”建文和金芳同时惊呼,“这才多长时间?寰球?----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大全,你别吓我,注册登记了没?多大规模?” “看你说的,不注册,能叫公司么?建文,我告诉你,我们公司,除了枪支弹药和毒品,什么都卖!” “呵----听你这架势----不像开的是公司,倒像开的是联合国!敢问贵公司有多少人?” “创业初始阶段,嘿嘿!这个人么,不多,不过,总经理,副总,财务,业务,可一个都不少,谁让咱有人脉呢!兄弟,你说是吧!这不,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来拉业务来了。兄弟,给点业务当贺礼呗!” “我?----业务?” “兄弟,可不带你这样的哦!你吃肉,给兄弟我喝口汤呗!你们工程上有什么需要材料啊,物资啊什么的,匀点给兄弟啊!老话不是说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缺什么,交给我,保证给你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大全一拍胸脯。 “工地上有省里专业的工程公司,好像也-----”建文见大全脸色渐淡,忙说道:“要么钢筋倒是差点,不过,那可是紧俏物质,我们采购都不是太顺利,要办各种手续和批条,即使交给你,你也拿不下来!” “瞧你说的,兄弟,没有我们寰球贸易公司做不了的业务,这样,最多一星期,我给你准信,怎么样?” “真的?你可别坑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建文将信将疑。 “你还信不过我么?” “行!最多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哦!工地上可等不起的!哦!对了!质量上一定要给我保证!不然的话,我可不收的哦!”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行,走啦!------” 正文 四十二 这尊神像好面熟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蔡教授!辛苦了,来,喝瓶汽水解解乏!”建文俯下身躯,将手中的汽水递给蔡和尘。坐在小木凳上的蔡和尘,正在往扎好的骨架上抹泥,头也没抬,眉头微皱:“请不要在我工作的时候,过来打扰我!” 建文讪讪一笑,把汽水放在蔡和尘的身边,刚站直身躯,就听见蔡教授说道:“把汽水拿走!放在这里碍事!”建文一怔,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只得再次俯身拎起汽水瓶。四下一打量,忽然看见两尊已初具雏形的塑像,被摆放在大殿的转角处阴干,不由打开汽水的瓶盖,喝了口汽水,抬腿向塑像走去。 “雨韵?”建文陡然被面前的一尊泥塑吸引,不自觉地脱口轻语。只见神女飘带飞舞,五只蝙蝠,或在脚边的祥云上盘旋,或在飘带上振翅。神女塑造得非常传神,面部表情似幽还怨,正偷偷地瞥向身侧的一尊神像。虽说塑像只是初具雏形,但建文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尊塑像酷肖张雨韵。顺着神女的眼神看去,只见边上的一尊塑像,是一位白面书生,正微微侧首,轻抚偎在身侧的一匹狼。 “这尊神像好面熟?”建文极力回想,只觉得这尊白面书生,像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人,但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谁。 “蔡教授!吃饭了!你猜猜,今天我烧的什么菜?”一个灵动的身影,伴着银铃般的声音,飘进堆满杂物的大殿。建文身形一颤,急忙站起身,转身想要往大殿后门迈去。 “周助理?怎么,来视察工作么?”不料,建文慌乱的身影,早被张雨韵一眼看见,建文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愣在那里。 “周助理,给点意见吧!这尊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女土蝠。”张雨韵一手拎着用网兜兜住的饭盒,一手指向女神塑像:“知道雷潮夫妇么?当年,他们为了能塑造传神逼真的十六罗汉,每日观察揣摩各种各样的路人的神态,听说他们为了塑造十六尊罗汉,整整用了十六年的时光。可是,当塑像完成后,却成了别人永远无法超越的传世珍品。”张雨韵看了看正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的蔡和尘,“蔡教授告诫我,神仙也应该有凡人的性格,这样的作品才会耐看传神。可是,改造工程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呵呵,再说了,我又是个厨子,平时接触的人本就不多,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形象塑造进去了。” 建文看了看张雨韵,又看了看神女像,眼睛瞪得老大,一竖大拇指:“绝了!真绝了!雨韵,你塑造的将会是传世之作啊!不单是外形像,更重要的是塑造出了神韵!” “是么?谢谢夸奖!----呵呵!我跟蔡教授说了,我只负责全力塑造两尊塑像,除了这尊女土蝠,还有边上的这尊奎木狼。”张雨韵指向神女边上的塑像。 “能告诉我,这是以谁为原型来塑造的么?我怎么觉得非常熟悉,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哈哈!------你自己想!”张雨韵笑得花枝乱颤,随即,脸色一正,将食指竖在唇边:“保密!------不过,有件事要和你打个招呼。等这两尊神像塑造好,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什么?为什么?”建文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张雨韵的双臂,“怎么突然想要走?” “呵呵!”张雨韵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建文,“你很在乎我?想要我留下来么?好啊!那-----金芳呢?----” 建文沉默地低下了头,“给我时间,我-----我真的只是把金芳当作妹妹!我-----我不想伤害到她----相信我,我会好好和她说清楚的------” 张雨韵挣开建文的手,冷冷地说道:“呵呵!---这话,你自己相信么?你不想伤害到她?-----那我呢?-----”说着,张雨韵转过身,微笑着向蔡和尘走去:“老师!吃饭啦!听见没?” “什么时候?打算去哪里?”建文看着张雨韵纤弱的背影,心中莫名地一颤。 “可能一个月,也可能半个月,身如浮萍,飘零如叶,随缘吧!听张主厨说,现在有的地方,已经出现中外合资的五星级宾馆了,他本来想要推荐我,去广州的一家宾馆里做厨师的,但我不一定去那儿!到时候,可能我就胡乱买张车票,走到哪里是哪里。不出去看看,怎么知道,这世界如此精彩!你走吧,我已经想好了,不会轻易改变的。除非----”张雨韵回首看了一眼建文,粲然一笑:“呵呵-----算了-----不过,你小心点,说不定,哪天我就突然回来了!” 建文静静地站在张雨韵的身后,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但建文心中突然涌起一种咫尺天涯的悲凉感。 正文 四十二 蝶儿飞,影相随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金芳,有空么?我-----”石拱桥边,建文拦住正在从桥上走下来的金芳,欲言又止。 “建文?今天,你怎么想起来接我了?”金芳象欢快的小鸟一般,一脸的惊喜,一把拉住建文的手,晃个不休。 建文轻轻挣脱金芳的手,扭头看向拱桥下缓缓奔流的河水,半晌,终于下定决心,轻“吁”口气:“呼!-----金芳,我想对你说,我们-----” “别说了!”金芳两只手拉住书包的背带,抿了抿嘴唇,“我不同意!-----我知道----我喜欢你,喜欢得失去了自我,我也不想这样!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没有遇见过你!”金芳扬起小脸,双手轻抚拱桥斑驳的石头栏杆,“建文!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哪怕----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机会,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模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捂不暖你,-----我们近二十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过你和那个厨娘的一年么?我不知道,那个狐狸精-----” “不许你这么说她!”建文突然莫名地暴怒,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我的意思,我想你早就该明白了。”建文听见身后传来啜泣声,转瞬之间,满腔的怒气,化作了悲哀。建文强忍住不回头去看,语气却淡了很多:“丫头,你该尝试着了解身边喜欢你的人。那样,你会更快乐些------” “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么?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我只要几天没看见你,我就会莫名地心慌意乱,胡思乱想!我总觉得,总有一天,你会被我感动,像我喜欢你那样,来对待我。”金芳的脸上,泪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金芳使劲地用手一擦,“要怪,只能怪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在我身上下了蛊咒一般,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建文,求求你。”金芳一把拽住建文的手,“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不好?” “金芳,人总要学着长大,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好么?”建文使劲挣开金芳的手,拔腿向街巷深处跑去。 金芳蹲下身来,将头深深埋在双臂间,放声痛哭。一阵风吹过,桥边的柳树,枝条轻摇曼舞,好似在轻声叹息一般。 夜色拢在城市的上方,建文抬头看向巍峨的“玉皇观”,被铲掉涂料的墙壁上,已经上了一遍腻子。墙壁看上去斑驳不堪。道观里依稀亮着灯光。 建文缓步踏进大殿,只见空寂的道观里,一个纤弱的身影,正半蹲在地上,手中拿着刮板和腻子,往那两尊塑像上不停地刮拭。甜美动听的歌声,飘荡在空旷的大殿里,恰如天籁之音:蝶儿飞,影相随,舞动草长莺飞花儿媚。流光碎,落霞美,共赏天边五彩晕辉。蝶儿飞,花炫遍地恰如锦翻飞,山涧如缎,双双对对------- 建文倚靠在大殿的门边上,一时听得如痴如醉,微闭双目。 “谁?----建文?你怎么来了?”张雨韵起身去桶里舀腻子,不经意间,瞥见门口有一个人,不由吓了一跳。 建文如梦初醒,张开眼睛,笑着向张雨韵走去,“呵呵!没什么,只是想随便走走,没想到,就走到这里来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哦!蔡教授连续累了几天了,他这个人,一干起工作来,就不要命了。可毕竟年纪大了,我怕他体力吃不消,被我硬劝着回去休息了。我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睡不着,就想着抓紧点,再洒点水,把腻子补好,省得到时候,如果开裂了,那可就麻烦了。快了,马上就好!”张雨韵拿手背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汗。 “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真好听!”建文见张雨韵的脸上,沾上了两道黑黑的印子,连忙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抬手就要给张雨韵擦拭,“你看看,都快变作大花猫了。” 张雨韵轻轻地一扭头,避了开去,“可惜,我不是真的大花猫,不会那么听话。”说着,张雨韵瞥了一眼建文,“那首歌,我从小就听我妈妈唱,那时候她总是唱着这首歌哄我睡觉的。听说,她是听了一个流浪的疯女人唱了后,觉得好听,就学着唱的。这也是她留给我最好的念想了。” “雨韵,再给我点时间,我今天和金芳都说清楚了,请你相信我!----”突然,建文一把抓紧张雨韵的手。 “真的?”张雨韵狐疑地看着建文,“那她听了怎么说?” “我相信她会好好考虑的,你多给我点时间,好么?你知道么?自从你昨天说了那话,我心里老是不踏实,生怕哪一天,突然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建文双眸紧盯着张雨韵。 “建文,说实话,其实,我早就认定你是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张雨韵动情地看着建文,“我要离开,只是不想你为难,不管我去向哪里,我的心,早就被你偷走了!”说着,张雨韵踮起脚,紧紧地抱住建文,俏首微仰,一团温润印在了建文的唇上。 “建文!建文!”一个慌里慌张的声音,飘进大殿,来人一抬头,看见紧紧抱作一团的两个人,忙转过身,“建文!-----咳!----咳咳!可找到你了!” 建文和张雨韵慌忙松开,建文回首一看,不由错愕:“爸,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周正良瞥了一眼张雨韵,微微点了点头,随即转向建文,“到处找不到你人,可不得了了,傍晚的时候,金芳跳河了,还好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了起来,现在,金芳的妈妈,正在我们家大吵大闹,非要找你。你妈都被她气得不行了!” “什么?这不是胡闹么?”建文眉头紧皱。扭头看向张雨韵,“雨韵,我----我先回去看看?” 张雨韵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周氏父子。周正良讪讪一笑,“姑娘,人命关天,我们先走了-----”说着,一把拉着建文的手,转过身,跨出道观的门槛。建文回首看去,张雨韵呆呆站立在昏暗的灯光里,宛若木偶一般。建文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周正良攥了攥手,“你回去后,可别乱说话,袁爱莲现在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你妈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今天可被她数落得够呛!” “啪”的一声,张雨韵手中的刮板,落在地上,随即,纤弱的身躯,无力地瘫软在杂乱的地上。 正文 四十三 你做个选择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刘嫂,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们家金芳,要论模样有模样,怎么就那么不受建文的待见?要不是这个死丫头缺心眼,我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建文还没到家门,就看见好多邻居围在家门口。隔着老远,就听见家里面传来袁爱莲的喊声,“今天我过来,就豁出这张老脸了,我们家,怎么说也是个知识分子家庭吧,我家金芳看上建文,说到哪里,都是他周建文高攀了!各位街坊邻居倒是说说看,这金芳一次次寻死觅活的,两个人小的时候,总腻在一起,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这大了大了,怎么倒让人操不完的心呢?要说我们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家,只要孩子开心,我们从来也没嫌弃过他周建文吧!怎么,现在巴结上华侨了,就狗眼看人低了么?我----呸----” 建文伸手拨开围观的人群,回转身,高声吼道:“都什么时候了?各位大叔大婶,都睡不着觉么?改天过来看热闹,行不行?----行不行?”围观的众人,纷纷讪讪地看了看建文,撇了撇嘴,都四下散开。紧挨着建文家的邻居,回到家里后,打开了窗户,将脑袋探出来,看向建文家的门口,却一眼看见建文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忙抬头往天上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这天色不好,说变天就变天-----”,随即,“啪”地一声,将窗户合上。 建文“吁”了口气,转身迈进家门。正听见刘兰香陪着笑脸说道:“袁护士长,这事怪只怪,我们家小文不识抬举。我劝过他好多-----” 刘兰香伸出手,想要拍拍袁爱莲的后背,却被袁爱莲一把推开了手臂,打断了话:“你们知道就好!要知道----我们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什么事情都顺着她,连手指头都不舍得动一下的,这可好-----三天两头的-----呜-----你知道么?我这心里头-----我这心里头比刀割的还难受----呜呜-----”说着,袁爱莲拿着手帕,不住地抹泪。 “唉-----这是做的什么孽哦!-----”刘兰香一声长叹,扯过一边的竹椅,捂着心口,耷拉着脑袋坐了下来。 “袁阿姨!有什么事情,你冲着我来!”建文跨进家门,直视着啜泣不止的袁爱莲。 “小文,好好说话!”紧跟在身后的周正良,连忙一扯建文的衣襟,冲着建文一瞪眼。 建文看着伤心不已的袁爱莲,心里一阵难过,语气缓和下来:“袁阿姨,我一直把金芳当作妹妹一样,我也不想她不开心,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的心里,不比你好过多少。我劝过她几次,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可------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袁阿姨,您教教我,我怎么做才好!” “建文!你说实话,我和你金老师,打小对你怎么样?”袁爱莲止住泪,红肿着眼睛,看向建文。 “您和金老师,都是好人,对我那是没的说----” “你知道就好!建文,我和你金老师,一直把你当作是自家的孩子。你说你拿我家金芳,一直当妹妹对待,可她不是那样想啊!我们就这一个女儿,你说说看,如果金芳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和你金老师,怎么活下去?建文,今天,袁阿姨就求求你了-----”袁爱莲一把拉住建文的手,就要跪下来。 建文慌忙一把扶住袁爱莲的手臂,“袁阿姨,有什么话,您尽管说,我都听您的,您千万别这样!” “真的?”袁爱莲直起身子,“好!有你这句话就好!”说罢,袁爱莲看了看周正良和刘兰香,“我家金芳的人品怎么样,刘嫂,你们可是知根知底的。既然这丫头一根筋,那今天你们就给我句话,建文,你做个选择,趁着今天两家大人都在,要么两个孩子先定个婚,等过两年,就去把证扯了,要么,你们就给我们一家三口收尸吧。不然的话,金芳要是哪天真有什么事情,我们两口子,还活得下去么?” “订婚?”刘兰香和周正良同时惊呼,又一起看向建文。 建文平静地看着哭肿双眼的袁爱莲,沉吟半晌,猛一抬头:“好!我答应你!” “真的?”袁爱莲微微一怔。 “只要金芳好好的,我什么都答应你们!” “好!好!袁护士长!那---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呵呵!老周,能和金老师家结亲,那是小文的福气。”刘兰香乐呵呵地看了看一旁的周正良。扭头对袁爱莲笑道,“金芳这孩子,我一直都很喜欢,这下好了!呵呵!这下好了!” 周正良面色复杂地看了看建文,走到建文身边,拍了拍建文的手背,从兜里摸出一支卷烟,向门外走去。 “刘嫂!今天真不好意思,你看我闹得也太过了,那-----我先回去把这好消息,先告诉金芳,我们家老金不放心,正在家里守着她呢,这下好了,这下好了!”说着,袁爱莲微笑着拉了拉刘兰香的手。 “看你说的,谁家遇到这事不着急上火的?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说起来,毕竟是我家小文高攀了。呵呵!” “建文,过两天,我去醉仙楼定一桌菜,我们两家好好坐下来聊聊。就把这事彻底定下来吧,也好让金芳这丫头彻底放心,你们看?” “好!好!”刘兰香满脸笑意。 “妈!梅先生说明天急要一份文件,我得回办公室赶紧找一找。”说着,建文扭转身,跑出家门,一头扎进茫茫的夜色中。 正文 四十四 乡镇企业很红火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将建文从睡梦中惊醒。建文揉了揉眼睛,掀开盖在身上的大衣,一边伸了伸懒腰,一边揉了揉眼睛,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不觉惊呼道:“呀!都九点半了?”连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连鞋都没穿,一把拎起桌上的电话:“喂!您好,卧龙大街改造办公室周建文,您是哪位?” “周助理么?我是传达室的张红根啊!有位叫高大全的来找您,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话音未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声音:“建文?在啊?我上来找你?这老头挺逗,我告诉他,你是我的好兄弟,他还不信,死活不让我进。嘿!张大爷,以后这地方我会常来,给你一条凤凰香烟,您慢慢抽,等您抽的差不多了,我再拿给您-----” “哎!----这----这怎么好意思么?”电话里传来张红根的推辞声。 “老爷子,再这样,我可跟你急啊!拿着!以后我再来,您要是想不起我是谁了,这一抽烟,不就记起来了么?嘻嘻-----” “这臭小子!人家老张这是严格遵守门卫制度,要是被你给带坏了!我可饶不了你!”建文不由笑出声来:“老张,你就拿着吧,他是我的朋友,打小就是这个德性,逗您玩呢!大全,上来吧!”说罢,建文挂上了电话。 建文回转身,来到沙发边上穿上鞋,走到卫生间里,就着水池,用冷水洗了洗脸,刚要拿起毛巾来擦脸,就听见大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人呢?死哪去了?咦!怎么,刚起来?不会吧?你----你昨晚上没回家,就----就猫在这里,对付了一宿?”大全倚靠在卫生间的门框上,一手拎着皮包,一手指着门外的沙发,诧异地问道。 “嗯!昨晚整理文件,弄得时间太晚了,就没回去,怎么?高老板,有何见教?”建文用手拽下水池上方挂着的毛巾,胡乱抹了把脸。 “上次,你不是说你这里缺钢筋么?兄弟,我告诉你,妥了!”大全得意的仰起头。 “什么?这么快?你真的搞到钢筋了?这么牛?不会来路不正吧?”建文诧异地看了看镜子里面,大全洋洋自得的脸。 “没办法,谁叫咱有人脉呢?嘻嘻!----走,咱先出去吃早饭,一大卡车的钢筋,就在院子里。您吃饱喝足了,把钱款给我优先结一下,回头,我也好把赊欠厂家的款项,结给人家不是?行不,兄弟?” “哦?合着你是空手套白狼,这一转手,就等着数钱了啊?”建文轻捶了一下大全。 “咦!-----看你说的-----分工不同嘛,我这是脑力劳动,资源整合!你以为我容易么?放心,兄弟,你的那一份,我不会少给你的。” “少来!这钱,我是一分钱都不会拿的,你想把我整到牢里去么?我们反正要用到这些物质,一样的采购,肯定选价廉物美的喽!”建文瞥了一眼大全,眼睛一眯仔细地看着大全:“我----怎么觉得这里面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呢?你老实说,这些货,到底是哪里弄来的。”建文走出卫生间,往沙发上一坐:“今天,你不把这批货的来路,给我说个清楚,那就请你,哪里拉来的,就还拉回到哪里去!” “别介!兄弟!可不带你这样玩的啊!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贴进去了,这才付了一成的货款,我和人家的合同可是签的好好的,要是违约,把我卖了也赔不起啊!实话告诉你,人家要不是看在我爸的面子,还不卖给我呢,现在,要这批货的人,多了去了。你这一来,可真是要把我给整进牢里去了。”大全走到沙发前,躬着身,装作一脸苦恼状,看着建文。 “什么?这里面还有高山叔?”建文诧异地看着大全圆圆的脸,眉头微皱。 “嗨!我就把实话全告诉你吧,为了兄弟你,我可把我们公司最高的商业机密,都告诉你了哦!”大全一拍大腿,咬了咬牙,凑到建文耳边:“这批货,是从我爸的老客户,一家乡镇企业里进的!” “什么?这----都是回炉的旧钢筋?”建文站起身,眉头皱得更紧,伸手指向窗外的大院。 “不都是钢筋么?建文,我可告诉你,现在的乡镇企业,可是红火的很,象你们工地上要的砖,沙子,水泥,钢筋,他们都在生产,那可都是合法的,没有关系,你就是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 “唔----真的么?”建文狐疑地看向大全,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喂!工程质量安全监督办公室么?我周建文,请你们组织几个人,对一批刚采购的钢筋,作个质量鉴定,鉴定好了,请把报告拿到我办公室。-----嗯!现在这车货就在大门口的院子里,-----哎!好!好!辛苦各位了啊!----唉!----唉!-----好的!好的!” “什么?建文,这有什么好鉴定的,我这里有厂方出的合格证和他们的出库单。不信的话,我拿给你看!------”大全急了,忙把手伸进带来的公文包里。 “不用了,我只相信我们质监办出具的鉴定书。既然你说的这么好,那怕什么?走,先出去吃早饭!我请!” “周建文!你狠!”大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向建文一竖大拇指:“你狠!不吃了,要吃,你去吃。我就坐在这里等你的那个什么鬼报告!怕?呵呵!我怕什么?”说着,大全的两根手指,不断敲击着沙发的扶手。 “那行!我也陪你等,给你泡杯茶,我抽屉里还有包饼干,我们边吃边等?”建文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大全,拎起桌上的暖瓶,“我去打点开水,很快回来!” “哼!----”建文的身后,传来大全身体在沙发上的转侧声。 “周助理!”建文再次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正当他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两个年轻的身影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颧骨很高的年轻人,手上拿了一张纸,走到办公桌前,递向建文:“您好!我是工程质监办的陆顺和,鉴定报告出来了。” 建文和大全同时站起身,“鉴定结果怎么样?” “钢筋的拉伸强度和韧性,达不到工程上的要求,如果用在一般的民用建筑上,没什么问题,可是,市政府要求我们,工程质量上,要严格按照国际标准来执行,这样一来,等于说,这些钢筋,都不能用,没有达标!” “什么?你们会不会鉴定?有没有搞错?”大全几乎跳了起来,手指几乎戳到了陆顺和的脸上。吓得两个年轻人忙往后连退了几步。 “大全,你这是干什么?”建文一声怒喝。 正文 四十五 我陪你们一起回去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建文,今天这车货,你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大全涨红了脸,转过身来,瞪着眼睛,对建文大声吼道。 “辛苦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工作吧!”建文向陆顺和挥了挥手,“这车货,会按退货处理的。”陆顺和两个一听这话,忙不迭地点了点头,转身跑出了办公室的大门。 “哎!你们别忙着走啊!-----”大全连忙向着陆顺和的背影喊道。哪知等他走到门口,往外一探脑袋,那两个匆匆忙忙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楼梯口了。大全扭过头,颤抖着手指,指向建文,近乎咆哮地叫道:“周建文,你狠!-----你够狠!------从今天起,我再也没有你这个朋友!”说着,转过身就要迈出办公室的门。 “如果你想血本无归,那就赶紧走!”建文回到办公桌后面,一拉椅子,坐了下去,同样大声吼道:“记得把那车垃圾给带走!不送!” 一只脚已经跨出房门的大全,听见这话,猛得站定身形,缓缓地回过头来,微微侧首,眼角瞥向建文。建文面无表情,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将桌上的饼干屑,用手胡乱地来回扫了几下。接着,从案头拿过一份草图,在桌上缓缓摊开,仔细地看了起来。 “建文----怎么?----”大全将腋下的公文包紧了紧,腆着脸走到办公桌边上,低下头看向表情严肃的建文,突然咧嘴一笑;“这事还有转机?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无情无义的-----嘿嘿-----你就不是那样的人!”说着,伸手在建文肩头轻轻拍了一下。 “您哪位?怎么看着面生啊?请问有事么?”建文微微仰首,翻了个白眼:“哦!-----你看看-----我都忙得忘记了----这位先生,不是和你说过了么?这批货不合格!-----您哪!----哪里拉来的,还请你拉回到哪里去-----”说着,建文右手向门口方向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没劲了啊!----建文!----你就真的忍心我倾家荡产,然后还不出钱来,被人告到牢房里去?如果那样,不是还得劳驾你,天天大老远地要去看我么?”大全仔细地打量着建文的神色,“嘻嘻”一笑,随即双手一撑办公桌,面色一苦,作势就要下跪:“要不----我给你跪下,你可别拉我啊!----别拉我!----我可真跪啦!-----” 建文“噗嗤”一笑,将草图收起,在桌上一掷,收起笑容:“我才不会去看你!你不是要断交么?哼!----就你这个熊样,能不能经得住点事?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跟个老娘们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个屁用?” “嗨!哥们!咱谁跟谁啊?在你面前,我还要玩那套虚的么?哦!难道你要我说:大慈大悲的周助理,您赶紧救救我,不然我就万劫不复了,这话,你爱听啊?假不假?假不假?你说-----”大全眉头一耸,一脸笑意地看着建文。 “哎!你别说,我喜欢听!真喜欢听!说----接着说----”建文身子往椅子上一靠。 “小高同志!”门口忽然站定一个矮矮胖胖的汉子,身上的那件藏青色卡其布外套,已经被洗得有点发白了,来人一手扶住房门,皱着眉头看向大全:“货都送到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什么时候卸货啊?村长让我今天赶回去,还有一家的货要送呢,能不能倒是快一点啊?” “红兵哥,你急什么?你以为这是在你们村里么?哪有那么快?不等盖好章,你拿钱给你们村长啊?”大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见那汉子有些愠怒,连忙神色一缓,从公文包里摸出两包烟,笑嘻嘻地递给汉子;“对不住啊!快了,再等等!要不?红兵哥,您先去抽根烟?这城里办事情,有好多手续的,对不住!对不住啊!”大全一头说,一头伸手把汉子往门外推攘。 “我早就和村长说过,做生意不能赊欠,不能赊欠,他就是不听啊!早听我的话,哪里会有这些磨叽的破事?你们快点啊!” 红兵嘴里嘀咕了两句,颠了颠手中的烟,正要转身走,忽然被建文叫住:“等等!待会儿你连车带货一起开回去,我和你们一起去,正好我想见见你们的村长!怎么样?车上能坐得下么?” “什么?原封不动地开回去?”大全和红兵齐声叫道。 “不错,我和你们一起过去。放心,我保证村长肯定不会怪你们!”建文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红兵哥,你先到车里等会,我和周助理还有几句话要说,很快就来啊!” “搞什么搞?这不是瞎折腾么?”红兵瞥了一眼建文和大全,向楼下走去。 “建文!这事可真的开不得玩笑啊?”大全紧走几步,来到办公桌前,一把拽住建文的手,“你可不知道,他们这个村长----”说着,大全扭头看了看门口,发现没人,连忙压低声音:“一口一个集体利益,弄得好像包青天转世一样!其实就是个除了钱,六亲不认的主,鬼得很!这购销合同,就是他主动提出来要签的。”大全又拍了拍公文包,“我要是拿不出钱来,即使货都还给他了,但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他真的按照合同上的赔偿条款来,那我可真的就死定了!” “放心,天塌不下来,一条路走不通,说不定,转个弯,就是康庄大道呢?先去看看再说吧,这事,总要有个了结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急也没有用,想办法解决就是了。”建文正色看了看大全,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走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可是----哎!建文,等等我,你慢点!----” 正文 四十六 我有个想法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地面越来越颠簸不平,震得驾驶室内的三个人不停地东摇西晃。大全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两眼空洞地直视前方。建文扭头看向窗外,大片的稻田里,绿油油的水稻,整齐地列队站在水中,随风轻摆。有的已经开始抽穗。稻田里面,除了迎风挥舞着塑料纸的稻草人,还有零星的几个老人,穿着雨靴,正在田里喷洒着药水。放眼看去,稻田四周,各种树木散乱地在分布在田头垄间。不时可以看见方圆百米见方的大土丘,突兀地出现在视线里,土丘上面郁郁葱葱,其间,隐约可见已经风化的墓碑。 随着车子的行进,连绵的山岭出现在视野里,山脚下,零星的农户散落其间,不时有炊烟袅娜而起。一片片的农田中,三五成群劳作着的农妇们,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和歌声,和着清亮的山歌,竹篱笆里面,不时传来阵阵鸡鸣鸭叫。一弯山泉,从岭上蜿蜒而下,淙淙流淌至山脚下的池塘里,一群白鹅,正在池中扑棱着翅膀。 “好一幅山野归隐图卷!大全,你看,这里的空气真好,就连这天空,好像也要比城里蓝上几分!看见这么绝佳的景色,心情也好很多!”建文面带微笑,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感慨地说道。 大全白了建文一眼,“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办吧?哎呀!我----我怎么觉得这心,突突--突突--越跳越厉害?你说,这一会儿要是翻起脸来,我们到时候可怎么回去呢?”大全双腿不住地抖动着,紧握的双手,不住地来回扭动, “嗨!----这心脏要是不跳的话,才真的麻烦了!”建文扭过头来,看了看大全,在他紧握的双手上,轻轻拍了拍:“没事!如果我说,这个村长,不但会派车把我们再送回去,他还会亲自把我们送到村口,你信不信?” “建文,你不会发癔症了吧?他脑袋又没有毛病,那么精明的人,会听你这个半大小子的话么?”大全瞥了建文一眼,嘴角微微牵动,双腿不自觉地停止了抖动。 “那行,既然你早有打算,那待会儿,你别管我,自己走回去吧。”建文随着颠簸的车子,微微晃动着脑袋,“咦------怎么会这样?” “去你的,我脑袋又没有毛病,要真像你说得那样,从今往后,你就是司令,我一定唯命是从!”大全将信将疑地看向建文,却发现建文嘴巴张得老大,正看向窗外,不由顺着建文的眼神看去:“哎呀!造孽啊!这么多的桃子,怎么就白白烂掉了呢?挑点好的,送给我吃也行啊?”只见窗外,不时可以看见成堆的桃子,腐烂在树下,沟渠里。 车子顺着山势,往山坞里开去。一直没说话的红兵突然开口道:“谁说不是呢?今年赶上桃子大丰收,本指望能多卖几个钱,谁知道,这收购价越来越低,连农药和化肥的本钱都收不回来,吃又吃不了,卖又卖不掉,急死人了!明知道不挣钱,肯去采摘的人,自然就少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慢慢烂掉。稍微好点的,只能拿去喂猪。可除了这样,又有什么办法呢?唉------”正说着,忽然,红兵将车子停稳熄火,拔下了车钥匙,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往车前方几排并列的瓦房走去,“茂才叔,我回来了!” 建文和大全忙打开车门,跳下车来。建文展目一看,这片山坞相当广阔,四周群山环抱,丛莽苍翠。几排并列的瓦房的上方,几个大烟囱,不停地冒着滚滚的浓烟。有一处瓦房的院落里,整齐地码放着砖跺。一个头戴列宁帽,微微有些驼背的老人,反背着双手,速度极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身穿灰布褂子的汉子,紧紧跟在其身后:“茂才叔!你再让我一分钱,一分钱行不行?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实在是没办法,要建新房子娶媳妇的,钱实在是不宽裕,再者说了,我大舅还是您老的表侄女婿呢不是?您老再通融通融?行不行?就一分钱-----” 茂才叔停下脚步,半边身子转过去,手指了指那几排大瓦房:“这些个产业,是我们新光村的集体财产,不是我陈茂才一个人的,除了我们本村的村民,自己建房的话,可以免费用砖啊,钢筋的。不是我们村的村民,一视同仁,不二价!要买,去马会计那里付钱,不买的话,赶紧走人,别瞎耽误功夫!”说着,陈茂才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别说你大舅是我的表侄女婿,他就是我的表大爷,也没戏!”说罢,陈茂才佝偻着身形,往红兵这边走来,“红兵啊!回来啦?辛苦了啊!去----把钱交到马会计那里,核对一下,签上你的大名。咦-----不对啊!这钢筋都没卸掉,你怎么回来了?红兵,到底怎么回事?” “人家说钢筋不合格,不肯收,不拉回来,还能怎么办?你问他们两个-----”说着,红兵没好气地指向畏畏缩缩的大全,和正在四处乱看的建文。 “你脑袋被驴踢啦?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你把他拉回到这里来干什么?直接把他拉到公安局派出所去啊。我们有合同在手上,还怕说不清楚么?”说着,陈茂才面对着红兵,手却直指大全的脸:“他就是个诈骗犯!今年地里大丰收,却成了小年,要是个个都像他这样,全村老少都喝西北风去啊?不长脑子的东西!” “茂才叔吧?您老好!我是市长亲自任命的,卧龙大街改造办公室的负责人-----周建文!” “哦?小周同志是吧-----”陈茂才打量了一下建文,眼睛往上一翻:“听说这批货就是卖给你们的?对吧?你倒说说看,我们村里的产品怎么不合格了?不合格,国家能给执照?能让生产?” “你们的钢筋,用在一般的民用建筑上,问题不大,但是,我们卧龙大街改造工程,是市里面,乃至省里面的重点工程。所选用的钢筋,都是要采用国际标准的。不错,”建文指了指大全;“他是有错,没有把握住销售对象,但是-----”建文犀利的眼神直视陈茂才:“你们的问题更大,你看看---”建文用手指了指烟囱上翻滚的浓烟,“你们用回收过来的旧钢筋,冒充新钢筋销售,这个,上级部门知道么?这么浓的烟,要不了几年,这个地方,会变得乌烟瘴气,你这是在吃子孙饭,抢后代人的钱。要不要我打个电话,让人来查查看,你的废水废渣,都排放到哪里去了?” 建文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陈茂才的额头,渐渐沁出了汗:“那----那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今年收成不好,全村老少,就指着这点产业吃喝呢!” “我没说就这么算了呀?”建文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茂才叔,听你的名字,就知道你是个有雄才伟略的人,茂才,茂才,不就是以前的秀才么?呵呵!茂才叔,咱们把眼光放远了看,我们的卧龙大街改造工程中,虽然不能采用你们的钢筋,但是,改造到尾声的时候,会用到大量的绿化,你给我在山上的老林子里,挑点周正点的树,譬如:桂花,香樟,桃花之类的树木,我保证,到时候,你们到手的钱,肯定不比这车钢筋差到哪里去!再说了,以你现在这么红火的生意,还怕这车钢筋没人要么?茂才叔,现在,全国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跟你说句推心置腹的话:少挣子孙钱,多种点树,接下来,所有的城市都会面临改造升级,你这里,是个有灵气的好地方,如果被眼前的利益,把这么好的环境给毁了,那多不值当?如果发展苗木,将来成了规模,会有全国的人,来买你的树,想想看,好家伙,那场面-----” 陈茂才沉思良久,忽然一拍大腿:“好!小周同志,你这个朋友!我们新光村的老老少少交定了!红兵,去抓只老鹅,小周同志,走,去我家里坐坐,咱们边吃边聊!” “呵呵!肚子早就饿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好,我有个想法,对你们新光村,好处极大,正好可以和您老好好唠唠!呵呵!” “哈哈!还等什么?走!”陈茂才一推建文的胳膊,乐呵呵地走在前头带路。后面,大全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瞠目结舌,好半天缓不过神来:“乖乖!----这家伙,要是生在三国,哪里还有诸葛亮的事,这不是舌战群儒,而是直接秒杀啊!-----” 正文 四十七 合作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来,满上,满上------这是咱们自家酿的米酒。”陈茂才笑眯眯地拿过杯子,给建文和大全斟满酒:“喝!老话说,米酒配老鹅,吃了不挨饿!”说着,陈茂才将酒杯举起来,和建文两个碰了碰杯子,嘬了口酒,又夹了几块鹅肉,放在建文面前的碗里:“吃菜,吃菜,别客气!” “哎!---我自己来!----茂才叔,也只有你们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才酿得出这么好的酒。”建文咂了下嘴,放下酒杯。脑袋凑到陈茂才边上:“茂才叔,有件事,我很好奇,在我过来的路上,怎么看见那么多的桃子,都烂在地里?说实话,我看着都心疼啊!” “唉-----今年的桃子大丰收,本以为能赚几个钱,想不到-----现在这桃子,比白菜还贱,卖不掉啊!我都去过乡里和县里很多次了,可是领导们也有难处,今年,不单单我们这里桃子大丰收,不说远的地方,就临近的几个县市,听说也是桃满为患啊!指望统购统销,实在也是杯水车薪啊!咱也是党员,还能在这当口,给上面添麻烦么?好在,村里面还有这几个厂子。就目前情况来看,还挺红火。不过,小周啊!你的话在理,我都记在心里了。接下来,是该想想这些厂子的后续管理了。不过,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让我再好好琢磨琢磨!看看怎么才能,既让村民们过上好日子,又能把这片青山绿水,一代代的流传下去?来----吃菜----这山里的蘑菇,你们平时吃不到吧?可香了!尝尝!”说着,陈茂才从海碗里面,夹了一筷子蘑菇给建文。 “茂才叔,你能这么想就对喽!”建文将蘑菇放入口中,咀嚼了几下,突然瞪大眼睛:“嗯!------好吃!好吃!又嫩又爽口!茂才叔,你们就没想过把桃子做成罐头和蜜饯么?我看你们这里还种了很多的杏和梨,要是做成罐头和蜜饯,哪怕再遇上比今年更严重的状况,不也好办多了么?我看见城里面的人,只要走亲访友,都少不了要买上点水果罐头,那个利润可要比你们,单单卖水果强多了。”建文放下筷子,侧首问道。 “嗨!----这个啊!我们早就想过了,可是技术呢?资金呢?机器设备呢?------都是问题啊!就我们村里现有的几个厂子,还是当年来我们村里插队的知青,后来回到了城里,有的当了领导,有的当了工厂里的技术骨干。他们挺念旧的,忘不了我们全村老少,当年对他们的好,就手把手地教我们干起来的,你以为,就靠我们村里的这些人,能建得起来么?” “嗯-----”建文微笑着摇了摇头,“茂才叔,你说的那些,对你们可能是问题,但是我倒是可以找找人-----” “真的么?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陈茂才一拍大腿,扭头向厨房里喊道:“秀珍他妈,赶紧再炒两个菜,把廊檐下挂着的的野猪肉切一盆,快点!” “别!大妈,别烧了,吃不掉多浪费?辛苦你了,快坐下一起吃吧!”建文慌忙向厨房里招呼道。 “吃不了,你就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山里的东西,你们平时可吃不上!呵呵-----小周啊!这么年轻,就当上领导了,好样的!吃菜!吃菜!----” “茂才叔,我的话还没说完呢,我想借你们的地方,办一个果脯蜜饯厂,资金和技术么,我来出,当然----你们如果觉得厂子有前途,也可以投钱入股,将来只要盈利了,到年底的时候,只要投钱的人,都可以分红利。不过,你们全村人的投资加起来,最多不能拥有超过四成九的股份。厂房么,你们给我批块地,我来造。你们挑几个踏实点的人,负责机器设备的操作和维修。我会叫人来给他们培训的。------” “哦!---这样啊?----”陈茂才放下筷子,脸上兴奋的神色,渐渐褪去,拿眼角瞥了建文一眼:“小伙子,你这是准备借鸡下蛋?” “茂才叔,你们村里农闲时,村民可以到厂子里来拣选果品,到时候,我按照他们的工作量,发钱给他们。只要上了轨道,你还怕少了你们的好处么?------当然,如果您不同意,全当我没说。” 陈茂才低着头,一脸凝重,好半天才抬起头,猛地一拍桌子:“好!干!----不过,小周同志,地皮我们批给你们,厂房就不要建了,我们有现成的厂房,挑最好的给你们,怎么样?-----不过。这地皮和厂房,能不能算作全部村民的股份,至于他们愿不愿意再投钱,那再另说。至少,到了年底,家家户户,多少都能分上一点钱。嘿嘿!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说着,陈茂才狡黠地冲着建文一乐。 “哈哈!哈哈哈!”建文拿手指了指陈茂才,竖起了大拇指:“您们村选了你做村长,真的是他们的福气!好!我应下了!回去,我就抓紧办这事!大全,你作为这家厂子里,将来的业务主任兼厂长,还不快敬老村长一杯!” “啊?我---我做业务主任?建文,你没开玩笑吧?”大全听了这话,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回不过神来:“那---我的寰球国际贸----” “拉倒吧?快别提你那个什么寰球公司了,”建文没等大全说完,向大全挥了挥手,笑道:“你要是不答应——---茂才叔,我可提醒你一句:要是和别人签了合同,那就必须要按-----” “别!----别!---答应----我答应!-----”大全慌忙举起杯:“茂才叔,以后还要您老多多照应才好!----” “哈哈哈!以后都是自家人,还客气什么?” “大全,这个厂子,你要想办法把他运作好!有什么重大的决定,必须告诉我,厂子会以你的名义来注册,要是干得好,最多五年,我就把我的股份全部送给你,以后,这家厂就是你的了。” “真的?哎呀,兄弟,我----我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要不,我给你哭一个?-----” “去你的!”建文笑道,随即脸色一正:“我总不能一辈子给别人打工吧?一来,我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这块料,二来,我现在捧着别人给的饭碗,总不能公开另外再起炉灶,身在曹营心在汉吧?你敢想敢拼,是个人才,我们兄弟联手试试,看看到底能不能成事!”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建文,我-----我好像看见财神爷在向我招手了!” “哎----你再怎么崇拜我,也不用把我当作神仙吧?哈哈哈!-----”建文伸手在大全眼前晃了晃,围桌而坐的三个人,同时哈哈大笑。 “小周啊,这些东西都是山里的特产,虽说不值几个钱,你就带回去,给亲戚朋友分分,尝个鲜!呵呵---”浓荫蔽日的村口处,陈茂才和红兵一起,把半扇野猪肉扔到卡车上。陈茂才拍了拍手,向建文笑道:“我这里抓紧准备着,就等你那边的好消息了哦?” “行,茂才叔,回吧,我回去也抓紧张罗着,您放心吧!哎呀-----不好----” “怎么了?”陆茂才一愣。 “我们还没签个合作意向书呢?您老放心不?” “哎!急啥?这玩意儿,有时候也不是太管用,喏----”陈茂才伸手指向大全:“我倒是和他签过,可他真要是还不上,我能拿他怎么办?把他送进牢里,我们村里又能得到什么好处?等事情八九不离十了,再签也来得及!红兵,路不好走,你开得慢点!” “哈哈哈!”建文看了看边上一脸尴尬的大全,不由拿手指着陈茂才,大笑不已。 正文 四十八 要问,你就问她吧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建文,回去后,我马上就找朋友凑钱,不过-----”大全扭头看了看建文:“这笔钱的数目可不小哦,我恐怕凑不了多少!” “没事,老话不是说么:车到山前必有路!怕什么?”建文微笑着直视车前方,“看来----我的那些个宝贝,只能忍痛割爱了,想想真的舍不得。” “建文,咱哥俩啥话也不说了,如果厂子真的建起来了,我肯定玩命地干,销售上,你就看我的吧!”大全抿了抿嘴,也将目光看向车前方,深深吸了口气,眼神中不时闪动兴奋的光芒。 “不单是销售,产品质量一定要抓紧,你要知道,口碑很重要!”建文瞥了一眼大全,“哎!-----路还很长,有点气闷!要不,我给你们唱首歌吧?”不等大全和红兵答话,口中轻声哼唱起来:“蝶儿飞,影相随,舞动草长莺飞花儿媚,流光碎,-----” 大全诧异地看向建文,“这歌真好听,你哪里学来的?” “------落霞美,共赏天边五彩晕辉。蝶儿飞,花炫遍地恰如锦翻飞,山涧如缎,双双对对。蝶儿飞,缓风吹,缱绻山陌,此生相随。------”建文没有答话,歌声越来越嘹亮,神色却越发落寞。 驾驶室里雄浑而悲壮的声音,伴着车子摇摇晃晃地前行着。 “罗主任,您来得够早的啊?怎么,不放心,过来看看?”建文刚走到楼梯口,恰好看见罗主任正在楼道上方。 “呵呵!周助理,早啊!”罗主任一手扶着楼梯的把手,回过身来,向建文笑道:“工程上进展得怎么样?还顺利吧?李副市长不放心,经常问起我,你小子就跟个孙猴子一样,忙得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我再不过来看看,到时候李副市长再问起我,我要是答不上来,那可要挨训喽!哈哈!” “哈哈!看您说的,李副市长要骂的话,也是骂我。罗主任,走----上我办公室里坐坐,我正好有事要找你。看看----我拎的什么东西?”建文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晃了晃手中拎着的一大块野猪肉:“昨天我去郊区转了转,这不----带回了点野猪肉,正想给您送过去,让您尝个新鲜呢!可巧您就来了。要说上次钱金贵的事,您可真的办了件大好事!现在,他见了我就说您是活菩萨,说真心话,像您这样的好官越多,咱百姓的日子就越好过,您说是不是?” “哈哈!臭小子,看你说的,把我夸得,我都快找不到北了。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谢了啊!”罗主任笑着接过野猪肉:“周助理,现在钱金贵过得怎么样?有空我去看看他,他那里还缺什么吗?” “他现在挺好的,至少有了个像模像样的窝,温饱不成问题。”建文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罗主任,您坐!我去打点开水,给您沏杯茶!”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我还想到工地上去看看。”罗主任连忙摆了摆手,一把拉住建文的手。 “行!先歇会!一会儿我陪你过去。”建文伸手招呼罗主任坐下,自己顺势坐在边上的沙发上。 “罗主任,新光村现在桃满为患,你知道么?”建文话锋一转,忽然问道。 “嗨!-----今年的桃子大丰收,到处都卖不掉,各个乡镇的负责人,几乎天天要来市里面求援!唉------这事真的很头疼啊!市里的领导已经开过好几次专门会议了,要求各家企事业单位,尽量买一点,做为福利发给职工。可即使这样,还是供大于求啊!怎么,你昨天去新光村了?” “昨天,我陪朋友去看望他住在新光村的亲戚,到了桃林那里,说实话,那场面,看得人真的叫触目惊心啊!好好的桃子,生生地烂在地里,拿去喂猪,造孽啊!我的那个朋友,正好想创业。他当时就和我说,想办一个果脯蜜饯厂,也好尽力帮帮农民兄弟们,免得将来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好事啊!”罗主任一拍大腿:“要我说,你这个朋友的想法,真的不错,你和他说,只要他真的想干,我们招商办全力支持他!市里面早就发出了文件,像这种扶农项目,可以免三年的税收!” “是么?那可太好了!可是,-----罗主任,现在最紧迫的关键问题是:工商营业执照,卫生许可证的申领,以及机械设备的采购和操作人员的培训。要是按部就班的来,那个时间可不短啊?我这个朋友就怕时间拖得太久,那样的话,不但市场先机不一定占优势,而且对他的资金周转上,也会造成相当大的压力。唉----这些问题,哪一件都让人头疼啊!” “唉!---周助理,不瞒你说,现在供大于求的现象,已经初现端倪,这种项目不能拖延。我们可以特事特办嘛!------”罗主任拍了拍建文的手:“周助理,请你转告给你的朋友,先把厂房里面的必要的卫生及消防设施安装到位,只要安全消防部门一通过,我就敦促工商部门给他发营业执照。机械设备的采购和操作人员的培训,你可以去问问市食品机械厂,我给你们开介绍信。怎么样?可以这么说,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可以一路绿灯!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哈哈!放心!----放心!----”建文笑着向罗主任拱了拱手,“哎呀!罗主任,你可帮了大忙了!我替我的朋友,先谢谢你啦!走!小的陪您去工地上看看?” “你小子,话可不是这么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嘛!倒是你的朋友,能想着帮政府解难,给农民兄弟解忧!我们该谢谢他才对!好了,你给我安排的工作,我汇报得差不多了,也该让我看看你的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吧?可别让我挑出刺来哦!哈哈!走!” “无量天尊!”长乐真人笑盈盈地迎了上来:“罗主任,周助理,来检查工作么?走-----贫道陪二位四处转转?” “嗯!这大梁换过了么?这是什么木料?”罗主任随着长乐真人跨进山门,抬头四处一打量,忽然一蹙眉,看向头顶崭新的房梁。 “正是!罗主任!这原先的脊榑和平梁,已经朽坏不能用了,这次换上的还是楠木木料。这些是经过工程人员的再三推敲,完全按照原先的比例,尺寸及工艺来安装的。”长乐真人指着头顶的房梁说道:“原先的大梁,其实早就朽烂不堪了,要是再不及时修复,只怕要不了几年,就突然倒塌了。”随即,长乐真人指向前方的凌霄宝殿,“罗主任,周助理,这里还比较乱,你们小心点脚下。蔡和尘教授正在大殿里忙着塑像呢,要不,二位过去看看?不过,蔡教授脾气不是太好,呵呵----”看着眼前巍峨的大殿,建文心中莫名地“咯噔”一下。 “好!好!”罗主任一边走,一边看向正在中庭两边的厢房里,不停忙碌着的工人,“这些店铺一搬走,倒是还了你们道家的清风明月了!哈哈!长乐真人,你可赶上好时候喽!” “那是!说起来,老道这把年纪了,真的赶上太平盛世了,我们的道家音乐,又可以在大殿里面响起来了,好啊!----真好!”长乐真人感叹道。 “咦?”罗主任刚跨进大殿的门,就被两尊鲜艳夺目的塑像所吸引,“周助理!-----快看----那尊神像,怎么好像是你的翻版啊?这下可好,你要整天接受百姓的香火和祈福了,小子,胆子够大的啊?直接一步成神了?哈哈哈!” 建文闻言,如遭雷击,怔怔地看向那两尊塑像。 “给你!丫头临走时留给你的信!”建文忽觉肩头被人轻轻一拍,扭头一看,蔡和尘将一封信递向自己。建文恍惚地接过信:“什么?雨韵走了?她---她真的走了?快----快告诉我,她什么时候走的?到哪里去了?-------”建文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近乎咆哮地向蔡和尘喊道。 “今天早上,我过来一看,那两尊塑像,已经塑造完工了!塑像的边上,放着这封信!”蔡教授径直走向自己尚未完工的塑像,手向身后一指,正指向那尊色彩鲜艳的女土蝠塑像:“要问,你就问她吧------” 正文 四十九 神秘的礼物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体育场附近的一条小巷里,建文静静地坐在正对着夜校大门的路基上。教室里面老师的讲解声,清晰地萦绕在耳畔。建文抬起头,路灯依旧那么熟悉地散发着昏黄的光,朦胧而绮靡。突然,下课铃声响了,夜校里一下子涌出很多的人。等到嘈杂的声音渐渐散去。一袭白裙,推着车子,从建文眼前晃过。 “雨韵?”建文猛地站了起来,那个女孩没有回头,正准备跨上车子。建文情急之下,窜到自行车前面,一把扶住车子龙头,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你---你要干什么?”尖叫声在小巷里响起:“臭流氓!---”夜校的传达室里面,看门的老大爷从窗口探出了脑袋。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对不起-----”建文急忙连连摆手。老大爷摇了摇头,将脑袋缩了回去。 “你有毛病吧?吓死人了!一看就不是什么-----” “滚!---我都说了对不起了,你还想怎么样?----”建文只觉得心烦意乱,不由两眼圆睁,突然怒吼道。吓得那个女孩连忙推着车,往前跑了几步,然后麻利地往车上一坐,消失在巷口。 “唉----”建文抬起头,看了看夜校大楼,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往路边的一个小店走去。 “喂!爸,我是建文。我单位里比较忙,这两天就不回去了,你跟妈说一声----” “什么?又不回来?儿子,你心里的苦,爸都知道,你要是心里实在过不去,就不要委屈自己了。------唉------小文哪---昨天,金芳来找你没找到,那张脸哦,又挂了霜了!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她说袁爱莲在醉仙楼定下了一桌酒席,让我们两家人明天聚聚。小文,去还是不去,你说了算,你妈那里,我跟她说。这次,我们听你的。” “去吧!”建文平静地说道:“又不是马上要结婚,金芳的性子很烈,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情,谁也不愿意看到。希望她早点想清楚吧。” “那----如果她一直这样呢?” “-----”建文沉默了半天,“我也不知道------爸----挂了啊!” “建文,快点,就等你了。-----你看你,累得人都瘦了一圈了,怎么身上一股汗味?回头脱下来,我给你洗洗!”醉仙楼门口,金芳老远看见建文的身影,连忙迎了上去,笑嘻嘻地给建文理了理领口。忽然眉头一皱,将鼻子凑到建文的胸前,嗅了嗅,连连摆手说道。 “小嫂子,这还没嫁过来呢,就忙着要洗衣服啦?嘻嘻----这下好了,我姐整天洗不完的衣服,现在可算是有了接班人了!你可别到时候洗得哭出来!哈哈哈!”酒楼的大门口,晓云探出了脑袋。 “那有什么?以后,所有的衣服都交给我来洗!我保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像电视里的真由美那样,将来肯定能找个好婆家!” “你瞎说什么哪?”晓云脸一红,将脑袋缩了回去。 “哈哈哈!建文,你看看,这丫头还害臊----哈哈哈!----”金芳指着大门口笑道。 “我们家晓云脸皮薄,你还拿他寻开心——---”建文看了看金芳,跨进了大门。 “哼!你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我脸皮厚呗!哼!以后,你就知道脸皮厚的好处了-----”金芳一把搂住建文的臂膀,说完这话,羞得将脸埋在建文的身上。 建文盯着楼梯口竖着的牌子看了看,牌子上清楚地写着:恭贺周建文同志与金芳同志的订婚之喜,祝早结良缘。建文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同志,你好,请问你是叫周建文么?”建文和金芳正准备举步上楼梯,门口柜台后面的服务员,微笑着探首问道。 “嗯!---我是!”建文诧异地转过身来:“怎么?有事么?” “哦,是这样的,刚才有个人,送了件东西过来,指名要我亲自交到你的手上,说是祝贺你和金芳订婚的礼物。你看----” “哎呀,谁呀?这么客气?”金芳喜滋滋的接过包裹,一边准备在柜台上打开来看,一边向建文笑道:“你说会是谁呢?搞得这么神秘?” “算了,上去再看吧?爸妈他们都等着呢!”建文淡淡一笑,抬头看向楼梯上方。 “嗯!说得也是!今天,你们家连爷爷奶奶都来了,真够给面子的。我们先上去吧。”金芳停下解开包裹的手,一把将礼物捧在手上,抬头向服务员笑道:“谢了啊!咦?----建文,你猜---这会是什么东西呢?四四方方的,难道是收音机?” “嗨!---等到了上面,你不就知道了么?”建文笑道。 “袁阿姨!---金老师----你们好!”两个人刚上楼梯,就看见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楼梯口。建文连忙向金老师夫妇打招呼道。金芳一脸兴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桌前,将用纸盒包裹着的礼物,小心的打开。 “爷爷!奶奶!你们怎么也来了?”建文连忙跑到老两口身边,扭头向刘兰香嗔怪道:“妈,你也是,爷爷奶奶的身子不方便,你怎么把他们也请过来了?” “小文哪!”奶奶慈祥的脸上,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笑容:“这么大的事,我们就是爬,也要爬过来啊!要说,还多亏了你袁阿姨,从医院里借了两台轮椅。老闷在家里,也不好,出来透透气,呵呵。你看你爷爷高兴的。” 紧挨着奶奶身边,爷爷斜靠在轮椅上,嘴角虽然流着口涎,半边脸上,却满是笑意。 “哎呀!这是谁干的?”爷爷忽然被金芳的一声惊叫声,吓得脸上一哆嗦。 “金芳!你这是干什么?”建文厉声喝道,转过头来,也不由地愣住了,桌上赫然摆着一个咖啡色的骨灰盒。 “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服务员!服务员!-----你们快点过来,这事,你们必须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一定找你们领导讨个说法!”袁爱莲盯着骨灰盒,脸色气得煞白。 两家人和酒楼的其他食客,纷纷地围拢过来,“呀!这也太缺德了,人家大喜的日子,啧啧----这得是结多大的仇啊!” “对不起!对不起!”惊慌失措的服务员,从楼下,手脚并用地爬上楼,几乎哭着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那个人说是贺礼,谁会想到-------对不起,实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不,我替你们报案吧?那个老太婆好像是个卖菜的,对,就是个卖菜的,当时,她的菜挑子还在门外呢。” “那还等什么?赶紧报案啊!这事闹得,实在是晦气。太不像话了。”刘兰香一把将骨灰盒从桌上,掀了下去。 “慢点!---别报案了!”紧紧盯着骨灰盒的建文,忽然抬头向服务员说道:“算了,你以后在遇到类似的事情,多留个心眼。” “是!是!我一定注意,哦----不----没有下次了,保证没有下次了。”服务员擦了擦额头的汗,不住地四下点头,“给大家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着,俯身捡起骨灰盒,慌乱地往楼下走去。食客们议论纷纷地四下散开。 “哼!建文你也是,怎么能这么算了呢?”袁爱莲瞥了一眼建文:“你这不是在助长坏人的气焰嘛?要我说,就应该报警。” “哎!---袁阿姨,”晓云接过了话茬:“要我说,这事真的很吉利,就看大家怎么看了----” “哦?----”众人纷纷看向晓云。 “这人其实是在祝我哥和金芳姐生同眠,死同穴。多浪漫的祝福语啊!你们说是不是?” “这丫头,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个好兆头,哈哈哈!”袁爱莲指着晓云,笑得合不拢嘴,“坐!坐!都坐下吃吧!” “哥!----你心里肯定知道是那个王八蛋干的,对不对?”落座后,晓云凑到建文耳边,小声说道:“要不要妹妹出马,灭了他?” 建文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妹妹,不由“噗嗤”一笑,随即,脸色一肃:“吃菜!----话多!-----” 正文 五十 我就是瞎问问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梅老,看着好像您又年轻了些,您老到底吃了什么仙丹了?能不能透露一二?”建文笑吟吟地站在门口,一边向开门的梅九牧打趣,一边踏进大门,转身关上了门。 “呵呵!”梅九牧转过身,一手拎着喷壶,一手抚着辫须,将剩下没浇的几盆花,逐个浇了一遍。笑着说道:“小周来啦?臭小子,就会油嘴滑舌的哄人,都多久不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最近还好吧?” “好!浮生偷得半日闲,这不,我一得空,不是就来看望您老了吗?怎么,罗奶奶出去了么?”建文向客厅探了探脑袋, “哦!老婆子闲不住,又上公园里练木兰扇去了,清远回美国有点事,老婆子就闲下来了,最近不知怎么就迷上了木兰扇了,这几天,天天要去锻炼锻炼。”梅九牧将喷壶放在石桌上,指了指客厅:“走----进去说。” “其实,您老也该去公园走走,哪怕散散步也好!”建文边走边说道。 “我才不去呢,闹闹哄哄的,太吵!我早上在院里打会儿太极,浇浇花的功夫,转眼就到中午了,中午眯瞪一会儿,下午练练字,画个几笔,一天也就过去了。我倒是喜欢去爬爬山,那种真山真水,才真的让人舒展情志。来,给你泡杯茶,待会儿,咱爷俩一起合作画上一幅,怎么样?”梅九牧边说,边从罐里舀了点茶叶,放在杯子里,一边从暖瓶里倒开水,一边说道:“这茶叶,还是前几天,清远这臭小子,临去美国前给我买的,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唉-----你说他怎么老是给我买茶叶?难道,他要我把喝茶当成吃饭么?给老婆子倒是又买衣服,又买鞋子的,哼!-----” “哈哈哈!老爷子,这您也吃醋?难得梅先生一片孝心,您哪,知足吧!”建文看着梅九牧撅着嘴的模样,不由哈哈大笑。 “那是,这小子,小时候就实在。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梅九牧看见建文大笑的模样,不由急道:“真的,告诉你个秘密,那时候,他还不会说话,他妈妈给他喂了奶,交到我手上,让我哄他睡觉,我就问他:你睡觉,好不好?哪知道,他把腮帮子鼓起来,喷了我一脸的口水,你说,他是不是从小就实在?” “哈哈哈!”建文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好半天才止住笑:“老爷子,您可真逗!梅老,被您说得我都差点忘了,今天我过来,带了件东西,想请你给我掌掌眼看看。”说着,建文打开了身边的皮包。 “哦?什么东西?”梅九牧从桌上一把抓过眼镜,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建文小心的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圆乎乎的东西,慢慢揭开包裹在外面的报纸,一个精致的铜香炉,出现在建文的手上。 梅九牧眼睛一亮,上前几步,小心地从建文手中接过香炉,跨出门槛,来到院子里,眯着眼睛,翻来覆去地察看着,好半天,抬起头,脸色肃穆地看向建文:“小周,这件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哦!我是从邮票市场的一个摊位上,用邮票换来的,怎么?是不是因为德字没有少一横,所以是赝品么?”建文紧盯着梅九牧的脸,紧张地问道。 “错!你这件东西,不是赝品,而是真品中的珍品,当年明宣宗朱瞻基,在大明宣德三年,参与设计和督造了三千件宣德炉,其制造工艺繁杂,花费很大,也是这些原因,这三千件宣德炉,成了被后人追捧的珍品。后来,皇宫里发生了一场大火,术士说宣字九划,德字十五划,阳气太烈,致使发生火灾。所以,自那场大火之后,再造的宣德炉,德字都少了一横。好东西啊!----小周啊!这可是真正的宝贝,你千万要收好了!”说着,梅九牧将手中的香炉,小心地递给建文。 “梅老,听您这么一说,我心里挺害怕的,要不?能不能-----能不能先寄存在您这里?”建文没有接过香炉,看了看香炉,又眼睛上视,瞄了瞄梅九牧。 梅九牧双手捧定香炉,微微侧首,眼角看向建文:“不对?-----不对!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缺钱了?” “没!----没有----”建文眼睛慌乱地避过梅九牧直视的目光,笑道:“我就是瞎问问!” “出去!----以后不要来了!-----”梅九牧眼睛一瞪,一边将香炉往建文手里塞去,一边就要去开门。 “别!----别!---梅老,我说实话,我说实话还不行么?”建文慌忙说道:“对!我是急用钱,我也知道这是宝贝,所以,我不忍心去卖掉它,我-----我想----” “你想把它押在我这里?”梅九牧一脸严肃地看着建文。 “因为我知道,只有你这里,才是它的最好去处,因为,在您这里,它是有生命的----” “缺多少钱?二十万够吗?” “够!够!只要容我一年,一年之内,我-----” “别说了,你等着,我进去一下,一会儿,我跟你去趟银行。东西你拿好!”梅九牧转身往里屋走去。 “梅老!我----我——--”建文看着梅九牧的背影,不由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哼!你如果再敢动它的脑筋,以后,你再也不要踏进我的大门,我怕脏了我的地方。”里屋传来梅九牧苍老的声音:“孩子,咱爷俩为什么投缘?就是因为,咱们都是一类人。” “是!是!梅老!我错了!我----错了!您----您就不问问---我借这些钱到底是要干什么?” “你要干的,肯定是正事!既然你不方便说,自然有你的道理,我也没这个兴趣知道,我梅九牧要是这点都看不清楚,那也就不叫梅九牧了!” 正文 五十一 请您听段好戏 - 迈步向前冲 - 跨青鹏 “谷厂长,有两个人要见你------对!哦,一个叫周建文,一个叫高----高大全!----嗯!他们说想开一家食品厂,想采购我们厂的机器。”建文站在市食品机械厂的门口,向大门里面张望着。大全趴在传达室的窗口,笑嘻嘻地再次递给看门的老头一支烟。 “哦!谷厂长,您没时间见他们是吧?好的,我知道了-----”老头一手拿着话筒,一手接过大全手中的烟,却看见大全急的眉毛不住跳动,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老头夹着香烟的手,轻轻往下按了按,冲电话里说道:“您先别挂电话!----谷厂长,这两个人说是市招商办的罗主任介绍过来的。对----有---有的,他们有罗主任开的介绍信。您看------哎!好的,我这就叫他们上去找您。” 老头放下话筒,对大全笑道:“直走,上三楼厂长办公室!” “谢谢您!大爷!”大全从包里摸出两包烟,扔给老头,老头慌忙站起来:“哎---不用,不用,我有,我有-----”手却顺势拿起两包烟,放进了桌子的抽屉里。 “建文,走!”大全向建文招了招手。“三楼啊!东边第一间,别走错了!”老头将脑袋探出窗外,对着大全两个喊道。 “好的,知道了!谢啦!”大全回过头,冲老头笑了笑。 “建文,你知道在一家单位里,什么人最容易接近,又最不能得罪吗?”大全边走边看了建文一眼,随即,微微举起手,大拇指向后翘了翘:“就是这种看门的,扫地的,你可别小看他们,他们整天和最高领导接触,能量可大着呢!你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们,有的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呵呵!” “你小子,好的不学,整天研究这些个旁门左道。哈哈!”建文白了大全一眼,笑道。 “咦----你少来!你以为你比我强到哪里去么?有句老话,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全边说,边笑着避开建文挥舞过来的手臂:“不过,虽说阎王好弄,小鬼难缠,但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总是不错的。哈哈哈!” “嘘!----小声点,到了!”说着,建文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您好!谷厂长是吧?”建文边说边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一个胖子,伸过手去:“我叫周建文,这位是高大全。” 谷厂长抬头看了看建文和大全,端起桌上的茶杯,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慢慢揭开杯盖,嘬了一口茶水。 建文尴尬的缩回手,打开公文包,将一张盖了公章的纸递了过去:“谷厂长!请您过目,这是市招商办开的介绍信。” “哦!先放下吧!”谷厂长瞥了一眼介绍信:“你们是准备开一家私营的工厂?” “是的,谷厂长,我们也是响应政府号召,准备开一家有关果脯蜜饯类产品的企业,也算是帮助农民兄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农产品滞销的问题。呵呵!” “哦!”谷厂长瞥了一眼建文,“坐!坐吧!这是好事啊!----不过,说实话,我们的产品一直是专供国营大企业的,虽说现在政策松动了,但依我看,统购统销,还是大方向嘛!我们首先要顾及到国营单位的利益,然后,才能考虑其它,你说是吧?这不?你看看,我这里的订单,都排到明年六月了,要不?你先把介绍信放在这里,等轮到你们了,我叫销售科打电话给你们?” “什么?明年六月份?”建文心中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脸上勉强挤出笑容:“谷厂长,能不能通融通融?现在,市里面,对农产品滞销的事情,也很着急,所以----” “你这个小同志,怎么回事?”谷厂长眉头一皱,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事情再急,也要有个先来后到吧?难道,就因为这个,就可以不顾大局了么?对不起,我马上还有个会要开!” “哎呀!这小伙子长得真帅?像电影明星似的。”大全忽然几步窜到办公桌前,将建文挤到身后,一把抓起办公桌上的一张照片:“谷厂长,这是-----怎么越看越像小兵张嘎?建文,你看,像不像?” “像!----被你这么一说,还真像!”建文一愣,随即目光紧盯着照片,眼睛瞪得老大,不住地点头,“谷厂长,你怎么,也追星么?” “是吗?小伙子,你们也这么觉得啊?”谷厂长笑嘻嘻地抬起头:“这是我儿子,好多人都说他长得像小兵张嘎呢!哈哈哈!” “谷厂长,你好福气啊!”大全在紧挨着办公桌的沙发上坐下,头东歪西扭地看着手中的照片:“这小伙子,透着一股机灵劲,长大了准有出息,学习一定不错吧?” “唉!----这语文,数学还将就,就是英语不行。闹心啊!”谷厂长一声长叹,从大全手中接过照片。 “这好办啊!多用录音机,听听磁带,不就好了嘛!谷厂长,不瞒你说,我表弟本来英语就不好,自从听了磁带,多练了练,现在,嘴皮子溜得不得了哦!那英语说的,叽哩哇啦的,比老外还老外!”说着,大全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冲谷厂长点了点头。 “真的么?”谷厂长身子前倾,兴奋地问道。随即,一脸颓丧地向后一靠:“可是,就是真的,又有什么用,那录音机的票,多难搞?” “谷厂长,别介!”大全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前,“你要是不嫌弃,我把我表弟的录音机,送给你,怎么样?反正,他现在也调到驻英国大使馆里做翻译去了,用不上了呀!” 建文转过身去,使劲掐了掐手,硬逼着自己忍住笑声。 “真的吗?哎呀!这---这怎么好意思嘛?”谷厂长肥硕的身躯,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一把握住大全的手:“小同志,你放心,我们马上研究研究看,厂子里应该还有一套准备发往浙江的设备,我问问看,看能不能先调剂给你们。” “哎呀,太感谢您了,谷厂长,我这就去拿录音机去!” “不急,不急----呵呵!----慢点!”谷厂长看着急急走出办公室大门的两个人,不由微微一笑。 下了楼梯,大全愤愤地抬头看了看楼上,小声地骂道:“王八蛋!不得好死!” “大全,想不想出口气?”建文冲大全神秘的一笑。 “怎么?你----”大全眼睛上视。建文凑到大全耳畔,一阵嘀咕。 “哈哈!哈哈哈!”两个人同时发出怪异的笑声,又一起同时止住笑声,神秘的扭过头,看向楼上的办公室。 “谷厂长,下班啦?你看看,我把什么给你带来了?”小巷转角处,建文手上拎着录音机,大全伸手拦住骑车过来的谷厂长。 “哎呀,你们这么快就拿到啦?这怎么跟新机器差不多么?看上去一点也不旧啊?”谷厂长惊喜地看向大全手中的录音机。连忙跳下自行车,四处张望了一下,就要伸手去接录音机。却被大全轻轻用手一挡:“哎!----谷厂长!别急,虽说现在没有电,但我总要教你怎么用吧?不然的话,您回去还要查说明书,多麻烦啊!你看啊----这是放音键,这是倒带键,这是快进键!-----” “哎!---好!----好啊!----”谷厂长一脸兴奋。 “这是录音键!谷厂长,唉-----我这人说话直啊!现在,咱也算是朋友了,你跟我说实话,要是没有这台录音机送你,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们机器?” “那还不得等个一两年?----”谷厂长抬头瞥了一眼大全:“小兄弟,你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说多了就没劲了,是吧?你懂,我懂,就行了!”说着,谷厂长伸手要去摸录音机。大全猛地一把拎起机器,在机器上一按,往后连退五六步,笑嘻嘻地看向谷厂长,“谷厂长,我请你听段好戏,怎么样?”说着,大全伸出手指,又往录音机上一按,一个令谷厂长魂不附体的声音出现了: “谷厂长!,唉-----我这人说话直啊!现在,咱也算是朋友了,你跟我说实话,要是没有这台录音机送你,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们机器?” “那还不得等个一两年?----小兄弟,你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说多了就没劲了,是吧?你懂,我懂,就行了!” “你---这不是没有插电源线么?怎么会-----”谷厂长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进口货,可以用干电池的!败类!建文,还等什么?找李副市长买设备去啊!”大全一把拉住建文的手,转身而去。 “别!-----别走!我这就把设备给你们!-----”谷厂长颓然地坐在地上,高声喊道。可两个年轻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路口的转角处。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