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十一月的大京,初雪飞扬,天地素白。 一袭大红喜袍的男子飞奔如箭,急蹿似流星,踏雪踩冰地掠过,后堪堪停在被雪掩起的半坡窑坊面前。 那抹烈焰般的红色烈如火明如砂,在一片白的天地间,醒目又刺眼。 “墨绯――”男子倏地大喊出声,“你出来!” 声音直入云霄,震散纷落白雪,四面八方连绵不绝的回响,经久不息。 随着他的话音,那窑坊“嘭”的发出爆炸巨响,漫天飞舞的积雪中,夹带黑色脏泥和点点烟尘。 摧枯拉朽的摧毁,就那么一瞬间在男子面前上演。 他怔怔看着,浑身僵硬无法言语,剑眉星目中流露出的愤怒、失望、悲痛复杂的如黑墨沉淀进无底深渊。 “你找我?”低且柔的嗓音,带着冰沙的质感,在男子身后响起。 闻言,男子颀长的身形在落雪中有几不可察的轻颤,蓦然回身,嫣红如血的喜袍在亮白的雪地中划过决绝的弧度,他手一指,就怒吼道,“墨绯,你怎变得这般蛇蝎心肠?如何敢……如何敢就真毁去制墨窑坊?” “蛇蝎心肠了么?”在男子面前名为墨绯的女子浅浅重复了句,她坐在木制轮椅中,身子太过纤细瘦弱,以至于衬得那轮椅空且大,“我又如何不敢?乐清泊你且看好了,大京墨家人死绝,我才心安。” 听闻这等戾气仄人的话,男子面容倏起哀伤,他本就生的俊朗如玉,风姿卓然,如此强烈的情绪从眸底流露,倒让人跟着难过,“阿绯……需要我求你么?” 轮椅中的女子微微偏了下头,其实她的容貌并无倾城绝色之姿,充其量只能算清秀如莲,但那双眸子却尤为出色,点漆眼瞳比常人都来的大些,映着眼白,格外黑白分明,又带着惯常的清冷,像浮冰碎雪。 她的目光在男子身上的喜袍上下打量,唇尖一翘,讥诮十足,“我倒忘了,你今日可是要迎娶大京第一美人,尊贵的墨家嫡长女墨卿歌为妻,我毁了墨家的制墨窑坊,你自然会为墨卿歌心疼了。” 心疼? 乐清泊苍凉地笑出声来,那笑声由低渐高,飞雪震的近不得半分他的身,染白的剑眉析出冷冽的决绝,“时至今日,阿绯你为何不问问我是因何娶的墨卿歌,娶你的长姐。” 薄凉的粉唇勾了勾,墨绯嘲弄地看着男子身上再明显不过的喜袍,浅言道,“问或不问都是注定,清泊,我与墨家不死不休,连你也要成为……” 说到这,墨绯顿了下,风雪越发肆意吹乱青丝,将两人凝望的视线割的支离破碎,瘦弱的背脊感受到木制轮椅的冰凉,她眉目浮起尖锐的冰凌之色,“我的敌人么?” “敌人”二字,像是冰雹,无情地砸到乐清泊身上,让他从头冷到脚,犹如被扔到暗无天日的冰窟中,再不见温暖日月。 墨绯错开视线,放眼看去,视野之内,从前是大京墨家制墨窑坊的地儿,如今被深埋的火雷炸得四分五裂,冰雪下落,????将狼藉掩盖。 有雪悬在睫毛,眨眼之间都是冰凉,便是连呵出的呼吸都呈明显的白雾,墨绯拢了下身上的狐裘大氅,她微扬小而尖的下颌,眼瞳一眯,不辨其中颜色,“乐公子还是早点回去的好,省的误了吉时,耽搁拜堂。” 这话触动乐清泊,他挺直了背脊,居高临下地看着墨绯,两人隔着风雪,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他的唇都像是被冻住了般,几欲抿成直线,“你既还认卿歌为姊,我不同她成亲,阿绯,你可罢手?” 墨绯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她半隐在袖中的手顺着轮椅扶手缓缓下落,搁在自个膝上,指腹摩挲而过,勾唇点笑,“墨卿歌,大京百年制墨世家墨家嫡长女,身份尊贵,金枝玉叶,更有大京第一美人美名,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而让人最佩服的,自然还是她的制墨天赋,百年难得一见,堪称天才亦不为过……” 说到最后,毫无起伏的口吻中,谁都能听出浓浓的讽刺。 “阿绯,你同样姓墨。”稀薄如星火的奢望在乐清泊眼底浮现,犹如昙花,稍纵即逝。 墨绯笑了出来,她仰起头,迎着冰凉的雪花,黑白分明的眼眸之中,漆黑的眼瞳却再不见半点光晕,直至眼梢泛起湿润,还来不及眨眼,就已经变为冷冽。 她放置在膝盖上的手轻微颤抖,来回摩挲那双不甚有知觉的腿,继而带着一种玉石俱焚亦不妥协的恨意道,“乐清泊,两年之前我便立誓,此生不是我死就是墨家亡!” “且他们临死前说的最后一个字,都将会是我的名字――墨绯!” 尾音上翘一个音节,带着连冰雪都不及的无情,可无人知那之下,汹涌的怆然悲壮找不到宣泄口,她面色平静,形如死水,唯有那双眸子黑的连同她自己都能吞噬掉,身上强烈的仇恨涌动,叫嚣着要将视野所及之处尽数摧毁。 如今的墨绯,再不是从前的墨绯。 得出这样的认知,乐清泊心底升起无法抑制的恐慌,以及一种说不明的哀恸,“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当年不该助你……” 墨绯冷笑一声,偏生就是连尖锐的嘲讽,在她唇边绽放的时候,都能瞧出柔弱来,但从她粉唇轻吐而出的话语却像蜜毒,“清泊,从前你我本是郎骑竹马,青梅心悦……” 郎骑竹马,青梅心悦。 乐清泊低头,他定定注视着面前的女子,那因少见日月光线而过分白的面容,像是透明白玉,只是那双眸子漆黑如黑曜石,他星目之中隐现逐渐魔障的癫狂,“阿绯,我不能让你再错下去,我不能……” 他向前一步,几乎他的脚尖抵着她的,然后蹲下,视线与墨绯齐平,从墨绯眼中,他清晰看见那身艳红喜袍的自己,犹如星火烈焰,从未有过的刺眼。 他唇嚅动,目光缱绻又温柔,然他从袖中一掏,却摸出把锋利匕首来,“阿绯,你的错就让我来结束……” 低言浅语,带着枕边呢喃才有的柔情蜜意,似酿陈多年的美酒,闻之欲醉。 墨绯只冷冷一笑,眸底渐次迭起氤氲出可怕的风暴,“你要杀我?乐清泊你要杀我?” 回答她的,是乐清泊流连的手指,他抚着她的面颊,一如多年之前的亲昵,尔后那执匕首的手却猛地刺入她的身子。 那般瘦弱纤细的身子居然连颤都没颤一下,更勿论躲开。 白衣胜雪的裙裾上眨眼之间就开出绚丽无比的红梅来,带着熨烫心窝的温热,一点一点的浸润而出,最后沾染上握匕首的那只手,殷红的让人永生难忘。 “乐清泊,你会后悔的……”恍惚感觉不到疼痛,她甚至还牵扯了下嘴角,眉目难得柔和起来,“乐清泊,你可知……两年前……”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 扔出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两年前―― 七月,雷雨大作的夜,电闪雷鸣,雨若瓢泼。 易州古家,向来嗜酒如命醉生梦死的古二爷夜半时分,突然在府门外干嚎出声,“开门,快来人开门!” “嗤啦”一声霹雳,亮如白昼的闪电划破暗夜苍穹,将门外的古二爷惨白的脸色映照的分明。 此刻他手里还横抱一人,看不清面容。 “开门!”许久没动静,身形矮胖的古二爷怒的上前一脚踹在朱红雕花大门上。 伴随的,又是轰隆隆的雷响,哗啦啦的雨砸在身上,打的生疼。 古家大门,在这雷雨之中,吱嘎开启,穿着蓑衣的下人眼都睁不开,风雨太大,没法提灯笼,只得从间或打下的闪电中,依稀辨认出古二爷的模样。 “二爷,这是……”开门的下人一惊,赶忙让开路。 古二爷抱着人,当即一步跨进来,脚步如飞冲地绕过影屏,迈入能遮雨的回廊,紧跟在他身后的,下人这时才注意到还有个浑身湿透的老妪。 下人来不及阻拦,只得眼睁睁看着那老妪同时进来。 这时又是道闪电从天际滑破,撕裂黑暗,亮堂整个夜空。 下人正欲低头关门,然才一眼,眼瞳骤然猛缩如针尖,只因脚下蓄积的雨水,全是如血的猩红。 顺着那被血染红的雨水望去,那抹嫣红一直蔓延至影屏之后,视线被阻才断了源头。 那守门的下人一个激灵,脸色瞬间发白,不敢多想,慌忙将朱红大门关上。 回到古家二房的古二爷才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头发还在滴水,就有小厮来报,大房那边有人过来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腆着的将军肚一张一驰,豆眯大的眼中精光一闪,朝小厮挥了挥手,神色莫测的想了想,才撩袍去到花厅。 “老二,听说你带了个人回来?”花厅中,是身形瘦高的古家大爷古仲,他背剪双手,目若鹰隼锐利地盯着古二爷。 古二爷面带严肃地点点头,让人泡了姜茶上来,捧着喝了口,驱了身上的寒意,才缓缓地道,“大哥,我是带了个人回来,且身上还有伤,需要大夫和上好的药材养着,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闻言,大爷古仲本就有细纹的眉心皱的更深了,他一挥袖,神色有恼,“几十年的醉生梦死,嗜酒如命也就罢了,你怎的还越发做出这样混账的事,伤了便伤了,为何还将人带回来?” 古二爷知晓古仲多半是误会了什么,他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只摇头说了一句,“大哥误解了,我带回来的不是其他人,是我女儿,流落在外十五年的私生女。” 私生女! 这三个字的威力堪比外面的惊雷,乍响在大爷古仲耳边,将他震慑的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脸上也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自己这二弟的本性,他自来是知道的,十六年前弟妹因难产去世,从此,本就不甚成才二弟越发贪杯,整天就没清醒的时候,连刚刚诞下的女儿也不管。 这么多年,如若不是他大房这边一直照料,只怕那孩子也是养不活的。 如今,他却跟他说,十五年前,初初在弟妹去世后的一年,他还有个私生女。 只不过转念之间,大爷古仲脑子里已经闪过无数的念头,后更厉色的道,“扔出去!不能留着!” 这是一个污点,一个会让整个古家蒙羞的耻辱。 二爷古将难得这般清醒,他喝完一杯姜茶,身体感觉暖了,才正视古仲道,“那孩子已经双腿被废,此生不|良于行,大哥,我不能再不管她。” 他说完这话,弹了下衣衫皱褶,起身,目光看向外面的风雨飘摇,“大哥,我没求过你什么,这么多年,也任由大嫂压制二房,可是唯有这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转身看着大爷古仲,让他明了自己眼中的坚定,“她流落在外十五年,日后也是废人一个,一口饭,古家还是赏的起的。” 然后便是两人之间长久的沉默,大爷古仲抿着唇,如鹰勾的鼻端有着行商之人才有的果断,他眸色瞬也不瞬地盯着二爷古将,像是第一次才认识他一般,良久之后终于开口,“那随你。” 二爷古将似乎就在等这句话,他内心松了口气,脸上带起点笑,“多谢大哥,我代阿绯感激大哥的收容之恩。” 大爷古仲本欲转身离开,听闻这话,脚步一滞,侧头问道,“她叫阿绯?古绯?” “是。”二爷古将点头。 古仲颌下几髯美须颤了颤,带着不苟言笑的严肃,衣袍摇曳旋身离开。 一直到再看不见古仲身影,二爷古将脸上的笑意刹那冷了,厅外雷雨斑驳,映入他眼底,便化为晦暗不明的沉色,浮浮沉沉一如外面的风雨。 而此时的古家二房某个偏僻小院,外面雷鸣闪电丝毫不透,豆大的油灯晕黄光线摇摇欲熄。 过旧的架子床上,天青色的蚊帐,泛白的锦被,上依稀能看出富贵牡丹的纹绣。 满头银发的老妪此刻已经换了身粗布蓝衣,她拧了条湿热的方巾,靠近床沿,掖了掖被角,顺着氤氲的光线圈,才看见床上躺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子,女子面容苍白无血色,粉唇泛青,额有冷汗滑落,明显睡的不安稳。 “姑娘,姑娘……”老妪用方巾为女子擦了擦汗,小声唤道。 女子依然昏迷不醒,老妪叹了口气,扔了手中方巾,解开随身小包裹,露出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来。 她动作极为熟练,捻了条透气的纱质棉布,紧接着倒出瓶罐中的药粉,一一混合了,才小心翼翼地揭开女子身上的锦被。 立马一股子的血腥味弥漫出来,老妪面色不改,挽高女子裤管,露出双疤痕狰狞交错并有血水渗出的小腿来。 那小腿上根本就没好肉,原本是莹润白皙的腿肚子,此刻一大片的血肉被削去,之前敷的棉布,已经被雨水尽数打湿,此刻混合着脓血,惨不忍睹。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2 生削腿肉的极刑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老妪倒抽了口凉气,她手下动作加快,赶紧拿银剪剪了棉布,又用干净的方巾攒干血水,这才将混合了药粉的干净纱质棉条小心地缠在那双小腿上。 许是太疼,床上的女子睫毛一颤,虚弱地睁开眼,浅淡的光线之下,能看清那双黑如点漆的眼瞳比常人来的大一圈,映衬眼白,格外黑白分明。 “苦妈……”她嗓音喑哑地喊了声,声音小的像嗷嗷初生的幼兽般无力。 银发老妪猛地抬头,脸上有喜色,她几下帮女子换好药,拉过锦被,让女子裹严实了,“老奴在,老奴在,姑娘可想喝点水?” 女子眼珠转动,将整个房间打量了圈,舔了舔唇尖,又问,“我这是在哪?” 叫苦妈的老妪动作一僵,她叹息一声,转身为女子倒了杯温水,送至她唇边,见她喝了点,才回道,“易州,姑娘咱们在易州了。” 易州?像是魔咒,当即让女子呼吸加重几分,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首次出现汹涌戾气,可她开口说话,语气却冷静如冰,“苦妈,这是天不亡我么?让我重回易州,从来时来,有朝一日才可得报大仇!” 苦妈怜惜地伸手为女子抚了下额际散发,“姑娘,忘掉吧,忘掉那些,从此你便只是易州古家二爷古将的私生女,流落在外十五年,昨日才和古二爷相认,并被他带回古家,改姓了古。” 女子一怔,她愣愣看着苦妈,尔后凄凉一笑,“哈哈哈……古绯……” 怆然笑声蹿入小院风雨中,被轰隆的雷声掩盖,谁也听不见。 “古绯也好,”女子轻描淡写看了眼自己的双腿,终于累了,神色冷漠地望着蚊帐,喃喃道,“从前之姓,背负的不过都是血海深仇,去除之,不代表我会忘,易姓为古,不过也是权宜之计,我连这生削腿肉的极刑都能受下来,只是换姓埋名,我又如何不能忍。” 听女子这样说,苦妈提着的心松了,她放下缠枝钩帐,拍了拍女子肩头安慰道,“姑娘,先休息吧,日后这古家也定是不平静的。” 女子冷笑一声,她瞧着苦妈吹了油灯,整个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闻外面风雨呼啸,缓缓闭了眼,不再想其他,一心蓄养身子,好早日恢复过来。 不出苦妈所料,第二日,古绯才睁眼,身子骨虚弱乏力,她正躺着不动回复力气,就听屋外有喧哗之声。 紧接着是喝斥,苦妈似乎在解释什么,蓦地房门被嘭地打开,进来一众的人影,几乎晃花古绯的眼。 当先的是个戴金绣暗纹额饰,穿墨蓝色缠枝纹褙子五十来岁的婆子。 那婆子走进来,闻着屋里浅淡的血腥味和冲鼻的药味,眉心一皱,拿着帕子扇了扇,嫌弃地捂着口鼻又倒退至屏风边。 古绯透过蚊帐,依稀能看出那分明是下人的婆子,穿着绸子衣裳不说,还富态非常。 她朝床榻的方向张望了下,就问道,“里间的姑娘可是唤古绯?二爷昨个寻回的……女儿?” 古绯没说话,对这传言中的古二爷,她就压根没见过,而自己新的私生女身份,也容不得她有任何异议。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能从大京一路到易州,无论是突然出现在身边的苦妈,亦或这似乎早就为她准备好的身世,那都定是有人在一手操控。 如今的她,无财无势,唯有一身会制墨的本事勉强安身,先不论这背后之人打的是何算盘,总归有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而她所要做的,便是再自然不过的接受这一切,养好身子,才可谈及日后。 或者说,她是不得不接受。 “这位妈妈,姑娘身子有恙,这会许是还未醒来,自不能答话。”苦妈低头小声的解释道,她姿态低可却不卑不亢。 那婆子斜斜看了苦妈一眼,房间里味不好闻,她也不愿多待便道,“哟,老身可当不得这一声妈妈,老身姓段,当年有幸奶过大夫人一口奶而已。” 姓段的婆子轻咳了声,“大夫人吩咐,为你家姑娘换个院子,并找大夫来瞧瞧,说是这位姑娘一应吃食用度比照府里其他姑娘,念在她身子不好,给单独开个小灶。” 苦妈一喜,蜡黄的脸上出现笑容,她连连对婆子说着感谢的话。 段老婆子一摆手,面有倨傲,“你家姑娘生辰是哪日?” 苦妈吃不准这话是何意,还是老实报出古绯的生辰八字,殊不知卧在床榻的古绯听闻眸色猛地一寒。 这些日子,她十有八九都是在昏迷之中过来的,又哪里会跟苦妈说自己的生辰,可苦妈的回答却分毫不差。 “今年十五,那在古家姑娘中便是年纪最小的,排行为五,日后可不就是五姑娘了么?”段老婆子轻描淡写地说道,苦妈还来不及应声,她又道,“不过,大夫人说了,姑娘的名头也不是那么好担当的,他日滴血认亲归宗入族谱之时,倘若有异,你们自己掂量着点!” 后一句话,已然带着斐然的厉色。 苦妈怔住,还未回神,段婆子便转身离去。 眼见人走了,古绯轻声唤了句,“苦妈……” 苦妈一激灵,吱了声,几步绕过屏风,撩起蚊帐,瞧着古绯醒了,便将人扶起来道,“姑娘都听见了?” 古绯点头,她腿伤口未愈合,不敢使力,只得软软靠在苦妈身上,“苦妈是如何知我生辰时日?” 苦妈并未解释太多,她随手拿件薄衫披在古绯身上,边说道,“姑娘不必多疑,老奴不会害姑娘便是……” 然她话还未完,就被古绯一口打断,“说来,我还从未问过苦妈过往来历,怎生的那般巧,在我性命垂危之际,苦妈就出现了。” 苦妈苦笑,她欲言又止地望着古绯,眼中神色复杂,“姑娘,该您知道的时候,老奴定会据实相告,这从大京到易州的一路,老奴贴身照料,若要害姑娘,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将姑娘安顿在古家,这样才能获得喘息之机,好定后事之谋啊。” 话到此处,古绯心知再问不出什么来,如今她的处境,不依靠苦妈又能指望谁,种种厉害关系,她心如明镜,如此她淡淡一笑道,“苦妈多心了,你也知我背负着什么,凡事都会多想一些。” 苦妈哪里不明白古绯的心思,她也不介意,“姑娘安心养身子,古家滴血认亲这一茬还不好糊弄过去,需得从长计议,老奴先出去给姑娘弄把方便出行的木质轮椅来,省的老躺床上。” 古绯点点头,她眨了眨眼,伸手拉了下被子,突然想起一事,“苦妈,既到易州了,那便帮我去寻两个人,附耳过来……” 苦妈接连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古绯这才心定了定,她缩进锦被中,转了个身朝里就欲在睡会。 瞧着古绯呼吸绵长了,苦妈才轻手轻脚地出房间,她哪里知面朝里的古绯杏眼一直大睁着,点漆黑瞳暗沉地能吞噬掉任何日月光线。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3 此妖孽非等闲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家动作很快,只才一日,便有下人来请古绯搬进古府东南边的青墨院,小院颇为偏僻,可胜在安静,适合安心养身子。 苦妈很高兴,她推着不知从哪倒腾来的木质轮椅,古绯坐的安稳,两人只堪堪带了个小包裹,就住进了青墨院,随行的还有个从古家大房调拨过来名叫丹青的婢女。 抽了空,苦妈将古府上上下下的关系都给古绯讲了遍,特别是古家大房那一边的,尤为着重提了大房大夫人崔氏和大姑娘古婉婷,至于二房这一头,古绯只知有个叫古柔的三姑娘,除此之外,便是二爷古将,再无他人。 古绯腿伤未愈,人易困乏,多数时间她都在休憩,有事也是苦妈在打理。 如此安生的养了半月有余,倒也无人来青墨院打扰。 闲暇之余,她转着轮椅在花厅檐下,看浮云苍穹,婢女丹青有意接近古绯,里里外外的事都和苦妈抢着干,古家的风吹草动,更是尽心尽力地回禀,聊表忠心。 这日,苦妈外出未回,丹青脚步匆履地进来,她见古绯在檐下,遂面色整了整,到跟前小声的道,“姑娘,府中出事了。” 古绯指尖一动,眼睑都没抬一下。 丹青转身从屋里拿了件薄衫出来,为古绯搭在膝盖上,又道,“昨个,大夫人请了驱魔除妖的高人上门,说是咱们府上有妖孽,近日才祸事不断,姑娘,奴婢听大房那边的姊妹说,这事十有八九是冲着姑娘来的。” 听闻这话,古绯苍若白玉的小脸上终起点滴的涟漪,像是轻羽入水,“祸事?哪里来的祸事?” 她的嗓音不若寻常的女子那么清脆婉转,反倒带着沙冰的质感,清冷又绵软,即便已经听过了,此刻再听到,丹青仍然会恍惚刹那。 “姑娘回府那日,电闪雷鸣,好不吓人,且那暴雨还一连下了好几天,府里墨坊仓库那边遭浸了水进去,直到前几天,有伙计进仓库拿墨丸,才发现整个屋子的墨丸大都受潮失色了,这事,大爷知道后当即就气的病倒了,也就姑娘这边清净,没谁敢嚼舌根子,如若不是奴婢在大房那边有相熟的姐妹,今个还不知道有这样的事。” 丹青蹲下,捏着拳头,小心翼翼为古绯锤了捶腿,一边抬眼观她神色。 杏眼虚眯,古绯脸上不甚有表情,半点看不出她心里是作何想的。 古家也是以制墨为生计,这点之前苦妈跟她说过。 在大殷王朝,除大京之外,这易州也是有小墨都的美名,光是城中制墨的大小作坊就不计其数,古家这样的充其量算二流的家族而已,能维持一大家子的过活,可若有意外,那对整个家族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大爷古仲被气病,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些,又与我何干?”古绯显得冷漠又无情。 丹青动作一顿,她欲言又止,后一咬牙道,“下面有人说,亲眼所见姑娘进门那晚,整个古家大门都被血水染红了,说那是黄泉血海的血,还说……还说……” 古绯黑瞳一转,就看着丹青。 丹青背脊生寒,像是喊的一样大声道,“还说姑娘是从黄泉地狱爬出来的厉鬼,谁沾上谁就倒霉,所以,古家现在就倒霉了。” 话音方落,丹青顿失力气,一下坐到地上,满身都是冷汗津津,她是看都不敢看古绯一眼,只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仿若真有血海尸山,骇人的很。 古绯轻笑一声,葱白细指屈起,有节奏地敲着轮椅扶手,她就道,“你怕甚?莫非也以为我是厉鬼?” “不……”丹青猛地爬将起来,却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离古绯远点,才解释道,“姑娘是人,活生生的人……” 闻言,古绯敛眸伸手揉了揉膝盖,最近安定下来,小腿肚上的伤才开始愈合,时不时就发痒,又带着针扎的疼,难受的很,“人如何?厉鬼如何?某些时候,人还不如……” “大师,这是最后座小院了,您请进。” 古绯话还没说完,院门口就传来陌生的声音,她坐在花厅檐下,一抬眼就见院门口进来数人。 其中一人,面有三缕美须,头戴角冠,身穿姜黄大襟戒衣,脚踏云履,手握拂尘,一副世外得道高人的模样。 他迈进来,瞬也不瞬地盯着古绯,几息呼吸后,一扬拂尘,怒喝一声,“呔!妖孽还不现行伏法!” “你胡说!”丹青尖叫一声站出来,她脸色煞白,回头看了看古绯,又望着那道人,即便身子都在发抖亦不甘示弱。 “丹青,过来!”立马跟在道人后面的一婆子蹿出来,拉着丹青将之拖离古绯身边。 听这声音,古绯了然,可不就是之前领着大夫人崔氏的命来警告过她一番的那段老婆子,她视线扫过去,段婆子不敢与之对视,慌忙往道人的身后藏。 古绯冷笑一声,这些人挑这个时辰过来,不就是瞅着苦妈不在的当,觉的她一个不|良于行的废人好欺辱。 “敢问道长,是哪个观哪家大师座下的?”古绯闲自问道。 那道人双目圆睁,颌下黑须抖动,他手腕一转,拂尘划过好看的弧度,单手一竖诵了声,“无量天尊,念在尔未伤人命,就此回来时路,贫道便饶你不死,如若不然,休得怪贫道替天行道!” 一句“替天行道”勾起古绯心底的戾气,她眸生赤红,带着狠厉,“滚出去!” 道人也怒了,他从袖中摸出把朱砂符纸,两指一夹,口中念念有词,末了还咬破舌尖,喷了口血在符纸上,那符咒迎风自燃,惊得后面的护卫婆子婢女等人惊呼出声。 古绯不为所动,她冷眼看着那道人做戏,知晓今日这一场,是大房那边铁了心要将她赶出古府去,如若不然又岂会连道场都不摆就直奔青墨院,且见着她出口就是妖孽。 “呔!”道人又喝了声,他手执拂尘,指尖还夹着燃烧的符纸绕着古绯走了几圈,后那符纸一扬,纷洒而落,熄了最后一点星火,燃烬成灰,就听那道人跳至院门口,面有汗渍的对段婆子道,“此妖孽非等闲之辈,贫道法力有限,只堪堪以力封之,还请速去回禀夫人,务必要将其束缚到那等离仙神最近之地。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4 请至庵堂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一场闹剧来的快散的也快,初初在道人说了那话之后,所有人都轰的如鸟兽状散了,只是没人敢再靠近青墨院,连丹青都被那段老婆子强行拉走了。 古绯一人坐在檐下,瞧着脚边符纸燃烧后的灰烬,她动也不动,就那么从日暖到月凉,裙裾轻拂而过,恍若成雕,直至苦妈回来,她才转头淡淡道了句,“苦妈,这古家也是呆不久了。” 道人最后的话,所谓离仙神最近之地,不是寺庙就是庵堂,哪里都不是她想去的。 苦妈早听闻了事情经过,她转身从厅中点燃黄铜仕女油灯,蜡黄的脸在氤氲的光线下,散发出和蔼的笑容,“没事,姑娘不必担心,姑娘必定是要从古家崛起的,这等小风小浪,老奴问姑娘,可是惧怕过什么?” 古绯笑了,这些日子,她宛若从炼狱之中走了一遭,真正是由生到死的轮回了一遍世间所有苦楚,现今是连死都不惧,又还有什么是能让她怕的,“有朝一日,苦妈你若与我为敌,那才是我该怕的,如此了解我。” 苦妈哑口无言,她不知要如何回答古绯,这种未来说不清的事,谁猜的准。 古绯将苦妈神色尽收眼底,她心头有数,“不过,今日之事,我若不做点什么,这府里的人还当我好欺负。” 苦妈推着轮椅,将古绯带往花厅中,“姑娘想如何做?” 古绯笑而不语,反而似是而非的道了句,“我观那道人有两下子,是能唬人的,想必自然有其出处,先查一查再说。” 苦妈应下,面上有欣慰之色,只要古绯不就此甘心认输颓然下去,那日后必定会是很多人的噩梦。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不仅是古府,便是整个易州城,有关古绯是个妖孽的传言仿佛一夜之间便家喻户晓,本来古家嗜酒如命的古二爷那晚上突然带回一私生女这样不光彩的事,已经在易州传的沸沸扬扬了,现今,这私生女还是不祥之人,进门的半月,不仅古家墨坊出事,大爷古仲还一病不起,就是那等鸡毛蒜皮没影的脏水都泼到古绯身上,只差没将她绑起来活活烧死才算了事。 大夫人崔氏为了古家安宁,好吃好喝的将那道人供在府里,美名其曰压煞,只待一寻到合适的去处,便欲将古绯送出去。 古绯按兵不动,她该吃便吃该睡便睡,安心养着腿伤,倒是没几天,丹青却跑回来了,她面颊带红肿,好生狼狈的模样。 古绯也不多问,和苦妈对视一眼,这种时候所有的人都恨不得避青墨院远远的,唯有丹青,反而凑上来,其中的深意还真值得好生玩味一番。 整个青墨院像是又回到了从前,丹青和苦妈两人伺候古绯,旁的下人是一个没有,也没有人再来青墨院。 终于,三日之后的正午,段老婆子气昂昂地领着一干婢女护卫冲到青墨院,进来就颐指气使,让婢女进屋搬东西,但凡是古绯用过的,一张椅子都要当场劈了。 丹青敢怒不敢言,瞧着古绯衣物被扔出来,气的差点没哭出来,她为古绯推着轮椅,站在院中角落,不敢上前,抬头想寻苦妈,这会却不见苦妈半个影子。 “姑娘,他们怎么能这样……姑娘明明就是好生生的人……”丹青咬着唇,声音带不忿。 古绯面色平静,她看着段老婆子像只扯高气扬的公鸡一般,漫不经心的就道,“不平什么,这会他们怎么将东西搬出来的,一会就还怎么给我搬进去。” 丹青不明白这话是何意,她低头看着古绯眉目间的冷静安宁,出奇的,心一瞬就定了。 段老婆子自然是听到了古绯的话,她捏着绣花帕子,挺胸抬头靠近几步,很是轻蔑的对古绯啐了口,“哼,那日老身便说过,这古家姑娘的名头岂是那么好担当的,好吃好喝养了你半月,也算仁至义尽了,今日便将姑娘请至城外庵堂,马车都在府门外备着了,莫要再赖上古家!” 古绯看都不看她一眼,垂眼弹了弹裙裾上不存在的灰尘,对丹青道,“狗仗人势就是这般,丹青可是学到了?风水轮流转,他日,姑娘我一人得道,你便可如此耀武扬威一把。” 丹青忍不住扑哧就笑了。 段老婆子脸色一沉,明显的法令纹深刻而僵硬,她指着古绯座下的轮椅就对边上的婢女吩咐道,“这轮椅也是古家之物,给老身一并劈了当柴烧,省的沾染上了晦气。” 听闻这话,古绯嘴角微勾,浮起冰凌厉色,丹青双臂一张,站到古绯面前以身相护。 旁的两名婢女犹豫不定,左右看了看,只得上前动手。 “走开,别过来!”丹青低吼,她背对着古绯,眸色变幻不定地看着段老婆子。 段老婆子只连连冷笑,她厉声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莫不是还怕一个废人不成?她就是个不详的妖孽,今日不将之逐出古府,明日便是害了老爷夫人!” 谁也没见,被丹青挡着的古绯听了这话,眼梢的笑靥越发甜腻如蜜毒,她手搁在膝盖上,指腹沿着裙裾衣料的纹路一圈又一圈的划过。 一直到第三圈的时候,她手一顿,就闻有婢女提着裙摆闯进青墨院大喊着冲段老婆子道,“段妈妈,段妈妈,大事不好了,大夫人出事……大夫人有请……” 许是见着院中旁人颇多,那婢女硬生生将要出口的话给吞了下去,改为有请,神色焦急非常。 段老婆子当即面色一凛,她恨恨剜了古绯眼,想吩咐人接着搬空青墨院,可那婢女没给她机会,倾身在她耳边嘀咕几句,惊的段老婆子脸色大变,遂没空再理古绯,转身拉着那婢女几乎是小跑着往大房那边去。 剩下的护卫和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还要不要继续拾掇青墨院。 杏眼一弯,掩藏恶意,古绯就笑了,“推我过去大房瞧瞧。” 丹青一愣,应了声,有点反应不过来,略带慌忙地推着轮椅,跟着去往大房。 正主都走了,没个示下,婢女也就先散了,有那等好事嘴碎的,交头接耳,凑堆打听起来。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5 半老徐娘的风味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家大夫人崔氏,出身书香门第,祖上也是有过簪缨之士的,下嫁给古仲为妻,骨子里对这种行商家族本就带着潜藏的轻贱,只是古仲向来待她体贴,房中更是顾全她的脸面,未曾抬过姨娘妾室,这也是崔氏治家最为自傲的地方,她自己也争气,接连为古仲诞下一儿两女。 她向来觉得,家事和美,说的便是她这样的情形,当然如若古家二房能不时不时就蹦?一下,就更安乐了。 最近让她糟心的莫过于二爷古将带回来的“私生女”,偏生这关头,古家墨坊还出了墨丸受潮生霉一事,大爷古仲一病,所有的事都压在她肩上,每每这种时候,她就对小叔子的游手好闲埋怨起来。 这都十几年过去,即便对发妻有再深厚的感情,死人总归是死人,哪能同活人相比,可她那二叔倒好,人不怎么样,还就长了颗情种的心,几十年如一日的嗜酒,不理事不说,便是连自己亲生女儿也不过问,如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古家还养得起几个闲人,可千不该万不该还带个私生女回来。 十五年都可以不过问,临到头还装什么慈父,将人接回来最后还不是她来善后。 善后都好说,这样的事她也不是没做过,但今年十月,便是她大女儿古婉婷的嫁期,二女儿古婉秀也到该择亲的年纪,古家出了私生女这样的污点,在这易州,哪家还敢轻易上门说亲。 自然,无论如何,她都不容许古家门风有损。 崔氏头疼地想着这些,她差婢女捡好菜好酒的装了一食盒,然后与几日前请回的那道人院子送去。 沉吟半晌,她还是觉不放心,虽然段老婆子领着人去青墨院了,可这道人这边,她还是认为多给些银子的好。 她思付着,遂决定亲自走一趟,当即领着婢女一道过去。 道人住的院子,挨着北边,刚好位于外院和内院之间,崔氏气定神闲地朝身边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将食盒换了个手,轻叩房门唤道,“大师,膳食来了,可是要送进来?” 房间里没声音,婢女又敲了敲门,重复喊了几声。 崔氏细眉一皱,上前一步就拍门,“大师,大师,小妇人有事请教。” 这时,只听得房间里传来咚的闷响,可却依然没有人声。 崔氏推了推门,门后落了栓,纹丝不动,她退后一步,示意婢女撞门。 婢女将食盒放地上,提起裙摆,往后退了几步,一个箭步冲上去,哪想,那门却在这当吱嘎一声就开了,婢女不妨,停不住脚,冲进了开门来的道人怀里。 道人抱着人就不撒手,嘿嘿笑了声,面带红光,凑到婢女白皙的脖颈间啃了几口,那手还上下摸着,好生下流。 崔氏目瞪口呆,那婢女一时半会也没反应过来。 “老道今日就要铁树开花,”道人说着,眯着眼睛看了看站门外的崔氏,咧嘴目带yin邪,还向崔氏伸手,“半老徐娘也自有一番风味……” “大胆!”崔氏情不自禁后退,她脸色青白,色厉内荏的喝出声。 那婢女终于回过神来,放声尖叫,“啊……放开我……放开……” 低头就是一口咬在道人肩上,道人吃痛,反手一耳光将婢女扇到在地,末了还踹上几脚,见那婢女没反抗之力后,扑的上去就撕扯婢女衣裙。 婢女哭喊着朝崔氏伸手求救,崔氏转身就往外跑,“来人,快来人,将那道人给我打杀了!” 适才有护卫闻讯而来,将发了癫疯般的道人拉扯开,那婢女衣裳已经被撕扯开大半,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 崔氏气的浑身发抖,她一想着刚才要是自己闯进去,这会被轻薄的便是自己,心里就一阵后怕,越发的地对那道人发起狠来,“打,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了扔乱坟岗喂狗去!” 那道人被护卫毫不留情地打了几棒子,当即晕死过去,又被人用冷水泼醒,这会才转念清醒过来,朝着崔氏哀嚎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的失心疯了才……” 崔氏哪里会听,只一个劲的让护卫好生教训道人一番。 段老婆子赶过来见到的便是这般场景,她吃惊之下只得劝慰崔氏息怒,“夫人,教训就是了,小心出了人命官司,不值当。” 崔氏正在气头上,段老婆子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她便想起这道人还是段老婆子介绍进府的,心火更盛,“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传出去,我古家的脸面要往哪儿搁?” 段老婆子恹恹的不敢反驳,可随后跟来的古绯却大声开口了,“这不是大伯母请来给府里作法驱魔除妖的高人么?怎的,谁那么大的胆子连高人都敢杖责?” 一番话,说的好不讥讽,崔氏回身,便见面若白玉的女子坐在木制轮椅上,小而尖的下颌微扬,分明是坐着矮人一截,可上挑的杏眼眉梢,浑身的气势倒叫人觉得是在睥睨苍生。 古绯第一次见到崔氏,在如此的情形下。 整个场中安静无声,所有的下人看看崔氏又看看古绯,莫名觉得被搅入了一场看不见硝烟的争斗。 这时候道人小声**的声音格外刺耳,古绯示意丹青推她至道人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就道,“大师,莫不是也被我这不祥之人给染上了晦气,才招致了这样的大祸?” 道人自是不敢多声张,他偷偷看了段老婆子一眼,畏缩着低头不语。 古绯心头明白几分,她的目光在那衣衫不整的婢女身上扫了圈,后轻飘飘地从一护卫手中夺过棍棒,三尺来长手腕粗细的棍棒在她恍若无物。 所有人不知她要干什么的当,她举起棍棒,呼啦一下砸在道人背脊,直将人打翻在地起不来,紧接着便是第二棒第三棒…… 一直到那道人口中吐血,连讨饶都做不到,古绯才喘着气扔了那棒子。 她靠在冰凉的轮椅背上,眼瞳黑若宝石,厉声问道,“谁给你的天大胆子?污蔑我古家坏我门风不说,竟还敢企图对我大伯母不轨,打死都不足惜!” (阿?褂谢八担赫陆诿??拮值模?闶且丫?薷暮玫恼陆冢?饧柑彀?够崛崭?蜃纸?质?蛊鹄矗?t榍酌峭砩?3点过来。)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6 骨头硬还是嘴硬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的狠厉震慑了所有的人。 谁能想到那么瘦弱纤细的女子,况且还坐在轮椅上形同废人,动起手来,却这样狠。 崔氏只觉背脊生寒,她看着古绯的目光刹那就起了变化。 古绯恍若未觉,她弯下腰,看着还有进气的道人,就威胁道,“不说没关系,等进了府衙,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说出来。” 她的声音不大,可也不小,恰好在场所有的人都能听到,起身之时,古绯还颇有深意地看了段老婆子一眼。 那双黑白反差太大的眸子,直看的段婆子身子一颤。 崔氏定了定神,她轻咳一声,引的所有人注意后道,“小五,何须动手,你身子骨不好,要有个闪失,伯母可是会心疼的。” 说着,崔氏上前,状若亲昵地为古绯理了理搭膝盖滑落的披风,那模样,哪里像是第一次见面有半点生疏的。 古绯也是笑,笑意未达眼底带着冷意,“这厮着实可恶,定是以为伯母心软和善,才敢招摇撞骗上咱们古家,指不定是哪家嫉恨大伯父行商有道,见不得咱们古家蒸蒸日上,才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污蔑。” 古绯一口一个“咱们古家”,直让崔氏觉得膈应,偏生她还不能反驳什么,古绯的说法,便已经是台阶了,她也只好顺势而为。 “我怎没想到,哎,都怪我……”崔氏接下话头,保养得当,肤白细腻的面容上就起懊恼,“你大伯一病不起,我哪里还有章法……” 古绯心头冷笑,今日一见这崔氏,果然惯是会装模作样的,她也不逞多让,端着架子陪崔氏唱这一出戏,恶狠狠地朝地上晕迷的道人啐了口,“那今日定不能放过这恶道,严刑拷打,也要他说个一二三出来。” 闻言,崔氏心头一跳,段老婆子在旁边以袖掩着,悄悄拉了拉她的衣摆。 崔氏面容僵硬地扯出笑,“你还是深闺清白姑娘家,严刑拷打这样的事,怎能让你出手,省的平白坏了名声。” 说着,她转头就对护卫令道,“给我押下去,严加看管,过几日再行发落!” 古绯勾唇点笑,白玉般清透脸上映着潜藏的讥诮,她自己转动轮椅,拦了那两护卫的路,“大伯母总得看看人是不是还活着,要是押下去,保不准一口气没提上来,沾染上人命,再多的理都说不清。” 这话让崔氏脸色瞬间冷了,她盯着古绯,抿唇不言。 古绯轻笑出声,嘴角笑意加深,她想也不想冷喝一声,“苦妈,给我泼醒了!” “是,姑娘!”不知从何处蹿出来的苦妈,似乎早准备好的模样,提着桶冰凉的井水,哗啦倾倒在昏迷的道人身上。 丹青一愣,她怔忡看着苦妈,想不明白刚才突然不见人影,这会又突然出现的苦妈干什么去了,甚至还备好了井水,说没预谋都没人相信。 下意识,她看了崔氏一眼,恰好崔氏也看过来,两人对视,丹青隐晦地摇摇头。 “哎哟……”道人**着转醒过来,抬眼便见着古绯笑意盈盈地瞧着他,一个激灵想爬起来,苦妈眼疾手快,手中木桶一甩,恶意地砸在道人双腿上。 “啊……”道人惨叫出声,简直觉得生不如死。 古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厉声追问道,“行骗到古家来了,说,背后都是何人支使?” 见那道人咬牙不吭声,古绯指尖轻敲轮椅扶手,继续道,“说了兴许还能饶你一命,若不说,见着这些护卫了,我便让他们人手一棍子,专捡不致命的地儿狠狠的打,本姑娘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嘴硬!” 道人瑟缩了下,身上混着污泥,又有暗色鲜血滴落,趴在地上撑起点身,喘息半晌才吐出话来,“我……说……我说……” 谁也没见崔氏眸色闪了下,她猛地伸手一推段老婆子。 段老婆子福至心灵,她大叫一声冲上去,抬脚就是几下踹在道人身上,还专挑致人昏迷的部位,末了骂道,“该死的泼皮无赖,竟敢骗老身,我打死你这恶道,免得再行祸害之事……” 古绯也不拦,她整暇以待看着段老婆子将道人又打至昏迷,装腔作势的实在滑稽。 见道人再说不出半个字,段老婆子扑通一声跪在崔氏面前,动手啪啪地扇着自己的脸,还朝崔氏讨饶道,“是老奴有眼无珠,误信小人,夫人念在老奴伺候您一场,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崔氏动容,眉目有挣扎的凄苦神色,她见段老婆子面颊红肿,就欲伸手将人扶将起来,哪想―― “我还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伯母身边的段妈妈,”古绯不咸不淡地开口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若谁都没放在眼里,“段妈妈,听闻你也是府中老人,怎做下这种吃里爬外的事来,当伯母性子绵软好欺瞒不成?” 崔氏一惊,伸到半途的手顿了下,转了个弯,从袖中摸出帕子揩眼角来。 段老婆子看着古绯咬牙切齿,知晓今日之事古怪的很,分明都要将古绯赶出古府了,偏生在关键之时出了这样的变故,且这招一出便冲着崔氏来的。 她嘲讽冷笑,直起身来,“老奴不知五姑娘在说什么,府中最近祸事不断,老奴便给夫人介绍了这个道人压煞,谁知这道人竟是那等奸邪小人,老奴错便错在识人不清,又哪里来五姑娘说的吃里爬外。” 段老婆子却是咬死不承认古绯扣下的罪名。 “有没有做过,自然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古绯声若冰渣迸裂,带着不容置啄,“大伯母,涉及咱们古家的生死存亡,阿绯觉得还是让大伯定夺来的好。” 最后这一句话,却是对着崔氏说的。 崔氏几乎将手里的帕子给搅烂了,可她却不得不扬起笑脸赞同古绯的话,“大善,定是要你大伯来查明此事。” 却是半点不说古绯之前被污蔑一事。 古绯听闻,当即杏眼弯弯,扬起笑靥,甜腻如糖,“大伯母也这么认为那便再好不过,恰好阿绯刚才已经差人去请大伯了。”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7 苦妈还是高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大爷古仲确实是病了,可也还没到卧榻不起的地步。 他过来的时候,面有潮红,轻微咳嗽,而最古怪的居然是二爷古将搀着他一道过来的。 崔氏有苦说不出,她横了古绯一眼,站到大爷古仲身后,不再多说什么。 段老婆子浑身发抖,她深知这事闹到大爷面前,那便是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大爷古仲锐利的目光一扫全场,带着不怒而威的架势指着那道人开口道,“谁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古绯眉梢一挑,传言她是不祥之人这事早闹得不止古府就是易州城都众人皆知,她就不信古仲半点风声都没听闻。 这等事轮不到她开口,她闲适地靠在轮椅背上,好生打量古仲古将两兄弟,这古家的人她还没见过几个。 段老婆子哭喊出声,不停磕头告饶,“大爷明鉴,老奴也是一心为府里着想,这府中生了妖孽不得安生,遂才请的高人作法,可是不曾想误听小人谗言,有眼无珠,引了恶道进门,请大爷看在老奴多年照顾夫人的份上,饶了老奴这一回吧。” 古仲怒不可止,他指着段老婆子,手都在发抖,实在气不过,抬起一脚将人踹翻在地,“好个仗势欺人的恶奴,我古家生了妖孽?青天白日,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妖孽!” “大爷饶命,老奴再不敢了……”段老婆子顺势抱着大爷古仲的腿,发髻散了,衣衫凌乱,狼狈非常。 古绯冷眼看着,冷笑哼了声,她视线落在二爷古将身上,虚眯着眼,看不清半点瞳色。 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古将一转头,回视古绯,下颌有横肉的脸上并无多少表情,他甚至连笑都懒得。 古绯对古家这几位都心里有数了,她才点点头对苦妈使了个眼色。 苦妈当前一步站出来,蜡黄的脸上满是肃穆的神色,“大爷,二爷,我家姑娘名声是已经被败坏出去了,这老奴好生可恶,早间还带人去青墨院要将姑娘赶出古府,说姑娘是不祥之人,省的连累了这府门……” 说到这,苦妈口吻顿了顿,伸手敛了下鬓角银白细发,不无叹息的道,“本来前几日姑娘知晓府里墨坊仓库那边的墨丸受潮长霉一事,都还在同老奴说,若实在府里撑不下去了,她从前与大京百年制墨世家墨家有露水之缘,兴许还能想想办法捎带挽救。” “如此看来,是不需要了,东西老奴都拾掇妥当了,这半月有余,老奴代姑娘谢过大爷二爷的收容之恩,他日山水再相逢。” 苦妈说完这话,当即转身推着古绯轮椅就要往外走。 从头至尾,古绯垂着头,不发一言,剔透白玉的脸上那没表情的清冷,叫人看的难受。 大爷古仲早在苦妈那句“大京墨家”之时,便呆了呆,他下意识看向古将,见他也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神色,当即便道,“等等,绯丫,你这是要作甚?既然回了古家,这里便是你的家了,你的父亲姊妹俱在,你又要往哪里去?” 不管真假,本着行商之人的精明,古仲一开口就挽留古绯。 古绯撇开头,她声音低缓的回道,“阿绯是不祥之人,不想给府里带来……” “说什么胡话!”然她话还未完,就被古仲打断,“都是那刁奴惹出来的祸端,大伯今个就处置了她,权当给你出气。” 说着,古仲当真朝一边的护卫下令道,“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三十,死活不论!” “大爷,饶命,夫人,饶命啊……”段老婆子被吓的肝胆欲裂,伸手向崔氏呼救,奈何挣脱不过护卫,两三下就被拖着往外面去。 崔氏面色发白,眸带悲切,段老婆子之于她,那是有一口哺奶之恩,这些年更是她的左膀右臂,她唇张了张,就想跟古仲求情。 哪想,古仲不给她这个机会,“夫人,你还是性子太软,你掌管府中中馈,需得以严苛相待,方能不出差错。” 听闻这样的话,崔氏只觉人天旋地转,可她只得点头应允道,“是,我记下了。” 古仲欣慰地抚着颌下几髯美须,那张威严的国字脸看着古绯的时候居然带上了笑意,“绯丫,可是觉舒心了?赶紧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你身子骨还没大好,受了风寒可不好。” 旁人不知,还当古仲才是古绯的慈父。 古绯点点头,又对二爷古将唤了声,“父亲,阿绯很开心能回来。” 这句话莫名,知其意的也不过两三人,古将自然是其中之一,他脸沿线条紧绷,豆大的眼中闪过精光又飞快不见,“嗯。” 却是不冷不热的应了声。 如此古绯便示意苦妈推着她回青墨院,留下古家一干人等,也不去管旁的人是何眼色。 眼见古绯离开,丹青低着头赶紧跟上。 苦妈眼梢一瞟,笑着就对赶上来的丹青道,“丹青,姑娘那些被扔出来的衣裳估计是不能穿了,你去瞧瞧府里绣娘那边可有现成的。” 丹青抬头,抿唇淡笑的应了。 支开丹青,古绯扬了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苦妈,“苦妈,那道人是何故?怎大白天就发疯了?” 苦妈嘴角暗影高深莫测,她低头凑到古绯耳边就道,“江湖上的一些小玩意,老身给那道人用了点,效果不错。” 古绯了然,随即她又道,“如此看来,苦妈还是深藏不露的拳脚高手来着?” 苦妈也没否认,她只笑笑,知道古绯疑心重,很多事说的多,不如她日后做给她瞧。 且说大爷古仲瞧着古绯走的不见,他表情倏地冷了下来,一挥袖,让人将那道人抬下去,遣退所有人后,他当先第一句话不是呵斥崔氏,而是扬手一巴掌扇到二爷古将脸上,并道,“哼,你带回来的好女儿!” 古将身形比古仲矮,也更胖一些,几乎是刹那,他长有横肉的脸上就起五个指头印,鲜红欲滴,像被烙铁灼烫的般。 他只动了动唇,吐出口血水,神色不明地看了古仲一眼,转身就走。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8 骂人不骂娘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青墨院自那日过后又清净了下来,有关古绯的谣言,渐渐便没人在说起了,可明显旁的人没事也不爱往青墨院来,即便有事,婢女也是来去匆匆半点都不停留。 没过几日,古绯便听闻崔氏继大爷古仲之后,接连病倒了。 丹青跟她说这事的时候,她正在青墨院中半躺摇椅上晒天阳,苦妈最近整日不见人影,古绯心头有数,可她却不跟丹青说明白。 就连那日为何苦妈突然提着一桶井水出现的变故,丹青都有旁敲侧击的问过。 古绯只是瞧着她笑,杏眼弯弯如新月,多的字是半点不吭声。 她可是记得丹青当初是大房崔氏那边拨过来的婢女,尽管这几次看似在她危难之际,她都以身为盾维护到底的模样,说到底,古绯她自个就是个多疑的性子,连苦妈都不甚信任,何谈丹青。 所以,她压根就不会说,之前种种全是她吩咐苦妈的,亦包括反击的第一招就要冲着崔氏去,且大爷古仲也是她特意引来的,为的便是显露出自己身上可能拥有的制墨技艺,让古仲忌惮猜疑,如此她才有安生的日子可过。 而苦妈对那道人的所作所为,不仅是好,简直就是太好,出乎她的意料,后面崔氏才会那般受了惊吓,连收拾段老婆子之时,也不敢出声帮腔,生怕惹火上身。 如此种种,她一针见血,反戈一击,便坏了崔氏所有的谋划,步步算计可谓环环相扣。 丹青见试探不出什么来,遂闭了口,再不提之前的事,安生的又仿若回到从前。 古绯琢磨了半天,这日用过早膳之后,她优雅地揩了揩嘴角,轻描淡写的对丹青道,“大伯母身子有恙,可是瞧过大夫了?大夫如何说的?” 丹青正在收拾碗筷,她动作一顿就回道,“看过了,大夫说是郁结于心,堵了心窝子那口气,才整日不爽利。” 闻言,古绯沉吟片刻,“待会领我去瞧瞧,大伯母病了,我这晚辈理应在榻前侍疾才是。” 许是没想到古绯自动提出侍疾,丹青愣了下,她又很快笑了,“大夫人知道了,定会越加喜欢姑娘的。” 古绯笑笑,唇边暗影深邃又斑驳。 崔氏的院子,名为牡丹苑,遍种牡丹,姚黄魏紫一团一团开的好不烈艳,也不知崔氏是爱这牡丹本身还是其背后喻意的雍容华贵。 丹青推着轮椅,微低头,跟古绯小声的说着大房每个人的喜好忌讳,临到进门之时,古绯远远的就看到有两身姿窈窕的女子联袂站在门口说着什么。 丹青赶紧道,“穿湖青衣裙的是大姑娘古婉婷,朱红纱衣的是二姑娘古婉秀,皆是大夫人所出,大姑娘年芳十七,二姑娘十六。” 古绯将两人的模样印进脑子里,视线在大姑娘古婉婷身上多停顿了会,之前苦妈对她着重提过的,这大房有两人最需注意,一个是崔氏,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大姑娘古婉婷。 古婉婷长的高挑,五官与崔氏有四五分相似,许是天性薄凉,任见谁都是一副高傲冷淡的模样,二姑娘古婉秀绾灵虚髻,面容小巧柔和,水汪大眼,比之姐姐,身上多了几分娇俏少女的甜美娇憨。 古绯打量两人的时候,已至门前,丹青朝两人屈膝福礼,两人也顺势将古绯打量了番。 不动声色,三双眸子交汇,便在静谧无声又暗香涌动的牡丹苑中暗自的交锋一场。 古绯当先轻笑出声,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仰头不冷不热的开口道,“古绯见过大姐二姐。” 古婉秀冷哼一声,倨傲的扬起下颌,将头撇向一边,对古绯却是不屑到极致,便是连敷衍都是多余。 反观古婉婷,她轻轻地扯了下嘴角,声若冰雪的回道,“当不了,你且还是滴血认亲归了族谱,方才算古家之人。” 言下之意,你古绯来历不明,趁早从哪来滚哪去。 默默的在心中对古婉婷的心思加重几分,古绯也不生气,她避重就轻侧身往里探了探,“今日小妹过来,是想探望一下大伯母,自听闻伯母身子有恙,小妹是忧心忡忡。” “才不要你进去,”说这话的是古婉秀,她双臂一张,宽大的水袖将门口挡了个结实,“娘亲就是被你这贱种给气的,你没安好心……” 然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古婉婷厉声打断:“闭嘴,婉秀!清白姑娘家,说的什么话,让人听了岂不是当咱们古家教养不严,形同有娘生没人养的泼皮无赖。” 古绯淡笑着从头听到尾,哪里不知古婉婷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她半点不恼,甚至闲闲弹了弹膝盖上搭着的薄披风,好不自在的道,“可不就是有娘生没人养,不过那等泼皮无赖也知骂人不骂娘,谁人不是爹娘所生,这要追溯到底,指不定从前还是一家子下来的呢,同个祖宗,这不是连同自个都绕进去了么?” 她连消带打,却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即便是口头上的,她也要瞬时还击回去,眦睚必报的很。 古婉秀还想说什么,被古婉婷一把拉住,她冷笑着看着古绯,眸色深沉,自有冰冷的气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好生能说会道的一张嘴……” 古绯斜眼看她。 她目光流连过古绯那双不|良于行的双腿,就讥诮地笑了,“也不知若是这一张嘴有朝一日如同废腿朽木,我看还能说点什么出来。” 却是踩人痛脚,还是往死里踩的地步。 哪知古绯是半点不介怀外人如何看她那一双腿,总归她也不是靠腿吃饭,没了就没了,这废腿之仇早晚会相报回来,充其量就是行走不便而已,这点她连鬼门关都走了一遭,又有何惧,遂道,“让大姐失望了,小妹不止能说,还会道。” 三人僵持在门口,光影斑驳,暗香浮动如游云,一时之间,谁也不相让,谁也奈何不了谁。 古绯似乎就还和古家两姊妹耗上了,她们越是不让她进去,她今个还偏生要进去,倔脾气一上来,天王老子也不能拿她如何。 丹青面色忡忡,她双手不断搅着,看着三位姑娘,半点没主意。 谁也没注意,这当,有抹姜黄烟罗纱高腰长裙的女子聘婷而来,她面目温柔如水,眸生暖人光华,她看着三人就道,“怎的都站门口,莫不赏牡丹花不成?”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9 悬梁自尽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来人正是府中三姑娘,二爷古将的亲生女儿――古柔。 人如其名,年芳十六的古柔,婉约柔和,性子更是难得的柔若白兔,一身安宁的气质谁见了都觉亲切舒服。 她言笑晏晏地说着那话,恍如春风拂面,一瞬便将三人之间暗潮涌动的气氛散的干干净净。 古绯面色微凛,她侧头看着身旁的女子,在心里将之放到与古婉婷同等的份量上,后才同样笑着问,“三姐姐?” 古柔低头,见着张清透如白玉的面容,她愣了下,不着痕迹地轻皱眉头,又很快舒展开,回以笑容,“可是前些日子回府的五妹?” 古绯半点不露的将古柔神色尽收眼底,她眯了眯眼梢,遮掩掉黑瞳之中的晦暗之色,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点了点头。 古柔脸上的笑容扩大,她微微颔首,蝤蛴脖颈,肤若凝脂,姿色远在古家大房两姊妹之上。 古绯勾起点唇角,氤氲黑瞳之中有看不见的深浅墨色浮浮沉沉,半点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只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摩挲了一圈又一圈。 有古柔的调和,便是连古婉婷都没了之前的尖锐,古婉秀自不必说,四人一同进到房间给崔氏请安。 崔氏确实是有疾,躺在榻上,半撑起身,面有苍白,唇起老皮,半点没有几天前红润的精气神,她见着古绯居然也来了,似乎半点不意外,还特意朝古绯笑了笑,将一个和蔼长辈的风范表露无遗。 三人在崔氏房间呆了半天,古婉婷和古婉秀跟前跟后的伺候,喂水端药,半点不含糊,就是古柔都上前为崔氏擦面净手。 只有古绯,她坐在轮椅上,也不往崔氏跟前凑,甚至手里还端了盏茶,时不时品一口,那姿态十足的像是看戏的。 也没人敢支使她做什么,毕竟她都是行走不便,要没伺候好闹出点幺蛾子,对崔氏来说只怕是雪上加霜,遂所有的人都当她不存在。 她也乐的自在,半点没有常人那种脸皮薄的尴尬。 临近晌午,大爷古仲从外面回来,他一进门当先就看到古绯,脚步顿了顿,后板着那张威严的国字脸朝几人点了点头,坐到床沿,拉着崔氏的手轻声询问起来。 崔氏面色有红,许是在小辈面前被古仲这样关心,觉不自在,可心头止不住冒出的丝丝甜意,又让她十分受用。 古绯的目光一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良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眼睑敛着,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直到午膳之时,古柔唤了她一声,她刹那神识清明,才发现几人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许的奇怪。 她也不在意,跟古仲和崔氏颔首行礼拜别,随着其他几人离开牡丹苑。 古家是不分家的,连同用膳都是大房二房的人一起用,男女分屏而坐,古大爷出声动筷之后,一家人才敢动作,将食不言的礼仪传统灌输的深入骨髓。 这也是大夫人崔氏从娘家带过来立下的规矩。 青墨院有小灶,古绯还在养身子,吃食与旁人不同,遂出了牡丹苑,她便与古柔几人分道而行。 回青墨院的路上,眼见四下没人,丹青才凑到古绯耳边,很是小声的道,“姑娘,婢子上午在大房听人说,昨日那道人突然就死在柴房里了,府里谁也没敢声张,大爷让人将尸体悄悄送出府,草草扔乱坟岗了事。” 说着,明明是青天白日,丹青硬是觉得背脊生寒,仿若那道人在不知名的某处怨毒地盯着她一般。 她打了个寒颤,左右看了看,见有下人经过,连忙压下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推着古绯继续前行。 古绯屈指敲了敲扶手,白玉般的脸上面无表情,只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黝黑的诡异,像是有吸人魂魄的漩涡,谁若注视了,便万劫不复。 “如何死的?”良久,古绯才问出声。 丹青眼波流转,她道,“说是悬梁自尽的。” 听闻这种说法,古绯当即唇尖一翘,无声的笑了。 那日,道人可是被毒打昏迷过去好几次,苦妈更是用木桶将之双腿砸断,表面上看不出多少名堂,可古绯清楚,自确定苦妈会拳脚,她便知但凡苦妈一出手,那必定是了无痕迹的。 如此身带重伤还双腿被断的人,估计站立都不便,这会却悬梁自尽了,如何说的通。 古绯不用多想都知道,无非是被人灭口了而已。 可,谁灭的口?为何灭口?就值得推敲了。古绯突然觉得,古家这汪水,比她想象之中的还深还浑。 不过―― 她嘴角笑靥加深,恍若明媚春日,斑与驳的光点碎影,那张清白小脸上却潜藏着一股子的冷意。 水深了,水浑了,她才能摸到鱼不是! 回了青墨院,寻了机会避着丹青,古绯让苦妈去乱坟岗一趟,看能不能从那道人尸身上寻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许多的事,她知不可操之过急,便先行放下,如今她才算初初在古家露了面,要想站稳脚跟,至少也得过了之后的滴血认亲这一关才是,大爷古仲虽没说什么时候让她认祖归宗,可古绯深知,这事不久矣。 果然是不久,她才午憩了一小会,丹青便将她唤醒。 没休息好,她面色颇冷,有心火压着,一身的低气压,犹如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叫丹青心惊不已。 “姑娘,大爷在厅里候着了。”她跪下回话,心肝颤。 闻言,古绯身上气息一转,稍微回暖了那么点,但仍不甚舒朗,“大伯?可知因何事?” 丹青起身摇头,她赶紧为古绯理了下松散的发髻,抹平裙裾皱褶,回道,“不知。” 古绯深呼吸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因没休息好而头疼的眉心,闭眼调息会,再睁眼之际,已经又是清醒无比的状态,“推我去花厅。” 花厅之中的大爷古仲,背剪双手站在厅中央,他身形颀长,一身宝蓝色长袍,系元宝暗纹的掌宽腰带,身上有一股子行商之人才有的精明和算计。 古绯进来,挥手示意丹青去泡茶,她就那么在花厅门口的位置,拢在热烈的日光之下,先行开口,“阿绯见过大伯,大伯怎过来的这般突然,可是有事?”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0 心计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行商多年,古仲自觉眼光也是毒辣的,可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古绯,忽的就看不透那双黑白格外分明的眸子,明明才是初初十五年纪的姑娘,他却觉得她身上的沧桑堪比垂暮老人。 “是有点事。”古仲回道,他一撩袍,自顾自在主位上坐下。 古绯偏了下头,光影打在她唇边,形成深邃的线条,越发显得那张脸不见日月之光照射的白,带着一种羸弱的纤细,很容易让人疏于防备。 “大伯但说无妨,凡能用到阿绯之处,阿绯定好不推迟。”古绯也干脆,实话实说,古仲是商人,要和一个商人当面转花花肠子玩心眼,她还没傻到以彼之长攻自身之短。 古仲对古绯的识时务,生了点欣赏,他抚着美须,开口说道,“之前我记得你说过,自己和大京百年制墨世家墨家有露水关系,可是当真?” 听闻这话,古绯心中一动,她算摸出古仲今日过来是所为何了。 她还当他能忍到什么时候才提及这事,不曾想,自己上午露了面,下午他就找来了。 勾唇点笑,古绯脸上笑意莫名,她半隐在袖中的手却倏地握紧轮椅扶手,特别是在说到“大京墨家”之时,用力更甚。 然她面上半点不显,只清冷应道,“是有那么点关系……” 见古仲眼睛一亮,她继续说,“不过,大伯若是想拉上这点关系,却是没法的。” “如何没法?”古仲急切的问。 古绯舒展了下身子,软软地靠在微凉的轮椅背上,轻描淡写的道,“大伯也知,阿绯前十五年都流落在外,这大京,前几年一路乞活倒是去过,当时无意与一人结下善缘,后才知这人是大京墨家一小小的管事,此人心善,见我孤苦无依,便收容照顾了我段时间,阿绯有幸,在那段时间里,见识了些百年制墨世家的皮毛技巧,后不想再叨扰别人,遂离京。” 闻言,古仲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怎的情绪,他原本以为如若能借助这力,那么古家在易州何愁没有出头之日,可眼下听古绯道来,只觉这等关系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有肉。 毕竟百年的制墨世家,即便是流传出来的一些微末伎俩,那也是够古家这样的家族昌盛起来,可一小小的管事,能有多大的能耐?需知大京墨家那可是两百年的庞大世家,就是墨家本家之人,彼此多半都是认不全的。 古绯心里冷笑,她如何不知古仲的想法,也更明白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都是不知珍惜的,还会以为是理所当然。 她是需要在古家立足,可也不想被人这般压榨利用。 古仲一直在沉思,遂根本没瞧见古绯眼梢的讥诮和冷意。 良久,他长叹一声摆手道,“罢了,是天要亡古家,这份家业危矣……” 古绯垂头看着膝盖上裙裾花纹,藕白色的百褶裙,绣翠绿荷叶,皱褶缝隙间偶有粉白莲苞,忽隐忽现,像极轻风吹动,她就小声的道,“墨丸受潮失色……或许有一法子……” 这声音低,即便是古仲也只能听个模糊,可他却敏锐抓住“法子”二字,目光如电的追问道,“是何法子?” 古绯猛然抬头,像被吓了一跳般带着少许的惊魂未定。 古仲讪笑几声,将失态掩饰过去,“绯丫刚才在说什么法子?若有法子,可是要说出来,不管好不好使,总要试一下,要知道,你才回古家,大伯和你爹都还未好生补偿你,古家正逢大难,大伯和爹都操碎了心……” 古仲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也难为他一向在子女面前威严惯了,这会不了解古绯的脾性,只得耐着性子温言细语。 古绯见火候差不多了,才踌躇不定的道,“大伯,不是阿绯不肯说,只是这法子阿绯也是听那管事提起过那么一次,也不知管不管用,若是有用为最好,可不管用的话,阿绯岂不是成古家的罪人了。” 古仲十来岁便走南闯北的行商,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古绯这话下之意,他一转念就明白过来了,无非便是怕事后担责被迁怒而已。 他也不觉这是胆小怕事,反而还对古绯另眼相看了一分,事事谋定之时便留下后退的余地,方才能立不败之地,因为即便是败了,那也有东山再起之机。 他便安抚道,“这你大可放心,大伯不是那等糊涂之辈,好坏清白还是分的清了,不管你说的法子管不管用,对古家你都是尽心尽力了。” 话到这份上,古绯也不矫情了,她咬唇想了下道,“那管事曾说,墨丸有损,或生裂纹或受潮失色,皆是保存不当所致,若有裂纹者,修补不易,可只是有潮失色,便可以布袋盛装,悬挂阴凉透风之处即可。” 古仲重复了几次,想了想记住了,越发觉得这法子可行,当即坐不住,朝古绯急急道了句,“我这就去坊间试试。” 话才落,古仲提起袍边,脚步翻飞地离去了。 丹青端着茶上来,才到花厅门口,差点没撞上古仲,慌忙让到一边让开道。 “姑娘,大爷这就走了?”丹青进来,递给古绯一盏温热茶水,另一盏只能放着了。 古绯旋开茶盖,掠了掠茶梗,轻抿一小口,品着茗香在舌尖蓓蕾上绽放开,后茶水顺喉而下,才施施然开口道,“可不就是走了。” 可不就是走了,那般急切,也不等她话说完,出了事,谁又能怪到她头上。 古绯私心里如此想着,她又不是傻子,怎会被古仲几句话诱哄,就全盘托出,自己不留一手,让古家轻易就渡过衰落之危,日后说起,哪里有她半分的功劳。 有些事,有些人,有些话,不到紧要关头,谁又能看到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她不仅要在古家立足,指不定日后,还要与古仲一争高下,夺这古家的主事权,毕竟她所背负的和要做的事,光凭她一人的力量无异于蚍蜉撼树,而古家,自是最合适不过的踏脚石。 (阿?褂谢八担憾睢??蜃置宦氤隼矗?共钏那e值难?樱?苣┎股侠矗?魈炀x砍鐾蜃指?拢?p>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1 墨徽和白姿兰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是夜,暗月无光,连依稀星辰也没有。 已过辰时末,古绯还端坐在花厅中,她穿着白色中衣,青丝散着,整个人恍若雕塑,无声无息,偶有夜风吹拂,带动衣摆,露出半截莹白肌肤,在油灯都没点的厅中迷蒙出浅柔点光。 苦妈一身灰色粗布衣回来之时,见到的便是这模样的古绯,她身形顿了顿,继而脚步一转,摸出火折子点燃油灯,才小声的道,“姑娘,怎的还没休息?” 黑瞳中油灯焰火摇曳生姿,像是鎏金雕就,她浅声回道,“等你。” 听闻这话,苦妈松弛耷拉的眼一眯,末梢细纹弯起就笑了,她到古绯跟前,捡起榻上的薄衫搭她肩上,“老身办事,姑娘放心就是,往后不可如此晚坐,您的身子才刚见好,受不得冷。” 古绯也没打断苦妈的话,她听着这??碌倪脒叮?旖遣蛔跃豕雌穑?耐肪咕跻恢直蝗斯匦牡母芯趵础?p>苦妈见好就收,她也没指望古绯全听进去,当即面色一整,说到正事上,“果然不出姑娘所料,那道人死的蹊跷。” 闻言,古绯娥眉一挑,眸底有灼灼的流光而起,“如何个蹊跷法?” “姑娘请看。”苦妈将黄铜仕女油灯挪到古绯手边,然后从怀中摸出张丝帕来,丝帕揭去四个角,便露出几根卷曲的头发丝来。 古绯凑近细看,发现这几根头发丝有那么一两根颜色浅淡,显然不是一个人的落发。 苦妈将丝帕摊开在案几上,指着其中几根道,“这几根是老身在那道人尸身上拔下来的,而这几根却是老身在道人身上发现的。” 后几根,便是那发色浅淡的,古绯半点不忌讳,她伸手捻起其中一根,放到眼前细看,却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身上沾染上他人的发丝,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古绯将那几根发色迥异的捡出来,拧成一撮,在指尖缠绕而过,就将之揉成一小团。 苦妈淡笑着摇头,“姑娘,可别小看这几根头发丝。” 古绯看向苦妈,不甚明白。 苦妈脸上表情高深莫测,从耳鬓滑落的银丝在油灯光线中发亮,“老身敢断定,这几根头发必定是凶手在查看道人是否彻底咽气之时,无意被道人的衣裳给勾下来的,且绝对是女子所为。” “哦?”古绯生出了兴趣。 “姑娘刚才拧了那几根发,可是发现发丝异常顺滑,顺发根而下,指腹会有点滴的油腻之感。”苦妈娓娓道来。 古绯眸色一亮,苦妈的话像是道闪电,从她脑海嗤啦劈过,她隐隐抓住了些什么。 “发根滑腻,那是因为女子常用兰膏头油的缘故。”苦妈进一步的解释。 古绯恍然,她想了下,捻起那撮发放到鼻尖嗅了嗅,沉吟半晌道,“是桂花兰膏香,闻着好生熟悉,我一定在谁的身上闻到过。” 听古绯这样说,苦妈毫不怀疑的就信了,别人或许不知道,可她对古绯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刚好同样晓得古绯那敏锐于常人的嗅觉,这是一种天赋亦是一种得天独厚的优势。 “不着急这一会,很晚了,老身推姑娘去休息。”说着,苦妈将古绯手头那点发丝接过,放回丝帕里,就欲去推轮椅。 哪想,古绯人往后仰,靠在轮椅背上,眼也不眨地看着苦妈,半点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苦妈脸上的笑意一僵,止了动作,怔怔正视古绯,好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种难堪的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无声无息又暗潮涌动。 苦妈垂下手,蜡黄的脸上有厚重的阴影覆盖,许久都看不清她的表情。 古绯的神色越来越冷,直至那双眸子中都生出寒冰碎雪,“苦妈,你知我想知道什么!” 苦妈手一颤,她缓缓抬头,看着古绯,以自己都难听清的声音道,“姑娘,老身明白你想知道什么,老身也都查清楚了,可……” “可如何?”古绯声色利落,宛若玉珠碰撞。 回答古绯的,是苦妈的叹息,她走到光亮处,正色道,“老身会说,但请姑娘答应老身,千万不得意气用事,更不可伤了自个的身子。” 古绯抿着唇,粉白的唇下光影横斜,她唇尖一掀就应道,“好。” 如此,苦妈才又说,“您让老身寻的人……不在了……” 不在了? 古绯脑子里不断回荡这三字,她抓紧轮椅扶手,费了好生的力气,不敢相信的问道,“不在了?什么叫不在了?” 苦妈面容看不出悲喜,一双手交握了下,垂着眼皮就更为直白的道,“不在了就是……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像是被扔进了冰窖,古绯感觉到全身上下都冷,双腿更是开始剧痛,那种痛,带着无法呼吸的窒息,她一字一字咬着牙问道,“你是说,我让你寻的那两人都死了?我的生父生母都死了?” 苦妈猛然抬头,惊讶非常,古绯数日前只让她在易州寻两人,可却根本没说这两人是她的亲生父母,更勿论其他。 “你确定死的人是叫墨徽和白姿兰?”古绯又问,尾音带着失态的尖利。 苦妈嘴皮动了几下,她将自己查到的线索理了遍,肯定的回答,“是,易州小墨墨家的墨徽和平民女子白姿兰,于八年前去世……” “不……”古绯尖叫一声,她长袖一拂,哐的一声案几上的茶盏摔了出去,溅起一地水渍,“谁告诉你他们死了?谁说的?” 苦妈看着脚下摔的粉碎的茶盏,尖锐的棱角在水渍中倒映出鲜明的绝望,一如此刻古绯的神情,“易州城郊以南,两座孤坟,老身亲自去验看过,易州小墨墨家的人说,两人出游遇匪,死于非命。” 说完,苦妈便担忧地看着古绯,这样的说词粗劣不堪,骗骗那等总角小孩还可以,只要是稍有灵智的,都能瞧出这里头的古怪来。 “不可能,”古绯声音阴沉,点漆黑瞳中隐带赤红,一身戾气涌动,骇人不已,“我娘亲身有旧疾,双眼视物不明,性子喜静,爹爹便从不会带她出游,我虽十年未在家,可每年都有书信同他们往来……” 剩下的话古绯没有接着往下说,她倏地就住了口,突兀得像是骤然断裂的匹练,紧接着她诡异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苍凉又决绝,宛若杜鹃啼血,掀破房顶,直蹿夜空,惊了暗云中的星月。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2 大仇未报,岂能先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好的很,好的很……”带着森然的阴寒,似从地狱中呐喊出的不甘,古绯咬牙切齿的道。 然她才刚说完这句话,便有猩红鲜血从嘴角滴下,艳如火烈如焰,在她那张白到透明的脸上异常醒目惊心,她却是生生咬伤了自己的牙龈及舌! “姑娘,使不得!”苦妈冲上去,捻起袖子,又小心又心疼地为古绯擦拭,“姑娘节哀,咱得留着这条命,好生的活着,才能先谋而后徐徐图之。” 古绯推开苦妈,葱白细指一揩嘴角,嫣红的血将粉色的唇瓣涂抹的红如朱砂,一股子嚣艳的狠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只片刻功夫,她便冷静如磐石,仿若刚才失态怨恨的人根本不是她。 “苦妈放心,大仇未报,我又岂能先死。”她话语浅淡,犹漂在冰水中的无根浮叶,不着边际。 苦妈怔忡,她望着古绯睫毛下的暗影,长久地说不出话来。 她照顾古绯也有段时间了,她第一次见到古绯,是在大京,那个黄昏飘摇的暮色之际,她下半身几欲被鲜血染透,撕了裙摆,便见本是莹白纤细的小腿皮肉翻飞,鲜血淋漓,大半的腿肉都被生生削去,只差那么一丝气就被痛死过去,好不凄惨。 从大京到易州,这一路未在古家安顿下来之前,腿伤不愈,有些地方更是化脓生蛆。 就连郎中都不敢下手医治,需得将蛆虫从坏肉里挑出来,再经烙铁灼烫,方能免去断腿之苦。 她记得很清楚没人敢下手,最后古绯她嘴里咬着碎布,手执匕首,硬是大睁着眼将蛆虫连同坏肉一并再次削去,等同于她受了两次的削肉之苦,那等气魄和韧性纵使男儿都不及。 经常她一闭眼,就想起那幕,从那时她便知,有朝一日,古绯羽翼一丰,那绝对是很多人的恶梦。 “准备香烛,我要祭拜。” 平澜无波的声音良久之后响起,苦妈回神,便见古绯自己转着轮椅轮子,动作吃力地往房间而去。 苦妈正要上前推轮椅,可还未动作便被拦了。 “我要一个人静静。”古绯背对着苦妈说这话,她单薄纤细的身影渐融入厅外夜色中,最后模糊不明,带着种让人心酸的苦涩,可那背脊却始终如一的挺直着,仿佛山峦巨石都压不弯。 半个时辰后,待一应祭拜的物什妥当,苦妈才轻轻敲了敲古绯房门。 没人知古绯一个人在房间干了些什么,苦妈觉得许是大哭了一场,也许是恨天怨地,可当古绯转着轮椅开门面对苦妈之时。 苦妈心有微诧,这时的古绯再正常不过,嘴角还噙着浅笑,本就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眼瞳格外漆黑明亮,只是苦妈不知自己是否看错了,她觉古绯眸底像潜伏着可怖的兽。 这兽总有一天会脱笼而出,到时古绯视野所及之处,尽数毁灭,连同她自个。 只因,这兽的名字叫――仇恨! “苦妈,为何不走?”见苦妈只是看着自己不动,古绯淡淡的问。 “走,这就走,都准备好了。”苦妈连忙道,她几步到古绯背后,双手推轮椅,轻手又轻脚。 祭拜的地方在青墨院外不远处的假山凹陷处,正对南方,即便有火星也不易被人发现,苦妈着实费了番心思。 古绯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慢条斯理地烧着楮钱,晕黄的烟灰和着火光飞腾而出,直至烧尽成灰,最后连那点火星也一并熄了,古绯依然久久未起身。 “姑娘,地上凉,小心风邪入体,您的身子再受不得了。”苦妈探身往假山外看了看,并无人发现,才小声的对古绯劝慰道。 古绯当没听到,她在地上又跪了好一会,最后三叩九拜,才抬手示意苦妈扶她起来坐轮椅上。 姑妈为古绯扇了扇身上的楮钱烟灰,就听她问道,“苦妈,我要报仇!我要让他们所有的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闻言,苦妈一惊,她手还僵在半空,僵硬地转头看夜色下的古绯,呐呐无言。 那天晚上,苦妈一直守着古绯,眼见她闭眼睡着了,才起身准备去外间小憩一会,就见古绯浑身抽搐,面目痛苦的陷入梦靥之中,任凭她如何喊都无法自拔。 古绯确实是做梦了,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这般清晰地梦见过去――她在黑暗中一睁眼,就又看见了墨卿歌那张倾城绝色的脸。 墨卿歌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俯视着趴地上的她,然后施舍蝼蚁一般的道,“分家贱种而已,莫非以为被主家养了十几年,就脱胎换骨了?真是可笑。” 她奋力挣扎,亦挣脱不开无形的桎梏,仿若她这一辈子就注定要被墨卿歌压着,任她驱使。 她心中怨恨滔天,即便知道这已经是过去的事,那种锥心之痛一如从前,她甚至清晰的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每一件事。 果然,她又听到墨卿歌再说,“你墨绯算什么东西,易州小墨墨氏分家出来的杂种,那等天才的制墨天赋岂能浪费在你身上,只有我,只有我墨卿歌大京第一美人,才是墨氏主家唯一的天才……” 再次听到“墨绯”这个名字,她胸腔起怒火熔岩,熊熊地恨不得将周遭的一切都烧成灰烬。 “十年之前,你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有我墨卿歌就不该再有你墨绯,你怎敢同我这个墨家嫡长女相比,你哪里比的上了……” 她心里在怒吼出声,可喉咙却说不出半个字音,她眼眸赤红,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目眦尽裂。 “我偏生要你生不如死,而且这辈子也只能活在我墨卿歌的阴影之下……” “对了,还有你那个长了副好皮相的废物大哥,竟敢口口声声跟我说爱慕于我,简直恶心至极,今日我就要让你们兄妹二人知晓什么是无间炼狱……” 不! 她喊不出声,只能绝望地盯着面前墨卿歌那张脸,猩红的视野中,她听见墨卿歌一字一句的道,“生的这般胜过女子相貌的废物,你们务必要给我玩死了!” 然后,耳边便是此起彼伏的yin邪下|流笑声,那些卑贱的护卫,用肮脏的手在她面前,嗤啦撕开大哥墨玄的衣裳,漫天飞舞的碎布中,她绝望到无底的深渊之中,从此暗无天日,再不能享有人世温暖。 “你的命我会留着……” “将这贱婢腿上的肉一片一片给我削下来,制墨,只用手就够了!” 她清楚记得墨卿歌说过的每句话,以及双腿传来的剧烈疼痛,在这种疼痛中,她腾地一挣…… “姑娘,姑娘,可算醒过来了。” 苦妈那仿若被火烧伤过喉咙的沙哑声音在耳边温润如涓涓溪流的响起,她缓缓转动脖子,双眸聚焦,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从梦靥之中挣脱过来了。 “苦妈……”她低低唤了声,只这一声就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整个人虚弱的像孤苦无依被遗弃的幼兽,脆弱又可怜。 “在,老身在,”苦妈拉高被子覆在古绯身上,一手又拿干爽的方巾为她擦冷汗,“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古绯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她靠在苦妈身上,睁眼看着天青色的罗帐一动不动。 因梦回过往带来的苦痛此刻清晰的在她双腿上蔓延,仿若那一场,连带身体也有了自主的记忆,每梦回一次,便痛一次。 良久,她指尖一颤,将过往所有的疼痛都品味一遍牢记之后,眸底生出冻人心神的狠戾,她就道,“什么时辰了?天若亮了苦妈你去请大爷过来,就说我要与他做一笔买卖。”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3 条件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醒来便再也睡不着,天还未大亮,为了让古绯安心,苦妈将丹青唤起来做早膳,早早去大房那边候着。 古绯一人坐在花厅外的檐下,看东方破晓发白,直至那抹浮云渐然晕黄,她脑子里却止不住的想起大京墨家的事。 大京墨氏主家,两百年的制墨世家,即便连大殷王朝历经动乱,分化为大殷、南齐、云离三国之后,墨家依然枝繁叶茂,仿佛这个家族不受世事沧桑的影响,稳稳扎根在大京的土地上。 一个世家的两百年,子孙不计其数,也不知是哪代的先祖由此制定出血脉舍弃的祖制,但凡每一代的墨家子嗣,若过双十依然无制墨天赋,那便会被毫不犹豫的舍弃,给一笔遣送费,发配到远离大京的其他郡县,无论日后是继续以制墨为生也好,转做其他行当也可,大京的墨氏主家不会再过问其死活,这便是墨氏分家的由来。 这些被发配的墨氏子孙虽然本人天赋不济,可依然对大京主家有一种强烈的回归情感,故而很多墨氏子孙安定下来后,依然从事制墨的买卖,更有那等头脑不错的,还将分家发展的有声有色。 分家的一家之主,明知自己回归无望,便将这种执念寄予在后世子孙身上,对子孙的培养不遗余力,只为有朝一日能风风光光重回大京。 故每过三年,大京墨家会派遣下人到各个分家巡查,若遇有杰出制墨天赋的孩童,登记在册后带回大京主家接受教养,以此来保证墨氏血脉的优秀。 这对分家来说,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荣耀。 她是在五岁那边,被易州的小墨墨氏分家家主墨宴发现异与常人的灵敏嗅觉,继而挖掘出天才般的制墨天赋,虽未到三年之期,亦被推荐到大京的主家,恰巧遇上在外游玩的大京墨家老夫人,再自然不过,她被墨老夫人带回大京主家,继而认识了主家嫡长女墨卿歌。 古绯头往后靠,冰凉的木质轮椅浸润而过,让她经久不息的心绪稍稍平复。 她有怨有恨,可也只得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复仇念头,从前双腿完好之时,亦不是墨卿歌的对手,现今不|良于行形同废人,她再无退路,需得谋划周全了,再奋起反戈。 “绯丫,你找大伯?” 古绯正想着,眼眸闪烁不定,心头戾气翻滚不休,猛然听闻大爷古仲的问话,她抬头,就见古仲跨进青墨院来,发髻都不甚整齐,显然只是洗漱番就赶过来了。 她暗自赞道,古仲不愧为典型的行商之人,雁过也要拔毛,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得利的机会。 “是找大伯有点事想谈。”这一会功夫,古绯已经将外露的心绪完美的掩藏起来,眨眼之间又是温言浅笑。 “好,进去说。”古仲一撩袍摆当先进花厅,跟他后面的苦妈赶紧跟上,为古绯推着轮椅随后进去。 古绯也不寒暄客套,“大伯昨日可是已使了阿绯说的法子?成效如何?” 古仲捻了捻黑须,摸不准古绯到底要说什么,“已经吩咐下去了,这才一夜功夫,怕是看不出什么成效。” 古绯点头,“确实,时间短了点。” 她如此说着,瞧见古仲有点不以为然的神色又继续道,“阿绯敢断言,大伯照那法子所言,只得挽救五之二三的墨丸,其他的确是不行的。” 听闻这话,古仲一惊,他正色了问,“此话何讲?” 等到这问话,古绯心里越发冷静,那点梦靥带来的影响这会彻底的驱散掉,她反而半点不慌了,“五之二的墨丸能挽救,五之一的墨丸确实彻底坏了,修复不得,还有五之二的墨丸……” 古绯顿了顿,她看着古仲眼睛,勾了勾唇,“便是法子使的不对,修复成效不显。” 闻言,古仲将信将疑,他沉吟半晌,举棋不定,似在考虑什么。 古绯也不催,她示意丹青将早膳摆上,多拿了双碗筷,亲自盛了碗山药蜜粥摆到上位,才开口,“不若大伯就在青墨院将就用点早膳吧。” 古仲回神,他并未伸手拿银筷,“明人不说暗话,说吧,交换条件是什么?” 古绯笑了,她搅动了下手里的银勺,看粘稠的蜜粥升腾起白色雾气,漫不经心的道,“大伯严重了,阿绯想要的,对古家来说,同样也是好事。” 显然,古仲并不太相信这话,他美须抖动了下,静听下文。 古绯搁了银勺,眼眸弯弯,她唇尖一点,就道,“一间制墨小作坊。” “哐啷”一声,古大爷惊得起身,他坐下的椅子发出刺耳声响,他就那么望着古绯,确认她不是开玩笑,“你会制墨?” 荷叶碗中的粥不烫了,古绯才俯身小口地吃了起来,而对古仲的话,她并不回答,权当没听到。 可这种缄默在古仲看来便是默认无意,他心头大喜笑了出来,“这种事是好事,绯丫哪里用得着跟大伯交换什么,你只需说声,大伯自然为你做到。” 古绯不是三岁孩童,事实上她擅揣摩人心,知古仲的话只能信三分,其他七分听听就是了,遂咽下嘴里的蜜粥道,“大伯该是误会了,阿绯不会制墨,只是突然有了兴趣,毕竟咱们古家好歹也是制墨传家,若阿绯不学着点,说出去岂不是笑话。” 古仲何等精明的人,古绯不信他的话,他自然也是不信古绯话的,当即一撩袖子,执起筷子端碗吃了口粥。 许是食不言的习惯已经自觉不自觉融入骨子里,古仲一用膳便不再多说什么。 古绯也不急的,她慢条斯理的用完膳,又等古仲用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悬挂墨丸的布袋也是有讲究的,需以透气的纱质为好,且油烟墨和松烟墨,那也是不同的,彩墨就更需精贵的专人伺候着……” 古仲听的认真,他将古绯说的一字一句都记下,越听越心惊,更觉昨日的古绯果然是没对他说实话的,虽奇怪她为何不在昨日一并提出建制墨作坊作为交换的事,可当下也没心思想那么多,古家墨坊墨丸受潮失色一事,时时压在他心上,简直成心病了。 眼见古仲急匆匆地离去,并应允过几日就找匠人来为她修建制墨小作坊,古绯才冷了脸,她一人静坐半天,后找来苦妈,面无表情地吩咐道,“苦妈,明日我们出府。”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4 摔墨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易州,大殷荣河以南,自古松柏遍地,四季苍翠,素有小墨都之称,所产易墨闻名遐迩,且易州行商熙攘来往,荣河河道便利,若要论墨锭的优劣,自是赶不上大京,可墨类品种随着客商往来却是最多的。 时正巳时,坊间颇为热闹,多数人心思活络的都在外逛。 古绯蒙着面纱,穿着简单月白长裙,本是妙龄窈窕姑娘,却不|良于行的坐在轮椅上要人推着走,一路慢行,引了不少人侧目。 “姑娘,想去哪?”苦妈在古绯身后小声的问,她看了看四通八达的青石板路面,一时半会摸不准古绯的心思。 古绯指尖习惯放在膝盖上,指腹打着圈摩挲,眼都不眨的回道,“去东门墨市。” 易州东门墨市,是除大京以外整个大殷墨最齐全的地方,此处制墨小作坊很多,百花齐放,自然墨的品质也是参吃不齐。 古绯在东门口观察了会,便看到好些穿短襟的小贩神神秘秘的游荡往来,若是瞧着穿着像外地人的,便三三两两凑上去,滔滔不绝的介绍一气。 若对方是个懂行的,自然便介绍到正儿八经的墨坊店铺中,买卖成了,稍后这些小贩也能从中得点穿针引线介绍的利钱,若买卖不成,只当作罢。 可要对方不懂墨,偏生又不带行家出门,那么这些小贩见对方意动之后,便会寻人少的地,偷偷摸摸的捣鼓个墨盒出来,露出一角,将墨盒中的墨锭说成家传之物什么的。 这种伎俩,无非便是打着能骗一个是一个的一锤子买卖,就连验看的时候,这等滑头早事先准备好了上品墨锭,哪里会看出破绽来,真到结银子之时,上品墨锭在神不知道鬼不觉间就被调换成了劣质墨锭。 当街买下的,还当天上掉馅饼,贪了多大的便宜,殊不知自己才是被坑的那一个。 古绯不过瞧了半个时辰,便见至少有两三个人上当了。 她勾了勾嘴角,暗道,人心贪婪,可悲也可叹,当不得半点同情怜悯。 “四处逛逛。”古绯眯了眯眼梢,声音难的有些轻快的道。 苦妈依言,避开熙攘人流,那等挑担背篓的小摊她不管,只逢着铺子便转进去。 古绯看了好几家下来,心里对易州的制墨行当大概有数,手艺比不上大京墨家,可耐不住有易州独有的易墨,以及眼花缭乱的彩墨。 她也没说不买,对主动来介绍的伙计,让苦妈婉约的拒绝,自己一个人挨个看起来。 待行至坊间中段位置,古绯不经意抬头,视野之内便撞进一座四角朝天,檐下悬铃,朱红高门的三层塔楼。 不用去丈量也能判断出这座精致的楼宇是整个东门墨市最大最气派的,悬挂的牌匾镶金,上是龙飞凤舞的“小墨墨坊”四个大字。 一瞬,古绯搁膝盖的手蓦地收紧,她紧紧抓着搭腿上的薄披风,本就白的脸色越发苍到透明,赤红戾气几乎是刹那就从点漆黑瞳中扑腾而出,翻滚着化为阴冷的狠厉。 几乎在眨眼之间,苦妈就察觉出古绯的异常,她惊呼一声,“姑娘,冷静!” 随后不放心的手搭古绯瘦到能摸出骨形的肩上,微微用力。 古绯深呼吸一口气,她在面纱下的唇几乎咬出了血迹,“我省的。” 闻言,苦妈更不放心了。 古绯舒展了几下手指头,她转头望着苦妈,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瞳仁格外漆黑如夜,映衬的眼白更为白,真正的黑白分明,让人仿若跌入沼泽漩涡,陷进去就再也爬不起来。 这也是古绯那张只能说清秀的脸上唯一让人过目不忘的地方。 她嘴角暗影深邃,隐约谁也看不见的讥诮,葱白细指一扬,指着小墨墨坊道,“苦妈,推我进去!” 小墨墨坊,“墨”字前冠以“小”字,便是显而易见的表明了自己的来历,易州五岁小儿都知道,那是大京百年制墨世家墨氏主家在易州的分家,所出墨锭不管是形色还是质感都是易州无数小作坊比不上的。 虽未有排名,可在易州人心里,小墨墨坊便是易州的第一制墨家族,纵使是个分家,可从大京墨氏主家出来的,很多东西便是不一样的。 古绯被苦妈推进去,越发近了,她反而出奇的理智和冷静,像分裂出了两个自己,冷眼瞧着一切,包括另外一个自己在永无天日的仇恨之中挣扎**,亦无法影响到她半分。 三开朱红高门气派的很,雕花柱,人进人出皆是穿着绸衣轻纱有家底荷包鼓胀的,进门是宽敞的堂子,摆满一人高的木架,墨丸、墨床、墨盒分开而摆,方便验看的同时好配套卖。 古绯挺直背脊正色了些,她让苦妈推的慢点,直接到墨丸架子边,细细地看。 “姑娘好眼色,此墨丸名为桃核砚式墨,是咱易州独有的易墨,以易州才生的百年黄山松树心窑烧的烟炱,经由墨坊的封溥羽大师制成,全易州也仅有两锭……”一旁的伙计机灵,上前几步,对古绯介绍起来。 古绯充耳不闻,她看着眼前桃核对半破开形状的墨锭,长约四寸许,墨质坚硬,色泽晶亮,上阴刻锦文,破开的那面微微凹陷进去,呈砚式。 其实鲜少有人知古绯在大京墨氏主家的十年是如何过的,用墨卿歌的话来说,便是她天赋出众,墨老夫人甚至还请制墨大家专门教导提点她,墨家墨经阁的藏书,更是随她取阅,无数的珍稀制墨配方她皆牢记于心。 墨老夫人一直说,她便是大京墨家日后的首席制墨大家,墨家的梁柱,是要靠她的一双手来支撑的。 故,她不仅懂墨,更擅制墨。 所以只一眼,她便看出这桃核砚式墨为上品墨,且如此不拘一格的形状,珍藏的意义远大于实用。 她视线稍移,身后的苦妈心领神会,轮椅往前推。 第二枚墨丸样式便规矩许多,长条形,上有描山水金画,比之那桃核砚式墨却要差上一筹。 接连看了好几个,古绯对这易州墨家的水准心里有数,她随手拿起一块品质中等的墨丸,左右翻看,尔后扬手狠狠地摔到地上,嘭的声音中,墨丸断裂为数块,整个堂子瞬间鸦雀无声!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5 墨五胖子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断裂的墨丸滚落几圈,黝黑的墨身沾染灰尘,就成白灰的颜色。 古绯下颌微扬,带着不可一世的倨傲和不屑,她看都不看那断裂的墨丸一眼。 “哪里来的泼皮?竟敢到小墨墨坊来撒野!”声若雷霆,震耳发聩的嗓音从二楼响起,紧接着便有一身穿宝蓝色梅花暗纹长袍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 听闻这声音,古绯手一紧,倏地握住轮椅扶手,苦妈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便见几个呼吸之后,古绯面色平静的转头,看着来人,轻蔑无比的道,“撒野?哼,这等粗糙烂制的东西也配得上墨字。” 所有的人脸色骤变,这些年易州墨氏分家如日中天,隐隐成为易州鳌头,不想今日有人胆敢捋其虎须。 中年男子生了张白面斯文的脸,上唇一字须,显得年轻非常,这会他沉着,宛若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敢问姑娘是何人?小墨家往日可有得罪?” 苦妈推着轮椅调了个头,古绯直视对方,粉唇一掀,就讥诮轻笑,“小墨家?被赶出来大京的废物而已,过个几十年,就还当真忘本了,敢自称小墨家了,笑死人了。” 字字锋利如刀,专往人心窝子剐,古绯是半点余地都不留。 果然,那中年男子额冒青筋,眸喷怒火,便是拳头都松了又握紧,“姑娘无事生非,那别怪我墨五爷手下不留情面。” 墨五爷? 古绯杏眼虚眯,长翘的睫毛将黑瞳之中沉浮不定的晦涩掩映,她瞬也不瞬地盯着中年男子,尔后有那么一瞬,她嘴角绽放冰凌浅笑,“墨五爷?墨成?” 墨五爷一拂衣袖,从鼻端哼出冷意,“既知我五爷是何人,姑娘将那碎墨买下速速离开,我便不予……” 然他话未完,古绯突然喝了声,“墨五胖子!” 墨成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像是被人提捏着脖子,就那么面带诧异地望着古绯。 古绯唇边的笑意更盛,她双手交叉拢在腿上,笑看墨成又道,“墨五胖子,你如今可是瘦多了。” 无人知墨成心底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他手一抖,大睁着眼,吞吐了好几口的唾沫,才艰难的道,“你是何人……” 怎知这绰号? 这是五爷墨成没说出来的话。 如今在易州威风八面的墨成,除了小墨墨家的人和那等旧时老友,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十年前的墨成,压根就是个胖到五官都看不清的胖子,一身肥肉,谁看了都摇头叹息。 眉眼弯弯,古绯轻笑出声来,她瞧着墨成的神情,就不无感叹的道,“瞧,我都能认出你,你却认不出我来了。” 墨成眼也不眨地盯着古绯眉眼瞅,越看就越发觉得熟悉,依稀模糊的某道身影迅疾的从他脑海中划过,像道闪电,让他难以置信,“你是,你……” 终是一句话都没说完,墨成压了压心底的情绪,冷着脸扫了扫堂子中的所有人,紧接着道,“姑娘,请楼上坐。” 说完这话,便示意边上的伙计搭把手,将古绯的轮椅抬上二楼。 一出戏,只才开场就散了,让周遭看热闹的人顿觉好生无趣,可又忍不住对古绯的身份好奇起来,要知一个窈窕姑娘家,却只得坐在轮椅上等同废人,这背后本就是让人感兴趣的。 且不说楼下堂子里的人如何作想,旦说古绯被伙计抬至二楼一雅间内,待再无旁人之后,古绯才幽幽的问,“五叔,当真认不出阿绯来了?” 这一句“五叔”,对墨成来说无异于晴天惊雷乍响在耳边,他本不苟言笑的当坐雅间上首位置,可古绯话音一落,他腾地起身,将手边的茶盏都拂落在地,面上更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古绯将墨成的表现尽收眼底,她眸色暗了暗,心头纷转过无数的念头,最后都化为不见底的深汪死水。 “墨绯?”墨成唇蠕动了几次,才喊出这个名字,他眼底的惊骇清晰如镜,倒影的明晃晃。 古绯怅然许久,对这名字她的感情是无比复杂的,如今再次清晰的听到,竟有一种隔世悠久的怀念,“五叔还记得阿绯?阿绯是该难过还是欢喜。” 得到古绯确切的回答,墨成几步到门口,左后看了看,确切隔墙无耳之后,才嘭的一声将门死死的关上,后转到古绯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特别是她那双腿,注视的特别久,“你的腿?” “废了。”古绯轻描淡写的开口,仿若在说别人的故事,与她无关。 墨成叹息一声,他颓然坐下,目光在苦妈身上转了转,意味不言而喻。 古绯心里也明白,“自己人,五叔不必担心。” 闻言,墨成神色不定,他抿唇不语,好半天不知要从何说起。 古绯反倒没半点顾虑,她似乎半点不担心身份就此被小墨墨家的其他人知道,黑瞳之中烟波浩渺的雾霭氤氲而过,她便想起易州小墨墨家的来由。 当年不过是大京墨家一双没半点制墨天赋的兄弟被同时驱逐到易州,尔后两兄弟还是在制墨行当扎根下来,并将易州这小墨墨家发展的有声有色,好一番繁衍生息挣下家业,两兄弟中的大哥掌家,后传至长子后,上一辈的人便相继离世,所以这小墨墨家,至今也不过才历经三四代。 而这墨成便是现今墨氏分家的家主墨宴胞弟。 也是在巧的很,她的父亲墨徽则是另一房的唯一一支血脉,排行二,和墨宴墨成那边只是堂亲,待到她出生之时,这关系就更疏远了,虽同住一个府门,都姓墨,可她的父亲因无制墨天赋又无行商头脑,与掌家的墨宴关系尴尬,在府中地位并不高。 她记得最清楚的,墨家所有的人里面,自小墨成待她便是不错的,也或许是那会的墨成一身肥肉,遭人嫌弃的很,而她因又与墨宴那房隔了一层的血脉,在小墨墨家,也是不受欢迎的。 墨成毕竟辈分在那,又是大人,就爱时时带着她一道玩闹,她那会年纪小,没大没小,经常张口就跟着旁人称墨成墨五胖子。 “离开!” 古绯还在想着往事,就听闻墨成冷漠无情的道。 她转头看着他,不明所以的样子,“五叔,何出此言?阿绯回来,你不高兴么?”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6 你自寻死路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成面色冷若冰霜,他盯着古绯,就一字一句的又重复道,“离开易州,永远别在回来。” 听闻这话,古绯轻言浅笑,闪动的黑瞳中嘲讽如雨落,“五叔是在怕什么?还是五叔有什么不可告人之言?” 古绯声声逼问,她指腹摩挲着轮椅扶手,那小团的区域远比其他地来的光亮,可见是经常被抚弄的缘故。 墨成良久的不发一言,神情变幻不定,古绯心头确定,他定是知晓一些什么,如此她又道,“五叔,你说我就这么回小墨墨家会如何?” “你那是自寻死路!”出奇的墨成一口咬定的开口。 说完这话,他又继续道,“听五叔一句劝,趁身份未暴露,离开易州,越远越好,永远别回来……” 可他话未完,古绯一摆手打断,“想来五叔是知道一些什么,为何不告诉阿绯?” 墨成沉默,他唇抿成直线,胶着到一起,张不开。 古绯又道,“阿绯只问五叔一件事,得知真相,阿绯便离开易州,再不回来。” 闻言,墨成抬了抬眼皮,他缓缓起身,背剪双手地来回走了几步,终下定决定的道,“你问。” 面色一凛,古绯再是认真不过的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墨成身体一震,他诧异地望着古绯,似乎不明白她为何会知晓这事。 古绯哪里不知他的想法,遂冷笑一声,“纸还能包住火不成?五叔,小墨墨家太小看我了,这么些年,易州可是没得到过我在大京的半点消息吧?小墨家也从未因我一人得道就鸡犬升天,这些,五叔你可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7 制墨师与墨师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细听了会,里面依稀是在说品墨之事,她眼波一转,侧头就对墨成问,“五叔,里面是在作甚?” 墨成这会心思都还在之前古绯说的话上,没心思理会太多,他瞄了一眼道,“小墨墨坊十天一次的品墨会。” 闻言,古绯眸色亮了几分,涟漪波光粼粼,宛若不见底的翡翠之色,“五叔不介意的话,阿绯倒想见识一下。” 墨成点头,随手招来伙计,示意引古绯前去,他便说自己忙去了。 古绯瞧着墨成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唇角向上翘起,绽放出一丝诡谲的笑意,待眨眼之时,又很快消失不见,一如往常。 伙计笑着为古绯带路,那有喧哗声的房间却是二楼最空旷的,推门而入,古绯便见好一群人品茗而坐,中间有案几分两排相立,几乎每张案几前都摆放着各种墨丸,正有一身穿华服头戴玉冠的男子站上首,双手背剪身后,他身边有稚子书童正在研墨。 伙计为古绯寻了个视野好的位置,后行了礼安静立一旁伺候,苦妈惯会行事,当即打赏伙计一两颗金锞子,乐的那伙计眉开眼笑。 只见这会那书童为男子研好磨,后退几步,男子一挽广袖,执笔蘸墨。 他的动作很慢,饱蘸墨汁后,都还眼眸微阖的酝酿半晌,才抿紧唇,一气呵成的在白纸上书写落字。 古绯手摩挲着轮椅扶手,她的目光从案几上的墨丸依次划过,待那男子刚好书写完毕,才移到那有字的白纸上。 “此墨丸单从外形上来说,色黝黑似漆,墨质轻且薄,书写之,墨迹光亮,落纸如云烟,隐含紫玉之光,是为佳墨。”那男子眼见白纸上的字迹干了,倾身探看得出如此结论。 随后书童双手恭敬的呈白纸一一给在座的其他人观看,看过之后,无人不附和男子的说法。 整个场面,相互吹捧浮夸至极。 待那有字的白纸到古绯面前之时,她伸手一捻墨迹,指腹搓了下,后送至鼻尖轻嗅,当即冷笑出声。 这冷笑声音不大,恰好能让所有的人都能清晰听到,在一群赞美之词里面越发显得格外刺耳突兀。 那男子侧头向古绯看过来,他五官长的俊,剑眉星目,挺鼻红唇,身上一股子的贵气,又暗藏高傲,此刻他嘴角噙笑儒雅地问,“这位姑娘,可是有异?” 话音一落,整个二楼都安静了,所有人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摆动。 古绯漫不经心的从苦妈手里接过丝帕擦了擦手,眼皮都不抬一下的道,“萤火之光,也只能配叫制墨师,而非墨师。” 制墨师与墨师,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别。 一个只会制,最多将制墨当成个谋生的技艺,而墨师却是能开创先河,流芳百世。 故古绯这话一出,顿让场面沉了下来,那男子只愣了下,继而笑容不变,“哦?姑娘何出此言,旦讲无妨。” 话说都这份上,古绯是半点不怯,她两指捻起那张纸,轻描淡写朝那纸吹了口气,“字儿写的不错。”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继续说,“初初一刻钟,字迹发散,边缘斑驳,如此便为墨汁不纯,指腹轻搓,有晦涩凝滞之感,此为墨质粗糙。” 古绯顿了顿,指头一松,那书写有墨迹的纸轻飘飘落到地上,“不出七日,这字迹便会暗哑无光,如何能说墨迹光亮隐含紫玉之光?” 不似通常女子那种清脆如莺的嗓音,古绯的声音要低一些,带着绵长的沙磁感,可那几句话硬是被她说出冰珠落地般的迸裂锋利感,直叫整个厅里的人脸上无光。 “哪里来的丫头,品墨这种高雅之事,小墨墨坊怎那般没规矩的随便放人进来!”这是最先闹腾的。 “不懂墨,就别乱说……” “封公子,岂是你一女子能诋毁的……” 随后便是七言八语,好不热闹。 古绯只冷冷一笑,朗声道,“古有仲将之墨,一点如漆,又言笔为刀槊,墨为鍪甲,今昔我大殷之墨,俱无前人之姿,不过吹捧尔尔,让我等心恶。” 这话就说的十分严重了,饶是那一直面不改色的封公子,脸也沉了下来。 他盯着古绯,似乎想透过那层面纱将她看透,“姑娘好胆识,不若请姑娘让在座诸位见识见识何等墨才为仲将之墨。” 需知,一点如漆的仲将墨,所及配方,早已失传,千百年来,便未再听说谁制出过仲将墨。 古绯下颌微扬,那双让人一见不忘的眸子黑白分明,上挑的眼梢边明晃晃地挂着讥诮,“公子是疯魔了还是脑子不清醒?” 古绯开口就是奚落,“何为仲将之墨?” 在一群人特别是那封公子面色极具阴沉之时,她又继续道,“昔日名为仲将的大家者,所制之墨,方能为仲将之墨,今日不管何人再制出,不为仲将又岂能叫仲将之墨?” 这一番反问让在场的人鸦雀无声,古绯说的好似有那么些道理,仲将是位后无来者的大家,即便现今揣摩出一模一样的仲将墨,却不会有第二个仲将,是故又哪里会有仲将之墨。 可,仔细一品这话中深意,又觉这其中颇有怪异之处,至于到底是哪里违和,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上来。 见再无人说话,古绯示意苦妈推她近前,她到那公子书写的案几边,自顾自抬手捏起那枚墨丸,三寸来长的墨锭一端已经被研磨的尖锐,上描鎏金红梅,刻“封礼之制”四字。 古绯抬眼问,“封礼之?便是这位封公子?” 封礼之觉得下不来台,特别是被古绯那双眸子看着,黑漆的瞳孔中倒影出自己一身华服,他便觉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一般,故半点没好脸色,“不才,正是在下。” 古绯点点头,她细细得将那墨锭从头摩挲至尾,再屈指轻敲,后又放至鼻端嗅了嗅,末了才将那墨锭安放回墨床原位,“想必这墨丸中,封公子加了少许朱砂相合,书写之时,方有莹莹紫光,许以石檀木皮,益墨色,并辅麝香,使墨留香,但封公子可知一点?” ********************************************* [注―桃核砚式墨:墨制成砚式,此说法参考明代方于鲁所制仙桃墨。 仲将之墨,一点如漆:韦仲将,韦诞,字仲将,书法家。 笔为刀槊,墨为鍪甲,出自《笔阵图》]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8 那公子人不错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封礼之脸上出现惊疑不定的神色,古绯那一番话,竟说的分毫不差。众所周知,制墨配方因人而异,即便是同样的配方经由不同的人配伍而出,最后制成的墨丸也是有稍许不同的。 是以,每枚墨丸的配方和配伍都是不为外人所道。 可古绯,就那么品鉴了番,张口便说了出来。 粉唇一勾,长翘的睫毛扑闪如蝶,恰好掩映了她眸底蹿过的璀璨微光,“朱砂,石檀木皮本无不妥,还可相得益彰,可公子错就错在为使墨色显紫玉之光,将朱砂加重了一分,紫光倒是有了,却将石檀木皮添墨色的作用给压了下来,故此墨迹七日之后,会因配伍不均,朱砂下沉而暗哑无光。” 最后一字话音方落,整个厅里安静无声,便是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古绯闲适无比地伸手,让苦妈擦干净不小心沾染上的黑墨。 封礼之回过神来,眼底流蹿兴奋的灼热,他望着古绯,当即长袖一拢,无比正式行了一礼道,“今日听闻姑娘一言,胜却数年之功,礼之孟浪,还请姑娘赐下芳名,待日后容礼之上门请教。” 古绯暗自点头,这封礼之年纪轻轻便能屈能伸,且不计她起先故意出言不逊的举动,这会还能斯文有礼,如此品性,何愁他日不能有所作为。 而且他还姓封,古绯可没忘记刚才在楼下,伙计为她介绍那枚核桃砚式墨之时,有说是出自易州堂堂有名的封溥羽大师之手,可不也是姓封。 古绯眯了眯眼,瞅了边上一圈那群围观之人,她还没说什么,就听闻身后传来墨成去而复返的声音,“封公子真是失礼。” 他这么说着走进来,袍边曳动,一字胡梢翘了下,斜眼看古绯,眸底就起头疼的无可奈何。 古绯隐晦地摊了下手,表示这一场可不关她什么事,她瞟了眼角落安份的伙计,黑瞳背后的算计无人看清。 “封公子,别人还是清白深闺姑娘,你这般当众问,传出去岂不是平白坏了姑娘家名声。”墨成站到古绯面前,挡了封礼之的视线笑着说。 封礼之猛然醒悟,拍了下自己的脑门,错开墨成看着古绯就道,“还请姑娘见谅,是礼之心急了。” 古绯淡笑不语,可待墨成又一次挡住封礼之的目光之后,她向苦妈轻点下颌,苦妈心领神会,无声无息地推着轮椅出去,在伙计的帮助下,下了二楼,趁封礼之没反应过来之前,离了小墨墨坊。 盛夏的日头毒辣,苦妈撑起伞,捡阴凉的地儿走。 末了她顿足有凉风的巷子口,低头就很不赞同的对古绯道,“姑娘,你今日不该这般冒险,如若那墨成将您身份透露出去,引来大京那边的注意,这可如何是好?” 古绯面有浅薄的冷意,那一双的眸子犹如黑白玉棋,交错复杂,哪里是一般人能看透的。 她目光遥视远方,透过来往穿梭的人流,似在看在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注意,“苦妈你多虑了,听墨成的话,便知如今的小墨家,没几个人知晓我的存在,估摸着墨宴找了其他的油头欺瞒了过去。” 说到这里,她眸色有寒,“这么多年,小墨家墨宴一手把持,将其他几房压制的死死的,他那些兄弟也就算了,毕竟还真没个能有墨宴能干的,可往后呢,保不准就会有天赋不错的子嗣出现,那么,那几房又岂会任由墨宴一房独大。” 古绯语气顿了下,转头看着苦妈,“我只不过是提前将这间隙的种子拨到墨成心里而已。” “如墨宴没做过那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墨成又岂会被我几句话就怂恿动,所以,”她杏眼眼梢弯起,和着唇边的冰凌光华,“意动之后的墨成,必定不会去大京特意打听我的事,再说百年世家的名头在那,倒还可以唬到几个人,他也吃不准能打听出什么,若我真在大京墨家有那等不可动摇的地位,他得罪了我,反而是不讨好。” “再说,我可是一见面就跟他说了,我所会的制墨技艺,完全可以扶持起第二个家族,那番覆灭小墨家的话,似是而非,他不会尽信,可也不会不放心上,毕竟这种后果他承受不起,也不敢去尝试。” 听古绯这般说,苦妈才稍稍将提起的心放下些,不过她还是多提醒了一句,“姑娘,下次不可如此鲁莽,只有命留着才能图谋后事。” 古绯伸手拍了拍苦妈手背,示意她安心,“我心头有数,省的这些。” 苦妈这才又推着轮椅往古府走,一路行来,瞧着坊间新鲜的玩意,也不管古绯要不要,自己就掏银子买了许多,美名其曰,这些才是姑娘家的玩意。 古绯哭笑不得,双手兜着,差点都抱不住。 临到古府门口之际,苦妈似乎才想起之前那个叫封礼之的公子来,她笑道,“依老身看,那封公子人倒是不错,又是大家之后,姑娘可有什么想法?” 古绯斜睨苦妈嘴角促狭的笑,就道,“当然是有想法。” 苦妈一怔,被古绯的话唬弄的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古绯戏虐笑出声,她理着手边的小玩意就道,“一个傻子,连仲将之墨都敢拿来说词,就这想法。” 闻言,苦妈笑了,知晓刚才是她想岔了,“那是,他制墨技艺哪里有姑娘厉害,要老身说,即便仲将之墨,姑娘也是能制出的。” 哪想,古绯却摇头,面色整了整,“苦妈,你错了,仲将之墨,我也是制不出来的,我以仲将之名反驳封礼之,不过是钻了个文字的投机取巧,经不起推敲,稍微转念就能明白过来的。” 经古绯这么一说,苦妈豁然省悟,怪不得她也觉得古绯那番话看似有道理,可总觉古怪,原来是这理的缘故。 “不管是投机还是取巧,总归姑娘在老身心里,样样都是顶好的。”说着,苦妈那张蜡黄的脸上就有亲切慈爱的笑浮起来,并带着与有荣焉的骄傲。 古绯摇头,她也不辩解,有些话推诿谦礼的过了,反而会坏事,苦妈要那么认为,就让她那么认为好了。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9 这蠢鱼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家似乎又平静了,连身体有恙的大夫人崔氏,在心腹段老婆子伤愈之后,她也每日见好,大爷古仲忙着在作坊间修复受潮失色的墨丸,依着古绯提供的法子,每日都能见墨丸完好的重新被卖出去,他是越来越欢喜,看着每一锭的墨丸都像是在看着白花花的银子。 同时古仲应允古绯的制墨小作坊,也有匠人在修葺,刚好就是青墨院隔壁的荷香园,将墙垣打通,连成一片,再备上制墨要用的物什,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古绯平日也不出院,多数的时候都呆在青墨院,那荷香园本有个活水池子,里面还养着好些锦鲤,这要弄出制墨小作坊,池子只有填了,锦鲤没去处,古绯就让苦妈寻了个水缸来,将之搬到屋檐下,她竟兴趣盎然的养起锦鲤来。 那痴迷的程度,就是半夜想起忘了给锦鲤喂食,都会爬将起来,点着灯笼丢食儿下缸。 苦妈看的摇头不已,也不提醒古绯,锦鲤这种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饿死的,结果,没两天,某天早上,苦妈才做好早膳就听闻古绯的惊叫声。 她身手敏捷地冲出膳房,就见古仲趴在水缸边,葱白纤指戳着浮起鱼肚白的锦鲤,一脸不明所以,她甚至还问,“怎的就死了?我每天都喂食儿,怎还会饿死?” 苦妈哭笑不得,就是一旁的丹青都憋着笑,两人笑话了古绯一阵,丹青才好心捏着死了的锦鲤鱼肚给古绯解释,“姑娘你瞧,这锦鲤肚子这么鼓,哪里是被饿死的,分明是被您给喂的撑死了。” 古绯杏眼圆睁,很是吃惊的问,“撑死的?这蠢鱼吃不了那么多,就不知道不吃吗?” 丹青失笑,她拿网子将死鱼从缸中舀出来,换了干净的水,后才教古绯,“姑娘,这锦鲤两三天喂一次就行,一次喂一小撮食儿,很好养的。” 古绯拍手,赞道,“大善,若是十天后,这些蠢鱼都还活着,咱们就在里面再养点小的睡莲,鱼莲相戏,想必自是一番美景。” 这下,丹青是彻底无话可说了,她看向苦妈,苦妈早精明地挎着竹篮到坊间去了。 先不说古绯这爱养活物可又偏生养不活的古怪兴致,没过几天,在那水缸之中的锦鲤堪堪从十来条锐减到三四条之时,青墨院迎来了大爷古仲。 对古仲的到来,古绯仿若早心有所料,她是半点不意外,大方的将人迎进花厅,吩咐丹青上茶。 古仲面有喜色,能看出他心情不错,“绯丫,你那法子果然奏效,这几日,那批受潮失色的墨丸尽数都修复过来,全卖出去了,所损的不过寥寥数枚,古家可算是解了这次灭顶之危。” 古绯矜持浅笑,她也不居功,“哪里,阿绯只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其他的可全是大伯亲自督促的,看大伯都瘦了,最近一定很辛苦。” 古仲爱听这这话,他一手抚着美须,笑眯了眼,越看古绯越觉乖顺,“辛苦是一定的,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说着,他话锋一转,“今日我过来,是想问问绯丫你对认祖归宗的意见,如果没有意外,半月之后就滴血认亲,然后大伯也好将你名字上到族谱,毕竟咱们古家人丁单薄,不比其他家族子嗣繁盛。” 古绯面不改色,气息不乱,只回道,“认祖归宗是大事,大伯安排了就好,阿绯没意见。” 话是这么说,可古绯心如明镜,古仲哪里是来问她意见的,分明是支会一声,有她助古家解危在前,古仲不想将大家关系弄僵下不来台而已,故才那么一说。 对古绯的识时务,古仲很是喜欢,他茶也不喝了,当即拂袖起身,“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去置办了,开祖祠还需很多案头物什。” 古绯也不留,她让丹青将古仲送出青墨院,坐在花厅中想了会。 苦妈摸进来,面有担忧的问,“姑娘,真要滴血认亲可如何是好?老身之前只是想给姑娘找个安稳的地养身子,也没想那么多,可事到如今……” 古绯一摆手,截断苦妈的话,“这不还没到绝路,有的是法子。” 她这么说着,又讥诮地笑了声,“且你以为古仲当真是忙过了才想起这茬的么?他这可是想将我绑在古家的船上,放心苦妈,古仲既笃定我还会制墨技艺,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要他即便知道我不是古家血脉,也不得不承认我在古家的身份。” 苦妈见古绯是个有主意的,在丹青回来之时,便住了口。 如此几日,古绯照常养养身子喂喂锦鲤,也不知是何故,明明还活蹦乱跳的锦鲤,在她手中没活过几日,便死的一条不剩了。 她沮丧的同时又心不甘,遂嘱咐苦妈去坊间买几条回来,就不信一条锦鲤都养不活了。 紧接着古绯就收到了墨五爷墨成的请帖,相邀她参加小墨墨坊的惯例品墨会。 古绯欣然前往,可这一次她却压根就没出现在品墨会伤,转而是和墨成在雅间里,两人相谈半天,就连苦妈都不知两人谈了些什么,只临走之时,墨成已不复前一次那般身有压抑,反而笑着和古绯之间好不熟稔。 古绯也是没大没小唤他“墨五胖子”,墨成笑眯眯的不生气,反而还露出长辈那种和善的笑摸了摸古绯发髻,笑闹一场。 有些事,苦妈知道自己不能问,便当没这回事。 两人才回到古府,就被下人告知有一年轻公子造访青墨院。 古绯心有奇怪,她在易州哪里认识什么年轻公子哥了,苦妈心里还咯噔了一下,生怕莽撞坏了古绯名声,特意喊了其他下人一道回青墨院。 结果,还未到青墨院,半路上就遇见性子温柔如水的三姑娘古柔。 古柔笑着捻了下耳鬓细发,微垂头就关切的问古柔,“五妹,身子可是大好了?我正说到青墨院去看望你来着。” 闻言,古柔心头一凛,三姑娘古柔实则才是二房古将的亲生女儿,按理对她这种半道杀出来的“私生女”非常不待见才对,可至今她一共见了古柔两次,每次古柔都一副好脾气温温柔柔的模样。 “劳烦三姐过来,小妹真是惊喜了。”面上古绯不动声色,抬头眯着眼客套道。 古柔也不多说,只笑笑,转个身接替了苦妈推轮椅的事,亲自推着古绯往青墨院去。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20 今日一见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姑娘,在下封礼之有礼了。”青墨院口,一身蜜合色长袍的封礼之,头戴玉冠,面目俊朗,手持折扇,遥遥冲古绯行了一礼。 那一身的贵气斐然,加之他皮相生的俊,倒叫姑娘家怦然心动。 古绯杏眼一眯,薄凉冷色从眼底一窜而过,她微微回头,看着面庞白皙姣好的古柔,意味莫名的道,“三姐来的真是赶巧,竟赶上青墨院有客人的时候。” 古柔半点没听出这话中嘲讽的样子,她浅淡一笑,娇羞如轻风玉莲,“是巧的很,五妹若不便,我改日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听闻这话,古绯反手覆在古柔手背,“哪里的话,三姐既然来,定要同小妹用顿饭才是。” 说完这话,她才正视封礼之道,“封公子?你这是作何?” 封礼之直起身,望着古绯星目有光,“请姑娘勿要怪罪礼之,只因上次一别,姑娘所言,一直在礼之心头不去,今日听墨五爷说姑娘会来参加小墨墨坊的品墨会,可却不曾见着姑娘,实在忍不住便向墨五爷打听后,唐突上门。” 古绯点点头,吩咐丹青将人迎进院子,又上茶,依次落座之后,她半点没为古柔介绍的打算,转而拉着封礼之细数从古自今都有名的墨丸来。 两人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封礼之更是熟稔的唤古绯为“阿绯”,并要求古绯也直唤其名。 一谈方罢,茶水见底,古绯见着古柔还没走,并还亲自为她上茶水,才恍然大悟的道,“看我,只顾自己说的高兴,都忘了给礼之介绍一番。” 封礼之剑眉微皱,事实上他还真没注意到古柔的存在,只当是婢女来着。 古绯拉着古柔,言笑晏晏地对封礼之道,“礼之,这是我三姐古柔,是不是大美人一个?” 最后一句话,她竟调笑起来,恼的古柔嗔怪了她一眼,只那一眼,又羞又娇,薄面带粉,比池中粉荷还明媚几分。 可封礼之愣是像个木头一般不开窍,他点点头附和古绯的话,“确实是。” “你们就知取笑我,”古柔不依地啐了古绯一口,后提着裙裾,娉婷摇曳地到封礼之面前,优雅大方地行了一礼,“古家古柔见过封公子,往日便听闻封公子易州美玉公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卓绝,温文不凡。” 这等赞美之词她倒说的好不扭捏,哪里还有刚才的小女儿姿态。 古绯眸色微闪,她端起茶盏,借由旋茶盖的动作,阖了眼睑,遮了冷色。 封礼之连忙起身回礼,“古姑娘哪里的话,都是虚名而已,在下实在当不得,当不得。” 说完这话,他抬头,冷不防就撞进一双春意水汪的大眼之中,盈盈不得语,又带着芳华少女才有的单纯崇拜,一时之间,差点让他回不过神来。 “咚”茶盖和茶盏相撞击的轻响,在瞬间安静的花厅中不绝于耳。 封礼之猛地低头闭眼,心头只觉有异,复又坐下,不再看古柔一眼。 古柔退回古绯手边,她小步轻移,蝶恋花百褶裙裾摆动如风,她居然还两步三步一回头,面上浅淡的浮起少女羞意和点如繁星的倾慕之色。 “呵,”古绯轻笑一声,她放下茶盏,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不在提及其他,反而问封礼之,“礼之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听闻古绯那比寻常女子低一阶的嗓音,犹如冰沙簌簌下落,瞬间就将封礼之身上因古柔带来的不自在拂去,他重新活络过来,“是有一事,不知阿绯可知藏墨会?” 话音方落,古绯娥眉轻拢,还未问出口,旁的古柔就轻声道,“五妹日前才归家,定是不知这藏墨会的。” 待引的两人视线后,古柔抿了抿嘴角,微偏头,露出好看的一截白瓷脖颈,像极莹润嫩藕,那方向不偏不倚,刚好正对封礼之。 “所谓藏墨会,是琳琅阁一年一次举办,会上会展出无数珍稀墨丸,只得鉴赏,不卖,是个难得的开阔见识的好机会。”古柔如沐春风的道。 “古姑娘所言甚是,这琳琅阁专贩珍稀物什,每年举办的藏墨会,会上墨丸,确实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阿绯你不当错过。”封礼之补充道。 古绯屈指轻敲轮椅扶手,沉吟半晌。 这琳琅阁她是知道的,遍布大殷、南齐、云离三国的买卖,所贩之物,世间旦无第二件,正因为独一无二,才显身份地位的象征。 “如何才能参加?”古绯问。 封礼之笑了,他剑眉上挑,星目闪亮,一张脸俊逸又耀眼,“阿绯问的好,这事你可得找我。” “哦?”古绯眉梢一扬,唇边似笑非笑。 封礼之也不卖关子,他直接从怀里摸出张墨绿色雪金蜡笺的请帖来,那笺上描小朵梅,迎着光晕,便可见请帖亮闪如金,煞是好看,“我那恰好多一张请帖,送阿绯正合适。” 古绯笑着接过,她打开看了看,斜斜望着封礼之,“礼之莫不是早就准备好了不成?今日过来便是专程送请帖来的?” 她没看到边上的古柔,在见到那张请帖之时,脸色白了白,隐在袖中的手一下收紧。 封礼之摇头晃脑,“哪有那么好的事等着你,这藏墨会有规矩的,非得一队两人为组,需在会上辩倒其他参加者,获胜便可从众多藏墨中,任意选取一枚作为最后的获胜奖励。” “你手上的请帖,是我那张的副贴,所以阿绯你是只能同我一起参加,况且这会上有枚墨丸,我是肖想已久的,那日初见你,我便觉得亦只有阿绯你才配和我封礼之组成一队。” 古绯还当真不知这里头有这么多的名堂,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也想去见识一下的心情,隧道,“原来礼之是想赢来着……” 语气到这,猛地一转,“不过,若是我帮礼之赢了比赛,礼之打算如何酬谢?” 这话一出,封礼之就愣了,他还压根就没考虑过这情况。 将封礼之表情尽收眼底,古绯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人还真是傻子,巴巴地跑来,却什么都不考虑好。 这种送上门的好机会,她正想着逮住封礼之诈取一番,反正他也出身大家之后,怕是家底丰厚,可不等她的话出口,被晾在边上许久的古柔终于找着机会插言了―― “五妹,怎好向封公子讨要好处?”古柔说着,还神色亲昵地轻敲了古绯额头一记,“藏墨会不是一般人能参加的,封公子带你去那便是天大的好处了。” 古绯听着这话就觉不对味,她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敛下,手上的请帖转了个圈,笑看古柔道,“那如若不然,小妹将这机会让给三姐得了,瞧三姐貌美如花,跟礼之站一块,天造地设,估摸着一准能赢。” 古柔被这话一将,呐呐地说不上话来,讪笑几声好不尴尬。 就算起先没在意的封礼之也从古绯的话里品出其他的味来,他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明白两人之间的古怪,遂起身道,“酬谢一事,阿绯想要如何,但凡礼之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话到此处,藏墨会一事暂且就搁下了。 封礼之虽很想再和古绯多聊聊墨的事,可碍于古柔在场,没坐一会,便告辞离去。 送走封礼之,古柔也坐不住了,她寻了个由头,款款离去。 古绯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回头就跟苦妈说,“苦妈,你可是看走眼了,这古家三姑娘可一点不比大姑娘心计差来着。”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21 亲事联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柔是如何得知封礼之上青墨院拜访一事,古绯不知,她只知那天之后,古柔便每日过来探望,即便无话可说,她也要腻在青墨院至少半个时辰才会离开。 古绯是半点不好奇,古柔过来她便让丹青上花茶招待,也不说旁的,就女儿家闺中闲话说说,听过便罢。 如此,三天过后,眼见没几天就是藏墨会了,古绯完全没当那么一回事,古柔终于在这天过青墨院来的时候忍不住了,她坐立不安好一会,喝完盏茶后,笑着对古绯道,“再过几日便是藏墨会了,不知五妹可是准备妥当了?” 古绯眨了眨眼,无知又气定神闲的问,“三姐我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听闻这话,古柔细眉挑了下,好脾气地道,“你啊,这几日没见你提及,我还当你尽数知晓,哪里晓得你是半点不知,这真要到藏墨会那日,没准备我看你如何下的来台。” 古绯知晓古柔是终于要说了,缠着她也有些日子,难为她这般坐得住,遂顺势问道,“好姐姐,你若知道什么,就别藏着掖着,你也知小妹归家不久,哪里知道那么多名堂。” 古柔起身,她到古绯跟前,绕着她转了几圈,才以挑剔的目光指着她身上的裙裾道,“要按五妹你往常的衣服,那肯定是不行的,能参加藏墨会的,可都是世家显赫的贵人,不穿的正式些,便是失礼了。” 后又盯着古绯脸瞧,“这几日,我见五妹多是素颜打扮,到那日可行不通的。” 将古绯全身上下都给说道了一遍,古柔才摇头叹息道,“需知五妹这般,失的可是封公子的脸面,往后在贵人圈里,封公子也抬不起头来。” “那可如何是好?”古绯上道的问,脸上果真出现急切的神色。 古柔眼中有笑意,一身翠绿长裙越发衬得她肤白如瓷,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让人情不自禁就想靠近的亲和力来,她伸手点了古绯额头,笑骂道,“现在知道急了?也好在你还有我这个三姐在,咱们都是二房一个爹下来的人,纵使旁人不点着你,我也不能让你这般去参加藏墨会,好歹是休戚相关。” 一番话说的脉脉温情,加上古柔声音低缓,真如暖水如池,涓涓细流沁人肺腑,心生感动,如果古绯不是心眼多的,只怕在这话语之下,就交心出去了。 “所以三姐,可是有法子?”古绯指腹习惯地沿着膝盖裙裾面料纹理转,问的漫不经心。 古柔点头,“没几天时间,绣娘制衣裙是来不及了,我那还有几套未穿过的新裙子,到时拿过来挑一挑,选个合心意的,至于妆扮,我有一贴身丫头,手巧的很,保管那日能让五妹水灵如桃。” 听古柔这般说,古绯适时露出笑脸,她倾身拉着古柔声,颇为感激的道,“难为姐姐想的如此周到,小妹实在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闻言,古柔摆手,表示不放心上,转头她就拧眉为难地瞧着古绯叹气。 古绯眸色微闪,“三姐为何叹气?可是还有不妥当之处?” 古柔点头,“刚才那些都简单,可五妹,你初到易州,那些贵人你认识几个?你知他们的喜好憎恶?又或者你懂如何同他人周旋?以及这藏墨会的礼仪规矩你又知几分?” 古绯尽数摇头,她面上不动声色,可心头冷笑连连,直觉古柔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便十分惊慌的道,“三姐,你要帮我。” “我自然是帮你的……”古柔脱口而出,继而她想了想,又十分为难的的摇头不已,“这不行,不行……” “哪里不行了?三姐有话尽管说,小妹都听你的。”古绯扔出古柔最想听的一句话。 果然,古柔神色挣扎了番,“倒是有个唯一的法子,五妹你可知藏墨会的每张请帖除了有主副之分外,且每一对的请帖还能多带一人参加,如果封公子那边没有想带的人选,五妹你又初来乍到,我倒是勉强可以与你一同前去,时时提醒于你,免得出了岔子。” 这才是古柔这些天来的企图,也是她故意亲近古绯的最终目的。 古绯愣了下,她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脑子无数的想法急转,只这一刹那,古绯就想到了很多,她斟酌了下开口,“礼之那边倒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三姐,如若我们两人都去了藏墨会,大姐和二姐那边又要如何交代,只怕大伯母会多心。” 古柔还当是何事,她捻袖掩唇就笑,“亏你还有良心,记得大姐和二姐那边,不过你不用担心,你可是不知咱们大姐的未来夫君是何等人物吧?” 古绯凝神,这些事苦妈许是觉得没多大关系,就没多做打听。 “咱们大姐未来的夫君可是易州小墨家日后的当家人墨玉华,也就是现在小墨家家主的嫡长子,所以这藏墨会大姐手上定有一张副贴,而大姐要带的人也必是二姐。”古柔浅浅道来。 可古绯什么都没听清,她只听闻“墨玉华”这名字,就仿若魔障了般,好半天回不过神来,连古柔连喊她好几声,她都恍若未闻。 “五妹,五妹……”古柔瞧着古绯一脸怔忡,伸手轻摇了她下,“这是怎的了?” “嗯,没事,”古绯迅速敛下心头异常,她扯出笑脸,“既然这样,那三姐就同我一起去参加藏墨会吧。” 得了古绯应允,古柔得偿所愿,她见古绯有点心不在焉,便没说几句话,借口还要多做准备飘飘离去。 古绯哪里还有心思敷衍,她点点头,将古柔送走,立马就唤来苦妈,眸带冰冷的道,“苦妈,你为何不于我说古家和小墨家有亲事联姻在?” 苦妈被当头一问,转了转才回过味来,她也不找借口开脱,张口就道,“是老身疏忽了,老身这就去查清楚,给姑娘个答复。” 古绯面有疲惫地挥手,见苦妈缓缓退出去,她将自己缩进轮椅中,厚重的暗影覆下,再不见她半点的神色表情,只那双搁膝盖的手是莹白的。 墨玉华…… 她轻声呢喃,不见起伏的口吻,可声音之下暗藏的潮浪忽的涌动起来,久久不平息。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22 花开两朵,各怀心思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与此同时,不过半天的时间,大房崔氏便知晓古柔哄的古绯带她一同前往藏墨会的事,她差人找来古婉婷古婉秀两姊妹,言下之意是不想古柔出现在藏墨会。 哪知古婉婷一听这事,当即冷笑一声,“娘,你可想岔了,要女儿来说,这古绯的威胁可远在古柔之上。” 崔氏一愣,莫名的她就想起上次同古绯的交锋来,在最后眼见赢面的当输得一败涂地,不仅折了段老婆子不说,自己还被气病一场。 “这么多年,古柔还算安份,毕竟二房二伯就是个废物,她自小没娘,您不管她,她便只有饿死的份,古柔可是再清楚不过,唯有仰您鼻息才可过活,她现在有小动作,也不过到了和二妹相同的年纪,想谋的份良缘罢了。”古婉婷婉婉道来。 猛地她话锋一转,倏地森寒起来,“可这古绯就不同了,谁也不知她到底想干什么,她也不会在乎我们古家的兴衰,就是白眼狼,养了她回过头来还会反咬我们一口。” “就是,我第一次见她,就不喜欢她,瞧她那眼睛,黑的吓人。”古婉秀也连忙借口道。 崔氏倍觉头疼,她伸手揉揉眉心,好一会才问,“那依你们所见,这藏墨会就任她们两人蹦??” 古婉婷笑的越发优雅,她伸手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在崔氏和古婉秀的面前,就那么一松手―― “嘭”的声响中,白瓷茶盏连带茶水溅落一地,摔的粉碎。 “藏墨会么,我自然要让古绯声名狼藉,不得不甘心情愿,任由娘拿捏的份。”古婉婷说着,她扫了眼底下的瓷碎片,仿佛古绯与她作对的下场便是形同如此。 对大女儿,崔氏知晓是个有主意,她皱眉想了下,多叮嘱了句,“万事小心,那贱种古怪的很。” 一边的古婉秀拍手赞道,“大姐出马,自然手到擒来。” 闻言,古婉婷一点下颌,她看向崔氏就问道,“可爹那边要如何交代?爹已经在修葺制墨小作坊,上次墨坊墨丸受潮失色一事,倒是她的功劳,如若这贱种真有几分本事得爹看中,闹腾起来该怎么收场?” 崔氏蔑笑了声,她翘起小指,转了转手腕上的赤金镶翠玉对镯,“这没什么,待十月你嫁到小墨家去,依墨玉华对你的情深,咱们古家崛起是早晚的事,况且即便古绯有几把能耐,她都任我拿捏了,到时再以女儿家的终身大事一要挟,她岂能不从。” “对,”古婉秀眼中也迸发出刻薄的点光,“一个半道冒出来的东西,识相的就该像古柔那样夹着尾巴过活,偏生私生女的名头坏了府上门风,最近我出门都遭其他闺阁姑娘取笑,不早早处理了,以后我要如何择亲,大哥日后归家,哪个姑娘敢嫁进门。” 崔氏点头,这也是她总是针对古绯的原因,当然也是顺便打压二房,古绯解墨丸受潮失色之事,已经让她觉得是威胁,“确实如此。” 古婉婷最是胸有成竹,她屈指敲了敲案几,就对古婉秀说,“二妹这几日去青墨院走走,务必要同古绯交好了。” 古婉秀知自己脑子不如自家姊姊好使,可胜在有自知自明,很是听话,半点不问缘由,当即答应下来,“行的,大姐。” 且不说,崔氏这边在商议着要如何对付古绯,就是古绯在听了苦妈对古婉婷和墨玉华联姻之事的回禀,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这联姻,势必不能成。” 沉吟半晌之后,她招手,苦妈附耳,听古绯如此如此几句耳语,立马转身就忙去了,好几天都不见人影。 花开两朵,各怀心思。 在第二天古柔送新裙裾过来之时,便诧异地看到古婉婷和古婉秀两人皆在青墨院,还和古绯聊的好不欢快,那模样外人见了,还只当古家姊妹当真情深异常。 古柔送来的是件胭脂色绡绣海棠春睡轻罗纱衣,这天气穿再凉快不过,古绯笑着应下,瞧不出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只转手就让丹青收好,并交代务必不能有一点褶子。 姊妹四人难得相聚一堂,气氛融洽的诡异,一直到午膳之时,古婉婷和古婉秀不说离开,古柔也赖着不走,古绯便当忘了时辰,半点不提用膳的事,大家就那么干耗着,茶水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终于古婉秀坐不住了,古绯眼尖地瞧着她隐晦地揉了揉肚腹好几下,显然是饿了,这才有下人来回禀古婉婷,只说,小墨家的墨公子来访。 听闻这话,古婉婷眸色一亮,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古绯一眼,只见古绯面目素白如玉,长瞧睫毛投落疏落暗影,粉唇一直保持嘴角上勾的微小弧度,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她道,“五妹回府这么久,我还忘了跟你介绍了,来人,将墨公子引来青墨院,今个也是巧了,恰好能让五妹见一见。” 古柔抿唇笑的矜持,“咱们易州谁人不知三位美玉公子,五妹认识的封公子算一个,还有一个便是咱们大姐未来的夫君,小墨家的墨公子,三人五妹就算是见了两位,三姐我都要嫉妒了。” 古绯抬眼,眼波流转,“封公子,墨公子,这才两位,还有一位是谁?” 这话音一落,古婉婷古婉秀和古柔都笑了。 古婉秀更是扬起头,与有荣焉的道,“还有一位,自然是我大哥古?f,可惜五妹你归家的不是时候,大哥行商外出了。” 古绯状若吃惊地小嘴微张,她眨眨眼,还没说什么,就听闻由远及近爽朗如春风的嗓音,“啧,四位窈窕佳人,可是把我眼睛都看花了。” 随着声音,走进来一袭鸦青色滚暗金纹边长袍的男子,男子年若二十有三,玉簪别发,眉目斯文又儒雅,他大踏步进来,广袖有风鼓动,来回摇曳,别有一番读书人身上才有的谦恭。 大抵君子如玉,说的便是如此。 古绯指尖一颤,倏地收紧,她垂着头,不看来人一眼,旁人只当她乍见陌生男子羞赧难为情,可唯有她自己才知,此刻心底是如何的不平静。 她从知道与古婉婷有婚约的人是墨玉华开始,就有了再见的准备,可绝没料到会这么快,甚至都不给她准备的时间,他便以这样的姿态生生撞进她的视野。 古婉婷起身迎上去,一向淡漠的脸上浮起点女儿家的羞意,“玉华,这可都是我的妹妹,我可不准你欺负她们。” 墨玉华嘴角含笑,他视线在厅中所有人身上依次扫了圈,最后顿在古绯面前,就问,“婉婷,这位是?” 古婉婷伸手掠了下耳鬓的细发,浅笑道,“我五妹,古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 闻言,墨玉华点了下手里的折扇,恍然大悟,“古绯?阿绯?” 牙齿和下唇一触即分,那“绯”字的音硬是被墨玉华给带出意味不明的悱恻意味来,引的古婉婷侧目惊讶。 古绯终抬头,她双目直视墨玉华,任凭胸腔之中激荡不休的情绪翻滚如涝,面上仍然不过分热络也不刻意疏离的道,“阿绯见过墨公子。” 寥寥数字,却让墨玉华摇折扇的动作一顿,他定定望着古绯,好半天才轻吐一句,“阿绯?好生面善。”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23 琳琅九狐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玉华―― 易州小墨家家主墨宴嫡长子,日后小墨家的继承人,当然也是墨绯的……堂兄。 古绯是五岁离家,那年墨玉华好歹也有十三来岁,虽未及冠,可也算翩翩少年,在小墨家,如果说五爷墨成愿意玩闹都带上她一块,那么墨玉华便是那种凡事都将她挂在心上的人,一度古绯以为这种感情其实是墨玉华看在兄长墨玄的份上,顺带顾着她而已。 直到她被带离易州那日,墨玉华在马车后面追了好长一段路,喊着她的名字,她才知,他是真心将她当妹妹来看待。 再后来,便是两人断了联系,经年之后,再见已过物是人非的十年。 墨玉华的到来,古婉婷也就不在青墨院多呆,没说几句话,她便唤了墨玉华,带着古婉秀离去,眼见人走了,古柔欲言又止,古绯当没看见,古柔也只得找借口拜别。 青墨院清净了,古绯却难得的没去休憩,她想起从前的很多事,有关墨玉华,有关小墨家也有关大京墨家。 她在考虑,撇除利益纠葛,墨玉华若是真想迎娶古婉婷,那么她是否就此罢手?如若她的兄长墨玄还在,只怕也是不同意她坏墨玉华的姻缘,毕竟两人从前亲如一胞兄弟。 几天时间,在古绯这种郁郁的心情中瞬间过去,眼见藏墨会到来,她闲的没事,反倒丹青忙了起来,先是赶着给古绯熏香衣裳,又是纠葛古绯要用的头面首饰,便是连发髻样式,她都专门找古柔那边的婢女打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古绯很好伺候,只是不是涉及到她的忌讳,一应的她都能随便将就了,苦妈又反常的不见人影,临到藏墨会那天,丹青只得自己操手,将古绯从头到脚无比正式的打扮番,出门被古柔瞧见,都好生惊艳了把。 封礼之是早早的过来了,古绯作为他的同伴,理应和他一起去琳琅阁,只是在古府门口,不期然的和墨玉华来接古婉婷的马车碰到一起。 也不知两人之间有何过节,墨玉华笑脸迎人,封礼之却冷面相对。 古绯没好奇心,她婉拒了古婉婷同乘马车的邀请,拉着古柔上了封礼之的马车,只恨不得离墨玉华远远的才好,省的不小心露了马脚引起怀疑。 她估摸着如若不是自己双腿有疾,形同废人,只怕那日初见之后,墨玉华便让人去查她了。 琳琅阁不远,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古绯第一次来,封礼之生怕她没见过这般场面,心生怯意,转而为她介绍起琳琅阁。 琳琅阁,向来以贩卖奇珍异宝为生计,所展之物无不是独一无二,世间再无第二件,便是连海外珍稀品,也是应有尽有。 但其主人――九狐王,却鲜少为外人所知,连是男是女,亦没听人说起过,端得神秘。 才进门,古绯便发现这琳琅阁表面上是做买卖,可实际迈入,当先一巨大的影屏,转过之后是幽静回廊,并有身姿娉婷的女子齐齐穿着湖蓝色齐胸裙襦,系粉色丝带,分站两旁,十步一人,见人就裣衽行礼。 古绯目光从这些婢女身上一扫而过,回廊尽头,又绕过一十二幅山水屏风,视野豁然开朗,竟是粉荷盛开的湖泊,那湖泊中稀落矗立着几座凉亭,或四角或八角,皆红漆细雕瑞兽,好不精致。 封礼之边走边跟古绯说起每座的凉亭作用,有那等只品茗的,有作诗用的,也有赏丝竹之音的,让人觉这琳琅阁主人想法出奇。 古绯以为这藏墨会也是在凉亭上,哪想,封礼之引着她一直往里走,路过湖泊凉亭,径直去到幽径深处,却是一大片的翠竹林。 竹叶随风簌簌而响,林中随意摆着石桌石椅,并有侍女随侍,每个石桌上都用红绸覆之,红绸之下正是今日拿出来鉴赏的墨丸。 古绯眉梢一挑,实在没想到藏墨会会选在这样的地方,她倒是对这藏墨会生出别的期待来。 明显已经有人到了,眼见封礼之到来,立马就有人上前见礼问好,顺带坐轮椅上的古绯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连带一直跟两人身后的古柔这会也不甘示弱与封礼之并肩。 墨玉华领着古婉婷和古婉秀后脚跟上,见着的便是这样的情形。 封礼之也算是细心的人,即便是与人攀谈闲聊,都将古绯拉上,不冷落她半点,好几次古柔想插话进去,引得封礼之注意,都被旁人打岔过去。 一刻钟后,有两队婢女鱼贯而入,当先是个身形高挑,化烟霞妆容的领头婢女,她站到最前面,素手轻拍,以玉珠落盘的嗓音道,“今日藏墨会,幸得各位赏脸琳琅阁,九狐王主人有命,但凡在座的诸位,会后在琳琅阁花了银子的,皆免两成的花费。” 能来参加藏墨会,大都是有身份地位的,所好的不过是颜面而已,琳琅阁抛出这样的香饵,瞬间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古绯,从一靠近那些摆了墨丸的石桌,她便目不转睛,压根就没注意那婢女说什么。 不多时,藏墨会开始,自有婢女上前来将不多的女宾引至隔壁,那边一排的翠竹连成锦屏,恰好将男宾隔开,也算免了男女同处的不便。 古婉婷古婉秀两姊妹,仿若鱼入海河,一上来便与其他女客聊开了,小声嬉笑之声不绝于耳,就连古柔也扔下古绯,自去寻合得来的。 本来这种场合,女宾大多作为陪衬参加,根本没几人关心会上会展出何种墨丸,就更别提鉴赏了。 旁人如何,古绯不管,她示意丹青找个视野开阔的好位置,方便纵观全场,一枚墨丸都不错过。 藏墨会很精彩,每枚所展之墨,皆称的上是精品绝品,古绯看的大呼过瘾的同时,亦细细听着男宾那边及时的品鉴之词,能听出整个场中,唯有墨玉华和封礼之两人对墨丸的认知不分上下。 她正听入神间,冷不防丹青低头在她耳边小声的道,“姑娘,大姑娘她们好似在说姑娘什么。” 古绯娥眉轻皱,她轻描淡写地瞟了古婉婷那边一眼,能见五六个姑娘围坐在一起,时不时有人眼色古怪地瞅她。 她心里冷笑一声,对丹青喝道,“闲事勿论。” 这话才落,男宾那边就传来一阵喝彩的声音,却是刚才精彩部分,她错过了,然不等她再凝神细听,就有婢女转过来道,“第一场藏墨会到此结束,还请众位姑娘随婢子一道去竹园用午膳,待未时,方开始第二场。” 早有觉无聊的女宾迫不及待的就随那婢女去了,古绯还在想着刚才那枚墨丸的事,就见古婉婷朝她走来,并挥手赶开丹青,亲自推着她轮椅道,“五妹对这琳琅阁不熟,好歹你也唤我一声大姐,人在外,自然我应多照应点你。” 寒光从古绯眸底急蹿而过,她手握扶手,就回道,“劳烦大姐了。”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24 你们在干什么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婉婷推着古绯轮椅走的慢,身后还跟着古婉秀与古柔,不多时,四人便落在最后。 翠竹林曲径通幽,放眼看去,满目青绿,摇曳晃动,落叶缤纷,蓦地古婉秀突然一把拉住古柔,并对丹青令道,“我和三妹要去净房,丹青带路。” 丹青脚步一顿,她看向走前头的古绯,可古婉婷把着轮椅,她连古绯背影都看不到,只得回道,“是。” 古柔面露疑色,她转头不解地望着古婉秀,不知为何去净房还要拉上她。 古婉秀笑了下,她凑到古柔耳边小声的道,“三妹就当是与我作伴吧,今日藏墨会人多,免得多生意外。” “可五妹那边……”古柔犹豫不定。 不等她说完,古婉秀脚步一错,带着古柔就往另一边去,竟是都不与古婉婷和古绯支会一声,“没事的,有大姐在呢,况且玉华哥还在竹林外等着。” 古柔被拉的一个踉跄,她回头,恰好与转头过来的古婉婷对上眼,有风而起,她看着古婉婷鬓间发丝拂动,心头划过不安,再眨眼,横生出来的翠竹便挡了视线。 她用力甩开古婉秀的钳制,轻斥道,“二姐,你跟大姐要对五妹做什么?” 闻言,古婉秀冷笑出声,那张娇憨甜美的面容显得冷漠,她斜看了古柔一眼,弹了弹长袖滚边,“做什么?哪里会做什么,三妹你想多了。” 古柔面色一寒,提起裙摆,当即就要往回走。 “站住!”古婉秀几步蹿上前,双臂大张拦住她,“三妹可要想好了,别说二姐没提醒你,你这一去,日后还想自己择亲,便是痴人说梦,没了我娘照拂,看哪家媒人敢上门给你保媒。” 听闻这话,古柔眸生挣扎,向来柔和的眉目,第一次失了平静,“五妹她只是个不|良于行的废人,为何你们就不能容她?” “哼,”古婉秀很满意古柔的识相,“容她?三妹你自个摸这里问问,你可容她?” 说着,她纤指一点,指着古柔胸口的位置。 古柔微窒,古婉秀这话让她呼吸都屏了,“我……我和她乃同父血脉……” “说的真好听,”古婉秀大眼弯如月牙,她凑到古柔面前,打量她的神色,“既然如此,三妹你口气怎这般心不甘情不愿?” 古柔终于不再辩驳什么,她面上的温柔退去,换上面无表情,尔后就那么看着古婉秀低低地笑出声来,“二姐,今日居然如此聪明,实为难得。” 说完,她不顾古婉秀难看的脸色,转身拐了个方向,挑另一条出翠竹林的小径走。 却说古婉婷在古婉秀支开古柔和丹青之时,瞬间脚步加快,没多少时间,出林在即,古绯忽然开口幽幽的道,“大姐,小妹一直想问,往日是哪里对不住大姐了?若不然大姐为何这般针对?” 许是没想到在这当口古绯如此直白的就问出来,古婉婷愣了下,但她立马反应过来轻笑一声掩饰过去,“五妹说什么胡话,我们是一家人,怎会有针对。” 古绯心有叹息,她握着轮椅把手,面无表情。 古婉婷的回答,便是将她能给的最后的机会都推拒掉了。 “婉婷,这边。”墨玉华的声音宛若轻鸟滑翔的插进来。 古绯握扶手的手紧了分又立马松开,她眯着杏眼虚抬起,就见今日穿墨绿色长袍腰系掌管腰带的男子面带暖人浅笑地斜靠在翠竹边,眉目俊朗儒雅的一塌糊涂。 她心有恍惚,仿若透过这模样的墨玉华,穿越了很多年空间时间带来的距离,一如十年之前的熟悉。 “玉华,”耳边是古婉婷略带欢喜的声音,紧接着,她感觉到轮椅转了个方向朝墨玉华那边直直而去,“等久了么?” 墨玉华摇头,目光低了一瞬,在古绯身上转了个圈,然后望着古婉婷回道,“没多久。” 古婉婷柔笑,“你总这般体贴,倒叫我娇纵了可如何是好?” 古绯瞬间一个激灵,再是冷静不过,她微垂头低低唤了声,“阿绯见过墨公子。” 墨玉华先是含笑摇头,听古绯开口,他便躬了点身,与之视线齐平了才道,“阿绯,不用这般客套,跟三姑娘一样唤我玉华哥就成。” 古绯牵扯了下唇,算是回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古婉婷笑着应和道,“是哪,五妹就是太客气。” 三人同行,自然还是古婉婷推着轮椅,她与墨玉华并肩而走,两人时不时低声说几句,倒是姿态亲密,眼见用膳的竹屋精舍在望,古婉婷似突然才想起什么,惊呼了声,“二妹和三妹呢?” 墨玉华皱眉,“不是刚才就没见人么?” 哪知古婉婷面色突然白了几分,“二妹刚才说她去净房,还将三妹一并拉上,今日藏墨会人多,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说完,她跺了下脚,将轮椅丢给墨玉华,拽起裙摆道,“玉华,你帮我照看下五妹,我去净房那边看看就回。” 未等墨玉华再说什么,古婉婷已然裙裾翻飞,碎步小跑了出去。 墨玉华只得稳住轮椅,看着古婉婷消失的方向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当,大多的宾客都在膳厅中,唯有墨玉华和古绯还在外面,一时之间,墨玉华也不知到底是先推古绯进膳厅安顿好还是一起去寻古婉秀。 古绯反倒不说话了,事实上从墨玉华出现开始她便一直冷眼旁观,她倒要瞧瞧古婉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也就不开口,如若不然她自行转着轮椅过去膳厅也是可以的。 就连散场这么一会,封礼之都像是忘了她这个同伴不来寻她,她估摸着也是古婉婷做了手脚。 气氛一瞬凝滞尴尬,墨玉华低头瞅着面白如玉的古绯,那日初见的熟悉感又涌上心头,他虽与古婉婷有婚约在身,可古绯还是闺阁姑娘,总不好私下里单独相处,这般情形实在不自在。 可他又觉心头有什么在蠢蠢欲动,迫使他缓缓蹲下身,以折扇为抵,抬起古绯小巧下颌,再次清晰不过地注视她的五官面容。 古绯不反抗,她抬眼默默与之对视。 她不信,十年岁月的痕迹,墨玉华还能从她面上看出什么来。 “阿绯?”墨玉华有片刻的恍惚,“你从前是哪里人士?” 古绯侧了下头,她不喜欢被人挑着下颌说话的方式,像是被迫让人掌控,“墨公子不是知道么?我是古二爷的私生女,想必大姐都与你说过吧?” 墨玉华点头,他的目光长时间未移开,企图从那张白到透明的脸上分析出点滴的熟悉来,“是有说过,不过我听说古二爷对他难产逝去的发妻情深意重,十年如一日的难以忘怀,这才有嗜酒如命的缘故,所以这样的人,突然说有个私生女,让人有点难以置信罢了。” 古绯嗤笑了声,她以一种不屑又探究的目光看着墨玉华,“这种事,墨公子不是该最清楚么?毕竟你们同属男子,情深还是假意,最明白不过。” 墨玉华倒哑然失笑,似乎为古绯这莫名的口吻,他竟觉有点道不明的小可爱,忍不住探身凑近逗一逗,“阿绯,今年才十五就这么了解男子了?” 两人距离太近,古绯呼吸之间能都闻到从墨玉华身上传来的好闻的淡淡冷梅香味,有大雪天孤傲盛开的清冷,又暗香馥郁,她头往后仰,想离的远些,冷不防眼前视野一花,人往前栽出去,整个人顿觉天晕地旋,唯有墨玉华身上的香味清晰无比,和着她衣服上丹青特意的熏香,再是浓腻不过,让她心头犯呕意。 “阿绯,怎的了?”耳边是墨玉华又远又近的询问声,以及透过他长袍,掌心下那暖人的体温。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上来,只得在墨玉华的扶抱下努力坐稳轮椅。 “你们在干什么!” 冷不防,响彻天际的尖利怒吼之声传来,古绯再睁眼,就见古婉婷带着古婉秀还有古柔以及丹青,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紧接着是被她的尖叫声,引出膳厅的宾客,男女皆有。 她面色微凛,轻描淡写地抽回被墨玉华扶着的手,两人扶抱的姿势才骤然分开。 然后古婉婷像风一样的冲将过来,长袖摆动,扬手朝她就是一个耳光―― “啪”的声响,像是某种隐忍许久而迸裂的碎冰,带着刺人血肉的菱角,锋利不可挡。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25 只怕生养困难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脸微侧,一直保持那个姿势,她舌尖在口腔中转了圈,将那点铁锈般的血腥味咽回肚子里,才睫毛轻颤,摸了摸被打的面颊。 “婉婷,你干什么?”墨玉华刻意压低的怒喝出声。 古婉婷双手拢着,广袖随裙裾而动,面容漠然又嫌恶,“玉华以为我干什么?” 她反问出声,倒叫墨玉华一时接不上来,只听她又道,“其一,我为长姐,在她言行不规时,自然代家中长辈教训;其二,她为私生女,自小可以没有教养,可入了我古家的门一日,便必得行端坐正了!” 掷地有声,恍若冰凌破碎,古婉婷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所有的人都能听到而已,特别是那“私生女”三个字,顿叫人瞧古绯的目光一变。 需知大殷惯例,妻为尊妾为贱,而比妾都不如的外室,便是连卖笑妓子都不如,所诞子女不能见光,比任人踩踏的土瓦都卑贱。 “哦?”墨玉华讥笑一声,他皮相斯文,即便做出这般不符气质的神色来,也半点不突兀,“阿绯哪里行的不端坐的不正了?” 古婉婷目光渐冷,她在墨玉华的注视下,咬牙低声道,“玉华,我都看到了,你当真要我说出来么?” 语气之中,压抑的酸涩含着委屈,又极度的隐忍,即便是那眼眸都红了几分,瞧着倔强得让人心疼。 哪想,墨玉华半点不为所动,他单手覆在背后,眼神不在温情,“你看到了便是看到了,我不会多解释什么。” “玉华,你……”那种薄凉的表情,古婉婷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心里打了个突,觉得有什么脱离了她的掌控。 “墨玉华!”月白衣衫的人影宛若清辉月光,摇碎一地波光地冲出来,并一把推开墨玉华,封礼之以从天而降的英雄姿态站到古绯身前挡了所有人不堪的视线,“管好你的人。” 墨玉华弹了下胸襟不存在的皱褶,他只看了封礼之一眼,转身进了膳厅,不再多说一句话。 “玉华……”古婉婷哀怨地喊了声,却唤不回墨玉华决绝的背影。 眼见没啥可瞧的,宾客三三两两回了膳厅,只是私下交谈之际,估摸不出半日,有关私生女古绯当众引诱未来姐夫的流言便会在易州传的沸沸扬扬。 封礼之转身,正视古绯,唇动了几下,想问什么又问不出的模样,最后只得叹息一声,面带不忍地瞧着她红肿面颊道,“是我的不是,刚才散场之际就该第一时间去寻你……” “礼之无错,何来的不是?”古绯淡淡地打断他的话,从袖子里掏出丝帕对折了,然后慢条斯理地挂在耳后,权当面纱。 末了,她目光带寒地看着丹青唤道,“丹青,过来!” 丹青身子手一抖,背脊不断冒冷汗,她声如蚊呐的应道,“是。” 古绯这才转头对封礼之笑道,“礼之,可否帮我个忙?” 封礼之正觉对不住古绯,连忙道,“你说。” “帮我管这琳琅阁的管事婢女,单独要份饭菜,估计这会膳厅里的女客也不愿与我同桌。”古绯说的云淡风轻,仿佛这都是他人的事,与她无关。 封礼之听着,就觉浅淡的难过,心头倍觉内疚,毕竟今日这藏墨会是他带古绯来的,如今出了这等事,相当于古绯的名声被毁了个彻底,且又双腿有疾,往后的下半辈子,只怕唯有青灯古佛而已。 故对古绯这点要求,想也不想就点头答应下来。 如此,古绯才让丹青推着她,找间空的厢房暂时休憩,那琳琅阁管事婢女送饭菜过来之时,顺便还送了瓶清凉药膏往来人情,古绯笑着收下,旁的感谢的话也不多说。 下午的藏墨会,许是受了中午那事的影响,没人愿意靠近古绯,更勿论和她攀谈,她也乐的自在,专心看墨,在封礼之和墨玉华鉴赏墨丸旗鼓相当的当,她适时开口,以封礼之所谈言辞为基础上进行补充,惊了一座的人。 毕竟,每年的藏墨会不是没有女宾,是没有那等真正懂墨的行家。 摒除个人观感不说,男宾之中,倒也有对古绯印象立马改观的,但女客这边在古婉婷古婉秀两姊妹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尽数对古绯不屑一顾,更甚者,觉得她在引诱了墨玉华不成,转而和封礼之不清不楚。 这种事,不说靠嘴就能解释清楚的,古绯也就懒得多做辩驳,打从心底,她身正不怕影子歪,自然也就对受损的名声没多大的在意。 藏墨会最后,毫无意外,封礼之加上古绯,赢了墨玉华。 墨玉华都不等到封礼之挑选墨丸,会一散,他人就往外走,古婉婷急忙跟上,一路行来,墨玉华是谁都不理睬。 封礼之心细,不想古绯再多受人闲言碎语,便跟琳琅阁那管事婢女说好,三日后来取墨丸,完了带着古绯也随后离开琳琅阁。 好巧不巧,出了门,取马车的当,又撞见古婉婷和墨玉华在马车前说着什么。 见古绯出来,两人皆是神情不自然地撇开,古婉婷负气踏进马车,连古婉秀都不等。 墨玉华面色虽冷,可还是对古绯点头示意,然还不等他同样进马车,就听拉车的马扬蹄嘶鸣,打了个响鼻,发疯了一样撒蹄奔出去。 站墨玉华身边的马夫眼明手快,拉了他一把,再眨眼之间,那马车无人驾驭的情况下已经跑出丈远,余下古婉婷在车棚了的惊吓尖叫声。 “婉婷!”墨玉华大喊。 马夫反应不可谓不快,一扬手中马鞭,精准地缠在马后蹄上,大力一拉,只听得轰的声响,那马儿哀鸣倒地,再起不来。 眼见这一幕的古绯黑瞳蹿过不可知的暗芒,她的目光在马夫身上扫了圈很快收回。 墨玉华身边有会拳脚的人,却也是很平常的事。 没了危险之后,墨玉华第一个上前,将已然被吓到昏迷的古婉婷从马车中抱出来,古婉秀粗粗检查了下,确定身上没外伤之后才松了口气。 这等意外就发生在琳琅阁门口,早在马儿发疯之际,就有伙计前去回禀,管事婢女来的很快,且还将琳琅阁附近的大夫给拖了过来。 顾不得繁文缛节,那大夫拨开古婉秀,上前一搭脉搏,数吸之后对墨玉华道,“公子放心,这位姑娘没大碍。” 所有人都松了口,可那大夫说完这话之后,眉头一皱,脸色反而难看了。 古婉秀心头一急,开口就问,“大夫,既然没事,我大姐这是为何不醒?” 大夫眼神古怪地看了古婉秀一眼,衣袖一挽,猛掐古婉婷人中。 古婉秀长舒一口气,幽幽转醒,见着墨玉华,眼眸发红,也不知是被大夫掐疼了还是觉得委屈,“玉……玉华……” “没事了。”墨玉华安抚地拍拍古婉婷,抬头就问一直在叹气的大夫,“大夫,有话但说无妨。” 那大夫瞧了瞧四周,凑到墨玉华耳边就道,“公子,回去给这位姑娘娇养着,稍不得当,只怕日后是……生养困难。”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26 嫁我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有风而起,静谧无声,将一袭燥热席卷,古婉婷就感觉到冷了,她在墨玉华怀中,从头到脚,像被冷水淋透,她的目光游离不定,最后透过人群,落到坐在轮椅上的古绯身上,那张白玉清冷的面容,黑白分明的眸子,色泽深得让她背脊发寒,继而是歇斯底里的明悟。 她大力推开墨玉华,尖叫着就想朝古绯冲过去,“是你,是你害我!” “婉婷,安静!”墨玉华死死抱住她,他同样抬头看了面无表情的古绯一眼。 此刻,琳琅阁内大多的宾客都还未离去,已经有人听到动静出来瞧,那管事婢女上前一步,对墨玉华道了句,“得罪了。” 然后手刀一竖,击在古婉婷后颈,将人打晕。 “你对我大姐做了什么?”古婉秀上前护着古婉婷,神色戒备地看着那婢女。 墨玉华只觉头疼,他深呼吸一口气喝道,“婉秀,不得无礼。” 那管事婢女并不与她一般见识,只对墨玉华道,“墨公子,如不介意,可带古大姑娘到琳琅阁厢房先做休息,晚点古大姑娘情绪稳定后再回府,当然这事发生在琳琅阁,一应诊断银子琳琅阁承担。” 闻言,墨玉华沉吟片刻,马车毁了,又有好事者围拢过来,古婉秀需要大夫,一应都表示琳琅阁婢女的提议再好不过,他遂道,“那麻烦姑娘了。” 管事姑娘轻笑了声,胭脂色晕染开的烟霞云蔚在她眼梢蔓延开来,“墨公子不用客气,唤我轻云便是。” 墨玉华点头,他一把抱起古婉婷,却看向古绯,欲言又止。 古绯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看到大姐安然,我不安心。” 言下之意,便是要一同留在琳琅阁,封礼之这会也不慌了,他亲自推着古绯轮椅,与墨玉华一同又进到琳琅阁,身后跟着古婉秀和古柔。 古绯落后两步,走到人少的地,她拉着那大夫就问,“大夫,我大姐身子可还好?” 银须白眉的大夫背着药箱,听闻这话,手抚胡须,不断摇头叹息。 “大夫,但说无妨,若要用好药,我古家还是拿得……”古柔也同样询问。 然不等她这话说完,就听闻前面墨玉华声若冷泉的嗓音,“大夫,勿要信口雌黄,在下稍后自会另寻名医诊脉。” 这话已经说的很不客气了,那银须大夫直气的胡子乱抖,“你个小辈懂什么!” 大夫一拂袖,双手背后,昂首就道,“你怀里的姑娘天生体寒,且每月癸水之时,她还大量服用收血止疼的药物,日后再不好生暖养,谁若娶了她,便等着无后无子吧!” 说完这方宛若惊雷乍响的话,那大夫也不管轻云管事的眼色,背着药箱,转身离去。 古婉秀和古柔被震惊当场,想说什么可瞧着墨玉华冰冷的表情,只得将话咽下。 古绯摩挲着扶手,脸上依然无甚异常,她望着墨玉华怀里古婉婷,嘴角勾了勾,斑驳暗影一如深邃宿墨,封礼之本想小声安慰她几句,可一低头撞进她比常人大一圈的黑瞳,怔了怔,再回神之际,一行人已经进了琳琅阁一宽敞的厢房。 古婉婷被安放在柔软chuang榻,墨玉华伸手为她理了理额边碎发,往常的斯文儒雅不见半点,也不知他跟之前那个马夫吩咐了什么,那马夫转身就出去了。 封礼之站在屏风相隔的外间,不便进来,古绯自个抓着轮椅靠近chuang沿,轻声道,“玉华哥可不能乱了阵脚,这易州城你熟悉,寻个德高望重的大夫来为大姐好生号脉一番,便什么都明了。” 说到这,她顿了顿,又道,“即便刚才那大夫说的有几分真,可他最后也说大姐好生养着,还是有希望的。” 墨玉华仿佛将这话听了进去,他抬眼,眼梢多了点笑意,“阿绯,这可是第一次主动称呼我为玉华哥。” 古绯一愣,她没想到墨玉华说的居然是这个。 这当,琳琅阁轻云管事端着茶水进来,“古大姑娘半个时辰后就会醒过来,几位可以稍作休息喝点茶水。“ 末了,她又对墨玉华道,“轻云为刚才那大夫所言,向墨公子道歉。” 墨玉华摇头,“这不关你的事,轻云管事也是好心。” 轻云淡笑,“所幸,轻云还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弥补一下,这半月,怪医九先生刚好在易州琳琅阁做客,刚才轻云去求了他,他愿意为古大姑娘诊脉,不知几位以为如何?” 怪医九先生,整个大殷都有名的大夫,其行事风格古怪无所依,且不论好人或者坏人,亦或贵贱贫富,只要他看着顺眼愿意出手,那便是能从阎王手中抢命回来的主。 是以,墨玉华面露惊喜,“九先生居然在易州,他真愿意出手?” 轻云抿唇轻笑,“是的,平素九先生需要珍稀药材,可只有琳琅阁才有,故九先生同琳琅阁的关系还不错,所以轻云就大胆去求了求,不曾想九先生同意了,这也是古大姑娘莫大的机缘。” “甚好,在下多谢轻云姑娘。”说着,墨玉华便拱手行礼。 无人瞧见,古绯长翘睫毛下暗芒蹿过,宛若灵蛇。 九先生来的快,这位先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年轻,一袭玄色,长至腿肚的发披散,脸上覆半边银色面具遮掩左脸,发丝掩映间,无人能瞧见他真正的相貌。 轻云毕恭毕敬将人让进房间,其他的人皆在屏风外间等候。 不过片刻功夫,就听闻里面传来轻云的声音,“天生体寒,用收血止疼药物过多,难孕育子嗣,需养。” 号脉结果,竟与之前那大夫说的分毫不差。 墨玉华的脸色白了白,古婉秀当场就小声抽泣起来,古柔面色不定,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幸灾乐祸,唯有古绯面无表情。 可她黑瞳之中氤氲浮沉的色泽凭得多了十分的警惕。 “求九先生赐下药方,在下定奉上金银,以兹酬谢。”墨玉华一撩袍摆,向九先生弯下了腰,姿态谦卑。 哪想,九先生不理不睬,径直走到古绯面前,玄色长袍曳动如大片阴云,和着拉长的影子,将轮椅上的古绯完全笼罩。 古绯抬头,近距离之下,她才看清九先生脸上那半张银面雕有精致龙纹,煞是好看。 “嫁我,”九先生居高临下地睥睨古绯,开口说了第一句的话,“给你治腿。”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27 红玉狐狸坠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嫁我,给你治腿…… 九先生的嗓音很有磁性,带着枕边呢语才有的低沉,恍若陈酿多年的琼浆,粘稠得让人迷醉。 可古绯清晰的听出,那之下的,是不带一丝起伏波澜的平静,就仿佛在说,今个天气真好之类的寻常话,她虚眯杏眼抬头看他,指尖敲了下扶手,不管厢房里其他人的脸色,就回道,“难得怪医九先生看的上小女子,小女子是不是要感激涕零?” 硬朗的唇线一拉,薄凉的唇上唯有那点微厚的唇尖有点光析过,九先生沉默片刻就问,“你不需要?” 古绯眉梢一挑,心头生了点恼意,如若不是不知九先生的底细,她立马转身就想走,“我又哪里需要了?” 口吻已然带着不善。 哪想,九先生半点不恼,黑绸长发从他半边银面上划过,有轻微的簌簌声响,他低下身子,视线与古绯齐平,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竟伸手进裙裾摸上了古绯的小腿。 古绯是进退不得,她还是第一次对自己这双废腿有了嫌弃,如若是正常人,这种时候怎么也能躲开去,偏生她连动都动不得。 任由那微凉的指腹轻若落羽的从她肌肤上划过,那双腿突然之间便感触如此清晰。 “看来,暂时是不需要。”九先生很快收回手,玄色长袍皱褶延展,他再自然不过的起身,仿佛刚才言情举止轻薄了姑娘家的人不是他一般。 封礼之回过神来,他面带怒意,几步上前,拉着古绯的轮椅离九先生远远的。 九先生不在意,他轻描淡写看了封礼之一眼,转而对古绯道,“有需要,可找我。” 古绯再冷静不过,她伸手摸了摸膝盖,掌心中轻纱裙摆顺滑又细腻,“诊金如何算?” 她还是决定将后路摆在那,如果可以,她又岂会想坐一辈子的轮椅。 “呵,”半边银面下,薄唇边掀出轻笑,有日光点点宛若鎏金从银面上划过,就听九先生遥远不真切的声音道,“嫁我,给你治腿,五年之内亦有效。” 话音方落,那身玄色已然走远。 “九……”墨玉华一急,就欲追出去。 “墨公子,稍安勿躁。”管事轻云脚步一错,将人拦下来,然后双手奉上薄纸,“药方再此,九先生号完脉,就已经开了方子了。” 墨玉华松了口气,他慎重接过,再次对轻云言谢。 轻云抿唇浅笑,她的目光扫了圈厢房里其他人,站门口盈盈对古绯道,“绯姑娘可否随婢子走一趟?” 瞧着封礼之和墨玉华不解的神色,她又解释道,“去去就回。” 古绯心头冷笑,她还正想一探这轻云的虚实,便应道,“劳烦轻云管事带路。” 征得古绯同意,轻云连忙上前,从封礼之手里接过轮椅,推着古绯就往外走。 不知作何想的古柔,款款走近封礼之,柔柔开口道,“封公子不必担心,这是琳琅阁,五妹不会有事的。” 封礼之皱眉点头,他不着痕迹地往边上移了几步,离古柔远点,这才觉自在些。 厢房里,古婉秀拿出帕子为古婉婷擦汗,眼眶红红的,瞧着昏迷不醒自家大姊她转头就问墨玉华,“玉华哥,你不会就不娶我大姐了吧?” 这等问题,当场被摆出来,墨玉华看着手里的方子,完全不想搭理,更不想回答。 谁知,古婉秀把墨玉华的沉默当默认,她嘤嘤地哭起来,好不伤心,还边念叨,“玉华哥,你不能这样,你若不娶大姐,大姐往后可怎么办啊,谁还敢上门说亲,大不了……大不了……” 她哽咽了几声,捏着帕子,偷偷瞧了墨玉华俊逸的脸几眼,鼓足勇气开口道,“我同大姐一起下……” 墨玉华腾的起身,吓的古婉秀将剩下的字眼吞进肚,再说不出来,她惊慌地望着他,一副荦荦白兔受惊的模样,可墨玉华压根没注意到,他扬身绕过屏风,捏着手里的方子,就去找封礼之,央其帮忙先去抓药。 但不说古婉秀如何的羞恼和无措,单说轻云推着古绯一直到湖泊凉亭边,随便择了一四角凉亭,四下没旁人后,轻云才道,“婢子可是很好奇,绯姑娘为何不同意九先生的提议?” 古绯看着她,不发一言。 轻云又笑道,“九先生至今无妻无妾,又洁身自好,且还会一手起死回生的医术,怎么看都是良人佳选。” 说到这,轻云一顿,神色带点恍然,“莫非绯姑娘有意中人了不成?” 古绯并不作答,她冷眼瞧轻云,黑白分明的眸子平白带着碎雪寒意,让人觉得?的慌。 可轻云只当没看见,她见古绯不回答,便将话题搁下,说起其他,“冒昧邀绯姑娘前来,实属轻云主人九狐王之意。” 古绯面色微凛,心思急转,她飞快的算计了又算计,颇为堤防戒备地开口,“这可当不得,还是轻云管事说岔了,阿绯自问不认识九狐王这等大人物。” 轻云只是笑,她也不多解释,双手一击,便有婢女端着小巧的银质托盘快步进凉亭来。 “这物,还请绯姑娘一定收下。”轻云说着接过银盘,抽了覆盖的绸布,从盘中捏起枚红玉狐狸坠子来。 那坠子乃整块红玉雕琢而成,色殷而正,不参半点杂质,假寐的狐狸寥寥几刀,神态栩栩如生,乖巧的紧,且只铜钱大小,以红丝绦缠绕系着。 “这是琳琅阁九狐王的象征,但凡日后绯姑娘有用到琳琅阁的地方,出示此物,大殷、南齐、云离三国琳琅阁无一不从。”轻云双手捧着红玉狐狸坠子,恭敬地呈到古绯面前道。 古绯眸色连闪,这是一种巨大的诱惑,她很难抵挡的诱惑。 虽不知琳琅阁一个行商组织能干什么,可最为难得的是,琳琅阁的影子遍布三国,如此便可见一斑。 而现今,她最缺的便是这种财力和势力。 古绯浅笑出声,她顺势取下覆在脸上的丝帕,这么一会,之前被古婉婷打的那一巴掌已经消了下去,她勾起嘴角,那点笑意清晰明了的未达眼底,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轻云道,“想必贵主人会错意了,阿绯虽为女子,可自来不靠任何人。” “他九狐王,不得半点好处,就赠与我这等信物,你认为,我会信么?”最后一字,依然带着冷厉的森然。 古绯疑心很重,到了连她自己都是不信任的地步,更勿论他人。 仿若料到古绯会这般说,轻云保持双手奉送的姿势,“主人说了,这不是平白赠与绯姑娘。” “哦?”古绯有了点兴趣,她目光从狐狸坠子上一扫而过,再不看。 “绯姑娘或许不知,琳琅阁自建阁以来,每年都会寻找那等天纵奇才,在其需要扶持之时,赠与这玉坠,等到对方功成名就,在相应的能力范围内,自行决定是否为琳琅阁行方便,所以,”轻云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古绯,“绯姑娘,是制墨的天纵奇才,值得主人为此为之。” 眼见古绯不说话,轻云直起身,将狐狸坠子递到古绯眼皮底下,“或许,用绯姑娘的话来说,这叫交易更合适。” 古绯闭眼,她考虑了几吸的功夫,胸腔之中激荡的波涛来势汹汹,她手死死握住轮椅扶手,方才克制住不去接那玉坠,“两个问题,交易期限是多久?除了我,还有谁持有玉坠?” 听出这话之中的言下之意,轻云眼梢的氤氲云霞焕发出光彩,“姑娘若明日后悔,送还玉坠便可,一辈子不送还,也是行的,除了姑娘,目前在易州的,就唯有九先生也有一枚玉坠。” 得到答案,古绯手一松,她猛地抓住那枚狐狸玉坠,力气大的将手心都磕疼。 轻云挥手,屏退婢女,后退一步,敛衽行礼,“婢子祝姑娘早日心想事成,功成名就。” 古绯转着狐狸玉坠,冰凉的坠子带着浸人心脾的温润,细看了,她才发现这狐狸眼眸雕的狭长无比,像是在笑一般,“既然如此,那么我要行使第一个权利。” 轻云愣了下,她似乎没想到古绯适应的这么快。 古绯举高狐狸坠子,看日光折射而过,整个坠子剔透晶莹,内里像有水银在晃荡,“九先生给古婉婷的号脉结果,是怎一回事,别说你不知道?”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28 往火坑推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轻云人长的高挑,姿色也不俗,她站古绯面前,伸手捻了下耳鬓碎发,眨了眨眼就带小俏皮的道,“绯姑娘,不是该最清楚么?你身边可是有个好帮手,不仅能让马匹发疯而不伤人,且连最固执的大夫都能买通,啧,不过古大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连自己的未婚夫都利用上,托姑娘的福,今日轻云可是看了好一场的戏来着。” 古绯眸色微暗,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边上的人倒将所有的事都看的明明白白。 她将手里那红玉狐狸坠子摩挲的来有了体温,口吻毫无起伏的道,“可还是比不上轻云管事,连怪医九先生都请的动,不惜失医德,说下瞒天谎话。” 古婉婷到底能不能生养,没有人比古绯更清楚不过,或许她是在每月癸水之际用了不当的药物,可也没到那般严重绝后的地步。 她原本也只是想吓吓古婉婷,顺便在墨玉华心里播下怀疑的种子,即便过几天另有大夫瞧了,得出不一样的诊断,在墨玉华看来,便总是一根阴影般的刺,日后她再进一步的算计,便能将两人之间的感情击的支离破碎。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男子敢拿自己的后代子嗣问题冒险。 她也给过古婉婷机会,在翠竹林那番直白的问话,只是被人给毫不可惜的婉拒。 而对于墨玉华,纵使有十年之前的情谊在,可古绯只要一想起他父亲墨宴在自己爹娘惨死这事中所扮演的角色,便只能撇除那点犹豫,果断下手。 这一切,要怪就怪他也同样姓墨。 “绯姑娘说哪里话,”轻云轻笑一声,拉回古绯思绪,她推着轮椅送古绯回去,“婢子可没那么大的本事让九先生出手相助,自然都是因为姑娘,九先生才愿意失那点医德,为姑娘隐瞒,将黑的说成白的。” 耳边听着轻云的话,古绯就想起九先生说的嫁娶之话来,她嗤笑一声,对这人是半点好感都生不起来,她虽不知九先生的企图,可对风花雪月的美景,沾上利益算计,是她向来不耻。 谋划利用,交易纠葛,那是赤|裸|裸的你来我往,输赢各凭本事,可要硬拉扯上情爱这样的感情,她便觉得是玷污,唯有心机不够深的自信自己赢不了的人,才会使这种下作的手段。 许是察觉到古绯对九先生的恶感,轻云瞧着她发髻头顶,迟疑片刻还是道,“九先生其实不喜言谈,很多事做了他便懒得解释,会对姑娘冒昧提出求娶之事,除了对姑娘的腿伤感兴趣之外,也是想为姑娘解古大姑娘的构陷,姑娘打上了九先生的烙印,在这易州便没人再敢非议姑娘。” 才说完这话,轻云就有点后悔了,古绯是何等多疑的人,心思又玲珑,她这么解释,反而多此一举。 果然,就听闻古绯冷笑了声,“轻云管事倒是很维护九先生……” 轻云心头一跳,总觉这话里头的意思会让她不安。 “姑娘既为管事,自然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这么维护自然不是心仪九先生了,可如果不是,”古绯说着,偏了偏头,由下而上瞧着轻云表情,“轻云管事能否告知,九先生和贵阁主人九狐王有何关系?” 轻云讪笑几声,心里已经非常懊恼了,她实在没想到古绯如此聪慧且难缠,“绯姑娘多想了,就婢子所知,主人是因在家中排行第九,故称呼为九,而琳琅阁自来的规矩,无论谁做阁主,皆只有“狐王”一名,如此才有九狐王之说,而九先生,婢子只听人说,幼年曾遭逢不变,后被琳琅阁所识,一路扶持之下成就怪医名头,至于为何为九,婢子也不清楚。” 对轻云的话,古绯信了多少,只有她自个知道。 说着这话,眼见到了古婉婷休息的厢房,轻云遂闭嘴不再多说,只是临进门时,她弯腰凑到古绯耳边,小声道了句,“九先生让婢子告诉姑娘,姑娘衣裳上熏的安息香,味道不错。” 闻言,古绯面色一凛,然很快她又面色平静,朝轻云点点头。 “五妹,没事吧?”古柔瞧着古绯过来,早到门口站着,瞧着轻云离开后,她才上前推轮椅。 古绯摇头,淡淡的道,“没事,多谢三姐关心。” 后她又问,“大姐如何了?” 古柔细眉皱着,脸有苦涩,“封公子帮忙去抓药了,玉华哥和二姐还在里面守着。” 说完这话,她见周围没旁人,便转过身,面对古绯小声的问道,“五妹,如今大姐身子出了这样的意外,定会影响到古家和小墨家的联姻,玉华哥对大姐情深根中,不管谁反对,他定会娶大姐的,可为了子嗣血脉,小墨家不会让玉华哥只娶大姐一人……” 话到此处,古柔没有在说下去,只用那双水汪春润的眸子看着古绯,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然而,古绯佯装不懂,居然还道,“三姐,男子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即便大姐身子养好了,玉华哥日后也是会再娶纳其他女子的吧。” 古柔摇头,对古绯的无知有些挫败,“不是这么个理,日后进门的,顶多是个贱妾而已,和明媒正娶还是不一样的。” 忽的,她咬咬唇,正视古绯问道,“五妹,我观玉华哥对你好像有那么点不一样,你老实跟三姐说,你可喜欢玉华哥?” 古绯暗自冷笑连连,古柔为了自保,竟毫不犹豫将她推了出去,可面上,她再平淡不过的问,“三姐,何出此言?” 连半点惊讶都没有,更勿论是羞赧。 古柔眼中划过厉色,她垂了下睫毛,遮掩了情绪拉着古绯的手道,“五妹,你我本是同父血脉,三姐就跟你说实话吧,如果大姐好不了,家里断断不会就此将这门亲事推拒,唯有的法子,便是在咱们几个姊妹之间择一人,与大姐一同嫁过去,日后生养了孩子,寄养在大姐名下,便无人敢闲话。” “这算是好事啊,三姐,”古绯顺着话接,她倒要看看古柔怎么装,“与大姐一同出嫁,瞧在孩子的面上,这日子也会好过很多,而且玉华哥又是个不错的,这人选三姐是最合适的。” 古绯说的也是实话,古家本还有个三房,几个女儿中也该有个四姑娘,可她至今未见过,苦妈也没打听出什么来,同时嫁两女,崔氏铁定不会同意古婉秀做小,她又是个废人,指不定小墨家还不会答应,剩下的就只有古柔了而已。 古柔面上闪过难堪,她轻叹一声,“五妹,三姐已经……已经心有所属了,此生非他不嫁!” 古绯讶异,她实在没想到古柔居然拿这当借口。 “而五妹你,”古柔惋惜地看了古柔双腿一眼,“这一辈子,若是能找到不嫌弃你的倒好了,怕就只怕大伯母以后容不得你,将人给人填房做小,再不济也是青灯古佛,你还这么年轻,又怎熬的住。” 古绯倒还没多大感触,古柔眼圈已经红了,仿若古绯如今身在水深火热一般。 “可若是你和大姐同嫁到小墨家,那便不一样,你也说玉华哥是个不错的,且有大姐照拂,怎么的说都会得个平妻的位置,来去都有人伺候,”古柔终于说出最想说的一句话,“三姐也是为你好,五妹莫要失了良机,只要你过的好,对三姐来说也是个安慰。” 听闻最后的话,古绯不着痕迹得从古柔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她脸上再无笑意,暗如黑曜石的瞳孔深沉无光,她冷冷地看着古柔,就道,“三姐真会说笑,平妻之位?你觉得大伯母会同意多一个人出来与大姐平起平坐?顶多是个贵妾,所以……” 她顿了下,微凉的指尖拂过古柔的脸,“三姐,这是将小妹往火坑推哪。”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29 叫她一败涂地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一行人是在酉时初回的古家,墨玉华早让自己的马夫到古家回禀一声,是以崔氏一直在府门外来回走动,面带急色。 古绯没去大房那边凑热闹,一应事无巨细自有墨玉华来说,还轮不到她操心,而古柔,古绯一语道破她的心思后,便再没多说一句话,便是连眼神都未与古绯对视。 回了青墨院,古绯冷着脸,借由丹青未经应允擅离主子身边的举止,狠狠地发落了她一顿,后让苦妈将人关进柴房,三天不得出。 整个动作雷厉风行,硬是没让丹青回过神辩驳一句。 末了,古绯片刻不等,将身上衣裙换下,示意苦妈仔细检查,并将琳琅阁轻云的提醒说了遍。 哪想,苦妈听闻“安息香”,当即脸色一变,凑到油灯光亮处,细细嗅了嗅道,“确实是安息香。” 古绯端着温热茶盏,“我记得丹青之前跟我说用的是安神香,安息香和安神香有何区别?” 苦妈脸上划过厉色,她顺势拿来剪刀,将那衣裙领子出剪了个口子,对古绯解释道,“安息香,安神香,两者一字之差,这其中的名堂却是天差地别。” “安神香,只是单纯清心静气的香料而已,可安息香,虽也是香料,味道还同安神香大同小异,但若与梅花香味或麝香相遇,便能成致幻气短的毒|药,常有那等不怀好意之徒将两人混淆调换。” 苦妈神色不定,在摇曳的光影之下,有浅淡的杀气从她眸底划过。 古绯将手上的茶盏放下,屈指轻敲,“那便对了,十有八九的墨丸配伍之中,皆会放入少许的麝香调以墨香,今日藏墨会所展之墨丸,可是大多含有麝香的,而且墨玉华身上熏的正好是梅花香,所以他在靠近我之时,我才会突然视野不明,气短晕厥了那么几息时间。” 想了想,古绯重新拿起那件胭脂色海棠绣轻罗纱衣,指腹摩挲几分,“这背后之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苦妈三两把将剪坏纱衣揉成一团抱在怀里,准备扔掉,“姑娘,您先休息,老身这就去搜搜丹青的屋子,看可有熏香痕迹留下。” 古绯点头,这也是她一回院,便惩戒丹青的原因,为的便是让她根本没功夫回房收拾。 苦妈出了房间,古绯自个转着轮椅到床沿,靠近了,然后双手撑着,费力地将身体挪到榻边坐稳当,没想“啪”的轻响,一物从她袖子里落了出来。 她低头,才看清是那枚红玉的狐狸坠子,遂弯腰拾起,转来转去把玩在手间,却不自觉的想起怪医九先生来。 她将白日所有的事细细回想了遍,特别是从九先生出现开始,他的一举一动,一字一语,连那银面面具她都没放过,可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摸不透九先生想干什么,也揣测不出琳琅阁的九狐王意欲何为。 种种表象,都好像是她站着天大的便宜,可这世间,哪里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她宁可坚信香饵之下,必有死鱼。 她不想做死鱼,可也不得不接受这馅饼,这种滋味着实不心安。 不过一刻钟,苦妈再度回来,她一进门就见古绯手中的狐狸坠子,当即惊呼出声冲过来问道,“姑娘,这坠子打哪来的?” 古绯手一顿,她也没想瞒苦妈,便举起道,“琳琅阁一管事婢女说是九狐王授意送予我的。” 苦妈大惊,松弛的眼睑下精光连蹿,她赶紧到房门口,将门关死了,然后才到古绯跟前无比小声的说,“姑娘,你得收好了,关键之时,这东西便是保命符。” “琳琅阁的人有说,不过我现在好奇的是,”古绯上下抛了抛,将缠绕的红丝绦理顺了,她侧头目光幽深地看着苦妈问,“苦妈,懂的可真多,明江湖事,知朝堂变,便是连毒药香料都有认识,那么还有什么是苦妈不知道的?” 苦妈一怔,知晓自己还是不得古绯信任,她也不多争辩,叹息一声,伸手边为古绯散发髻边道,“不是老身有意隐瞒姑娘,确实是姑娘现今知晓,只是有害无益,姑娘需知,老身宁可自己没了性命,也不会害姑娘便是了。” 古绯闭了下眼,身上气息有低沉,“丹青那边可有收获?” 转而,她将话题绕开,至少在这个时候,苦妈还是她不得不依仗的,故得罪不得。 苦妈将发簪收好,沉着道,“很干净,丹青房里半点线索都没有,可见,这香多半是她熏上去的,至于背后指使之人,老身今晚自有法子让丹青开口。” 谁知,古绯一挥手,“不,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能指使丹青的,无非便是大房那边,至于古柔的嫌疑倒是最小的,她还没笨的这么明显。” 说完,她停顿了下,倏地就想起轻云说古婉婷今日连墨玉华一起算计了的话来,她心头瞬间明了,继而觉古婉婷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如若是古婉婷一手安排的,为给我泼脏水,连墨玉华一起利用,还真是当所有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苦妈皱着眉想了会,迟疑不定的道,“那需不需要让墨玉华知晓,这样自然古家和小墨家的联姻就岌岌可危。” 古绯摇头,她顺手将狐狸坠子收到软枕下面,“古婉婷那种人,务求一击就要让她没翻身之日,如若不然,以后有的缠,将这笔账记着,总有叫她一败涂地的时候。” 说完这话,古绯便上到床榻,拉过锦被,作势休息。 苦妈轻手轻脚将油灯罩上晕黄不明的罩子,放的远远的,才将蚊帐银钩放下。 一夜好眠,古绯不再做梦,她醒的早,等了会不见苦妈如往常般进来伺候,便自行伸手拖来架子上的衣裙来穿,哪想,身子探出去一个不稳―― “嘭”的闷响,人同锦被一起,从床榻滚了下来。 紧接着,接连的哐啷声响中,搭衣服的架子也相继倒塌。 她撑起点身,娥眉皱紧,回头看了看不甚有知觉的双腿,就眉目生不可遏制的暴虐。 如若身边无人,她只有等死的份吧?可偏生,她又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子,但凡是不管能或不能之事,需要她去做的,她便竭尽全力为之。 有人道,她是制墨的天纵奇才,可谁又知,过去的十年,她为之付出了多少。 古绯坐身起,长发披散如水草,苍如白玉的脸上浮起惯常的嘲讽之色,真要将她逼慌了,她不是做不出为重新站立起来就嫁给九先生的举措来。 苦妈听到响动进来之时,便见古绯拥着锦被,滑坐到床下,不言不语,就那么安静地呆在深浅不一的阴影当中,恍若精致的白瓷娃娃,让人见了心疼。 “姑娘,快起来。”苦妈三步并做两步,将古绯扶回床上,这才去将衣架扶起,“一早老身听说墨玉华又请了大夫来府里,就去大房打听去了。” 古绯瞧着苦妈动作,淡淡的问,“哦?大夫如何说?” 闻言,苦妈笑了,她推来轮椅,边抱着古绯坐上轮椅边道,“老身这会倒瞧不透这墨公子了,他带来的大夫给古大姑娘号脉之后,所诊之词,同样是体寒,不易怀子嗣。”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30 谁让你进来的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婉婷身体有疾之事,被古家大房瞒的死死的,可眼见大夫进出,下人间还是多有揣测。 古绯没赶着去探望,最近,青墨院隔壁的制墨小作坊眼见即将完工,她索性便瞧着,一应的事自有苦妈去打听。 丹青被惩戒了一顿,收敛许多,瞧着古绯的眼神都带着畏惧。 可没过几日,便有关古婉婷的谣言在下人间流传,说是半夜时分,有婢女亲眼所见从古大姑娘的房中抱着染血床褥,那一包一包的药,也根本不是安养身子的,乃是落胎**。 流言越发夸张,也不知吹的什么风,传到最后,竟是古婉婷伤了身子,这辈子都不能孕育子嗣,说的有鼻子有眼,距离真相也所差无比。 苦妈回禀的时候,古绯正在修葺好的小作坊亲自验看,闻言,她只浅淡的问,“小墨家如何反应?” “应该还不知道,”苦妈推着轮椅,捡着阴凉的地儿走,“墨玉华每日都过来,神色没见好过。” 想着,苦妈又问,“姑娘,这墨玉华到底想干什么?” 古绯勾唇点笑,她手抚过还散发着木香的桌案,就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说的便是墨玉华。” 苦妈一惊,后惊疑不定的道,“姑娘,你的意思是说,墨玉华对古婉婷的情意都是假的?” 示意苦妈推着自己到取烟炱(烟灰)的房间看了圈,满意后才回答苦妈的问题,“也不能说是假,估摸也有那么几分的心思在吧,若古婉婷贤良淑德安分守已,没那么大的野心,成亲之后,墨玉华自会将她放心上几分,可她错就错在太争强好胜,为了让我名声扫地万劫不复,连墨玉华都算计,是以,哪个男子能容忍日后的枕边之人这般利用。” 听到这里,苦妈眸色一亮,“所以,墨玉华干脆将计就计,坐实了古婉婷不能生养的名头,嫁娶之后,便是一辈子压古婉婷一头,任她再大的野心也无法施展。” 古绯笑着点头,想起平素古婉婷自诩将墨玉华抓的牢牢的,不过只是仗着墨玉华对她的几分在意而已,既是日后要成为夫妻的,举止不太过,墨玉华也就当不知晓,在人前深情不寿,传出去名声也好听不是。 苦妈经古绯提点,想通透彻了,继而就觉世人心让人生寒,“亏的老身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还没姑娘看的明白,也同旁人一般,觉墨玉华公子是个斯文儒雅的正直君子。” 瞧完整个小作坊,古绯大致还满意,她心里想了想自己还需要的东西,冷不丁听苦妈这感叹,遂失笑,“这和君不君子有什么关系,怎么说小墨家也是行商起家,行商之人又有几个是坦荡磊落的。” 苦妈一想,可不是这么个道理。 古绯回了院子,写了份单子,让苦妈出去照着采买,她一人在花厅檐下瞧水缸之中那几尾新弄回来的锦鲤,无意识捻着食儿扔下去,连锦鲤肚子鼓了亦没发觉。 丹青打扫完房间出来,便见着不知想什么想的入神的古绯,她将边上的食儿给夺了,才喊道,“姑娘,您再喂下去,这几条锦鲤又该撑死了。” “哦,”古绯愣愣回神,这才发现手心一捧的食儿都给扔下去了,娥眉轻拧,面带忧色,“丹青,也不知大姐现今如何了?这么几天也没见她人。” 丹青边收敛鱼食边道,“婢子听大房相熟的姐妹说,大姑娘前几日似乎又发了好一通的脾气,而且嚷着不喝药,还让大夫人给她找大夫来重新诊脉。” 古绯叹息一声,“我本想去探望,可……” 话未完,她便止了音。 丹青眸色微闪,她笑道,“没事的姑娘,您有这份心就够了。” 古绯恍若没听进去,她伸手进冰凉的水缸中,几尾锦鲤摇曳着艳红的尾巴上来一碰又游开,“不若,丹青你替我多去大房那边走走,多少知道点大姐的信,我也好安心。” “是,姑娘。”丹青喏了声,瞧着外出的苦妈回来了,她便施施然退下,还真去大房那边了。 苦妈差人将古绯要的东西都搬进小作坊那边,都妥当才带着古绯过来,“姑娘,您瞧瞧,还差什么?” 古绯瞧了圈,雕刻墨模用的木料、刻刀一应俱全,便是连制墨的物什都备齐了,还有好几种类别的砚台毫笔,皆做工精致,能看出苦妈采买的时候花了好一番的心思。 “很好苦妈,你做的比我想象中的还好。”古绯这话说的发自真心。 苦妈笑了下,“主要姑娘日后用的顺手就值当。” 古绯也不多跟苦妈客气,她摸了摸那几块上佳的石楠木,就觉手痒了,当先挥手示意苦妈出去,挽起袖子,就拿上了刻刀。 苦妈望着古绯一刹那专注的神色,仿佛一种亘古沉淀出的安宁气质就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犹如浓墨入清水,深浅丝缕的氤氲开来,化为暮霭永恒之景。 墨模,又称为墨印,是制墨定形的模具,可多模一锭亦可一模一锭,即把几块墨印合成六面,嵌于大墨模腔内,一丸墨的几面可同时成型印入纹理。 但凡为墨师的大家者,便没有不会刻墨模的,一方墨丸,不仅要质好,在外形造诣上同样要力求精致完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墨模的好坏决定墨丸成形之后的灵气程度。 佳品墨丸,只在外形上就会让人爱不释手,不忍研磨成墨汁,继而才会产生珍藏的价值。 细数来,古绯已有好几个月未碰过制墨,虽之前参加了藏墨会,可看别人的墨丸,总归不如自己动手来制的过瘾。 今日,小作坊落成,苦妈还将物什都制备齐了,她便再忍不住了。 她心无外物,手中刻刀从宽刃削形,到细刃雕神,一点一点的木屑从她手中滑落,犹如流云舒卷,生动斐然。 天色渐暗,暮色四合,苦妈见丹青从大房回来,只吩咐了她去给古绯掌灯,自己转而进了膳房。 丹青无法,从花厅拿了黄铜仕女油灯,小心翼翼地进了小作坊,瞧着古绯坐在书案边,手下动作不停,她眸底精光闪若流星。 靠近了,她才发现古绯雕的是幅竹燕图,缤纷飞扬的翠竹,穿梭其中的飞燕,依稀的落叶,那景色怎么看怎么熟悉,丹青凑过去细细地打量,猛然惊觉这不是琳琅阁那翠竹林的模样是什么。 有影子投落,蓦然被惊动的古绯手一颤,她抬头,眸带厉色,“谁让你进来的?” ************************************************** (阿?褂谢八担赫饫镆虼笮蓿?沟淖质?丫??w字了,所有从明开始还是一天一更,一更2000+的字数,更新时间老规矩晚上11点。近墨还是新书期,需要收藏、点击、推荐票票这些数据来养,还请大家见谅,等上架之后,阿?垢?禄岜?5摹#?p>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31 盗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深若黑曜石的眼瞳,晦暗无光,连光影亦倒映不进去。 丹青噗通一声跪下,心里止不住的发颤,“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指尖抚过墨模上的纹路,古绯轻描淡写的将手中刻刀扔下,冷若冰霜的道,“以后没我吩咐,不准进来!” “是,婢子记下了。”丹青连忙应道。 古绯瞥了她一眼,没刻意,仿若对那雕好的墨模不太满意,随手推一边也不收敛,“推我出去!” 丹青提着裙裾起身,一手拿着油灯,一手推着轮椅,轻手轻脚地往小作坊外走,疏横阴影之下,她目光不明地多看了那墨模几眼。 古绯用完膳,明显的支开丹青后,让苦妈到房间,关上门,苦妈浅笑道,“姑娘,预备如何?” 古绯眼波流转,她拿起妆奁上的篦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长发,“苦妈以为呢?” 闻言,苦妈笑的意味深长,她也不说明了,有些事,心照不宣,上前伸手为古绯散了发髻,脑子里将这些天的事理了理,斟酌着开口道,“大房那边,听说崔氏已经决定让古柔十月同嫁小墨家。” “但没说,是以什么身份嫁过去。”苦妈想了下。 古绯瞧着缠枝雕花铜镜中,自己那张苍如白玉的脸,幽深的瞳色,她就问,“小墨家有何动静?” 之前,她在墨五爷墨成那边下了诱饵,就等着大鱼上钩,这么些天,墨成能力再不济,也该有动静了。 知道古绯想问什么,苦妈体贴的为古绯轻揉绾了一天的青丝脑勺,边道,“墨五爷在藏墨会之时,就有动作了,可动静并不大。” 说起这事,苦妈眉头一皱,“姑娘,老身估摸着这墨五爷手段不行,小墨家被墨宴把控多年,墨五爷能施展的拳脚间隙很少,所以,这都几天了,也没达到姑娘想要的效果。” “哦?”古绯眉梢一挑,“不会达不到的。” 见苦妈不明白,古绯进一步的解释,“当人有了贪婪与对**的渴望,即便能力有限,也可产生不可估量的作为。” “墨成么?”她下颌微扬,带着揣透人心的蛊惑犀利眸光,像是不可一世的女皇,“我可是许诺他以小墨家当家人的身份,入主大京墨家,为达此目的,他一定千方百计的完成我所谓的大京墨家的回归契机。” 听闻这话,苦妈一惊,这事她可是从未听古绯提过,就连什么时候和墨成达成的交易,她每日贴身伺候竟也不清楚。 古绯可不管苦妈在想什么,她长臂一伸,示意宽衣伺候,“今晚上,苦妈你注意一下丹青那边,她多半按捺不住。” 苦妈点头,拿来准备好的寝衣,一一为古绯换上,末了,她将换下的衣裳搭在架子上,淡笑着提醒古绯,“姑娘要是醒得早,在床榻等着老身过来便是,切莫再跌下来,要是磕碰伤了就不好了。” 这种明明是关怀的话语,可听在古绯耳里,她却觉得多少有些刺耳,像是将她说成了无所事的废物,若身边无人,就只能等待各种绝望的来临。 她眉心一拢,就生出不耐。 苦妈年老成精,哪里会看不出古绯的情绪,多余的话她也不敢再说,相处的这些日子,她算是看出来了,古绯就是个有主意的,且死倔的很,又有很高的傲气,从天才峰顶被人狠狠地拉下来,还废去双腿,她如今能半点都不颓败,直面奋起反击,已是常人所不及的。 伺候古绯休息了,苦妈熄了油灯,人弯着腰轻灵如猫地溜出去,无声无息地融入黑沉的暗夜中,看不到半点影子。 是夜,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 青墨院,一道浅白身影在门扉吱嘎声后,悄悄地走了出去,那道人影先是在院中立了会,见无动静,然脚步匆忙地往小作坊那边去。 古绯为了进出方便,特意将青墨院和小作坊之间的墙壁打通,只一月亮拱门隔开,遂根本就没门,也没人看守。 人影即便在黑夜中亦无比的熟悉,没点灯,走的四面八稳。 很快,那道浅白色在古绯白日雕刻墨模的房间停了下来,眼瞅着没人发现,推门而入。 片刻之后,能模糊瞧见那人怀里抱着什么走了出来,状若无事地关上房间,匆匆往大房那边去。 至此,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苦妈在古绯起身之时,就凑她耳边低声耳语,不期然,古绯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似乎昨个忘乎所有的刻墨模,今日便觉得累了,早膳之时,苦妈问及可还要去小作坊,她当场给拒绝了,丹青低头布菜,当没听到这些话。 早膳之后,古绯示意丹青泡上壶花茶,让苦妈在院子里阴凉的地搬了案几,她优哉游哉地喝茶品茗,那模样似在等着什么人上门。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三姑娘古柔面带愁容地进青墨院,眼见古绯既还能如此逍遥,眸底隐晦的不明神色一闪而逝。 古绯回头,早上就略显燥热的日光里,她一眼就看到了古柔。 嘴角微勾,她转着手中的茶盏,颇为意外了一刹,原本她以为一大早过来的会另有其人,不想第一个上门的居然是古柔。 “什么风将三姐吹过来了,进来坐吧。”她在轮椅上坐直点身,放下茶盏,亲自为古柔倒了杯茶,伸手虚引。 古柔脸上没了往日的温柔淡笑,她心事丛丛,也不客气,坐古绯对面,连茶都不喝,开口第一句话就说,“五妹,这是在看三姐的笑话么?” 言语之中的讥诮明晃如利刀,婉转之间就折射出刺眼的亮光。 古绯意外,她实在没想到向来都十分注意自己言行举止的古柔,今日会说出这种有损她温柔的话来,不过她面上无甚表情,“三姐,何出此言?” “哼,”古绯冷笑一声,她拂袖,那双水汪大眼再无半点柔和,“大伯母决定让我与大姐同嫁墨玉华,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了,你还在装什么?” 古绯摇头,“昨个晚上之前,我真不知。” 古柔还想说什么,古绯一摆手打断她,“那么,三姐一早过来,便是为了在小妹前面奚落出口气?还是你是有求于我,让我去跟大伯母自行请缨?” 被说中心事,古柔半点不恼,她看向古绯的双腿,“不是我想算计你,以你如今的情形,嫁给墨玉华,是最好的选择。” 古绯轻笑一声,如若她只是单纯的古家私生女,又双腿被废,没有一技之长,确实如古柔所说,嫁到小墨家去,那是极好的,可偏生,她同墨玉华之间,压根不可能有这档子的关系。 不明白古绯笑什么,古柔继续道,“既然是对你对我都好的事,你为什么就不能顺手成全我?毕竟,你也不会损失什么。” 不想再跟古柔说什么,古绯后仰靠轮椅背上,下了逐客令,“道不同不相为谋,三姐不用多说了,汝之蜜糖吾之砒霜,便是如此。” 古柔腾地起身,面带再无法隐忍的怒意,她面色铁青,望着古绯,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丹青,送客。”古绯更直接。 古柔胸口起伏几次,压下情绪,当即转身就往外走,然才走到院子口,人一个踉跄,通的一下毫无预兆地栽倒在地。 “三姑娘……”身边的婢女惊呼出声,人奔过去,古柔已经面如苍纸地抽搐着。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32 没必要再活着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变故就在那么眨眼之间,古绯冷漠地坐在轮椅上,不言不语,看着古柔波澜不惊。 后再有一日,便听说古柔清醒过来,只是整个人满口胡说,一会说瞧见自己死去的娘亲,一会又安静地恍若正常人,并时常一个人对着虚空说话,惊得古府鸡犬不宁。 崔氏也不是没想过古柔是在装疯,以躲避同嫁之事,可任她如何试探,就是拿针扎,古柔也恍若未觉。 如此之下,加之府上流言蜚语,小墨家也得罪不得,崔氏不得不头疼地再想法子,如今距离十月也就只有两三个月而已,这两三个月她得给小墨家一个交代。 青墨院一如往常的平静,苦妈瞅着大爷古仲提的认祖归宗日子渐进,心里有急,可古绯是半点不慌,她也就按捺下了其他的心思。 而这日,大房牡丹园,崔氏皱着眉头,撑头沉思,不久她又叹息一声。 古婉婷脸色有白,坐在下手位置,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似乎能看出朵花来。 良久,崔氏拿不定注意的道,“婉婷,莫非只有婉秀了不成?我只有你们两个女儿,一同嫁到小墨家去,我这当娘的怎么的舍得。” 古婉婷指尖一颤,她缓缓抬头,眼底有阴沉。 “都怪二房那些个不是东西的废物,在这关头,古柔竟然发疯。”崔氏说的咬牙切齿,神色愤恨。 古婉婷闻言,眼神波动了下,“娘,不必非是古柔不可。” 崔氏一惊,她脑中闪过古绯那张白玉小脸,又觉不可行地摇头道,“不行,那个杂种就是个废人,小墨家不会同意的。” 古婉婷笑了,原本冷淡高傲的脸上出现丝缕的扭曲,“玉华同意便等于小墨家不介意,我要古绯这一辈子都低贱地活在我脚下,日后的孩子,也只会唤我为娘。” 崔氏怔怔无语,她看着古婉婷,仿若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女儿一般。 体寒极难诞下子嗣的事实,让古婉婷将心中的怨毒迁怒到古绯身上,在她眼里,自己如今的处境,都是因古绯而起,自然这腔恨意,便需要一个人一个出口来让她支撑发泄,如若不然,等待她的只有崩溃。 心里再清楚不过的崔氏眸色一寒,“既然如此,没几天就是你爹开祖祠滴血认亲,然后让她认祖归宗的日子,这亲就万万不能让她认,只要证实她不是我们古家血脉,威逼利诱番,我再提议收她为义女,她便不得不应,过几月你嫁到小墨家,她也只有从侧门以妾之礼进去,日后你稍加注意,只待诞下墨家子嗣,继养到你膝下,她的价值便殆尽,没必要再活着。” 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崔氏再清楚后宅阴私的手段不过,而古绯又是匹白眼狼,便不能让她有翻身的机会,是故,她做便做绝了。 古婉婷勾了勾嘴角,仿佛已经看到古绯的下场,她眉目有狰狞,“这样就再好不过。” 却说那一日古柔在青墨院院门口突然晕厥,自然也搅乱了古绯预想的谋划,她也不急,饵儿已经丢下去,要来的自然要来。 果然,没过多久,也就隔天,古绯在小作坊,她恍若没注意到自己之前雕的竹燕图墨模不翼而飞,以小作坊外伺候的丹青能听见的声音埋怨了苦妈几句,说东西收拾了也不给她说声。 古绯拿起另一块石楠木,余光之中见丹青悄悄松了口气,她勾唇冷笑,黑瞳之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她开始刻第二块墨模,一摸上刻刀,冰冷的刀刃透过指尖蹿入手臂,古绯很快就沉下心来,专心致志,心无外物,这也是她多年制墨养成的习惯,这种习惯渗透进她骨子里,让她对待任何事,皆是全力以赴,绝不含糊。 是以,大爷古仲进了小作坊,她亦无所觉。 当最后一点落成,如细针的刃尖一挑,刻出整个图案纹理的神韵,古绯长舒了口气,然她还未放下刻刀,耳边就想起清脆的击掌声音,并带赞叹,“好!” 手一紧,古绯抬头,面带诧异,“大伯,您怎在此?” 身材高瘦的古仲站在书案对面,他捻着美须,目光落在雕成的墨模上,晶亮无比,“绯丫头,你会这个,怎么不早些跟大伯说?” 古绯淡笑,她放下刻刀,五指交叉地按了按,缓解长久保持埋头雕刻动作带来的酸软,“阿绯也是在大京之时,学了没几天,都是些皮毛蒜皮的伎俩,就没在大伯面前班门弄虎了。” 古仲伸手拿过墨模,反复翻看,啧啧称奇,“刀工熟悉,线条流畅,这图案带栩栩生动的灵气,想必模印出的墨丸,定精致无比。” 说完,他看着古绯,半点不客气的道,“绯丫头,这块墨模就送给大伯如何?” 都这般直白,形同明抢,还有什么好问的,古绯暗地里讥诮,“大伯看得上,就拿去吧。” 说完这话,她以衣袖将书案上的木屑拂过,恍若无意地扫了眼作坊外面的丹青。 古仲拿了墨模,似乎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还有三日,便是开祖祠的日子,这次开祖祠,主要是让你认主归宗,将名字记上族谱,不过,到时会先有个滴血认亲过程,也就当着老祖宗的面,走一番而已,绯丫你看有何异议?” 古绯靠在轮椅上,杏眼微弯,言笑晏晏,望着古仲就无比乖顺的道,“大伯既然安排了,那么阿绯没有异议。” 古仲一向严肃的国字脸难得带起浅笑,他习惯地抚了下黑须,“那你也准备一下,商铺那边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大伯,好走,”古绯笑道,“丹青,送送大伯。” 古仲抱着墨模,走的飞快,甚至在古绯吩咐的时候,就已经踏出了房门,在外面的丹青屈膝行礼,跟在古仲身后,将人送出去。 眼见两人走的远了,古绯从鼻端冷哼一声,神色有厉。 苦妈不知从哪冒出来,她几步进来,送上湿润的干净方巾给古绯擦手,眉目有忧色,“姑娘,这滴血认亲咱们滴不得,要不然老身出手以武逼之,让他们取消这过程?” 古绯摇头,她低垂眼睑,细细的将每根指头都擦了遍,“不用,自有人帮咱们应对。” 她说完这话,看着古仲离开的方向,脸上荡开丝意味不明的深邃笑意。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33 总要求到我头上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易州,二等家族古家一夜之间就出名了。 两套墨丸,模样独特精致,瞧着灵气逼人,才摆上架,就被哄抢一空,古仲心头狂喜,他在自己店铺后面催着老工匠赶紧多制几套。 那老工匠本就是经验丰富的,平素制的墨在古家铺子里算是上等货色,加之古仲突然拿来的那两套墨模,尽管墨质堪堪只能算中上,可一套的墨丸摆着,谁见了都心喜。 古仲趁热打铁,他琢磨了半天,带上那墨模,让下人备了点小礼,找上了易州制墨第一人的封溥羽大家,他本不抱太大的希望,能求的封大家出手以这墨模制套墨出来是为最好。 可哪想,封溥羽一见那两套墨模,欣赏半天,还不用古仲提及,就自发相邀借这墨模一用。 古仲是何等精明势力的行商之人,他赶紧送上小礼,顺便求封溥羽多制一套,好作为店中的镇店之宝。 封溥羽没多加考虑便同意了,只让他过段时间再来取。 所想之事达成,古仲心满意足,本想就此告辞,临到出门之际,却听封溥羽提及古绯,并言,“听老夫那不争气的孙子说,住在你家一位叫古绯的年轻姑娘,有很不错的制墨天赋?” 古仲诧异,可他面上不显,只眸底有精光蹿过,“哪里,封大家谬赞了,我那侄女她就是捣鼓着解闷而已。” 封溥羽瘦且矮,银白寿眉长至下颌,是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此刻他捻着白须,面带浅笑,“这墨模可是出自她手?” 对于懂墨爱墨之人,遇见那等志同道合的,自然心生向往,加之封礼之最近老提及,封溥羽有那等好奇之心,也半点不奇怪。 古仲知晓瞒不过,索性老实回道,“不瞒封大家,正是出自在下侄女之手。” 闻言,封溥羽又将手上的墨模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不错,不错。” 得了封溥羽的肯定,古仲心头越发火热起来,他心思急转,盘算了又盘算,权衡利弊之后,他在心里默默下了个决定。 从封府出来,已经是暮色四合,古仲片刻不停留,还有两日便是开祖祠的日子,他将所有的事想了又想,一上轿子,就差轿夫赶快回府。 而回府之后,他撩起袍摆,直奔青墨院。 这会,古绯在花厅中和苦妈小声地说着什么,昏黄油灯之下,偶尔灯花爆响,就有飞蛾飞扑上去。 古仲脚步一顿,他站花厅门口阴影中,瞧着古绯那张不甚有表情的脸,按捺下多余的心思,也不要丹青先通报,大步走进来。 古绯抬头,半点都不意外古仲这会过来,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大伯,这么晚有事?” 古仲扯了下嘴角,径直拂袍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古绯好一会才道,“这会仔细瞧,绯丫的面相倒和你爹有几分相似。” 古绯冷笑,她杏眼微弯,倒映的光影掩了眸中色泽,“大伯倒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古仲握拳抵唇轻咳了几声,在古绯漆黑如墨的眼瞳注视下有些许的不自在,“我今个想了下,你认祖归宗也是大事,所以准备请些交好的世家贵人来观礼,你看如何?” 古绯听闻这话,眉梢一挑,指腹不断摩挲着轮椅扶手,考虑了会才回,“不知大伯预请哪些贵人?” 古仲平素不苟言笑的脸上展开丝笑,看着颇为怪异,“小墨家是一定要来的,封溥羽大家也请,还有墨商会那边有同我交好的,剩下的便是一些和咱们古家往来亲密的家族了。” 听到还会请墨商会的人来,古绯摩挲扶手的动作一顿。 所谓墨商会,自然是在制墨行当兴盛的州郡,行中之人,自发形成的联盟,经由好几百年的发展,这联盟已经形成明确严格的上下阶层。 比如易州的墨商会,就只管辖易州制墨行当之中的家族作坊,与其他州郡的墨商会地位等同,这之上,地位最高最有话语权的,是大京墨商会,就古绯所知,大京墨商会,这么多年发展下来,其中的墨家人最多,像是无冕之王,墨家人说的话,便似墨商会的决定。 古绯将古仲说的这些家族势力,一点一点地理了下,尔后她抿唇浅笑,“那就依大伯所言。” 得到古绯的应允,古仲几乎迫不及待,他是片刻都坐不住,赶紧起身,“那我现在就去写请帖。” 话落,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第二日,许是得了古仲的吩咐,一早,崔氏便亲自带着几个绣娘到青墨院,拉着古绯好一阵的比划量尺。 崔氏那笑眯眯的模样,倒是亲切非常,还直说,要连夜赶制新衣,务必在开祠堂那日,将古绯打扮的光彩夺目。 古绯也不放心上,她只笑笑,任由那些人折腾。 末了,崔氏又手把手的将认祖归宗那日一应的仪式规矩给古绯讲了遍,似乎还怕她记不住出岔子,崔氏硬是在青墨院呆了半天工夫。 从头至尾,古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笑意,高深莫测得让人看不出半点多余情绪。 到用晚膳的时候,古绯才刚端着碗,向来没个醉生梦死没个清醒时候的二爷古将提着酒壶摇晃地闯进来。 他也不说要一起用膳,一屁股坐下,眯着豆大的眼睛偏头看古绯,就一阵嘿嘿直笑,挥手支使丹青去给他找酒来。 丹青拿不定主意看向古绯,古绯朝她点点头,示意她听从。 瞧着人出去了,古绯看都不看古将一眼,自顾自地吃饭,哪想―― 苦妈才为她夹了一筷子的菜,就见眼前长袖如云,“哐啷”声响中,桌上盘碟摔了一地。 这下是饭也没得吃了。 苦妈冷哼了声,脚一跺,手腕翻转,就要欺身上前教训古将一番。 “啪”古绯只将银筷一搁,苦妈初初到古将胸口的一掌生生停住,继而水波无痕地收了回来。 “古二爷好大的火气,莫不是专门来青墨院撒气的不成?”泥人都有三分脾性,更勿论这般被人拂脸面,古绯自然生了脾气,她最不待见在吃睡之时,被人打扰。 “爹的好女儿,爹倒想问问你还要如何?”古仲像没骨头的软虫一样长手长脚地摊坐在椅子上,时不时灌上一口酒,连暗色的胸襟都湿了好大一块,“不安安分分地呆着,就滚出古府去。” 古绯冷笑一声,“真看不出来,废物一般的古二爷还有维护古家的时候,也不知是维护那点根基,还是舍不得自己女儿。” 此女儿指的谁,在座之人都清楚。 古将当即脸色一变,他腾地起身,将手中酒壶一扔,酒花四溅之中,他面如肝色,“古家的人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明天滴血认亲又如何,只要还在这古家,我就绝不会帮你半点,你也休得将那点算计打到我二房身上!” 字字掷地,声声如刀,犀利无比。 可古绯只说了一句话,“他日,古将你总要求到我头上的时候。”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34 任由处置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寅时末。 苦妈准时唤醒古绯,她神情严肃,油灯光影之下,脸上沟壑的皱纹越发明显。 古绯原本不甚清醒,可瞧着苦妈这模样,心头一松,揉了揉眉心,笑道,“苦妈不必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这话并未让苦妈安心,她伺候古绯穿上鸦青色白滚边的暗纹直缀长裙,双手灵巧的在古绯青丝间飞舞穿梭,边道,“老身能不担心么?姑娘,咱们半点应对法子都没准备,这滴血认亲肯定又有变故,要是离了古家,老身再没办法找到第二个这么合适的栖身之所了。” 古绯瞧着铜镜中自己的脸,手上拿起仕女图案的白瓷胭脂盒,轻轻旋开,放在鼻尖嗅了嗅,不经意的问道,“当初,苦妈你为何会选择带我回易州,选择古家?” 苦妈绾发髻的手一顿,她错开铜镜中古绯看着她的眼神,寻了枝淡绿色的蝶恋花玉簪,为古绯固定了,斟酌着道,“老身不懂那些城府算计,也没姑娘想的那么多,这易州是姑娘的出生之地,除了大京,又有第二个墨都之称,所以老身就带着姑娘回来了,而古家,在易州的地位不高不低,姑娘安身这里,羽翼未丰之前,不引人注意为最好。” 乍一听这话,在情在理,也句句属实,大抵谁都不会在多做深究,可古绯是什么人,七窍玲珑心不说,心计深沉,和人交谈,每一句话都习惯的多转几圈。 这转几圈,还真就让她从苦妈话语里听出不一样的意思来。 先说苦妈,一把年纪的妈子,身手不仅不弱,还会拳脚,又懂江湖门道,若说苦妈身上没点故事,古绯哪里会信。 且从昨晚二爷古将的反应来看,接她回古家是十分不愿意和抗拒的,可他却不得不从。 能让人做不愿为之的事,其后原因没几种,要么被胁迫,要么是仗势欺人,不得不为。 古绯一一排除下来,对苦妈背后的一些东西心里有数,纵使有那么点好奇,她也果断一把掐死,现在她在古家都未站稳脚跟,无财无势无权,就会点制墨手段而已,很多东西,苦妈这会不愿意说,她也不问就是了。 自然,要她做到信任苦妈,那便是根本不可能的。 拾掇妥当,丹青早备好了早膳,今个也顾不得府中规矩,直接端进来,伺候古绯在房里用点,省的一会开祖祠之时,体力不支。 时辰尚早,古绯因休息不够眉心突突的抽疼,尽管不想用膳,还是耐着性子多少吃了些,完了,苦妈又捡了几块平时古绯喜欢吃的小点心,用帕子包好放身上,中途趁无人注意时,可让古绯填点肚子。 辰时三刻,大爷古仲过来了趟,开祖祠是大事,今日他穿的也稳重体面,见古绯一应准备好了,他放心后才匆匆离去。 早有应邀的宾客前来,古仲早去祖屋那边迎接了,就是崔氏也笑脸迎人。 男宾和女客自然是分开的,各家夫人姑娘,从另一侧门入,直接就被婢女引进后院,这种难得的场合,崔氏自然让古婉婷和古婉秀两姊妹同她一起招呼女客。 姑娘和姑娘逛着院子交谈,夫人和夫人谈家常。 中途有那等对古绯好奇的,问及崔氏,崔氏只笑而不语,不说古绯好也不说她不说,只将话题引开,半点不透露风声。 古绯过来的时候,从一出青墨院,到祖屋这边,途经院子,早有无数的人瞧她坐在轮椅上,就有浅淡的讥诮,到了正厅中,她遥遥向崔氏请安,各家夫人顿时鸦雀无声,看着她的目光中有怜悯有淡漠也有嘲笑。 而崔氏似乎故意,她端着茶盏,高声呵斥边上的下人,“都愣着干什么,没见五姑娘不|良于行被门槛挡住了,还不快点抬进来。” 转脸,她望着古绯又亲切地笑道,“绯丫,今日规矩繁多,身子可还受得住?” 古绯当听不出这话下之意,崔氏这般明显地将她是废人且身子又不好的事重点提出来,她又怎能不好生成全她的心思,“多谢大伯母关心,阿绯身子已大好了,昨个大夫还说,日后不用在用药了,不过……” 说到这,古绯转头看着古婉婷,葱白指尖轻轻划过长袍纹理,“倒是大姐,前几日不是还听下人说,大姐闹着性子,不愿接受大夫调理体寒身子的方子,今日为了阿绯认祖归宗的大事,大姐又要劳累了,阿绯如何心安。” 一句“体寒”,像是冰凌箭矢,嗖地扎进崔氏和古婉婷心里,让两人面色一变。 在座的各家夫人,哪个不是心眼多的,听闻古绯这话,立马就将目光转向了崔氏和古婉婷。 特别是小墨家的当家夫人,墨玉华母亲端木氏忍不住了,“体寒?大夫如何说?崔妹妹也该说一声不是,怎么说,婉婷十月也是要嫁给玉华的,这身子不调理好怎么行。” 言下之意,已经在怪崔氏如此重要的事都隐瞒着,众所周知的,体寒的女子,不容易诞下子嗣,不好生养的媳妇,又有哪家愿意娶进门。 古绯一句话,等于是将古婉婷给从头到脚都淋了盆黑水,还是不容易洗干净的那种。 她岂会不知,这等大事,即使墨玉华知晓,那也定是瞒着小墨家的其他人,而古家也肯定会在古婉婷出嫁之日寻个其他借口,顺理成章的多嫁一个古家女儿过去。 崔氏眼神锐利地瞪了古绯一眼,侧头对端木氏笑道,“端木姐姐哪里的话,婉婷只是日前去参加琳琅阁的藏墨会,回来受了风寒,这丫头从小被我惯坏了,药汁苦一点都不肯喝,等传到下人耳朵里的时候,就歪曲的面目全非了。” 说着,她又看向古绯,脸色冷着,“绯丫头,你是咱们古家的姑娘,现今认祖归宗,就不比你从前在外的日子,府里自有规矩,怎可听下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崔氏随机应变过去的同时,还反将古绯一车,只怕即便她今日顺利记名上族谱,以后走哪也是摆脱不了没礼仪教养的私生女影子。 可古绯半点不惧,她下颌微扬,杏眼中黑瞳暗沉深幽,“大伯母教训的是,是阿绯轻率了。” 崔氏脸色稍缓,然还不等她放下点心,就听古绯面带寒色地喝道,“丹青,还不跪下!” 一直跟古绯身后站角落的丹青身子一颤,想也不想应声跪下,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一种大祸临头的仄人威压从天而降。 不等他人反应过来,古绯像定罪的判官,粉唇一启,字字诛心的道,“大伯母,这挑破是非的贱婢已经跪下了,从前没人教阿绯如果治下,今日这嘴碎的贱婢就任由大伯母处置!”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35 弥天大谎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纵使知道丹青是崔氏当初拨到青墨院的,古绯之前也一直留着,可是在今日,这个她认祖归宗的大日子,当先的第一件事,她居然就是将古绯推到人前,且还想借由崔氏的人整治自己的人,不得不说用心深沉。 崔氏没有说话,她定定地看着古绯,从来保持上翘的嘴角,慢慢的僵硬拉了下来,也让她身上的亲和气质少了几分。 整个厅中鸦雀无声,有那么几个做客夫人看古绯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不过今个是阿绯的大日子,”古绯见崔氏没动作,她轻笑了声又道,“大伯母一向心慈良善,这般顾全阿绯,阿绯真是好生感动。” 末了,她一转头,神色瞬间冷了,“你这贱婢还不自己滚下来,省的碍人眼。” 丹青如蒙大赦,只这会的功夫,她衣衫背脊就汗湿透了,“是,是,婢子知错了……” 这般说着,起身倒退着快速跑了出去。 崔氏目光幽深地看着丹青人影消失,她重新翘起嘴角,带点宠溺地嗔怪道,“你这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知收敛下,看来日后非得将你绑在我身边不可。” 带笑又亲切,谁听了这话都只会当是长辈调笑小辈的。 可古绯却真切的从那话语之中听出了深深的威胁之意,不过她也不在意。 旁的其他人跟着应和附笑,皆说古绯如何温柔贤淑的客套话,气氛这般刻意的营造下,一时之间倒也融洽异常。 古绯一边听着这些人言谈,一边暗自打量花厅中的各家夫人。 她目光率先注意到坐左边第一席的端木氏身上,十年的岁月倒没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越发的雍容大气,高雅的元宝髻,金钗玉簪,湖绿色撒金碎花绸衣,眼梢微微上翘,瞧着人的时候,就像是在微笑一般。 许是察觉到古绯的视线,端木氏回头,冷淡地对古绯点了一下头,转过头就跟站自己边上的古婉婷闲话。 古绯摩挲粉透的指甲盖,她唇边有笑,可未达眼底。 端木氏,出声行商之家,在她记忆中,向来便和墨宴一样,唯利至上,也难怪两人能成为夫妻,倒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说法。 这当,有婢女进来,张望了圈,瞧着古绯,当即几步到面前,凑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古绯眉心微拢,她毫不犹豫对主位上的崔氏道,“大伯母,阿绯归家多日,还不曾认识易州的各家姑娘,所以想去园子里逛逛。” 崔氏心思一转,别看她在招呼各家夫人,似乎没注意到古绯,可从古绯进门开始,她的余光就一直在她身上,刚才那婢女她也是看的清清楚楚,遂道,“你去吧,记得别误了时辰。” 古绯点头,也不管崔氏有何动作,跟苦妈使了个眼色,面色略带凝重地出了花厅。 两人哪里是逛园子,苦妈推着轮椅,走的飞快,左拐右转,几下就甩掉崔氏差来盯梢的下人,寻了处僻静没人过来的小院,瞧着四下无人后,苦妈才推开院子里一间满是灰尘的柴房。 柴房中,一男子背手而立,蜜合色的长袍,绾的一丝不苟的发,浑身上下透着果断利落。 古绯进来后,苦妈立马关上房门,人一闪守在外面。 杏眼黑瞳色泽加深,古绯自行转着木质轮椅到屋中央,开口道,“五叔,这会匆忙找阿绯过来,所谓何事?” 那男子蓦地转身,却正是白面斯文,一字须的墨五爷墨成。 只见他面有掩饰不住的怒容,望着古绯就喝道,“墨绯,你骗我!” 古绯不为所动,她斜眼瞧着墨成,浅笑道,“五叔别叫错了,阿绯如今姓古。” 墨成哪里管那么多,今日他同样受邀来观礼,之前看着请帖,还在疑惑“古绯”这名倒和墨绯的颇为相似,岂料,到了古家后,听人一谈及,便知此墨绯根本就是彼古绯。 “我不管你姓什么,你老实告诉我,你与大京墨家之间到底有无干系?你之前跟我允诺的入主大京墨家是欺我不成?”墨成愤怒异常,他自问一直对墨绯还算不错,这会就更觉一种被背叛和算计的恼怒,以及浅淡的伤心。 古绯摇头,她手放扶手上,沿着扶手弧度转了圈,低垂眼眸道,“阿绯不敢欺骗五叔,纵使小墨家所有的人都对不住我,亦还有两个人是对阿绯好过的,五叔自然是其中一人。” 另外一人,指的便是墨玉华了。 “这十年,我都在大京墨家过活,不仅如此,墨家的老夫人还曾对我说,日后我会是大京墨家的制墨大家与顶梁柱,当然如果五叔想,阿绯也是可以让五叔回归大京,不过这需要时间。”古绯嗓音低沉,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带着一股子安定人心的节奏。 果然,墨五爷怒意缓了缓,他依然眼也不眨地看着古绯,仿佛想分辨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古绯苦笑一声,“我这双腿,五叔也是看到了,实不相瞒,是大京墨家某些嫡出子嗣不容我,大意之下差点连命都丢了,我回易州栖身古家,便是等时机一到,就重回古家,讨得公道。” 墨成的目光落在古绯双腿上,当年发现古绯制墨天赋的种种过程,他是知道的,自然比谁都清楚古绯的天赋有多天才,受人嫉妒,也是情理之中。 古绯一番言语,她将墨成的神色转变尽收眼底,心头微微松了口气。 她知晓编织一个谎言,便需要无数个谎言去掩盖,可若说一个真相,那便是让人深信不疑的事实。 所以,她对墨成所言的,自然全都是事实,只不过,似是而非而已。 良久,墨成开口,“那你跟我说,大京墨家最近需要大量的易墨囤积,可是当真?大京墨家又为何平白无故需要那么多的易墨,而且还不是直接差人到易州来?” 早料到墨成会问这件事,当日,她为引诱墨成上钩,先是好一通挑拨了他和墨宴的关系,再是以入主大京墨家为香饵,这制饵的料,便是她撒的一个弥天大谎―― 大京墨家,正在不动声色地准备大量囤积易墨等独具特色的墨丸。 如此,墨成随后便开始不安份的动作了,只因这是个入大京墨家眼的机会,且还是一个立功的机会。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36 拿什么来胁迫我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待古绯从柴房出来的时候,苦妈并不在外面,她眼尖地瞥见檐下木窗拐角一闪而逝地某道身影,嘴角翘了翘,有讥诮一闪而逝。 紧跟古绯之后出来的墨成脸色不太好看,他瞧着古绯,眉目之前依稀的熟悉感,却再轻松不起来。 对古绯的话,即便他想了很多遍,亦没发觉其中的漏洞,可总觉不妥,至少他自己是清楚,他是不太信古绯,然而,想从墨宴手中分的半杯羹的心思还是不变就是了。 古绯眯眼抬头瞧了瞧蔚蓝苍穹,素白的脸难得有柔和,“时辰不早,五叔该回前厅了。” 墨成点了点头,趁着这会没人过来,他长袖拂动大步离去。 这时苦妈才转出来,她将柴房中的有人来过痕迹扫除,完事推着轮椅,慢悠悠地逛起园子来。 古绯屈指轻敲扶手,“可是上钩了?” 苦妈轻笑一声,弯腰凑近古绯道,“回姑娘,一切顺利。” 闻言,古绯勾唇点笑,有风拂面,一阵凉爽,今日可是难得的好天气。 园子里的闺阁姑娘多半都是与古家姊妹相识的,眼见古绯出现,大胆点的在古婉秀的挑拨下,当面嘲讽,多数的还是冷眼观望,不予置评。 古绯也没那心思拿自己热脸去讨好,她闲适地靠在轮椅上闭眼养神,苦妈甚为了解古绯性子,怕旁人扰了她,就捡清净的地儿逛。 没过多久,有婢女找来,说是时辰到了。 祖屋正堂,大爷古仲接过下人送上的香烛,对着高堂上悬挂的祖宗画像三叩九拜。 古家所有人都在堂中,就连一向酒醉不清醒的二爷古将今日也打理的周正整齐,身上半点酒味都没有。 古绯和同辈站一排,她目光转动,古家这一辈的子孙中,除了行商在外的大公子古?f,压根就再没男丁,这在一个家族,显然是很危险的兆头,私下里,古绯让苦妈去查过有关三房的事,哪知最后只晓得三房在很多年前就自行离了古家,至此再没出现过,而古家女儿中排行四的四姑娘,便是出在三房。 “开始吧。”大爷古仲开口,声若洪钟,他和崔氏坐在上首位置,底下的族人在简单的祭拜后分站两边,在后,便是观礼的宾客。 古绯回神,她看向古仲,就听他又道,“绯丫,准备好了?” 苦妈机灵,当即推着轮椅至中央,古绯笑着道,“准备好了。” 古仲抚着胡须,正想说什么,哪知旁边的崔氏抢声道,“还不将物什端上来。” 话落,便有婢女端着盛清水的黄铜盆、案几、细针进来,盆搁案几上,放至古绯面前,明晃晃地倒映出她的脸,放在锦布上的细针尖锐锋利。 古绯小巧的鼻翼抽了抽,明显闻到盆上带的酸咸味道,滟潋微光从她黑瞳中浮起叠嶂,她看了崔氏一眼,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苦妈上前一步,拿起细针,众目睽睽之下,那细针抵在古绯指腹,她动作顿了顿,飞快地抬眼看了看古绯。 哪知古绯半点眼色都没给她,从头至尾都恬淡安静,垂眸盯着自己膝盖上的裙裾绣纹就一言不发。 一时间苦妈拿不定主意,她甚至瞧着崔氏眼梢掩饰不住的得色,那黄铜盆中的水不用说肯定是被做了手脚的。 她悄悄在心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便带着古绯远遁,总有另一处合适东山再起的地方。 如此想着,她高举起细针,利落地扎进古绯葱白指腹,只刹那,就有殷红如火的血珠子冒出来,红如玉,猩如朱。 “等等。”乍响的声音突兀地从堂外闯进来。 苦妈眼急手快,捏着古绯那点针眼伤口一覆,堪堪悬落的血珠染上她手,哪里还能落下半滴。 崔氏神色一凛,隐晦地看了苦妈一眼。 闯进来的人古绯恰好知道,正是大爷古仲平时常带身边的小厮。 古仲眉心一皱,似乎对自己的小厮微有不满,“甲一,怎这般没规矩,也不看看今个是什么日子!” 甲一没多大年纪,顶多二十来岁,面目年轻无须,穿着宝蓝色袍子,此刻他一手提着袍摆,余光瞥了案几上的黄铜盆一眼,就对古仲恭敬行礼道,“是小的莽撞了,大爷见谅。” “这黄铜盆有秽,小的生怕污了五姑娘,所以赶着进来换一盆。”甲一看着古仲,目光坦荡,唯有行礼的手小指轻微地动了动。 古仲眼瞳微缩,眉心皱痕更深,甲一在他身边伺候有十余年,刚才那小动作哪里能瞒过他去,他遂怒喝道,“知道有秽,还不赶紧的,耽搁了吉时,看我怎么处置你们。” 甲一连连称是,一边挥手示意候在门口的婢女将另一盆的清水端进来,他亲自将之前的黄铜盆端了下去。 这样的小插曲没几个人放心上,毕竟家里伺候的下人多了,总有那么些个疏忽偷懒的,出小岔子也是很正常的事。 唯有崔氏面色不太好看,她眼睁睁看着那盆被端下去,压根不敢开口反驳什么,只得看着古绯滴下血珠入盆,然后是二爷古将扎破手指同样滴下血。 两滴血珠在清水之中,朗朗晴天之下,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毫无障碍地交融到一起。 “哈哈哈,”古仲捻须大笑,“我古家又多名子孙,真是祖宗庇佑。” 观礼的宾客皆起身,拱手恭喜。 古仲似乎有些激动,他从主位上下来,拉着古将的手,一边又拉着古绯的,脸上有明显的欣慰之色,“二弟,从前亏待绯丫太多,这往后,你可得好生补偿。” 古将面无表情,谁都能瞧出他眼底对古绯的厌弃,“多谢大哥提醒,小弟记住了。” 得了这话,古仲笑着点头,他引着宾客边往外引边道,“劳烦诸位移驾祖祠外。 接下来便是开祖祠,将古绯的名字记上古家族谱,这才是今日最重头的戏码。 古绯落在后面,同她一样在堂中的还有崔氏和古家两姊妹。 她言笑晏晏地看着崔氏,表情嘲讽又倨傲。 崔氏款步下来,绛紫胭脂富贵芙蓉吉祥云纹长裙,从地上摇曳而过,环佩作响中,她到黄铜盆前,脸色冰寒,瞧着相溶的血珠,她抬脚猛地一踹,嘭的声响,水花四溅。 苦妈反应很快,见崔氏神色不对,当即拉着轮椅后退,故古绯身上是半点水渍都没溅到,反倒是不察的古家两姊妹裙裾边角微有湿润。 “大伯母怎这么大的火气?我若知晓是谁恼的,定叫她好看。”古绯一手撑头,偏着看崔氏,眼眸纯澈如冰。 古婉秀一拂袖,当即就想冲出来说什么,被古婉婷死死拉住。 崔氏敛了笑意,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古绯,一字一句的道,“你别高兴的太早,入了古家的谱又如何?我照样能让你翻不了身。” 古绯摇头失笑,她手指一点下颌就道,“到现今,大伯母还不明白么?我古绯,便没稀罕过古家的一丝一毫,所以……” “你拿什么来胁迫我?”这才是古绯最想说的话。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37 野心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接下来,开祖祠,祭祀,都很顺利。 祖祠是个一个家族最为神圣的地方,即便崔氏想动手脚,也是有心无力,故滴血认亲那一场下来,古绯是半点不担心。 她跟在大爷古仲身后,苦妈推着轮椅,面前的古仲怎么的做的她就跟着照做,在祖祠中祭拜一场下来,没多少动作都让她出了一身的汗,被冷风一吹,背心颇为不适。 随后便是开族谱,将古绯的名字记上去。 古仲拜托了宾客中辈分声望皆高的封溥羽大家上墨送笔,连同那墨也是选的古仲的珍藏墨。 封溥羽是有德大家,他亲自研墨,又仔细地挑选了适合的毫笔,饱蘸墨汁,才递到古仲手里。 古绯还是第一次见到封溥羽,长至下颌的寿眉,到胸的银须,一身样式简单的银灰长袍,整个就是一精神矍铄的老头。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封溥羽转头回视,银须下的唇翘了翘,抚着胡眯起眼睛就笑了。 古绯回以笑容,初见之下,能看出封溥羽果真是个德望大家,打从心底,她便有敬意。 这边,古仲翻着族谱,在合适的地方,用那支封大家送上的毫笔,一丝不苟地添上了古绯的名字,如此,古绯便算是古家真正的子孙。 有宾客击掌而鸣,接连向古仲古将道喜,这些人中,唯有墨成的脸色不太好看,他也不上前,站的远远的,目光深邃不明地看着大方浅笑回礼的古绯,一时间,心绪难辨。 午膳,自然是将所有宾客都留下用,古绯瞧着没她什么事,便借口身子困乏,回了青墨院。 青墨院里,丹青自然是被崔氏领回去了,偌大的院子,也就苦妈一人在打理。 古绯也不觉冷清,她挥手让苦妈去祖屋那边拿点吃的,自己一个人在檐下水缸旁,瞧着缸中摇曳自由的锦鲤,连袖子都不挽,就那么愣愣将手伸了进来。 葱白手指,手背可见淡青色筋脉,浸润如水,蓦地冰凉让她整个人打了个颤。 那锦鲤也是大胆不怕人的,竟游到古绯指间,柔如绸的尾巴晃动,来来回回,还穿梭上瘾了。 “阿绯,”清朗如月的声音突兀响起,紧接着穿月白长衫绣翠竹暗纹的封礼之施施然走进来,“怎的没个丫头伺候?你长袖入水了。” 古绯抬头,黑曜石般的眼瞳纯粹而幽深,她轻描淡写地看了眼自个袖子,半点不在意,“礼之,怎么过来了?你不是该在前厅那边用膳么?” 封礼之眉心一皱,站在一丈开外,瞅着那半面都湿了的长袖,犹豫了下,还是上前,两指一捏,将古绯那只手从水缸中提了出来,“天虽热,可泡了凉水,身子骨也会受不住的。” 古绯一愣,似乎没想到封礼之会说出这样带关怀的话来。 封礼之有心掏方巾出来让古绯擦擦,可碍着男女之别,他还是松手,后退几步,免得有人看见凭生流言。 有水滴从白如瓷蜡的指尖划过,日光折射,便带着五光十色的鎏金,古绯甩了甩手,也不管湿了半管的袖子,“礼之有事?” 封礼之轻笑,英挺眉梢微挑,“刚才就想跟你说恭喜,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喏,这是给你的贺礼。” 说着,他还从袖子里掏出方玄色墨盒来。 古绯也不跟他客气,接过了当面打开,上佳的墨盒中是枚人形墨丸,最为让她惊讶的是,那人形赫然是她的模样。 她看向封礼之,杏眼圆睁,带着惊喜又惊讶的神色。 封礼之哈哈大笑,贵气的眉目间闪过自得,他手中折扇指了指墨丸,“怎么样?可还入阿绯的眼?” 古绯眸色生光,粉透的指甲抚过墨丸的脸,然后是发髻衣裙,笑眯眯地回道,“入,当然入了,甚合我意。” 话落她又问,“是礼之亲手雕的墨模么?” 亦只有这样的墨模,才能塑出这种独特样式的墨丸。 封礼之俊朗的皮相褶褶生辉,他下巴一扬,折扇啪的打开,扇了两下,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的自傲,“当然,不过阿绯放心,这墨模我只制了这么一枚墨丸,就已经毁去了,所以这枚墨丸,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唇尖一点,古绯小心地将墨丸放进红绸布中,重新盖好墨盒,胸腔之中只觉有涓涓暖流蹿过。 封礼之这番的举动,她自是感动。 原本结识一场,便是她故意为之的算计,不管是小墨墨坊的品墨会上针锋相对,还是藏墨会,她都带着利用的心思,虽不损封礼之分毫,可总归这份情谊是她掺杂了太多的不纯净。 而今,封礼之还以诚相待,她便觉往日的自己实在太过可笑。 暗自自嘲,再抬头之际,古绯脸上又已经是盈盈浅笑,只是这笑蔓延至眼梢,让黑瞳都暖了几分,“礼之的心意,我收到了,日后这枚墨丸定当是我最宝贵的物什之一。” 封礼之摆摆手,示意她别放心上,“都是同道中人,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大抵如此。” 知己? 古绯只觉心头多跳了下,她微微抬头,看着一丈外的男子,身上如月俊朗,骨子里又带锋芒毕露的傲气,日光之下,是从未有过的耀眼。 封礼之来的快,走的也快,整个青墨院连个下人也没有,他便不多呆,送礼之后,没说几句便旋身离去。 古绯亲自将那枚墨丸收了起来,并叮嘱苦妈,日后没她允许不得动。 古家的热闹一直到丑时末才渐渐缓下来,待所有的宾客都离去后,一高兴多喝了两杯的古仲才想起古绯,心觉不妥当,转个脚,就又过青墨院来。 古绯刚好午憩清醒,眼见古仲进来,她嗤笑了声。 古仲盘算着之前那两方墨模已经给他古家带来的好处,就连封溥羽大家,都拉上了关系,他望着古绯便琢磨着如何开口。 “大伯,可要碗醒酒之物?”古绯娥眉轻皱,离古仲远远的,谁叫她嗅觉敏锐,老远就闻到古仲身上那股子的酒臭味,实在有些犯呕。 古仲眼神连闪,他沉吟片刻才开口,“绯丫,你如今也是古家的人了,大伯也不跟你兜圈子,之前从你这要去的墨模,连封溥羽大家都称赞不已,咱们古家在易州是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了解,所以大伯想问,你可有什么打算?” 这话明着是问人意见,可却将古绯的前路后路都给堵的死死的。 古绯心头冷笑,她敲了敲扶手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当下也不含糊,“既然大伯都这样说了,阿绯也并不说那些虚虚实实的东西,大伯……。” “可敢与阿绯做笔买卖?”她问。 说到买卖,古仲起了兴致,他挑眉眼有精光,“如何说?” 粉白的唇弯起轻柔的弧度,古绯比常人都低一阶的嗓音带着簌簌的冰沙质感,清远透净地道,“我出墨模,但――” “我要参与古家商铺的制墨买卖!” 这才是古绯一直在谋划的野心。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38 没好日子过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那晚上,古仲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父亲在弥留之际,让他接任古家家业,艰难做选择的时候。 古绯的话,不仅在他心里掀起巨浪,也让他犹豫不定。 按理,一个家族想要兴盛,子孙后代,无论男女,只要是有天赋的,就都要加以教导,只不过多数的女儿家心思不及男儿那么专心一致,且出嫁从夫,倾尽心力教导出来,一朝之间便成其他家族的人,自然是很多家族掌管者所顾虑的。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是古婉婷,他明知自己这个女儿对行商有那么一星半点的魄力,可也不愿她参与到古家商铺的原因。 而古绯,这个半道归家的私生女,纵使他走南闯北,练就一双毒辣眼睛,可也看不太透。 古绯是心有所图的,那双腿就废的蹊跷,可相对的,他也看到了她身上的价值,还是无法放弃的价值。 那两方墨模,连封溥羽大家都开口称赞,而自放到古家商铺之后,这些天,便有贵人上门,拿着样图要求雕刻一模一样的墨模,专门指定样式的墨丸。 这些贵人,他得罪不起,且古家若能打入其中的圈子,日后在这易州,与小墨家齐名亦是指日可待的事。 所有的缘由,都指向了古绯。 古仲面带沉吟,眉目有忧,回到牡丹园,才进房间一抬头就见到崔氏阴沉的脸。 他没心思哄她,只觉心头更烦躁,索性一拂衣袖,干脆往书房去。 “夫君,这是往哪里去?”崔氏阴阳怪气地道,她翘起兰花指,端着茶盏,敛着眸,慢条斯理地抿了口。 古仲顿脚,他回身,半边身子都掩映在暗沉的阴影中,“哼,别以为白日你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当真是无知妇孺,没点见识。” 崔氏也恼了,心头霎起委屈和愤恨,只觉这么多年的委身下嫁,以及不辞辛苦打理古家,到头来就得了这样寒心伤人的话。 “啪”的她将茶盏摔在桌上,冷喝道,“好你个古仲,二十年前你怎不说我无知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你倒嫌我没见识,我再没见识,也比你这满身铜臭的行商之徒强。” 这话像是明晃晃的尖刀,锋利无比地扎在古仲软肋,让他怒火高涨,“满身铜臭?你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哪里不是我一分一毫赚来的,这么多年,家中中馈让你管着,当年你是委身下嫁,我如今便只你一人,没半点亏欠你。” 古仲是男子,这等踩低自尊的话,谁受得了,且他最是厌烦被人说铜臭。 崔氏腾地起身,修长的指甲掐着袖子滚边,几欲出血,她几乎难以置信古仲会这样对她,当即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以为我想管中馈,是你自己二弟不争气,三弟忤逆,怪的了谁,古仲你听好了,你亏欠我的多去了,你还不清。” 迁怒家人,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倒古仲紧绷的理智,他黑须抖动,一手指着崔氏颤抖不已,“朽木不可雕,你可知你今日在铜盆上抹酸醋湿盐,让血滴不融,那丫头认亲不成,咱们古家再过个几十年,还是这样不死不活的处境。” 崔氏牵扯嘴角冷笑,她站在阴影之中,一身寒气,“我倒没看出她有那般大的本事,你这个大伯待她比亲爹还好,是不是过些日子,你就要跟我说,她实则是你的私生女?” 言辞挤兑又辱人,古仲被气的脸色煞白,好半天瞧着崔氏说不出话来。 眼见古仲的神色,心头有扭曲的快意迭起,崔氏变本加厉,“你做的手脚,也瞒不过我,在水里加白矾,看来不管她是不是古家血脉,你都准备稀里糊涂的认下,我倒不知你如此好心,是个人都愿意养在府里,那明个我就让人去寻七八十个乞儿回来都给养着记在你古家族谱名下。” 古仲哑口无言,他望着崔氏相对了二十年的熟悉眉眼,往日眼梢那些温柔情意不见,他心觉悲哀,又觉一种不被人理解的颓然。 他缓缓回身,走到桌边做下,理了理头绪,将心头多余情绪压下,才开口道,“前几天,那丫头刻了两方墨模,不仅得到了封溥羽大家的赏识,就是铺中都来了好些预订的贵人,这些人不管是哪个,得罪了,挥挥手,咱们古家就只有等死的份。” 说到这,他顿了顿,一双眼深沉如墨地,“按理,一个人会刻墨模,就必定也会制墨,而能得封溥羽大家一句话,那丫头的天赋哪里会是一般的。” “我千方百计将之和咱们古家绑到一起,她双腿被废,这辈子能不能嫁出去都是问题,养着这么个人,不管有无情谊,为了那口饭,她总要吐点东西出来……” “可你倒好,暗动手脚,也不跟我说声,坏了大事,我看你怎么收场。” 听这一席话,崔氏仿若被淋了盆冷水,刹那冷静下来,她反复的想了想,虽觉古仲说的有那么些道理,可心里总觉不甘。 她来回走了几步,“没她古家就活不下去了不成?婉婷嫁到小墨家,咱们古家一样能兴盛,这半路出来的白眼狼,总有转头咬你一口的时候。” 古仲叹息一声,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细纹,都抚平了才道,“若婉婷身子大好,这也是个法子,可要怪就怪她自个身子不争气,没有一男半女,又如何在小墨家立足?” 崔氏哑口无言,她张了张嘴,结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二十多年的夫妻,古仲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就冲那丫头一手雕墨模的活计,便是万万不能给婉婷做陪嫁,虽说要借小墨家的势,可总也比不上自己手里抓有东西来的安稳。” 崔氏心知自己说服不了古仲,即便是她自己,这会心思也动摇了,她一拍桌子,咬牙切齿的道,“你不知那丫头有多张狂……” 古仲摆手打断她的话,“她若真有本事,张狂也没什么,你不待见她,便少见就是了。” 唇线绷紧,古仲思考片刻才道,“今日,她说和我做笔买卖,她出墨模,让古家在易州跻身一流家族,可她要参与到古家的买卖中来。” “什么,不行!”崔氏脸色一变,她手猛地抓住古仲手臂,修长的指甲几乎掐进古仲肉里,“不能答应她,古家的家业日后都是咱们?f儿的。” 古仲神色变了几变,他拍拍崔氏手背,“这些我都知道,可这笔买卖,我却不得不答应!” 只这一句话,就让崔氏肝火大怒,堪比刚才,她起身,面色沉静如水,睨着古仲,一字一句的道,“古仲,你要让二房爬到你头上撒野才甘心么?连当初婉婷想学着做点买卖你都义正言辞的拒绝,现今却要将自己儿子的东西拱手送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娘俩几个?” 古仲再好的脾性,这会也生了火气,连带刚才压下的怒意一起熊熊冲出来,他走了几步,又回身指着崔氏骂,“这家还姓古,我还没死,家业还由不得?f儿继承,你一口一个儿子的东西,是盼着我早点死不成!” 话音一落,古仲拂袖愤然离去,再不管崔氏半点。 崔氏愣愣站在屋中,她看着古仲离开的方向,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良久,她才捂着胸口,眼眶泛红,面目有扭曲的怨恨疯狂,“古仲,你让我不好过,我便让你没好日子过!”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39 糟糠猪食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易州突然热闹了。 像是一夜之间,就听闻小墨家的五爷墨成同黄家大爷黄品元掐了起来,有人说是见两人在勾栏院为争一头牌面红耳赤,也有传言说是两家在大量争抢采买易墨,为此没少冲突。 但不管怎么说,在易州自来大家都清楚,小墨家和黄家,老早就是不对盘的,坊间除了笑谈几句,也不作多想。 可哪知有一日,墨成和黄品元两汉子竟在大街上就动起手来,打的惨烈无比,还惊动了府衙差爷才算作罢。 古绯瞧着苦妈将水缸中的死鱼用网子捞起来,边说最近小墨家的动静,说到五爷墨成之时,她动作顿了顿,随后问道,“姑娘,依你看这黄品元能否闹腾起来?” 闻言,古绯伸手捋了下耳鬓细碎的发,幽幽地道,“现今不是就闹腾起来了么?那日在柴房我对墨成说的话,差你将黄家的人引来,所有的都听了去,黄家也早想压小墨家一头,此等机会,哪里会放过。” 苦妈将死鱼扔掉,想了想又问,“也就是墨宴这几天不在易州,若他不日回来,墨成怕是不敢这般,到时姑娘的谋划又该如何继续?” 古绯悠闲的很,她靠在轮椅背上,杏眼微眯,瞧着蓝天浮云,慢吞吞地回道,“不会那么快回来,墨成若连这点调虎离山的本事都没有,就算我走眼了。” 苦妈瞅了古绯一眼,素白如瓷的面容上有浅柔的细小绒毛,像刚出生的幼兽,让人心生怜惜,“姑娘的心思,老身听了都想不明白。” 这话也是实话,至今古绯的一言一行她都看在眼里,可要连起来,苦妈总觉得这中间差了点什么。 古绯轻笑了声,她也不多做解释,很多事临到头,真相呈现出来时,远比现今就说透了来的深刻。 不过…… 她抚了下腰际悬挂的血玉狐狸坠子,表情高深莫测地道,“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去琳琅阁。” 琳琅阁管事轻云,一早开了琳琅阁大门,眼皮子就直跳,她揉了揉,琢磨着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估着时辰,轻云提着易州龙凤酒楼的吃食往阁内深处去。 碧蓝如玉的湖泊,凉亭林立,飘散的白纱,自有一番逍遥的意味在其中。 “九先生,该用早膳了。”轻云径直走到最后座四角凉亭前,冲天翘起的檐角垂挂竹片制成的小巧风铃,有风来袭,便是阵叮咚作响地好听铃音。 “呈上来。”白纱遮掩的凉亭中传来低沉嗓音,恍若冷泉,又似清辉。 得了令,轻云垂头掀开白纱,先是跪下了,才揭开食盒,一一端出吃食摆到案几上,“今日是枸杞粳米粥,吉祥如意卷,玉笋蕨菜……先生得多用些。” 亭中的男子脸覆半张银面具,慵懒半卧,一身白衣胜雪,长发如绸,有发同衣衫边角垂落纠缠,便成夺目的反差色泽,他手边摆了盘棋,正一手白子一手黑子,一个人对弈。 听闻轻云的话,九先生微抬头,瞧了吃食一眼,露在外的薄唇几不可察地紧绷了丝缕的弧度,“龙凤楼的?” 轻云将空食盒盖上放一边,提着裙摆起身,立到九先生右手边,拿起龙纹银筷,每样都夹了点到小盏中,末了才回道,“是,和往常一样。” 哪想,九先生目光又转回棋盘上,下了白子,冷冷地道,“不吃。” 轻云眉心一皱,“可是九先生,龙凤楼的厨子已经是易州最好的了,您若不吃,身子可怎么熬得住。” 顷刻,就有寒意从九先生身上散发出来,他继续落子,“糟糠猪食一般,我宁可吞药丸。” 轻云听闻这话,拿银筷的手一顿,叹息了声。 九先生的挑剔,她算是领教了,住在琳琅阁这段时间,不仅身上不能有半点灰尘不说,就是系个腰带都需得两边平整一样,对入口的吃食,就更是讲究,连龙凤楼的东西都看不上眼,也不知什么样的人间美味才能让其入口。 无奈之下,她只得又将食盒拿过来,也不敢多唠叨,捡盘子往盒里装。 “轻云管事,古家五姑娘求见。”蓦地,亭外传来婢女的声音。 轻云动作一缓,脑子里还在想着古家五姑娘是谁,就听边上的九先生道了句,“古绯?” “是,正是古绯姑娘,这会正在花厅候着。”婢女回道。 轻云看向九先生,正想请辞。 “她啊,”九先生说着便将手头的黑白棋子都给扔了,人坐直了些,稍翘一点的唇尖析出点光,他就对轻云道,“将早膳摆上,让她过来给我布菜。” 手一抖,轻云差点没将手上的盘子摔出去,她胸口起伏数下,按捺下躁狂的情绪,“先生,好歹绯姑娘也是世家姑娘,这等活计定是没做过的……” 九先生冷硬的下颌线条一扬打断轻云的话,银面下的眼眸狭长又深邃,他单腿一屈,以手撑头,如绸黑发散落拂动,如此谪仙人物,说出的话却再刻薄不过,“她伺候我就吃,否则你端下去我不吃。” 轻云只觉额头有青筋嘭地冒起来,她默默念了好几声的平心静气,才又将吃食摆好,弯腰行礼对九先生道,“婢子这就去相请。” 这话一落,九先生黑眸瞬时亮了分,很快又如流星坠落,他见轻云出了凉亭果真去请人了,才又半卧下来,捻了枚棋子上上下下抛着玩。 古绯一进凉亭,就见如此情景,案几上未动的早膳,衣冠胜雪的谪仙银面男子,浑身像没骨头一样,瞧着她进来,手上的棋子一扔,眸色闪了闪。 她眉心微拢,面带疑惑,“不知九先生邀约小女子所谓何事?” 九先生浅笑了声,薄凉的唇勾了勾,“轻云没跟你说?” 古绯摇头,需知她今日过来只想找轻云,半点都不想见这个轻浮的男子,纵使他是妙手回春的怪医亦然。 九先生也不恼,他起身,带起阵轻风到古绯面前,单手推着她轮椅到案几边,然后将银筷塞进她手里,又将白瓷小盏摆到她面前。 古绯眉心纹路更深,她抬头,才蓦地发现面前的男子颇高,好生不习惯,“阿绯已经用过膳,先生好意心领了。” 却不想那唇尖一点,九先生笑的戏虐,他自顾自地在古绯左手边落坐,“不,不是请你用膳,是让你给我布菜伺候我用。” “啪”古绯将手中银筷扔案几上,小脸冷若冰霜,“九先生,恕阿绯不相陪。” 说着,她手转着轮椅,就要离开。 九先生捻起一根筷子,戳了戳面前盘子里的菜,漫不经心地道,“没我开口,轻云可不会同意你的任何事,即便有血玉狐狸也一样。” 古绯冷笑一声,她灵活地转动轮椅与之对视,嘴角起嘲讽,“九先生好大的能耐,我可不是没了琳琅阁,就做不成事。” 话音方落,她伸手扯下腰身悬挂的血玉狐狸坠子,抬手就要扔进湖泊里。 “你扔试试?”九先生声音终于低了下来,狭长的眼眯起,带着一种潜藏的危险,“连废腿之辱都能忍,怎的今日这小小的布菜之事就不能受了?” “更何况,”说到这,九先生撇了下嘴,十分嫌弃地看了眼面前的菜,“愿意和你相交才让你布菜,哪里是欺辱了?”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40 黑心肝与铜臭五脏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有风而起,白色纱幔飘起又落下,静谧无声,唯有檐下竹片风铃叮咚作响。 古绯粉唇一勾,点笑明媚,只见她抬了抬手,动作优雅地放下银筷,然后在九先生不见表情的半张银面下,指尖转过盘子,轻轻一挑,一大盘的菜哗啦倾倒在九先生如雪白衫上。 死一样的静,银面外狭长的凤眼暗如黑夜,九先生动也不动,就那么死盯着古绯,声若冰渣的道,“当真好得很!” “我自然是好的,”古绯同样面色生寒,她转动轮椅,警惕地离九先生远点,目光在他白袍上沾染的菜渍转了圈,眼梢微挑,十分挑衅,“不用先生称赞,阿绯自个清楚。” 九先生垂眼,嫌恶地抖了抖袍边,朝亭外喊道,“轻云,滚进来!” 果断,身为婢女的轻云被迁怒了。 轻云迈着小碎步,步间生风,低着头压根不敢多看一眼,“先生,有何吩咐?” “给我都撤下去,若再让我看见龙凤楼的吃食,哼……”赫赫威胁的话没说完,可谁都不敢不当回事。 轻云意味不明地瞅了古绯一眼,手脚麻利地将碗筷收了,声都不敢吭一声地就要退出凉亭。 古绯眉心微拢,她开口道,“轻云管事慢走,今日过来,有事要麻烦管事。” 轻云不敢轻易答应古绯,只得抬眼皮瞥了九先生一眼,踟蹰不定。 “哼,”九先生冷笑一声,他几下将弄脏的外衫脱了,随手扔进湖泊里,捻起黑白棋子就道,“轻云出去,绯姑娘要麻烦的事,和我谈就好。” 闻言,古绯细长的娥眉都拧紧了,她习惯地摩挲着扶手,面色变换,也不知是不是心有后悔了。 轻云朝古绯行了一礼,裙摆拂动,转身就走。 古绯暗自叹息,也不想再多呆,手转着轮椅,当下事也不说了,跟着就要离开。 “你去哪?”刻意压低的尾音上翘一个音阶,带起让人莫名的心悸。 紧接着,古绯只觉耳边有劲风拂面,就听“嗖”的一声,赫然是枚黑子擦着她耳鬓碎发,狠狠地掷进凉亭柱子里,连带白纱也给穿了个洞。 黑瞳一缩,古绯猛然回头,她唇线紧绷,“先生,这是要失君子风度,以武相逼不成?” 九先生嗤笑了声,他靠着凉亭栏杆,转着手中棋子,看着古绯道,“既然你说君子,那么我就做回君子,说吧,是何事需要琳琅阁出面?” 话到这,古绯也不再纠结之前九先生的无礼,她灵活地转动轮椅,正视九先生,“想必先生近日有所耳闻小墨家和黄家的恩怨,阿绯来此,是想让琳琅阁吹点风声出去,给这两家来个火上浇油。” 九先生正色,黑色棋子在他骨节匀称又修长的指间来回转动,越转越快,最后带起一片看不清晰地光影,他只考虑了一刻钟就回道,“你想怎么浇油?” 古绯勾了勾嘴角,粉透指甲在扶手上敲了敲,“第一透出大京墨家欲采买大量易墨之事,第二表示琳琅阁有批易墨要出让。” 九先生动作一顿,黑子从他指间啪地落地,尔后,他望着古绯就低低笑出声来,半张银面冷光如水,映衬着他薄唇边的冷漠无情,“最毒妇人心,姑娘连心肝都是黑的。” 古绯权当是夸奖,白玉脸庞微侧,她同样挂起浅笑,“不敢当,先生谬赞了。” 九先生摇了摇头,弯腰捡起地上棋子,落到棋盘上,“可会对弈?” 古绯摇头,目光从棋盘上一扫而过,她从前一心都扑在制墨上,女儿家那些琴棋书画女红确是一样都不会。 九先生作罢,他一连落了三子,才又开口,“不管是小墨家还是黄家,想要从琳琅阁买这批易墨,所得银两,姑娘准备如何分配?” 这还真是事没成,便想着分赃。 “七三,我七,琳琅阁三。”古绯说出早就考虑好的方式。 狭长的凤眼在银面上形成好看的弧度,九先生衣袖一拂,搅乱棋局,“姑娘好算计,空手套白狼就要七成,这批易墨的风声从琳琅阁传出去,日后损了名声,琳琅阁还怎么开门做买卖。” 有华光宛若鎏金从古绯眸底闪过,她垂头目光放在黑白混杂的棋盘上,“空手?先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为钓小墨家这条大鱼,这中间我谋划的环环相扣,岂是一句话说得清的,且若琳琅阁咬死了一口话,谁还敢怀疑。” 九先生沉吟片刻,“四成,加一枚你亲手制的药墨,没得商量。” 说完,便自顾自地摆上棋局,又自个一人对弈起来。 古绯怔忡,药墨者,如其名,即可入药之墨丸,可治背疮、咯血等顽疾,素来有“黄金易得而药墨难求”美名,且每种药墨因配伍不同,故对顽疾效果也是不同的,这便要求制墨师不仅要极为懂墨,且还要知医善药。 缓了缓情绪,古绯知没得讨价还价的余地,可又心有不甘,故一字一顿咬着牙道,“雁过拔毛,先生连五脏都是铜臭的。” 九先生一愣,继而失笑,他刚才说她最毒妇人心,这会仇不隔夜,她便回敬他雁过拔毛,还真是眦睚必报小心眼的很。 “来,我教你下棋。”他起了兴致,长臂一伸,拉着古绯轮椅到跟前,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将一钵白子塞到她手里,“角上四子黑白各二,执白先下,走交叉点,交替行棋,以围地多者为胜……” 一时之间,整个湖泊上,只闻朗朗清辉嗓音,宛若汪打着旋的幽冷清泉,沿着碎石巨岩,一泻而下。 待古绯从琳琅阁出来之时,已是申时末,九先生就像是个棋痴,硬是要在一天之内教会她如何对弈,如此才在琳琅阁耽搁了一天的时间。 她揉揉眉心,感觉头胀晕的厉害,满脑子都是黑白色的玉石棋子,简直是折磨。 苦妈给古绯敛了敛衣襟领子,“姑娘,起风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古绯点点头,她头往后靠,枕在轮椅背上,闭眼养神。 街坊上显得冷清,多数这个时候,小贩回家,商铺悬灯,古绯放空脑子,略觉疲惫。 苦妈大步向前,推着轮椅拐了个弯,来不及停住,就从深巷冲猛地蹿出个黑影来,那人影飞快地在古绯腰身如风触过,那枚血玉狐狸的坠子就不见。 “哪里来的小贼!”苦妈冷喝一声,眼见那黑影眨眼之间就跑出丈远,她想也不想跟古绯丢下一句,“姑娘,稍等。” 尔后脚一跺,人跃起,追了上去。 古绯瞧着苦妈几个闪逝人就不见,她眨了眨眼,摸上系坠子的腰际,杏眼之中一片凝重。 “姑娘,可是姓古名绯?”蓦地有轻浮声从身后响起。 古绯回头,见一浪荡的富家公子带着两三小厮站在巷子口。 她眸色闪烁,心头划过不好预感。 却见那公子拍了下手,“姑娘不回答也没事,在这易州需要坐轮椅的,不过古绯姑娘一人而已,所以,姑娘还是跟在下乖乖走一趟吧。” 话落,一小厮上前,推着古绯轮椅往巷子中去。 “你们是何人?”古绯冷静无比的问。 那富家公子淡笑一声,弯腰凑到古绯面前,嗅了口她细颈幽香,“古姑娘总会知道的……”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41 打脸,制墨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心里有很多的揣测,她被请上没家族徽记的马车,到了地儿,被人以黑绸蒙眼,她坐轮椅上,感觉到走了有一刻钟时间,期间遇门槛处,轮椅颠簸了两三次,她心里有数,知晓这是入了某宅院深处了。 黑绸猛然揭开,突如其来的明亮刺眼,她虚眯杏眼,感觉面前有数道人影在晃动。 “古姑娘是有大能耐的人,如此相邀,还请姑娘勿怪。” 不甚清楚的视野中,有一穿宝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弯腰说道。 古绯嘴角起讥诮,她抬手揉了揉眼,黑瞳湿润了看的清楚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房间一番。 房间布置奢华,粉色纱幔,缠枝雕花黄梨木妆奁,六幅山水屏风,外间的有方书案,上有稀落的墨丸和毫笔。 她面前有三人,其中一个是挟持她的富家公子,另一个是刚才和她说话的中年男子,还有个站最后的年长者,黑须面带轻微的浮肿,眼角还有淤青。 她视线在那淤青上转了圈,心头一动,遂看着那人道,“黄老爷府中原来是这样治下的,下人不尊,子孙轻浮!” 字音掷地,已然带着铿锵冷意。 年长者也就初初五十来岁,他一愣,想也不想的开口,“你怎知我姓黄……” 话还没说完,反应过来,他蓦地住口,面色难看地盯着古绯。 古绯笑了,她知前几日这黄品元同墨成在坊间动了手,眼角的淤青便是那时留下的,她随口一诈,还真给她说准了。 云淡风轻地弹了弹长袖滚边,古绯道,“既然黄老爷这般盛情,那必是有事相求,黄老爷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阿绯定无二话。” 黄品元挥手,那宝蓝色长袍中年男子弯腰行礼,退了出去,并将门外候着伺候的婢女遣散。 古绯按兵不动,眸底暗色浮浮沉沉,那中年男子她第一眼就瞧出只是个管家的身份,那身长袍的衣料明显没黄品元身上的好,且样式也较为简单。 黄品元没说话,古绯自然也不会再开口,虽说她被带到此,那就更不能落了下乘任人宰割。 那年轻公子轻咳一声,上前斯文地朝古绯拱手行礼,“在下黄如风,此前多有得罪,还请姑娘见谅。” 古绯冷笑一声,这世家子弟眉目间的纨绔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遮挡的,她朝黄如风勾了勾手,“近前来。” 黄如风不明,果真依言靠近,哪想,古绯倾身,一扬手―― “啪”响亮的耳光就落到黄如风脸上,霎时就起五根手指头红印! 黄如风懵了,好半天反应不过来,黄品元跳脚大怒,指着古绯手指颤抖,“好你个古家丫头,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 古绯斜了黄品元一眼,她张开五指,放至唇边,轻描淡写地吹了吹,“这是惩戒公子起先对我的不敬。” 黄如风面色涨红,只觉一边面颊火辣辣的疼,他心有怒意,可碍于古绯还有用,不敢发作,只得望着黄品元,咬牙切齿地回道,“爹,古姑娘教训的是,是孩儿举止孟浪了。” 黄品元冷静下来,他眼神阴鸷,示意黄如风也出去,末了才对古绯道,“古姑娘的秘密,老身早便知晓,古姑娘若识时务,还是早些都说了的好,这样老夫还能承诺挤垮墨成后,你我利益均分。” 古绯搓了搓发红的手指头,头都没抬一下,“黄老爷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 言词讽刺又奚落。 黄品元抚了下胡须,他走几步,回身道,“我要知道大京墨家下月可是真会到易州来大量采买易墨?你去琳琅阁是为了什么?还有你究竟是何身份?” 古绯抬眼看黄品元,带点来不及掩饰的惊诧,“你从何得知?你还知道些什么?” 黄品元自得的笑了,他为行商之人,最擅察言观色,古绯那点情绪哪里能瞒过他,“古姑娘可以考虑下要不要和我们黄家合作,等弄垮了小墨家,黄家便是易州的鳌头,到时自然能让古家也鸡犬升天,而且听闻你还有不错的刻墨模手艺。” 闻言,古绯沉吟片刻,神色犹豫不定,“我要考虑。” 黄品元也不逼迫,他双手背剪身后道,“一天,我只能给姑娘一天考虑的时间,这段时间还请姑娘在府上多做客段时间,日后老夫自会跟古仲解释。” “你要软禁我?”古绯尖声吼道,显得失礼又歇斯底里。 黄品元却是不理,他径直到门口,对管家吩咐了句,“拨两个婢女过来,古姑娘一应要求都给伺候好了,要是怠慢,少不得一顿皮肉之苦。” “黄品元,你眼里可还有王法?”古绯在后面,不甘地问道。 黄品元已经走远,倒是黄如风迈进来,他眼带怒意地盯着古绯,倏地就笑了起来,那笑扭曲又阴沉,“王法?在黄家,我们便是王法。” 说着,他走近古绯,弯腰伸手挑起古绯下颌,一字一句地道,“今日的一巴掌,本公子记着了,迟早会叫你跪下求饶。” “大公子,您该回去了。”管家拢着手,站门边垂头插言道。 黄如风站直,不悦地瞥了管家一眼,转回到古绯身上,笑容古怪地上下打量她,“眼睛倒不是一般的漂亮,可惜双腿废了,连上本公子的床榻资格都没有。” 古绯面白如雪,粉唇紧抿,那副清冷又隐忍的模样取悦了黄如风,他哈哈大笑着离去。 随后,是古绯拂袖,摔了桌上茶盏的瓷碎声响。 良久,古绯对那管家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是,”那管家倒听话,“姑娘有吩咐,唤一声便是。” 说完,还顺手将房门给关上。 房间里没了人,光线偏暗,古绯唇边才露出诡谲的浅笑。她可真是没想到,之前故意透的风声给黄家,黄家就敢这般大胆,为了击败小墨家,光天化日的就将她虏来。 如若没这一遭,秉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兴许她让小墨家和黄家两厢争斗之后,留黄家一线,可这会,她是已经决定要让黄家得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至于自己的处境,她是半点不着急,黄家还有用的着她的地方,一时半会不会为难她,她也相信,苦妈这会已经在想办法了。 当然,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时不时折腾下婢女,再有用膳的时候摔个碗之类的,除了这些,当天晚上,她一如既往睡的好。 第二天,黄品元过来,她端着粥,第一句话便是,“我同意黄老爷的要求,不过黄老爷也要答应我个事。” 黄品元一喜,“什么事?” 古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粥,用帕子揩了揩嘴角,目光灼灼地看着黄品元道,“帮我送枚药墨到琳琅阁。” 黄品元听闻这话,眉头一皱,古绯当然知道他在顾虑什么,又开口道,“黄老爷放心,药墨是琳琅阁的怪医九先生指名要的,亦或黄老爷不想同琳琅阁搭上关系?” 黄品元想了下,他在古绯对面坐下,转而岔开话题,“姑娘还会制墨?” 古绯轻笑,杏眼眯如野猫,“黄老爷听闻过,会刻墨模的却不会制墨的制墨师不成?” 黄品元一怔,继而抚须大笑,“姑娘刻的墨模能得封溥羽大家的称赞,想必制的墨丸也定是不差的。” 古绯笑意深邃,“差或不差,待会借黄老爷家的小作坊一用,黄老爷一观便知。” “哦?”黄品元眼神有闪,“那我现在就下去准备。” 竟是不给古绯回话的时间,匆匆离去。 古绯瞧着黄品元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冷,选择在黄品元面前露点冰山一角,这也是她昨晚深思熟虑的,黄家连软禁她的事都干的出来,若不加大自身可利用的价值,谁知道黄家这对父子会不会狗急跳墙。 她指甲叩了叩碗沿,对一边的婢女吩咐道,“推我过去。” 黄家作为同样以墨为生计的家族,府中自然有小作坊,古绯到的时候,黄品元正将小作坊中的工匠赶了出来,将古绯引进去后,他也不说离开,就那么在三步开外,眼也不眨地瞧着古绯动作。 药墨者,须以松烟烟炱为底,辅以各种药粉汤汁混合,其中配伍份量,精细非常,较书写的墨丸,难上数倍不止。 古绯大手一挥,写下需要的药材方子,让黄品元差人去抓,末了,她才到窑那边的烟室取烟。 黄家的小作坊,修建的是窑烧烟,长形的窑,窑上以木板覆盖,后用泥封,再用石板垒砌成巷道,称为烟道,松枝燃烧之时,烟炱附于烟道内,烟炱分为三等。 烟室里,之前有匠人正在烟道取烟炱,桌上摊开的白纸,上有细微如尘的黑色烟炱,古绯自己转着轮椅,伸手一捻烟炱,白瓷指腹染上玄色,格外醒目。 “不够细。”她继续往里走。 黄品元跟她身后,“古姑娘,这是刚才才扫出的新鲜烟炱,如何不够细?” 古绯没理他,一一将桌上数份烟炱都看了个遍,摇头道,“麻烦黄老爷差人到烟道最里面取烟炱,我要最精细的那一点。” 黄品元面有狐疑,可又已经答应了古绯,不好反悔,只得随手指了个匠人。 那匠人手脚麻利,动作熟练,不过片刻功夫,就捧着一方白纸到古绯面前,古绯重复之前动作,伸手一捻,这才眉心微拢的道,“勉强可行。” 得了烟炱,古绯挽起袖子,也不要旁人帮忙,自己一人便活动开了。 只见她熟练地去杂,随后将下人带回来的药粉再度碾磨,如此反复数十次之后,才先后不同,份量不等的混合进烟炱中。 黄品元看的目不转睛,他身后还站着黄家的老匠人,为的便是将古绯的一举一动全都记下来,特别是配伍和份量。 古绯瞧也不瞧一眼,手下动作不停,嘴上却不屑的道,“黄老爷不用让人偷学,你要这药墨配方,稍后我给你便是。” 一句话说的比扇人耳光还火辣辣的打脸。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42 千钧锤法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事实上,即便是亲眼所见古绯制墨,那技艺也不是谁都能偷师去的。 但就和料这一手,都看的黄品元眼花缭乱,旁边的老匠人更是双眼晶亮,可随着古绯动作加快,双袖拂动,不同药粉被称重出来,加上珍珠粉、麝香以及其他,就让那老匠人眉头直皱,这些料的混合,他压根就不懂有什么作用。 古绯以棍在加炙的锅中搅合,动作频率极有规律,向左转多少圈,然后顿一下才是右转,中途停顿时间长短不一,随后撒上各类药粉,有幽幽的热气升腾起来,带点墨特有的香味。 在众人都以为能出料做坯的时候,古绯眸色微闪,张口她就道,“可有朝颜花粉以及丁香?” 黄品元一愣,赶紧反应过来,朝门外的人挥手吩咐,“有,有,赶紧的快送来。” 下人得令,跑的飞快,带起阵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喘着粗气送了上来。 古绯毫不犹豫,将朝颜花粉和丁香沫子一起倒入热锅中,快速地搅了几下,低头一嗅,才觉得这香味满意了。 然后是出料做坯子,古绯的袖子挽至臂弯,葱白玉指快速地揉了揉粘成膏状的原坯,顿时,那手染上脏色,不复白皙,可却半点不觉违和。 紧接着是便是制墨中最为重要的生漆捶打阶段,原坯放置大木墩上,古绯拎起边上的锤子就是一阵敲打,那锤子就是汉子也拎不了几个时辰,可古绯不仅要捶打,且她每捶一次,另一只手灵活的变换原坯位置,或锤头或捶尾亦或翻转过来,每一锤下落的力道也是不同的,整个举止行云流水,锤下指头翻飞起舞,似蝴蝶翩翩。 不过半个时辰,古绯白如瓷的额际就渗出汗来,整个室内安静的只闻她敲打的声音。 手臂渐感酸软,她仿佛感觉不到般,唇紧抿,目光专注,有碎发沾湿脸庞,也不擦一下。 当手臂传来阵阵的刺痛,她才猛地放下锤,一抬头,面苍似雪,可那黑瞳却很亮,仿佛最耀眼的黑曜石,“你来继续。” 她朝着那老匠人吩咐道,口吻生硬又强势。 那匠人老早就心痒难耐,听古绯这么一说,他欣喜若狂的大步上前,拿起锤子,噼噼啪啪的继续捶打。 古绯瞧着,一双手脏的漆黑,她搁轮椅扶手上,盯着那匠人下锤的地方,指点道,“左边一点,用力三分。” “中间,八分力,第二锤十分力。” “翻转原坯。” 黄品元只会品墨,要他制墨却是不会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看出古绯的价值来,单是那锤炼之法,他就闻所未闻。 心里有一种捡到宝的欢喜,可紧接着又是深深的顾忌。 他视线落到古绯身上,有晦暗不明的阴沉。 眼见不需要自己吩咐太多,那匠人也掌握到规律的捶打,古绯才得空示意婢女给自己擦手,双手干净之后,她揉了揉双臂,刚才憋着一口劲,那原坯的前几百下捶打必须要她亲自动手,这会就感觉到整个手都酸软痛地抬不起来。 她心有暗叹,从前在大京墨家之时,不说每日要制多少墨丸,可两天一枚还是能制出来的,那会都没太大的感觉,可现在只捶打了几百下,双臂就受不住了,果真还是身子伤了元气,没恢复过来。 “生锤百炼十万锤后,再来回禀我。”没她什么事,古绯叮嘱句,便示意有话和黄品元谈。 两人出了作坊,就在院子里,古绯不兜圈子,直接就道,“黄老爷看了我制墨,不说点什么?” 黄品元握拳抵唇讪笑几声,“古姑娘好手艺,就是那一手的捶法,老夫都没见过。” 古绯下颌微扬,她自幼学的是大京墨家的千钧锤法,此法讲究以巨力敲打,不管品质高低的原坯,经由大力的千锤百炼,好的自然能精华糅杂,成就佳墨,不好的,便是捶打成渣。 就是在大京墨家,彻底学会的也没几个,她早年学会,察觉到墨家的算计,一直藏拙,便没在几个人面前使出过,今个黄品元能见到,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 “可不就是怕黄老爷一个心狠,就将我给灭口了,既然要想好生活着,自然要让黄老爷看点真本事才行。”古绯面带浅笑的道。 黄品元哈哈大笑,似乎为古绯如此识时务而心悦,他捻着胡须,“古侄女务须担心,怎么说易州也是朗朗乾坤,那等草菅人命的事,岂是我等行商之人干的出来的,日后侄女只需好生制墨,等分刮了小墨家,易州还不是你我说了算。” 古绯心里冷笑连连,暗骂一声奸诈老狐狸,笑着威胁人的事,也只有黄品元才干的出来。 她敛下心思,视线越过黄品元,瞧了眼他背后的作坊,“那药墨是之前琳琅阁的怪医九先生特别要的,黄老爷也知道琳琅阁和九先生是何等身份,他要的东西,若过几天没人送过去,指不定就能将易州给翻个底朝天。”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望进黄品元眼睛深处,无比严肃的道,“所以,黄老爷不会将阿绯制的药墨给贪吃了吧?这还没扳倒小墨家,就又得罪琳琅阁和九先生,想必这样搬石头砸脚的事,黄老爷心有计较才是。” 其实,这才是古绯最为担心的,药墨制出来后,黄品元根本就不送到琳琅阁去。 黄品元脸上的笑意减了,他目光闪烁不定,好一会才阴鸷地警告道,“侄女莫非是想玩什么花样不成?” 古绯嘲笑,她唇带讥诮地看着黄品元,不屑的道,“花样?那黄老爷就尽管得罪琳琅阁和九先生试试?” “且,我相信黄老爷多的是办法将药墨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琳琅阁去,黄老爷又何必再次试探阿绯?”古绯口吻越说越冷,最后一字已然带着不忿。 闻言,黄品元倏地就笑了,仿若刚才都是幻觉,“侄女莫恼,老夫不过只是说说而已。” 古绯冷哼一声,算是作罢。 这会,有婢女出来唤,说是原坯捶打好了。 古绯转着轮椅,就要进去,哪想,黄品元大步一迈,竟亲自为古绯推轮椅,“侄女的那双手可金贵的很,轮椅的事还是老夫来就好。” 古绯也不拒绝,她撇开头,表示自己还心有气恼,一言一行的喜怒都表现在脸上,好让黄品元更为放心。 那原坯经过一番捶打,已初见墨丸莹润的模样,古绯伸手捏了捏,一抬手喝道,“墨模来。” 匠人甘心情愿当小伙计,古绯话才一落,他便已经将墨模送至跟前。 古绯斜眼看那匠人一眼,也不多说什么,她将原坯卡进墨模中,六面墨模一相和,在谁也没注意的地方,她修长的指甲透过墨模缝隙,划拉了几下,然后墨模卡紧后,她递给老匠人,“阴干后,打磨光滑便成墨。” 眼见制墨完成,黄品元探身过去瞧了那墨模几眼,问道,“打磨之时,侄女不亲手施为?” 古绯哪里不知黄品元的心思,无非怕她暗地里做手脚而已,遂讽刺道,“不用,我观黄老爷府上这位匠人师父经验丰富,打磨之事他便足以。” “希望黄老爷别做自毁长城的事,如若不然后悔都莫急。”古绯说完,当即转着轮椅离开。 黄品元一时之间,瞧了瞧那墨模,又转身看了看古绯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暗影斑驳,看不清表情。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43 先生,那是阿绯的床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的失踪并未在古家掀起多大的花浪。 苦妈在第一时间神色如常地回到青墨院,好在院子里自丹青被崔氏发卖处置之后,便不曾再有下人拨过来,古绯平素无比自在的同时,这会也方便了苦妈行事。 苦妈先是在院子里转了圈,然后到大房那边找到大爷古仲,声称古绯要大量的楠木雕琢墨模,此次数目太大,需先征求大爷同意。 古仲自然欢喜,当即二话不说,挥笔一批条子,让苦妈自己去库房拿便是。 苦妈领了条子,果真到库房领了楠木,也不要旁人搬弄,她自个双手一抱就回了青墨院,并将所有的楠木堆放到小作坊房间里。 末了,她还故意高声喊着,“姑娘,您要的楠木来了。” 时不时叮嘱声,“姑娘,您当心着点身子,大爷说了,来日方长,您别累坏了……” 三刻钟后,苦妈叹着气从小作坊出来,那模样当真古绯在里面不辞劳苦地雕墨模一般。 她回了青墨院,像往常一样里里外外打扫了遍,临到午时,才挎着篮子出门,一路上见着认识的下人,苦妈皆笑着点头招呼,半点都看不出异状。 可才一转角,瞧着没人看见,苦妈脚步一滑,隐如阴影之中,她探身左右张望,确定无人注意后,才将手上的篮子放角落里,人一个提气,脚一跺,跃入某条深邃的深巷中,再也不见人影。 却说古绯在黄家的日子,除了不太自由,走哪都有人看着以外,一应伺候吃食都是精细的,她也不会给自己添堵不痛快,该吃便吃,该睡便睡,不用想太多的事,便是连脸色都好看了几分。 自那一日她制了药墨,在黄品元面前就再没提过半句,她估摸着时间,特别是这一两天见黄品元皱眉面带沉思,就肯定黄品元在考虑如何将药墨送到琳琅阁九先生手里的事。 黄品元的心思,古绯清楚的很,无非是一边怕旁人知晓他软禁了她,一边又担心得罪了琳琅阁和九先生,再有要是能借她的手搭上琳琅阁这关系,对黄家来说可谓是找了个财力雄厚的靠山,何愁扳不倒小墨家。 她也不吭声,更不多提醒半句,该说的话她那日已经说的明明白白,现在再多说,便会所引起黄品元的多疑。 行商之人,多是狡诈。 这日,古绯闲着没事,自己摆了棋盘,将九先生那日所教授的点滴想了想,布上残局,竟也看的自得其乐。 黄品元每日都会过来瞧瞧,今个才进门,古绯便就见他面带浅笑眸色晶亮,她不动声色的心思转了圈,知道那枚药墨多半是送出去了。 “黄老爷,今日可是春风满面,看来是有好事发生。”她一手转着黑子,看着棋盘眼睑都不抬一下。 “哦?”黄品元挑高尾音,抚着胡须,笑的来眼睛都眯了,“古侄女是能掐会算哪。” 古绯轻笑一声,棋子的温润在指腹晕染开,她抬眼,黑瞳中恍若沉浮起不定的雾霭,“不知黄老爷打算请阿绯在府上作多久的客?” 黄品元轻咳几声,他自顾自在古绯对面坐下,“侄女在府上过的不舒心了?谁敢给你脸色看,说出来,老夫定要好生教训一顿。” 古绯听闻这话,她下子的手顿住,停驻在半空,瞥头表情发冷地望着黄品元,一字一字似冰珠的道,“黄老爷到底意欲何为?” “侄女说哪里去了,”黄品元赶紧赔笑脸,略显浮肿的脸上有深刻的皱纹,眼角的淤青已经淡了下去,整个人看着就像是就不见天日的朽木,没半点蓬勃地生气,“时日一到,古侄女自然能回去,不过最近嘛,还劳烦侄女在府上多呆些时日……” “嘭!” 黄品元话没说完,古绯一拂衣袖,整个棋盘连同棋钵以及无数的黑白棋子,尽数被掀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棋子溅落的到处都是。 如此失礼的行径,饶是黄品元不想得罪古绯,可也起了隐怒,他腾地起身,将袖子甩动地噗嗤轻响,“古姑娘还是收敛点脾性的好,人在屋檐下,还得低头。” 说完这话,他背剪双手大步离去。 古绯眼神闪烁,她半隐在袖中的手指蜷缩起来,深呼吸后,伸展开抓着轮椅扶手,指关节就泛白。 是夜,月明如皎。 整个黄府安静异常,唯有依稀的灯笼悬挂,有风一吹,摇摆晃动,灯下暗影厚重横斜,随着晕黄灯光翩蝶匍匐。 蓦地响起衣衫破空声响,联袂而起,落在白墙青瓦间,月下黑影疾走数步,形如灵猫,寂静无声。 古绯衣裙整齐,她转着轮椅坐木窗边,大开的木窗视野毫无遮挡,偌大的房间里也没点灯,就那么在暗夜之中幽幽大睁着眼。 不知多久,许是只过了一刻钟,有低沉的轻笑突兀地传来,带着如冷泉的细细涓涓。 古绯眨了下眼,连呼吸都屏了那么瞬,她动也不动,只看着窗外,似乎想找出是谁在笑,可半晌之后,除了院中被风吹的簌簌而响的枝叶声,就再无其他,仿佛刚才她所听到的笑声只是幻觉。 手不自觉地抓紧膝盖上的裙面,那唇也是抿的紧紧的,连同她自己都开始在怀疑是不是揣测错了,亦或黄品元压根就没将那药墨送到琳琅阁去。 “呵……” 就在古绯心思动摇之际,又是一声笑响起,这次她听得清清楚楚,那笑声赫然是从她耳际传来,她猛地回头,便见黑夜暗影之中,衣冠胜雪,面覆半截银面的男子大大方方地斜卧在她床榻。 以手撑头,黑发垂落地面,好生一副慵懒无骨的模样。 古绯只觉心头一跳,她瞥开眼,视线落在屏风上,开口道,“先生,那是阿绯的床榻。” 九先生从鼻端嗯了声,他凤眼半阖,似睡非睡,对古绯的话并不主动接下去。 古绯撇除身上那点不自在,她转着轮椅到桌边,欲点灯。 “别动,”九先生低喝一声,倏地他转了转语调,带点轻佻的又道,“不是说月下看美人么?没灯,你我这般孤男寡女的对望,岂不正是妙处。”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44 不会害你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眨了眨眼,仅是从偷泄进来的依稀月光中,她模糊看清九先生银面的折点冷光,像冰晶碎片,带着冷意,偏生他又口吻轻浮,若换了旁的姑娘家,指不定已经面红耳赤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古绯向来是心眼多的,走三步看十步,就是一句话从耳入,她都会在脑子里转几圈,品出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心思来。 就九先生那话,前后语调的突然变化,就叫古绯心中一动,她放下火折子,后仰靠在轮椅背上,冷哼了声,“九先生还真是**倜傥,深夜到此,就为了同阿绯说那般话不成?” 狭长的眼梢上挑,带起银面上的点光,九先生单手撑头,一条腿半屈着,另一只手随意搭拉,“莫非是我会错意了?原来不是绯姑娘通过那枚药墨相邀在下,罢了,我这就回去不打扰姑娘休息。” 说着,他便作势起身,黑绸长发同白衣摩挲纠缠,发出簌簌轻响,能清晰见他薄唇边戏虐的笑意盎然。 心起恼意,古绯暗自诽谤,可面上不得不带起笑脸,“是我邀的先生来此。” 古绯对上九先生,再次失役。 有稀薄如碎雪的轻笑在整个房间迭次渐起,低沉又沙哑,听在耳里像是枕边蜜语,让人心生恋恋不舍。 可古绯这会却觉这笑声格外刺耳,带着恶意的嘲弄,她眉心一皱,转开话题道,“不知九先生愿不愿意同阿绯做桩买卖?” “哦?”九先生拉成尾音,他伸手捻了下耳鬓长发,动作优雅又闲散,“我以为绯姑娘在药墨上使手脚,将在下引来,是为救你出去。” 古绯摇头,她似想起什么,面色一冷,眉目有厉,“救?还不需要九先生出手,我自有法子让黄品元乖乖送我回去。” 说完,她转头望着九先生,正色道,“现在整个易州城怕是都已经知道大京小墨家下月会来大量采买易墨,且琳琅阁恰好便有一批数量不菲的易墨,如此,先生想不想看盘龙争虎斗?” 九先生眸色发亮,他坐直了点,屈手敲着自己的小腿,沉吟片刻,“好个龙争虎斗,就是不知绯姑娘是不是要亲自当这个龙?” 古绯点头,“黄家和小墨家必有一番抢夺,而在制墨行当,向来是以斗墨者为胜,只要琳琅阁放出风声去,谁拔得斗墨头筹,手中易墨便卖与谁,到时,黄家同小墨家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一石二鸟,省力又省功夫的好事。” “啪啪”九先生击掌数下,他起身,白衣皱褶延展,如蔓延的水波荡漾,“绯姑娘,好算计。” 古绯牵扯嘴角,微微上翘个弧度,下颌一扬,骨子里的傲气不显自露,“我虽不知九先生同琳琅阁是何关系,可那日,分明都是先生在掌管着琳琅阁的一切,所以,我问九先生便当是在问琳琅阁了,先生若愿意配合,事后,阿绯定奉上真正的药墨。” 九先生绕着古绯转了圈,他目光兴味又促狭,尔后他双手靠在古绯轮椅靠背处,弯腰凑到古绯耳边低声道,“真正的药墨?说说你怎知朝颜和丁香混在一起,便是致人幻觉的迷药?” 古绯身子往前倾,离九先生尽可能的远,“从前书上看到的。” “这么说,你承认了那药墨根本不仅不能给人治顽疾,且还可能使人身子虚弱对迷药成瘾?”九先生挨古绯很近,他眼前便是小巧的精致耳廓,宛若上好白玉,有蒙蒙柔光,偶有发丝垂落,黑白分明,自有一番说不出的勾人意味。 古绯一动不动,她目光直视前方虚空,长袖掩盖的手,已经是握紧了轮椅扶手,她心里想着苦妈想着古家的人事,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面前陌生的气息中分散开,口吻平静无澜的回道,“先生真是说笑,从头至尾,我就没否认过,是先生自以……。” 半张银面之下,压根看不出半点的表情,九先生伸手,轻轻地用指甲戳了戳古绯柔软小耳垂。 古绯蓦地止音住口,她人往一边侧,偏头过去冷冷地盯着九先生,黑瞳之中薄发的怒意毫不掩饰,“先生是君子便请自重!” 九先生听闻这话,他缓缓直起身,摩挲着下颌,“行了,你说的事,我同意配合便是。” 然古绯脸色却愈发的泛冰凉,她宁可对方同她讨价还价一番,也不愿就这般稀里古怪的妥协,她没办法不去多想,当即她便道,“算了,我重新考虑过,不劳烦九先生,今晚之事当我没说,先生可以离开了,夜深早些休息。” 伴随话语,她双手转动轮椅,就要往床榻去。 与其揣测不透对方的心思,她宁可单独行事,亦不靠他人半点。 带上翘的眼线,在黑夜的屋子里,微末之光从末梢一滑而过,像飞快闪现的流星,九先生只单手一拉,便将轮椅稳稳地拉住,“一套药墨,我要一套四枚药墨……” 古绯动作停顿不动。 “我还要你代表黄家参加斗墨,只能赢不能输,”九先生一字一句缓缓的道,“行或不行?墨绯姑娘。” 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眼瞳骤然紧缩如针,最后那四个字似惊雷炸响在耳边,叫古绯好一会都回不过神来。 九先生十分恶劣,他转过身瞧着古绯的神色,满意的同时还不忘加把柴火,“小墨家或许会拜托封礼之参加,不,不对,封礼之同墨玉华关系有隙,这种事,除非是封溥羽亲自吩咐,如若不然封礼之定不会同意的,那么便只有墨玉华亲自上场。” 说到这,他双手撑轮椅扶手,将古绯整个困在椅中,躬身望着她眸子深深地道,“啧,你和墨玉华的对决,想必才算的上龙争虎斗,你赢他输,日后易州的琳琅阁也可以你说了算,若你输他赢,那么我便将你的真正身份告诉他。” “呵,十年再相逢,你说,墨玉华会不会欢喜你重回小墨家,嗯?”九先生低声道。 他嗓音恍若诱人堕落的魔鬼,带着慑人心魄的悸动,他就那么看着古绯,凤眼深邃如海,看不见半点的清明颜色。 古绯费了好生的力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同样不露怯地回视他,“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第一次,从大京死里逃生之后的第一次,她心生了惊惧,对面前的男子起了未知的怖意。 九先生站直了,他食指指腹从银面的额抚至面颊,带点轻松写意的浅笑,“自然是能给你治腿的怪医,不会害你便是。”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45 那贱种不见了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不过两天时间,在琳琅阁有心操作之下,易州制墨行当的家族,至少三四家都收到了有关大京墨家需要大量采买易墨的消息。 惊天的巨谎像是张渔网,但凡九先生觉得家中还有点底蕴的,他是一个都不放过,在古绯的谋划基础上,他更是心狠的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不单单是小墨家和黄家,便是连同古家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如若不然以古家只是二流家族的地位,平素哪里会接触到这些。 古家第一个知晓这事的是崔氏,大爷古仲还在想着古绯这次又会刻出什么样的墨模来,继而在铺子里接连几日都同管事商议此事,争取借用古绯的技艺,让古家再上一个台阶。 而崔氏自然是古婉婷从墨玉华那边探出的口风,具体之事不太清楚,只知不出数日便有场斗墨会,胜者的家族便为易州鳌头第一家族。 崔氏等不到古仲回府,身边也没个人商量,只得去古婉婷那边,看看古家要如何才能参加斗墨会,胜出的第一名她是不奢望,可若有小墨家的关照,有个二三名也是好的。 哪想,她才将想法一提,便遭到古婉婷的拒绝。 用古婉婷的话来说,便是她能得此消息都实属不易,这会小墨家因黄家的缘故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分心他顾,两家虽有联姻之名,可她毕竟还未嫁过去,这还不是小墨家的媳妇,就盼着日后的夫家帮衬娘家,总归是不讨人喜。 崔氏叹息,知晓古婉婷说的也是事实。 谁知,古婉婷心思一转,往日傲气的眉目鲜有阴鸷的怨毒,她随手掐了朵案几瓷瓶中的牡丹花,五指一张揉碎了,“想要古家有个好名头那还不简单,爹不是看中那个贱种的技艺么?让她参加斗墨会,想必爹也一样会同意的。” 崔氏一凛,她微诧地望着古婉婷,仿若十多年来第一次才认识自家女儿般,那样的神色分明是恨极古绯,她动了动唇,想劝慰点什么,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古婉婷将手中碎花瓣扔地下,转头看着崔氏,勾起点笑,“娘,不是也不待见她么?为了她,爹还和你生了间隙,这次,她若参加斗墨会,胜了自然是古家得利,输了么……” 接下来的话古婉婷还没说完就咯咯地笑了起来,笑意未达眼底,带着冰凌的尖锐,“失了爹的看中,我看谁还能护着她。” 崔氏摇摇头,虽然理智上觉得女儿说的很对,更多的她没忘认祖归宗的那晚上同古仲的吵架,自己夫君当时的神色和言词,再没有比那更伤人寒心的了。 她不想再招惹古绯,总觉那丫头古怪的紧,特别是那双比常人都大的眼瞳,黑沉不见底,看着渗人,至少在儿子古?f归家之前,她得忍着,不和古绯明面上起冲突。 “听说她在作坊里几天没出来了,你爹这几日都在念想着她刻的墨模。”崔氏淡淡道了句。 随后又将古婉婷院子里头的下人敲打了番,并让女儿好生养身子,末了才离去。 古婉婷冷哼了声,浑身阴寒,她瞧着崔氏的背影,眼眸之中的恨意便越发的沉寂如黑水。 当天晚上,崔氏事无巨细得跟古仲说了遍,言语之间颇有遗憾,她见古仲抚须不语,心里就又想起白日古婉婷说的话,随即不在意地提了句,“你看,那丫头有可能参加么?” 果然,古仲一听就接连摇头,好一会自行脱了外衫道,“我总觉这斗墨之事颇为怪异,往年咱们易州也不是没有过,可今年……” 他一深想,眉心纹理皱得更深,“时间上太仓促,也有很多晦涩不明的地方,比如这获胜者的奖励,就不像往年那般明朗,我看,咱们还是不要淌这浑水,一步一步的来,先用绯丫刻的墨模将名声打出去,若这次斗墨会真有天大的好处,这里已经快要八月初了,十月婉婷就出嫁,有好处小墨家总不会忘了我们的。” 崔氏一想,也确实是那么个理,再有旁的心思都按捺下来,须知九月,古?f是一定会回家的,到那时,她就不信古仲眼里有了儿子,哪里还会记得一个隔了血缘的野丫头。 两人并股坐床沿,崔氏放下一边的蚊帐,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古仲聊着家常,正欲灭灯就寝之时―― “爹,娘……”古婉婷提着裙摆,嘭地推门闯进来,“那贱种不见了……” 古仲的训斥话语才刚到喉咙,就被古婉婷后一句话给压了下去,他猛地起身,声若洪钟的问道,“什么叫不见了?” 崔氏也赶紧起身,随手扯了件架子上的外衫披在古仲身上,转身看着古婉婷面带不悦。 古婉婷哪里有心思注意,她冷笑一声,眸色晶亮如宝石,“整个青墨院,半个人影都没有,安静的很,我里里外外都找了,就没看到那个贱种的人,连同她那个伺候的老妈子,一并不在府里。” “作坊里呢?”古仲手脚麻利地将腰带重新系上,散了的发都来不及梳拢。 “没有人,只有大堆雕刻墨模的木料。”古婉婷心底有隐隐的的兴奋,她甚至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沸腾,直觉这一次古绯是在劫难逃。 “走!”古仲大袖一会,当先往青墨院去。 不大的青墨院在灯笼火把的映衬下是从未有过的热闹,古仲看着从作坊中搬出的墨模木料,脸色铁青。 古婉婷唯恐天下不乱,她冷笑声,“这大半夜的,人不见了,她又是坐轮椅的,保不定让老妈子推她出去私会野男人去了,还说什么刻……” “够了!”古仲喝止古婉婷,他想起几日天苦妈来找他批条子领木料的事,现在从头至尾想一遍,便察觉出端倪来。 古绯身子不好,府里上下的人都知道,这几天几天的关在作坊不出,是个男子身体都吃不消,更何况是个姑娘家。 “给我找,整个易州城的找。”古仲愤然离去之前下令道。 古婉婷好生得意,她挥手,示意婢女提好灯笼回院,她早几日便发觉青墨院安静的异常,今晚上也不过是寻了斗墨会的名头过来随意转圈,哪想,这一转就让她瞧出不对来了―― 古绯竟大胆的离府几日不归,等她宣扬出去,再添油加醋番,看她这次还怎么翻身! 而此时身在黄家的古绯自然不知古家的动静,她端着青花茶盏,轻抿一口,讥诮地望着对面的黄品元,在他不耐之际,才幽幽答应自己代表黄家参加斗墨会的事。 黄品元欣喜若狂,自那日他瞧了古绯制墨,后来悄悄问过黄家的制墨老师傅,连老师傅都说瞧不出古绯的制墨手法,但能肯定的是她的技艺无疑是极为高明的,怕是能同制墨大家封溥羽相提并论。 黄品元几乎都能预见黄家在斗墨会上打败小墨家,拿到琳琅阁那批易墨,继而月余后在大京墨家面前站直腰身,将小墨家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古绯深嗅口茗香,青花茶盏恰好将她唇边诡谲笑意遮掩,她黑眸之中有隐晦的浮光点点,像诱人堕落的蛊惑之光,注视着黄品元,色泽瞬间深邃如墨,浓郁的能将人给溺毙了。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46 明月之名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小墨都易州从来不缺少墨会,无论是品鉴小会,亦或是赏析珍藏墨丸,再或者是行比斗盛宴,热闹程度皆非同一般,便是不懂墨的普通百姓,都会扎推凑个热闹。 故斗墨会的消息一出,不过半天时间,整个易州百姓都惊动了,那热闹堪比逢年过节。 斗墨会场地是小墨家选的,位于东门墨坊街口,三条青柳大道汇聚的地儿,露天敞地,宽的很,那天一大早,就有小墨家的人拿粗布拧成绳,将街口给圈了出来,要行路的只有绕道。 墨玉华无所事事地晃着手中折扇,合上打开,又一折一折的理好拢起,他搬了把圈椅,坐在小墨墨坊的门口,看往日熙攘的大街,今日出奇的清冷安静,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玉华,你怎还坐在这?不去准备准备?”低沉不悦的嗓音从墨坊二楼传下来,白面斯文的五爷墨成提着袍摆下楼。 墨玉华头都没回,抚弄折扇的手一顿,继而又重复之前动作。 墨成到墨玉华跟前,眼底有急色,“我的好侄子,赶紧去准备,一会斗墨会就要开始了,别耽搁了时辰,这可是咱们小墨家在大京墨家面前立功的好机会,若让黄家得了去,可如何是好?” 闻言,墨玉华微微抬头,他将折扇搁在大腿上,目光透过清晨的凉意,好一会才道,“五叔,你老实跟我说,大京墨家需要易墨的消息,最开始你是从哪得知的?” 墨成眸色闪了闪,他转头看向街口的方向,抿唇不语。 墨玉华重新拿起折扇,重重地在手心一击,长身而起,“行了,我知道了,五叔想让小墨家赢得斗墨会,我自会尽力,可我想待父亲回来,是非好歹五叔自会有说词,玉华是晚辈,小墨家如今还轮不到我说话,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想必五叔比我更明白,自然不管五叔做什么,心里总是为小墨家走的更远,基于这层,五叔想要玉华做的,玉华在所不辞。” 说完这话,墨玉华也不多做其他的准备,湖蓝色长袍划过如水滟潋的波澜,他手握折扇背剪身后,抬脚就施施然往斗墨会场去。 墨成岿然不动,他看着墨玉华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是一片坚定的狠厉。 斗墨会场中,黄家的人早来了,黄品元神采奕奕,纨绔子弟黄如风眼见看见墨玉华一人出现,他下颌高扬,得意无比。 一行数十人,中间簇拥着名坐椅子上头戴长帷幔,不辨男女不知身份的陌生人。 墨玉华眉心皱起,他视线扫了圈,没见着黄家的制墨老师父,心觉有异,可面上平静无澜,他遥遥朝黄品元拱手行礼,做足了家族子弟的大家风范,便是这点上黄如风就不知差了多少去。 不过半个时辰,日头愈烈,有其他家族的人稀稀落落的到来,大家彼此都是熟悉的,各家是哪个制墨师父撑门面,有何出彩的手艺,都再清楚不过,各自打了招呼,便寻块空地坐下了。 这坐也是有规矩的,最好的位置便是街口石牌坊下,有两株老树依牌坊而长,葳蕤枝桠十分茂盛,树下凉快无比,这地儿自然是小墨家和黄家占了,其他的次之,没捞到遮阴蔽日的,只有让下人勉勉强强撑着大华盖。 古家虽没参加斗墨会,一早也是来人了的,古绯的突然失踪,古仲没心思应付其他,于是崔氏便带着古家两姊妹一并过来,托墨玉华的颜面,得以和小墨家的人坐树荫下。 巳时初,斗墨会正式开始。 由易州公认德行兼备的大家封溥羽临时充当司仪,并由易州墨商会中的四位经验丰富的墨使,加上封溥羽大家,一共五人为判司,行品鉴推举排名高低之责。 古绯周围全是黄家的人,她透过黑纱帷幔,瞧着场中一排五张案几,目光缓缓从四位墨商会墨使身上划过。 关于墨商会,她还是知道的,制墨历经几朝的发展,在历史车轮的碾压下,从最初以开采石墨书写,到燃油取烟的油烟墨,后到现在以松烟为主,不断改善配方改进技艺的同时,墨这个买卖的行当也形成了盟约,起先只是那么三三两两的墨商为维护自身利益联结在一起。 再后来,有了像大京墨家这样的家族兴起,这个盟约滚雪球越来越大,继而到现在这般形成等阶严明的商会。 大京的墨商会地位无疑是最高的,像是行当中站高山之巅的王者,俯视其下各个郡州的墨商会。 如果是从前的墨商会,确实是为墨商带来了利益的保护,而随着世事的演变,特别是大京墨家历经两百年的沧桑依然巍峨耸立之后,墨商会,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墨家的另一个王国。 当一个联盟行使决定阶层的人员,至少七层都是来自同一个家族,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和利益追求,那么这个联盟,就只是这个家族获利的利器。 这便是制墨行当的现状,也是古绯早便清晰知道的事实。 她知自己的对手有多么的强大,也明白自己日后要做的事何其的艰难,可她却一直坚信,有阴有阳,有明有暗,有大京墨家这样庞大的家族,也定有能制约其的同等势力存在,只是她还不知道而已。 所以,她不放过半点了解对手的机会,即便是在斗墨会这样的场合,她也眼都不眨的将那四位墨使牢牢记住,这四人压根很可能就是大京墨家的走狗,知己知彼,是为谋定的前提。 场中央,封溥羽在丝竹铜锣一声响后,他起身到案几前,简单的说了几句,对几个参赛的家族一一介绍了遍,然后才是四位墨使的名字身份。 四人中,一为易州墨商会的罗宋,年约五十,白须瘦高,曾为小墨家的制墨师父。 第二人,却是个胖子,滚圆的肚子,短粗的四肢,穿着肥大的梅花褂子。 封溥羽介绍到他时,忍不住轻笑了声,“卫家的卫胖子,大家都知道,老夫就不多说了。” 卫胖子小眼瞪了封溥羽一眼,引得场外看热闹的百姓哄笑起来。 古绯多了个心眼,她瞧着卫胖子,无声的笑了,这人出自易州卫家,仅次于黄家的家族,且那模样和封溥羽关系还不错,和封溥羽走的近的,品性便是让人可信的。 第三人,名董式,是个不苟言笑的老者,头须皆白,穿着粗布玄袍,板着脸,像是活阎王。 对这人,很多人都不甚有印象,只因此人性子宁直勿弯,用黄品元的话来说便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在商会中人缘并不好。 古绯目露思索的点光,她盘算了番,在心里,还将董式的名字提到了卫胖子之前。 最后一人,是叫明月的男子,四人里面属他年纪最小,也就初初三十左右。 生怕古绯不明,黄品元侧头就对古绯细说道,“这明月十分神秘,听说是从大京来的,去年才到的易州,进了墨商会不过两三月,就被提拔到墨使的位置,没人知其深浅,平日里对谁都笑脸迎人,也没听说和谁闹过,就是董式,他都能处的和和气气的。” 古绯听闻这话,娥眉一拧,细细回想了遍大京明姓之人,沉吟无果后,她声色偏冷的道,“明月这名字,是假的。”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47 为什么要坐着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烈日当头,刺眼白光让人眼晕。 斗墨会一开始之前,小墨家就做了准备,整个比赛场地中央搭了棚,阴影覆盖,无论是判司还是参赛者都晒不到。 古绯整个人笼罩在黑纱帷幔中,那帷幔很长,她坐椅子上连脚背都给盖住了,天气太热,她觉气闷,心头就起些许暴躁。 封溥羽是实在的人,他也不多说,介绍完判司,示意边上的伙计猛敲铜面锣鼓,咚的声响后,他高声喝道,“请各家制墨师父上场!” 话音才落,小墨家的墨玉华当先做第一人,他将手中折扇递给小厮收好,一撩袍摆,大步上前。 然后依次是各家师父,轮到古绯之时,黄品元低头小声叮嘱道,“今日就看姑娘的本事了,姑娘莫要耍手段,老夫既敢让你出现在人前,自然有把握让别人认不出你。” 黑纱帷幔缓缓转动,古绯冷眼瞧着黄品元,谁也无法看见她嘴角的讥诮,“黄老爷多心了。” 说完,她挥手,立马就有两身穿短襟衣裳的大汉双手一抬,连同椅子将她抬上去。 这一不寻常的动作,引得所有人注意,墨玉华更是眼神瞬间一沉,他眼也不眨地盯着黑纱帷幔,似乎想透过帷幔看清黑纱下是何人。 比赛的场地搭了一层台子,不太高,可却能将场下看的清清楚楚。 旁人的眼光古绯向来是不在意的,黑纱轻薄,她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目光移动,在场外某坐楼阁之上,打开的木窗边,一抹胜雪白色撞击进她的眼帘,让她握扶手的指关节倏地一紧,连同呼吸都窒了。 似乎感受到她的注视,那抹白影动了下,如瀑的黑发从窗边流泻而下,和着衣袂纠缠,且有隐隐的银光闪烁。 古绯眼尖,她知晓那人是九先生,隔的远,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得深呼吸几次,按捺下自己波动的心绪。 那日九先生的话言犹在耳,她心有无力之感,从前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在任何绝境面前都不绝望,不放弃心头执念,努力的去算计走好每一步,那么便定然是能有所收效的。 可九先生却用一把所谓的权势锤子狠狠地砸碎她那点坚持,即便她运筹帷幄,即便她技艺天才,即便她不畏生死…… “你赢,易州琳琅阁日后你说了算,你输,那么你的身份,便会天下皆知……” 不算血淋淋的威胁,却恰好掐在她的命门,即便她再心计深沉,在九先生面前一切都是虚妄,他只需用一根手指轻轻的那么一戳,她的全部利爪尽数断去,困兽尚且犹斗,而她,连这个垂死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再没有任何时刻比现在让古绯更为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 若连九先生琳琅阁都轻易地致她死地,那么比之庞大的大京墨家,她又能拿什么去倾覆抗争? “比赛时限唯有半日,后有三日阴干墨丸时间,第五日将角逐出此次斗墨会的决胜者,现在――”封溥羽嗓音矍铄又精神,长长寿眉下的眼很亮,他看着每位参赛者,眼见鱼贯而入的婢女将案几上场,且每张案几上都有同等份的松柏烟炱以及一些制墨物什,他才落音,“斗墨开始!” 古绯回神,她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白纸上那撮烟炱,敛了敛神,不管那些影响她制墨的事,专心起来。 她并未当先动手,而是看向斜对面的墨玉华,只见墨玉华动作熟练,先是检查了烟炱,确认没问题后,才慢条斯理的去杂。 他今日穿的蜜合色长袍,宽大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肌理匀称的手臂,那肌肤颜色带着小麦的色泽,加之俊逸的皮相,以及写意如水墨的风姿,这才一开始,就引的场外看热闹的闺阁姑娘家芳心暗许。 古绯无声地笑了笑,她又看向其他人,光是从制墨的动作上,她就能分辨出技艺高低,看一圈下来,她心里有数,知晓这斗墨会,如无意外,也只有墨玉华堪堪能成为她的对手,其他人皆不足为惧。 而古绯尚不知的是,她在观察别人,墨玉华同样余光在瞟她,眼见她半天没动静,眉心轻拢,手下动作都慢了几分。 就在他将手上烟炱去杂完毕,古绯才开始动作―― 一双手从黑纱帷幔中伸出来,葱白纤细,手背甚至能见淡青色的筋脉,剪的圆润又整齐的粉透指甲,无疑,这是一双女子才会有的手。 墨玉华一愣,手下铺陈一方细绢的动作顿住,制墨行当,本就是男子居多,女子见不得黑色脏污,且锤初坯,那也是需要一定力气的,哪里有女子能吃这样的苦,所以至今,他见过的会制墨的女子,那是五根指头都数的过来。 而在易州,他无比确定以及肯定,此前并没有会制墨的女子,要说懂墨的他倒知道一个。 想到此,某道坐轮椅的影像从他脑中划过,只是初初清秀的面容,却有一双让人见之不忘的黑瞳眸子,他摇头暗叹,觉得自己是想多了,遂不再多关注,转而开始用细绢将烟炱滤到一小缸中,去除草渣。 古绯制墨,注重最开始的几道关口,她对烟炱的精细程度要求非常高,且她本身就是个追求极致的性子,烟炱若不够精细,还就非得捣碎数遍,直至满意了,她才开始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这也导致,两排相对而立数十人的斗墨会上,她的动作最慢,有那些制墨师父都开始在铁臼中搅拌了,她还在碾磨烟炱。 封溥羽抚着胡子,偶尔和其他判司耳语几句,多数时候,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古绯身上,自从发现古绯一直在重复处理烟炱,他就起了点兴趣。 混在人群中的封礼之,瞧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摸上抬,站到封溥羽身后。 封溥羽瞪了他一眼,便随他,只要不碍到斗墨会就可。 封礼之先是瞧墨玉华制墨,他面带正色,眼不带眨。 他还有墨玉华加上古家的古?f,也不知是哪个好事之人,硬是将美玉公子的名头安在三人头上,他其实不喜的人是古?f,可古?f和墨玉华又走的近,因着一些陈年旧事,他便连同墨玉华一起不待见了。 但这心里,那也是存了比斗的心思的,他出身制墨名家,头上顶着光环,便不想被墨玉华给比了下去,至于古?f,擅长的是行商,他更不屑。 可紧接着很快他便发现了古绯,一袭从头到脚的黑纱帷幔,白皙葱白玉指,不断重复的碾磨动作,他轻咦一声,莫名的就从那身黑纱上瞧出古怪的熟悉感来。 终于,烟炱细到让自己满意的程度,古绯抬头想擦额际的薄汗,哪想,手才一抬就碰到碍事的帷幔,她颇为恼地挥了下黑纱,定定心神,也不管他人如何了,自己开始处理鹿角胶、麝香、珍珠粉等。 接下来她的动作便快了,三两下将所有的辅料配伍好,将烟炱和处理过的鹿角胶泡入石檀木树皮水中,珍珠麝香等进一步的碾磨成粉,撒入铁臼。 那放的先后顺序也是有讲究的,旁的人只能见着古绯手下飞快动作,十指翻飞如蝶,长袖拂动,恍若浮云卷舒,光是那一双手,都是赏心悦目。 封礼之瞧了半晌,他弯腰低头凑到封溥羽耳边,小声的问道,“爷爷,那头戴黑纱帷幔的人是谁?” 封溥羽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是黄家的师父,具体是哪位,谁也不知。” 封礼之淡淡地应了声,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嘀咕道,“我怎么觉得像在哪见过?而且其他人制墨大多站着,她为什么要坐着?” 为什么要坐着? 这一句自问,恍若闪电,嗤啦一声撕裂封礼之脑中的疑问,他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可一细想,又觉不对。 他接连摇头,撇头瞧了眼小墨家的位置,那里古家人正好好的坐在那,而且黄家,哪里同古家有关系了?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48 绯月玉华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是个做事极为专心的性子,无论是任何事,只要是她觉得必须要去做的,那么她就会竭尽全力。 旁人都说她有卓绝的过人制墨天赋,可从来没人知道,她为了学制墨付出了多少,对待每一份墨丸,从刻墨模到捶打到出墨,但凡有一丁点的瑕疵,她都会毫不犹豫的撇弃掉,从头再来,臻至完美方止。 斗墨会上,她同样如此,一旦指尖触摸到烟炱,她便像换了个人般,天地万物在她眼中都不及手下那点玄色的一瞬。 故而,她聪耳不闻旁的制墨师父如何了,也没空注意墨玉华是否制墨完成,她一心扑在自己面前的案几上,脑海中不断旋转着墨丸的形状,从样式到色泽,以及需要描绘什么的金纹,她都不断的在思考,而手下动作不停,反而还越来越快,依着每一步,让手下的墨坯呈现出头脑中的墨丸来。 像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而她的双手便是有着仙神的法力,将一堆散入灰尘的烟炱打磨成一方玄色墨丸,其中掺杂的不仅仅是鹿角胶等配伍原料,还有她的心血。 “咔”的一声,六面墨模卡紧。 随着这最后的一个动作完毕,古绯十指微张,葱白手指染成脏色,就连袖口无意沾上污点,她亦毫不在意。 “咚!”铜锣声震天。 古绯从制墨的意境中回过神来,已有婢女端着托盘上场,封溥羽站到前头,他从第一位制墨师开始验看。 无论好坏,也只能看到墨模,却是看不到里面的初坯,即便如此封溥羽也看的津津有味,等他看过之后,自有婢女上前,小心的将墨模放入托盘中,后将墨模送到专门阴干的室内。 到古绯面前之时,他多看了几眼,瞧着古绯只低头用帕子擦手上的脏色,半点不像其他制墨师父一样腆着笑脸讨好他,封溥羽失笑一声,亲自拿起那墨模颠来复去的瞧。 这一瞧,他眉头就皱起了。 从墨模上残留的墨渣来看,明明是细弱粉质的上品,可塑形的墨模,那雕功就很一般了,半点都不匹配。 古绯可不管封溥羽是如何作想,那墨模根本就是黄品元早准备好的,依她的眼光来看,自然是看不上的,可也不得不用,一是避免她被人认出来,二则还不是和黄品元翻脸的时候。 她擦完手,对一直站身后的那两名大汉挥手,两人立马上前,又抬着椅子,将人一并送下台子。 封溥羽看完所有的墨模,婢女都收敛后,他才抚须朝场中众人道,“今日斗墨会暂到此,所有的墨坯都将会在判司的监督之下被送入阴干室,三天之后,再行角逐出最后的斗墨获胜者。” 话音一落,便有外行看热闹的行人哄了声,然后稀稀落落地散去。 古绯依然被围在黄家人中间,长至脚背的黑纱帷幔随风浮动,她抬头就见封礼之犹豫了下,竟朝这边来。 黄品元低头看了古绯一眼,给自家儿子黄如风使了个眼色。 黄如风这会倒机灵了,他脚步一转,挡住封礼之的视线,拱手笑着道,“封公子,这是有事?” 这边黄品元示意下人抬起椅子,不动声色地就和古绯被人簇拥着一道离去。 封礼之视线越过黄如风,半点瞧不见那道黑纱帷幔的影子,他沉吟片刻笑道,“黄兄,你不厚道。” 黄如风一愣,平日里封礼之为人甚是高傲,哪里会同他这样的纨绔子弟谈笑风声,他皱着鼻子愣愣回道,“哪里不厚道了?” 心里却在上上下下的琢磨着,这几日他没往楼子里钻来着,莫不是抢了封礼之中意的姑娘了不成?可也没听说封礼之号这口…… 封礼之哪里知黄如风的心思,他只又道,“黄家来了新的制墨师父,黄兄也不是不知小弟没别的爱好,唯有对这制墨就像黄兄对女人的心思一样不可自拔,偏生黄兄都不给小弟介绍下,这就急急将人抬走了。” 黄如风以拳抵唇,古怪地嘿笑几声,瞧着周围没人靠近,才凑到封礼之耳边道,“封老弟,不是哥哥不给介绍,这人就是个不知好歹的,肯定会冲撞了老弟,到时影响咱们兄弟的关系就不美了。” 说到这,他话语一顿,眼有邪光,“不过,下次去花楼,一定给老弟介绍个让男人欲仙欲死的姑娘,保管老弟食髓知味一次,便再不能忘怀……” 耳里听着不堪的污言秽语,封礼之面色微冷,他扬起下颌,眉目有轻蔑的倨傲,“不用了,那等姑娘黄公子还是自个消受吧,封某志不在此,告辞了。” 字音方落,他便一拱手拂袖离去。 黄如风怔忡片刻,有点不明白刚才还笑脸的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他对着封礼之风姿卓然的背影暗自啐了口,“得意什么劲,假清高……” 却说三日的时间转瞬皆逝,待到褪墨模,现墨坯,经最后的打磨描金后,一枚完整的墨丸便可摆上桌面示人了。 故这一日,能得出胜者的一刻,看热闹的人倒比三日前还多些,整个东市牌坊口围堵的水泄不通。 古绯今日同样黑纱帷幔遮面,可代表黄家上台的却不是她了。 黄品元也担心她在人前露出破绽,故今日这后面的两三道关口,挑了经验丰富的老师父上场。 也不知易州斗墨会的规矩具体是哪般,又或者是黄品元事前功夫做的足,反正五名判司连同封溥羽在内,压根就没提出异议,场上的墨玉华只瞥了眼古绯的位置,就再没多加关注。 前面功夫下的足,一般在褪墨模之时便不会出现大的问题,至少参加斗墨会的这几家的师父皆没出现任何的小失误,阴干的墨坯也没有裂纹。 黄家的那位师父,之前古绯叮嘱过细节部分,这会她倒也不担心,毕竟她之前可谓是用尽全力的在制墨。 不过一个时辰,场上的制墨师父都开始各自打磨,其中又以墨玉华的动作最快,他墨坯制的好,便无需多做打磨修饰,故而他挥起毫笔,几下描金勾勒,成为第一个呈交墨丸的。 第二个是黄家的老师父,古绯那枚墨坯同样出色,甚至那老师父拆开墨模,都无从下手打磨,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完美,他只需将边角圆润了,按照墨坯印出的纹理,描上金纹,稍加干后便可。 等所有的制墨师父都交上墨丸,封溥羽猛地起身,一手便将其他的墨丸推至一边,两手分别拿起墨玉华那枚和古绯制的。 两枚墨丸,墨玉华制的是个圆形,一面镂雕九天朱雀翱翔飞舞,神态栩栩如真,一面中间填小篆“绯月玉华”四字,整个墨丸样式精致,图形高远,风格雅致,很明显,墨玉华制的是枚珍藏墨。 而古绯那枚,因着用的是黄品元准备的墨模,只是简单的银锭式,一面有细小的梵文佛理,一面竖行刻“黄家坊制”。 这才开始,便在样式上已经输了墨玉华一头去。 古绯暗自叹息,不过好在她对自己制的墨丸还是颇有信心,在墨质上不会弱与墨玉华的,故而是半点不担心。 果然,当即封溥羽便亲自挽袖研墨,浓墨黑汁在荷塘月色的砚台中氤氲蔓延开来,流淌之后余下的是淡淡墨香。 封溥羽都等不及挨个书写,他两手执毫笔,一左一右,竟是左右开弓,同时下笔书写。 这等左手画圆右手画方的技艺一出,立马引得场中场外一片喝彩之声。 封溥羽也没写别的,就墨丸上的提字照着誊写,右手是“绯月玉华”,左手是“黄家坊制”,两笔同时落,同时歇。 有小厮上前,分别将两书写的白纸展开,白纸黑字,赫然分明,古绯只瞧了一眼,便再从“绯月玉华”四字上面移不开视线。 脑海之中有轰响,久远的记忆中,谁说过―― “绯月月绯皆为绯……” “玉华华玉是因月……” “绯月玉华,阿绯,你记住这四字代表的是你墨绯和我墨玉华,表示我们都是制墨天才,日后定会一同兴盛小墨家……”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49 可敢揭了黑纱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头顶骄阳似火,即便有竹棚覆盖,巨大的阴影之下,古绯仍旧觉得视野发晕,她唇张合,就感觉到喉咙干涩发疼,胸腔之中荒芜一片,狂风过境,黄沙遍地,再不复从前的模样。 她嘴角向下弯起,浓浓的自嘲从眼梢似藤蔓蔓延攀爬,目光透过黑纱,古绯望着墨玉华,眸光沉静,如水温凉。 十年,多少个日夜,已经足够改变沧海桑田,何况是人心。 “墨色黑沉发亮,釉色明显,字体无发迹,且带隐隐麝香禅味,小墨家所制墨丸,堪称上品之上。”封溥羽捻须娓娓品鉴道。 末了,小厮又将那幅“绯月玉华”的字样依次送到其他四位判司面前,以供鉴赏。 墨商会的罗宋从前便是小墨家的人,这会自然对墨玉华所制墨丸大家赞赏,卫胖子小眼一眯,白白胖胖的肥脸上带起似笑非笑的神情。 而那最年轻的明月公子,从玉冠上垂下的流苏晃动,他捏起墨丸,只道了句,“是为好墨。” 不苟言笑的董式从来话不多,他的想法和封溥羽差不多,遂只点头浅笑附和。 轮到古绯那枚墨丸,封溥羽撩了下袖子,凑近了仔仔细细地看,还伸手指腹摩挲了下,沉吟半晌才开口道,“此墨,质地细腻如滑,色泽轻亮,迎光带紫,墨香清淡沁心,墨同样是佳品,只是可惜模样上逊了半筹。” 黄品元眼都不眨地盯着台上,听封溥羽这样说,他心都提了起来,眉目之间有懊恼,心头瞬间就后悔了,听闻古绯刻模也是一把好手,怪只怪自己不放心,怕露了破绽。 相比之下,古绯就极其淡定,她屈指,轻敲了敲椅子扶手,微微闭上了眼,似乎半点不担心斗墨结果。 台上,鸦青长袍的明月公子晃悠到封溥羽面前,弯腰凑近了看,后又同样看了看墨丸,眉眼斯文地笑道,“晚辈却是和封大家所想不同。” 封溥羽长长的寿眉一挑,“哦?” “墨者,最初之始,便是用于书写泼洒,后制墨技艺完善,才有今日的珍藏墨和实用墨之分,试问,这斗墨会本身就未规定制墨种类,又何来墨丸形态差异之说,”明月侃侃而谈,耳鬓银丝流苏晃动,点点冷光映衬的他五官越加柔和,“所以,要晚辈来说,此墨在质上胜小墨家墨丸一点,那便能得今日斗墨会的魁首。” 最后一句话,却是将其他制墨师父的墨丸给撇除在外。 旁的家族没多大的异议,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是外行人,都能看出那两枚墨丸的不凡,是其他墨丸多不及的,更勿论其他,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封溥羽也没不高兴,相反对明月这种说词,他还觉欣慰,大有一种制墨行当后继有人的感慨。 五名判司之间封溥羽和明月出现分歧,剩下三人,卫胖子静默不语,罗宋一吭声,便是维护小墨家,剩下一个董式,故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董式惯性地板着脸,像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样。 他的品鉴方式明显和封溥羽不一样,只见他伸手在砚台里一蘸墨汁,竟毫不犹豫地送进嘴里一舔,上下唇还咂了几下,半眯着眼,仿佛吃的是无上美味。 几个呼吸的时间,董式睁眼,他复又蘸了点墨玉华那枚墨丸研出的墨汁,同样一品。 “古有班孟嚼墨,一喷成字,尽纸有意,老夫董式一生尝墨无数,千奇百怪的味都试过,有那等涩难入口的,也有芬芳甜腻者,而今……” 话到此处,董式目光转到黄家的位置,确切的说是落在古绯身上。 “老夫以为,黄家所制之墨,可胜过小墨家。” 就这么平白的一句话,也没说缘由,直接就摆明了自己的立场,董式站到明月一边,另一边是封溥羽和罗宋,形成平局对峙的局面。 如此,最为重要的决定权便到了卫胖子手里。 封溥羽淡笑,“胖子,你的品鉴之词呢?” 别人不好直接开口,可封溥羽没那顾忌,长长的寿眉下笑眯了眼,他看着卫胖子,半点不客气。 卫胖子轻咳一声,慢吞吞地起身,挪动一身的肥肉,腆着将军肚像蜗牛一般到两幅字画面前,他装模作样细细地看了,摩挲着双下巴,小眼有光,瞥了眼小墨家的方向嘿嘿笑了两声,“其实,不管是封老头你的说法,亦或明月小辈的意思,胖子我都觉得有道理。” 卫胖子转了个身,双手一背,可是他四肢比较短,身子肥肉又多,背了下双手根本没握住,他也不尴尬,顺势摆了摆手继续道,“我们今个是斗墨会,从来斗墨会便无甚规矩,往年各家有何出彩的手段,大家也清楚的很,故很容易便能分出胜负,可今年的斗墨会……” 话到此处,卫胖子目光灼灼地看着黄品元,话题一转就问道,“不知黄家今年打哪请来的制墨师父,大热天的黑纱遮面,也不嫌热的慌么?” 卫胖子这么一说,封溥羽愣了愣,似乎没明白这和决出墨丸胜负有何关系。 反倒是墨玉华随着卫胖子的目光望过去,他眉心一锁,不着痕迹往罗宋看了眼。 罗宋瞬间心领神会,他站出来冷哼了声,“往年黄家有何能耐,大伙都明白,可今年凭的这般古怪,莫非黑纱遮面是为见不得人的干系?还是这人根本就不是黄家的制墨师父?” 像巨石落水,溅起嘭的水花,所有的人目光随之而来,立马就有其他家族的人应和。 黄品元面色阴沉,似乎没想到在最后的关头,会被这样发难,他咧嘴阴沉地笑了声,“怎的,你们这是联合起来见不得我黄家好了?有本事你们自个也去寻高人啊,想借由这种油头将我黄家驱逐出斗墨会,老夫只一句话――” “没门!” 古绯暗自摇头,她突然觉得自己前段时间高估了黄品元的手段,在这种时候,竟然说这样挑衅的话,不是将所有的人都推到黄家的对立面是什么?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就是了,从黄家掳她进府的那日开始,黄品元就该承受任何后果。 五位判司不好再开口,若说多了,听在旁人耳里就有碍公正偏帮的嫌弃。 无疑墨玉华深知这点,他嘴角暗影深邃,轻描淡写地对坐小墨家位置的墨成点点头。 于是,众人都没说话之际,墨成站了出来,他白面黑须的脸上有明晃晃的不屑,“你黄家算什么东西,以为谁都跟你黄品元疯狗一样?若没见不得人的猫腻,黄老匹夫你可敢让人揭了黑纱,示于人前?” 黄品元瞧着墨成咬牙切齿,却半点都反驳不了,他不敢让古绯取了黑纱示于人前,半点都不能。 台上的明月公子似乎也起了点好奇,他翻来覆去转着古绯制的那枚墨丸,淡淡的道,“想必很多人都想瞧瞧能制出这种上品佳墨的师父是何人物来着?” 话音落,预料之中的,总有唯恐天下大乱的人出来起哄附和。 黄品元回头瞥了眼古绯,一时之间下不来台。 黑纱之下,谁也没瞧见古绯嘴角的轻蔑,她扬着下颌,视线从明月身上过,心思转了好几圈,揣摩着明月如此为之的企图,绝不是为了小墨家或者黄家能得斗墨会最后的胜利,而是另有目的。 眼见黄家的人沉默没反应,墨成撸起袖子,大步过来,边道,“黄老匹夫,你不动手,五爷我帮你。” 说着,他当真老远就伸手,铁了心要揭古绯的黑纱。 ****************************************************** (注释《神仙传》云:班孟能嚼墨,一喷皆成字,尽纸有意义。释义――班孟能够口嚼墨块,喷出来即成字,写满纸张,文意自显。)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50 获胜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黄品元五十多年的人生里,他从未觉得抉择如此艰难过,像是脚底有滚烫的炮烙,站立不是。 可在墨成大步靠近之前,他身体还是条件反射地侧身一挡,一挥袖格开墨成要揭古绯黑纱帷幔的手。 两人僵持不下,一时之间,真个场地中安静无声,诡异的寂静针落可闻。 古绯勾了勾嘴角,她压低嗓音粗声粗气的看着卫胖子道,“诚如卫墨使所言,既然大家对我这般好奇,我也不是不能满足大家一窥究竟的愿望,可凭什么,你们要看,我就要揭了面纱让你们观杂耍一样的瞧,是也不是卫墨使?” 好在整个斗墨会熟悉她的人没几个,尽管她竭力伪装声音,可这话音一落,依然引人怀疑,至少离的近的墨成还有墨玉华,以及一直围观的封礼之就同时皱眉了,至于古家人和小墨家的在一起,离黄家远,倒是听的不真切。 古绯缓了口气,她调整了下声线,事到如今,她主动开口说话也是没办法的事,“目前五位判司已经有四位做出决断,剩下卫墨使一人意味不明,所以,卫墨使,你要看我真面目,那便先将鉴赏墨丸,分出斗墨会最终得胜者,届时,我定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古绯哪里是好相与的,纵使所有人这会都觉她处境堪忧,她依然闲适无比,半点没将这些人的威逼放心上。 黄品元心头一凛,他转头面带阴狠地看着古绯。 古绯伸手,轻轻带安抚地拍了拍扶手,示意黄品元不要干蠢事。 果然老话说的对,神一样的对手不可怕,就怕蠢蛋一样的同伴,最起码,古绯希望黄品元还能找回点理智,不要说出刚才那种将所有人都得罪光了的话来。 卫胖子豆眯大的眼中有亮光,满脸的肥肉笑的来抖了抖,他还想说什么,可封溥羽突然站出来,神色不太好的道,“好了,胖子,今日是斗墨会,以斗墨为主,个人有个人的癖好,许是这位师父有不能视人的苦衷,你又何苦一定要追根究底,还是先说说你的看法。” 古绯对封溥羽的好感又增了分,这位大家,算的上是真正有德之士,且一腔心血都扑在制墨上,这样的话,会在某个领域走很远,可对于人情世故以及利益算计便可能会差上一筹,可正是这样明显的不完美,这样的人才会越显得让人敬重信服。 卫胖子讪笑几声,他摸索着下巴,封溥羽都开口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遂转身到墨丸面前道,“那便先鉴赏墨丸。” 一场惊险的风波来的突然,去的也快,甚至在场外看热闹的人大多还没回过神来,不知这几大家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好的斗墨会怎么就和往年的不一样了。 卫胖子一开始鉴赏,便心无旁骛,他的鉴赏方法和封溥羽的差不多,只不过他还拿锋利小刀在墨丸表面轻轻刮了层墨粉下来,然后将两份墨粉放一起进行对比。 半刻钟后,他摇头晃脑不无感慨的道,“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黄家墨丸墨质精细程度实为罕见,堪比尘埃,细胜牛毛,且这墨色暗含紫光,胖子我敢断言,用此墨书写之,百年皆不会褪色。” 听了卫胖子的话,墨玉华唇抿紧了些,可也只那么一瞬,他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的神色。 卫胖子视线移到墨玉华那枚墨丸上,同样观察后道,“小墨家的墨丸虽质地不如黄家的细腻,可胜在样式精巧,并含禅性麝香,用此墨书写的字画,长期悬挂之,此香便能让人凝神静气,这点也算很出彩。” 说完这话,卫胖子在两枚墨丸见游移不定,“实在是让人难以割舍,两枚墨丸同样都是佳墨……” 眼见卫胖子装模作样,封溥羽不耐烦了,他一抚银须就道,“行了,你就直接说中意哪家的。” 卫胖子笑笑,视线在黄家和小墨家的位置转了圈。 墨玉华心头暗道不好。 果然,卫胖子再开口,“胖子我选――” “黄家!” 字音方落,场外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黄品元更是呆愣当场,这第一名的名头真实打实地落到他头上,他反倒一时觉得难以置信了,仿佛置身梦境之中,不辨真假。 这结局,古绯倒不是多意外,早在几日之前她知这次斗墨会的判司是这五人之时,就已经大胆的将每个人的性子揣摩了一遍。 封溥羽是公正的,这不用担心,罗宋定然是同小墨家一伙的,董式性子固执古板,谁也收买不了,卫胖子是卫家人,而卫家同样和黄家一样,早被小墨家压了无数年不得翻身,如今有个能扳倒小墨家的机会,卫家定会毫不犹豫的落尽下石。 毕竟扳倒一个在易州盘踞了好几十年的鳌头家族时机不易,可若没了这绊脚石后,才刚刚上位的黄家,又有何惧,毕竟卫家和黄家,要说家族底蕴,两家也没差多少。 所以逮着这机会,卫家定会站在黄家这边一起对付小墨家。 如此,五人之中就有四人的立场清楚了,剩下一个神秘的明月公子,虽是变数,可从不碍大局,只要她制的墨确实胜过墨玉华,这么一算,就已经有三人是能拉拢过来的。 而对墨玉华的制墨技艺,从前很早古绯就知道,墨玉华擅长的是行商,虽然他的制墨天赋是要比常人高一些,可也仅此而已。 尘埃落定,即便早算准了,古绯还是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她微微转头看向身后二楼那层曾有白影停驻的木窗,今日却是半个人影也没有。 这种将期望寄予在他人身上的感觉古绯并不喜欢,她习惯主动去掌控大局,而不是被人控制,所以对九先生那日的威胁,她只能祈祷九先生是个君子,言出必行,别出尔反尔就好。 黄品元上台接受五位判司的恭祝,他都还愣愣的。 古绯瞧着没自己什么事,趁所有的人没注意到她,她对身边的下人使了个手势,示意抬她回去。 卫胖子眼尖,瞥见古绯要溜,他肥胖的身子一转,就要将人唤住。 哪想一直跟封溥羽身边的封礼之脚步一转,挡了他视线,率先笑着问道,“卫叔叔,好生厉害,你是怎看出黄家那枚墨丸百年都不会褪色的?” 卫胖子暗自一恼,他斜眼瞪了封溥羽一眼,在越过封礼之之际,整个场中哪里还有古绯的人影。 墨玉华是亲眼看着古绯离开的,他目露沉思,总觉黑纱帷幔之下的人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输了。”墨成面色铁青,眼底带有赤红的疯狂之色,似乎难以接受斗墨会这样的结果。 墨玉华不甚在意,他理了理袖子,眼皮都没抬一下,“侄儿还是一直想问,五叔有关大京墨家的消息打哪来的?” “打哪来的?”墨成几乎是咆哮出声,可他又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斗墨会输给黄家,我们小墨家最好的机会没了,你知道了又有何用?” 墨玉华面色凝重,他朝左右看了下没旁人听到,才同样小声的道,“五叔,为何如此断定?” 墨成深呼吸几口气,他望着黄品元,眉目就有怨恨,“你不是一直问我?我的消息来源――” “自然是墨绯,你还不知道吧,阿绯回来了,作为大京墨家未来首席制墨师的身份回来的!”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51 全没了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绯回来了! 十年,墨玉华设想过无数种再知墨绯下落的情形,可却绝没想过会是在这样的会是在这样的烈日下,从墨成的嘴里说出来。 一瞬间,他只觉如火骄阳坠入万年冰层,头顶洒落的是冻入骨髓的寒冷,连同墨成那白面黑须的脸都失了颜色。 他难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她回来了……" 墨成眸色晦暗地瞥了他一眼,浑身阴骘不明。 “她在哪?”墨玉华接着问,他声音带颤,视野一阵一阵地花白,隐于袖中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她在哪?” 重复的第二句,赫然嗓音拔高,尖利而失真。 墨成却是不回答,他愤然拂袖,当众离去。 “五叔!”墨玉华大喊声,惊了所有的人,他俊逸的脸沿不复往日的舒朗,眸色晦暗不明,当即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却说古绯十分乖顺地回了黄家,也不做无谓地小动作,那模样当真像已经认命同黄品元合作了般,喜怒不显。 黄品元是在暮色四合之际才回府,他心头得意脚步发飘,进门先是招来管家,问了古绯情形,后才踱着八字步往古绯的小院子去。 古绯在檐下摆了棋局,手边无子,就那么眼也不眨地看着,仿佛在脑子里凭空下。 黄品元轻咳一声,颧骨有酒后的醺醺然,“古姑娘果然技艺不凡,连墨玉华都不是你对手,后生可畏啊!” 说着,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古绯不理,权当没听到,她继续看着棋局上的残谱动也不动,任凭黄品元如何的舌灿莲花。 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得不到回应,黄品元自觉无趣,心起恼意,今日黄家在斗墨会上大出风头,谁见他都规矩地喊声“黄老爷”,可这会在古绯这里吃了瘪,便越发觉得不识好歹。 他冷哼一声,重重拂袖,脸上狠戾一闪而逝,如若不是看在古绯像会下金蛋地母鸡,他定要好生地教训番。 如猫眼大地黑瞳沉浮出暮霭氤氲的华光,古绯在黄品元要踏出院门之际,讥诮开口,“黄老爷,可是如愿以偿?那么,不知黄老爷什么时候送我归去?” 黄品元顿脚,他偏着脑袋回头,嘿嘿笑了声,“老夫自问这些日子不曾亏待姑娘去,好吃好喝的将姑娘给供着,姑娘不若在我黄家多呆些时日如何?” 古绯抬眼,淡若白玉的脸冷若冰霜,“黄家既已得了斗墨会第一,为何出尔反尔!” 眼见古绯发怒,黄品元瞬间就觉心底舒畅了,刚才那口气也消了,他眯起眼睛,神色不明,嘴角翘起,说不出的满面春风,在古绯冷然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去。 待看不见黄品元的背影,古绯伸手在棋盘上一划,从东到西,她轻声道了句,“围城……" 那个晚上,是黄品元五十多年来,连在睡梦中都咧嘴嘿嘿直笑。 黄家斗赢了小墨家,还同琳琅阁签了买卖易墨的商契,不出半月便能在大京墨家面前抬头直腰,再有数年,黄家便会成为第二个百年制墨世家,昌盛繁华,子嗣绵绵…… 然,这样的美梦只维持到子时三刻,惊天的吼声打破黄家的宁静―― “走水啦,小作坊走水啦,快来人……" “先将墨丸墨模搬出来……” “提水灭火……” 随后是咚咚锣鼓声,黄品元猛地清醒过来,呆楞了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才反应过来,连鞋斗都来不及穿,中衣不整的赤脚奔出房间,视野所及,是染遍半个黑夜的熊熊焰火,妖娆跳跃,烈如熔岩,犹如凶恶野兽。 他张大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管家面有污秽地冲过来,哭丧着脸道,“老爷,小作坊走水了,坊里还有诸多正在琢磨的配方和半成品墨丸,连同镇店之宝的墨模……全都没了……" 黄品元只觉胸口一痛,眼前发黑,踉跄不稳差点摔倒,管家上前一步扶住他,“老爷,您撑住,那位姑娘不是还在咱们府里么?她既然能赢得斗墨会,咱们只要看住了她,不就照样可以成为易州第一家族。” 听闻这话,黄品元憋着口气缓住心神,他伸手死死抠住门棱,“对,还有她在,走,去将她绑在黄家。” 两人步履跌撞地到古绯院门,大开地院门,漆黑死静的庭院,带着不祥地暗沉,黄品元心头一跳,不安像吸水的棉布一样迅速发酵。 古绯坐在轮椅上,她衣衫整齐,雪色衣裙在暗夜之下似盛开的洁白栀子花,无穷无尽的幽香涌动。 “古……”黄品元倍觉口干舌燥,他才吐出一个字音,就见古绯轮椅的暗影中走出个满头银发,有深刻法令纹的老妪来。 那老妪目光锐利如电,直射黄品元,只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 黄品元打了个冷颤,若不是身后管家扶着他,只怕已经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暗色的眼瞳晶亮如星,古绯缓缓开口道,“黄老爷,可喜欢今晚的大礼?” 黄品元一震,他回头看了看火光冲天的小作坊,怨毒地道,“好歹毒的丫头,你是要亡我黄家啊。” 古绯冷笑一声,有依稀零星的焰火之色在她脸上投射出斑驳的暗影,“觊觎不该妄想的,便是这般下场……” 她摩挲了下扶手,半垂眸道,“本来没你黄家的事,是你咎由自取,贪得无厌。” 黄品元喉咙嗬哧嗬哧作响,像漏风的老旧风箱,他双眼凸出,唇煞白,并隐有一抹血色从他嘴角滴落下来,“给我打杀,打死了!” 他指着古绯,终起杀心。 “哼,”苦妈冷哼一声,她双手抬起古绯轮椅,脚一跺,人飞升而起跃到屋顶上。 古绯居高临下地看着黄品元,那眼神淡漠的恍若瞧着蝼蚁,“黄品元,掳我至黄家那日,你可想过今天,黄家么?今夜之后,再不存易州。” 话还未完,苦妈已经稳稳地抬起轮椅,带着古绯在屋顶瓦楞上踏过无痕,很快便消失在烟火色的黄家。 “站住,站住!”黄品元奔过去,手才伸出至半空,就再看不见古绯半分衣角。 “轰”他的身后是被烧毁的屋梁倒塌的声音。 “老爷,”管家手忙脚乱地扶住黄品元,提醒道,“咱们还和琳琅阁有商契在,这个难关定能平顺渡过,到时入了大京墨家的眼,再惩戒那丫头不迟。” 这话倒提醒了黄品元,他颤巍巍地抓住管家手臂,力气大的几乎掐进去,“对,我要有那批易墨在,明个一早我亲自去琳琅阁,将易墨搬运回来。” 黄品元如何打算,古绯即便知道也不会多加理会,子时安静的坊间,苦妈推着轮椅,边走边道,“姑娘,您受累了,都怪老奴照顾不周……" 古绯抬手,打断她的话,“苦妈怎么找到我的?” 苦妈回道,“回姑娘,是琳琅阁的九先生告诉我的。” 古绯眉梢一挑,眼神深远,望着漆黑的街坊幽深处,沉色不明,“九先生?我以为是九先生让你故意拖这么些天才过来的。” 苦妈一惊,然还不等她说什么,就有浅色身影一步三摇的从黑暗的街头缓步而出,并带清泉冷音的淡笑,“阿绯,怎会这么以为。” (阿?褂谢八担憾睢??硎窘裉烀焕吹眉案?律侠春鼙?福??估垂鹆植渭悠鸬闩嘌祷疃?耍?搅司频曷胪旮?碌氖焙颍?尴咄?尤欢系袅耍?蛑鄙バ牟】瘢?饧柑觳换嵩诔鱿终庵置患笆备?碌那榭鱿铝恕#?p>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52 分赃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淡杏色的长袍,腰上随意系着根玄色丝绦,九先生长发披散至腿肚的从暗色中步步而出,像是黑夜自他身上潮汐般退却,整个人氤氲出莹润玉色。 他伸手敛了下耳鬓发丝,狭长凤眼之中波光滟潋的微末之光划过,开口就道,“阿绯如此揣度我,可真是让人伤心。” 然而他覆银面的脸上半点看不出郁郁不乐之色,反倒薄唇上翘,就带调笑。 古绯冷然地看着他,“难道不是么?早知晓黄家在打我主意,便顺势而为,利用我的算计,将整个易州有家底的家族都给谋划进去,只怕这会不光黄家同琳琅阁签了商契,便是其他地家族,也一并被套住了,秉着琳琅阁的名声,先交银子后出货,也没人会怀疑,现在么……” 一口气说这么多,古绯顿了下,落在九先生身上的视线瞬间尖锐如刀尖,“那么多的银子,琳琅阁吃下去也不怕腻的慌。” 九先生低声笑了,他单手捂银面,从指缝中透出上扬的薄唇弧度和凤眼之中深沉的恶意,“呵,算计小墨家和黄家,包括斗墨会,以及让琳琅阁配合证实你的弥天大谎,这可是阿绯你自个要求的,从头至尾,我未曾主动过半分,所以,阿绯你这般发作,可是没道理。” “哼,”古绯冷哼一声,她小而尖的下颌一扬,就带起傲色,“道理?我本是算计的小墨家,如若小墨家赢了斗墨会,这次元气大伤的不会是黄家,先生明知阿绯的打算,可偏生让阿绯赢的斗墨会,阿绯还不知先生怀的是什么心思?” 九先生负手而立,披散的发丝飞舞,他唇有浅笑,“不管是小墨家还是黄家,可不都是能套银子便……” “先生,”古绯冷喝一声打断他的话,白玉小脸有严肃寒意,“你知我姓墨,便当知我同墨家的不死不休,我谋划至今才让小墨家入坑,却功亏于愧在先生的算计上,先生既想做渔翁,可我不想做鹬蚌!” 闻言,九先生敛了神色,他眉目凛然,身上有距人千里之外的冰寒,他就那么望着古绯,昏暗不明的夜色下,张牙舞爪的阴影在她身上幻化为野兽的模样,戾气十足。” “你意欲如何?”他嗓音低沉又浅淡,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古绯抿了下唇,“六四分,琳琅阁这次所赚银两,我要六成。” 九先生眸色闪了闪,漆黑华光从狭长的眼梢宛若流水滑过,“六成?阿绯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半点不客气,什么与小墨家的死仇,也不过是说来想让我心生愧疚,方便你拿六成之数,果然是有七窍玲珑心的,每一句话都经过算计。” 被拆穿心思,古绯半点都不恼,她依旧脸上无甚表情,“六成。” 九先生沉吟片刻,“五成。” 古绯不吭声,杏眼闪亮又黑沉,良久,她扯开嘴角,蓦的就淡如碎雪的笑了,“五成么?甚好!” 这前后不一的反应让九先生微愣,然他很快反应过来,转念便知原来古绯从刚才开口打着的心思便是要分他五成的利,说六成不过是为了给他造成一种讨价还价的暗示,果不其然,一不小心他便着道了。 哑然失笑,一言既出,却是不好在反悔了。 古绯示意苦妈推着轮椅往古家回,依稀对九先生道,“还请先生隔日将银两兑换成银票,送至古家,感激不尽。” 那口吻,哪里有半点感激的起伏,不过都是客套圆滑世故的说词而已。 “绯……”九先生张口,才喊出一个字音,就见古绯已经走远,他熄了想说的话,原本准备提醒小心古家的话,这会也不说了。 凝重的暗夜之中,他伸手摩挲了下那半张银面,精致的龙纹,叠峦的祥云暗色,冷光从边角析过,便让他的神色越加不明起来,“绯月玉华,不如此争锋相对,又岂知你心里可还有情谊存否……” 这话飘入无月的夜色之中,谁也不曾听见。 古绯悄然回了古家,苦妈忙里忙外伺候她梳洗完毕,将她抱上床之际,欲言又止,“姑娘,老奴和九先生没关系,也不是故意拖那么多天才到黄家,是老奴寻了姑娘……” 随手扯过锦被,古绯虚抬手打断苦妈的话,“我知道,苦妈不用解释什么,那话也不过是故意说给九先生听的而已。” 苦妈听闻此言,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后将这些日子如何隐瞒古家的动作说了遍,免得说起漏了嘴去。 哪想,古绯一听完,当即娥眉一皱,十分肯定的道,“不用隐瞒了,他们已经知道了。” 苦妈心里一惊,“应该不会,老奴专门去找大爷古仲回禀了领得条子才去拿的木料,然后送进小作坊,半天之后才出来离的府,这几日也偶尔回来,并未见院里有异常动静。” 古绯摇头,她将软枕往下放了放,人躺下,舒了口气,“看明日吧,明日定会有人忍不住的。” 苦妈还想说什么,见古绯已经闭眼,遂顺手将天青色罗帐放下,仍心里有点忐忑的道,“姑娘,要怪就怪老奴吧,是老奴将事给弄遭了。” 古绯翻了个身,眼都没睁开的道,“事以至此,多说无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古仲一日不舍放弃我,我便能在古家站稳了脚跟,以后的事,谁说了算还不一定……” 再多的话,古绯没有在说,夜深了,经由一晚上的折腾去,她呼吸很快就匀称起来。 苦妈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翌日,古绯难得睡得安稳,巳时过后,都没起的来,苦妈一早将小作坊路刻墨模的木料给毁了,做出雕刻失败的痕迹,瞧着没破绽才到院子里开始打扫起来。 古婉婷就在这个时候冲进来,带着身强力壮的护卫,不由纷说,照面之下指着苦妈就下令道,“给我将这贱奴捆起来!” 两护卫上前喏了声,张手拿着小指粗细的绳索就朝苦妈当头罩下。 苦妈手腕翻转,想到房间里的古绯,不知她是如何打算,怕自己擅作主张又坏了事,也想看看古婉婷有何目的,便按耐下心头浮起的杀意,安份被捆,总归只要她想,这绳索压根就是困不住她的。 捆了苦妈,古婉婷带着婢女踹开古绯房门,撩开罗帐,看着初初睁眼的古绯,冷笑一声道,“拖出去,让人瞧瞧不守女戒不遵妇道,出去几天私会野男人是何下场!”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53 道人身上的妇人发丝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不大的庭院,八月的燥热。 古绯腿脚不便,古婉婷使力一拉,她人就从床上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散落如水草的发,寝衣拂落,她眨了眨眼清明之时,眸底厉色横生。 “姑娘!”苦妈大喊一声,单脚一跺,双臂用力一挣,只听的哧啦闷响,绑在她身上的绳索刹那断成几截落地。 众人大惊,古婉婷更是双眸圆睁,根本反应不过来。 苦妈冲将过来,一掌将古婉婷掀了个趔趄,小心翼翼地抱起古绯,转身进屋,嘭的将房门关上。 那声音惊醒古婉婷,她面色难看地看了看地上的断绳,指着那几个护卫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撞门!” 几名护卫面面相觑,苦妈的身手谁都看在眼里,这会哪里敢轻易上去送死。 古婉婷气急败坏,眉目之间早没了从前的淡漠清高,有的只是扭曲的狰狞,从上次郎中诊断她生养困难,自此,她心怀恨意,恨古家、恨古仲、恨古绯、恨周围所有的人。 她觉得自己到如此地步,那都是别人的错误,所以世人改对不起她。 而古绯,更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从她回古家那日开始,古家便不得安宁,归根究底,她便是容不得她。 “连本姑娘的话都不听了是也不是?”古婉婷冷喝道,“给我撞开!” 最后的字音带着尖利的失态,古婉婷心头恨意斐然。 护卫犹豫上前,然还未到门前,那房门吱嘎一声,苦妈阴着脸站在阴影之中,惊的那几名护卫不自觉后退几步。 古绯在苦妈身后,她随意披了件外衫,青丝堪堪用一支白玉簪绾起,素白的脸上不甚有表情,“大姐,一大早喊打喊杀,这是要干什么?” 古婉婷冷笑一声,骂道,“谁是你姊,不知廉耻的东西,我还恶心……” 她话没说完―― “闭嘴!”威严厉色的声音从院口传来打断古婉婷的话,古仲一身靛蓝色长袍,背剪双手的走进来,他身后跟着面色不明的崔氏,“都快要出嫁了,还没半点规矩,说的什么混账话。” 古婉婷眸色闪了闪,她目光越过古仲直接看像崔氏,崔氏隐晦的朝她摇摇头,她这才悻悻退至一边。 古绯示意苦妈推她出来,她平静地开口道,“大伯,大伯母。” 古仲神色不明,他盯着古绯看了好一会才道,“绯丫,你回古家的这几月,我们可曾亏待于你?” 古绯摇头,“不曾。” 古仲又继续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对我们行欺瞒蒙骗手段?” 听闻此话,古绯并不否认,她甚至不多做解释,眼瞳暗色划过,轻描淡写地道,“大伯若相信阿绯,那么不用任何解释,都是可以谅解的,若不信,说的再多,亦能鸡蛋里头挑出骨头来。” 古仲气乐了,不苟言笑的国字脸皮肉抽动了几下,“那你是说我不该过问了?” 古绯屈指轻敲轮椅扶手,她望着古仲,眼神不带半点闪烁,“此事再多说无意,现在,阿绯问大伯一句――” 她语气停顿在那,身子微倾,粉如白樱的唇尖一翘,如蛊惑人心的女妖,一字一字的道,“有那一能让古家迅速壮大崛起的机会,大伯可想抓住?” 古仲面色一凛,他情感上很不想相信古绯这话,可理智上在跟他说听听古绯如何详说。 一直在旁听着的崔氏眼见古仲沉默,心知自己再不添把柴火,今日之后,便又不了了知了,她遂上前一步道,“机不机会什么的,可以稍后在说,绯丫还是将你这几日的去向说道清楚了,要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你大伯也好及时处理,日后也不会落人话柄。” 这话的言下之意耐人寻味的很,不轻不重的就认定古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可要比古婉婷的手段高出太多。 古绯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袖子,斜眼看崔氏,“伯母真要知道?” 瞧着崔氏想说话,古绯一口赶紧抢声又道,“阿绯没跟伯母说,那自然也是有考虑的,伯母非要知道,怕是影响了心绪,那就是阿绯的罪过了。” 崔氏瞥见古仲并未阻拦,便心知他也是有意让自己试探,故淡笑一声道,“绯丫这般有心,那我这做长辈的又岂能有事让你一人承受,说吧,大家都在,人多法子多。” 古绯奇异地笑了,嘴角上翘,弧度暗影深邃,黑瞳有诡谲冷光,“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隐瞒大家了。” 众目睽睽之下,晃白又刺眼的日头在头顶热烈的绽放,崔氏瞧着古绯那笑,忽的就心生凉意。 古绯高深莫测,她先是颇有深意地看了崔氏一眼,后又落到古仲身上,“不知大伯可还记得之前欺瞒了大伯母的那个假道人?” 不等古仲点头,她又继续道,“我一直觉得那道人蹊跷,居然这么大胆,登堂入室地欺瞒到我们古家来,所以一直拜托琳琅阁的轻云管事帮忙注意着,果然,几日前,轻云管事有信来说,有那道人的线索了,于是,我数日前就去了琳琅阁?” 崔氏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哪了,她唇动了动,不自觉地看向古仲,却什么话都不敢说。 古绯继续,“轻云管事告诉我,那道人前些时间突然暴毙而亡……” 听到这,古仲眉心一皱,显然也有点微诧。 古绯不动声色,“因着这人死了有段时间了,轻云管事建议,立马赶去请个仵作验尸,我一想,这样可行,便同轻云管事赶去曝尸的城郊荒地,那仵作验尸要花好几天的时间,阿绯本想回来,轻云管事却发现有人在琳琅阁外鬼祟游荡……” “后来,轻云管事建议阿绯在琳琅阁住几天,由苦妈佯装出我还在古家的样子蒙蔽对方,且那道人的死因没着落,阿绯也不想大伯和大伯母担心,便同意如此为之。”古绯娓娓道来,眼神诚挚而无邪,再是认真不过。 “那些鬼祟的是何人?”古仲闻问道。 古绯暗道一句,问的好! 可面上严肃,“阿绯之前也不知,后来仵作验尸后说那道人的死亡时间,刚好是在蒙骗了咱们古家之后出的事,且还在道袍上发现有桂花头油香味的妇人长发。” 说道这,古绯勾唇点笑,意味深沉的瞄了崔氏一眼。‘ 崔氏眼皮一跳,她蓦地握紧长袖滚边,僵笑着说,“琳琅阁的轻云管事?绯丫和琳琅阁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古绯冷了笑,“大伯母是不相信了?也罢,就好比阿绯自个也没想到,一个道人身上出现妇人的桂花头油香发丝一样,简直就是荒唐龌龊!” 掷地有声的“龌龊”二字,让崔氏心惊胆颤,几乎是想都不想的她就道,“胡说八道,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54 囚禁(补7.7)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崔氏说完那话,她便已经后悔了,可她不敢转头看古仲一眼,袖中的手轻颤,强作镇定,牵扯出淡笑,似想岔开话题的道,“伯母失言了,只是绯丫,自你回来后府门没人将你当外人,你年纪也不小了,刚你大伯还在训斥你大姐口不择言,怎的你也犯这样的错误了?” 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责之切深。 古绯心头冷笑,她刚才就已经给过崔氏机会,是她自个不安好心想看她笑话,岂知,谁看谁的笑话还不定。 古仲本就是精明的人,哪里看不出这其中的古怪,可毕竟是有关自家的事,他还不愿意在古绯这样的小辈面前有所外扬,故当不知道的问,“咳,绯丫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古绯眨眨眼,她眉目带促狭,权当自己听不懂古仲的问话,答非所问的回道,“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么?假道人死的古怪,也幸好是被曝尸荒野,也没人追究,如若不然,只怕还要牵连到咱们古家,损了府门里名声不说,那一小撮的落发要是落到仵作手里,指不定就指出什么不干不净的事来了。” 古仲眉头紧锁,他余光浅淡地瞥了崔氏一眼,带明显不悦地道,“机会,让古家崛起的机会。” 古绯恍然,她眉梢一跳,有些话说到某种便适可而止,否则过犹不及,遂正了神色道,“日前的斗墨会,大伯知道吧?” 古仲点头。 古绯继续道,“但大伯一定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 见古仲露出凝听的表情,便是崔氏都一怔,她便继续道,“斗墨会为真,获胜者有好处可得亦为真,但无人知这只是一场琳琅阁豪赌的局而已,无论是小墨家还是黄家,落到头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这个时刻,在众家势衰之时,咱们古家强势,推陈出新,还怕在易州不得一席之地么?” 古绯话语中透露出的消息太过骇人,便是古仲都难以置信,崔氏嗤之以鼻,一边的古婉婷半点不掩饰的就讥笑出声。 言之凿凿,古绯只望着古仲,其他人她不理。 这事昨晚她想了一个晚上,她要做的事在旁人听来是螳臂挡车对手势力太过庞大,单凭她自家一人的力量,那是万万不行的,归根究底,她还是要有自己的势力。 琳琅阁虽说要扶持她,可在她看来,那始终是别人的势力,保不准哪一天就被人卖了还不知,更何况其中还有个让他摸不清底细忌惮的九先生存在。 古仲沉吟半晌,他不知自己该不该相信古绯的话,出于一个行商之人的谨慎,他问道,“这消息从何的来?” 古绯摇头,心里明白古仲的想法,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古仲同意她入主古家商铺,可她还没来得及插手进去,这便半点话语权都没有,这种事也只得先征求古仲同意。 她想了下,“当我得知有斗墨会这事之时,那会我还在琳琅阁,便想过古家也参与进来,后来轻云管事跟我说,这事琳琅阁主人九狐王插手了,古家最好旁观就是,如此,我才作罢。” 古绯说的煞有介事,这第二重的谎言她是说的半点都没压力,需知在琳琅阁这样的势力面前,古家这种二流小家族那也是没有资格去询问的,更勿论可见到轻云,且也不知古绯如此大胆,弥天大谎豆敢牵扯到九狐王身上。 即便古仲有哪等关系从琳琅阁旁敲侧击,古绯也半点不担心,此前琳琅阁说要扶持她,轻云那种说法,她那里肯信,如此还能看看琳琅阁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所以,从某种企图上来说,她倒希望古仲去探听消息,然后从蛛丝马迹中摸出琳琅阁这背后的目的。 听闻是从琳琅阁那边来的消息,果然古仲表情就缓了几分,心里已经偏信了点点。 古绯再加把火,她叹息一声,“原本我准备着这次试试制同药墨相仿效果的香墨,加入寺庙里供佛的檀香,书写之间可让人凝神静气,长期嗅之,还可缓解郁结浊气,既然大伯不想抓住这个机会,便当阿绯多事罢了。” “不,”古仲当即道,他背着双手原地来回走了几步,后转身瞧着古绯道,“容我考虑半日,不过香墨也是要制的,不管有无那机会,都能放咱们铺子里头。” 古绯心头冷哼一声,她既然主动提及香墨,便知古仲是绝不会放过这种墨的,且还更贪婪,索性,她也只是心头有一些隐隐想法,需要不断来验证,便随了古仲的意。 瞧着一场风波在古绯四两拨千斤之下便要消失于无形,崔氏知事不可再为,且那假道人的事还压在她心底,是以这会不敢再次激怒古绯,谁知她手里还有没有握其他证据,毕竟她算是看明白了,古绯将假道人之死这会抛出来,本就是让她顾忌,祸水东引,没了自己的撺动,古仲心挂香墨这种事,哪里还会有人再提及她几日不归的古怪。 她眼神凝重,在心里,将古绯单独罗列出来,昔日种种,不管是在绝地或死地,她都能用恰当的手段反击,并来个反转大翻身。 崔氏终于承认,在这古家,没人能算计过古绯,手段心计端的是高深莫测。 她再次紧了紧心,提醒了自己再不能轻易出手,等儿子古?f回来再说。 仿佛察觉到崔氏的注视,古绯转头,杏眼弯如月,粉唇一扬,就浅笑如春阳暖日。 可古婉婷却没有崔氏这般有理智,她只看到今日就要这样不可了知,胸腔之中恨意薄发,她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古绯才是古仲的亲生女儿,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追究,如若这等事欢了她和古婉秀,只怕早便被紧闭祠堂。 不得不说,心思早扭曲了的古婉婷如今是身在局中,半点看不出形势轻重。 她冲将出来,指着古绯就朝古仲不平的吼道,“她不遵规矩,几日不归,谁知道她干什么去了,爹爹为何不惩戒?那是不是我与婉秀也如此为之,爹爹也无所谓?” 当着众多下人的脸面古仲被质问,他拂袖怒道,“放肆!” 他还说说什么,古绯视线在古婉婷身上转了圈,抢在所有人面前晦暗不明的道,“大伯,容阿绯提个醒,大姐和墨玉华公子是有婚约的,琳琅阁此次的动作,现今谁也不知,咱们古家想要出头,便只有快速的悄然的为之,当然小墨家也得瞒着,所以,大姐最近还是不要和墨玉华公子见面的好。” 古仲眉心细纹加深,古婉婷当即就想上前撕烂古绯的嘴,从刚才开始,她就已经打着稍后就跟墨玉华提个醒,毕竟不出两月她嫁到小墨家,那边日后才是她的支柱,古家么?如今她恨尚且不及。 古绯太清楚这些人的心思不过,古婉婷的,古仲的,崔氏的…… 她开口,加上最后一根举足轻重的稻草,“当然,大伯若想一直被小墨家压在头上,那么刚那话当阿绯没说。” 话音方落,便见古仲大手一挥,对下人吩咐道,“带大姑娘下午休息,没我允许,不得出闺房一步,若墨玉华公子来府,就说大姑娘抱恙,不见客。” 此话一出,变相的等于将古婉婷囚在家中,没半点自由。 ******************************************************************************************* (阿?褂谢八担鹤蛲砻话词备?拢?芏圆蛔〈蠹遥?裉觳股希??拐饧柑煸谕獾兀?械悴环奖悖?x勘苊庹庵置话词钡那榭龇5?#?p>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55 这事坏了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自那一日之后,古绯又恢复了闭门不出的习惯,而古仲在当日晚些时,便差人跟古绯言,先将香墨制出来。 古绯早料到如此,可任她心机在深沉,没有掌控古家铺子,一些决定若古仲不同意,她也是没办法的,遂只有依古仲的意思,先制香墨,总归事情到那步,即便古仲的路子走不通,她也只得想其他法子。 而要制香墨,是在药墨的配方基础上进行改动,重新配伍,不断的进行配制,从而琢磨出最合理的配方来。 且她还有其他的想法,如果香墨制出来,能达到她的预想,那么是不是代表着,能治顽疾的药墨,只要改动配方,加入特殊的辅料,便能成有毒的墨汁,泼洒书画,长久嗅墨香,便能让人身子衰弱,再毒点,一命呜呼未尝不可。 当然这只是她由药墨而得来的法子,模模糊糊,待落到手头,还需她花时间反反复复的改善配方以及验看。 是以,古绯几乎吃睡都在与青墨院相连的小作坊里,药墨配方她一样一样辅料的改,每改一样,便制一次墨丸,两三日下来,因拿锤子捶打墨坯过多,使得右手连筷子都取不起来,还止不住的轻颤,一应穿衣吃饭都苦妈亲力亲为的伺候。 苦妈看的心疼又心酸,她不懂墨,制墨也帮不上忙,唯有每日晚睡之际,用热烫的方巾为古绯敷上一敷,再轻揉慢按,松弛皮肉缓解酸痛。 暂不说古绯一心不管府门事扑在香墨上,但说古仲,那晚一夜未睡,他想古绯回古家后的前前后后所有的事都想了个遍,吃不准到底这次该不该信古绯的话。 第二日一早,他再三考虑,还是自个亲自跑一趟,将能用上的关系全拜访了个遍,旁敲侧击有关琳琅阁和小墨家以及黄家的消息,奈何小墨家和黄家这两家在易州是大户,诸多的事下面的人压根就不知道,琳琅阁更是高深莫测,没人知深浅。 半天过去,日头正盛,古仲依然一无所获,他坐在自家铺子里,差遣下面面生的伙计换上绸衣,装模作样的到小墨家和黄家铺子瞧了瞧。 伙计带回的消息,两家平静的很,哪里有被琳琅阁坑了的迹象。 古仲当下谨慎决定,等古绯的香墨一制出,他便挪到商铺里头来寻常的摆上卖就是,至于其他的,他按兵不动,等上一等再说,古家几十年都这模样,不好不坏,也不少这几天的时间。 古绯不知古仲的决定,即便知道,她除了摇头叹息,另寻他法,也不会再有其他的话。 此时的黄家,古绯的一把火,将黄府里的小作坊烧的干干净净,黄家有个习惯,黄品元对外人不甚信任,特别防着老匠人,故但凡是上品墨丸,不管是收藏的配方还是经典墨模,全都被黄品元收藏在小作坊里,每次要用之时,都需他在场的情况下。 是以古绯下手,便找黄品元的软肋捅刀子,那日在小作坊中制药墨之时,她便已经不动声色将整个小作坊打量了个遍,拿火,她也不是无的放矢。 黄品元反应不可不快,当晚,他便将府中下人威吓了番,不准将此事宣泄出去,待天一亮,就赶到琳琅阁,却不想,那一等就是从早到晚,压根就没见到跟他签下商契的轻云管事,找人询问,才知琳琅阁的轻云管事已于数日前犯了阁规,被九狐王驱逐出阁。 黄品元只觉晴天霹雳,一口气没缓上来,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他颤颤兢兢,有心想在琳琅阁闹腾一番,可看着堂子里分站两排的黑衣大汉,这个苦果只得自己咽下,还无处发泄。 而那张商契,琳琅阁新来的管事初岫一看,当即撇嘴说无效,且那是跟轻云签下的,印鉴也是轻云的私人印鉴,根本就不管琳琅阁的事,便是到了县衙,黄家也是没办法的。 黄品元吃了个暗亏,几乎是被人给抬回黄家,还好几日没下的来床榻,府中一应是由交到自家儿子黄如风手上,又有处事老道的掌柜从旁盯着,黄品元还算放心,他更多的心思是到如何筹措银两,让黄家渡过这个劫难在说。 要知道,琳琅阁九先生玩的这一手,单是那商契,因着琳琅阁往日的名头在,当时没说边交货边付银子,黄品元便先将银子给了轻云,只等挪出安置易墨的空地,就将那批易墨从琳琅阁拉回来便是,如此待大京墨家来人采买易墨之时,这便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黄品元算盘拨的响,诸多细节也考虑到了,为攀上大京墨家这层关系,他胆大到青天白日绑了古绯,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胁迫古绯参加斗墨会,机关算尽夺得第一,哪曾想到头来确是这样的结局。 与此同时,不仅是黄家,整个易州诸如小墨家等家族,凡是参加了斗墨会的,皆在九先生的算计之下。 在九先生有意为之,大京墨家要来易州采买易墨的消息,一个不落地吹到这几家人耳朵里,并适当的透露出琳琅阁恰好有一批易墨,诱饵之下,鱼儿上钩。 在与黄家签下商契的同时,轻云同其他几家一并也签了商契,无一例外,轻云要求的都是先交银子,后再搬运易墨。 也有像黄品元那班不疑有他的,家里恰好有现银,便积极地将银子交到轻云手中。 易州鳌头小墨家,因着墨宴不在易州,小墨家暂由墨玉华做主,墨成同轻云签了商契之后,将自家的银子投进去之时,还找到墨玉华支取银子。 哪想,墨玉华以墨宴不在,无人批复支取现银条子为由,拒绝开库,并对大京墨家的消息半点都不心动。 墨成再是恼怒,可也不敢讲墨玉华怎样,只得忿忿甩袖出门四处借取银子。 不过五天的时间,任凭黄家隐瞒的功夫如何厉害,还是有传言流泻出来,拿当轻云只堪堪收了黄家和墨成以及另外一许姓家族的银子。 九先生自然也是知见好就收的道理,虽这局在古绯预谋的基础上他给扩大范围,可他还是懂不宜做的过了,毕竟琳琅阁日后还要在易州做买卖,这种驱逐伙计管事的伎俩,只可为为,不可有二,是以算是达到古绯的目的,他便罢手。 当古仲知晓这苗头之时,还等不及他有所动作,小墨家的墨宴便回来了。 墨宴归来,当先第一件事,便是去了墨成在家族中的权利,并将人给看了起来。 古绯听闻,头一反应便是,这事坏了! (阿?褂谢八担壕频甑耐?缈拥??鸬愫筇t部樱?蛲砩虾眉感∈泵慌郎侠矗?蛑笔巧バ牟】瘛???p>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56 自立门户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宴年约四十有余,面容十分年轻,卧蚕眉细长的眼,几髯美须,不笑之时,威严又慑人。他穿着吉祥云纹的鸦青色锦缎长袍,大刀阔斧地坐在高位,右手有规律地捻着串表面凹凸不平的佛珠,半阖眼盯着花厅中满头大汗的墨成。 整个花厅安静异常,墨成敛耷拉着眼皮,双手拢着放在将军肚上,袖子半掩,无人看见他手正在止不住的轻颤。 良久,就在墨成以为墨宴已经眯着眼睡着之际,低沉的嗓音在整个花厅突兀地响起―― “老五,这些年你可是对我不满了?”墨宴目光落在自己右手边,瞧着佛珠一粒一粒从指腹划过,最后带人的体温,他就平静的问道。 墨成指尖一抖,额际大颗大颗的冷汗兢兢滑落,他一言不发,心里在揣测墨宴知晓多少的事。 没得到回答,墨宴将右手的佛珠交到左手,继续道,“多的我也不想多说,老五你老实跟我说,你拿了多少银子出去,在外面又借了多少送到琳琅阁?” 墨成嘴皮子动了动,他眼皮一抬,看着墨宴那张没半点笑意的脸,心底一沉,想说的话像石头一样瞬间沉到幽暗的湖底,依旧一声不吭。 墨宴眉头微皱,他缓缓起身,几步到墨成面前,语气有叹息,“老五,你以前……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么?” 听闻此话,墨成脑子里闪过古绯不见日月的苍白小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当即问道,“大哥,十年过去,墨徽堂哥一家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有墨绯,你确定她是被接到大京主家过好日子了?” 说着,他便想起古绯那双不|良于行腿来, 墨宴面色刹那阴沉,细长的眼瞪着墨成,眼底明灭不定的漆黑暮霭能将人给一口吞了去,“老五!” 他冷喝了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厉色,“你该知道我的规矩!” 墨成记得古绯曾说过,自己爹娘墨徽的死和墨宴脱不了干系,这会他眼也不眨地望着墨宴,企图从他眼瞳之中看出什么来。 “啪”一声,墨宴捻佛珠的动作一顿,继而狠狠地拍在案几上,佛珠同案几碰撞,就发出刺耳的响声,“混账,老五你竟然怀疑我?怀疑你的大哥?” 他气哼哼地拂袖,来回走了几步,又指着墨成愤怒地道,“老五,我告诉你,十年前我怎么跟你说的,十年后我还是那句话,墨徽的死和我墨宴没关系,墨绯当初被大京墨家的老夫人接走,你也是亲自看到的,如今你倒突然想起怀疑我来了?” 墨成眼色有闪烁,他与墨宴对视片刻,稍稍撇开,又问,“既然墨绯是被大京墨家的老夫人看中,拿为何我们易州小墨家没有像其他分家一样,鸡犬升天,十年过去,墨绯也及笄了,她制墨天赋了得,哪里会有不提携分家的道理。” 很多年前,他便怀有此问,当初还一直能用墨绯年纪还小为由来说服自己,可这会,墨绯亲自站他面前,那模样,明明十五年华,瘦弱的却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一般,哪里是像过好日子的。 墨宴沉默,他顺手将佛珠套在腕间,背着双手,面色不明地虚空望着花厅外面,良久,他才吐出一句话,“老五,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你何必再问,有些不该你知道。” 墨成抿唇不语,只是身上有冷意弥漫出来,“既然大哥这么说,那小弟日后不问便是。” 墨宴稍觉安慰,他语气缓了缓,点头道,“你理个单子出来,看在琳琅阁折了多少银子进去,最好能讨回来一些是一些……” 然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成冷硬的打断,“大哥能者多劳,这种事自然要大哥亲自出马才行,小弟还是安心做个小掌柜就是。” 说完,墨成撩起长袍就要往外走。 墨宴心头那点耐性宣告耗尽,细长的眼眯起,美须颤动,“站住,老五你回来讲话说明白!” 墨成也没心思在说什么,他脚步停住,却连头都没回,“没什么不明白的,大哥若不放心,自然也可以将小弟拨去其他郡州,像三哥和四哥那样。” 墨宴身子一震,他的目光隐带失望,“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五你居然一直觉得老三在海外,老四在云离国都是我一手故意为之,然后好掌控小墨家不成?” “难道不是么?”墨成转头瞥向墨宴,白面斯文的脸上讥诮地笑了。 墨宴只觉面前的墨成着实陌生,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感觉,昔日的墨成,虽不说能成多大气候,可总也听话,他就愿意提点着。 可现在,他只是去了其他郡州一趟回来,怎么墨成就像是变了个性子…… 他的思绪猛然打住,抬眼无比严肃的道,“你之前跟我说其他郡州的上家出了点问题,需要我亲自去处理,可也是故意将我支开易州?” 见墨宴反应过来,墨成唇边的嘲讽之色越发深邃,他上唇的一字胡动了动,只是笑却不答。 这一瞬,墨宴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他眸色深沉地望着墨成,难辨好坏。 墨成干脆转身,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想来也不用大哥吩咐,过个两三日我就自行出州,无论哪个地儿安身,都不用大哥操心,我也会和三哥四哥一样,将小墨家的势力发展出去……”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充其量也只是像给墨宴添添堵,真要说离开,他也没那准备,可哪想―― “不用两三日,”墨宴开口,他单手撑头,眉目间多有疲惫,“就明日吧,你若直要离开,就明日出发。” 顿时,墨成像是突然扼住脖子提溜起来的鸭子,唇张着可说不出一个字来,脸上有难以置信的意外。 墨宴低垂眼眸,当没看见墨成神色,他继续道,“折在琳琅阁以及你外借的银子,我会给你善后,连同行囊今晚我就会让人给你准备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你定了便跟我说声……” 说道这,他语气顿了顿,抬眼正色墨成,“既然你选择了和老三老四一样的路子,那么也该知道,日后家里是不会给予半点助力,一切都只有靠你自己,算是……自立门户……”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57 手足都给砍了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无人打扰的小作坊,古绯从墨模中取出阴干的墨丸,用打磨锥将之边角磨的光亮圆润,指腹摩挲而过,滑且不刺手,方才作罢。 她也不描金绘制,立马取来砚台,长袖挥动,研磨出墨,毫笔饱蘸,落到白纸上,低头浅嗅,立马眉头就皱起了。 味还是不对,其他辅料加重了,将檀香的清幽给掩盖了,她随手将墨丸仍在一边,换了支毫笔,在写满配方的纸上删删减减,或沉吟片刻或眉头轻锁,待经过仔细思量过后新的配伍方子出炉,古绯丢开笔,抓住烟炱开始重新制墨。 苦妈面带忧色轻手轻脚进来的时候,恰好古绯正在称重檀香粉末,眼梢瞥见苦妈,手上动作也没停。 苦妈掩上房门,考虑了会,顺手为古绯递上装料的托盘,小声地道,“姑娘,墨宴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将墨成给差到其他郡州去,明日午时出城。” 古绯手一抖,小秤盘里地料全撒了,她低头看着撒出的檀香粉末好一会才道,“除此之外,墨宴可有其他动作?” 苦妈摇头,手边拿帕子开始清理撒出的料粉,“这倒没听说,姑娘在琳琅阁的布局算是失败了,小墨家入局不深,不会有黄家那么损失惨重。” 古绯眸色微敛,她将小秤放回架子上,又将墨模放回原位,那失败的墨丸半点不可惜的抛进一堆废料中,这才问道,“琳琅阁那边可是将银子都送过来了?” 苦妈将古绯的神色尽收眼底,知晓古绯对墨成还是有那么点血缘亲情在,“昨个九先生就差人送过来了,一并是纹银五千两,兼之……” “不用回禀,”古绯抬手打算苦妈的话,“苦妈你收着便是,不过,我要的只是四成,看来这次九先生还赚的不少。” 需知,寻常普通百姓家一年的开支用度也不过区区一二十两银子而已,古家姑娘的每月份例是三两,这一大笔的银子古绯却让苦妈自行收用,也不怕被中饱私囊了。 苦妈表情一凛,她心头同样震动,情绪复杂的理不清,只得默默将古绯的信任暗藏心底,日后用行动来不辜负了便是。 她遂低头应道,“是,老奴省得。” 古绯示意苦妈推她出小作坊,“查查墨成在琳琅阁折了多少银子进去,按照这数目的翻倍,明个正午之前准备好,我去送送他,怎么说,从前他对我也颇多照顾。” 苦妈应下,将古绯安置到花厅,自己就去忙活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苦妈准备妥当,自己挎着竹篮,推着古绯大大方方的从古家正门出,一路招呼到底,就谁都知道古绯一向不出门的古绯今个也跟同出门转悠。 在古家府门外十来丈的拐角处,苦妈早雇了马车在那等着,马夫也是懂规矩的,见到来人头便低着,眼皮也不抬一下。 苦妈跟着上到马车,撩开帘子叮嘱马夫赶的稳些,没旁人后,她才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让古绯点点,“姑娘,这是一千两,老奴依着您的吩咐,准备的双份,您瞧可够?若不够,老奴这里还有多备的。” 古绯接过,随手一捻,抽出其中两张还给苦妈道,“八百两就好,够他创下一份自个的家业,日后若是了我能……算了,日后的事日后在说吧。” 苦妈不知古绯没说出的话是何意思,即便想接口也无从说起,她沉默的将那两张银票放回怀里,往帘子外一探,“姑娘,城门口到了,是将墨五爷请上马车还是老奴送您下去?” 古绯斜眼瞧着马车外明晃晃的日头,有疏影横生的深浅暗色在她脸上明灭不定,她便口吻浅淡地道,“出城门,找个僻静的地方,送我下去,要是他行经,便请过来。” 闻言,苦妈转头对马夫吩咐了声,车轮轱辘轱辘转动,飞快就出了城门。 墨成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背井离乡的今日,他出了小墨家大门,就一辆马车,安置妻妾子女,随身一小厮,行李再一驾马车,如此而已。 墨宴背剪双手站在大门石狮边,日头将他脚边的影子拉长,让他面目模糊不清,那双细长的眼中只是浅碎的金黄日光,除此再无其他的颜色。 最后走出小墨家,墨成还是按照规矩对墨宴行了一礼,也没多余的话,就那么衣衫决绝的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里,没人说话,墨成闭目,妻子方氏神色不太好,可还知道要先将膝下的一儿一女安抚妥当,妾室柳姨娘眼眶通红,马车都已经走远,她还没放下帘子,一直往后张望越来越看不见的小墨家。 心下寒凉,要说墨成心底没半点怨恨,那自然是假话,他知自己多半是被古绯算计了,可这种事,也是他早就对墨宴心有不满,才至于生了旁的心思。 他清楚的明白,就算古绯不出现,他同墨宴之间的矛盾也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所以,他是个失败者,只是他从未觉得墨宴那般陌生,心底掩藏的秘密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暗巨兽,不对任何人讲,十年前墨徽的死是一件,墨绯去到大京墨家,十年后却双腿被废的归来,又是另一桩……或许还有其他的,他压根就不知道。 他无心去探究什么,想知道也不过是为了防备有朝一日而已,为自己的安危防备,为自己的子女防备。 墨成有的没的的想着一些事,才出城门,他便感觉马车停了,小厮在外面道,“老爷,有人说想见老爷,为老爷送行。” 虽觉意外,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到底是谁来为他送行,墨成还是下了马车,跟着小厮到出城官道的一旁密林之中。 “是你!”眼前浅绿色衣裙,安坐轮椅上,面目有淡笑,看着他不言不语的人不是古绯是谁。 古绯细长的娥眉一挑,“如若不然,五叔以为是谁?” 墨成摇头,他不甚好脸色,“你是来看我笑话么?被赶出家门,背井离乡,到底凄惨落魄到何种地步是吧?” 古绯不说话,那双点漆黑瞳倒映出墨成的身影,再是清晰不过。 一瞬间,仿佛怨恨的情绪有了出口,墨成继续道,“我是你五叔,自问没有对不住你的时候,你为何那般坑蒙算计?” “现在,一切都如你所愿了,老三在海外,老四在云离国,我也要离开易州再不回来,整个小墨家就只有墨宴一人,我知你恨小墨家,当年你爹娘不愿你小小年纪就被迫离家,是墨宴是我们这一房的想要回归大京墨家,逼迫到你一个总角小儿的身上……” “所以,你巴不得小墨家败了,如今,你只要弄垮墨宴,整个小墨家就完了,就完了……” 说着,墨成哈哈大笑起来,上唇一字胡颤动,他就连眼泪都笑出来。 古绯粉唇紧抿,她一字不落的都听着,见墨成说完了才幽幽开口,“是,五叔说的都对,我不会否认什么,这里是八百两银子,侄女想着五叔到了地头,必定人生地不熟,很需要银子才是。” 没有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即便墨成此刻情绪不稳,亦然,他瞧着古绯拿着银票的手,纤细洁白,连手背微浮的淡青色筋脉也能看清。 他怔怔无言,强烈的想嚎啕大哭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是来势汹汹的洪涝,无法遏止。 他无法面对古绯,连同伸手接那银子的勇气也没有,良久之后,他艰难地掀唇道,“对不住,五叔不该怪你,怎么说你也是晚辈,是五叔这几个叔伯无能,想要回归主家,当年也不该牺牲你一个小姑娘……” 古绯笑了,她单手摸了摸眉骨,杏眼眯起道,“五叔,说什么话,那十年……我在大京墨家过的很好……” “过的很好,腿都废了,叫过的很好!”墨成大吼出声,眼角都还带湿润。 古绯沉默,她撇开头,对墨成突入其开略带关心的话语,她已然不习惯。 墨成的视线在银票上扫了眼道,“银子你自个留着,往后有银子日子也好过些,五叔不需要。” 古绯嘴角翘起,笑的没半点算计,“五叔,我自然是有的,五叔若是担心阿绯的往后,便权当这银子是我借与五叔入份子钱,以后五叔飞黄腾达了,来接阿绯便是。” 这么一说,墨成也就不推却了,他大方地拿了银子道,“这样也好,过个几年,五叔就来接你,日后不嫁人也没关系,五叔还能养你一辈子。” 心下有暖,有些话古绯也不说破了,她见墨成准备妥当了,还是多说句,“五叔性子谨慎,适合守业,这自立家业,五叔还得大胆一些。” 这些,墨成自然是知道的,从前墨宴也去说过类似的话。 古绯考虑下,眉目正色,“如果可以,五叔还是入其他的行当吧,制墨还是不要在碰了。” 墨成诧异,多余的话,他直到不能多问,遂朝古绯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眼见无话可说,时间也耽搁久了,墨成唇动了动,转身与古绯告别出了密林。 苦妈从树后转出来,同古绯一起瞧着墨成远去的背影,“姑娘,回吧,墨五爷知晓你的心意就好。” 古绯低笑了声,她手抚眉眼,遮了表情,语调古怪地道,“心意?我哪里有什么心意,来往皆是算计,像五叔说的,我不过是将墨宴的手足都给砍了,剩下的才好对付而已……” 苦妈无声笑了下,古绯说的话,哪些真哪些假,她也不戳破,作为奴才,姑娘说太阳从西边起来,她也得应和着说是。 两人旋身离开,轮椅轱辘,在密林落叶上留下层层痕迹,直至不见。 半晌,有响动从密林深处簌簌响起,紧接着是暗紫色长袍,手持折扇的墨玉华转了出来去,他手心敲着折扇,先是看了眼前墨成走的方向,后才是古绯离开的另一方向,低头想了片刻,他脚步一抬,跟着古绯身后而去。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58 多日不见,甚是挂念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前脚回古家,后脚墨玉华便跟了过来,他瞧着人影消失在府门之内,俊逸的面容神色深沉不明,他心里隐隐有某种揣测,联想之前墨成的反应,一时之间,心绪难明。 “哟,墨大公子,您怎的过来了?”有下人认出墨玉华,赶紧上前行礼道。 墨玉华回神,嘴角习惯性上翘,端起儒雅斯文,颔首道,“路过此地,过来看看婉婷。” 说着,他自行进门,撩袍就要往府里走。 那下人平素只是个守门看户的,只道墨玉华是府里未来的姑爷,有心巴结讨好,故并不加以阻拦,反而热情的道,“墨大公子慢走,大姑娘这几日都在闺阁未曾外出,想来定是专程在等公子来着。” 闻言,墨玉华冷淡浅笑,一派世家子弟温润有礼的模样。 古府他向来很熟悉,跨过影屏,绕过廊檐,眼见周围没人后,墨玉华情不自禁的顿脚,沉吟片刻,脚步一转,便拐向了青墨院去。 青墨院的位置很偏,因着古绯地位尴尬,也没几人爱往这边来,是以墨玉华一路走来,居然未遇见半个下人,他眉一皱,心对古家大房起了不满。 古绯正在院子里,将最近制的墨丸,不论好坏,皆一字摆开,一般大小的墨丸,相同的模样,在外人看来,很难分辨一二,可在古绯眼里,她只用嗅一嗅,便清楚明白。 这些墨丸全是琢磨香墨过程中制的失败瑕疵品,味浓淡不同,色也有细微的差别,在古绯眼中,全上不得台面。 她手边铺陈开白纸,饱蘸毫笔,从第一枚墨丸开始,在药墨原来的配方上斟酌减量,后到第二枚,如此反复,很快白纸上便写满黑字,密密麻麻或大或小,有补充有备注。 临到最后一枚墨丸,古绯字落之后,她娥眉紧锁,重新拿了白纸,将改过之后的配方重新誊写在上面。 末了,她看着那配方思考良久,毫笔拿起又放下,犹豫不决好几次,才最终定下香墨配方。 至于这又一次的配方是否成功,还需她在照着制墨一次,出了墨丸才能看到效果。 墨玉华在青墨院的门口站了许久,阴影投落到他身上,就为他镀上深浅不一的黑灰白三色,他的目光专注而认真,从古绯的五官一一而过,最后落在她那双半敛的眸子上,越看越发觉得那容颜像极记忆中的某张脸。 “墨大公子?”事忙过来的苦妈从其他院回来,第一眼就见墨玉华颀长而立的身影,她惊叫一声,言语之中暗藏戒备,“您是有事?” 墨玉华轻描淡写地瞥了苦妈一眼,敷衍地点点头。 古绯自然也是听闻了的,可她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握毫笔的手一抖,墨汁饱满的笔尖墨迹洒落,污了白纸。 墨玉华迈脚进来,古绯慢条斯理的重新抽了张白纸覆在书写有配方的纸上,又蘸了蘸墨汁,徐徐落笔写了篇修身养性的古佛《金刚经》。 “阿绯,”墨玉华出声,上下唇微分,齿同下唇一碰,那尾音就带出温柔又悱恻的味道来,“好兴致,不过,写字需要摆上这么多的墨丸么?” 古绯停笔,顺手搁在笔架上,抬头望着墨玉华,面无表情地回道,“个人嗜好而已,不然,墨大公子以为是为何?” 墨玉华低笑出声,他目光在古绯眉目之间搜寻昔年熟悉的影子,嘴里却道,“我以为,阿绯是在试墨,刚见你每个墨丸都仔细验看了来。” 明知瞒不过,也没什么可遮着掩着,古绯索性大方承认,“也算是。” 这当,苦妈从屋里搬了张圆形的锦杌来,眸色不明地看了墨玉华一眼,才颇为不放心的进膳房泡茶去了。 墨玉华权当是自个家中一样自在,他掀开袍子,四平八稳地坐下,伸手虚引,“阿绯继续,我在旁看会就是了,不耽误你。” 古绯总觉得今个的墨玉华有点古怪,可到底是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她也说不上来,她眼神灼灼地望着墨玉华,一字一句的开口问,“墨大公子,有事就请直说,如若不然,阿绯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便多留公子,想必这会大姐找公子也找的急了……” 然,她话未完―― 墨玉华啪地打开折扇,随意摇了摇,耳鬓细发拂动,他就道,“不,我专门来看阿绯的,多日不见,甚是挂念,且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没人看见,青墨院这边少有人来,谁敢乱嚼舌根,在这易州,起码我还是有点那等能耐的,所以,阿绯不必顾忌什么,当我不存在就是。” 听闻此话,古绯终于知道心里那点古怪感是从哪里来的了,平时的墨玉华绝不会张狂带轻浮的话来,可这会的墨玉华,不仅如此,还那般明显的表现出冲着她来的倾向。 她注视着墨玉华,眼不带眨,将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收进眼底,半晌之后才道,“公子意欲何为,还是直说的好,省的猜来猜去。” 墨玉华缓缓地收了折扇,连同他脸上那点笑意也一并收了,“听闻古家大夫人,也就是婉婷娘亲,为了弥补婉婷生养困难,已经决定在你们几个姊妹间择一人同嫁于我,不知这事,阿绯如何看?” 闻言,古绯心里凝重了一分,苍且白不见日月碎光的脸上浮起丝缕如水草的淡笑,“这事,公子该去问大姐才是,我只是个不|良于行的废人,哪里知道那么多……” 墨玉华挥了下手再次打断古绯的话,“阿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 话到此处,他倾身离古绯近点,折扇在唇边一竖,俊逸的脸上有深邃暗影倏生,像极潜伏在艳丽花朵之下的食人巨齿野兽,有着点滴的邪佞与黑暗,“你可愿意到小墨家来?” 比常人都大的黑瞳骤然紧锁,折射而出的氤氲暮霭仿佛深渊寒雾,古绯听见自己以一种清冷入冰渣的声音在道,“愿意?公子莫不是说错了?规矩姑娘家,自然是所有决定皆有父母之命为主,哪里有愿不愿意一说。” 言尽于此,她不知墨玉华究竟想干什么,遂以守为攻,立马就在自己周身竖起城墙,将这话之下可能有的任何意思都揣摩千百遍。 (阿?褂谢八担航裉熘沼诘郊伊耍?竺娴母?露疾换嵩儆醒映僦?嗟那樾畏5?耍?故亲际蓖砩?3点。)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59 墨宝拍卖会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长条形的墨丸,白梅绽放的素纹,研磨出的墨汁浓郁粘稠,玄色幽然,一如化不开的情愁。 古绯执笔轻蘸墨汁,长袖拂过白纸,她落笔,却只简单地写了个“一”字,蚕头燕尾,大气之中不乏娟秀,铿锵又有力。 那墨汁,深浅有度不晕染,从字迹的外围到里的深邃起来,犹如色泽不一的年轮。 古绯俯身轻嗅,自左向右,在抬起头时,她眉目舒展,粉唇带上翘,倏地就笑了,这依着最后一道配方制出的墨丸,那幽幽的檀香味,就和庙宇中的佛香一模一样,初始只是浅浅的味,可随着字迹干涸,檀香越发的浓烈。 古绯相信,随着时日长久,用这墨丸书写的墨宝,就会越发的香味悠久,再和着纸帛特有的芬芳,那香味自然便是别有不同。 香墨成功制出,古绯却没了欢喜的心思,她将毫笔搁回笔架,双手合十撑在轮椅扶手上,脑子里想着的却是那日墨玉华那番意味深长的话。 她并未给墨玉华确切的答案,也很明智的没有深追究底,墨玉华似乎并不急于逼迫她,只那么问了,就施施然离开。 古绯面无表情,暗影藏在她白如瓷的脖颈间,浓郁一如砚台之中的墨汁。 之前,她在藏墨会诓下古婉婷身子生养困难的谎言,为的是让小墨家和黄家生间隙,最好能断了两家的姻亲,在发现墨玉华将计就计,对古婉婷的心思并不纯后,她便熄了心思,转而将精力放到了应对滴血认亲那次的认祖归宗上。 后来,古婉婷像疯狗一样,逮谁咬谁,她也就不再将这事放心上,可却不曾想,墨玉华在这时候又提起。 起先,崔氏本欲让她与古婉婷同嫁,被古仲挡了回去,转而便打起了古柔的心思,古柔自知难逃一劫,遂装疯卖傻,这一装还就一直到现在,若不是眼见古婉婷嫁期临近,只怕所有人都会忘了她去。 古绯伸手揉揉眉心,她将那枚香墨收敛好,根本不留纸质的配方,一应配伍在她心里清清楚楚。 苦妈过来的时候,古绯淡淡吩咐了句,“晚点找古仲过来,就说香墨成了。” 想不通墨玉华的心思,古绯只得暂且放下,她收敛心思,将精力花在接下来的事上。 按着她原来的计划,这里不管是小墨家还是黄家亦其他几个家族,都在琳琅阁面前吃了亏,正是现银紧缺的时候,黄家若在这时推陈出新,专门开一场墨宝拍卖会,大量收拢市面上存在的现银,不仅能快速的积累银子运转铺子,若再收买几个经验老道的制墨师父,便还能给这几个家族狠狠一击。 到时,配方掌握在她手里头,黄家得了莫大的甜头,古仲定是野心澎湃,断然不会再想过重新要死不活的日子,但凡是有点**的行商之人,便没有不想独霸鳌头的,古仲亦然。 要达到如此目标,古仲能倚靠的,唯有她――古绯而已,即便是不日古家嫡长子古?f回来,一切早成定局,古家已是她说了才算。 且她回易州尚苟活于世的消息传到大京,那时也不怕,她扎根易州,堪堪算有安身的资本。 可以说,古绯的谋算一环扣一环,周密而谨慎,但她唯一没有料到的便是古仲的胆量。 当她眼瞧古仲盯着香墨双眸发光,可眉目之间仍有暗藏的犹豫不定,纵使已经骑虎难下,古绯也只有最大程度的怂恿古仲。 她向来擅谋算人心,古仲的反应和选择也了然于心,可她忘了,古仲骨子里缺乏大胆冒进,古家这点家业,让他安逸了好几十年,他想成为易州鳌头,可更怕的是将这点家底给败的精光。 心有叹息,古绯抿了口凉茶,指着古仲手里的香墨道,“我敢说,这香墨在易州是独一家,何为独一家,大伯该比阿绯还明白这香墨的价值才是,多的不说,但言这香墨一送到上面去,指不定日后庙宇殿堂之中的墨丸就全部替换成这种带佛香的墨丸,毕竟,最接近佛祖的东西,必定也是要最有灵性的。” 所谓的“上面”,不用古绯明说,古仲也明白指的是谁。 大殷盛墨,不仅是文人墨客喜之,就是寻常百姓,对这东西也是艳羡不已的,谁若有一枚,那是可做传家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墨,不仅是**雅士学富五车的象征,更是一种内敛风华的高洁。 浑身玄色,清而不透,暗而不明,才是隐而不发,秘而不宣的隽秀内里风骨。 故,大殷自开朝之初,便设有专门的务墨司,专监管墨丸,和墨商会不同,务墨司隶属皇帝,御庭所用贡墨,皆从务墨司所出,每四年一次的争选贡墨,便是务墨司之职。 古绯说的“上面”,指的便是务墨司。 古仲捻着手里的香墨,虽样式不精致,可耐不住清幽雅韵的檀香浅味,一丝一丝一缕一缕,沁人心脾,霎时就让人觉心神洗涤般的舒畅。 他心中天平摇摆不定,知晓古绯说的是事实,这香墨却是难得,在整个大殷算独一无二都不为过,可他也担心一旦押错了宝,古家那便是万劫不复的结局,毕竟,他对古绯并不是完全的放心信任,半道回的古家,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那场认祖归宗有多大的猫腻。 古绯不是不知古仲的担忧,她轻咳一声,加重砝码,“大伯下不了决心,那么阿绯便将这香墨配方卖于小墨家,总归大家是姻亲关系,今个都八月十六了,没多少天日,大姐嫁过去后,小墨家总不至于便过河拆桥,不管我们古家了不是……” “不行!” 古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古仲打断。 古仲深深看了眼香墨,他捻着黑须,眼带精光地望着古绯,“绯丫,你老实跟大伯说,你的制墨技艺到哪一步了?” 做决定之前,古仲还是保守地探一探古绯的底在哪。 勾了勾嘴角,古绯面有嘲弄之色,“如果阿绯说已经到墨师水准,大伯听了是不是觉得安心些?如果是,那么大伯就权当是吧。” 古绯夸大了说,半点实话都没有,现在还不是将所有底牌尽数掀出的时候,让古仲知道了,指不定日后还怎么利用她。 古仲见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他沉吟良久,后一咬牙,断然道,“只一种香墨,还不足以开一场墨宝拍卖会,绯丫你若能再有几种香墨级别的上品佳墨出来,这拍卖会,大伯定然支持到底。”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60 夜长梦多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当然没照古仲所言,制出其他的佳墨来,她只是从古家库房里挑选了质地匀称,纹理好看的木料,精心雕了几套墨模,其中一套九子墨模,被雕成龙生的九子模样,各种姿态栩栩如生,凑成一套,端的算极品墨模也不为过。 对于香墨,古绯只打算改善一种配方就够了,新的墨丸的出现,即便只是古绯这种在原有配方上进行改善,那也是需要花费巨大的时间和心力的。 而古绯,目前最缺的便是时间,她不能给易州那几个家族喘息的时间,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最好所有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将坊间的现银收拢,特别还是墨宴回了小墨家的情况下。 墨成的出走,给她敲了一记警钟。 墨宴不比墨成,在他掌家的几十年,小墨家就由大京墨家一个被驱逐的分家,到至今的易州鳌头,诚然和上一辈人家业的积累分不开,可也是墨宴自有一番手段,小墨家才有今日的蒸蒸日上。 古绯几乎能预见,等到墨玉华继承小墨家家主之位,那便离回归大京墨家真正的时日不远了,毕竟这两父子都可谓是虎父无犬子。 二日后,古仲赶到青墨院,古绯早准备好了,一应用来压轴的物什,都让苦妈用细绢垫衬了,一一摆到案几上,方便验看。 东西并不多,不同样式的香墨各有十枚,这十枚的香墨味道有少许的差别,不过大抵都没逃脱檀香的范畴,后是套墨五套,形状更为精致,上描金纹,专门放在朱红色的墨盒中,那墨盒大气简单,没过多的花纹,却自有不同的树纹浮现,典雅之中不乏雍容,这五套套墨用来珍藏送人最好不过。 随后是四套墨模,其中那套九子墨模,古绯单独放一边,准备给古仲拿来用做镇店之宝。 古仲心花怒放,不过他面上半点不显,这老狐狸过目之后,居然还皱眉看着古绯道,“绯丫,东西是很不错,可是是不是少了点?” 古绯心里冷笑一声,她手里不断摩挲着红玉狐狸坠子,嘴上淡淡的道,“少?大伯别说不知道光是这些东西,就需要花多少的心力,如今阿绯可是身子都还没养好来着。” 就差没直接说古仲贪得无厌了。 古绯捻着黑须,平时不苟言笑的国字脸笑的僵硬,“咱们古家还没开过拍卖会,大伯这不是担心么?要是这拍卖会开的不成功,岂不是浪费了绯丫的心思。” 实际上,古绯最不待见古仲这样的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换个蠢笨没那么多心眼的,指不定被卖了还帮古仲数银子。 古绯面色冷了几分,眉目之间生了不耐的神色,“那么,大伯想要如何?” 口吻已然冷了。 古仲是人精,哪里看不出古绯的表情,他讪笑几声,“除了香墨,绯丫可还会制其他的墨丸?” 说来说去,还是想在古绯身上挖点名堂出来。 古绯直白的哼了声,这会,她连虚以为蛇的心思也没了,“既然大伯嫌少,那这拍卖会就算了,苦妈,将东西收起来,回头帮我请封礼之公子过来,就说我有墨丸要卖。” 苦妈瞟了古仲一眼,面无表情地应道,“喏,姑娘。” 话落,当即几步到案几前,伸手一敛,动作粗鲁的就将墨丸拂进手边的托盘中。 “慢着,慢着,”古仲赶紧上前,挥袖拦住,“绯丫急什么,大伯忘了跟你说了,之前想着既然是开拍卖会,边早早的吩咐作坊里的老师父用上了拿手的绝活,这会作坊里应该也有一批墨丸,质上虽不及绯丫制的,可也算不错的,能够堪用。” 微勾唇角,古绯朝苦妈点了点头,“拍卖会的一切,就劳烦大伯费心了。” 言下之意,开始赶人了,古绯实在是没了和古仲周旋的心思,她觉这人靠不住,如果将收拢现银的事交到古仲手上,十有八九这局会轻易的就被墨宴破去,她得从别处想法子。 古仲带着墨丸墨模满意地离开,古绯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沉吟了会,将手上的红玉狐狸坠子递给苦妈道,“待会,我列个单子,苦妈跑一趟去找九先生,就说我借用琳琅阁的一些小玩意用用。” 苦妈点头,面有忧色,不过瞧着古绯那模样,欲言又止了瞬,还是将心头的话给压了下去。 古仲准备的拍卖会是在三天后,古绯算着时间,她趁苦妈去琳琅阁的时辰,自行到小作坊,瞧着案几上制墨用具,娥眉紧锁,理了理思绪,执笔在铺陈的白纸上,书写下自己擅长制的墨丸,其中没有特别出彩的墨丸,她考虑后,又提笔划掉,如此几次后,满张白纸上,剩余的就只有初初三四种墨丸而已。 且这三四种墨丸都还是大京墨家的招牌墨丸,只要她一制出,不做手脚变动一下,一摆上架,明眼人一瞧就能看出门道。 她不敢冒这个险,只得在墨模上做改变。 而三天的时间,满打满算,她也只能制出两种墨丸,每种超不过三枚,这还是要她不眠不休,重新刻墨模,便是没有时间了。 古绯心有叹息,如若是在从前的大京墨家,墨模的事根本不用她操心,墨家自有专门的刻模师父,个个都是手艺精湛的,就是制墨时烟炱的处理,都有学徒争先恐后的来做这等杂事。 可现在,所有的一应事由,不得不由她自己来做,想到这里,撇除个人私怨不谈,她对大京墨家这种等级严明,分工明确的祖制,还是颇为欣赏的。 苦妈从琳琅阁回来的时候,便见着手下一边制墨,一边皱眉叹气的古绯,她跟着叹息,进门回禀道,“姑娘,老奴没见到九先生,据琳琅阁新来的管事姑娘说,九先生日前就已经离开易州了,轻云管事也被差遣到其他郡州的琳琅阁去了。” 古绯动作不停,只眉梢一挑,“哦?” 苦妈点头,“不过,姑娘吩咐的事是办成了,那管事姑娘说,以后易州的琳琅阁就是姑娘说了算,要借用的小玩意,不论姑娘有何用处,还不上的话日后只要将本钱补上就可。” 听闻这话,古绯顿了手边的动作,她垂眸看着面前的揉捶了的墨坯,好一会才幽幽的问道,“苦妈,你说这琳琅阁究竟想干什么?” 那话中的意思古绯哪里有听不明白的道理,明显是在告诉古绯,她要的东西还的上就还,还不上,给本钱也行,至于什么时候给,又没说具体的时限,就差没说,日后她就是琳琅阁的主人了。 当然,她没那么夜郎自大,认为琳琅阁现今扶持她,她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允许,她是半点都不想借用琳琅阁的势。 苦妈摇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姑娘,老奴也不明白。” 古绯甩头将这事暂且放下,捋了下袖子继续拿起锤子锤打墨坯,“我再多制几枚,古仲那边苦妈你守着点,我担心夜长梦多。” 闻言,苦妈面色一凛,“老奴省的。” 她瞧着古绯手腕抬起又下落,有心疼从她脸上闪过,“姑娘,只有三天的时间,您这样太辛苦的,为何不找人帮您一样?” 古绯取锤的手顿在半空,她认真地想了下苦妈的建议,白玉脸上有倔强的疲惫,“找人帮啊?或许可以吧……” 说到这,她还真就想起一个人来,遂偏头对苦妈道,“苦妈,找封礼之公子帮忙如何?” 苦妈笑,“大善。”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61 这是在求娶我么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事实上,古绯还真找对人了,封礼之一听闻这事,当即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还将封溥羽这些年的珍藏也拿了出来,只待拍卖会那日摆到铺子里震场子。 古绯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封礼之也是年轻男子,两人同处小作坊的墨室中,传出去总归对古绯名声不好,虽然古绯不太在意这种事,可苦妈却不得不事先考虑好,于是,这几日,她将所有的事都摆脱府中其他的下人,连食材也是买了好几天的放膳房,片刻都不离的跟在古绯身边,坚决将两人放在自己的视线之下。 古绯一门心思在制墨上,三天的时间太紧,她无暇他顾,自然对苦妈的良苦用心不察,倒是封礼之似有所觉,似笑非笑地瞧了苦妈好几眼。 封礼之的制墨技艺在易州算的是拔尖的,他从小在封溥羽大家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将封溥羽那种文雅凤致的易派特点尽数继承,所制墨丸,墨质墨形皆精致又华美。 这也是易派的风格,不仅墨质要好,就连墨模都必须是风雅别致,古绯第一次见封溥羽制的墨丸便已经发现了,在这点上,又和大京墨家的风格不同。 相比之下,大京墨家制的墨丸风格便多变一些,毕竟百年家族的积累,足以沉淀出很多惊人的底蕴。 可当封礼之拿锤子噼里啪啦敲打墨坯之时,古绯杏眼睁大,眨都不眨地盯着,待封礼之动作停了,她双眸晶亮的问,“礼之,你使的可是封家独有的锤法?” 封礼之淡然一笑,他也不藏私,点头道,“是,正是封家的百变拂柳锤法。” 古绯感叹,“百变拂柳捶法,那可是和大京墨家的千钧捶法齐名的技艺,今日能得见,已是三生有幸了。” 听了这话,封礼之很高兴,他转了下手里的锤子,一双手污黑,带点得色的道,“阿绯你看好了。” 说着,他一手挑了块墨坯,锤子一扬,带起呼呼风声,紧接着就是一阵眼花缭乱的捶打,边锤他还边道,“百变拂柳捶法讲究的是轻若流云,柔似细风,腕力百变,经如此千锤百炼的墨坯,方才质轻且薄。” 古绯看的入神,不自觉地她便右手虚抬,恍若自个手里也拿着锤子,依着封礼之的动作以及手腕弧度,上下有节奏的下落,刚开始,她动作之间僵硬不自然,甚至跟不上封礼之的速度,但很快,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在苦妈这等外行人眼里,她和封礼之的动作便一般无二,甚至手腕抬起的高度都没区别。 苦妈耷拉松弛的眼皮下精光暴涨,她眸色闪了闪,不敢打扰两人,站角落里安安静静。 一锤完毕,就是封礼之这样的男子,也喘了口气,抹了把额上的汗,这一抹,没察觉手上的墨污,恰好在俊逸的脸上留下道道黑痕。 他回头见古绯面露沉思,手还抬着,轻笑了声,“阿绯这么想学?” 古绯惊醒,她呐呐垂手,被人逮着当场偷师,怎么看都不是件好事,故而脸上难得出现不好意思的神色。 封礼之眼色深邃,他还不知自己脸上大团的墨污,弯腰凑到古绯面前,眯起眼睛道,“百变拂柳捶法,可是封家不传之密,封家一脉单传,向来只传男儿,不过嘛,阿绯一定想学,也不是不可以。” 说到这,封礼之卖了个关子,他瞧着古绯转眼看着他才戏虐地道,“做封家的儿媳妇,应该就能破例教你。” 古绯面色古怪地瞧着封礼之的脸,她似乎想笑,可又忍着,对封礼之那话,也半点都不恼,反而落落大方的道,“礼之这是在求娶我么?不过,咱俩若在一起,包不准洞房花烛夜都在聊墨,你觉得这很风花雪月?” 封礼之想了下,龙凤喜烛并蒂的洞房,大红锦被上铺满的却是墨丸,两人坐床榻一手一枚墨丸的情景,他自个都摇头失笑了。 对他来说,之于古绯,志同道合的惺惺相惜要远远高于男女之情,且古绯不若寻常女儿家,就连他刚才那种话都能这般淡定应下,相处之,他觉再舒服自然不过,不必心有顾忌,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世间,便是有这么一些人,不涉及切身利益纠葛,初初见面认识之下,便能从心底的施放信任,相处愉快。 古绯是多疑极少放任自己去相信一个人的,而对封礼之,除了最开始的小小借势之外,这些时日下来,她便不曾再带着功利的心态与之深交,一是封溥羽大家的品性,她深信不疑,二来,这封礼之性子也确实和她胃口,再者,制墨技艺这种事,也不是闭门造车就可以的,见百家之事,听百家之言,方才能形成自己的风格。 两人相视而笑,继而又埋头做事,封礼之尽可能多的制些墨丸,墨模他却是没古绯擅长,不过也不差就是了。 古绯瞧了百变拂柳捶法,她也投桃报李,在封礼之的注视下,将大京墨家的千钧捶法使了遍,她也不怕封礼之从捶法上猜测出什么。 她既然敢使出来,就能笃定封礼之不会是那等奸邪小人。 两人就捶法,各自边制墨的同时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起心得来,一直站角落的苦妈不太听得懂,她只是看着墨室里和谐的氛围,眉头皱了起来,目光在封礼之身上扫了几圈,心下暗自决定,日后还是少让古绯同封礼之相处,孤男寡女,又志趣相当,只怕日久生情都是可能的。 而当一个人有了感情的羁绊,特别还是女子,那便是最容易心软的,这种事,苦妈看的太多,她不希望古绯也是那般,被男女情爱给磨灭了心志去。 古绯自然不知苦妈的心思,三天之中,有封礼之的帮忙,她又制出了好几十枚的墨丸,且其中一枚墨丸,捶打之时,古绯敲了一半,封礼之打另一半,两种不同的捶法相继融合,便是墨丸颜色都是罕见的将朱砂红和玄色两色。 上半朱砂,下半玄色,两种对比鲜明的色泽被两种捶法奇异地融合到一块,像是烈日和黑夜,这墨丸一出,漂亮的让两人移不开眼。 阴干去模之后,封礼之想了半晌,毫不犹豫的将之一分为二,打磨的圆润了,他才将其中一半递给古绯,自己笑着收好另一半,还道,“我不想将这墨丸拿出去卖了,不若你我各自留一半,以后还能当个信物什么的,阿绯意下如何?” 古绯浅笑,她指间转着那半枚墨丸,“礼之决定吧,我没意见。” 封礼之不知道的是,很多年后,这半枚墨丸,还当真成了代表某种意义的信物,继而保住了封家的一脉单传香火。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62 你敢绑我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八月二十三日,晴好。 古仲穿着宝蓝色的绸缎长袍,腰系掌宽玉带,他站在古家铺子二楼的木窗口,垂眼看着楼下来往进出的人流,抿起的嘴角稍微勾起,那张威严的国字脸柔和了点。 楼下大堂,喧哗声迭起,他转身看着桌案上一字排开的墨丸以及墨模,眼底有精光闪过。 古绯的想法是很好的,有那么一瞬,他确实也被说动了,可反复思虑之后,他还是不敢将古家那点家底都压在上面,这样的事,一个操持不好,便是与易州那几个排的上号的家族同时为敌,他自问,没那等果断破釜沉舟的勇气。 故而,今日,本该是古家拍卖会,但他半点都没要做准备的急切。 “东家,那几家的人都来了。”胖胖的掌柜进来,低头回禀道。 古仲回神,他背剪双手,多看了眼桌案上的墨丸道,“请到后面花厅,我马上过来。” 掌柜应了声,从头至尾都没抬头,也不对古仲的决定有任何异议。 古仲找来数个墨盒,仔细的将那十枚香墨用明黄细绢包裹好了,放进墨盒中,至于那五套套墨,他犹豫了下,将其中最好的一副收了其他放入身后的架子上,其他四套才放入墨盒中,准备一并带过去。 他这次虽未如古绯的愿开拍卖会,可也邀请了那几家,到时香墨一出,找个合适的家族卖掉了事,他看中的不是银子,而是和这几家的关系,若能攀附上,再加上小墨家的姻亲,那么古家势必也能跻身上去。 然,当古仲抱着数个墨盒,才打开门,他脚步就顿了―― 门口,古绯面色冷若冰霜,她手搭在膝盖上,瞧着古仲出来,视线在他怀里的墨盒转了圈,就声色冰寒的道,“大伯欲往何处去?不是说今日开拍卖会么?” 古仲一怔,他反应极快,扯了扯嘴角道,“是要开拍卖会,我正要……” “撒谎!”古绯打断古仲的话,她眸中带厉,粉唇一启,就字字珠玑的道,“行商之人第一条,诚信守诺,大伯,你这样两面三刀,可不是个好事,日后谁还敢与你做买卖。” 被古绯这样毫不客气的教训,古仲顿觉面上无光,心生恼意,“是又如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利用古家,对你有何好处?” 古绯冷笑一声,撕破了脸皮,她也懒得在多说,遂朝苦妈一挥手,“拿下。” 苦妈单脚一跺,五指成抓迅疾的就往古仲领口抓去,并将人轻松地就拖进屋里。 古绯自个转着轮椅进来,顺手她还将房门关上,“既然大伯不愿意听阿绯之言,那么就暂时委屈大伯了。” “贱丫头,你敢绑我?”古仲愤怒难当,他面色铁青,双目喷火。 古绯不为所动,眼见苦妈三两下就将古仲给绑在椅子上,还掀起他的衣襟将嘴给赌了,她这才弯腰拾起刚落地下的墨盒。 苦妈动作麻利,她将所有的墨盒收敛到一块,看都不看古仲一眼,径直站到古绯身后。 古仲双目圆睁,呜呜地叫喊着,奈何古绯讥诮一笑,在他注视下,从桌案抽屉里摸出印章,上下抛了抛道,“今日拍卖会之后,大伯还会感激阿绯的。” 话落,她示意苦妈推着她出去,随后,还将房门给锁死了,谁都进不去。 末了,古绯笑意冷下,她随手招来伙计,“去,将尚掌柜叫来。” 伙计自然是认识古绯的,虽说不上熟悉,可也知道是府里姑娘,这会见她手里还拿着古仲的印章,机灵的转了转眼珠,应声跑腿的飞快。 不大一会,胖胖的尚掌柜提着长袍,脚步匆匆地过来,一见古绯,他惊疑了瞬。 古绯可不管尚掌柜如何作想,她一挥印章,冷然开口道,“府里临时有急事,大伯已经先行回府,这边暂时交由我来看着,尚掌柜可有异议?” 尚掌柜摇头,“没有,东家姑娘吩咐便是。” 古绯点头,对尚掌柜的识时务,还是颇为满意,“今日,都有什么客人前来?” “韩徐欧阳,三大家的老爷都来了,之前东家说是有新的墨丸要与他们相谈,故而这会人都在后院花厅等着。”尚掌柜不疑有它,之前古仲亲口说过,古绯在古家铺子里也是有个管事位置在那搁着的,而且现在古绯手里还拿着古仲的印章,是以,尚掌柜半点都没多想。 古绯想了下,心里对古仲的阳奉阴违又不满了几分,“去,将这几家请到二楼雅间,待会还有其他家族的人前来,一并请过去,就说今日古家要开一场新墨拍卖会。” 一听要开拍卖会,尚掌柜惊讶异常,毕竟这样的事,他从未听古仲说起过。 古绯可不管那么多,她接着吩咐道,“现在请尚掌柜差伙计,将大堂中央拼上几张桌案,铺上红绸,拍卖会一开,二楼雅间的只需打开门窗,便能瞧的清清楚楚。” 这事不难,也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布置,尚掌柜当即点头,如来时般急匆匆地又下楼安排去了。 苦妈将古绯推到二楼楼梯口,古绯往下俯看,早猜到古仲不会那么听话的照她意思去做,前几日,她便已经从琳琅阁那边发出请帖,但凡易州能算的上是家族的,她都邀请来参加今日的拍卖会。 需知琳琅阁是何地位的势力,虽有之前九先生坑人银子的事,可那毕竟只在黄家为首的那几个家族里流传,他们藏着捂着都来不及,哪里会宣扬出去,所以,大多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古绯的请帖一发,今日那些人便没有不来的道理,而且必定还是带着大把的银子过来。 果然,不过才半个时辰,古家铺子外面就已经停放满了马车,二楼的雅间,也坐满了好几间的房间,伙计忙的脚步不停,差点腿没袍断。 眼见时辰差不多,尚掌柜来回禀,“东家姑娘,大多的人都来了,你看这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 古绯摩挲了下膝盖上裙裾的布纹,她的目光一直在一楼大堂里,“尚掌柜可会司仪事宜?” 尚掌柜在古家是老人,早很多年前,便是掌柜,对墨,虽不会制,可要懂的是半点都不少,听闻古绯这么问,他便知晓古绯是何意思,“东家姑娘放心小的司仪?” 古绯轻笑,她瞥了尚掌柜一眼,“去吧,今日都交给你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古仲压根就不准备开拍卖会,所以什么都没准备,临到时候,古绯也只有抓人上场,管他行或不行,况且古绯相信,能为掌柜多年的,尚掌柜也定是有几把刷子的。 事实上,古绯半点都没看走眼,不管是大堂还是二楼的客人,尚掌柜都熟悉的很,只见他往大堂中央的桌案边一站,示意婢女端上红绸覆盖的托盘,开口就道,“今日,将诸位齐聚一堂,无非是想让诸位老爷都瞧瞧小的手边的新墨丸,此墨名为香墨,根据药墨的配方改善而来……” 区区几句话,尚掌柜便将所有人的心思都调动了起来,香墨还未见,底下的人就哗然了。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63 挖地三尺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拍卖会还算成功,在尚掌柜舌灿莲花之下,从头至尾气氛都很活。 多少年了,易州都未再出过新墨,就是整个大殷,整个制墨行当都到了一个瓶颈的状态,那便是没有谁能制出新墨,今人之技艺,不过是咀嚼前人的微末伎俩,故而即便古绯制出的香墨算不得是自个琢磨出的全新墨种,可能改善配方,那也是件了不得的事。 是以,今日来古家铺子参加拍卖会的,都是抱着一观究竟的心思。 当尚掌柜用香墨书写幅字画,挨个传给所有的人验看后,有那等底蕴的家族瞬间心头就活络了,他们仿佛看到了扇大门,一扇从家族跻身为世家的大门。 古绯很满意地瞧着下面大堂里,香墨一出,不仅卖出了好价,且当场就有人出银子预定更多的香墨,有眼光长远的,立马招来下人吩咐了下去。 尚掌柜已经嘶声竭力,他压抑下胸腔之中的狂喜,面色涨红地敲打着手里的木槌,不停地喊着,“最后一组套墨,皆为香墨,一套五枚……” “一百两!” 尚掌柜的话还还没完,二楼雅间就有人出价了。 古绯知晓差不多了,今日放出去拍卖的香墨只是她原本制的那些,前三日,封礼之和她赶制的那些,却是根本就没拿出去,她屈指敲了敲轮椅扶手,转头就对苦妈道,“苦妈,一会让尚掌柜挨个拜访今日到的那些家族,跟他们说,古家铺子接受预定墨丸,先付一半的银子,交墨丸那日,再给剩下的一半,无论多寡,都给我接下来。” 苦妈眼有忧色地看了眼古绯的手腕,嘴里应下,“是,姑娘。” 杏眼之中,比常人都大一圈的黑瞳,闪烁过氤氲的暮霭沉色,宛若匹练黑绸从天而降,不见日月之光,“对了,拍卖会一完,先从尚掌柜手里,将今个所赚银子尽数拿回来,不得落到古仲手里。” 古绯可没给他人做嫁衣的习惯,古仲若听话,这些银子交到他手里也无妨,可坏就坏在,拍卖会这件事从始至终,古仲就一直阳奉阴违。 苦妈点头,瞥了眼大堂,眼见拍卖会即将结束,她朝古绯行了一礼,就做事去了。 古绯靠在二楼凭栏处,她视线从大堂一一扫过,将今日到场的家族都记在心里,随手招来个伙计,轻声道,“去跟尚掌柜说声,就说我说的,鉴于今日拍卖会大家如此捧场,故而明日还将再开一天的拍卖会,所拍墨丸墨模,皆胜今日。” 铺子里的伙计都是机灵的,虽不清楚古绯在古家的具体身份,可也见过她同古仲一道的时候,遂毕恭毕敬地道,“是,姑娘。” 多开一天的拍卖会,这也是刚才古绯临时的想法,手里还有一批存货,她便半点不急,而今日拍卖会之后,古家的名头不用她多做什么,自个都会被宣扬出去,想必,明日来此的人定会大大增加。 至于将古仲绑了的事,古绯是半点都不担心。 人和人之间就是权衡利弊在左右,利益的纠葛,会让人自发的就选择自身最大的利益方向,这点在行商之人身上更是如此,所以古绯清楚古仲的很,只要这次拍卖会给古家带来甜头,古仲哪里还敢怪罪到她身上,且香墨配方在她手里,谁又能奈她如何。 尚掌柜将账本抱上来的时候,便见古绯一脸云淡风轻半靠在凭栏边,裙裾幽然,青丝微动,仿佛今日的盛况根本就不放在她眼里,他心头一动,越发恭敬的道,“东家姑娘,这是今日的入账,请您过目。” 古绯接过,随意翻了翻,一笔一笔再清楚不过,她指着最后的银子数目,眼皮都没抬一下的道,“将今日所赚银两,都取给我。” 闻言,尚掌柜面起犹豫,“东家姑娘,东家多年之前就定下了规矩,凡是铺子所赚银两,皆要留取现银到年底再行分配,如有急用,需持有东家印章的条子才可。” “啪”古绯将账本合上,她嘴角弧度深邃,似笑非笑地看着尚掌柜道,“怎的?大伯都已经将印章给我了,还抵不上一张印有印章的条子不成?” 尚掌柜低头无言。 古绯将账本送还给他,轻笑了声,“尚掌柜不愧是古家老掌柜了,我大伯还真没看错人。” 她说着,继续道,“实话跟你说吧,因着要开两天的拍卖会,所以之前准备的东西比较多,花了很多银子,都是大伯找人借的,这里时间到了,也该还给别人,是我大伯特意说过的,尚掌柜不必觉得为难。” 说这样的谎话忽悠人,古绯是半点异状都没有。 尚掌柜也只考虑了那么一瞬,“既然如此,银子也不是不能给姑娘,不过姑娘还需给小的开个条子,盖上东家的印章,这么大笔的银子,小的日后总要有个交代。” 古绯爽快地应了,总归是加印古仲的印章,不是她的就成。 尚掌柜拿了条子,当即就将今日所赚的两千八百两银子尽数换成银票,亲自送到古绯手中,才算作罢。 古绯点都不点,似乎再放心不过,“尚掌柜今个也辛苦了,明日还要你压堂子,今日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尚掌柜领了情,确实他现在嗓子疼的慌,说话声音都是哑的,他也不逞强,跟古绯道谢后,就退了下去,临到楼梯口没注意,差点跟上楼的苦妈撞到一起。 苦妈身手利落,在尚掌柜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当先避开,只是面色有沉郁,古绯看在眼里,她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 果然,待尚掌柜走的不见人影,苦妈蹿到古绯身边,弯腰在她耳旁小声的道,“姑娘,古仲跑了。” 古绯神色一凛,眸底厉色闪现,“什么时候的事?” “不清楚,”苦妈摇头,“老奴刚才去那房间一瞧,人已经不在了。” “找!”古绯当机立断,她将银票递给苦妈,示意她收好,“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苦妈边将银票装进怀里边点头。 古绯不放心,又加了句,“找点人,去街坊口蹲着,一看到古仲,就给我弄回来。” 苦妈听闻这话,法令纹深刻了点,“姑娘是担心古仲去找帮手,坏了姑娘的事?” 古绯头靠在轮椅椅背上,她偏头看了眼大堂,刚才还热闹无比的地儿,不出三刻钟,就冷清稀落,“帮手?他若是去找帮手,我倒不担心,我是忌惮他去找墨宴!”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64 赶出家门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三面都摆满架子的书房,上搁琳琅满目的墨盒,或大或小,或方或圆,让人目不暇接。 古仲略显狼狈地站在书房中央,宝蓝色的袍子有皱,脸色很难看,他对面,是蚕眉长眼,美须飘然的墨宴。 此刻,墨宴单手撑头,目光深沉地盯着古仲,好半天才口吻不明的开口,“古兄是说,你那半道归家的侄女将你绑了起来?” 提起这事,古仲就面露不忿,黑须抖动,他就恶狠狠的道,“是,那个贱丫头就是个白眼狼,我好吃好喝的将她养着,连腿上的伤也是用的上好药材,可她倒好,转眼就对我下手,哎,家门不幸。” 墨宴嘴角勾了勾,深邃暗影的唇边潜藏讥诮,“可是我怎么听说,老弟那侄女,压根就是个双腿不|良于行的废人,她怎绑的你?” 说着,他视线还上下将古仲打量了遍。 古仲尴尬,他转身随便寻了张椅子,在下首坐下,“她身边有个老婆子,不知来历,身手了得。” 墨宴似乎有了点兴趣,他坐直点身,食指点在扶手上,沉吟片刻才道,“那么,古老弟来我这,是要打算如何?” 本来这种家丑之事,不宜宣扬出来,即便古仲想如何古绯,那也是古家关上门自家事,可这会,古仲是根本不敢回古家,既然古绯连绑他的事都当真做的出来,他便担心,还有什么是古绯不敢做的。 是以,他逃出来后,径直就往小墨家来了,且就还等着墨宴那么问,“自然是要将那贱丫头赶出家门。” 他国字脸不复平日的威严,眉目间有恼怒和愤懑。 “赶出家门?”有清朗如月的声音蓦地响起,大开的书房门边,青衫烟雨的墨玉华施施然走进来,他眉梢斜挑,嘴角含笑,斯文又俊朗的问,“古世伯是要赶谁出家门?” 古仲更觉难为情,他能在墨宴面前说那番话,可有小辈在场之时,他便觉面上无光。 墨宴将古仲的神色看在眼里,他轻笑一声,扬起下颌就对墨玉华道,“那个叫古绯的,玉华可有了解?” 猛然听到“古绯”二字,墨玉华心头不自觉一跳,可他面上半点不显,自顾自地坐下,示意下人倒盏茶,这才回道,“见过几次,怎的了?” 随后,墨宴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遍,末了,他问,“玉华,可有法子,为你世伯解围?” 墨玉华摇着手中折扇,皱眉想了想,“世伯可知古绯非要开拍卖会的目的何在?” 这话像是闪电,嗤啦一声撕裂古仲脑海之中的黑暗,他竟从未想过古绯做这一切的背后隐藏了怎样的企图。 见古仲那模样,便知他多半是没多想了,墨玉华遂道,“我观古绯,是个聪慧不若一般的女子,若只是单纯的深闺姑娘家,又怎会有那般不俗的制墨技艺,且之前就向世伯要求在铺子里有管事位置,这些桩桩件件的事,都说明……” 说道这,墨玉华顿了顿,手头折扇啪的展开,洁白扇面一树墨梅铺天盖地的瞬间绽放,“她早就在谋划什么!” 古仲想起很多的事,从古绯被古将带回古家的那晚上开始,假道人的突然疯癫,致使她绝处逢生,后来和妻女的不和,慢慢在他面前显露出来的刻模价值,让他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使手段将之同古家绑到一起,就为她手上的那点技艺,一直到现在,他看到她身上的越来越无法舍弃的可利用的东西,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古老弟,”墨宴开口,“我看玉华对你那侄女颇有一番了解,不若将这事交由玉华去处理如何?” 古仲回神,他哪里有拒绝的余地,只得表情沉重地点头应下。 墨玉华一点一点的将折扇又收拢,下垂眼睑遮掩的氤氲沉光,从眼瞳之中漂浮不定地落到底,像冰块入水,很快就不见底。 待他抬眼之时,那张俊朗如月的脸上又已经是儒雅浅笑,“世伯不必担心,我会好生劝劝阿绯的,毕竟她只是个姑娘家,年纪也不小了,纵使身有不便,以后也是要嫁人的,所以这铺子里的事,哪里是她能操持下来的。” 古仲还能说什么,他重重叹了口气,只道家门不幸。 而墨玉华,他端起茶盏,漫不经心地旋开茶盖,雾气升腾之中,他脸上的表情就看不真切。 且不说墨玉华要如何规劝古绯,只言古绯那一晚上都没睡安稳。 睡的不好,古绯索性一早就起来了,眉心抽疼,她便拿了方香墨,在鼻端嗅了嗅,心头安定点,才有心思考虑怎么应对古仲接下来的反扑。 几乎是古绯一起床,苦妈也跟着就醒了,她不放心,就一直睡在外间,这会,先是为古绯倒了杯温开水,后才去膳房随便做点早膳。 两人草草用了点,苦妈提着今日用来拍卖的物什,还有一些是封礼之借给她压场子的珍品,赶到古家铺子里。 尚掌柜还没过来,古绯让苦妈再去打听古仲的消息,她本以为昨晚古仲就会回古家,哪想,一整晚过去,古仲还就不回来了。 以往,古仲与其他买卖人在外喝多了,宿在花楼的时候都有,故崔氏是半点都不奇怪,也没派人去寻,如若不然,古绯还得另行一套说词。 卯时,天色大亮,晨间带点清凉。 尚掌柜一进门,就见古绯还在昨个那二楼的凭栏处靠着,他上去,行了一礼,就听她道,“尚掌柜辛苦了,今日要拍的东西我已经让伙计摆下去了,掌柜可以先去看看,若有不明之处,直接来问我便是。” 尚掌柜称是,他往平日古仲查看账目的房间看了看,欲言又止。 古绯当没看到,她唇边带笑,“尚掌柜,可还有事?” “没,没有,小的这就去准备。”尚掌柜只得退下,将心头的疑惑压在心底,专心为今日的拍卖会做准备。 哪知,临到开场,一直到巳时末,整个堂子里以及二楼雅间中,昨天那些客人却没来几个,就是古绯着重邀请了的家族,今个也没来。 古绯心一沉,昨天整个拍卖会气氛热烈,那些人对香墨的势在必得,她瞧得分明,没道理第二天,这些人便不来了,况且,当时很多客人是直接在铺子里下了预制香墨的单子。 她正想着,苦妈从外面回来,径直冲上二楼,“姑娘,大事不好了。”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65 大京墨氏卿歌制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易州东市,墨丸一条街。 其中最好的位置,又要数小墨家的墨坊,位于东市龙头,朝天檐角,雕仰天长吼的貔貅兽形,朱红的六开雕花大门,气派非常。 此刻,小墨墨坊门口,一夜之间便搭起了台子,上铺红绸,烈焰的色泽,在晃白的日光下无比刺眼。 有司仪正站台子上,身边站一手持托盘的婢女,托盘里正是一枚墨丸,那司仪身后这样的婢女还站着一二十个。 台子周围,也早准备了案几条案,上供瓜果清茶,昨个参加了古家拍卖会的那些家族这会正三三两两坐的安稳。 只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小墨家也开了拍卖会,所有的风向就都变了。 苦妈推着古绯站在不远处,将这幕收入眼底,她素白的脸庞面无表情,只深邃如黑曜石的眼瞳中漂浮出冷冽的浮冰碎雪,漆黑不见底。 一直倚靠在门边的墨玉华在古绯过来之时,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可他并不急着上前,反而身姿更为慵懒,眼梢微眯,带着深浅不明的摇曳浅光,在睫毛遮掩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 十年,物是人非,他这么认真的瞧,才发现那眸子还是一如往昔的圆润如玉,陌生的面容,依稀带熟悉的五官,而当他视线下落在古绯那双腿时,眸色瞬时加深,不辨情绪。 这当,苦妈弯腰凑到古绯耳边小声的问道,“姑娘,用不用老奴摸进去将古仲掳回来?” 古绯摇头,粉唇紧绷成一条线,她眼也不眨地看着司仪旁边那婢女手中的墨丸,许是为了让所有的人都看的清,司仪在讲诉的同时,还将那墨丸从托盘中取出来,放置在台子中央单独撑起的柱子上。 柱子横面是倾斜的,角度恰好能让台子周围的人看到清清楚楚。 不及巴掌大小的墨丸,呈圆形,上金彩绘宝轮法器,鎏金光泽,金灿光亮,各种形态不一的法器,或是钟鼎,或是转筒金轮,宝相庄严又肃穆。 “诸位看清楚了,这枚墨丸名妙相宝轮墨,通体圆形,质轻且薄,上绘金彩,更是堪称珍品墨一绝,最为难得的是,大家请看背面……”司仪面色激动的涨红,他边说边将墨丸翻转过来,还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古绯眼尖,明明白白地看清墨丸背面,镂刻着“大京墨氏卿歌制”,七个字以朱砂红印之,印在古绯眼里,像是鲜血浇灌而成。 “大京墨氏卿歌制,诸位没看错,这方墨丸正是有大殷第一美人之称的大京墨家墨卿歌所制,雍容华丽,也只有百年制墨世家的嫡出血脉,才能制出这样的墨丸来,听说咱们大殷这位第一美人,不仅容貌倾城,在制墨上更是拥有天才般的天赋,此墨丸,也是小墨家前段时间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的……” 司仪还在说着什么,古绯已经听不见,她死死握着轮椅扶手,即便手心被磕的生疼,她亦无所觉,眼前视野之中,只能看见那方墨丸。 脑海之中回荡的,是司仪满口的盛赞之词,仿佛成为不绝于耳的回音,不断在她胸腔之中激荡开来,那回音越来越响,最后化为满满的嘲讽和讥诮,那是对她失败的耻笑。 “姑娘!”苦妈喝了声,她手按在古绯肩上,眉目之间突现担忧。 古绯一震,从那魔障之中清醒过来,她手指舒展,指关节就感觉到一股子僵硬的疼痛,她长呼吸一口气,闭眼再睁眼,就已经是冷若冰霜的淡漠,“我没事。” 说完,她顿了下,指腹无意识地抚过裙裾下的膝盖,对苦妈吩咐道,“去查查,小墨家这方墨丸的来由。” 苦妈收敛好多余的心思,眼见古绯状若无事才收回手,“姑娘放心,来龙去脉老奴定查个水落石出。” 古绯沉淀好心头的戾气,她冷眼瞧着台子下的那些人一听是从大京墨家流落出来的墨丸,当即争相出价,一时之间,整个气氛火热的很。 眼见飙涨的出价还在往上攀升,古绯没了兴趣再看下去,她知晓小墨家这场拍卖会是针对古家来的就行了,不必说定是古仲去找的墨宴。 横出的杀招,算是打乱了她想靠拍卖会收敛坊间现银的想法,也不能说是完全的失败,一半归一半,她只有回去重新布局谋划。 这一次,对于不听话的古仲,就怪不得她下手夺权了,原本她不想这么做,古家的收容恩情,她记着,所以才手段温和的与古仲交锋,不曾想,这世间人,便是有这般给脸不要脸打蛇上棍的,非要用巴掌将之扇疼了才晓得规矩。 苦妈惯会察言观色,见古绯头往后靠,便知晓她是不看了,遂调转轮椅,准备离开。 一直没上前打扰的墨玉华,这时动了,他转了转手中的折扇,想也不想抬脚几步跨过去就拦了古绯的去路。 苦妈推轮椅的手一紧,松弛的眼睑下,精光一闪,带着十二分的戒备。 墨玉华不以为然,他瞥了眼周围,刚好这地儿在角落,人不多,“阿绯,怎的过来了也不进去坐坐?” 古绯抬眼,娥眉一拢,她有些吃不准墨玉华打的是什么主意,自从上次他来青墨院说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再见她便总觉得,在他目光注视下,总有那么些许的不自在。 “无事随便看看,就不打扰墨大公子了。”古绯说的不冷不热,疏离而又客套。 听闻这称呼,墨玉华心有浅淡的不悦,可他面上不显,反而勾起嘴角笑的欢喜,“阿绯这么客气干什么,总归以后都是一家人,叫我玉华哥便是。” 古绯眉头皱的更深,耳里听着那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什么叫做“都是一家人”? 她隐晦地撇了下嘴,“礼不可废,公子无事,阿绯就先告辞。” 说着,她便示意苦妈离开,根本不给墨玉华再开口的机会。 可谁知,墨玉华身子再一侧,挡在古绯去路,弯腰,笑脸迎人的一字一句的道,“阿绯,就不知道小墨家正在拍卖的墨丸是从哪里来的么?” 古绯心头一惊,眼底眸色晦暗不明,她只考虑了那么一吸时间,就满不在乎的道,“司仪不是都说了么?墨丸出自大京墨家,不过,小墨家虽说祖上和大京墨家是同宗血脉,可毕竟都几十年过去,这会又搭上了的关系,公子看来,是找了棵好乘凉的大树。” 那模样,杏眼眼梢一挑,眉梢有飞扬的点光,小而尖的下颌微扬,带起似笑非笑。 墨玉华有片刻的晃神,他近看,眼前的古绯和十年那小丫头的模样重合,一样如星的黑瞳,一样骄傲的扬颌带笑,他愣愣伸手―― 然,古绯头一偏,错开来,脸上笑意减去,转而带起厉色,“墨大公子……” 墨玉华飞快的回神,他手腕一转,顺势在古绯肩上拍了拍,望着她眸子口吻不明的道,“阿绯,可也需要一颗能乘凉的大树?”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66 立家行法好生惩戒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模样不甚规范的墨丸,罕见的巴掌大,表面凹凸不平,没有描金纹理,细看还能发现上面有小小的指头印子,粗糙的没有经过打磨,连扣墨模的时候都没收拢紧了,以致于整个墨丸形状变形难看。 便是墨质,也说不上好,烟炱不够精细,整个墨色晦暗无光。 可就是这样一枚没有经过修整的墨丸,却被保管的十分好,精细的细绢布包裹,没有半点霉斑,安静的躺在珍贵的金丝楠木墨盒之中,显然那墨盒的价值都要远远大于那枚墨丸去。 古绯眸色不明,她隐于袖中的手缓缓收紧,以一种自己都难辨的复杂情绪,盯着面前的墨丸。 她本想瞧了小墨家的拍卖会就径直离去,可谁想被墨玉华拦住,几句话的功夫,这会她便已经坐在小墨墨坊后院雅致的花厅里。 随后墨玉华更是献宝一般将坊里珍藏的墨丸尽数拿了出来,美名其曰给她观赏,这些墨丸,无一不是上品佳墨,便是连外头正在拍卖的墨丸,厅中也有第二份。 如此多的佳墨,那枚甚至没被打磨过,初初只能算墨坯的墨丸,便十分打眼,且还被放在最贵重精致的墨盒之中,简直就像是宝玉和顽石的差别。 然而,古绯的目光落在那枚墨丸上,就再也移不开,就连对面墨玉华还在侃侃说着什么,她也听不清楚。 视线僵硬的转动,她瞧着墨玉华唇一张一翕,仿佛水中游鱼,脑海之中却迸裂出漫天的流星,从热烈燃烧的白光到最后悄然的熄灭,那被深埋在记忆中的过往回忆仿佛退了色的墨画,缓缓浮出水面,重新暴露在日光之下,被镀上一层明媚的颜色。 那是,古绯曾有过的,为数不多的,能带给她温暖的往昔。 “不对,阿绯你做的不对,鹿角胶应该这样搅动才能融化……” “阿绯真厉害,一闻就知道要配多少的麝香……” “这是我们一起制的第一枚墨丸,一定要取个名字的……” …… 墨玉华眼底有水银般的流光流泻而过,似铺陈一地的亮色,然他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灼热,他看了看那枚粗糙的墨丸,又看了看古绯,心头有水波不止的激荡。 他唇一启,就忍不住地唤道,“阿绯……” 然,剩下的话在古绯抬手的动作中,化为滚滚落石堵在他喉咙,再也说不出来。 古绯抬眼,一睁一闭之间,那比常人都大的黑瞳之中,尽是淡漠的冷光,她上挑的眼梢有不屑,从小巧精致的鼻端哼了声道,“墨大公子,不是就为了让阿绯看这个吧?” 葱白玉指指向粗糙的墨丸,她脸上的讥诮加深,看着墨玉华都带着嗤笑,“墨者,天下人皆知,不喜厚大,此墨大及巴掌,还厚如牛舌,制时难以搜和,极易开裂。公子其他的墨丸皆是上品,唯有这一枚,边缘已然有裂纹,还放入其中,优劣自显,好坏当下,无异于自取其辱!” 好一个自取其辱,当即就让墨玉华腾的坐起身,刚才还透出的喜色倏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诧异、恼怒、失望……无数诸多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就成比墨汁还暗的深沉。 古绯当不知晓,她嘴角噙笑,尖锐收拢起来,又是那副浮冰碎雪的清冷模样,她甚至还不太优雅的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略带歉意的对墨玉华道,“实在抱歉,墨大公子,阿绯身子不济,乏累的很,就先告辞了。” 墨玉华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抿紧唇,半个字都没说出来,只向古绯点了点。 苦妈上前,戒备地瞥了墨玉华一眼,推古绯一道离开。 墨玉华站在门边,良久没动作,他看着古绯渐行渐远,再不隐藏自己的情绪,显而易见的忧伤像藤蔓一样沿着他俊朗的脸沿线条生长,最后成为荒芜死寂的古井无波,看不出波澜。 而此刻的古绯,出了小墨墨坊,苦妈本想带古绯回古家的铺子,哪想,古绯摇摇头,十分疲惫一般的叹了口气,“不必了,直接回古家,告诉尚掌柜今日拍卖会取消,将昨个预定香墨的单子理出来,送到古仲手上……暂时没我们的事了……” 苦妈调转轮椅,慢慢地走,她看着坊间的人来人往,就从古绯身上品出格格不入的孤独感来,不是那种不被人认同和理解的心的孤独,而是和他人所拥有的美好,以及自己从前品尝过的美好,然后对比眼下,物是人非的那种无奈的孤独。 “姑娘,那枚墨丸……”考虑了一下,苦妈还是问了出来。 古绯想也不想就回答,“很多年前,是我和墨玉华一起制的,也算是我第一次动手制墨丸,只是没想到,他还留着,我以为……” 后面的话,古绯没有说,也可能是说了,只是声音太小,被风一吹,就如细沙飘散。 可苦妈听闻这话,却大惊,“姑娘,他可是认出你了?” 古绯点头,她头靠在轮椅椅背上,虚眯着眼看头顶湛蓝无云的苍穹,浸蓝的仿若一场无边蔓延的瘟疫,谁也无法阻拦那种蓝,“可不就是认出了,如若不然也不会将那枚墨丸混杂在其他墨丸之中一起放出来让我瞧,他没说破那层纸,不过是出于谨慎,先行试探我口风,看我到底认不认他。” 苦妈明了,“如果刚才姑娘接了那墨丸,就算一句话都不说,墨玉华也定然认为姑娘也有心认亲,可姑娘偏生了说了那样的话,自取其辱说的也不是墨丸,是墨玉华吧?” 古绯扯了扯嘴角,她似乎想习惯的笑一下,可那表情却无比的难看,“是,自然是说的他,他是墨宴的儿子,纵使以前关系不错,可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而我和墨宴,已经为敌了。” 这下,连苦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将古绯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有心想说点什么安慰,心知那些苍白的话对古绯来说,只是无力。 古绯也只让自己沉迷了那么一瞬,她很快就整理好心情,揉了揉眉心,眼见古家大门在望,面无表情的道,“既然是不能改变的事,无论现状如何变化,接受便好。” 说完这话,距离古家也不过数丈的距离,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此刻府门外,换了身衣袍的古仲负手而立,他身边还站着垂手低头的尚掌柜。 眼见古绯出现,只听古仲声若雷霆的喝道,“贱丫头,好大的胆子,竟然中饱私囊,将铺中所得银两贪了去,今日我便要立家行法好生惩戒!”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67 吐出那笔银子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此时,日近中天,浩大的日光铺泄而下,带着烈日的灼热,能将人肌肤都给晒疼去。 日头太强烈,古绯眯着眸子看过去,她的目光先是在尚掌柜身上扫了圈,后才落到古仲的身上,全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平淡的道,“大伯不愿意开拍卖会,阿绯开了,香墨还卖的不错,大伯不去找墨宴横插一脚,兴许今个的预定单子还能翻倍,这会,却好生威风得对自家人横眉冷眼,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可大伯是要寒人心哪。” 左右没外人,古绯对古仲也是有恼的,索性她便半点脸面都不留,开口就是讽刺。 古仲面色铁青,余光瞥了边上的尚掌柜一眼,恼羞成怒得呵斥道,“哼,自家人?有你这种忤逆的自家人么?管你再伶牙俐齿,今个这惩戒也是免不,非的要你将那笔银子吐出来不可。” 说来说去,还是眼红昨天拍卖会上所赚的银子。 古绯冷笑一声,她没脑子才会将吃下肚的银子吐出来,本来那就是应对古仲的手段,这才只是开始。 她唇角翘起,眸带冰冷,一字一句的道,“既然如此,大伯就等着吧!” 话落,苦妈福至心灵,她脚一踏,杀心一起,横了古仲一眼,继而推着轮椅,旁若无人地带着古绯越过古仲,进了府门,径直朝青墨院去。 古仲几乎将牙龈咬碎,可他半点都不敢动弹,苦妈那一呀,骇的他浑身犯冷,宛若跌进冰窟,可他又感受到一种屈辱以及怨毒,那是被极度轻蔑而带起的情绪。 回了青墨院,苦妈里里外外忙去了,整个院子只有苦妈一个下人,不管粗活细活都一并包揽了,是以苦妈每天是忙的脚不沾地。 古绯也没当真安心,她独自转着轮椅到檐下水缸边,眼也不眨地看着水中锦鲤快活自由的摇曳,好半天都动也不动。 夏日的蝉鸣嘶声竭力,按理,为了休憩不被打扰,这时候该有婢女拿网子去粘蝉,将之驱散。 古绯仿佛没听到,她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将回到易州安身古家至今所有的事都一一梳理了遍,每一步都反省三步,不管失败或成功,都反复考量。 如此她才发觉,不管是古仲也好,墨玉华也罢,就算是墨宴,她若正面对上,多半都胜算不大,倘若她连在易州都不能搏杀出一方寸立身之地,何谈日后要对付的大京墨家。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只满足于在古家站稳脚跟,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打着夺取古仲手中古家的掌控之权,那么这次拍卖会这事,古仲哪里还敢对她阳奉阴违,也不至于让小墨家找到机会,算计一场,布下弥天大局,还将墨成拉下水,却没伤筋动骨。 这,便是最大的失败。 苦妈做好午膳,却见古绯还那姿势不变,她默默将饭菜摆上,折身出来,伸手轻柔的为古绯揉了揉肩,力道适中,十分舒服。 “姑娘,该用膳了。”苦妈道。 古绯仿佛还没回神,她想了想开口,“苦妈,这院里只有你一人,是不是太辛苦了?我们也不太缺银子,不若改日买两个丫头回来。” 苦妈笑了,她转动轮椅,“老奴还好,伺候姑娘没什么辛不辛苦的,不过说到买丫头,老奴倒是觉得姑娘捶墨坯是个力气活,可以添个老实人帮衬姑娘一下,姑娘也能挪出手来,专心琢磨配方。” 古绯还真没想到这茬,她端起桌边的荷叶碗,撅嘴轻吹了下碗里的什锦蜜汤,双手捧着凑到唇边,在喝下去之前,先是粉舌轻触,像奶猫舔食,觉得不烫了,才小抿了口,顿觉鲜美的味道在舌尖绽放,连带胃口都好了些,感觉到饿了,“提议不错,准了。” 苦妈笑的开心,手下动作不慢,赶紧给古绯盛了半碗饭,又夹了点爽口的凉拌木耳到小盏中放至古绯手边,“下午老奴就去打听打听,看这易州哪个牙婆子手上的人多。” 古绯点头,这种事苦妈能办好,不用她多操心,只需最后把关就可。 用完膳,照例是午休,古绯回房间之前,不忘对苦妈叮嘱了句,“这几日,如果古仲过来,便说我旧疾犯了,卧榻在床,谁也不见。” 说完,她眸有暗芒,“给我注意着二爷古将和古柔的动静。” 苦妈神色一整,她边给古绯宽衣边道,“姑娘要动二房了?” 古绯摇头,躺到床榻,便觉身心都懒懒的,“是拉拢,古家早该换个掌事人了。” 闻言,苦妈大为欣慰,“姑娘早该如此,从前姑娘性子里还有软和,您是要做大事的,在有的时候,当断不断,便是致命的弱点。” 古绯缓缓闭眼,没应声,也不知苦妈这话她听没听进去。 当天晚些时候,苦妈回禀,古仲果然来过青墨院,不过都被挡了回去,而古将那边,还是一如既往的酗酒醉生梦死,古柔就有些奇怪了,之前装疯卖傻欺瞒崔氏,后来眼见这伎俩不大行得通,便安静下来,也不出什么幺蛾子了,而最近,听下人说,古柔老是往易州城外的昭觉寺跑,且还以礼佛养性的名义,在昭觉寺一住就是两三天的时候。 古绯嗤笑了声,便让苦妈继续注意着,不管古柔在干什么,总有露出狐狸尾巴的一天,必要时,她还可以助她。 至于古绯想知道的有关小墨墨坊的消息,苦妈也查清楚了,那批拍卖的墨丸,连同那枚刻有墨卿歌字样的,全是从大京墨家流露出来的。 整整一批好几十枚,且墨玉华还给她看过,那些墨丸不止一份,每种都是两份的量,这么大的数量,古绯可不信是大京墨家有人私卖出来的,在账目上就不好欺瞒过去,要知道大京墨家的账房,可是最为严格的,每日家主都要亲自过问,从墨家出来的每一枚墨丸去向,都记录在册,明白的很。 如此,便只有一种解释―― 易州小墨家同大京墨家早便有了联系,这联系还颇深。 且古绯观那枚墨卿歌字样的墨丸,成色不旧,她眼光毒,能看出分明是数月之前制的,也就是她还在大京墨家的时候,那墨丸便有了。 对于墨卿歌,她再了解不过。 她能确定以及肯定,那枚墨丸压根就不是出自墨卿歌的手。 (阿?褂谢八担憾睢??纠锤枚ㄊ狈2嫉模?只??愠闪18砀?铝恕???p>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68 病美男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仲觉得头疼,已经整整三天过去,他就连青墨院的门都进不去,苦妈日夜在那防着,他根本就没机会。 即便想惩戒古绯,那也得见得到人才是。 这还不是让他最头疼的,自古家铺子那天拍卖会之后,银子被古绯敛了不说,那些给了银子预定香墨的单子却留给了他。 他一没配方,二没银子,哪里能按期交付香墨。 是以,古仲冷静一夜后,就开始隐隐有后悔了,可他一想到古绯竟然敢绑他,就又是怒气冲天。 然而,当第二天,第三天,以及之后的每天都有人上门询问香墨之事,古仲开始察觉到不妥,他将尚掌柜理给他的单子又看了几遍,从中发现,这些先给了银子预定墨丸的客人,几乎全是古家得罪不起的。 他终于心慌了,香墨配方在古绯手里,也只有古绯一人才会制,现在古绯闭门不见任何人,到期不能按时出墨,违背商契,是要赔双倍的银子,他哪里来那么大笔银子。 古家,一时之间,陷入两难的境地,古仲虽心多有不甘,可却不得不再次对古绯低头。 古家铺子的情况古绯再清楚不过,加上苦妈在一边盯着,每日都在回禀,古绯心知肚明。 她是半点都不急,总归古家铺子的境地,还就是她故意的,古仲不听话,那么她便自己掌控古家,自个说了算,这才是第一步而已。 没过几天,古绯估摸着古仲耐心没几何了,她挥笔给封礼之去了封书信,大意是说自己想用香墨的配方,加上封礼之的引荐,看能不能入易州墨商会。 封礼之自然是同意的,收到信的第二天,他便带着墨商会的入会文书登门上古家。 两人在青墨院聊了半天,没人知道谈了什么,只封礼之走的时候,手上多了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绢,古仲听闻,赶到青墨院,可古绯早在封礼之离开的前脚,后脚就和苦妈去了坊间。 古仲又扑了个空,他一脸郁色,干脆让下人搬来椅子,就那么大马金刀地坐在青墨院门口,守着不走了。 且不说古仲的无赖做法,苦妈推着轮椅,带古绯去看好的牙婆子那边,准备给院里添几个下人,本来这种事该支会崔氏,再由崔氏那边一并拨人过来。 苦妈哪里放心,再者,崔氏也管不到古绯头上,索性自个出来看人。 “姑娘,老奴找的牙婆子听说是易州城里口碑最好的,也惯会调|教人。”苦妈有一句没一句的道。 古绯嗯了声,她兴致不太高,如若不是故意不见古仲,她还不想出门。 苦妈已经偏离了坊市,越发往易州东门一片富贵人家去,古绯心起奇怪,左右看了看,确定这一片是易州那些小有家底的人家住的地方,遂道,“苦妈,你没走错?” 苦妈笑,“哪里会走错,姑娘不知道,这牙婆子还就住在这里,将那些个能调|教出来的都安置在自个眼皮子底下,随时都火眼金睛地盯着,所以她这的人才最好。” 古绯懂了,顿觉这牙婆子还有两把刷子。 苦妈在个朱红大门前停了下来,不用叩门,立马就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出来,福了一礼将人迎进去。 入目是块山水大影屏,绕过之后便是个极其开阔的院子,男男女女高矮不一的分开站立。 “见过姑娘,”绵软如水的声音蓦地响起,紧接着便有一穿绛紫马面裙的三十来岁妇人走了出来,她绾着高髻,简单地插了根素银簪,一身干净通透的气质,让人顿觉舒服,“人早备好了,姑娘请看。” 古绯不说话,苦妈脸上深刻的法令纹动了动,“知晓了,挑选好后银子少不了的。” 那夫人抿唇笑了,眼眸弯弯如新月,十分温柔地退至一边。 古绯瞧了眼场中,她主要是想选个壮实又老实的伙计,可以在锤墨的时候帮衬一把,然后还要买两个丫头,教出来后,才好让苦妈空手。 “姑娘,那位如何?”苦妈弯腰低头,在古绯耳边低声道。 随着苦妈指的方向,古绯看过去―― 好一个敦实的汉子,铁塔一般的身形,黝黑的肌肤,穿着短襟,能见他衣袖上遮掩不住的鼓鼓肌理,人也长的敦厚,双眼清澈明亮,不是个奸邪之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古绯是相信苦妈眼光的,毕竟苦妈会拳脚,她要人锤墨,还就只需要力气。 古绯点了点头,她移开目光,恰好看见最前面站着对双生姊妹花,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靛蓝窄袖短衣,一小姑娘眉目之间英气薄发,另一姑娘文气又聪慧。 一眼她就喜欢上了,便朝苦妈道,“那两小姑娘苦妈瞧着可行?” 苦妈顺势一看,松弛的眼睑下划过谁也没看见的精光,“姑娘好眼光,老奴瞧着左边那丫头还会点基本的拳脚,右边那个,该是可以识点字。” 在一边听到这话的牙婆子淡笑解释道,“两位真会挑,一眼就将小妇人这最好的给挑走了,那两姊妹,本是走镖行武出身,大的姊姊能写会算,小的妹妹得父真传,会耍几刀,多少人家瞧了,小妇人一直舍不得将这两姊妹出让呢。” 说了这对姊妹花,却偏生不说那铁塔大汉。 这当,苦妈已经点人了,双生姊妹花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轮到那汉子时,岂料汉子竟然不干了,瓮声瓮气地吼道,“你们要买俺?俺还有个兄长,不一并带我们走,俺不跟你们走。” 闻言,苦妈看向牙婆子。 牙婆子讪笑几声,唇边的笑都僵硬了,她无奈,只得解释道,“小妇人也不瞒姑娘,这汉子叫尤清,也可以叫他尤二,数月前泉城那边遭了水涝,没办法过活了,才辗转到了小妇人这,姑娘有所不知,这尤二是个力气的好把手,人又老实,可就是带着个病秧子的兄长,偏生他兄长是个百无一用的读书人,尤二坚持说他兄长日后是要考取功名的,若要卖身,只卖他一人,且还不能将他和兄长分开。” 听闻这话,苦妈倒不好私自决定了,她对古绯道,“不若也瞧瞧这汉子兄长,如果也是老实人,咱们院子里也多的起一张嘴吃饭,若真是个有才华,姑娘还可扶持一把,姑娘意下如何?” 古绯屈指瞧着轮椅扶手,她似笑非笑地瞥了苦妈一眼,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知苦妈根本就不是个心软的性子,这会却出奇的为这汉子说话,她也不点破,回道,“看来这汉子很合苦妈的眼缘,那就看看吧。” 牙婆子面上一喜,“尤二,还不赶紧让你兄长出来,让两位贵人瞧上一瞧。” 尤二不太情愿,他嘟囔着,“俺大哥是读书人,要做状元,不签……” “尤二……” 倏地,声若清泉的嗓音从游廊响起,随后从拐角处,慢条斯理的就走出个穿文人青衫的瘦弱男子来,男子初初二十来岁,头裹方布巾,面白,却有两团不太正常的潮红,他眼睛很亮,如碧水冲刷过,整个人斯文翩翩,确实有番读书人的气度。 只见他先是朝着古绯拱手行礼,后才对尤清道,“平日我多言,要谨圣人语,不可无礼,你怎可对……咳咳……” 这话还没说完,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面颊的那潮红便越发的醉人起来,衬着白如瓷的肤色,简直比女子还要来的艳丽几分。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69 会花银子的本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有些无语,她看着面前身子孱弱,相貌比姑娘家还俊美的男子,头一次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尤湖面有浅笑,他似乎猜到古绯的心思,唇角一扬就道,“姑娘莫不是后悔了?可是白纸黑字卖身契都签了哪。” 边上的尤二一听,当即吼道,“姑娘,你要赶俺大哥走?俺不干了……” 然他话还没说完,尤湖一巴掌拍在他手臂喝道,“小弟瞎说什么,姑娘可是天大的好人,才不会做出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行径。” 古绯什么话都没说,就已经被扣了顶高帽子,让她没退路。 点漆黑瞳兴味闪过,古绯顿觉,这书生还真是有趣,她闲闲开口,“我从不收无用之人,收留你也可以,可你会什么?” 尤二想说什么,尤湖挥手打断他,斯文有礼的朝古绯拱手道,“小生是读书人,想来姑娘身边也不缺能读会写的,所以小生也就不拿这点说事,可……” 说到这,尤湖顿了下,白瓷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不好意思的神色,“可但凡是姑娘想知道的任何事任何消息,小生都能花银子为姑娘买来,当然,也可充当姑娘的幕僚。” 这话中的能耐就大了,绝非简单的文弱书生就能做到的,古绯面色一整,她也不想去追究对方背后的一些东西,望着尤湖沉吟片刻,“会花银子?倒是个难得的本事。” 尤湖权当听不出古绯口吻中的嘲笑,他笑着道,“多谢姑娘夸奖。” 古绯哼了声,不在多说什么。 一旁的苦妈观察她神色,不像不愉,遂放心大胆的支了银子给牙婆子,算是将尤二和双生姊妹一起买下,外带个书生尤湖。 青墨院骤然多了四个人,一听置用却是不够的,苦妈要送古绯回古府,也没那么多空闲时间来准备,遂一出牙婆子的门就扔给尤湖一袋碎银吩咐道,“这银子,是给你们自个置换东西,四人里面,你最有本事,便交由你支取,买完东西,径直到古府回青墨院便是,没人敢拦你们。” 不管四人如何反应,也不怕贪了银子跑路,苦妈放心大胆地推着轮椅,转过街角,径直回古府。 待不见两人的背影,尤湖上上下下抛着银子,唇边有意味深长的浅笑,站他边上的尤二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与那双生姊妹站一起,垂头不语。 良久,他才轻声道,“走吧,别让姑娘等急了。” 却说古绯回了青墨院,还没进门,就见古仲黑着脸坐在门口,她微愣了下,没想到古仲被逼急了,连脸面都能豁出去。 古仲沉默,他眼光有闪,率先开口,“绯丫头,古家铺子的现状,你可是故意?” 这种话,古绯当然不能承认,她示意苦妈越过古仲往院子里走,“大伯高看阿绯了,阿绯没那么大的本事。” 字音方落,她不给古仲说话的机会,抢声道,“阿绯外出归来累的慌,大伯若无事,阿绯就先休息了。” 古仲有气不敢撒,他深呼吸,压下心头愤怒,尽量语气缓和的道,“绯丫,拍卖会是你开的,那些预定的香墨单子你也有数,这都几天过去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了,到铺子去指点老师父一下,将这批香墨按期制出交付了。” 能让古仲用商量的询问方式,这么多年,也就古绯一人而已。 哪想,古绯半点都不领情,懒懒地回道,“大伯,明下午再说吧,倒时阿绯给你答复。” 尽管没得到正面的回答,总归还是有信,古仲焦急的心缓了缓,当真转身就走,半点都不客套。 古绯回头,瞧着古仲离开的方向,嘴角浅浅勾起了诡谲的冷笑。 尤湖四人在晚些时候到来,四人都换了身行头,每人手上还拎了个小包裹,两双生丫头脸上带着薄红,明显还兴奋着。 古绯也没那么多规矩,连训话的形式都给免了,一应自己的忌讳,苦妈知晓传达。 末了,尤湖奉上剩余的银两,张口就将花费的账目报了遍,古绯听了暗自点头,虽说是个文弱书生,但书生也有书生的用处,况且这还是连带没花银子买的,她自然不嫌弃。 两丫头,会识字的是姊姊,叫夜莺,妹妹却喜欢舞刀弄棒,名白鹭,性子一静一动,稍加管教,便是好手。 管教丫头的事,古绯不会,遂将两丫头交由苦妈带。 对于尤二,古绯先是给了他把锤墨的锤子,让他随意挥几下,结果尤二硬是拿着那不大的锤子,舞的虎虎生风,颇有开山碎石之感。 古绯摇头,尤二这般没章法的乱锤,却是不行的,指望尤二帮上她,还不能偷学了捶法去,这中间有段过程。 最好打发的便是尤湖,给他安置了个栖身的房间,他倒无比适应的摸出书本看了起来,半点都没下人的自觉。 一时之间,整个青墨院热闹了起来,相比从前只有古绯和苦妈的冷清,这会,还觉院子小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才见亮,易州的墨商会就被惊动了,只因,封礼之带去的一纸配方。 那配方只有半份,可谁都能瞧出其中以药墨配方为基础完善而来的新墨配方,需知,制墨行当多少年,都没有新墨出现过了,尽管这配方不算自个独创出来的,可也胜在根据配方所制的墨丸为新品种。 封礼之还说了,这配方是用来引荐的,只要完善这配方的人能加入墨商会换的墨使之位,那么对方愿意将整个完整的配方奉给商会。 墨使之位,那是要熬资历的,从最开始加入墨商会,只是墨役开始,一步一步,整整十个年头才有资格入墨使的候选,还不一定能成为墨使,需得有自己独特的墨技,让整个商会里四之有三的人心悦诚服,方可为墨使。 就是封礼之,这么多年,也没墨使资格。 在墨商会那些人眼里,垂涎配方,可又有犹豫不定的时候,封礼之拿出早准备好的香墨,接下来的事不用他多说,古绯想进入墨商会的是几乎是铁板钉钉,再妥当不过。 封礼之摇头感叹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古绯的心计,这些人的心思,每一步都被古绯给算准了,几乎没半点差距。 墨商会得了半份配方,且还是能制出香墨的配方,这消息在古绯有心的操纵之下,不用半天的时间便传到诸多制墨家族的耳里,特别还是那等在古家铺子预先给了银子预定香墨的人耳里。 古仲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好些人拿着商契到古家铺子讨说法要求退银子。 古绯之所以能在拍卖会上拿到如此多的预定单子,无非就是胜在香墨的稀有和她以高超制墨技艺制出的精美墨丸。 如今,当这两个条件都不存在的时候,古家铺子,瞬间就陷入窘境。 古仲心里恨极古绯,可他清楚的知道要让古家渡过这次危机,却不得不依仗古绯。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70 行幕僚之责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是夜,油灯昏暗的花厅中,偶尔凉风吹拂,带走丝丝盛夏的燥热。 古绯葱白玉指捏着枚白色棋子,反复转动之后,才缓缓落子,坐她对面的尤湖嘴角含笑,眼眸晶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低笑一声道,“姑娘,确定要走这步?” 闻言,古绯眉梢一挑,她本不会对弈,知晓点皮毛,还是怪医九先生拉着她学的,可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做出悔棋的举动来,“确定。” 尤湖就笑了,他低头虚握拳抵住唇,瓷白面颊就浮起酡红来,连狭长眼梢在不明的油灯下都浸染出桃花粉的薄薄春意来,“那实在不好意思,小生又要赢姑娘一局了。” 他说着,捻起黑子一落,果断就连吃了古绯三子。 古绯一看,整个棋盘上,黑子呈犄角包围之势,弱势的白子毫无反抗之力,任其宰割,败落就在眨眼之间。 她微诧,不曾想,尤湖一介书生,居然还棋艺不凡。 看出古绯的心思,尤湖伸手将棋盘上的棋子分拣出来,边道,“从前家中,自小都是一人,便常自个对弈打发时间,故而懂那么些许。” 说完,他又道,“姑娘,可还要来一局?”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瞳发亮,古绯就从他脸上看出意犹未尽的神色来,她失笑,起了懒心思,玩几局输几局这种,她实在难以兴致高昂。 顺手拿起边上的银剪子,漫不经心地剪去灯芯,古绯单手托腮,淡淡地道,“不了。” 尤湖叹息一声,青衫长袖一拂,他自个摆上棋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对弈起来,并道,“姑娘可是心有所思?” “哦?”古绯放下银剪,斜眼看了他一眼,“你倒说说,我有何所思?” 尤湖左手落下黑子,右手白子摩挲,“姑娘忘了么?小生说过,小生除了会花银子,还能做姑娘的幕僚,幕僚者,自然是想姑娘所想,思姑娘所思。” 点漆黑瞳蹿过油灯的火光,古绯望着尤湖,似乎想从他双眼之中望进内心深处。 尤湖自来青墨院,表现出的种种根本就不像个单纯的读书人,这刻古绯不禁开始揣测,这人到她身边究竟有何企图。 知道自己会引起古绯的怀疑,可尤湖半点都没解释的样子,他慢悠悠的又下了一子,然后浅笑道,“姑娘,是在怀疑什么?姑娘是小生兄弟二人的衣食主子,离了姑娘,小生可就没碗饭吃了。” 古绯眸色一闪,她目光落到棋盘上,不动声色的将整个棋局尽收眼底,“你是读圣贤书的,怎不懂不食嗟来之食的道理?” 尤湖没将那言语中的讥诮放心上,就几句话的功夫,一局棋胜负已分,他手搁膝盖上,唇线深刻的嘴角向上弯起,“哪里是嗟来之食了,小生可是姑娘的幕僚,明个就行幕僚之责,为姑娘排忧解难。” 说完这话,他起身,理了下文人青衫的皱褶,对古绯拱手行礼后,旋身离去。 古绯指尖叩着棋盘边缘,纵观整个棋局,黑白二子泾渭分明,黑子明明有腾龙扑杀之势,却龟缩在一角像个陷入沉睡中的庞大巨兽,任由弱势的白子蚕食,那模样,分明是刻意纵容,而在黑子的最后方,赫然是突兀的一盏茶杯盖,黑子众星拱月地护着茶盖,是以对白子的攻势没半点杀伐之意,反倒是偶尔送上一子半子得让白子吃掉。 她目光一凛,起先对弈之时,她一直执的是白子,而尤湖是黑子。 心里千头万绪,倏地都凝结为一股绳,古绯轻笑一声。 这尤湖分明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他是无害的,至少不会相害她,只因两人最终的目标不一,可在某种程度上,他会助她。 “好个心计城府。”她低语浅笑,伸手捏起黑子维护的茶盖,在手里转了几圈,啪地搁在案几上,眸色幽暗的不辨深浅。 第二日,古绯用完早膳,听苦妈回禀了墨商会的动静,以及古仲那边的情形后,她沉吟片刻,吩咐道,“将前些日子我制的香墨,用墨盒装好了,墨商会的那几位墨使,挨个送去。” “若是古仲再来找,就回他,我没参与到古家铺子,所以这次的事,恕我无能为力。”古绯又加了句,她相信以古仲的聪明,这话里头的意思,他还是听的懂的。 苦妈一一记下,临到出去之际,对古绯支会道,“那个书生尤湖,今个一大早就出去了,老奴瞧着好像去三姑娘古柔那边的方向了。” 古绯挑眉,想起他昨晚说的行幕僚之责,她笑了笑,干脆多吩咐了句,“那今个晌午,将二爷古将邀来,就说我请他一起用膳,务必要请过来。” 听闻这话,苦妈知晓古绯这是准备动二房了,旁的她不再多说,唤来夜莺随伺古绯左右,自己又叮嘱完白鹭,才去安排古绯吩咐的事。 一时之间,古绯倒突然觉得无所事事了,所有的算计都在她运筹帷幄之间,只等对方有所反应而已,她遂让夜莺去叫尤二到小作坊,自己一个人慢悠悠地转着轮椅先行过去。 尤二人不仅人长的高大壮实,还天生就是个大嗓门,他人还没到小作坊,就先嚷嚷开了,“姑娘,您找俺是还是挥锤子么?要俺说,那锤子太小太轻,挥着没力道。” 古绯正在分烟炱,冷不防被尤二这么一吼,她手一抖,烟炱就飞扬出去,洒了一地,她眉心跳动,抓起边上的锤子就扔到尤二脚边,喝道,“没力道?今个没挥百万次,不准吃饭!” 尤二嘿嘿一笑,他捡起锤子,掂量了几下,傻头傻脑的就问,“姑娘,要不您再给俺准备个锤子,俺两只手一起挥,百万次很快就完事。” 这话一落,就是旁边的夜莺都觉要遭,果然―― 古绯斜睨了他一眼,粉唇一掀就冷笑道,“千万次。” 尤二终于察觉出不妥来,可以他那榆木脑袋,还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他摸摸后脑勺,转头看了看夜莺,用自己以为很小的声音问,“夜丫头,姑娘这是咋了?” 夜莺沉默,她余光瞥了古绯一眼,瞧她面上冷若冰霜,便只管低头瞧着自个绣鞋尖子,明智的不吭声。 古绯简直觉得这大个傻的没救了,她哭笑不得,“还不去,真不想吃饭了不成?” 相比尤湖,明显她对尤二要亲近放心许多,这也是她感觉人傻没威胁感的缘故。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71 古二爷的无情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时至晌午,苦妈果真将二爷古将弄了过来,不过方式不太好,单手一抓,像拎死狗一般。 二爷古将依旧处在醉生梦死中,满身酒气,虚眯着眼,也不知认没认出古绯是谁,只一个劲的嘿嘿发笑。 古绯冷笑一声,转着桌边的银质小勺,淡淡的道,“弄醒他。” 苦妈应了声,对身后的白鹭使了个眼色,白鹭转身出膳房,不过片刻中,双手提着两桶冰凉的井水进来,那井水面上还冒着丝丝的雾气,看着都凉爽。 苦妈将古将拽到门外,和白鹭一人一桶井水,哗啦就往古将头上倒。 古绯漫不经心地搅动荷叶碗中的冰镇绿豆汤,瞧着古将一个激冷坐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水,脸上还带着茫然,她道,“清醒了?清醒了就聊聊吧。” 古将低头看了看湿冷的一身,抬眼撇了古绯一眼,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走。 古绯也不恼,她继续道,“我以为你会想说说有关古柔的事。” 猛然听闻“古柔”的名字,古将脚步一顿,半阖的眼中精光乍现,又很快消失,他复又往院外去,根本不和古绯多说半句。 “叮”银勺和瓷碗碰触的声音,清脆地回响,紧接是古绯寒若冰渣的字音,“原来如此,听闻三姐最近总是往寺庙跑,这是准备青灯古佛一生呢还是这寺庙里有不干不净的东西缠着她了?大伯母一定很乐意知晓其中事由,就是大伯估计也很愿意让三姐为咱们古家再牵一门上好的姻亲,听闻行商之人,家财万贯的鳏夫也是很多的……” “够了!”古将呵斥打断古绯的话,他愤然转身,脸上带着恼羞成怒的表情,腆着的将军肚一张一弛,表示他心绪的不平静,“你想怎样?” 低垂的眼睑,长翘的睫毛投落疏密不一的暗影,粉唇便浮起丝丝讥诮,古绯以一种自己都觉说不清道不明的口吻道,“旁人都说古家二爷浑浑噩噩从没清醒的时候,可谁能想到,古二爷的无情从来都是针对的无关人。” 古将不承认也不否认,有水滴从他袖子边角滑落,他站在烈日底下,刺眼的日光照射下,他就看不清处在膳房阴影中的古绯脸上的表情。 古绯人往后仰,睥睨着古将道,“有人忍辱负重,有人卧薪尝胆,有人却一蹶不振,试问……” 说到这,古绯眼一抬,眸底冷光迸裂如骤然破裂的瓷瓶,带着玉石俱焚的好大决然,“二爷是哪种?” 古将呼吸一滞,他唇抿紧成丝线,豆眯大的小眼中深沉如隔夜宿墨。 “我若说,如果二爷想,那么就此让这古家唯二房做主,那也不是不可以,端看二爷如何选择,”古绯执起银筷,漫不经心地夹了点菜放进碗中,又戳了戳白米饭,“当然,三姐的日后幸或不幸,也全在二爷。” 古将十多年都这般颓废的过了,究竟他心里是有野心壮志还是一如死水,谁也不知,当然古绯也不指望就凭这三两句话的功夫,就挑拨起古将对大房的不忿,她唯有能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古将将她带回古家,这其中不管是被胁迫还是自愿,那一定是藏了私心的。至于是何私心,便不好说了。 古绯优雅地挑了点饭入口,慢条斯理的咀嚼下咽,瞧着站在日头下没动的古将,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父亲不饿么?今个这一桌子的饭菜,可都是为父亲准备的,终日酗酒,身子要坏了,咱们二房没了顶天的人可如何是好?” 她眯起眼睛,笑着说出这话,这会却换了称呼,“父亲”两字喊的再自然不过。 古将迟疑了下,当即进门,在那位置坐下,也不管身上袍子还是湿的,硬邦邦地开口,“我可当不得你父亲。” 古绯不介意,她示意苦妈盛饭,倾身拿过干净的小盏,每样菜都夹了点,推到古将面前,“三姐日后可是要出嫁的,我这模样,也没想过嫁人,所以父亲日后终老,可还得我来伺候,收容之恩大过天,这声父亲,当之无愧。” 连她自个都不知道自己这话里头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不过是事实就是了,如若古将是个聪明的,不碍着她要谋划的事,世事无常以后的事,又是哪里说的清的。 古将讽刺地笑了声,他也不客气,端起碗,大口地就吃了起来。 古绯向来胃口不太好,苦妈绞尽脑汁每日变着法换花样弄吃的,她才能稍微多吃点点,可却不妨碍她见别人吃的香而心情愉悦。 小盏中菜没了,不等苦妈动作,她竟自己拿了过来,捡古将吃的最多的菜式夹,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她便将古将的吃食喜好给摸清了个七七八八。 这入目细微的心思,想要真心去讨一个人的欢心,实在是件容易的事。 一顿饭吃毕,古将也不多呆,身上衣裳都湿着,穿久了不舒服,搁了碗,起身就离去,都没多看古绯一眼。 古绯示意苦妈撤了碗筷,她闭目摩挲着轮椅扶手,唇边有浅若涓涓溪流的淡笑。 苦妈泡上一壶凉茶道,“姑娘,古将若是不依姑娘的心思,让老奴出手胁迫了便是。” 哪想,古绯摇头,杏眼半敛,就有一股子的慵懒从她身上散发出来,“不用,胁迫的早晚会被反水,他会心甘情愿的站到我前面,古家的浑水,还是要古家人来淌方才不落口实,而且别忘了,咱们还有个书生幕僚。” 她睁眼,点漆黑瞳有浓墨重彩的戏虐,“我倒期待,咱们的幕僚能做到哪步。” 苦妈笑,“老奴见那个尤湖,不似一般的书生迂腐,是个有胸有沟壑的。” 古绯瞥了她一眼,眼梢有意味深长,“我发现,苦妈你对尤家两兄弟从头至尾都赞不绝口,往常,可没见你这么夸过人的。” 苦妈脸上皱纹笑的深刻,松弛的眼睑遮掩了一切,“老奴还不是见着姑娘如今有人帮衬,心里高兴。” 古绯轻笑一声,她也不多说,然心里头提了提警。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72 小生知道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尤湖最近几日,清早衣着光鲜的出门,临到傍晚,才面带春风的回青墨院,到了晚上,又是一阵止不住的轻咳。 古绯没过问他去干了什么,相对的,尤湖也不用事事都回禀,与其说是占着幕僚的名头,可他在青墨院简直比古绯还来得自由。 两三天过去,古将怒气冲冲地冲进青墨院,他脸色阴沉,可当望着古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天大的火气都被石头生生堵在肚子里,一点缝都透不出。 古绯心里猜出点苗头,定是尤湖那边对古柔做了什么,才致于古将失态。 古绯轻描淡写地拿着鱼食往水缸里丢,她只挑眉问了一句话,“父亲,这是怎的?莫不是又想念苦妈做的饭菜了?” 她倒十分有心情开玩笑。 古将拂了下衣袖,将军肚一张一弛,几乎是咬着牙龈地道,“使那么多手段,无非就是想我为你出头,站到古仲的对立面么?我今日就如你愿,你想怎么使都行!” 丢下这句话,古将愤然离去。 杏眼之中有微末的潋滟粼粼波光,荡漾开来经久不息,唇角上翘勾起,古绯垂落睫毛,看着水缸之中的锦鲤,对身后的夜莺道,“晚上尤湖回来了,就说我找他。” “知道了,姑娘,”夜莺偏头,看着古绯喂锦鲤应道,末了她又提醒道,“姑娘,苦妈说,您只能给鱼儿喂这么点,不能再多了,要再多,这对锦鲤就又养不活了。” 说完,她自己都掩唇轻笑起来。 说来谁都不信,明明是个清秀如莲,心思玲珑的人儿,什么都好,可就是喂养不活活物。 古绯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将手里的小盏递过去嗔道,“敢取笑姑娘了?以后这喂养的事就交给你了,锦鲤若死了,拿你是问。” 夜莺屈膝,“婢子定将姑娘的心爱之物,养的肥肥壮壮的。” 两人正在说笑间,白鹭通传,封礼之来访。 古绯一喜,当即道,“快请。” 今日的封礼之身穿缥碧色圆领长袍,玉冠碧簪,并有素银点点的细链子垂落在他发间,和发丝纠缠,越发衬的他那张俊逸的五官俏如美玉。 每见一次,古绯都会暗自感叹,不愧是美玉公子,当的起那美名,他踏进厅时,倏地光线转暗,像所有的光源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一般。 古绯已经准备好了凉茶相待,她杏眼微眯,唇边有笑,难得的从她身上都能感受到欢喜来。 这样的古绯,让夜莺诧异,她仔细打量封礼之,这人她是听苦妈提起过的,并嘱咐了好几次,让她们记得切莫让两人单独相处。 “我猜,今日礼之上门,是为喜事。”古绯端着茶盏开口,她小指微翘,指腹摩挲着杯沿。 然,封礼之眉头皱起,他一撩袍摆坐下,望着古绯欲言又止。 古绯脸上的笑意减淡几分,面带疑色,“是我说的不对么?礼之为何这般表情?” 封礼之叹息一声,“是喜事,也可能是坏事。” “哦?”古绯尾音上挑,“何出此言?” 闻言,封礼之从怀里掏出张鎏光烫金祥云暗纹的深紫色帖子来,那帖子上书“易州墨商会”几字,“这是墨商会给你的,认命你为第六位墨使。” 夜莺机灵上前,从封礼之手上接过,递给古绯。 古绯打开,粗粗看了眼,随手就扔在一边,半点不在意的模样。 封礼之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我爷爷说,这对你不是好事,且你又是用半张配方换取的,恐九月的商会大典上公开时,定有人使坏。” “商会大典?”其他的古绯没注意听,她反而抓住了这几字。 封礼之没好气,这边他心里是各种担心,甚至都准备劝说古绯放弃墨使的位置,还是按照商会规矩慢慢熬资历,可哪想,这分明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还有心思关系商会大典的事。 “是啊,咱们制墨这个行当,只数每年的二月和九月才是最合适制墨的,虽平时也可以,但技艺不足,天气冷暖都容易制坏,所以每年的二月和九月在易州,商会都会办大典,这算是易州盛事之一。”封礼之娓娓道来。 如今离九月也没几天,眼见大典在即,墨商会那边甚至都开始在准备了。 古绯陷入沉思,显然这大典之事出乎她的意料,二月和九月对制墨的人来说都是特殊的月份,这她是知道的,就拿以前在大京墨家时来说,每到这时候,大京墨家的每个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要备足整年的用料,还要尽可能多的制墨。 封礼之继续说,“爷爷还说,这帖子只是任命文书,让你先行做准备,到时候在大典上,才会将你新任墨使的身份公开。” 他又叹息一声,看了眼古绯,眉目忧色叠起,“爷爷让我提醒你,想当墨使,不是那么容易的,若你……” “不用多说,墨使我是做定了。”古绯摆手打断封礼之的话。 封礼之摇头,显然也觉得古绯不是一般的执拗,有时候这种执着,简直让身边的人头疼。 “对了,据说今年的商会大典,邀请了大京那边的贵客,具体是谁,还不知道,”封礼之将古绯的事放下,转而说起其他,“大京贵客,我猜可能是那个墨家的人,不过也可能是别人,但是不管谁来,到时候定会有当场制墨观察的机会,这才是最难得的……” 大京墨家? 封礼之还在说什么,古绯没听清,她脑海之中不停地回荡这几个字,良久的都回不过神来。 若是大京墨家来人,那会是谁? “姑娘,听说你找小生?”蓦地,尤湖低沉如酒醉的嗓音在花厅门外传进来。 古绯回神,才发现封礼之神色莫辨地瞧着他,从刚才起,她连封礼之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朝尤湖点了点头,转头对封礼之露出歉意浅笑,“礼之对不住,我刚走神了。” 封礼之哼了声,下颌扬起,斜睨着她,很不满地道,“岂止是走神,起码有两刻钟,我唤你,你都没听到,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他很自然的相问,对走进来的尤湖当没看到。封礼之自来就是如此,但凡没入他眼的,就是皇帝老儿,他也是看不到的,而入了他心的,就是一只蝼蚁,他都看中非常。 这便是封礼之的高傲,生来便带在血脉之中的傲气,说他目中无人也好,骄傲自大也罢,总归这人就是这般直率而为。 古绯也不隐瞒,“我在想你说的大京贵客,大京会制墨的家族,也就那么几家,很好猜的。” 封礼之起了兴致,连眸色都亮了几分,“嗯?那你说会是谁?” 古绯失笑,她拾袖掩唇,“这个么?我也不知道。” 听闻这话,封礼之一愣,才觉自己被古绯给调笑了,他也不恼,闲闲地端起凉茶,喝了口,然还没等他将嘴里的茶咽下去―― “小生知道,”一边的尤湖开口了,他瓷白的脸上挂着悠然自得,斜飞的眉,狭长的凤眼,唇尖微翘,不点而朱,带着勾人的弧度,“小生知道会是谁来参加九月的易州墨商会大典。”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73 真是小可怜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小生知道,”一边的尤湖开口了,他瓷白的脸上挂着悠然自得,斜飞的眉,狭长的凤眼,唇尖微翘,不点而朱,带着勾人的弧度,“小生知道会是谁来参加九月的易州墨商会大典。” 古绯一怔,她放茶盏的动作微缓,转头看向说话的尤湖,“你知道?” 尤湖含笑点头,他余光瞥了封礼之一眼,带莫名意味,“姑娘莫非忘了,小生说过,只要花银子,小生能买来任何的消息。” 闻言,封礼之嗤笑一声,显然他将尤湖当做只会说大话的狂妄之徒,他不屑的一弹膝盖上的袍子皱褶,轻蔑地道,“阿绯,你这书生还真能耐了,这等本事真是闻所未闻。” 古绯眉心蹙拢,封礼之语调之中的讥诮让她顿生少许不悦,再怎么说,尤湖这会还是她的人,她这人除了小心眼眦睚必报之外,还有一点,那便是特别的护短。 脸上的笑意淡了,她道,“不管真假,且听他一说便知。” 言下颇有维护之意,封礼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倒是尤湖倏地笑了,他人生的俊,还是那种雌雄莫辨的美,瓷白脸上有莹润玉光,狭长的凤眼飞扬出桃花的粉色,唇尖那一点厚且翘,瞧着如水滴诱人。 他这一笑,犹如一夜梨花绽放,浩大而盛烈。 “本来这事,姑娘不问,小生过几日也会回禀姑娘的,今个姑娘问起了,小生自然事无俱细,”他说着,半点没下人的自觉,自顾挑了封礼之对面的位置坐下了,“九月易州墨商会大典,因着易州有个封溥羽大家在,历来大京都会有贵客前来一观,而今年,不巧,大京那几个制墨的家族都会有人来,其中最有名的自然是大京墨家的大公子墨戈弋。” 话落,尤湖望着古绯眼不带眨,暗沉的眸色暗芒倏蹿。 大京墨家大公子墨戈弋! 墨戈弋! 古绯耳边仿佛有回音,墨戈弋这个名字不断回响,经久不绝。 封礼之听闻,却眼色发亮,他神情熠熠生辉,探身问道,“此话当真?” 出奇的,尤湖没理会封礼之,他斜飞的眉皱起,深深地注视着古绯,企图看进她点漆黑瞳的深处,“据说还有墨戈弋的好友,云离国制笔世家的乐清泊公子!” 乐清泊! 古绯脸色发白,她双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盯着尤湖,长袖之下的双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瘦弱的身躯更是止不住地轻颤起来,一股子的戾气混合着绝望的情绪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这种异状连封礼之都察觉了。 “阿绯?”封礼之不确定地喊了声。 尤湖腾的起身,他不看封礼之只凝视着古绯下逐客令,“小生家姑娘身子不适,封公子请回吧。” 封礼之不满地瞪了尤湖一眼,跟着起身,却走向古绯,“阿绯……” 尤湖一个箭步上前伸手一拦,字字冰霜地道,“封公子请回!” “你是什么东西,滚开!”封礼之一拂袖怒道。 别看尤湖平日病怏怏的模样,以封礼之一袖之力竟然没让他移动半分,“尤二,送客!” 字音方落,铁塔一般的黝黑大汉踏进来,声若滚雷,“封公子,请!” 封礼之还想抗争,哪想尤湖半点机会不给他,接着道,“给我丢出去!” 那点耐性宣布告尽,尤湖怒了,尤二嘿嘿一笑,大掌落下,像抓鸡崽一般将封礼之拎了出去。 封礼之哪里挣脱得了,他脸涨的通红,憋着口气喝道,“狗东西,放开本公子……” 直到封礼之不见,尤湖转身,那一刹那,他脸上幽暗横生,一步一步走到上首位置,站到古绯面前,瞧着面前的人脸如苍雪,颤抖不休,一身的冷汗将衣衫都给浸润湿了,有叹息从他唇尖流泻而过,悠久又亘古。 他伸手穿古绯脖颈后披散的青丝而过,微凉的发丝宛若最上等的丝绸,顺滑又柔软,“这模样,真是小可怜……” 厚重的阴影覆盖在他身上,压根就看不清此刻尤湖说这话时的表情。 古绯毫无所觉,她陷入自己的魔障之中不可自拔,双腿传来阵阵的撕裂的疼,这一瞬,她似又历经一遍生生的削肉之痛。 墨戈弋,乐清泊…… 墨戈弋,乐清泊…… 这两个名字像是魔咒,不断交替闪现,她身在深渊,却无浮木,举目之间,皆是黑暗,唯有的,手中轮椅的扶手,是她还没崩溃的救命稻草。 尤湖弯腰伸手,将之轻轻抱起,抬脚就往古绯的房间去,他走的很慢,同样很稳,唯恐怀中的人如琉璃易碎。 随后几天,古绯便病了,一夕病来如山倒,硬是浑身发烫昏迷不醒了两天,还不断说着胡话,将苦妈急的不行。 开药的方子,是尤湖自作主张自己写的,他甚至都不解释,径直丢给苦妈,苦妈也半点不怀疑,拿着药方就去抓药了。 期间,大爷古仲来过,带来象征古家掌事人的印章,还有古家铺子这几年来的账本,以及一大串的钥匙,尤湖代古绯做主,将东西都接了,漫不经心得让古仲先行回去等着,香墨的事,古绯会解决。 如此,便算是古仲将古家的权利都交了出来,主动让贤,只是可惜这等场面,古绯没看到。 古绯是在第三天醒来的,这当,尤湖已经将古家铺子的账本理了遍,捡要紧得跟古绯回禀了遍,末了问古绯日后有何打算。 古绯刚刚有病愈的兆头,很多事她没法亲自动手,只得叮嘱尤湖,让他先将古家铺子里所有人的底都摸一遍,哪些是古仲留的后手,哪些是可以拉拢的,全过一次。 这种事,其实不用古绯吩咐,尤湖已在做了,他笑着说,这几日,封礼之来过,后来连墨玉华也来了,不过都被他挡在了门外。 古绯听闻后,沉吟片刻,让人给封礼之去信儿,就说自己没事了,而对于墨玉华,她讥诮一笑,居然说相请。 尤湖比苦妈还尽职,对古绯的要求无一不应,只才又一天,墨玉华就到了青墨院。 古绯弱不禁风地坐在轮椅上,夜莺陪着,在院子中看白鹭耍花枪,冷不丁见墨玉华的身影,她眼波流转,雪色小脸露出无比的虚弱来,整个人没半点朝气,一身暮霭的垂老衰败气息。 果然,墨玉华眉目之间掠过丝缕的怜惜,他大步走进来,站古绯一丈外站定,开口就泄了自个的心思,“阿绯,这是如何了,脸色这般难看?” 古绯动了动粉白的唇,她刚想说什么,便是好一阵止不住的咳嗽。 夜莺刚要抬手为古绯抚后背,岂料她手还在半空,余光只瞥到暗影闪过,自己已经被挤开了,她定睛,见墨玉华正躬身动作轻柔地为古绯顺气,“看大夫没?是何疾?” 古绯缓了缓气,没血色的脸上带点薄粉的不正常酡红,她摆手,不太自在地躲开墨玉华的手,“我没事,墨公子还是离阿绯远点的好,免得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墨玉华动作一顿,他收回手,退后几步,眸色复杂地瞧着她,好半天才道,“古仲是否将古家掌事的位置让给你了?” 古绯抬头,抿唇不回答,小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执拗。 “听我的,还给古仲,别淌进来,”墨玉华紧接着道,他见古绯不为所动,颇为烦躁的在原地走了几步,“是我父亲,古仲的妥协,是我父亲支使的。”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74 为我而不娶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炙人的微风中,古绯转头,点漆黑瞳望着墨玉华,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瞳仁,深邃不见日月光线,也瞧不出其中倒影。 墨玉华怔忡,他不知道这十年发生了什么,为何再见之日,古绯会不|良于行坐在轮椅上,也不知她经受了何种的磨难,明明昔年那般聪慧灵气逼人的小丫头,如今却长成了心计深沉,世故又功利的姑娘。 古绯牵扯嘴角,苍白如雪的脸上有意味不明的刺眼讥诮,“天地之大,我却只求一方寸立锥之地,多的我也不贪,墨公子自小锦衣玉食,又哪里懂我这种人需拿命搏杀才能活着的艰辛。” 一番话说得让人心酸,墨玉华当即神色激动,他上前半步,忍不住的道,“阿绯,往后你不用那么辛苦,你可以依靠我,跟我回小墨家,我能给你安稳的生活……” 古绯冷笑一声,打断墨玉华的话,她偏着头看他,一双眸子黑白又分明,纯粹得不能直视,“你给我?墨公子真是说笑,你是我的什么人?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你能违逆你的父亲墨宴?你可有野心将大京墨家取而代之?亦或你能为了我而不娶古婉婷,断了两家的姻亲关系?” 古绯一连几问,将墨玉华震在当场,那一句一句的话,像是重锤砸在他耳边,将他那颗还顾念儿时旧情的心毫不留情地给粉碎的稀巴烂,末了,古绯还在他伤口碎片上狠狠地碾压而过,将之磨成烟尘。 有叹息恍若叮咚泉水的流泻而出,古绯抬头望天,看浮云游白,她近乎喃喃自语的道,“十年生死,各苍茫,不思量,旧人化作昨日凄凉,青丝发,琢风华,凭栏只是今昔如画……” 旧人化作昨日凄凉…… 墨玉华倏地低声笑起来,他垂着头,单手捂脸,嘴里念着古绯刚说的话,只从指缝之中露出上翘的嘴角忽地,难看的像是在哭泣。 他的笑声越发高亢响亮起来,几乎要将云霄都给震散。 古绯只默默地看着他,粉唇抿着,面无表情不再言语。 她要说的话都在那几句话里,昨日凄凉,今昔如画,是说她已经不再顾念过去,对今日的种种,要她放手,那也是不能的。 聪明如墨玉华,如何听不懂她话下之意。 “玉华,”脆声如鹂的声音从院门口响起,一身水红长裙的古婉婷亭亭玉立,面带薄红俏生生地立在那,一双美目含情,“玉华过来了,怎的都不先通知我一声?” 她踏进院来,半点都没将古绯放在眼里,唯有墨玉华一人的身影。 哪想,墨玉华根本就不理她,甚至都没多看她一眼,他不再笑,垂下手,眉目之间看不出颓然,只多了不近人情的漠然。 他拂袖,俊朗如玉的美玉公子背手离去,飘然似仙。 古婉婷脸色一僵,她怨毒地盯着古绯,低声质疑道,“玉华为何单独来找你?莫不是你无耻妄图勾||引他?” 古绯懒得同疯狗一样的古婉婷应付,她眼眸低垂,看着膝盖上裙裾面料纹理,仿佛能看出朵花来。 一边的白鹭却不干了,她会点拳脚,胆子也大,眼里只认古绯这一个姑娘,当即想也不想站出来,推了古婉婷一把,“哪来的下贱坯子,赶紧滚出去。” 别看白鹭人小,力气却大的很,她又用足了劲,古婉婷被推的一个趔趄,她回头正想对墨玉华装装委屈,不曾想,却看到墨玉华的身影消失在院子外拐角处,她大惊失色,顾不得古绯,只狠狠瞪了白鹭一眼,提着裙摆追了出去。 白鹭撇了撇嘴,不屑的很,面带喜色地想对古绯邀功,还没来得及,被自家姊姊夜莺一拉,她还想说什么,夜莺一个眼色朝院子角落瞥过去,意有所指。 白鹭顺势看过去,不知何时,俊美无双的书生尤湖站在角落里,嘴角含笑,眼梢上挑,盈盈如一汪春水,有光影打在他瓷白脸上,勾人的紧。 然而白鹭却打了个冷颤,她迟疑地看了看古绯,见没被注意到,遂和夜莺悄悄溜进膳房,关上门,偷看都不敢。 病弱的书生轻咳几声,引了古绯的注意后,凤眼晶亮如耀人的黑曜石,才缓缓开口道,“姑娘的几个问题,小生能回答。” 古绯默不作声地望过去,素白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心思。 “小生目前是姑娘的幕僚,小生也知道姑娘想要什么,至于违逆父亲这一条,那个老头子一日不死,小生从生下来就在忤逆他,”尤湖将古绯之前对墨玉华的问题拆开来,一条一条的作答,神色正经,仿佛面临的是科举考也不为过,“大京墨家?存在了两百年,也该被取而代之了,娶妻当娶贤,古婉婷这种女子,小生当然不会娶她,再不济,也要姑娘这种,有一技之长,日后怎么也不会饿肚子的最好。” 说完,他正视古绯,蓦地勾起嘴角,唇尖有晶莹水润的颜色,“对小生的答案,姑娘可还满意?” 回答尤湖的,是古绯转着轮椅到白鹭放长枪的地,随手抓起,朝着尤湖就扔了过去。 “咚”的一声,长枪刚好就落在尤湖脚尖处,他赶忙往后一跳,那长枪枪头可是实打实的锋利利刃,可不是闹着玩的。 “姑娘,圣人言,君子动口不动手……”没被砸到,尤湖松了口气。 “哼,”古绯冷哼一声,感情她不喜严苛待自己人,就没了脾性,都敢言语轻|薄到她头上了,“我可不是君子。” 尤湖笑了笑,他走近古绯,从袖子里摸出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来,“古家铺子都过了遍,这上面的都是古仲留下的后手,至于能拉拢的,其实没几个。” 一说到正事,古绯心思瞬间回笼,她快速地将纸上名字看了遍,都记住了后,还给尤湖示意他毁了,“既然这么多的人都是后手,那么将其中的小管事都给我砍掉,杀鸡儆猴,威慑一番。” “再拿出笔银子作为奖励,就说九月是制墨大月,但凡铺子里干的好的,就能得银子,对东家忠心不二的,指不定还能捞到个小管事的位子坐坐。”古绯眼波一转,就又是个主意。 古仲不就是存着小心思,让下面的人和她对着干,压不住的那日,便会求到他头上,可他倒忘了,这世间的人,就没有和银子过不去的。 利益,才是人和人之间最坚实又最薄弱的信任筹码。 尤湖笑的凤眼弯起,他走到古绯背后,推着轮椅,将古绯往阴凉的地儿带,“姑娘好主意,怪不得孔老夫子说,唯女人和小人难养矣,古人诚不欺我,特别还是姑娘这种两者占齐的。” 古绯摩挲着扶手,不对尤湖的评价作说词,她脑子里不断在转着,忽然就想起刚才尤湖说的自己父亲那事,她明明记得当初那个牙婆子可是说尤家这两兄弟是从洪涝之后的泉城流落到易州来的,既然是这样,那哪里来的双亲。 想着她便问,“尤湖,我怎么记得你和尤二是泉城人,洪涝之后,高堂还在?” 没想古绯问的是这事,尤湖弯腰从古绯肩膀边凑到她面前,笑着道,“姑娘关心这个?是将小生起先的回答听进去了?那么姑娘意欲如何安置小生?” “安置?”古绯一时间听不明白了。 尤湖点头,他笑的越发目眩迷人,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几乎都喷洒到了古绯脸上,“对,姑娘认同小生给出的答案,那么自然要给小生名分才是,幕僚虽也是名分的一种,可日后小生若高中状元,说出去总不好听,也显露不出姑娘的威风来。” 闻言,古绯的脸色瞬间就冷了,她咬着字音问道,“那你要哪种名分?” 尤湖呵呵笑了声,到这当口,却不说了。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75 乐清泊到来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大热天的,尚全背脊却生了冷汗,他感觉到一股子的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直往他心口蹿。 “尚掌柜,”古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她斜眼看过去,似笑非笑地道,“尚掌柜手怎在发抖?还是我在你眼里就是食人的厉鬼?” “不,”尚全艰难地吐出个字音,他抬头看了古绯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抬手擦了擦额头不存在汗,“东家姑娘,您要如何处置小的,直说吧,小的知道,对老东家手下的老人,您肯定是有顾忌的,小的都明白。” 是啊,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从古绯踏进古家铺子的那一刻起,他第一次见古绯的时候,便知这年纪轻轻的姑娘手段不俗,果然,不见古仲已经不来铺子里的。 古绯笑了声,她将茶盏给站身后的尤湖,示意他放好,理了下膝盖上的裙裾道,“尚掌柜说哪里去了,你是铺子里的老人不错,可你也有那等能耐,上次拍卖会,我便看出来了,所以……” 说到这,她顿了下,以一种压低的蛊惑嗓音道,“我不仅不会顾忌你,还会重用你,不仅要重用你,还会给你的月钱涨成双份,养家糊口的人最是不易,这我懂。” 闻言,尚全猛然抬头,脸上有难以置信的表情。 古绯像尤湖使了个眼色,尤湖从怀里摸出袋银子来,走过来塞到尚全手里。 “这是今年给你补上的,如今快到九月了,之前的几个月,一个仔不落的在里面。”古绯指腹摩挲着轮椅扶手。 尚全感觉手里沉甸甸的,那袋银子他拿也是,不拿也不是,一时间,竟像是烫手的山芋,不知如何是好。 古绯岂会不知尚全的心思。她不以为意地笑笑,“尚掌柜不必多心,以后这铺子我也是来的少,我的心思还是都在制墨上。这铺子会由我父亲古将来掌管,他若有不得当之处,还望尚掌柜提点着才是。” 一听兜转一圈,还是古家人在做主,尚全心里那点不舒坦瞬间就没了,他安心地收了银子,拱手道,“东家姑娘放心,二爷来了,小的一样认真做事。” 古绯点头。她很满意尚全的识趣,“我那父亲之前是有点颓废,好在现在他愿意重新振作,大伯也有意看看他能耐如何,所以才……” 话没说完。古绯虚握拳头轻咳几声,颇有几分家事不可外扬的意思。 尚全惯于会察言观色的,哪里不明白大宅子里的弯弯道道,当即表示,“姑娘不必多说,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帮衬二爷。” 听闻这话,古绯果然放心的神色。她继续说第二件事,“我听闻铺子里有好些人,特别是仗着有点地位的,在铺子里东家府里的是非,这种人,我绝不留着。尚掌柜,你说要如何处置?” 尚全心头一跳,古绯话语中的狠厉再明显不过,他琢磨着腰如何回答才好。 尤湖这当开口了,他轻笑一声。“圣人言,人后莫论事非,这些人,都是一群伪善小人,今日能背着东家编排东家的不是,指不定明日就能将铺子里的墨丸配方给转手卖出去,以小见大,说的便是如此。” 听到这,尚全明白了,古绯这是要将那些有歪心思的小管事给全部撤了,暗地里苦笑一声,他正色道,“姑娘放心,这些人小的一并赶走,免得他日惹出大祸端来。” 哪想,古绯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都给撤了,铺子里没了小管事管着,乱了可要如何是好?” 尚全拍着胸脯保证,“姑娘放心,小的心里有数,有好几个伙计是机灵的,早该提拔的了,趁这次机会,小的将人提上来教导一番,便能胜任。” 古绯嘴角的笑意越加深邃,她对尚全的为人做事,十分满意,只稍稍说了点苗头出来,他便知晓要如何去做。 对于这种人,古绯是再喜欢不过了,“那就劳累尚掌柜了。” “应该的,应该的……”尚全连连摆手。 话到此处,古绯该说的都说了,她遂朝后一喊,“父亲,出来见见尚掌柜。” 尚全一惊,他虽知道这铺子里二楼的厅中屏风后面能藏人,可却没想到是古家二爷在里面。 身穿靛蓝斜襟长袍的二爷古将从屏风后转了出来,今日他滴酒未沾,人拾掇地整整齐齐,就是面容稍白,眼有浮肿。 他出来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坐下,冷冷地看了尚全一眼。 尚全上前,拱手行礼道,“小的尚全,铺中掌柜,见过二爷。” 古将点点头,算是知晓了,后又觉这样太过不礼貌,皱着眉干巴巴地道了句,“知道了。” 古绯也不再多说什么,很多事是只需要给出个机会就可的,古将到底是龙是虫,她不知道,她只是将这个能让他释放野心的台子给他搭起来,其他的事,就需要古将自个去做。 能扶持起来倒好,古绯也不怕古将将来反咬她一口,总归所有的配方和银子她都抓在手里头,没了这两样,古将也翻不起多大的花浪。 要是是扶不起的阿斗,她隐身背后,掌控个傀儡,那也是行的。 她很清醒,知道古家的这点家业,她这个外人最好还是不要明面上占着的好,需知还有个正经的嫡长子在外未归,她若将之霸占,以后省不得要被人以此为借口落尽下石。 牝鸡司晨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古家铺子的事,古绯大胆的交给古将和尤湖,她则专心将此前的香墨单子给兑现了。 不是一笔小单子,要制的墨丸还颇多,古绯将尤二拉进墨室,她将墨料配伍好之后,便教尤二如何捶打,尤二傻里傻气,可却有一把子的好力气,古绯叫他如何他便如何。 有尤二帮衬着,古绯制墨的速度大大提升。不出五天的时间,她便将所有的香墨制了出来,嘱咐人送到铺子里,她便一头扎进改善配方的领域中。几乎废寝忘食。 期间,她无意对尤湖提起过,自己想琢磨出毒墨,一种能散发香味,实则嗅多了便会渐渐中毒的墨丸,苦于不了解药理,也不懂毒,而无从下手。 结果,第二天,尤湖就给她两本厚厚册子。一本名为《花氏香谱》,另一本则是《毒经》。 古绯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尤湖一个文弱书生,居然连《毒经》这种东西都能弄来,可她管不了那么多。捧着册子,就没日没夜的琢磨。 好几次尤湖来找她回禀古家铺子的事,都被古绯粗暴地赶了出去,并让他自个拿主意。 就在古绯几乎陷入魔障中时,她却不知道古家铺子在易州刮起了道狂风。 但凡是古家铺子卖出的香墨,皆受到无数上流贵族以及文人雅士的追捧,她之前还特意往墨商会那五名墨使那一人送了一套。在尤湖有心的安排下,走哪都能听到这些人对香墨的赞不绝口。 一时之间,古家铺子的其他墨丸也卖到断货,古绯又没心思制香墨,直接导致很多人拿着银子也买不到香墨的境地。 尤湖没办法,只得又来找古绯。可谁知古绯一听,直接那笔刷刷几下,墨出配方扔给他,还说,让他找人制就是。那模样半点不在意配方被流露出去。 她如此大意,可尤湖不能这样粗心。 尤湖将配方记住后,果断就烧掉,他想了半晌,然后将铺子里的制墨老师父都喊到一块,将配方上的墨料全部拆分开,这人碾磨墨料,那个融胶,在找尤二专门捶打。 这样,没人知道香墨的配方到底是怎样的,经过几次的磨合之后,香墨还真被尤湖这般捣鼓出来了。 古家铺子的香墨再次上架后,不出一天的时间,便被卖空,为此,尤湖果断定下每日限买限卖的规矩。 当古绯将两本册子都读透之后,她开始着手修改配方,还是以药墨的配方为基础,不断添加删减,再亲自动手准备墨料配伍制墨。 这个过程比当初制香墨要困难的多,至少好几天后,古绯都看不到半天毒墨的雏形。 那些失败的废墨丸,按她习惯,都是要被扔掉的,可尤湖手快的给收拾了起来,也不知他怎么改动的,硬是被他从废墨丸的配方中,弄出了其他香味的墨丸来,不同香味的墨丸,成套的制,专门卖给有钱又爱收藏墨丸的客人。 古家铺子的收入,每日看得见的涨,一个月的进账就赶上古仲之前三月的量,而古将,则感受到这种别样的成功过后,整个人彻底的转变过来,不再喝酒不说,几乎连睡觉都守在铺子里头,兢兢业业的似乎真想做个合格的行商之人。 这日,一辆毫无徽记的马车驶进易州城,那马车格外的大,外观朴素,四匹马拉着,中年人的马夫甩着马鞭,一看就是行武之人。 四匹马远比一匹马跑的快,即便马夫已经压低了速度,可在大街上,仍然有慌乱。 猛地,一柔弱女子闪躲不及,被人一推,就倒在了大街中央,看着疾驰而来的马车,浑身僵硬,无法反映。 马夫扬起鞭子,猛地一拉缰绳,吁了声,四匹马齐齐扬蹄嘶鸣—— 堪堪在马蹄即将践踏到女子之际,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从马车里传来犹如叮咚玉石相撞的磁性嗓音,“阿大,怎么回事?” 叫阿大的马夫平静的回道,“公子,无事,只是有行人闪躲不及。” 马车里沉默了会,然后就有双骨节匀称修长的手从里面撩开帘子伸出来,“既然如此,我还是下来行走。” 说着,帘子打开,街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一头戴玉冠,素银流苏从颌垂下的年轻公子从马车上下来,他穿着月白色山水墨画的长衫,腰系巴掌宽的玉带,一手指长短翠玉雕成的玉笔压袍。 一抬眼,英气剑眉,目若朗星,鼻似悬胆,唇微厚,显得阳刚而俊俏,是那种会让人怦然心跳不止的俊。 他嘴角上翘,看了眼易州城,“易州,是个繁华的地儿。” ps: 下一章第二更晚上23点,从明天开始就按照新的更新时间来。 阿姽求推荐票票和包养哟!!!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76 那就是个卑劣小人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信步悠然,怡然自得,说的便是乐清泊此时的心境。 他原本不太想来易州,纵使这里有小墨都的美名,可耐不住好友墨戈弋的恳求,便先行替他走这么一遭。 马夫早已经去安排客栈了,他身边只跟着个容貌妍丽的婢女,一路走来,他轻声对婢女道,“风月,瞧见没,这易州看来也是不错的,听闻东市那边更为热闹。” 叫风月的婢女捂嘴低笑了声,她白了自家公子一眼,“公子,你就莫说笑了,大京呆的好好的,偏要来这易州,要是老夫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心疼您。” 乐清泊摇头,素银的玉冠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他衣服广袖宽大,走起路来,摇曳生风,颇有一番雅士的桀骜优雅。 “非矣,非矣,”乐清泊朗星眉目弯起,他看着百姓熙攘,一派热闹的景象,颇为感叹的道,“芸芸众生,或贫或贱,或富贵或尊崇,都是过一样的日子,生老病死,从来平等,所以,这易州我又为什么来不得。” 风月就是个丫头,哪里懂那些,她只是哧哧的笑,并不作答。 乐清泊也没指望她能回答出什么不一般的话来,他自得其乐,看着他人的热闹而自己高兴。 “乐公子?” 然,还没走出几步,就听闻有人在唤他。 他回身,就见一俊朗如月的男子追了上来,他仔细看他的相貌,想了下,展眉应道,“易州小墨家的墨玉华墨公子?” 墨玉华温文尔雅的笑了,他拱手行礼,“正是在下,大京那边说就这几天乐公子就到易州,便早早准备了下榻之处。还忘乐公子务必赏脸。” 乐清泊笑容不变,他问身后的婢女,“风月,阿大可是已经找好客栈了?” 风月摇头。“这会,应该还没。” 墨玉华摇着手里的折扇,“那岂不是正好,大京那边的墨戈弋公子可是特别交代了要好生招待乐公子,再者玉华早便听闻乐公子虽然出身制笔世家,可对墨却同样的精通,所以神交已久。” 乐清泊笑出声来,对方谦让有礼他也愿意赏个脸,遂道,“那便走吧。” 墨玉华面上一喜。他伸手一引,让对方走前面,然后跟上,小声对乐清泊介绍易州的风土人情。 墨玉华无疑是很会说话的,加之两人年纪相仿无几。没一会功夫便相谈甚欢。 从大殷历史说到时下的大殷、云离、南齐三国现状,又从制笔聊到制墨,简直是无所不谈,乐清泊更是觉得颇有相见恨晚的味道。 走到半路,哪想,这种愉快的氛围就被一人给打断了。 乐清泊神情淡然地看着面前拦住他去路的中年人,此人身形高壮。黑须黑面,一双眼睛吊着,笑的谄媚地看着他说,“乐公子,鄙人王怀远,是易州墨商会的现任会长。现已在龙凤楼备下酒菜,为乐公子接风洗尘。” 墨玉华皱了皱眉,这王怀远确实是墨商会的会长,可墨商会,有事从来都是五位墨使就做主了。可以说这个会长是个傀儡亦不为过。 今日乐清泊过来,那五位墨使自诩是有德大家,这种曲意逢迎的事定是拉不下身份来的,可这王怀远不一样,他是行商出身,其他人不来,他可就像个苍蝇一样巴巴的就沾了上来。 乐清泊不动声色的将墨玉华表情收进眼底,当下对王怀远的印象就不好了,声音都不自觉地冷了下来,“不用麻烦王会长,小墨家已经都准备好了。” 王怀远还想说什么,哪知乐清泊转头对墨玉华道,“墨兄不是说要带在下逛逛东市么?这离东市还有多远?” 墨玉华一愣,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远,那边拐过角就是。” 乐清泊朝王怀远点点头,转角就往东市去。 墨玉华紧跟其后,王怀远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等等,我和你们一道去。” 没甩掉王怀远,可却不影响乐清泊的兴致,他到东市,一路走一路看,边上墨玉华还在解释,一时之间两人倒将王怀远给忘在一边。 路过古家铺子,乐清泊猛然瞧见古家铺子的门庭若市,而斜对面小墨家的铺子却门可罗雀,包括其他的商铺亦是,他不由的小小吃了一惊,“墨兄,这是何故?为何这家的买卖这般好?” 墨玉华苦笑一声,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古家铺子进进出出的客人,以一种自己都能嗅到的酸涩口吻回答道,“乐兄有所不知,最近易州制出了一种香墨,此墨丸气香而芳,且还是庙宇之中的那种淡淡檀香,故而在易州受到追捧,很多文人雅士更是以拥有此香墨而自得,这也就是为什么其他铺子买卖惨淡,这家却如此红火的原因。” 乐清泊若有所思,他盯着古家牌匾,好一会才摇头道,“我一直以为,易州的鳌头是你们小墨家。” “从前是,可现在不是了,这古家就是新贵。”墨玉华收回视线回答道。 一边的王怀远嘿嘿笑了两声,“墨公子何须谦逊,整个易州谁人不知十月便是你和这古家大姑娘的嫁娶之期,到时候只怕这香墨配方,还不是你们两家共有。” 这话中的讥诮十分难听,墨玉华面带不悦,乐清泊也不喜地看了王怀远一眼。 哪知王怀远还得意上了,他继续对乐清泊道,“乐公子有所不知,这香墨配方,在咱们墨商会,可是有半份的,只是可惜,配方主人得了商会的墨使之名,便再无下文了。” 这事,墨玉华是知道的,他甚至清楚这本就是古绯使出来逼迫古仲的伎俩,可乐清泊不清楚,他倏地对这配方主人生了那么点好奇,“为何会无下文?” 王怀远思量了一下乐清泊和小墨家的关系,以及现在小墨家和古家的关系,一些风声他还是清楚的,便煽风点火的道,“那就是个卑劣小人,拿出半份配方,还不是图商会的墨使位置,乐公子你瞧瞧,这个古家都将整个易州的买卖包揽干净了,简直是不要人走活路,就拿小墨家来说吧,从前墨公子和古家大姑娘多般配,硬是被这配方主人使手段给搅合了,听闻古家大爷都不让墨公子上门了。” 说到这,他看向墨玉华问道,“墨公子,可有此事?你别担心,王某和那古家老头还有点情分,改日,我登门定会为你说道说道。” 墨玉华脸色瞬间就冷了,他冷哼了声,拂袖往前走。 乐清泊挥手,示意王怀远别在接人伤疤,“王会长,在下已经答应到小墨家做客了,改日来商会拜访可行?” 得了这个信,王怀远满意了,他笑着拱手道,“乐公子,一定一定要来,王某等着公子大驾光临。” 乐清泊点头,巴不得这人赶紧离开。 打发王怀远后,乐清泊大走几步,追上墨玉华,瞥了他神色,琢磨着开口问道,“墨兄可还好?好男儿何患无妻,又何必拘泥儿女情长。” 墨玉华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终的只叹息一声,熄了详说的心思,且他还是知道古绯的身份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纵使她现在不相认他,他也希望她能过的无灾无痛,安然又幸福为最好。 可在乐清泊眼里,墨玉华便是有苦难言,虽才认识不过一会,不过他已经觉得墨玉华这人不错,便对自己的婢女招手,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两人没了闲逛的心思,墨玉华领着乐清泊径直回小墨家去,一路上,乐清泊引开话题,闲谈其他,这才将刚才的不快给甩开。 临到晚上,阿大回来,像乐清泊一一回禀白日打听到的古家情形。 大致情形,倒和王怀远说的八九不离十,而对于香墨配方主人的具体情况,却知之甚少,只听有人说是古家半道接回来的私生女,而自从这私生女回了古家,古家便一直不得安宁。 更是在数日前,古家整个铺子的掌管权,由从前的大爷古仲交到了二爷古将的手里,突然又突兀,乐清泊却隐隐猜出了其中有这私生女的影子在操控。 而最近,还有人看到此女同墨玉华单独相处,明显是存不良企图。 乐清泊就犹豫了,他不知道这种事,自己该不该伸手管一管。 阿大看出自家公子的心思,提醒了一句,“公子,这小墨家同大京墨家是分家和主家的关系,稍后墨戈弋公子来时,就算您不想管,他也定然无法容忍其他家族在制墨上压了墨家一头,即便这压的只是分家,只怕到时候,古家的下场会更凄惨。” 乐清泊知道阿大说的话在理,墨戈弋就是个心高气傲,打小被奉为天之骄子的主,若等到他下手,那古家只怕真是凶多吉少。 他只考虑了那么一刻钟,就对阿大吩咐道,“那明个,你去古家铺子找点茬,打压一下即可,至于那私生女和墨玉华的事,咱们管不着。” 阿大领命,末了又像乐清泊回禀道,“公子,墨戈弋公子让带的那批墨丸,小人已经交给小墨家的家主墨宴,清点过了,没差。” 乐清泊点头,这也是墨戈弋要他先来的原因所在,毕竟那批墨丸,可都是给小墨家撑腰,待九月商会大典上大放异彩用的。 ps: 下一章,明早上九点第一更。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77 瓮中捉鳖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几乎陷入了魔障,谁来打扰她,她便暴跳如雷,脾性大的很,连苦妈都被轰出了墨室好几次,当尤湖再一次来找吃了闭门羹之时,这个文弱书生忍无可忍了。 他指使尤二踹开墨室大门,大步踏进去,不顾浑身冰寒的古绯,连轮椅都不要了,直接弯腰将人抱起就扔出了墨室。 仿佛半辈子都未在见过天日,古绯很不适应地闭上眼睛,耳边只能听到尤湖咚咚的心跳声,她很不习惯地撇开脸,不挨蹭到对方,哪想,头顶却传来尤湖的冷笑—— “怎的不睁开眼睛,现在知道难受了?”尤湖的声音很冷,能听出压抑着怒气。 古绯揉了揉眼睛,虚开一条缝,同样冷若冰霜的道,“放我下来!” 尤湖依言将人放在尤二拖出来的轮椅上,在古绯彻底睁开眼睛之际,他凑到她面前,一字一句的道,“姑娘若是在这般任性妄为,拿自个的身体不当回事,小生立马就去将那两本该死的册子给烧了,以后再不会给姑娘找任何需要的东西。” 古绯同样望着他,看进他眸子深处,在黑瞳中找到一个小小的自己的影子,不见日月光线的苍白,瘦尖的下颌,就这段时间,她便又瘦了好几斤,整张脸,瘦的来只有巴掌大小。 “想必,姑娘已经记住小生的话了,”说着,尤湖直起身,他也不管古绯能否接受他的威胁,自顾自地回禀道,“最近几日,有人来铺子故意找茬闹事,甚至坊间传出一些不好的流言,铺子里没个有姑娘这种十分精通墨丸的主,小生想着,既然要反击,那么便一击必杀。所以来找姑娘,看姑娘是抽个空闲时候,到铺子里来一趟,小生安排一下。破掉这局。” 古绯眉头一皱,一说到正事,她心里刚才冒出的对尤湖的不喜瞬间就消散,“可知谁是黑手?” 尤湖摇头,“暂时还没查到。” 闻言,古绯屈指轻叩轮椅扶手,她嘴角翘了翘,像极狡猾偷腥的小狐狸,那点漆黑瞳一转,明显就在算计别人。“既然如此,那么我就给他们画个大饼,顺藤摸瓜,总能抓到小辫子。” 尤湖眸色一闪,晶亮了瞬间。“姑娘,想如何画这个饼?” 古绯看了她一眼,倏地想起刚才这人对自己的无礼来,心起恶意,就道,“交给你一个任务。” 听闻这话,尤湖斜飞的眉梢一挑。凤眼之中滟潋波光闪动,“哦?” 粉唇上翘,古绯抬头望着尤湖,笑的春光明媚,“这个饼还非得你来执笔不可。” 第二天,尤湖愤愤地挥笔书写一气。他手边已经推了厚厚的一沓纸张,每张上面都是同样内容,无非就是古绯这个私生女回了古家之后各种投机使手段,将原本是属于古家的香墨配方给巧取豪夺,继而夺了大爷古仲的掌管权。 古绯所谓的“饼”。便是让尤湖夸大歪曲某些事实真相,再将这些人和事书写无数份,让人传出去,至于这些“事实”是否会对她的清白名声有损,却不是她考虑的。 她早便做了这辈子都不嫁人的准备,与其让人日后嫌弃自己的不|良于行,容忍后宅女人成堆,还不如自己一个人来的快活,且她大仇未报,又何谈风花雪月。 是以,那点对其他女子来说无比看中的清白,在她眼里还不如一枚墨丸来的实在。 而尤湖,也有自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他巴不得古绯没任何个世间男儿敢要为最好,这样,一个无牵无挂又心计深沉到可怕的女子,为了报仇,才能不择手段,古绯强大了,他心头所想的事,才能顺顺利利的成功。 不得不说,在当下,某种程度上,古绯和尤湖,利益一致。 故,古绯让尤湖画的“饼”,尤湖是极尽可能的去扭曲,只差没在里面说古绯是个夜叉女修罗了。 果然,那些纸张散落出去,没超过半天,有关古绯的流言就在坊间传遍了。 尤湖当然没所有的纸张都散发出去,他象征性的传了一些出去,其他的便找的人口口相传,他深谙这口传误解的道理,是以传到坊间里,对古绯的描述简直是各种模样的都有,就连一些,古绯听了都觉得自己简直是十恶不赦。 在这种情形下,第二日古家铺子才一开门,就收到一些骨子里迂腐的文人骚客嚷着要退墨丸的要求,这点古绯也早有吩咐,不用解释争辩,但凡是要退墨丸的,按照规矩退银子就是。 她也好趁机瞧瞧铺子里是否有那等存有二心的。 而那几个这几日都来找茬闹事的,果然又来了。 古绯和尤湖凭栏倚靠在二楼一视野开阔的地儿,瞧着底下闹腾的最凶的那几个人,古绯眼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几个人是听命于另外一个在闲逛的中年男人,在胡搅蛮缠说她墨丸不好的同时,都会无意识朝那中年男人方向瞥过去,待看到他点头后,那几人才硬气起来。 “可知那人是谁?”古绯手一指就问道。 尤湖也注意到了,他眸色一闪,“查查就知道了。” 随后,苦妈悄无声息的转身就没了身影,古绯示意尤湖推她到二楼楼梯口。 在底下费力解释的尚全余光瞥到古绯,他神色一震,当即提起袍子蹬蹬上楼来,回禀道,“姑娘,那几人就是专门来闹事的,你看要如何处置?” 古绯嘴角挑起冷漠的弧度,她俯视那几人,以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口吻道,“刚才,小女子听几位先生对这墨丸的评价,说是粗劣不堪?不值一试?还说香墨的檀香味隔日便散的干干净净,可是有此一说?” 打头的是个穿着绫罗绸缎,佯装文人,实则下盘浮虚的年轻男子,那脸色一看就是被酒色给掏空了身子的。 他见古绯开口说话,且尚全态度恭敬,虽不知道古绯是何身份,可并不妨碍他进行猜测,遂道,“自然是了,想我千里迢迢从其他郡州慕名而来,结果买了这所谓的香墨回去,不到几天,用这墨丸书写的字迹哪里半分的檀香味,分明是骗人,且有其他的制墨大家鉴赏过了,说这制墨丸的手法粗劣的很,根本就是用下等的烟炱糅杂而成,还花了本公子上百两的银子,着实可恶。” 话音一落,就有少少的其他几人应和出声,都说古家招牌就是个骗子。 古绯冷笑一声,她也不直接了当的解释,只对尚全吩咐道,“尚掌柜,拿我的印鉴,去请封溥羽大家过来一趟,就说有墨丸需要他老人家亲自验看。” 说完,她的视线在堂子里其他人身上一扫而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多的古家一个字都不用解释,相信对封溥羽大家,大家还是信的过的,那么就让封溥羽大家给大家一个底,古家的香墨到底是好墨还是滥竽充数的烂墨。” 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铿铿字音,犹如冰珠迸裂的冷凛,当场就将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震慑住了。 这还不算完,古绯继续道,“来人,将大门关上,今日古家不做买卖,只为给大伙一个交代。” 话毕,尤二福至心灵,他难得机灵一回,知晓自家姑娘这是要瓮中捉鳖了,飞快地蹿下二楼到大门前,嘭的就将门落栓关死了。 古绯的视线有意无意地从那个不显眼的中年男人身上划过,她嘴角带笑,可不就是为了打这只狗,才关的门,“主诸位莫急,一会封溥羽大家就过来了,在此期间,大家可自由转悠,就算饿了,跟咱们古家掌柜说一声,龙凤楼的酒菜给大家备着,绝不亏待了大伙去。” 听古绯这般说,原本对此心头有火气不满的客人,当即就好受了一些。 “最后,但凡是这会在铺子的客人,今天的古家花的银子,一应给大家减免两层。”这才是古绯的惯用伎俩,用银子来解决事。 在她眼里,但凡能用银子来解决的问题,都不叫事。 这不,那几个专门挑事找茬的,瞬间就被其他客人叫好的声音给淹没了。 古绯示意尚全招呼好底下的客人,尤湖推着她的轮椅又回到雅间,关上门,他才对古绯道,“万一,封溥羽大家不来呢?那么古绯的戏要如何唱下去?” 听闻这话,古绯面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才慢吞吞地道,“谁跟你说,我真去请封溥羽大家了?” 似乎还先这种冲击不够,她又多加了句,“封溥羽大家本来就不会来的,我这样的小人物,哪里说请动就请动的。” 尤湖沉默了,他盯着古绯,脸色一瞬间就不好了。 古绯浅笑,她叩着茶盏盖子,与茶盏碰撞,发出叮咚的声响,“封溥羽大家不会来,可他的孙子封礼之一定会来就是了。” 尤湖垂了眼睑,他不予置评,也不好说封礼之这人好或不好,索性将话题引开,“我总觉那个中年男子面生的很,根本不像是易州当地人。” 古绯点头,她想了想,“等苦妈回来就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雅间门就被嘭地撞开了,苦妈捂着左肩胛,嘴角带血丝地踉跄迈进来,赫然是受了伤。 ps: 第二更,下午16点。阿姽求推荐票票,求订阅,各种打滚求!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78 朱砂香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面色一寒,她盯着苦妈嘴角的血迹,手握紧了扶手。 尤湖两步上去,将门给关死了问道,“这是怎的回事?” 苦妈坐下,捂着左肩胛的手松开,才见一指大小的血洞透过她的衣裳,泊泊的鲜血从那伤口流下来,她手背擦了下嘴角,脸色苍白的道,“是那个中年男子,老奴依着姑娘的吩咐,本是要出手将此人给擒下,好摸出幕后主使,可这人不仅身手不凡,而且他一开口说话,老奴就听出来了,那是云离国人士的口音,大意之下被他给跑了。” “云离国?”古绯低声道了句,她娥眉一皱,心里念头急速转动。 蓦地一张阳刚俊朗的脸出现在她脑海,随即她便摇摇头,即便她不想承认,可却不得不说,整个云离国,她认识的人中就只有他那么一个而已。 显然,尤湖也是想到了什么,他目光在苦妈肩上的伤口一转,就声色冷冽地道,“好的很,云离国的爪子都伸到大殷来了。” 古绯不想就三国形势多做评价,她对苦妈道,“苦妈,你先下去安心养伤,这事,我自有主意。” 苦妈起身,自个从怀里摸出帕子堵住伤口,不放心地道,“姑娘,那人身手厉害,您千万小心。” 古绯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待苦妈出去,她沉默了瞬,问尤湖,“这幕后黑手也抓不住,饱读圣人书的未来大状元郎,现今可要如何善后哪?” 听闻这称呼,尤湖凤眼一弯,就笑了,他背着双手在古绯面前走了几步,胸有成竹地道,“姑娘不是差人去请封礼之了么?他一来,自然便能将目前对古家不利的谣言给破去。虽说没抓住主使,可斩其尾巴,也是很痛的,一时半会便能安生了。” 古绯眉梢一挑。她本是想故意为难尤湖一下,谁让他没按她吩咐的,将那些歪曲的流言纸张给全部散出去,反而是偷懒的只誊写了那么数张敷衍了事,好在他还知道要找人故意散布,如若不然坏了她的事,她至少立马就要赶人走了。 同样是长了七窍玲珑心的,尤湖哪里不知古绯是故意,他虽然同样对古绯阳奉阴违,可他好在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古绯的底线在哪,是以点到即止,不该做的事是半点不去碰。 可以说,两人都是在彼此试探底线,古绯想知道尤湖的能耐以及是否能受她信任。而尤湖,则是在古绯制定的规则内,最大限度的为自己谋取不为人知的利益。 这种关系很微妙,恰如棋逢对手,对外之时,能形成坚固的联盟壁垒,对内之时。却时有针锋相对,总之,大家都不是轻易愿意吃亏的主,端看最后谁的手段更高一筹。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看似闲聊,实则都在小心翼翼地推进。想要迫使对方为自己妥协。 封礼之过来的时候,恰好到僵局,古绯拿尤湖没办法,尤湖也不能让古绯松口,僵持不下。看到封礼之出现,彼此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古绯将古家铺子的现状跟封礼之一说,封礼之笑了笑,当即提笔,模仿着自家祖父的字迹刷刷就书写几行字。 末了,他示意古绯跟上看戏,自个拿着那张纸到一楼堂子里一站,将那纸扔闹事的人脸上,斜眼不屑地道,“看清楚了,这是本公子祖父亲自为古家铺子提笔撰写的说词,一群糟蹋墨丸的蠢货,不懂强装懂,莫不是收了别人的银子,专门来找茬的,嗯?” 特别是最后一字的尾音,封礼之拉的很长,配合他锋锐傲气,简直让人无形中就矮了无数截。 那年轻的公子本来就是滥竽充数的,他眼神四处瞟,可都没看见想找的人,遂心里一慌,一听封礼之说手上的墨宝还是封溥羽大家写的,顿时慌的六神无主。 封礼之一把又将那墨宝抓回来,上前一步,凭一人就将这几人给生生逼退,“世间就是多你们这种愚昧之人,才误了多少才华斐然的制墨大师,明白的告诉你,这香墨的配方,是本公子亲眼瞧着配方主人一点一滴琢磨出来的,古家若能有,早八百年怎还被上面无数个家族给压着,今个也不会才是个二流家族。” 一口气说完,封礼之眼睛晶亮,他瞥了眼堂子里所有人,声音清晰的继续道,“怎的?现在有人见古家铺子红火起来了,就起歪心思了?本公子最不待见这种没本事只会逞嘴皮子功夫的人,有能耐,自己也去改良个配方出来让大伙都瞧瞧。” 封礼之的性子,整个易州的人都知道,但凡是和制墨有关的,他绝对是对事不对人,且他一向心高气傲,不屑说谎话骗人,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绝不会因为人情关系就特殊起来。 这点,古绯是早就明白的,故而,她每次和封礼之相交,那都是沾染了墨的,且凭她自个的制墨本事,得了封礼之的尊重,才有今日只要她说一声,封礼之半句话都不推诿,就为她两肋插刀。 这也就是她最擅掌控人心的缘故,换了旁人,只怕想让封礼之交心到这地步,不止难多少去了。 所以,对古家铺子的流言蜚语,在封礼之开口后,没人敢在提及,也再不会有人会怀疑配方的出处问题,在易州的制墨行当,封礼之的话还是比较有威信的,虽然不如他祖父封溥羽。 见好就收,在封礼之将所有人说的哑口无言之时,古绯跳出来打圆场,她一介女流,又还是坐在轮椅上,本身就让人瞧了起恻隐之心,这会,她红着眼梢,满脸倔强,被人泼了脏水还不肯屈服的固执,倒叫人更为惭愧。 她也没自个说什么,从头至尾站在二爷古将伸手,让古将云淡风轻地揭过。 完事,才拿出早准备好的墨丸,示意尚全放托盘里头,让所有的客人都看看。“这是香墨的一种――朱砂香。” 只见不及巴掌大的墨丸,圆形的样式,朱砂猩红,上阴绘西施浣纱图。描金线,整个墨丸色泽艳丽明亮,并有浅淡的桂花香味,当真如二八女子的处子体香,叫人沉醉。 这种彩墨,古绯是信手拈来,其实没人知道,她最喜也最擅长制的是彩墨,无论是朱砂红,还是石墨青。都能制的来瑰丽得让人移不开眼。 之所以最开始没公诸于人前,便是为了日后能不断推陈出新,让那些爱收藏墨丸的文人雅士对古家铺子保有一种期待感,这样日后但凡是古家铺子展出的墨丸,皆能让人心生一睹风采的向往之意。 “此墨丸。为朱砂彩墨,质轻盈而色艳丽,随着书写时日而越发色彩明妍,其中隐含桂花香,用此墨丸作画,特别是仕女图,定然别有一番风味在其中。这第一批的朱砂香,作坊师父只制了少少的五枚出来,诸位想要用来珍藏也好,泼墨描画也罢,都请赶快。”古绯笑着说完,她以袖掩唇。显得矜持而优雅。 果然,不出古绯所料,她话音才落,当即就有人高声喊价,想要预先定下一枚。 眼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古绯心头记住制毒墨的事,便不冷不热的对古将叮嘱了句,“父亲,如今铺子里买卖好了,您当为三姐攒点丰厚的嫁妆,早打算总是好的。” 古将沉默了瞬,继而点点头。 古绯低笑了声,她挥手,示意尤湖送她回府。 古将看着古绯的身影渐行渐远,他这些日子养的面白的脸上无甚表情,豆眯大的眸底深沉的一如深渊寂寥。 古绯又开始琢磨毒墨,好在这次,她还是将尤湖的话听了进去,到用膳的时辰,必定出来,该休息的时候也不要人催了,甚至还有时间喂喂檐下水缸里的那对锦鲤。 自上一次古家铺子那场风波过去后,尤湖也就少有去铺子里呆着,大部分时间他拿本圣人书,古绯制墨的时候,他就跟着进墨室呆着。 两人也不说话,一人制墨一人看书,倒也没谁碍到谁。 如此过了两三天后,一天傍晚,古绯正在用晚膳,尤湖很没规矩的和她做一桌一起用,还说什么他本就没卖身给他,幕僚而已,不用守下人的规矩。 她冷眼看着他,没办法将人轰出去,只得眼不见为尽。 暗淡的暮色中,二爷古将难得的过来了,能看出他是刚从铺子里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风尘仆仆的过来。 古绯有微诧,可也没表现出来,只言笑晏晏的招呼他一同用膳。 哪想,古将摇摇头,从怀里摸出张鸦青色素纹的请帖来,并道,“这是今天墨商会送到铺子里来的,说是给你的。” 尤湖离古将近,他顺手接过,递给古绯。 古绯先是摸了下请帖面,然后慢条斯理地打开,她只看了一眼,唇边的笑意就淡了。 古将似乎不想在青墨院多呆,请帖送到,他说了声,就自行离去。 尤湖瞧着古绯神色,他咽下最后一口饭菜问道,“请帖上说的什么?” 古绯将请帖扔给他自己看,转而端起荷叶碗,小口地将小盏中的饭菜吃完,揩了揩嘴角,一个人转着轮椅回房间去了。 “三日后龙凤楼赴宴,迎接大京……贵客……”尤湖轻声念道,随即他嘴角就扬起兴味之色来。 大京贵客哪!还真是稀罕。 他将请帖合上,屈指弹了弹,凤眼之中有波光滟潋的华光如水波荡漾开,他转头看了眼古绯离开的方向,似自言自语的道,“该有你认识的人吧……” “故人重逢,真好……”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79 换簪之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三日后―― 一早,古绯就拾掇妥当,打开房门,就见尤湖倚靠在廊柱边双手环胸地歪头看着她。 今日的古绯穿了件湖蓝色的软罗纱裙,裙摆层层迭峦,并绘有泼墨写意的粉莲盛开图,绾灵虚髻,左右一对素银花钿,髻上簪琉璃般通透的白玉兰花簪,她坐在轮椅上,不盈一握的腰身系五彩如意丝绦,整个人纤细又瘦弱。 “需要小生同姑娘一起去么?”尤湖淡淡问道,他嘴角仍然有笑意,可却没到眼底。 苦妈推着古绯走出房间,古绯摇头,“不用,夜莺和白鹭同我一道就是。” 尤湖揉了揉鼻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苦妈一应物什准备妥当,就是连遮日头的帷幔都让夜莺带上,一直目送古绯带着两小丫头出门,才叹息一声。 尤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甲,轻描淡写地道,“若担心,跟去看看也是可以的。” 苦妈一怔,她转身向膳房走的脚步一顿,当即笑着回道,“那就麻烦公子为老奴遮掩一二。” 说完,也不知道苦妈是走的哪道门,一个闪身,人就不见了。 整个安静的青墨院,除了在墨室捶打墨坯的尤二,就只剩尤湖一人,他倚靠在廊柱边,动作不变,斑与驳的光影投落在他身上,就为他那一身普通的文人长衫,营造出一种虚幻不真实感来。 良久,许是脖颈酸了,他站直,还未来的及回去看书,耳廓一动,就听闻门外传来白鹭的声音―― “姑娘,他们欺人太甚!”小丫头声音脆生生的,很好辨认。 尤湖转头看着院门外,果然不大一会就见古绯带着两婢女又折身回来了。她手里还捏着张请帖,却不是之前宴请的那一张。 “这是?”尤湖问道,他眼底有疑惑神色。 古绯还没来得及说,白鹭就先开口向尤湖道。“公子,你有所不知,那墨商会的人太目中无人,明明之前是他们宴请的姑娘,这会临到头了,才来跟姑娘说是帖子送错了,这次龙凤楼宴请名录中,没姑娘的名字,这明摆着就是戏弄人嘛。” 古绯和尤湖都是心眼多的人,断不会像白鹭一样看问题只瞧表面。两人都明白之前宴请的帖子定是有古绯名字的,只是这会,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意外,转而没古绯的赴宴的资格了。 古绯转手将簪子递给白鹭,不用去给什么大京贵客洗尘。她不知为何,心里还隐隐松了口气,遂一把将髻上的白玉兰簪给取了下来,对夜莺道,“给我挽个舒服的发髻。” 那意思便是,她也不准备去了。 哪知尤湖心思一转,走过来伸手拦了夜莺的动作。正面古绯,他俯身,望着那双黑白分明,无比漂亮的眸子道,“小生以为,姑娘还是去的好。” 古绯转着手里的白玉兰簪。听闻这话,她面上厉色划过。 尤湖不怕惹恼古绯,他伸手,五指穿过古绯散落下来的青丝发,微凉的顺滑触感让他流连。“姑娘难道忘了,之前古家铺子来找茬闹事的那伙人,苦妈不是说了么,那人可是云离国口音,姑娘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这从大京来的人中,会是谁在针对姑娘。” “且,姑娘比小生还懂,什么叫做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尤湖慢条斯理地说着,他十指翻飞,又将古绯散了的发绾了起来。 古绯心思不在自己的发髻上,她眸色微闪,就冷若冰霜地问道,“你怎知那人就是从大京来的?还是你早得了信,没回禀我!” 说到最后,她素白如雪的脸上浮起了暴虐的戾气。 尤湖一凛,他心知这当头,一个回答不好,便会毁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幕僚关系,他垂手,还未的及用发簪固定的青丝,倏地如瀑宣泄而下,匹练成一卷上好的黑绸。 “姑娘,说的什么话,”越是这样的时候,尤湖俊美如仙的脸上就笑的越是风华无双,微厚的一点唇尖,莹润有水光,勾起的弧度诱人,他双手撑在古绯轮椅扶手上,将古绯困在轮椅和他的身体之间,望着她,无比真挚的道,“小生确实日前得到过一个消息,说来参加易州墨商会大典的大京贵客,已经有人到了易州,可其中那人,姑娘应该不会想知道是谁。” 他说着,见古绯脸上戾气微收,心底长舒了口气,直起身又道,“而小生之所以断定那云离国口音的人是从大京来的,只是因为这人面生到从未在易州出现过。” “易州么,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尤湖笑的自信满怀。 古绯皱着眉,她知尤湖说的在理,实际上,刚才她的情绪那般强烈,也只是因为从昨晚开始,知道今日可能会见到大京来的人,心里不安而已,具体在不安一些什么,她拒绝去深想。 而瞧着可以不用去赴宴,她实在地轻松了瞬,可尤湖却跳出来让她非去不可。 她不是不知尤湖的想法是好的,如果她够理智,也该那么做,但心底深处那丝丝的抗拒直让她觉得心头暴躁。 似乎看出古绯的心绪不宁,尤湖靠近她蹲下,伸手穿过她两鬓亲自为她理好发,末了,他从自个发髻上抽下乌金黑曜石的簪子,那簪子始端雕着一只假寐的卧狐,卧狐双眼处恰好是乌金黑曜石的眼,只有那一点晶亮的夺人眼眸。 古绯没注意看,只觉眼角晃过一点,待定睛看去时,已经被尤湖给插到了自个发髻上,她条件反射地伸手就想拿下来。 哪想,尤湖拦了她手,并指着她腰身系的五彩丝绦道,“我这簪子和姑娘的丝绦更相配一些,白玉的簪子太过素净普通,姑娘去赴宴,怕是有心人会拿这话头说姑娘礼仪不周。” 闻言,古绯也不再纠结这点,她理了理膝盖上裙裾的皱痕。闭眼再睁眼之际,点漆黑瞳之中已经尽是无情的漠然,“走吧,今个我就去会会他们。” 尤湖拍手称赞。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夜莺给古绯推轮椅出门,白鹭刚要随后跟上,岂料,尤湖脚步一转,挡了她路,并伸手要古绯起先的那枚白玉兰簪子。 白鹭半点不敢有异议,双手奉上簪子不说,还很自觉的不吭声自己去做事了。 尤湖转着那簪子,他轻笑了声。随手就插自个头上后,赶紧几步,跟上古绯道,“小生同姑娘一道去,省的有人想对姑娘不利。” 古绯瞥了他一眼。乍见他头上自己的白玉兰簪,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也没说什么,只道,“想对我不利?今日龙凤楼赴宴的可大有人在,傻子才会这个时候动手。” 尤湖眯着眼应和,“姑娘说的是。” 他突然这么好说话了。惹得古绯不禁又多看了他一眼,这一看,视线不自觉的就往他头上簪子瞅。 她向来都知道尤湖那张脸长的俊,还是不辨雌雄的那种俊美,往常看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会。就只换了根簪子,那素白的白玉兰簪,在他乌发之间仿若有淡淡的莹润微末之光散发出来,让他整个人都带起浓浓的书卷文气,而且明明是女子用的簪子。他用来一点不显阴柔女气。 古绯想着就伸手摸摸自己头上那根,她在想,换了簪子,是不是自己也有所不同。 两人一路往龙凤楼去,可尤湖的余光一直挂在古绯身上,瞧着她的小动作,他嘴角的笑意瞬间加深,到了龙凤楼门口,他不忘低头,对古绯道,“姑娘莫担心,你换上小生的发簪,也同样的容貌秀美。” 闻言,古绯瞬间心起恼怒,如若不是现在都到了地头,指不定她立马就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给扔的远远的。 然而她面上却冰沉如水,半点都看不出心底的情绪,“这自不必你说,本姑娘早便晓得。” 封礼之是第一个看见古绯到来的,可他等了等都不见人进来,遂自个跑了出来喊道,“阿绯,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进来。” 古绯冷冷地瞪了尤湖一眼,夜莺机灵地推着轮椅上前,顺手将手中的请帖递给门边的小厮,古绯当没看见只对封礼之道,“礼之,你可知今日是要为哪位贵客接风洗尘?为什么我之前都没收到风声?” 封礼之哈哈一笑,他与古绯走一路,“你肯定猜不到。” 眼见两人堂堂正正地进龙凤楼,尤湖紧随其后,而那收了请帖的伙计打开贴子一看,瞬间就为难了,他想了想,吩咐其他伙计不得怠慢了,自己拿着古绯的帖子快步往龙凤楼后面的花厅而去。 古绯瞧着那伙计离开,她嘴角浮起讥诮,嘴里应着封礼之的话,“我猜不到,那么礼之告诉我不是一样的么?” 封礼之似乎心情很不错,他早来一步,对今日的安排很熟悉,带着古绯就边往楼上的雅间去边道,“不能说,不能说,一会阿绯还是自己瞧吧,要是我这会跟你说了,就没意思了。” “哦?”古绯一挑眉,有伙计抬着轮椅上楼梯,几人之中,她倒是第一个到二楼的,随后是封礼之,再后面才是尤湖,“那我倒要好生瞧……” “这位可是古家五姑娘,香墨配方的主人?”突兀插进来的声音打断古绯的话。 三人回头,就见楼梯底一身形高壮,黑须黑面,双眼微微上吊的中年男子问道,他神色带着不虞,问话都带着质问的口吻。 古绯眼里寒光蹿动,她礼貌地笑道,“正是小女子,敢问您是?” “他是墨商会会长王怀远,阿绯不用理他,一个满身铜臭的家伙而已。”王怀远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就被封礼之皱眉抢声了。 他面色涨红,这会龙凤楼堂口人来人往,封礼之的声音也不小,谁都听见了,他就像是被掐着脖子的鹅,想呵斥反驳什么,然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尽管如此,古绯还是道,“王会长,有礼了。” “哼,”王怀远拂袖冷哼,他扬起头,大声的道,“王某记得今一早,差人给姑娘送了帖子,已经解释过之前的请帖是个误会,今日的宴请,其实没有姑娘的名录。” 这话一落,封礼之神色立马就冷了,而尤湖却露出了原来如此的了然。 古绯的反应最轻描淡写,她仿佛压根就没将王怀远放眼里,淡淡道了句,“哦?可我没收到什么帖子。” 那淡漠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今个天气真好一样。 王怀远只觉自己一拳头砸在棉花上一眼,那力道憋的他自己难受。 “王会长,为何都站在门口不上楼?”正在这当,叮咚玉石相撞的磁性嗓音蓦地在王怀远身后响起。 王怀远如蒙大赦,他连忙转身,露出讨好的笑脸拱手道,“乐公子,早恭候多时。” 二楼楼梯口的古绯在听到这声音的第一瞬,就已经在不闻周围的人和事,仿佛天地之间她只看的见那人颀长的熟悉身影缓缓撞进她的眼瞳,成为一种经久不落的暗伤,每想起一次便疼痛一次。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80 你的乐清泊啊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乐清泊施施然走进来,今日他华服加身,踏云纹丝履,手里摩挲着腰间那一指长短的翠玉笔雕,眉目有贵气。 他粗粗扫了周围一圈,一抬眼,手中的翠玉笔雕顿时滑落,“阿绯……” 少见日月光线而苍白似雪的清秀面容,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点漆眸子,漂亮的让人一眼就难忘,连同她粉白唇边惯常的清冷,都叫他生出梦幻般的不真实来。 乐清泊深呼吸,闭眼,再睁眼,那无数个日夜梦回的小人,还是在他面前几丈开外的地方,凝眸无言,并没有像以往黄粱美梦一场就消失不见。 他拨开挡路的王怀远,艰难地迈出第一步,继而就越走越快,最后简直是三两步的就蹿上楼梯―― “这位公子,自重。”在封礼之动作之前,尤湖反应更快,他身子一侧,恰好将乐清泊给挡了。 英挺的剑眉一皱,乐清泊不耐的生了怒意,骨子里属于世家子弟的跋扈一起,就冷喝道,“让开!” 尤湖不为所动,他仍旧嘴角带笑,狭长凤眼微眯,视乐清泊身上仄人的气息为无物。 出奇的,封礼之这会看尤湖顺眼了点,他手撑楼梯扶手上,好死不死的将另一半的空隙给堵了,“这位公子,若要上楼,还请稍安勿躁,毕竟地方狭窄,磕磕碰碰伤到哪就不好了。” 他哪里看不出这人同古绯之间的古怪情形,但只要古绯没发话,他便坚决的将人给护着,毕竟在他眼里,古绯在制墨技艺上是得他尊重,可撇除这点,他也没忘古绯只是个不|良于行的弱女子,还带着私生女的身份,在家里也不受待见。更多的时候,他对她也是心有怜惜的,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愿意庇佑一把。 乐清泊只觉胸腔之中怒意翻滚不休。他半隐在袖中的手紧了又松,强压下急迫的暴躁的思念的等等诸多复杂心绪,他冷着脸拱手道,“在下云离国乐家乐清泊,与两位身后的姑娘是故人,并且已经寻了她很长时间,这里突然偶遇,情急之下失态了,还请两位行个方便。” 其实以乐清泊的身份来说,这样的话已经是低声下气了。毕竟云离国制笔世家的堂堂二公子,出身尊贵显赫,就是当今云离国的皇后,也同样是出自乐家。 而乐家,是和大京墨家一样的存在。同样的百年世家。 封礼之沉吟片刻,他身子不动,与尤湖一起将整个楼梯都给占了,他瞧着尤湖没动静,便回头打算征求古绯的意见,哪知他才一回头就愣住了―― 古绯粉白的唇边,赫然被她自个给咬出了血迹。猩红点点的颜色像盛雪中的红梅,带着刺骨的寒意。 谁也不知道,就这么一瞬,古绯心头历经了多少的煎熬。 从见到乐清泊的第一眼,一直到看着他冲上来,然后被尤湖与封礼之拦住。呼吸之间,她生生将自己从泥淖般的情感之中拔出来。 与乐清泊的相遇,旧日的其他人和事,历历在目,双腿更是突兀的疼起来。仿佛那一次的失败,她不仅受尽屈辱差点丢掉性命,更是连带身子都自发的记住了那种仇恨的痛。 每一点的重逢,都让她从头至尾的再度品尝。 也正是这种身体和精神双重的折磨让她飞快的清醒过来,理智回笼,她仿佛分裂出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自己正陷入昔日同乐清泊的青梅竹马情意中而不可自拔,而另外的自己,此刻冷漠的主宰了她的身体,不仅冷酷到近乎无情地看着自己痛苦,且能理智的看待这次与乐清泊的再见。 “礼之,尤湖,”她轻轻开口唤道,声音空灵而遥远,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必紧张,那确实是我故人。” 听闻古绯的解释,封礼之很快就将刚才心头那点疑惑打散,他侧身放开,对乐清泊行礼道,“乐公子,多有得罪。” 可尤湖显然就要想的更多,他身子没动,只偏头过去看着古绯,与她漆黑如深渊的眼瞳对视片刻,才缓缓地让出地儿来。 乐清泊心头一喜,他连封礼之的话都没听到,一个箭步冲到古绯面前,星目晶亮如琉璃地望着古绯,他唯恐这一切又是一场梦,想伸手碰触一下古绯,可手才抬起,五根指头止不住在的轻颤,“阿绯,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个时候,对乐清泊的这话,古绯觉得自己应该像从前一样,眼眸弯弯地笑笑,可她就是笑不出来,甚至同乐清泊的激动情绪相反,她太平静,像一汪死水,连同她说的话都是淡淡的,“你没有做梦,我就站在你面前。” 乐清泊低笑出声,紧接着当他视线落在古绯的腿上,以及她身下的轮椅之时,他的喜悦就变成了难以置信的伤痛,还有无法隐藏的惊讶,“阿绯,你的腿……” 古绯点头,她看着眼龙凤楼里一众盯着他们的不相干人,抿唇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闻言,乐清泊猛然反应过来,他朝楼下喊了声,“阿大,给我开雅间。” 从一进门,注意力就放在她身上的阿大,沧桑呈老相的脸上掠过一抹深沉,他飞快地瞥了古绯一眼,应道,“是,公子。” 古绯看着阿大的目光同样带着隐晦的不善,她扬起下颌,就对乐清泊问道,“他是你的护卫?怎的以前我从未见过?” 乐清泊心里欢喜又难过,对古绯的问话,他也没多想,当即道,“前不久才从云离那边过来的,所以阿绯你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古绯手才放轮椅轮子上,尤湖蹿上去,自发地接了推轮椅的动作。 这时,乐清泊才有空闲将注意力放在尤湖身上,他仔细打量对方,后又看看封礼之,神色恢复了优雅斯文,再没刚才的失态。 今日整个龙凤楼都被墨商会给包了。乐清泊要用雅间,直接都是现成的。 几人进了雅间,古绯考虑了下,对封礼之道。“礼之,日前我新制了朱砂香墨,今日特意为你带了一枚过来,我让婢女带你过去拿吧。” 封礼之知晓古绯这是故意让自己避开,他也没觉隔阂,而且一听有新墨,高兴还来不及,当即拉着夜莺就出去了。 乐清泊亲自为古绯倒了杯凉茶,边道,“风月。你和阿大出去。” 同样的,他也将身边的下人给遣散了出去,这种时候,他只想和古绯两人单独呆着。 尤湖很识趣,他不用古绯吩咐。自己笑了笑,为古绯理正发髻上的乌金黑曜石卧狐簪,爽快的离开,末了还将雅间门给关上。 整个雅间,再没旁人,一时之间,乐清泊反倒没话说了。这之前,他心有千言万语想对古绯说,可这会他却突然觉得,只要能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便胜却无数的相思衷肠。 古绯端着茶盏,也没喝。只是在手里转来转去,垂着头,看白瓷中的凉茶水波曳动,寻思着许多念头。 “阿绯……”终还是乐清泊先开口,他起身到古绯面前。然后蹲下,视线与之齐平,手放她膝盖上,“我能看看吗?” 古绯手一抖,茶盏中的凉茶逸出,滴落的茶渍在她纱裙上浸染出厚重的水花来。 乐清泊伸手,动作小心地将茶盏从古绯手里抽出,他手顺着古绯膝盖下落,一直接触到她的脚踝,“可以吗?” 额前碎发投落的暗影中,古绯勾了勾嘴角,她慢慢抬眼,同样回视乐清泊,意味不明的问,“清泊,你看了又如何,不看又如何?” 乐清泊觉得难过,他听古绯这么说,就觉心尖子被钝刀刮的疼,他温热的大掌握住古绯纤细的脚踝,带着坚决的力道,“给我看看。” 随后觉得自己口吻重了,又柔和几分道,“阿绯,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别人,是我乐清泊,你的乐清泊啊。” 古绯想笑,然而她胸腔之中却荒芜一片,几乎顷刻之间,她眸中沙漠绵延,不见光明,只余黑暗。 从前她老是这么说,那时只觉此生有竹马如此,还有何所求。 她在大京墨家的十年,最美好的青葱年华里,和所有的少女一样,只要是有关风花雪月憧憬的,全部都是面前的这个男子。 这个男子,也足够的优秀,他光明磊落,心怀仁义,且最是爱憎分明。 她还曾说,最是喜欢他的纯粹,至少在他的眼里,这个世间,不是黑的,便是白的,不是邪恶的,就是善良的,从来不会有第三种的存在。 就像是墨丸,玄色墨汁,黑的透彻而无暇。 “阿绯……”他的语调之中,难得的带上软弱的恳求,“不管你如何,我会带你回大京或者云离,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你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而现在,让我看看它。” 古绯瞧着他,她葱白细指捻起点膝盖上的裙裾,以自己都辨不出情绪的声音道,“如你所愿。” 她说着,缓缓提起长裙,先是小巧的白色绣鞋,上绣粉色荷尖,然后是雪白的罗袜,裙裾继续往上攀爬,露出了一点点的腻白肌肤,再然后―― “啊!”乐清泊惊呼一声,他腾地起身情不自禁地后退半步,看着古绯的一双小腿,仿佛见着了世间最骇人的存在。 “现在看到了,所以呢?”只那么一瞬,古绯飞快的又放下裙裾,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刻薄的待乐清泊,毕竟,没有他,她之前不会那么容易就逃出大京墨家的高墙院门。 只是心头那种带忿忿的情绪,以及从未对任何人显露过的委屈,蓦地冒了出来,犹如雨后春笋,她压抑不住。 乐清泊张了张唇,他似乎想说点什么,或许是安慰,可看着古绯那般平静的面孔,便什么话都说不上来,喉咙酸涩的慌,“阿绯,对不起……” 古绯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事实上,确实如此,她的仇人不是他,又何来的歉意。 他走过去靠近她,挨着坐下,还是情难自禁地将人拢进怀里,“是我没保护好你,我那几日就不该和墨戈弋出去访友,阿绯,和我回去吧,让我好好照顾你……” 熟悉的心跳和气息,本让古绯心头一软,她自来对他同样是怀有感情的,这几月来,她挣扎在生死的夹缝之中,说不想念这个人,那都是骗人的,可她不确定,不确定如今的自己是否还能配的上。 若是从前,她还能凭借自己的天赋,他制笔,她制墨,笔墨相合,再是相配不过,而如今,她看到权势带来的差距,以及人心的丑陋,已经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又如何还能携手下去。 且,今年感情甚笃,他年之后呢,她一个双腿有疾的废人,纵使这会乐清泊能不在意这些,不代表他的家族不在乎。 这些,都是以前的古绯从不会去想的问题,她的眼里,只有两样,制墨和乐清泊,而今,她心计深沉,手段阴暗,靠着踩踏别人而前行。 她只允许自己靠了那么一会,似乎贪恋最后的温暖,然后坐直身子,对乐清泊摇头,“清泊,我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乐清泊笑,他伸手捏了下古绯的鼻尖,忽的就笑不下去了,“我一直没问,阿绯,是谁对你下的手?” 古绯扬起嘴角,她目光灼灼地望着乐清泊,眼底有诡谲的意味深长,“清泊认为会是谁?” 乐清泊皱眉想了想,“你从不出府,每天见的就那么几个人,而且你大姐卿歌也在府里,我还真想不出来是谁敢这样毫不顾忌的害你。” 再次听到“墨卿歌”这个名字,古绯脸上的笑意越发深邃,她似是而非的低声道,“如果,我说……是墨卿歌害的我,你可信?”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81 卿歌自幼与人和善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如果,我说……是墨卿歌害的我,你可信?” 古绯绵软如糖的声音低低的在乐清泊耳边响起,他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脑子里都没转过来古绯说的那话是何意。 瞧着乐清泊的神情,古绯嘴角弧度深了深,浓浓的自晒起来。 “阿绯,这种话莫要胡说!”乐清泊正色的告诫道,许是担心古绯被奸邪小人挑拨,他接着道,“卿歌是你长姊,虽你没出身在主家,可到底是墨家血脉,岂卿歌自幼与人和善,她贵为墨家嫡长女,怎会害你。” “阿绯,你年纪小,性子又单纯,接触的人不多,勿被外人的闲言碎语给误导了。” 古绯实在忍不住,她偏头看着他,杏眼弯起,轻快地笑了起来,然而那笑声带悲凉,宛若杜鹃啼血的心伤,未达她眼底,就凝结为尖锐冰凌,刺伤乐清泊的同时亦伤了她自个。 看,这就是乐清泊,爱憎分明的乐清泊! 他的眼里从来只有好坏之分,他了解的大殷第一美人墨卿歌,自然是贤良淑德,才智与美貌并存的倾城女子,而她古绯呢,是个看在天赋不错的份上,被领养回主家,赐予锦衣玉食的生活,主家姊妹兄长待她如此和善,反到头来,她不仅不感激还狼心狗肺,被人挑唆着反咬恩人一口。 这一刻,浓郁如血的怨恨从她心思汹涌的泊泊冒出来。 无关理智,只是情感上的不忿。 凭什么他就那般认定墨卿歌是个天大的好人,而她就是满口胡说诬陷之词。 和他青梅竹马的人是她,和他生出男女之情的也是她,说会保护她的人还是他…… 可到头来,她十条的好,不如墨卿歌一条的瑕疵。 不,或者在乐清泊眼里,墨卿歌就没有不好的。她美貌,聪慧,温柔,善良。多才多艺,且还遗传了大京墨家天才的制墨天赋,如此完美,说是九天仙子都不为过。 以致于,她不能说半句的不是。 一瞬间,因重逢而起的丝丝喜悦涟漪,还没扩散到整个心间,就被冰冻成万年不化的寒冰。 “阿绯,别笑了!”乐清泊声音低了低,他皱眉。已然有不悦。 他总觉得面前的女子,哪里不一样了,可要他具体说,又说不上来,一种不明显的疏离在两人之间充斥发酵。 古绯果然止了音。她坐好,不自觉的就离乐清泊远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头,接着睫毛的暗影掩了眸底的嘲讽,“不说那些了,我已经很久没想过了,总是不好的。多想无益。” 眼见古绯释怀,乐清泊松了口气,目光不着痕迹得从古绯双腿滑过,一伸手拉住古绯的双手就道,“阿绯,你能那么想。我很高兴。” 勾唇点笑,古绯再抬眼之际,她已迅速地整理好了心绪,素白如玉的脸上又是一派轻云浅笑,“清泊这次来易州。会留多久?” 乐清泊眸色亮了点,他握古绯的手紧了紧,瞧着她肌肤细腻的侧脸,忍不住凑近到她耳边低语道,“怎的?今日重逢,阿绯就舍不得再分开了,嗯?” 如果是往常,古绯定然欢喜的回答是,可这会,她心如止水,并有浮冰碎雪的寒意在她心口蔓延,对乐清泊的耳鬓蜜语不为所动。 杏眼眼波流转,恍若春日拂柳的娇媚,她就道,“我是奇怪,清泊怎会突然就到易州来了?” 其实,这才是古绯一直想问的话,她不相信乐清泊只是顺道或者游玩经过易州。 乐清泊为古绯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不期然视线就被发髻之间的乌金黑曜石卧狐簪子吸引了,他仔仔细细的验看,嘴里漫不经心地回答古绯,“阿绯今日来龙凤楼赴宴,那也算是墨商会的人,怎不知九月这易州有场大典,我是奔大典来的。” 古绯挑了下眉,随着她的动作,那乌金黑曜石卧狐簪上有华光流转,待到卧狐假寐的狐眼处,便衬的那卧狐仿佛睁开了眼,十分精致。 “清泊从前不是只对制笔感兴趣么?对制墨,除了研磨书写外,哪次见你上心过了,这会竟来参加制墨大典,还真是稀罕。”古绯调笑,她确实不知乐清泊为何突然就对制墨生了趣味,这里头定有蹊跷。 被当场揭穿,乐清泊轻咳一声,似乎对古绯的直白,颇为无奈。 他将自己的目光从那簪子上收回来,瞧着古绯笑道,“阿绯还是这般了解我。” 说着,他又说,“是墨戈弋,他有点东西托我给先给他带过来。” 古绯心头一动,知道见好就收,不适合再追问下去,而且虽然这会她对乐清泊有失望和寒心,可说到底,她还是不想对他有算计。 如若周围的所有人和事,都拿来利用一番,没半点温暖可以眷恋,变成这样的人,无疑是古绯不愿意的。 没有这么多的仇恨和利用纠葛,她其实最想的还是能单纯的制墨就好,简单而奢侈的憧憬。 “他们……还好吧?”她睫毛动了动,面带低落地问。 乐清泊叹息,“都很好,前段时间卿歌还在我面前念叨你,戈弋也曾差人在大京寻了你很久。” 暗地里古绯冷笑连连,但她面色苍白,就越发让人觉得她十分难过,连抿紧的唇边浮起的倔强,都让人无比心疼。 “阿绯,”乐清泊再次真切地望着她,“回大京吧,你,还有你大哥墨玄,都一起回来好么?” 乐清泊猝然提及墨玄,让古绯身子一颤,继而眉目之间无法掩饰的恨意铺天盖地的散发出来,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阿绯!”乐清泊喝道,他双手扳着古绯肩,企图让她看着他。 哪想,古绯尖叫了声,双手抱头,歇斯底里地喊道,“大哥,大哥……他不见了……他不见了……我找不到……再也找不到……” 乐清泊骇然,眼前一身绝望到无以复加的古绯让他心里疑惑陡生,会是什么样的构陷伤害才会让古绯只是听闻名字就如此失态到不能自持。 “阿绯,没事的,没事。”乐清泊紧紧地抱住她,似乎要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来给她支持的力量。 伏在乐清泊怀里的古绯,其实只在那么刹那的功夫,她就已经从旧疤被揭的毫无准备中缓了过来,毕竟初初到古家的那段日子,她还无法下床,每日躺在榻上,无事便将大京墨家加诸在她身上的折磨从头至尾的细细回忆,仿佛是在咀嚼她自个的血肉,一边痛,一边品尝仇恨的滋味,像是能上瘾的迷药,无法遏制。 所以,在乐清泊拥她入怀之时,她就已经清醒了,然而她继续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并口齿不甚清楚的道,“他们好多人……好多人想凌辱大哥,还撕大哥的衣服……大哥一直一直昏迷……我醒过来时,大哥就不见了……” 她说着,抓着乐清泊胸襟,仰头恳求道,“清泊,你帮我去找大哥好不好……大哥一定被他们藏起来……” 唯有这一句话,她说的真心实意。 噩梦般的那天,墨卿歌让人凌辱墨玄,她挣脱不得,随后被生削腿肉,等她痛到转醒的时候,便再未见过墨玄,不知他到底是生是死,亦或现在正遭受着非人的折磨,每每想到这里,古绯都恨不得吃墨卿歌的肉喝她的血。 圣人都言,士可杀不可辱。可墨卿歌为了构陷她,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乐清泊,自听到古绯说说出大致的事实,他整个人被震慑当场,几乎难以置信,他望着古绯,张了张唇,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他们?凌辱?” 古绯低头,她将自己抽离出乐清泊的怀抱,胸腔之中是透骨的冰凉,继而是巨大的荒芜当头落下,将她笼罩,她没办法,也没可信任的人能帮她去找墨玄,事到临头,她依然苍白无力。 便是这会瞧着乐清泊,她都心生不耐烦,短时间内,她都不想再见到他。 她转动轮椅自行到门边,有光影从门缝之中偷泄进来,落到她身上,斑驳的疏影横斜,让乐清泊觉得古绯离他千山万水般的遥远。 “清泊,我累了,就先回去了,”她看着房门背对着他淡淡的道,想了下随后又道,“还有,我现在叫古绯,是古家五姑娘,你莫要喊错了。” 乐清泊搁腿上的手蓦地收紧,将袍子抓住明显的皱褶,“祖宗姓氏,阿绯你怎能弃之替换。” 那口吻之中,带着严厉的谴责之意。 古绯面无表情,她伸手缓缓打开门,并道,“今日我不想再多说,你若在易州呆的时日长,便改天在聊。” 她说着,开门第一眼,就看到尤湖倚靠在对面,双手环胸,嘴角含笑,连带他发髻上的白玉兰簪也熠熠生辉。 “姑娘,说完了?”他问道,看都不看房间里的乐清泊一眼,上前来推轮椅,“小生刚去这龙凤楼的膳房,专门给姑娘要了道甜枣蛋羹,一会先吃点垫垫肚子。” 古绯头靠在轮椅背上,她似有似无地淡淡应了声,也就不说话了。 房间里的乐清泊随后站起身,他看着古绯的身影被挡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那一瞥间,他多看了尤湖头上的白玉兰簪几眼。 他记得,在其他女子发髻上看到过类似样式的发簪,而古绯那枚乌金黑曜石卧狐簪,他就从未见过哪个女子会佩戴狐狸纹样的头面,若说是男子用的,他倒觉得还算合适。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82 姑娘现在欢喜谁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龙凤楼的宴会,古绯便没再参加,她让婢女夜莺跟封礼之支会了声,自己准备先行回府。 临到门口,刚好见乐清泊那个叫阿大的下人回来,古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与之擦肩而过,她能断定,这人来古家铺子找茬闹事,多半都是乐清泊授意的,而今日观乐清泊见到她那种失态的激动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此只能说,乐清泊之前并不知道她栖身在古家。 阿大余光瞟着古绯从他面前走过,他微低着头,半是花白的两鬓风霜浸染,就为他那张人到中年的面孔添了几分的老气。 “阿大,公子叫你。”婢女风月站在二楼凭栏处,见阿大没动作,清脆地喊了声。 阿大点点头,他抬脚往二楼去,只那身子一动的刹那,他转头看向古绯离开的方向,眼梢一眯,手蓦地握紧,隐晦的杀意从他眼底一蹿而过。 尤湖推着轮椅,走的慢,他神色意味深长地低头瞧了眼古绯的发髻,低声笑了出来。 古绯手摩挲着扶手,轮椅扶手那块,已经被她摩挲的来无比光亮,连木质的纹理色泽都更清晰,“还敢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她说着,手一摸,便将那枚乌金黑曜石卧狐簪从乌发中抽了出来,黑到晶亮的簪子在她葱白指间转了圈,就听闻她的冷哼声,“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下次再在我身上打这些小盘算,别怪我不客气。” 话落,她抬起,便将簪子送还给尤湖。 尤湖接过簪子,他指腹从卧狐雕上一抚而过,“姑娘说的好像小生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如若姑娘真心想和那乐清泊日后结为连理之好,又岂会默许小生的换簪之举,说到底。姑娘这是已经移情别恋了么?对那人不再欢喜了。” “闭嘴!”古绯冷喝道。 哪想,尤湖充耳不闻,他径直自顾自的说,“既然姑娘已经不欢喜了。小生就真是好奇姑娘现在欢喜谁?姑娘身边的男子就那么几个,墨玉华是不行的,封礼之对姑娘也没男女之情,小生估摸着,在封礼之心里,他将姑娘当没当成女子都难说,剩下的,就唯有……” “小生,”他说到这,眯起凤眼。弯腰凑到古绯耳边,嗓音低了带着蛊惑的意味道,“所以,姑娘现在欢喜小生吗?” 古绯面沉如水,有浮冰碎雪的冷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化为浓厚的疏离,她粉唇一启,只道了一个字,“滚!” 字音方落,古绯伸手握住轮椅木轮,不再要尤湖推着她往前走,继而是自己亲力亲为。转着轮子,朝古家的方向去。 尤湖顿脚,他站在毒辣的日头底下,有一半的身子覆在坊街边的阴影之中,仿若一半光明一半黑暗,他看着古绯倔强的转动轮椅。瓷白的脸上神色不明。 他知晓自己其实不该在古绯明显情绪不好的时候撩拔她,再怎么说他目前也只是幕僚而已,哪里管的到古绯的事。 只是,他一念及乐清泊,再看古绯自遇见乐清泊之后的反应。他便有说不上来的十分不好的心情。 向来女子都易心软,这也是世间多薄情寡义男儿的缘由,而一心软,只会一事无成。 古绯之前能狠心对待墨玉华,可并不能表示,对乐清泊,她也能同样无情的做到,特别还是这乐清泊同墨家大公子墨戈弋是好友。 故而他才临时换簪,凭乐清泊的眼力,又怎会看不出乌金黑曜石卧狐簪根本就是男子用的发簪,男子用的物什出现在古绯身上,意味不言而喻。 他抬脚上前,重新握住轮椅,索性直接开口相问,“小生想知道姑娘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如若姑娘回大京,小生兄弟两自然要重新做打算。” 古绯讥诮一笑,“怎的?我这人还没走,你就开始准备着找下家了?” 说完,她不给尤湖回答的时间又道,“如果是为这个,你可以将心放回肚子里,至少一年内,我还不会回大京,乐清泊是乐清泊,我是我。” 古绯的回答,并未让尤湖彻底的安心,他太明白古绯的心思婉转,这话上是一种意思,话下又是另外一种意思,虽然都是同样一句话。 他摇了摇头,没从古绯那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只得暂且不提这事。 古绯本就不想过多提及乐清泊,她想起另外一件事,“这次,墨戈弋托乐清泊带了批东西过来易州,你去查查,是何物。” 临到九月商会大典,且最近古家铺子还在排挤小墨家的买卖,趁着墨戈弋还没过来,她自然要加紧打压的力度,可以预见商会大典上墨戈弋来后,定然有一场恶战,而现在能削弱小墨家一点是一点。 “不用去查,小生今早得到了消息,”尤湖回道,“那是一批数量颇多的墨丸,以稀罕珍藏墨为主,为的是在商会大典上让小墨家大放异彩,最好能就此让封溥羽这样的大家都收归墨家麾下,就此统领易州制墨行当。” 古绯娥眉一皱,“我听闻小墨家出卖的有些墨丸,便是封溥羽大家制的,而封大家愿意为小墨家制墨丸,这中间是大京墨家搭的线,现在为何说收归?” 尤湖摇头,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封溥羽大家只是与大京墨家的某个人关系不错,而当初小墨家刚好认识这个人,如此才托的情。” “且,封溥羽大家搁在小墨家卖的墨丸,每个月也都是有定数的,其他几家,偶尔也能拿到一两枚封大家的墨丸摆自家铺子里卖。” 古绯恍然,这也就能说通封家的生计来源,也能间接看到封溥羽在易州制墨行当的话语权,那简直是说一就是一,连带封礼之都有不小的威信。 眼见古家府门在望,古绯指甲尖轻划膝盖上的裙裾,“封大家制的墨丸走的是华美精致路子,早自成一派,他这般自由自在。方才能保有十年如一日的热情,制出的墨丸,有自己的灵性。” “所以,”她眸中带戾。“墨戈弋的野心才真是大。” 只这一句话,尤湖便听出古绯的话下之意,他嘴角弯起,很是俊美无双,“那么,姑娘是准备要让墨戈弋不能如愿以偿了?” “自然是了,”古绯回答的理所当然,“封大家这样的有德大家,不该屈尊在任何人的手下,作为墨师。那都是有傲骨的。” 她说的是“墨师”而非“制墨师”,让尤湖小诧异了下,“姑娘,还不是墨师,也是十分有傲骨的。” 顺势一记讨好的话。被尤湖说来,配合着他再自然不过的神色,倒没显特意,不会让人反感。 古绯从鼻端哼了声,算是应了他这话。 尤湖哑然,这模样分明是还记恨着他刚才的无礼,他摇头失笑。转开话题,“既然是姑娘想的,那么小生想问姑娘,是想走捷径还是费点神?” 两人这会刚到青墨院门口,瞥见尤二一铁塔般的汉子,居然蹲在院门口。像被遗弃的可怜虫,眼巴巴地瞅着两人回来。 古绯瞟了他一眼,不在意的问,“何为捷径?何为费神?” 尤湖也是看见了尤二,他唇线弧度一扬。就回答道,“捷径么,自然是姑娘从乐清泊下手,东西是他运来易州的,有多少,放哪了,他清楚的很。” 才一说完,古绯就摇头不赞同,“我不想算计他,换个法子。” 尤湖眼瞳色泽深了些,有微末之光从他狭长的眼梢边掠过,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冷了点,“小生知道了。” 末了,两人便无话再说。 尤二见两人当没看见他一样,径直越过他,他蹭起来,垮着脸到古绯跟前哭诉道,“姑娘,不待你这样只让俺做事,不给俺饭吃的。” 古绯一头雾水,这是哪跟哪。 尤二继续说,“您明明说俺在墨室里捶够五十枚墨丸,出来就有肉吃,俺都捶了六十枚了,出来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哪里来的肉。” 古绯沉默,她伸手揉揉眉心,实在觉得这汉子傻的可以,明明兄长狡诈如狐,可偏生到了弟弟这里,就是个二愣子,“怎会没人,苦妈不是在么?况且还有白鹭。” 尤二挥挥手,“没人,没人,她们都没在。” 古绯惊疑,平时,青墨院怎么都会留一人在,明明随她去龙凤楼的只有尤湖喝夜莺两人,她半途而回,来去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院中怎就没人了。 尤湖轻笑一声,“傻弟弟,你要吃肉,为何不跟大哥说,走,大哥带你出去吃,姑娘今个累了,别烦她。” 尤二一个激灵,他犹豫地看了看古绯,磨蹭到尤湖面前,背着古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 “姑娘,”这时,苦妈的声音响起,她抱着匹烟色的好料子进来疑惑的问,“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 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古绯的目光更是落在她怀里的布匹上,遂道,“老奴刚才去大房那边了,姑娘走后,大夫人差人过来说,大姑娘古婉婷的嫁期近了,特意让领匹好料子回来,给姑娘制成新衣到时穿。” 闻言,古绯杏眼一眯,明显不信的道,“哦?她会那么好心?” 苦妈摇头,“老奴也这么觉得,估摸着这崔氏是想着古家大公子古旻要回来了,所以做做样子,想让姑娘放下戒心。” 这种事,尤湖不好插嘴,他顺势领着尤二就又出门去了。 古绯也不想过多计较,很多事她心里清楚就行,便道,“行了,我知道了,苦妈你自己瞧着办就是。” 说完,她自己转着轮椅到墨室去了。 苦妈在古绯身后悄悄地松了口气,她本是跟着古绯到龙凤楼去了的,回来的路上顺手买了匹料子好有借口交差,唯一没想到的事,今个她出门,便没人去采买食材,是以白鹭没多想就去采买了,尤二从墨室出来后,才一个人都没找见。 恰好,古绯压根就没留在龙凤楼吃饭,中途早回来了,所以才差点撞破。 苦妈想着古绯的不轻易相信人的疑心性子,连她自个都觉得刚才的说法挫劣,她估计这小小的一件事,就已经让古绯心有所疑了。 ps: 终于爬上来了,真不容易。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83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一晚上都没睡好,老长的时间,她睁着大眼,看着头顶烟青色的樱花罗帐,似什么都没想,又似想了很多,过去,现在,未来,全都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晰。 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结果才闭眼,就接二连三的做梦,梦见美好,梦见怨恨,更多的还是乐清泊的那张脸,在她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不期然的,眼圈都有暗影,且头还抽抽的疼。 恰好,白鹭端着热水进来回禀,“姑娘,外面有位姓乐的公子求见。” 古绯眉头一皱,一听这下,她就觉心头烦躁,往脸上拍了点热水,彻底清醒了,才道,“让苦妈去打发了,不管用什么理由都可以。” 她不想见他,至少现在是十分不想。 没去管乐清泊是不是真的走了,古绯边用着早膳,边捉摸着如何将大京带来的那批墨丸给毁了,让墨戈弋想在商会大典上大出风头的希望落空,而且昨天虽然苦妈没对她说实话,可有一点是说对了-- 古家大公子古旻要回来了。 这里九月的商会大典之后便是十月古婉婷的嫁期,这两件大事,古旻必然会回来参加。 所以,她要做的,便是在墨戈弋来易州之前,毁了那批墨丸,在古旻回来时,将古家铺子里的配方和银子牢牢地抓在自个手里,唯有这样,她日后方才能稳稳地扎根在易州,进度皆有后路。 用完膳,她到墨室,先是看了尤二昨日捶打的墨坯,挑拣出不入眼的,剩下的让夜莺包起来,抽空送到古家铺子里去,阴干让师父描金上去,便能搁架子上卖了。 她默默翻看这些日子琢磨毒墨的笔录。几乎每一次制成后,不管好坏,她都习惯的用笔记载心得,过个几日。将所有的体悟重新梳理,筛选出最好的配伍,又再次开始反复推敲研制。 这样繁琐单调的制墨,兴许她十来天就能调出最好的配伍,继而成功制出自己想要的墨丸,也可能三年五载都没半点头绪,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故而,当尤湖临近黄昏的时候进来,古绯不知不觉又在墨室呆了一整天,她一松懈下来。就倍觉脖子和手臂酸疼的慌。 尤湖瞧在眼里,却半点上前的意思的都没有,反而取笑道,“小生还以为姑娘是钢筋铁骨做的。” 古绯没理会他的讥诮,她伸手自个揉了揉后颈。问道,“有消息了?” 尤湖点头,他瞧了眼门外,见没旁人,才走到古绯身后,再自然不过的伸手为她揉按起来,“一共整整五十枚墨丸。且全部都是今年的新制墨,已经交到了墨宴手里,被安放在小墨家仓库的一号位。” 消息太过详细,古绯反而生出不真实感来,她动了动身子,调整姿势。顿觉尤湖那只手力道刚刚好,在后颈肩膀处揉按的煞是舒服,“消息来源可靠?” 尤湖低头瞧着手下白皙的脖颈,能见依稀的背脊骨头,入手滑腻柔软。他凤眼眯了眯,嘴里回答道,“可靠,小生花银子买通了一个仓库小管事。” 如此,古绯屈指敲了敲扶手,“那么,便动手吧,我要五十枚墨丸,一枚不剩。” 闻言,尤湖动作一顿,他收回手,站到古绯正面,在她目光注视下,拱手正色道,“遵姑娘的命令。” 是夜,晚膳之后,古绯目送尤湖离开,今个晚上正是动手好时机。 苦妈陪在古绯身边,本来这种事她想请命亲自前往,尤湖是使银子找了几个好手,可谁能保证这其中没有二心的,是以她半点不放心。 哪想,她还没开口,古绯就先出声将她给拒绝了,并言,“以后这种事,使银子能解决,苦妈你都不用出手。” 苦妈一怔,默默记下古绯的话,没再多说什么。 古绯翻了翻手上的《花氏香谱》,漫不经心的一行一行看下去,这本册子,她已经看了不下三遍了,可还是每看一次,便体悟多一次。 她想制毒墨,首先一点,便是这毒墨能散发芬芳的香味,这毒才能有散发出来的条件,然后和一些特定的东西相遇,便可成毒。 如若不然,一枚毒墨,一有味道便成毒,那谁敢用,她想的还更深一点,毒墨的调制出来,是只针对某个人,而不是所有的人,那么毒墨的配方便是根本就没固定的,随时随地都可能在变化,每两枚毒墨那也是不一样的。 可这会,她盯着面前的书页好半天都没再往后翻。 苦妈想油灯挪近,拿起银小剪挑了挑灯芯,轻声道,“姑娘可是在担心尤湖公子?” 古绯皱眉,她瞧了苦妈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苦妈剪掉多余的灯芯,才笑着回道,“姑娘莫担心,尤湖公子是饱读诗书的书生,他自然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古绯摇头,她干脆将册子合上,“不是,今晚上,我一直有心惊肉跳的感觉,总觉尤湖的消息来的太快,仿佛专门是在等着我们去打听的一样,这其中说不好。” 苦妈拿过一边的线篓,翻捡出没做完的针线活,手下不闲着,“姑娘你多想了,没事的,尤湖公子是个拎的清的,自来青墨院,他做的哪件事不是都顺顺利利的。” 说完,苦妈语气顿了小,小心翼翼的问,“要不,老奴去接应?” “不用,”古绯半点都没考虑的就打断,她人往后靠,伸手揉揉眉心,“希望是我想……”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倏起大风,呼啦着吹啸而过,房间里灯影剧烈的跳动,苦妈正想起身去拿灯罩子,就在这时,古绯的房间门,被嘭的打开了-- 文人长衫染血的尤湖出现在门口,他脸色有白,唇微张。在喘气。 古绯一惊,一眼之下她便知自己的担心成真了。 “公子!”苦妈惊呼了声,她一个箭步上前,“你受伤了?” 言语之中。是非常浓烈的急切和担忧。 尤湖只看着古绯,凤眼晶亮,他摇头道,“没有,不是小生的血,是那些拿了我的银子的亡命之徒的。” 他说着,缓缓走到古绯面前,一字一句的开口,“姑娘,小生失算了。计划失败,请姑娘责罚。” *********************************************************** 闻言,尤湖动作一顿,他收回手,站到古绯正面。在她目光注视下,拱手正色道,“遵姑娘的命令。” 是夜,晚膳之后,古绯目送尤湖离开,今个晚上正是动手好时机。 苦妈陪在古绯身边,本来这种事她想请命亲自前往。尤湖是使银子找了几个好手,可谁能保证这其中没有二心的,是以她半点不放心。 哪想,她还没开口,古绯就先出声将她给拒绝了,并言。“以后这种事,使银子能解决,苦妈你都不用出手。” 苦妈一怔,默默记下古绯的话,没再多说什么。 古绯翻了翻手上的《花氏香谱》。漫不经心的一行一行看下去,这本册子,她已经看了不下三遍了,可还是每看一次,便体悟多一次。 她想制毒墨,首先一点,便是这毒墨能散发芬芳的香味,这毒才能有散发出来的条件,然后和一些特定的东西相遇,便可成毒。 如若不然,一枚毒墨,一有味道便成毒,那谁敢用,她想的还更深一点,毒墨的调制出来,是只针对某个人,而不是所有的人,那么毒墨的配方便是根本就没固定的,随时随地都可能在变化,每两枚毒墨那也是不一样的。 可这会,她盯着面前的书页好半天都没再往后翻。 苦妈想油灯挪近,拿起银小剪挑了挑灯芯,轻声道,“姑娘可是在担心尤湖公子?” 古绯皱眉,她瞧了苦妈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苦妈剪掉多余的灯芯,才笑着回道,“姑娘莫担心,尤湖公子是饱读诗书的书生,他自然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古绯摇头,她干脆将册子合上,“不是,今晚上,我一直有心惊肉跳的感觉,总觉尤湖的消息来的太快,仿佛专门是在等着我们去打听的一样,这其中说不好。” 苦妈拿过一边的线篓,翻捡出没做完的针线活,手下不闲着,“姑娘你多想了,没事的,尤湖公子是个拎的清的,自来青墨院,他做的哪件事不是都顺顺利利的。” 说完,苦妈语气顿了小,小心翼翼的问,“要不,老奴去接应?” “不用,”古绯半点都没考虑的就打断,她人往后靠,伸手揉揉眉心,“希望是我想……”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倏起大风,呼啦着吹啸而过,房间里灯影剧烈的跳动,苦妈正想起身去拿灯罩子,就在这时,古绯的房间门,被嘭的打开了-- 文人长衫染血的尤湖出现在门口,他脸色有白,唇微张,在喘气。 古绯一惊,一眼之下她便知自己的担心成真了。 “尤湖公子!”苦妈惊呼了声,她一个箭步上前,“你受伤了?” 言语之中,是非常浓烈的急切和担忧。 尤湖只看着古绯,凤眼晶亮,他摇头道,“没有,不是小生的血,是那些拿了我的银子的亡命之徒的。” 他说着,缓缓走到古绯面前,一字一句的开口,“姑娘,小生失算了,计划失败,请姑娘责罚。” ps: 嘤嘤`~~~~~~~~~~~ 今个一早起来码,可上公司总部开会的时间提前了,没时间了,还差一千字码不完了。 所以跟大家说声抱歉,后面重复的一千字阿姽中午会修改过来,不会影响大家的订阅。 对了,还跟大家说声,从今天开始,往后几天都会是三更。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84 为你寻尽天下佳墨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可哪想第二日,古绯才走到青墨院门口,准备前往琳琅阁,就见一身蜜合色华服的乐清泊在婢女的带领下施施然走过来。 她一怔,眸色加深,视线更是再那面生的婢女身上转了转。 “阿绯,”乐清泊星目一亮,他撇下那婢女,几步到古绯面前。 已经避不开,古绯索性大方而为,她笑了笑,“你怎的过来了?” 乐清泊面带忧色,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古绯的脸色,见她还是苍白无血色,便问,“想来看看你,昨个我也来过,不过没见到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古绯伸手敛了下耳鬓碎发,微侧脸轻柔的道,“没什么,只是乏力而已。” 说着,她朝苦妈使了个眼色,苦妈心领神会,轮椅调转方向,当先领着乐清泊进青墨院。 进了院子,苦妈将夜莺白鹭支开,她自己从袖子里掏出几颗金骡子塞到那个带路的婢女手里,笑着道,“这位姐儿是哪个院子的?这领路的差事怎好劳烦姐儿,辛苦了。” 那婢女长的高挑,面白妍丽,一转金骡子,她就笑了,“不辛苦,给五姑娘办事怎么会辛苦呢?妈妈客气了,我是大公子院里的丫头春心,今个出门去见到那位公子上门,也就顺便了。” 苦妈一听对方是大公子古旻院里的,当即上了心,又从腕间退了支素银掐金线的镯子塞过去,“我就说春心姐儿这么水灵,敢情是大公子院子养出来的。” 两人闲聊了几句,苦妈有心拉拢关系的情况下,倒也留了好印象,送走春心,她转身回院子,然才走到当口,就听闻院子里传来“嘭”的脆响。 她面色一凛。蹿进去,就见古绯面庞带冷地望着乐清泊,而乐清泊长身而立,单手覆背。神色也不好,两人之间不过丈远,中间地上碎了一地的茶壶渣滓,茶水流泻一地,浸润进土里,不见分毫,只余碎瓷片在日头下折射出尖锐的点光。 “你回去吧,”苦妈听闻古绯幽幽地开口,“清泊,你该知道我既已换姓为古。便没想过再冠上从前的姓氏。” “你……”乐清泊那张英气薄发的脸上带出怒容以及失望,似乎他没想到古绯居然如此的冥顽不灵,且连祖宗留下的东西都能舍弃掉,“阿绯,墨家乃百年世家。多少人以墨氏为荣,你听我一句,换回墨姓,跟我回去,如果你不想回大京,我可以带你到云离国,到乐家。到时……” “到时如何?”古绯打断乐清泊的话,她唇边浮起浓浓的讥诮,心底越发觉得寒凉,“清泊,奔着为妾,你是要我做你的妾吗?一辈子老死在深宅。靠着你那点可怜的宠爱过活,等你想起之日,才可得见你?日后我的孩儿,也只能是庶出的身份,天生低人一等?” 古绯越说越大声。素白脸上起薄粉,她已然愠怒了,“这就是你要的?这就是你为我着想的?” 乐清泊当场被质问住,他吃惊地看着古绯,面对如此凌厉的责问,以及古绯这时候的表情,都是极为陌生的,仿佛他就从未清楚的认识过她般。 良久,他喉结滑动,艰难而无力的解释道,“阿绯,你知道的,我不是……” “你是不是,”古绯再次打断他,她面容冷漠下来,显得无情而残忍,“可清泊,我们认识十年,整整十年,青梅竹马,郎心妾意,自不必说,你说过要护我日后无灾无难无伤无痛,无流离无失所,那么我想问你,你可曾想过你我的将来?” “将来?”乐清泊一愣,“你自然会嫁给我。” “为妻?为妾?”古绯追根究底,不依不饶。 乐清泊眉头一皱,对今日古绯这般纠缠实为不解,“如能娶你为妻,我自然是希望的。” “那也就是说,”古绯屈指敲了敲,眼梢不屑的很,“如果不能,你觉得也是可以的。” 闻言,乐清泊眉头皱的更深,“乐家是个和墨家一样悠久的家族,身为世家子弟,有必须要的妥协,阿绯你应该知道的。” “我是知道,”古绯声音悠长,脸上看不出的莫名神情,恍若与乐清泊隔着千山万水,“所以不能得到你的庇护,被人暗害,成如今境地,我也无怨无恨。” 乐清泊知晓古绯说的何意,如若当初他将古绯纳入自己的羽翼下,打上他乐家夫人的标签,谁还敢轻易下手。 想到这点,他苦涩难当,嘴角扯了扯,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阿绯,你该怨我的,不过,请你相信,不管你是何身份,我定当待你如初。” 平澜如镜的心湖,轻风而起,荡漾开丝丝缕缕的涟漪,古绯视线落在地下的瓷碎片上,沉默不语。 日渐中天,毒辣的灼热像是火炉,一坐一站,衣衫飘动,就成永不落的隽永画面。 苦妈暗自叹息,从见乐清泊的第一眼,她便知乐清泊不适合古绯,不是感情的不妥,而是两人性子以及行事风格的迥异,长此下去,分崩离析只是早晚的事。 “姑娘,天热了,到阴凉的地在说吧。”苦妈轻声道,她见古绯没反对,便推着轮椅到廊檐下。 “给我时间,”当背着乐清泊之时,古绯脸上划过潋滟冰色,可她的嗓音之中透着一股显而易见的疲惫,“三天后,我给你答复。” 乐清泊面露喜色,他上前一步,“阿绯,你当真愿意考虑随我回去?” 古绯站定,她抬眼,唇边有柔和,带出一种娇弱的妥协,“你知我对制墨的痴迷,在这易州的几月,这里根本就没有能让我满意的墨丸,所以,还是大京来的好。” 乐清泊点头,他心头松了一口气,终于轻松起来,“没关系,你喜欢墨丸,日后我必为你寻尽天下佳墨。” 古绯笑了下,知晓这样的话不过是在情动之时,男子说来逗女子开心的而已,自然便无多少感动可言,她只当听过便是,不放进心里去,“还要日后哪?” 她说着低头笑起来,眉目有华光盈盈,比常人都大的点漆黑瞳莹润无比,整个人娇美又明媚,她嗔道,“我还以为你现在就能让我见过呢。” 这一句叫乐清泊心尖一软,仿佛刚才两人的隔阂矛盾都是幻觉一场,他走过去,坐到轮椅边,眉眼带笑,“真是贪心的丫头,莫不是在刁难我不成?” 古绯言笑晏晏地瞅着他,“这不是好几个月都没见过好墨了么?心痒的慌。” 乐清泊笑容凝了丝,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髻,没说话。 两人一时无话,古绯让苦妈拿了食儿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喂锦鲤,乐清泊就在她身边看她动作。 真当是春风日好,美如仙画,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尤湖不知道在院门口阴影中站了多久,他眼也不眨地看着两人,从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随后的浓情蜜意,两人之间的氛围都不容第三人插足进来。 晌午之际,乐清泊很自觉地离开,临走之前,拉着古绯好一翻的细瞧,可谁也不知,他才一转身,古绯表情就冷若冰霜。 她沉吟片刻,“让尤湖过来。” “姑娘终于想起小生了,”尤湖缓缓进来,他手持一书卷,文人青衫翩翩,好不斯文俊美,“小生还当姑娘被泡在蜜缸子里,一时半会想不起什么来。” 古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唇沿有稀薄的晶莹冰花,“再说有的没的废话,你就给离开青墨院。” 尤湖放下书卷,理了理袖口皱褶,他身上气息也不好了。 古绯哪里会顾忌一个书生幕僚的心思,她只管吩咐道,“去查查那批墨丸真正的下落,三日后,再行动手,我就不信墨宴能防贼千日,百密都还一疏。” 尤湖得了吩咐,也没吭声,转身就往外走,半点都不掩饰他的坏情绪。 三日之期飞快而逝,这几日,乐清泊每日都往古府跑,早在易州引起注意,可碍于他的身份,没人敢说什么,就是古府大房那边都安静无声,半点动作都没有。 古绯早想好了,临到那天,在乐清泊过来问及古绯决定的时候,古绯笑着应允,表示等易州墨商会大典之后就随他回大京,一应安排都由他安排。 乐清泊大喜,只恨不得墨戈弋快点过来,将易州的事了了,他赶紧带古绯回去。 随后古绯更是提出,之前她在易州行事无所顾忌,对古家和小墨家做了某些不当的举动,眼见两家又要结为姻亲,她有心补偿,想拿出墨丸配方作为对两家的赔偿,就是不知这两家是否领情。 闻言,乐清泊当仁不让一口应承,并信誓旦旦的表示他会帮古绯说服两家,择个好日子同聚一堂,好生说开便是。 古绯笑了,她望着乐清泊,心头却荒凉一片,并有无数杂草丛生,大风呼啸而过,尽是满目狼藉。 终究,她还是利用上了两人这段感情,使了手段,只为一己之私。 ps: 晚上第三更如果22点没有,那就一定是23点,晚上还要开会的人伤不起。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85 毁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面带浅笑,点漆黑瞳迭起氤氲雾气,她手握轮椅扶手,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鸦青色祥云暗纹袍子,腰系龙眼大小的碧绿蟾蜍,身材颇高,细长的眼,微勾的鼻头,带着行商之人才有的精明气度。 古绯勾唇,“墨宴家主,久仰大名。” 墨宴双手背在身后,他冷硬的下颌一扬,眼一眯,就根本看不清他的心思,他先是冷漠地打量了古绯,才道,“古绯?老夫也久仰大名,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老夫十分佩服。” 闻言,古绯轻笑一声,那笑如破水之冰,带着潜藏的斐然戾气,“哪里,相比墨家主独掌家业来看,还是不及,阿绯还要像墨家主多讨教才是。” 墨宴冷笑一声,直直地盯着古绯,倏地他击掌赞赏哈哈大笑起来,“古家出了个好女儿,古家何愁不兴。” 古绯眸色连闪,她还没来得急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声若朗泉的嗓音响起。 “墨家主好眼光,”乐清泊从八幅仕女踏春屏风后转出来,他眉有春风,君子谦谦,“阿绯的制墨技艺自然是顶好的。” 眼见乐清泊如此直白的给予评价,墨宴敛起多余的心思,他拱手道,“乐公子,有礼了。” 乐清泊回礼,今日他穿了件象牙白的长袍,袍摆上绘烟雨轻舟水墨图,越发衬的他身姿提拔如玉,阳刚又俊朗。 “墨家主里面请,今日我作保,之前阿绯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这种场合对乐清泊来说再轻巧不过,他本就出身世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那些都是必须要会的。 话到明处,墨宴只能顺着台阶下。“哪里,年少轻狂,这也是五姑娘的能耐。” 乐清泊将人引进里面,古绯落后一步。她特意迎在门口,就是为了瞧瞧墨宴,看十年之后的墨宴又是如何模样。 “姑娘,”苦妈低头凑到古绯耳边,“您可得忍住了。” 古绯眸色深沉地瞅着屏风里面,她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忍不住?放心,作为出色的猎人,越是这种时候,越能克制。” 八幅屏风里面。一桌围坐的是古家古仲、古将,还有小墨家的墨宴和墨玉华,再有就是乐清泊加上古绯,再无旁人。 墨宴正和古仲侧头说着什么,古将一人坐在一边。冷着脸,格格不入。 瞧着古绯进来,墨玉华和乐清泊都看过去,她的目光与乐清泊一接触,嘴角扯出浅笑,滑向墨玉华之时,那笑意已经减了。 墨玉华面色微微一凛。他皱眉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圈,随后看着乐清泊的眼神倏地就变了。 见人都齐了,乐清泊抽开椅子,起身推着古绯轮椅入住,他微微一笑道,“今日诸位能如约前来。实属乐某之幸,清泊是晚辈,其他话也不多说,大家心里也清楚,阿绯往日之过。在这清泊给担了,诸位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在座的都是人精,哪里听不懂乐清泊话中的意思,且乐清泊身份在那,谁又敢不给他颜面。 墨宴当即说道,“乐公子,说哪里话,古五姑娘自有能耐,都是些买卖场上的小事,没那么严重。” 古仲也附和着说,“绯丫是咱们古家的人,制墨手段了得,老夫从来都很欣赏,古家家业交到绯丫手里,再好不过。” 古绯抿唇垂头,她不发一言,仿佛他们谈论的人根本不是她一般。 乐清泊笑了起来,他伸手顺势握住古绯的,眉目之间有自得,“阿绯同我说过了,听闻十月两家要结为姻亲,且她对平时自己的举动多有内疚,故而想拿出一些配方来补偿你们,聊表歉意。” 墨宴、古仲、古将就连墨玉华四人皆转头看向古绯,墨宴眼底更是划过晦暗不明的颜色。 一时之间,整个雅间,没人说话。 古绯轻叩了扣轮椅扶手,圆润指甲和木质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眼波流转说道,“不知香墨的配方,这分量可够?” 古仲面露沉思,他余光瞥了眼墨宴,又看了看古绯,不确定的问,“绯丫,香墨如今在古家铺子里算是镇店之宝亦不为过,你确定要将配方公布出来?” 这话古仲也说的颇有技巧,特意提出了古家铺子,言下之意多有惊醒之意。 古绯笑了笑,她当然知道古仲的心思,无非就是想独占这配方,更是不想给小墨家,虽说两家在十月就会结为姻亲,不过牵扯利益的事,谁还顾会顾着谁。 “配方是死物,可人是活的,只要给我时间,自然还能完善出更多的配方。”古绯半点谦逊也没有,她小而尖的下颌一扬,全身上下都洋溢着让人移不开眼的斐然自信。 墨宴笑,他双手合十搁在膝盖上,黑须飘然,“据老夫所知,五姑娘的香墨配方,有一半在墨商会,如今姑娘准备拿出来,想来香墨在易州要被发扬光大了。” 此话一出,乐清泊当即笑意冷了,他正想说什么,古绯紧了紧他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墨宴道,“如此,小墨家主是觉得阿绯的香墨配方不值当了?” 墨宴抚了下黑须,他无声笑了,“哪里,五姑娘多想了。” 杏眼一眯,古绯蓦地展颜一笑,似是而非的道,“既然小墨家主这样觉得,那么便连半张配方也没有了哪。” 话音方落,雅间的门嘭的被打开,一身穿短襟的小厮脸有黑污地跌进来,“老爷不好了,府里出事了!” 众人还没从古绯那话里回过神来,就被这小厮的话一惊,墨宴还没看清楚,墨玉华就已经认出了那小厮的身份,那身短襟衣裳赫然是小墨家下人的。 他一个箭步蹿过去,抓起那小厮就问道,“出了何事?” “公子……”小厮心神未定,惊慌失措,“是仓房。前几天老爷吩咐要专门看守的仓房,青天白日地冲进来一伙人,他们每个人都拿着锤子,闯进去就是一阵乱砸。所有的墨丸都被毁了,全部没了……” 墨宴腾地起身,他面色铁青,双眸喷火,“你在说一遍?” 那小厮痛哭流涕地又将整件事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通。 墨宴只觉眼前阵阵发晕,就是乐清泊都眉头皱紧了,他看向墨宴问道,“可是放那东西的仓房。” 墨宴艰难地点点头,他双手撑在桌沿,才不致于摔倒下去。“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 墨玉华尤为冷静,他扶着墨宴,眼底有暗芒蹿过,“爹。先行瞧瞧仓房,再行定夺。” 这话提醒了墨宴,他只给乐清泊扔了句,“乐公子,老夫暂且告辞。” 说完,都等不及乐清泊回应,小墨家父亲急匆匆的先行离去。 古仲隐晦地望着古绯。没有人能比他更为了解,自己这面前看似瘦弱无所依的姑娘手段有多高明,心又有多狠。 莫名的,他就是有一种直觉,小墨家仓房被人砸毁的事十有八九都和古绯有关。 许是感觉到古仲的目光,古绯转头看过去。轻轻地勾起嘴角,露出个诡谲的浅笑。 古仲挺直背脊,那一眼让他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直从脚底蹿到后颈,让他忍不住瞥开眼。 小墨家的人一走。乐清泊也坐不住了,毕竟那批墨丸是他帮墨戈弋从大京带过来的,要是真出了事,他也很难对墨戈弋交代。 “你想去,就去吧。”古绯仿佛瞧透了乐清泊的心思,她侧头对他笑道。 乐清泊点点头,只用力握了握古绯的手,接着起身离开。 待整个雅间里只剩下古绯和古仲、古将之后,古绯面容古怪地瞧着两人,突然转头瞧着古仲意味不明的道,“听说大公子古旻要回来了?可知是什么时候?” 古仲面色一整,他戒备地瞧着古绯,一时半会摸不准她是何意,“还不知。” 古绯点点头,“大哥要回来,那么铺子里事,我也可以放心交还给大哥。” 闻言,古仲惊疑不定,就连一直没说话的古将也都诧异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话是何意。 古绯也不解释,她调转轮椅,道了句,“回府。” 青墨院中,葳蕤阴凉的树荫下,半残的棋局,青衫书生指间一指,他凝视着纵横交错的棋盘,久久未落子。 “已是合围之势,露出生路一条,莫不是将对手逼入更深的绝境不成?”古绯冰沙质感的声音由远及近。 苦妈推着她从龙凤楼回来,她根本未看棋盘,张口便道出尤湖眼下的形势。 斜飞入鬓的眉梢轻挑,尤湖将手中棋子放回棋钵,他冲古绯笑道,“不逼一逼,又岂知到底是不是绝境。” 然而这样的话,却叫古绯冷哼了声,她到棋盘前,长袖拂,彻底地搅乱尤湖的棋局,倾身凑到他跟前就道,“之前那次失手,你故意的是也不是?” 尤湖笑的温柔,他半点不在意棋下不成了,“姑娘,何出此言?” “你还问我?”古绯伸手揪住他的胸襟,几乎挨蹭到他的薄唇尖,“你是早就明知墨宴设了圈套在等着,可依然让那数十个江湖草莽去送死,圣人可没说过,草菅人命。” 尤湖俊美的面容上再没半点的笑意,他微垂眼睑就能看清古绯素白脸上的全部表情,她在他面前从来不屑假装,心头若愤怒了,便如现在这般抓着他胸襟喝斥一顿,若是不想搭理他,冷冷地看他一眼便罢。 他抬手,骨节匀称又修长的手覆上她的,从远处看,两人姿势亲密又无间,可谁曾想,这般亲昵动作下,不管是谁,说出的话语都像尖锐的冰刃。 “小生不过是想姑娘所想,念姑娘所念而已,”他低低的道,压低的嗓音犹如最缱绻的缠绵,“姑娘不是已经事成了么?墨戈弋送小墨家的那批墨丸,已经尽数被毁了,没再翻身的可能。” 杏眼蓦地睁大,不见日月光线的黑瞳中唯有尤湖一人的倒影,“想我所想……” “不对,你不是逼别人,你是在逼我,”古绯突然了悟,“你逼我舍弃,甚至是利用乐清泊,叫我和他在回不去从前!” ps: 昨天的第三更难产了,太对不住大家了! 阿姽晚上拿到会议表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从早上9点一直开会到晚上10点,中午半小时午餐,简直太不人道了…… 所以这几天的三更,容阿姽5号回家后再补上来吧,实在是有心无力。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86 你一定需要个男人的话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心思何其玲珑,当得知小墨家那批墨丸被毁去之时,转瞬她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她是让尤湖动手,可也没想他居然青天白日的就出手,且听那小厮说,还是一伙人冲进小墨家府门中,手持墨丸锤,闯入仓房,企图明确,转瞬之间就将五十多枚墨丸生生毁去。 碾碎成渣,半点修复的可能都没有。 动作迅疾如电,且狠戾非常,尤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掐死小墨家的利害之处。 然而,这并不能让古绯欣喜,反之,她从这雷厉风行的行动中,瞧出上一次失手的古怪之处。 尤湖说是墨宴设了圈套,他大意失手,连同收买的人亦是早被安排好了,可这一次,尤湖明显没半点犹豫,所有的行动都像是早就了然于胸。 她不禁会想,是不是他早就心知所有的一切,上一次也故意失手,用数十人的性命逼迫她选择从乐清泊身上下手。 是以她故意示弱,假装同意与乐清泊一同回大京,且费尽心思得让乐清泊为她出面,相邀墨宴和古仲。 她是没安心,本就是打着相邀的名义将小墨家的墨宴拖住的念头,好让尤湖行动,甚至不惜以墨丸配方为香饵,准备和墨宴慢慢谈,一直将人拖到晚上。 可结果,不过一两个时辰,尤湖就得手了。 她抓着尤湖衣襟的指关节泛白,僵硬到蜷缩着动不了,素白的脸越发白胜雪,那双眸子从最开始的愤怒慢慢到平静,以一种渐渐到死水无澜的让人心头不安的神色安静下来。 她放开尤湖,垂下手,自己转动轮椅,靠近廊檐下的水缸,垂头看着水缸中的锦鲤。长久的不发一言。 那单薄的身姿,在冰冷的木质轮椅中显得空泛而飘渺,仿若一阵风都能刮走般。 尤湖狭长的凤眼之中第一次出现冷漠无情的情绪,俊美无双的五官柔和卸下。便是冰雕般冷硬的线条,他瞧着古绯,像看个与路人无异的陌生人,并冷冷的道,“这才只是开始,未到绝境。” 说着,他到她面前,双手撑着轮椅扶手,微弯腰,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古绯。低沉嗓音像是索人性命的阎王,半点没情面,“你很快就会品尝到再临绝望到顶的滋味,深入骨髓的愤怒,啃噬心尖的仇恨。这才能让你强大到无所畏惧,而不是乐清泊虚无缥缈的甜言蜜语。” 古绯仿佛没听到,她越过他的手臂,长袖不挽的就只手伸进冰凉的水缸中,在锦鲤撞上来之际,葱白玉指猛地张开抓住。 随着尤湖最后一字落下,那五指猛地用力收紧。无声无息,一条锦鲤就被古绯生生捏死。 她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粉唇抿成直线,眉目之间熟悉的倔强又显露出来。 没得到半点的回应,尤湖伸手掐住她的下颌。以绝对掌控的姿态迫使古绯与他对视,头又低了些,微翘的水滴型唇尖几乎碰到古绯的唇角,他以更低的声音道,“当然。你一定需要个男人的话,我也不是不能为你解决。” 喷洒出的灼热气息,瞬息交融,再不分彼此,每一次的呼和吸之间,都沾染上对方的味道。 尤湖盯着古绯,风流极致的凤眼与点漆黑瞳,近到映衬不出彼此的身影,蓦地,他压下,用凌厉而霸道的气势碾压过她的粉唇,带着绝对的侵略,容不得古绯有半点反抗。 捏死锦鲤的手猛地松开,形如落叶,没半点生机的锦鲤缓缓地付出水面,她扬手,长袖甩出耀眼的水珠,在日光的折射下发出璀璨的五光十色,最后以雷霆之力狠狠地落到尤湖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一向僻静的青墨院响彻云霄,惊了树荫枝叶见的鸟,有落叶缤纷而落,一瞬,似乎寂静到了永恒。 尤湖保持着脸微侧的动作,好半晌他似乎都没反映过来,凤眼睫毛颤了颤,他眼底流露出诧异,以及后才缓缓升起的隐怒。 他一手抓住古绯作乱的手腕,力气大的瞬间就起淤青,他同样盯着古绯,面色幽冷,有那么一刹那古绯甚至从他眸中恍惚地看到一股排山倒海的怒意。 手腕的疼痛让古绯眉头微皱,然她不哀求半分,用比尤湖更为冷冽和决绝的神色道,“青墨院小,你打哪来就回哪去。” 说完,她一抽手,挣脱尤湖的钳制,双手推开他,自己转着轮椅到花厅中,喊苦妈吩咐道,“给他收拾东西,青墨院从此禁止姓尤地踏入!” 她已然动真格,决心敢尤家兄弟走人。 苦妈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古绯吩咐完径直就回了房间,谁她都不给机会。 当房间的门关上以后,只余古绯一人,她才全身瘫软下来,仅靠轮椅来支撑,她转到妆奁前,竖立的缠枝四方铜镜中映出她那张素白的脸。 面无表情,只点漆黑瞳中冰寒冻骨,她抽出帕子,一下又一下非常用力地开始擦拭唇,从里到外,但凡被尤湖碰过的沾染了他气息的,她都恨不得将那皮肉给削了不要一般。 连乐清泊都不敢如此对她,他尤湖又凭什么这般轻辱她! 直至粉白的唇变得嫣红如血,连唇线周围都被揉弄的成了粉色,她才罢手,定定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杏眼的黑瞳中倏起湿润。 “叩叩”敲门声响起―― “姑娘,乐公子和小墨家的人要见您。”不知多少时辰过去,苦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古绯没说话,她恍若未闻,就在这当,外面响起争吵不休的喧闹,其中夹杂着墨宴的怒吼以及乐清泊苍白的劝慰,紧接着,便是房门被“嘭”的踹开来。 热烈的日光之中,墨宴逆光而立,他背后的光纤太刺眼,以至于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能感受到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森寒冷意。 尔后是乐清泊。他靠在门边,有一半的光影落在他那张英气薄发的面容上,以高挺的鼻梁为界,暗影投落。左脸明媚,右脸晦暗。 他同样看着古绯,神色不好看。 苦妈没出现,院子传来清晰地打斗声,想来是被人给绊住了。 墨宴踏进来,他指着古绯怒道,“好个手段歹毒的丫头,一边调虎离山摆下鸿门宴,一边就暗下毒手,毁我墨丸。损我小墨家,今日你不给个说法,老夫誓要古家倾家荡产的偿还。” 古绯没说话,她从铜镜之中看过去,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视线就落到乐清泊身上。 乐清泊脸色一暗,难掩失望,“阿绯,小墨家的事真是你做的?” 说完,他想了下,又加了一句,“之前你问我有关那批墨丸的情形。也是故意的?” 说到这,他似乎终于忍不住,走进几步,接连问道,“所以,你同意与我一同回大京也是说来利用我的?” 古绯还是不说话。在乐清泊问第二句的时候,她就垂了眼睑,长翘的睫毛将圆润的眸子遮的严严实实,瞧不出半点缝隙。 而古绯的不辩解,不解释。在乐清泊眼里就等于默认,他大吸了口冷气,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摇着头几乎难以置信地道,“阿绯,你怎会变得如此心机深沉,连同你我之间的情意你也下的去手来利用,在你眼里,我乐清泊就只是枚棋子不成?” 而墨宴愤然拂袖,他心头气愤难当,整整五十多枚的新制墨丸,这等于是他们小墨家回归大京主家的绝好机会,转眼就被人生生断去,怎叫他不恨极古绯,如果可以他都想喝古绯的血了。 “哼,这件事,老夫会状告到县衙,让县太老爷来查清,绝不轻易罢休!”墨宴撂下狠话,当即转身离去。 乐清泊面露不忍,他到古绯面前,似乎伸手想碰触她一下,然而那手到半路蓦地就僵在那里,再无法前进半步,他叹息一口气,“纵使你不顾惜咱们十年的情意,可我也不能眼看着你被下大狱,我会为你周旋,日后墨戈弋来了易州,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他最后深深看了古绯一眼,将那张面容牢牢记在心里,并默默的决定,找着机会还是要将古绯拉入正途,不能让她再这么堕落下去。 他固执的以为,古绯只是一时糊涂,没个轻重,加之定时有人挑唆,才做下这等祸事来。 从前的古绯,那般单纯,才是他心头欢喜的青梅竹马。 最后连乐清泊也走了,大开的房门口,苦妈面容悲切地看着她,松弛眼皮下的心疼,都要为古绯难过地哭出来,“姑娘……” 古绯葱白指腹一直一直地沿裙裾纹路而过,从头至尾,她都没有过多表情与情绪波动,仿佛那一场她只是局外人,众人的喜怒,与她无关。 而她也终于知道,尤湖所谓的绝境是哪般,先是故意的失手,让她选择从算计乐清泊,然后迅疾无比地毁掉墨丸,在成功之际,还留下指引性的线索,让墨宴和乐清泊很快的就怀疑到她身上,继而便是她和乐清泊的分崩离析。 彻彻底底的,轻轻松松的,便将她和乐清泊之间那微薄的可能性给斩断的干干净净,让她退无可退,唯有与之反目这一条选择。 尤湖,是让她日夜不宁的煎熬在仇恨之中,当巨大的仇恨力量支持,她便所向披靡无所顾忌,再没有任何的软弱和致命缺点。 这,便是他逼迫她的绝境――深入骨髓的愤怒,啃噬心尖的仇恨!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87 贱丫头,害人不浅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尤湖会不会离开,什么时候离开,这些古绯都不再过问,她只那么吩咐下去,便一人沉默地进了墨室,房门一关,谁也进不去。 苦妈欲言又止,在墨室外面来回走了数圈,终叹息一声,找尤湖去了。 至于她和尤湖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尤湖也压根就没顺古绯的意,他还是理所当然的住青墨院,只是有关古绯的事,他不再理会,尤二同样的也进不去墨室,古绯将尤家两兄弟彻底的隔离。 确切的说是,她将任何人都拒绝在外。 几天的时间,只能偶尔听到捶打的咚咚声响从墨室传出来,如若不然,苦妈早就闯进去了,就连吃食,也是一应从木窗送进去,有时候能见少,有时候却纹丝不动。 苦妈没法,叹气连连,时不时瞅到在院子里安然看书卷的尤湖,眉头一皱,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两人都是有七窍玲珑心的,论起心机,谁都不输给谁,若一致对外,那只能算别人的倒霉,可要是两人闹将起来,谁都不是会吃亏的主,便成如今的僵局。 第五日,尤湖出门一趟,半晌回来之时,将一本厚厚的账目以及一沓银票从墨室木窗扔了进去,末了,他便再不出青墨院,整日拿本书卷在手上看,偶尔在挥笔书写一通,当真做起读书人来了。 下午之时,墨室的门吱嘎一声就开了,古绯自己转着轮椅,膝上放着那账本和银票终于出了墨室。 几日不见日光,她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上越发的素白,带着透明的单薄,衣衫下的身子骨又瘦了些的模样。 她一过青墨院,第一眼就见尤湖躺阴凉的树荫下,青衫随光影而落,俊美无双的瓷白脸沿柔和非常。他同样也看到了古绯,晃书卷的动作一顿,随后又神色淡漠地移开,那种陌生的梳离叫路人亦有不如。 古绯未停。她从尤湖面前而过,视他未无物,径直到花厅朝里喊苦妈,“苦妈,将银票收起来。” 苦妈猛然见古绯恳出墨室了,心下大喜,响亮地应了声,过后又问,“姑娘,要不要用点点心。先休息休息?” 古绯摇头,她到廊檐下水缸边,瞥了眼缸中又成对的锦鲤,翻开膝盖上的账目看了起来。 那账目却是古家铺子的,一沓的银票也是这些日子古家赚的。尤湖一并给拿了出来扔给古绯,古绯也没当回事,她本就打算着,在古家大公子古旻回来之前,要先将古家铺子的配方和银子一并抓在手里,是以,即便尤湖不送来。古绯这几日也是要出墨室去古家铺子的。 花了半日,她将账目理出来,一清算银票数目,能对上便作罢。 随后,她将账目给苦妈,让她还回铺子里去。以后再每日将铺子里的现银领回来,她是半两都不给古家其他人留下。 第七日的时候,乐清泊再次过来古府,他瞧着下颌瘦到发尖的古绯,止不住心疼像酸水一样泊泊冒出来。 于是他再次提议道。“阿绯,事到如此,你也不回大京?” 尽管他对古绯的算计而愤怒,可这几日过去,心头怒气散了,便也就不再计较那么多,十年青梅竹马的感觉,他还是颇为有些舍不下,也对古绯一如既往的不放心。 古绯手边正称量一撮烟炱,听闻乐清泊的话,她头都没抬,继续往小小的秤盘里头加烟炱,点漆烟炱簌簌而落,就根本不闻古绯的回答。 乐清泊转了个方向,他垂眼瞧着古绯动作,也不恼,继续道,“日前,墨宴说要告到县衙去,让你下大狱,我在其中斡旋了下,然后他说这事想了了也行,他要你的香墨配方。” 古绯配伍辅料的动作一顿,她终于幽幽抬眼看着乐清泊嘴角露出了讥诮,“想要我配方?” 乐清泊点头,就算他对制墨不十分在行,可常年呆在大京墨家,也知配方的珍贵,就连他都没想到墨宴的野心那么大,简直是笃定了古绯没得选择,只能走下下策,乖乖送上配方。 “呵,”古绯低笑了声,她索性将手边的事放下,十指交叉,放在下颌,戏谑又讽刺地望着乐清泊,一字一句的问,“你也觉得我该将配方奉上,以换息事宁人?” 这问让乐清泊不太好回答,他敛着眼皮,视线落在那一小堆烟炱上,考虑了会才回答,“我知配方的珍贵,特别这配方还是花费了阿绯你无数的心血才被琢磨出来的,且整个制墨行当,多少年都没在出过新的墨丸品种,这香墨,若传到司墨局去,指不定还会被呈到皇上的面前。” 他一口气说完,尔后定定地望着古绯,苦笑道,“可阿绯,你可知你毁掉的那五十多枚墨丸,是墨戈弋的,他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比他更优秀,过些日子他到了易州,知晓香墨的存在,就算没这毁墨之事,他也定会要求拿出配方一观,你可能拒绝。” 没有人比阿绯更了解墨家人不过,她冷笑一声,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休想!” 心上念头一转,她接着道,“香墨配方是我的东西,也同样是属于古家的,他墨宴算什么东西!” “你……”乐清泊气结,他头上玉冠上的素银流苏晃动不休,点点冷光混杂在黑发中,带着一种别样的贵气,他手背背后,疾走几步,最后偏头定定地看着古绯,咬牙道,“阿绯,你还真给我找了个天大的麻烦。” 听闻这话,古绯沉默了顺,她手上捻着块鹿胶,好一会才道,“既然如此,你自当不必管我。” 乐清泊叹息一声,他走到古绯面前,伸手抚过她发髻,感叹道,“我怎可不管你?阿绯听我一句,跟我回大京……” 古绯放鹿胶放到一边,她低着头,看不清半点表情。“这话勿要再提,我不会回去的。” 即便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可当真正听到的时候,乐清泊还是觉得心头略为不舒服。他几次三番的劝说,都换来古绯的拒绝,再怎么着,心头也微微有了恼意。 他面色有冷,忍不住觉得古绯是冥顽不灵,“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之前毁墨的举动也是有人怂恿你的是也不是?” 古绯不知乐清泊是如何得出这一结论的,可她还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人怂恿,我毁的就是墨戈弋和小墨家的东西!” 这下,乐清泊是彻底的任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良久,他冷着英气逼人的脸沿线条,不带表情的道,“阿绯,你为何和从前不一样了?” 说完。他也不给古绯回答的机会,华服袍摆曳动出优雅的弧度,转身离去,只能见他整个人和着脚下的阴影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古绯手搁在墨料边,她定定看着,好一会都不眨一下眸子。直至眼眶涩疼,她抬手揉了揉,开口换苦妈。 苦妈进来后,她已经挥笔簌簌默下香墨的配方,将配方递给苦妈后,她道。“给古仲送去,就说是我提前给大姐古婉婷的嫁娶贺礼,随后便将古仲拥有完整香墨配方的事宣扬出去,再说我日后再有配方,也一切都归古家所有。” 领了吩咐。苦妈应了声,就去安排了。 古绯这才冷笑一声,墨宴想逼她就范,偏生她就将这祸水东引,即便古仲猜出她的用意又如何,面对香墨配方这一巨大的香饵,即便他心知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也会毫不犹豫的接下。 而对于吃到肚里的肥肉,让在吐出来,别说是古仲,就是换了旁的任何人也都会斟酌考虑半天。 墨宴不是垂涎她的配方么?她就让墨宴和古仲两人相互猜忌狗咬狗去。 这种小小的伎俩,古绯是用的炉火纯青,很快她便抛之脑后,眼里只有面前的墨料。 被尤湖那般算计一番,且和乐清泊之前再不覆半点可能,别看今日乐清泊待她还是和往常一般无二,甚至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她一并回大京。 可她心里清楚,还是不一样了,她和乐清泊即走到尽头,亦或终有一日对立的局面终将不远,而这一契点,全是尤湖只故。 这也是她不能原谅尤湖的地方,她只剩那么点虚无缥缈的温暖可眷恋,结果连这一点,尤湖也要给她生生夺去粉碎。 如此心绪不好之时,她就会将自己扔进墨室,夜以继日地制墨,将自己脑子和身体一起掏空,等真累了,就不会再想什么了。 且不说古绯如何,单说拿到香墨配方的古仲。 他在厅中,瞧着手上的配方长久无话,配方很详细,用了哪些墨料,每样墨料是几钱几两都清晰在目,可他就觉得沉甸甸的很重。 一边的崔氏倒喜形于色,眉目之间有无比的得色,她瞥了又瞥古仲手里的配方,忍不住道,“老爷,我就说那贱丫头根本就不能服众,这不,才多久的时间,便没法子了,还不是乖乖将配方给老爷送上。” 古仲抚了下胡须,神色不明的道,“没那么简单。” 崔氏不明,古仲索性将那配方放案几上,屈指敲了敲,“这配方何其重要,那丫头哪里是会吃亏的主,她精明着,而她选择在这时候将配方送上来,必定有古怪之处。” 闻言,崔氏嗤笑了声,她伸手搭古仲手臂拍了拍,“依我看,老爷你想多了。” “那贱丫头,定然是想通了,觉得这里,若惹怒了老爷,待到咱们古旻回来的时候,便有她好受的了,所以这会赶紧示好。”崔氏洋洋得意。 一时半会也想不通,古仲便暂且按捺下,看着手里的配方,多多少少欢喜了下,“希望是吧。” 结果,他这欢喜之维持了不到两天,在外面传他得了完整的配方之际,也送来了墨宴的书信。 信中写道,墨玉华乃小墨家嫡长子,嫁娶之事马虎不得,故而在原来送到古家的聘礼上追加四成,不日追加的聘礼就会被送到古家来。 崔氏几乎难以置信,她简直觉得自己像被天上的馅饼给砸到了,一脸几天人都是恍惚地,就是古仲平时不喜形于色的,那几日都是春风满面。 三日后,果然墨宴亲自上门,在他身后还有好几口朱红大箱子,箱子面前绑着红绸,喜庆非常。 古仲高兴的将人迎进去,和墨宴的闲谈自是热络非常。 末了,墨宴蓦地提起配方之事,古仲还没回过神来,耳边便听闻墨宴在说想观上一观那配方。 犹如当头冷水,古仲倏地就愣在那里,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当下第一念头就是—— 贱丫头,害人不浅!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88 奴现在是姑娘的人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易州很长段时间,所有的人都知道琳琅阁换了个新的管事。 没有人能摸的清琳琅阁阁主九狐王的心思,但凡是琳琅阁,无论哪个郡州,管事人选皆是年轻貌美的姑娘。 这些姑娘姿色无疑个个绝色,且全是姑娘家,没结亲。 而易州这位新来的管事,从进城之日起,就没在人前露过面,引起无数人的好奇不说,还没人能一睹芳容。 古绯面色平静地将这处花厅打量了个遍,她对这处不陌生,从前怪医九先生在时,她来过,不过当时四处挂着白色纱幔,整个花厅除了张能卧人的榻,便是连张椅子都没有。 而今,整个花厅中不仅摆上了案几和锦杌,四角摆上半人高的铜铸,铸上一扁钵,上栽翠绿色绿萝藤蔓,妖妖娆娆,从高往低的垂落下来,让人倍觉柔和。 “久闻绯姑娘天赋惊人,神交多日,今日能得见,实乃梓鸢幸事。” 叮咚环佩声响,伴随香风涌进,紧接着是清如鹂莺的嗓音脆生生的从外面进来。 古绯回头,就见花厅门口一身材高挑的女子俏生生而立,她额有美人尖,面若桃花,上挑的多情桃花眼,娇鼻朱唇,浑身带着慵懒春意,顾盼之间,美目流转,顿时娇媚横生,当真是风情万种的尤物。 不自觉皱眉,古绯指腹从扶手边缘滑过,就有隐晦地华光从她眸底蹿齐,“梓鸢管事,你好。” 不冷不热,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客套,古绯古井无波。 眼前的这女子正是琳琅阁新来的神秘管事,她本打算抽个时间过来见见,不曾想,她还没找着机会,就收到了琳琅阁的请帖。说是请古绯过来鉴赏几枚墨丸。 梓鸢眼十指春风地掩眼轻,桃花眼有潋滟水色,“绯姑娘,好生冷淡。叫梓鸢心下忐忑,莫非是梓鸢不漂亮,绯姑娘不喜欢?” 古绯眉心一跳,她突然隐隐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梓鸢管事说笑了,你很漂亮,是男子瞧了都会喜欢的。” 她这话说的也很有意思,是男子瞧了都会喜欢,可也没说她会喜欢。 梓鸢眸色闪了闪,她娉婷摇曳地走进来。拂袖躬身给古绯倒了盏茶水,递到她面前道,“听闻最近绯姑娘有点不太如意,不知梓鸢可有幸为姑娘解围?” 梓鸢表现出的,一点都没行商之人的婉约含蓄。她这才是第一次见古绯,连试探都没,就直接开口相问。 古绯捧着茶盏,她才初初送至唇边,一口茶都没喝下去,就动作顿了,她复又放下杯子。神色兴味地瞧着她道,“不知管事从哪听来的,什么叫不如意,要阿绯说,这世间事十有八九都是不如意的。” 不轻不重地将梓鸢的提议推拒了回去,她自得了那红玉狐狸坠子开始。是会有借用琳琅阁势力的时候,可也不代表她就轻信琳琅阁的管事,从前轻云都未得她半点信任不说,更勿论这新来的梓鸢。 况且,这还是大家的第一次见面。 梓鸢笑眯了眸子。就有十分亲切的气质从她嘴角散发出来,“阿绯,跟我不用客气哪,你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拒绝我的相助。” 说着,她从袖子里摸出张商契送到古绯面前。 古绯疑惑地打开,粗粗看了一眼,眼底就蹿起诧异,“东家一栏为何是我的名字?” 那张商契上,东家落名处,确实白纸黑色明明白白地写着古绯的名字,而所雇之人,正好是梓鸢。 梓鸢为自己也倒了杯茶,她轻抿一口,朱唇就被润泽的水亮诱人,“就是阿绯看到的那样,这易州的琳琅阁是姑娘的东西了,九狐王大人在我来任之际,就让我签了商契,所以奴现在是姑娘的人,你赶不走的。” 古绯沉默,她前前后后将那商契看了好几遍,没半点纰漏,也没有字语陷阱,就连整个琳琅阁的掌事权,也尽数划到古绯名下,相当于,这易州的琳琅阁便是她古绯的私有物,再不归九狐王。 她将那商契在指间转了圈,斜眼睥睨梓鸢,似笑非笑的道,“直说吧,九狐王想干什么?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他垂涎的,继而下这么大的血本。” 梓鸢唇边的笑意不变,她提起裙摆,到古绯面前,弯腰到与之平视的距离,“这天大的好处,旁人若是得了只怕做梦都会笑醒,怎的姑娘警惕的就像是有人要将你卖了一般。” “不是么?”古绯反问一句,她将商契还给梓鸢,“琳琅阁阁主众人皆知是九狐王,梓鸢姑娘还是易州琳琅阁的管事,而我么?不过只个偶尔借势的过客而已,日后需要我反哺之处,我定也不会推辞,这商契还是做不得数。” 梓鸢见古绯坚持,她也不再勉强,只收好商契,理了理衣袖问道,“既然如此,那么姑娘如今的困局,就交由奴来处理,那些人必须为不尊重姑娘而付出代价。” 最后一字音落下,梓鸢风情万种的眉目之间带起凌厉的狠戾,甚至还有明显的杀意从她眼底划过。 古绯摩挲着扶手,她娥眉一挑,对梓鸢热络的维护,也没说立马就心生好感,她随意的道,“随你吧。” 得了信,梓鸢似乎很高兴,她原地转了圈,水蓝裙裾划过圆形弧度,长至腰际的发丝飞舞,眼波流转,微澜妩媚如粼粼波光从她脸上蔓延开来。 “姑娘放心,奴会帮你的。”她信誓旦旦的道。 这话让古绯想起尤湖来,最开始之初,他同样帮衬了她许多,然而一个转身,便连同她一并算计进来。 而她最讨厌的,还是算计了之后尤湖还一副满口为她好的姿态。 她向来也是不愿受人掌控,擅谋算人心的主,当遇见尤湖这样在某种意义上与她一样的人,当没有利益矛盾的时候还好,一旦有了分歧,那两人谁都不让步,最后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这也是她那事之后才好生想明白,是以趁还没发生更为惨烈的收场,她果断赶人走。 随后,梓鸢没忘请古绯过来的用意。当即让人将几枚墨丸端了上来。 那几枚墨丸,皆是琳琅阁最近才入的,据说是从最西边三千佛国流落到大殷,色泽鲜艳,有朱砂红,也有石墨青,更有极为罕见的暗紫。 一共六枚墨丸,被细致地包裹在满是经文的素黄细绢中,各具形态,精致高雅。一见之下,便能让人感觉岁月安静流逝的美好。 古绯几乎是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 不用梓鸢招呼,她迫不及待地净手之后,动作轻柔地捏起一枚。凑近了细细的瞧,末了让鼻端深嗅几口。 她闭上眼,沉浸在墨丸独特的芬芳之中,良久不能自己,同时,她脑子快速的思考分辨,从那股子的香味中一一分解出自己知道的墨料。 “三千佛国的墨丸。果真不同凡响。”她赞道,那股墨香之中,到最后她依然有一两种香味分辨不出,要知道,大殷的墨丸,多数她只需一嗅。便知其中墨料配伍,继而多制几次,便能将之制出来,多多少少和原墨丸八九不离十。 梓鸢欢快地笑了,她像献宝一样将其他几枚推到古绯面前。“姑娘喜欢?不过真可惜,这是琳琅阁的东西,若是姑娘愿意接受商契,那么这几枚墨丸便是姑娘的东西了,拿走亦无妨。” 才两三句话的功夫,梓鸢又旧话重提,还不忘诱惑古绯,当真是无所不用。 古绯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她将手中的墨丸放回原处,随后看都不看一眼,和刚才显露于色的欢喜截然不同,“金帛动人心,有几人不爱的,可若就这几枚墨丸,我便妥协了,那么梓鸢管事你也太小看了我。” 说完这话,她示意跟她来的夜莺推轮椅离开,竟是半点都不想在琳琅阁多呆了。 梓鸢一愣,桃花眼眨了眨,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是触到了古绯的底线了,她将这点暗暗记在心里,当即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了路,巧笑嫣然地道,“姑娘,跟奴见识什么,不愿意就不愿意呗,反正九狐大人对奴说了,奴的名字在商契上,凡是听姑娘的使唤,就没错。” 梓鸢已经提及好几次的九狐王,古绯皱眉,对这人就生出了不喜的心思,“九狐大人?他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会到易州来,我也好当面感谢他一番。” 见古绯不走了,梓鸢偏头笑了笑,眼底有全然明白的促狭,“姑娘想见九狐大人?那可不行,大人从不见外人,梓鸢其实也没见过呢。” 说着她眉目之间也浮起了恼意。 古绯歇了心思,多的她也不想知道,遂道,“你可知古家古旻的消息?” 梓鸢想了下,挤走夜莺,又将古绯轮椅推回厅中,回道,“还真知道,姑娘你算是问对人了。” “哦?”古绯挑眉,侧头看梓鸢。 “他快回来了,”梓鸢在古绯对面坐下,瞧着古绯的眼梢有笑意,“不出两日。” 古绯一凛,她正色看着梓鸢,粉唇发出冷冷的声音,“详说。” 梓鸢拢着春风十指,在正事上她还是拎的清的,知道这古旻一回来,和古绯定然是不对付的,便详细的娓娓道来,“古旻,在今年三月离开的易州,跋山涉水到南齐国去了,听说是为南齐国北边一种百年古松而去的。” 说到这,梓鸢口吻一顿,“百年古松还真被他找到了,且这次回来,他还带了回来,现在已经在距离易州不远的安镇,估计最少一天最多两天的时间,他就能进易州城了。” 古绯沉吟,她眼瞳之中似刹那起刀光剑影的冷冽,好半天她才字字如冰珠落盘的开口,“大殷距南齐路途遥远,他即便带了百年古松也定是不多的,这不足为惧,我想知道的是,他在南齐国可有认识什么特别的人,要知大殷和南齐连年有征伐,两国百姓相互仇视不说,就是南齐北边,也是一望无际的荒山野岭,据说,那里可是有未开化的食人蛮夷,就没有人进去了能活着出来,所以——” “定是有人在帮他!”古绯得出结论,她眉目神色已经冷若冰霜。 ps: 泪目,总算爬上来更新了。 开会坐第一排什么的,领导就在眼皮子底下什么的,最苦逼了,都不敢开文档码字!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89 古旻归来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九月八日,宜出行、纳彩、动土、结灶。 一大早,整个古家就热闹开了,里里外外进出的下人都翻出新衣裳穿身上,崔氏更是一脸喜庆之色,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古仲,今日发髻梳的是整整齐齐,身上穿着一丝皱都没有的宝蓝色斜襟长袍。 整个早上都坐不住的在大房正厅里来来回回地走。 这些动静,古绯自然也是知道。 苦妈在为她绾发的时候,将这些事一一回禀,末了眉目有忧色的道问,“姑娘,今日那个古旻回来,要是他针对姑娘咱们又当如何?” 古绯讲发髻拉地松了点,神色平淡地道,“针对那是一定的,不过那又如何?” 苦妈皱眉摇头,她拿了根素银掐金丝芙蓉的簪子小心地查古绯乌发中,边道,“老奴打听过了,这古旻倒也算个人物,制墨天赋不算太好,可却非常圆滑世故,且无比会为人处世,古家上下就没有谁会说他不是的。” “这人手段也了得,未出门之时,听闻还帮着古仲在大理古家铺子,后听人说南齐以北,有种绝世古松,用这等松至的墨丸,那才是百年都不遇的极品墨丸。” 古绯眼眸微阖,也不知她到底听没听见,就在苦妈以为古绯没放心上之际,才听到她幽幽地声音道,“能从不开化的食人蛮夷大山中,进出无碍,这种若是傻子,谁会信来着。” 听闻这话,苦妈便知古绯是心里有数,遂也不再多说什么,推着轮椅出了房间门,吩咐白鹭到院中练上一套枪法给古绯瞧,夜莺贴身伺候,她便出去探听消息去了。 临到中午,古绯正在用午膳。苦妈回来,她苦笑了声,神情不言而喻。 古绯心里微微一动,她夹菜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她问道,“古旻,回来了?” “古旻,回来了,”而此时,古家大门口,一身灰白翠竹暗纹袍子的男子,挺拔而立,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拉着缰绳。看着古家大门,神色复杂地道。 有下人眼尖,当即从男子依稀熟悉的眉眼中认出是大公子古旻,当即兴奋地飞奔回内院回禀去了,一边跑一边高声喊着。“大公子回来啦……大公子回来啦……大公子……” 崔氏早等的不耐烦了,如果不是古仲不允许,她都要上大门口早早等着才是。 两人突然听闻这声音,彼此对视一眼,尔后面色狂喜,崔氏更是惊叫道,“我儿回来了。我儿回来了……” 言语之下的情绪复杂的谁也不懂,古仲也是忍不住浅笑起来,他黑须抖动,不断抚着道,“好,好。好!” 除了一连三个好字,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离家将近半年,古旻提着袍摆,慢慢地走进来,他脚步极其慢,对古家上上下下都要一一看过,仿佛是为了和记忆中的应征,好找回昔日的熟悉感。 “旻儿……”崔氏在正厅中再也等不下去,她冲将出来,才跨过月亮拱门,穿过游廊。就见疑是自家儿子的男子正站在院中出神。 古旻被这声唤惊醒过来,他看过去,便见一头戴金钗,身穿轻丝软绸的妇人面有激动之色地看着自己,他心头也是一动,一个箭步冲过去,声音带颤地唤了声,“娘……” “嗯,”崔氏重重应声点头,她抬眼,便发现面前的儿子不仅瘦了,还更黑了,“好儿子,好儿子!” 古旻也是笑,他皮相也是不错的,与墨玉华还有封礼之并称为易州美玉三公子,那也不是浪得虚名。 他确实还是有那资格,同古仲一样的眼眸,鼻若悬胆,唇线好看,整个人看上去就有一种放荡不羁的锐利,暗隐在眉峰之下,不轻易示人。 正当古旻同崔氏母子情深之际,古仲相继从厅中走了出来,他板着脸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双手背在身上,只眉目泄露出心底诸多的喜悦。 古旻稍稍整理下心绪,他到古仲面前行了大礼,高声道,“父亲,儿子不负所望,寻到百年古松平安归来。” 闻言,古仲抚着胡须,他脸上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好!不愧是我古仲的儿子,好男儿就该有这样的本事!” “先进去吧,日头毒辣,容易晒伤。”说着,崔氏就过来拉住古旻的手,往正厅去。 然,古旻才走出一步,他的另一只手就被人捉住了,并逐渐用力,让崔氏拉动不了。 古旻面色一怔,崔氏回头看来,便见一脸上绘有古怪五彩色纹理图腾的姑娘面容凶悍的盯着她。 那双堪比野兽般的眼瞳,仔细看去,竟是和兽一样的暗金色竖瞳,对望之下,让人心底发憷。 古旻身子一侧,将两人隔开挡了对视,低头对崔氏道,“娘亲,这位是南齐北部的多骨拉公主。” 尽管十分不愿意,古旻还是将多骨拉介绍了家人知晓,他极力让多骨拉显得正常一点,比如规矩地穿上姑娘家的裙裾,以及将发给拢的整齐。 哪想,不过片刻他没看到的功夫,多骨拉就对他的家人露出了隐隐的敌意。 “旻,叫她放开你。”多骨拉有蜜色肌肤,她长长的发编成辫子,就那么随意地搭在脑后,额用一根细细的带子绑着个指甲盖大小的骷髅头,加之脸上的古怪花纹,怎么看怎么让人心头发颤。 古旻转头看向多骨拉,他面有正色,虽没那么说,却已经抽离了崔氏,“多骨拉,她是我母亲,很久没见……” “你是想违背骨仙的意思么?”多骨拉打断古旻的话,她冷声道,也好在她五官线条极为深刻,暗金竖瞳,比大殷女子高一些的鼻梁,感性的唇线,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子只有山岭之上才有的野性美感来。 “即便她是你阿母,亦不能碰你,你是我多骨拉的。”多骨拉随后加了句,她字音发的不太准,且似乎不习惯说大殷话,口吻之间无比僵硬而死板。 古旻看着她好一会,终首先妥协,“多骨拉,我没忘。” 多骨拉这才满意的点头,她随后看向崔氏和古仲,上前一步,左手握拳横到右肩微弯腰道,“我叫多骨拉,母父,很高兴见到你们。” 没特意的解释,可就是听懂了多骨拉口中的“母父”代表了什么意思,最让人觉得有意思的是,母在父之前,且多骨拉的眼神,在看向崔氏的时候明显有善意,而落到古仲之时,就淡漠许多。 古仲和崔氏面面相觑,古仲更是脸都冷了,他朝崔氏点点头,崔氏便向古旻疑惑地问道,“旻儿,这位姑娘是怎的一回事?” 在他们的眼里,古旻身姿挺拔又高雅,日后娶妻,自然是要寻那等家世不错的青白姑娘家才是,而眼前的这西里古怪的多骨拉,压根就不在他们的预期中。 古旻苦笑一声,一时半刻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得道,“多骨拉是我妻子,你们的媳妇。” 此话一出,古仲和崔氏大惊。 崔氏更是忍不住厉声道,“不行,她这等粗鲁女子,怎配的上你,我不同意她进古家的大门。” 听闻这话,古旻脸色一变,他瞥了多骨拉一眼,见她不甚懂大殷语,似乎压根就没明白崔氏那话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赶紧回道,“晚点儿子再行向爹娘细说。” 崔氏还想说什么,被古仲一拉住了口,她不喜地看了多骨拉一眼,冷哼了声。 多骨拉也不是傻子,她刚才虽然没听懂崔氏的话,可看崔氏的神色,她也明白了个八九十,当即她转头就对古旻道,“旻,阿母真是白,吃起来肉一定很嫩。” 多骨拉这才满意的点头,她随后看向崔氏和古仲,上前一步,左手握拳横到右肩微弯腰道,“我叫多骨拉,母父,很高兴见到你们。” 没特意的解释,可就是听懂了多骨拉口中的“母父”代表了什么意思,最让人觉得有意思的是,母在父之前,且多骨拉的眼神,在看向崔氏的时候明显有善意,而落到古仲之时,就淡漠许多。 古仲和崔氏面面相觑,古仲更是脸都冷了,他朝崔氏点点头,崔氏便向古旻疑惑地问道,“旻儿,这位姑娘是怎的一回事?” 在他们的眼里,古旻身姿挺拔又高雅,日后娶妻,自然是要寻那等家世不错的青白姑娘家才是,而眼前的这西里古怪的多骨拉,压根就不在他们的预期中。 古旻苦笑一声,一时半刻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只得道,“多骨拉是我妻子,你们的媳妇。” 此话一出,古仲和崔氏大惊。 崔氏更是忍不住厉声道,“不行,她这等粗鲁女子,怎配的上你,我不同意她进古家的大门。” 听闻这话,古旻脸色一变,他瞥了多骨拉一眼,见她不甚懂大殷语,似乎压根就没明白崔氏那话的意思,心里松了口气,赶紧回道,“晚点儿子再行向爹娘细说。” 崔氏还想说什么,被古仲一拉住了口,她不喜地看了多骨拉一眼,冷哼了声。 多骨拉也不是傻子,她刚才虽然没听懂崔氏的话,可看崔氏的神色,她也明白了个八九十,当即她转头就对古旻道,“旻,阿母真是白,吃起来肉一定很嫩。” ps: 最后500字,中午修改上来,不影响大家的订阅。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90 古仲的毒计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旻带回来个蛮夷女子?”古绯听闻苦妈这么说,当即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随即她敲了下扶手,笑意转冷,“他这是自找死路!” 苦妈见天儿阴着,遂拿了件外衫到墨室,给古绯批身上,“可不是么,那蛮夷食人的传言不管真假,蛮夷在大殷总是不受待见,他又是古家嫡长子,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摊上这样的污点,出去都要被人笑话。” 古绯举着又新制出的墨丸,里面加了有毒的墨料,她不敢去嗅,只得研磨出成墨汁,吩咐苦妈捉来活禽,给灌下看反应,这会她看了看笼子里关着的活鸡,又仔细地瞧墨丸,边回答道,“真要只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说着,她似乎想起什么,将手头墨丸放下,眸带恶意,“南齐深北有百年古松,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多年之前,大京墨家派人前往深北,同样遭遇蛮夷,后据好不容易逃回来的人说,那些蛮夷未开化,不仅食人不说,且男子没任何地位,一个女子至少都是好几个的夫君,所以……” 她又笑,“古旻,现在可不就是那个蛮夷女子的玩物。” 苦妈诧异,她还真没听说有这等的外族,简直是和大殷完全相反。 不过转念一想,苦妈就乐了,“这样最好,省的大房那边来找姑娘麻烦。“ 古绯摇头,这会她已经瞧着笼子的活鸡奄奄一息,她眨了下眼,那鸡就彻底的没了生机。 她暗自叹息一声,这毒性烈了点,太过明显,又是失败。 随手将那枚墨丸扔在一边,古绯执笔考虑了下,随手划掉其中几味墨料,想了想又添加了其他的。袖子挽高,又开始制墨。 苦妈知晓不能再打扰,遂轻手轻脚的将死鸡提了出去,临到门口。就听闻古绯的声音传来,“这段时间警着点心,谁也不知那个蛮夷女子能干出什么事来。” 她头都没抬,专心手下的动作,蓦地就想起尤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来,若是让那蛮夷女子瞧见,多半不是被吃掉就是给弄到床榻成为玩物。 随即她自晒一笑,她怎会担心起他来,以尤湖的的心智,向来只有他将旁人玩弄于股掌的份。 紧接着。她抬头从木窗看出去,娥眉一皱。 至今,尤家兄弟都还赖在她青墨院,啥也不干,就像她养了两个吃闲饭的。若只是这样,她也无所谓,尤湖不走,她也赶不动,可现在,古家还多了个蛮夷女子,以大房那边和她的恩怨。肯定会将这祸引到她这边,到时,她青墨院再无宁日。 且不说古绯的心思如何,苦妈出了墨室,没走几步,就见尤湖像每日那样十分悠闲的斜卧树荫下。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书卷。 她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在数步外站定,面容落在阴影之中,意味不明的道。“公子,古旻带回来个蛮夷女子,据姑娘说,那蛮夷不仅食人,还喜好撸掠男子为玩物……” 尤湖斜飞入鬓的眉梢一扬,微末之光从他眼梢滟潋划过,他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书页。 苦妈没得到回答,她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哪想,没走几步—— “我知道了。”听不出半点的语调起伏,尤湖半点都没放心上的样子。 苦妈脚步不停,一个转身,她便去处理手里的死鸡,这种被毒死的,古绯专门提醒过,是不能吃的。 良久,尤湖合上书卷,他转头看着墨室的方向,眉头难得的皱起,凤眼之中更是有晦暗不明的沉色,好半晌,他讲书卷裹成卷筒,敲了敲手心,明显的算计从他瓷白的脸上一闪而过。 那一晚上,古家大房无人入眠,崔氏听闻后当即抱着古旻痛哭出声,并胡天寒地地嚎着,“我苦命的儿啊……这往后要如何是好……” 古仲也震怒非常,他背着手在正厅里来回走了几步,尔后威严的国字脸上狠戾一闪而逝,“她跟你到大殷,所为何?” 古旻靠在椅背上,低垂眼眸,摇曳的油灯光影打在他身上,为他笼罩上一层模糊不清,他和墨玉华、封礼之并称为易州美玉三公子之一,且在生死之际还被多骨拉看中收到榻上,自然皮相也是不俗的。 他五官的俊不同于墨玉华表现出的斯文儒雅,也迥异于封礼之的高傲不羁,是那种英俊的古铜面,带着明显行商之人的深沉稳重,给人一种厚重安稳感。 他好像没听到古仲的问话,唇抿成直线,一声不吭。 崔氏急的不行,她双手抓住古旻的手背,尖锐的指甲顷刻就在古旻手上掐出血痕来,“我儿,你倒是说啊,那个畜生跟你回来干什么?莫不是她还想将我们古家所有人都吃了不成?” 说到后面,她激动到声音尖厉失真。 古旻皱眉,“她说想出来看看,也答应我,古家的人,她不会动……” “那就是没特别的目的!”古仲眼色一亮,有浓郁地杀心从他胸腔之中弥漫出来,“那就找机会杀了她!” 每一个字都说的杀气斐然,惊的崔氏眼都不眨地看着古仲,实在没想到一向安分行商了一辈子的古仲居然也有想取人性命的一天。 古旻同样眸色连闪,这样的想法他不是没有过,可随即他便摇头,表示不赞同。 “区区未开化的蛮夷,在大殷死了便死了,谁还会追根究底不成!”古仲只当古旻是胆怯了,心下忍不住失望。 “不是,”古旻回答道,他眼带赤红,眉目浮起狰狞的恨意,“我日夜做梦都想杀了她,可是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要死了我也活不了。” 古仲和崔氏,已经麻木到不会惊讶了。 “当初她让我活着,除了要羞辱我,还在我体内下了一种南齐深北才有的剧毒,一旦她死了,当世便无人能解。”心口生了以怨毒而长的毒蛇,时刻不停在啃噬古旻的心窝子。叫他对多骨拉恨入骨髓。 古仲沉默了,似乎在这一瞬间他就垂垂老去,两鬓在油灯光的折射下,呈现从未有过的斑白。崔氏还在哭哭啼啼,眼睛都红肿如桃。 “或许,有一个人能解。”良久,古仲不确定的开口。 古旻面色一喜,可转瞬那点光亮又被他眼底的黑暗给扑灭,“那是南齐深北的毒,谁能解……” “堂堂七尺男儿,苟活女子身下,还与人同妻,形同玩物……哈哈哈……”古旻笑的疯狂。他脸上疯癫到极致,“她若惹恼了我,我便于她玉石俱焚!” 崔氏大惊失色,“我儿,不可做傻事。你叫为娘日后谁来送终……” 古仲摇头,看着古旻的眼神,带上厉色,“有志男儿,能屈能伸,越王勾践,尚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今你觉自己是玩物,为何不可先视她为玩物,与人同妻,玉臂千人枕,又与风尘女子有何区别。你就要为一如此下贱之人断送自己的前程不成?” “前程?”古旻笑声歇了,继而脸上怔忡。 “是,有一人或许能解你身上之毒,只是要看如何才能让其出手。”古仲继续道,他越说越发眼里流露出希望来。 连崔氏也凝神考虑起来。忽的她突然想起一人,“莫非是那人?” 古仲点头,脸上总算有了点轻松之意,“怪医九先生。” 听闻这话,古旻蓦地回神,他像是沉入黑暗之中,却猛然抓住了一丝光亮的溺水者,不顾一切的往前,只想挣得一线生机,“如果是他,或许真可以,可怪医九先生,要去哪里寻?又如何让他出手。” 问题一出,崔氏皱眉,显然她也被难住了,之前古婉婷身子有异的时候,怪医九先生在琳琅阁出手过一次,那都是看在琳琅阁的面上,且听闻怪医九先生已经离开了易州,去向不明。 而古仲却抚着黑须笑了,“我们不行,可琳琅阁的人必能找到怪医九先生,而要让琳琅阁出面,有一人一定能做到!” 崔氏脸色一明,她眼底都发出晶亮如星的光亮来,“那个贱丫头!” 古旻一头雾水,他将府里的人都给想了遍,心里正疑惑,莫非这贱丫头指的是古柔不成? 崔氏拉着古旻坐下,将古绯的事给讲了一通,当然言辞之间没忘极尽的抹黑和咒骂。 “啪”古旻听完,当即一拍案几,腾地起身怒道,“好个贱丫头,连爹的掌事权都敢下手,我古家的家业岂是那般好拿的。” “娘亲放心,如今我归家,不日我定将家业夺回来!”古旻在奈何不了多骨拉,可对古绯,他却是半点不放眼里,且他心有压抑不住的怨毒,正愁找不到发泄口。 古仲摇头,“暂时还不能动她。” “是啊,我儿听你爹的,”崔氏也赶紧跳出来,生怕古旻忍不住吃了亏去,“那贱丫头同琳琅阁的关系好着呢,要让琳琅阁找到怪医九先生,还得去求她。” “求?”那知古仲高深莫测地摇头,他唇上翘,黑须之下就起老谋深算的狠毒,“我们为什么要去求,之前已经闹僵起来,去求她也不会答应的,那个贱丫头就是白眼狼,所以……” “我们为何不让那个蛮夷畜生去给贱丫头下毒,她一中毒,自然会去找琳琅阁的人,琳琅阁必定就会去找怪医九先生,到时候她吃住都在府里,还怕她不同意让九先生先给旻哥儿解毒!”古仲一言一语,便是条条毒计,偏生他脸上还带笑,当真让人觉得悚然。 崔氏反应过来,转念一想,可不就是那么回事,遂拍手称好,“对,让畜生和贱人狗咬狗去。” 古仲继续道,“蛮夷畜生不是喜欢玩弄男子么?前不久青墨院倒来了对兄弟,其中一人我见皮囊生的不错,找个机会,让那蛮夷瞧瞧,旻哥儿,这几日你也要在那蛮夷面前吹点风,不怕她瞧不上,到时她们冲突一起,就是我们得利的时候!”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皮91 细皮嫩肉,好生可口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毒墨很长段时间一直没进展,古绯将自己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了墨室里,即便已经知道古旻回来了,她也懒得再多去铺子里,加之尤湖也不去了,所有的事只有尚全在理着。 当苦妈回禀,说古旻回来的第三天就到了铺子里去,并将所有的管事伙计喊道一块,训了话不说,还将古绯提上去的小管事给撤了,就连尚全都被罚了银子,以示惩戒。 随后还将所有的账本给把持了,对账面上没半两银子的事,也不恼,似乎半点不为配方和银子的事困扰。 晚点的时候,古绯就听说,那张她祸水东引的香墨配方,由古旻决定,当天早些时候就已经给墨宴送了过去,美名其曰,当做古婉婷的嫁妆。 平白得了张配方,墨宴自然欣喜,对古旻强势夺回古家铺子却缺少银子的困境,他大手一挥,便从小墨家库房中取了批银子送过去,也不要古家日后归还,趁机插手到古家买卖中,言明不会干涉,只年底分银子了事。 古家吃了个哑巴亏,还是和黄连一样的苦,却压根不敢有微词,已经将古绯给得罪死了,如今银子和配方只有小墨家才有,古旻不得不依靠小墨家。 当古绯知晓的时候,她又扔了一枚废墨,面对苦妈忧心忡忡的眼神,她轻笑起来,“若是以往,墨宴哪里会得逞,如今古家被吞,只是早晚的问题,古旻都隐忍了下来,就连古仲都不吭声,那么,我只会认为,大房那边在图谋更大的,轻重有缓,所以才任墨宴为所欲为。” 经古绯这么一解释,苦妈转瞬了悟。松弛耷拉的眼睑内精光暴涨,她当即道,“老奴这就去查探。” 哪想,古绯讲桌上的制墨器具收拾好。转动轮椅道,“不用,我倒要看看这古旻能蹦跶出什么幺蛾子。” 苦妈上前,动作麻利地推轮椅出墨室,既然古绯那么说,她也不再坚持,转而说起其他,“尚掌柜好日都没过来了,铺子里这几日的进账也没有送来,姑娘您看。是不是做点什么。总不能让古旻平白就将铺子里的掌事权收回去。” “为什么不?”古绯反问一说,她转过游廊,就见尤湖一身青衫,好不写意早自行对弈,一手白棋。一手黑子,倒自得其乐的很,“本来那就是古家的家业,他要收回去,就任他,小墨家要帮,墨宴司马昭之心。就等他们自己闹腾,要是内讧了才好。” 说着,她的视线还没来的急从尤湖身上收回,尤湖转头,两人目光相触,皆微愣呼吸之瞬。 古绯屈指一敲扶手。苦妈福至心灵推着轮椅过去,在丈外站定,古绯沉吟片刻开口道,“离开青墨院,我不养闲人。” 尤湖落下一子后。他直起身,凤眼深沉如宿墨地望着古绯,葳蕤树荫下,清风而起,枝叶簌簌而响,青衫长袖拂动,当真如轻烟水墨图一般。 “姑娘有吩咐了,小生自然就不是闲人了。”他说的云淡风轻,半点都没死皮赖脸的不自然。 古绯倏地握住扶手,她眸起浮冰碎雪,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自己找死,没人拦得住!” 字音方落,古绯不愿意再多说,她示意苦妈调转轮椅,髻上素银点点,旋身离去。 “姑娘是在担心小生么?”他突然发问,指下又落了一字,视野之中只有眼前那方连纵错横的棋局,“姑娘是担心小生被那蛮夷女子看上还是吃了?” 古绯冷笑起来,她懒得跟这人多说,只要不惹麻烦到她青墨院就好。 接下来没几天,古旻在墨宴的支持下,轻松就古家铺子的掌事权给收了回去,对这事,古绯是半点动作都没有,仿佛古家铺子在她眼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 苦妈对此有不解,直接从古仲手里争下来的时候是机关算尽,可这会,又不在乎了。 对此,古绯只淡淡一笑,轻言细语地道了句,“别人的东西总是别人的,即便巧取豪夺和再如何控制,那也不是自个的,所以都不是我的东西,失去了又有什么可惜的。” 苦妈虽然年长,很多人情世故也懂,可对于古绯的想法她还真没揣摩透过,是以对古绯这话,她听了也不是太明白。 “姑娘是早有打算了?”她问。 古绯只高深莫测的一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随后几天,整个易州就只听闻古旻那批带回来的极品松柏的事,墨宴给古家的配方中,不仅有镇店的香墨配方,还加了其他几种小墨家独有的配方,古旻野心勃勃,他欲开品墨会,用百年古松松柏烧制的烟炱制墨丸,再加上小墨家的从旁协助,就开易州有史以来最热闹的品墨会。 古绯不屑的很,以往还有品鉴墨丸的心思,这会她压根就没兴趣。 古家铺子那些制墨师父的技艺如何,她很清楚,小墨家给的那几种配方,她也会制,可以说,古旻此次唯有那百年古松是真正有价值的。 临到头,苦妈不知用了何种法子,居然弄了一撮古松烟炱回来,起初古绯还欢喜了下,可当那烟炱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只一眼,她就摇头一脸可惜有讽刺的神色。 “这绝不是百年古松烧制的烟炱,色太不纯,这烟炱的松柏年轮不超过五十年。”也只有古绯这种眼光毒辣的,在看着烟炱的时候,依稀能分辨出烧制的松柏年轮。 苦妈一惊,当下便道,“姑娘有所不知,古旻将百年松柏送到了小墨家的墨窑去烧的,说是古家的窑太小。” 古绯就笑了,她低头一吹,将那撮烟炱吹到地下,唇边就浓浓的讥诮,“墨宴胃口真大。” 越来越插手古家铺子的事,这会连古旻千辛万苦弄回来的百年松柏都一并给吃了,偏生古旻没办法,配方和银子是墨宴出的,这就等于扼住了古家的喉咙,不想死就只有乖乖听话。 对此古绯不予置否,她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毒墨上面,每日以出两枚墨丸的速度琢磨,结果制的越多,反而废墨越多,好在她之前从古家铺子里赚了不少银子,要不然真不好支撑她如此的浪费。 这天,她照例制了墨后,改动配方,她修改过的配方删删减减,早累成一沓了,按她的意思,都是没用的扔了便是,可苦妈非的每次都给拾掇整齐了码好,再收敛好,用她的话来说,便是这些配方在古绯眼里没价值,可在旁人眼里,连那些废墨都是极好的,对于配方,那就更看中了。 将今日心得书写下来之后,古绯舒了口气,她已经两天没出过墨室了,这会告一段落,便自行转着轮椅出去。 墨室外,依然是艳阳高照,她不适的虚眯眸子,透过睫毛缝隙,冷不丁就见有一陌生女子在她院子里围着尤湖转。 那女子肌肤蜜合,长发简单的编成股辫子搭在背后,裙裾穿在她身上,显得颇为怪异。 古绯心头一动,待眸子适应后,缓缓地睁开,就见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飞快地蹿到她面前,一双暗金竖瞳冰冷地打量着她。 她回视,望着那双野兽之瞳,半点都不怯懦。 倏地,那女子咧嘴笑了,小小的尖牙似有冷光点点,“真细皮嫩肉,好生可口。” 勾唇点笑,古绯悠悠回道,“你也不错,动若野兽,谁也不是你对手。” 闻言,多骨拉眼中的暗金色越发晶亮,她回身指着尤湖就对古绯道,“把他给我。” 言辞之中,是毫不客气的命令语气,可古绯没半点恼意,她轻飘飘地看了尤湖一眼,见他还是那副一身慵懒闲散的软骨头模样,隧道,“他不是我青墨院的人,你若想要,自行掠去。” 多骨拉听清楚了这话,尤湖自然也听到了。 他偏头过来瞥了古绯一眼,眉目之间竟带丝丝无奈,可又觉得压制不住古绯,两人之间简直就是长无止境的拉锯战。 多骨拉也看了尤湖一眼,她咯咯地笑了,暗金竖瞳,宛若鎏金细撒,漂亮非常,“你不错,我决定日后不吃你。” ps: 今天回城,手机单停,连比蜗牛还慢的手机热点也开不了了。 火速充值,爬上来给大家更上。 要是下午16点没更新,大家就等晚上吧,不知道16点的时候到家没有。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晚92 昨晚伺候的不好么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听闻这种惊悚的话,古绯半点都没惊惧,她虚眯着杏眼,点漆黑瞳蕴含暗芒,不动声色的问道,“我这院向来僻静,就是很多府里的下人都不愿过来,不知姑娘是如何知晓的。” 多骨拉又回到尤湖面前,十分满意地围着他转了圈,仿佛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对古绯的问话,不太在意的回道,“旻说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古绯勾了勾嘴角,有暗影从她睫毛缝隙投落,“这样啊,姑娘你是我大哥古旻的妻子吗?” 她语调单纯,素白如玉的脸微微偏着,黑白分明的眼瞳纯澈的很,半点都没心机的模样。 多骨拉回头看了她一眼,将粘在尤湖身上的视线施舍地分了丝过去,“你是旻的妹妹?用你们大殷话来说,我是你大哥的妻子,你是不是应该叫大嫂?” 古绯笑了,无比地春意盎然,“是,大嫂。” 随后嘴角笑意不收,继续道,“大嫂是大哥的正妻,大哥现在掌管着府里的大小事,那么大嫂想必也接手了大伯母手里的中馈吧?以后还忘大嫂多多照顾小妹。” “中馈?”多骨拉疑惑,她虽不太懂这个词的意思,可堪比野兽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件很重要的事,而且还是古旻没告诉她的。 古绯点头,脸上露出微诧的神色,“莫非大嫂不知道?正妻相当于大嫂族群中的首领伴侣,而中馈自然就要管府里所有的人,可以任意买进很多的奴才,对下人有生杀大权,打死个把个,都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且……” 说到这里,她瞟了尤湖一眼,意有所指的道。“尤湖这样的,也可以买来当下人。” 多骨拉眸色发亮,暗金色璀璨地像是金子一般,她目光灼灼。连呼吸都滞了那么一瞬,“正妻天生就该掌管中馈?” “对,”古绯回道,见多骨拉眼底蹿起汹涌的勃勃野心,她不怕死的又加了把火,“不过,也有一些长辈贪恋手中那点中馈权,故意不交给晚辈管,还好,大伯母向来性子和善。定然不会那样对待大嫂的。” 多骨拉已经被古绯的蛊惑地蠢蠢欲动,她将这几日古旻的举止回忆了遍,发觉中馈的事,古旻压根就没跟她提过,且崔氏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再听古绯那么一说,就已经断定崔氏和古旻是不想给她中馈权。 这在她看来,是很严重的欺瞒,蛮夷从来以强为尊,她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比崔氏强悍多了,而且最主要的是。管了中馈,可以任意买卖和杀死下人,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吸引。 之前她还在担心,大殷不食人,也不能随便杀人。到时她克制不住,弄死个把人要如何善后才好,可是现在既然有这样好事,她岂会放过。 想着,她便忍不住要去找古旻要中馈。不过临走之际,她颇为不舍望了望尤湖,想了下对古绯道,“我要他。” 古绯视线转到尤湖身上,粉白的唇抿成了直线,点漆的黑瞳中看不出半点情绪。 尤湖摇了下手中书卷,从刚才起他就一直埋头看书,当半点都没看到多骨拉和古绯,这会他抬头,兴味地眸光在古绯面上转了圈,水滴型唇尖一翘,凤眼带腻人春光的道,“姑娘,小生昨晚伺候的不好么?” 猛然听闻这种话,即便多骨拉对大殷语不太懂,也听出了其中的旖旎意味,她看着古绯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暗金竖瞳中有兽性的残忍析出,“你还说她不是你院子里的!” 古绯淡然地收回目光,她面无表情,“大嫂,我刚才就说过,若你能掠了他去,小妹无半点微词,且他从未和我签卖身契,哪里是青墨院的人了” 多骨拉半信半疑,不过这会,她知尤湖不会跟她走,如若不然前几天她就将人给弄上床榻了,哪里还会拖到今日。 她的心思都放到了中馈的事上,相比尤湖,那才是一大块饼,遂也没多做纠缠,之在临走之时,对尤湖道,“等我拿了中馈,第一件事,就要让你做我的男奴!” 此话一说,古绯明显的感觉到尤湖身上的气息一凛,浓烈如墨的杀意从他狭长的凤眼中一闪而过,尔后他又掩饰很好地浅笑道,“姑娘,若能拿到中馈,小生自然不敢不从。” 得了允,多骨拉算满意了,她下颌一扬,带点炫耀地瞟了古绯一眼,然后才离去。 整个青墨院,多骨拉一走,就只剩古绯和尤湖两人,好一会,谁都没说话,安静的只能树叶簌簌响动的声音。 古绯垂着眼睑,长敲的睫毛疏影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眸底,化为摇曳沉底的暮霭之色,最后融入深渊,再看不见。 “呵,”尤湖轻笑一声,听不到声音起伏,他放下书卷,施施起身,青衫皱褶延展过如水波纹,在他单薄的形体上刻画中浓厚的暗影,“姑娘,真是冷漠无情,好歹小生为姑娘尽心尽力,只触及一次姑娘的底线,就不得姑娘原谅。” 不说这事还好,提起这茬,古绯连心尖都冷硬了,她看着文弱书生缓步走近,最后在半丈的距离站定,“你让我算计一次试试!” 尤湖不理会古绯口吻中的嘲讽,他居然很认真了想了想,“比起为男奴,还是让姑娘算计一次来的划算。” 古绯不想他居然这么说,她定定注视着他,眼不带眨,只心里念头百转,琢磨这无数的算计。 显然,尤湖是看懂了古绯,清楚她想做什么,他忍不住低头轻声笑了起来,“只要是姑娘想的,就是真让小生去做男奴,那也是可以的。” 古绯不计较之前他拿自己在多骨拉面前挡箭的事,有些事,既然已经察觉被人算了,想要知晓对方接下来如何做,那么便顺着对方的局往下走就是。 是以,在多骨拉面前,她不仅不反对,还给人以默认的假象。 不止古绯有七巧玲珑心,尤湖也是有的,对古绯的想法,他一转念便明白了。 两人皆没明说,可就是那对望的一眼,便心如明镜默契十足。 多骨拉在大房古旻面前是如何闹腾的,古绯不知,只是三天后,她便听说,古家的中馈还真落到了多骨拉的手上,为此崔氏只得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第四天,多骨拉来到青墨院,一路的还有古旻,这还是古绯同古旻的第一次见面。 古绯看着院子的身姿挺拔的男子,古铜面,眉目气度深沉又稳重,给人一种十分安稳的厚重感。 她暗自点头,不愧是易州美玉三公子之一,纵使出声不如墨玉华和封礼之,可这后天养成的气度,却丝毫不比两人差。 古绯在打量古旻的同时,古旻也同样在观察她,末了两人视线相接,无形之中似乎碰撞出霹雳啪啦的尖锐火花来,无声无息,只有尤湖似乎察觉到了一点,他嘴角的暗影顺价深邃。 “卖身契拿来。”多骨拉迫不及待,她说着就自行到古旻怀里去搜。 古绯不甚有表情,尤湖今日站在她身后,俊美无双的容颜在日头点光之下泛出蒙蒙柔和的白光,越发显得风华绝代。 多骨拉拿了卖身契,紧接着几步蹿到尤湖面前道,“快签,签了你就是我的男奴了。” 说着,她脸上露出兴奋和激动的神色,瞧着尤湖的眼神只差没沾到他身上不落。 尤湖并不接,他低头看向古绯,古绯了悟,她慢悠悠的也从怀里摸出张卖身契来,浅笑道,“大嫂,抱歉的很,尤湖昨个先同小妹签了卖身契了。” 多骨拉一愣,她不懂契约是怎么一回事,毕竟在她眼里,那就是一张纸的事,本来她就不甚在意。 可古旻懂,他上前蔑笑了声,“五妹,好歹今个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你大嫂难得看中个下人,你就割爱一回让出卖身契得了,为个卑贱的奴才,恼了咱们自家人的关系就不好了。” 古绯嘴角的浅笑当即就减了,她眸底冰寒一片,嘴皮一掀就回击道,“小妹素来听闻大哥如何如何的优秀,今日一见,果真不烦,按理小妹是不该扫大嫂的兴,大哥回来那日,小妹身体不便也没去门口迎接,心里已经难安了,可小妹也是想着,大哥同大嫂新婚不久,这大半年来一路奔波,好不容易回来了赶紧为咱们古家延续香火才是,这要将尤湖送到大房,大哥你……” 说完这话,古绯黑白分明的大眼瞅着古旻,晃悠悠地说不出的嘲讽。 这话里话外,再是明白不过的在说古旻被戴了绿头巾,还是好几顶那种。 古旻脸色瞬间就沉了,与人共妻,这就是他心里腐烂的伤疤,可古绯今个第一次见面,不仅非常了解蛮夷习俗不说,还将他的伤疤给用刀子戳开,洒上大把的盐不说,还狠狠地碾上几轧。 不管两人如何言语争锋,一边的多骨拉只听懂了一件事,那就是尤湖已经卖身古绯,她暂时得不到此人。 这样的认知,让她瞬间暴怒,她几下撕了卖身契,仰天像野兽一样怒吼一声,五指成爪,尖锐的蓝汪毒爪快若闪电的就朝古绯袭去。 正是,尤湖眼瞳一缩,已来不及出手阻拦!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凌93 凌虐和被凌虐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来不及。 古绯眨眼,疾风拂面,吹动耳鬓细碎散发,她就感觉到了面颊被割裂的疼,点漆黑瞳之中,那利爪越来越近,她脑子里知晓要闪避,奈何身体的反应跟不上,只得眼睁睁看着。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暗金竖瞳闪烁着野兽的泽光以及冷酷,古绯望进去,顿时只觉视野天旋地转,身子随着轮椅的倾倒而栽了出去。 “嘭!” 手掌被磨出疼痛,古绯趴在地上,掌下尽是粗粝小石仔,她回头,就见那声闷响之后,尤湖手持她的翠玉掐金丝卷花利簪,刚好抵在多骨拉掌心,她若再进半寸,那簪定会穿透而过。 “滚开!”多骨拉愤怒非常,她五指由爪换掌,就欲拍开尤湖手上的利簪追击古绯,哪想—— “放肆!”苦妈听闻动静从膳房出来,想也不想,手上一双筷子嗖的快若箭矢飞射向多骨拉双眼,她若执意攻击不变,就得冒着被筷子戳瞎双眼的代价。 果然,多骨拉攻势一变,回身相护,等她拂下一双筷子,苦妈的拳头已经到了。 “嘭”拳头对掌,有心算无心,多骨拉当即就被震退好几步,喉咙微甜,泛起血腥味。 苦妈是半点都没留手,一波攻势接着一波,她根本不等多骨拉站定,就再次欺身而上,眉目之间杀气斐然,一时之间,多骨拉陷入被动,只得不断防守,根本没主动出击的机会。 古绯撑起点身,手心就一阵火辣辣的疼,她低头瞧,只见白皙手背,在点点日光下能见沾染上了些许的蓝色粉末,那粉末细若尘埃。像是蝴蝶翅膀上抖落的磷粉。 她捻袖一擦,却根本擦不掉,倏地她就想起多骨拉那汪蓝蜜毒的指甲来,分明和她手背粉末的颜色一模一样。 “姑娘。还好么?”尤湖蹲下身,先是半扶起古绯,让她靠自个身上,然后才单手扶正轮椅。 长袖滑落,将她手背覆盖,只留掌心被磕伤的点点猩红。 尤湖在古绯背后,他伸手捏着古绯手指头,看了看掌心,明显还有细碎的沙砾嵌在伤口中,斜飞的眉头皱起。他自怀里摸出张干净的丝帕来,对古绯道,“姑娘忍着点。” 说着,便用丝帕简单的将伤口包裹下,末了才将古绯抱回轮椅上坐好。又将那根翠玉掐金丝卷花利簪插回古绯发髻上。 “姑娘,下次用赤金簪吧,那个利索。”尤湖眼眸眯了眯笑说道,刚才情形太过危急,他一文弱书生哪里挡的下多骨拉的攻击,关键之时,只得一手拔了古绯头上利簪当武器。一手将古绯连同轮椅掀倒在地,如此才算避过。 古绯没说话,她冷厉的眸子看了一旁面色阴沉的古旻一眼,随即便注意到场中又起变化,苦妈拳脚风格有板有眼,自是大殷正统的招式。而多骨拉向来生活在深林,彪悍的动作中,常带野兽的扑式,待她一适应苦妈的攻击节奏,便很快调整过来。这么好一会,两人居然不分伯仲。 古绯垂眼,她伸了伸手看手背,哪知,刚才手背上的蓝色粉末已然不见,她心头一惊,挽起袖子,袖口也没被粘上,就像她起先看到的都是幻觉一般。 注意到古绯的动作,尤湖唇边暗影深了深,他低头小声的问道,“姑娘手疼了?” 沉沉氤氲雾气从古绯眼瞳之中升起,她盯着场中多骨拉的手,沉吟片刻问道,“她的手指甲可是有毒?” 尤湖看过去,十指汪蓝像是被浸染的瘟疫,“如果小生没看错,那应该是一种南齐深北特有的剧毒,蛮夷自来生活在深北,从小与森林毒物为伍,是以他们自有一套自己解毒的法子,故而这种剧毒本身并不会对蛮夷产生危害,可若是旁人沾染,便有的受了。” 说到这,他转头看着古绯,脑中倏地闪电划过,他迟疑问道,“姑娘沾染上了?” 古绯也不隐瞒,她指腹从手背一抚而过,“刚才,这里有蓝色粉末……” “这会却没了,袖口没沾染上,半点痕迹都没有?”尤湖一口气打断古绯的话,脸色无比慎重。 古绯点头,想必是多骨拉攻击她的时候,从指甲缝里洒落下来的毒粉末,无意间沾染到了她的手背。 尤湖想了下,转个身,正对古绯,用自己的身体挡了古旻的视线,然后弯腰与古绯视线齐平,一句话都不说,撩开她的袖子,两指伸出搭在她脉搏上。 古绯看着尤湖的动作,那把脉的姿势再熟练不过,就像是做过无数遍,她诧异地望着尤湖,眼底狐色陡升。 尤湖哪里会不清楚,他嘴角牵扯出个淡笑,情急之下,却是没有办法,只得这么做,他不亲自看看,哪里会放心。 “你到底是谁?”古绯一字一句的问道,她不相信一个文弱书生,还会懂医理,而且还颇为老道的模样。 尤湖没回答古绯,他换了古绯另一只手把,片刻功夫,他眉头就皱起了,瞅着古绯白玉小脸,感叹非常,“幸得小生赖在姑娘的青墨院没走,如若不然,姑娘这次只怕凶多吉少,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报,姑娘打算如何报答小生?” 将古绯的狐疑看在眼里,尤湖索性也不再故意藏着掖着,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透了出来,就看古绯自个能想到多少。 听闻这话的古绯,眸色闪动,她感受到那温润的指尖搭在自己手腕上,就有点滴的暖意传过来,陌生的触感,却不太让人觉得反感。 粉白的唇几乎抿成了直线,她一语未发。 这当,苦妈和多骨拉缠斗到一定程度,终是苦妈技高一筹占了上风,当下,招招死手不留情面,多骨拉见势不可为,飞快抽身出来,拉着古旻怨毒地盯了古绯一眼喝道。“走!” 两人跑快,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青墨院尽头,苦妈要追上去,尤湖赶紧道。“别追了,她还不能死,姑娘中毒了,解毒的关键还在她身上。” 闻言,苦妈一惊,她一个箭步蹿到古绯面前,“姑娘中毒了?” 古绯点头,不动声色地瞥了尤湖一眼,她听这口吻,似乎这毒。面前的书生会解一样。 “都怪老奴护主不力,姑娘请责罚!”苦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面容内疚非常。 古绯摇头,“不关你的事,这多半都是古旻搞的鬼。就是不知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要是想杀我,何须这么麻烦,明显他是用尤湖的美色为饵,来引多骨拉上钩,吃准我不会同意那般轻易将人让出去,由此让多骨拉里对付我。却又不让我死,只让我中毒……” “果然,很有意思,想在我身上图谋,就看他有没有那本事来拿!” 说到最后,拉长的尾音之中带着勾子一般的金石杀伐之力。 而逃跑掉的多骨拉和古旻两人。回到大房,多骨拉面色带寒地盯着他,声色戾气地问道,“你确定只要古绯一中毒,就能乖乖将美人送来?” 古旻敛了敛心思。恭敬地回道,“自然,她若想解毒,只有夫人有法子,只要今晚毒发,她就定然会来找夫人,到时不管什么条件还不是夫人说了算。” 多骨拉神色稍缓,暗金眼瞳中的杀意减了几分,她起身,伸手拍了拍古旻的俊朗的脸,“我就喜欢你这种狡猾,像狼一样……” 她说着,埋头凑到古旻脖颈,张嘴轻咬起来,小尖牙刺破那点皮,就有点滴的鲜血冒出来,多骨拉吸了一口,感受到腥甜的血腥味在舌尖绽放,十分舒服地眸子微眯。 而古旻疼的脸色煞白,额头更是不断渗出冷汗,他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紧,连手心都被掐出了血痕。 多骨拉若毒蛇信子一样的舌轻舔过古旻的喉结,抬头,一片暗金色之中,她冷冷的命令道,“将衣服脱了!”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在接收到多骨拉的命令之时,他的手已经自发解了腰带,长袍噗的轻响,落到地上,溅起细碎的尘埃,古旻外袍之下根本没穿亵裤之类的贴身衣物。 “咯咯咯,”多骨拉笑了起来,那笑意并未达她眼底,她掐着古旻下颌,看着他那张脸倏地却想起尤湖的俊美来。 古旻虽贵为易州美玉三公子,可要论俊,还是多少不及尤湖。 汪蓝的指甲轻轻划过裸露的胸膛,古旻闷哼一声,这会退了衣裳,能见他身上全是被牙齿啃咬出的伤痕,大大小小,看着惊人,特别是胸口那两凸点和大腿根部处。 多骨拉像是条柔软的蛇,她绕到古旻背后,双手从他腋下而过,落在他胸前敏感处,她唇从宽阔的背脊扫过,倏地她一把将古旻推到。 “嘭”的声响中,她一摔桌上的茶壶,茶水四溅中,她顺手捡起个碎瓷片,冷漠的暗金眼瞳中蓦地升腾起晶亮的灼热和亢奋。 古旻翻身过来,就看到多骨拉手中的瓷片,他眼瞳一缩,惊惧地道,“不要,不要……” 多骨拉娇笑起来,这模样的古旻大大地满足了她暴虐的心思,她一把扯掉自己深深的裙裾,蜜合色的肌肤在白日光线中散发出一股子野性的美感。 她就像是一头母豹,胸前挺拔汹涌,腰身又纤细有力,修长的大腿更是柔软又结实,至少她跨坐到古旻腰身上,那么一夹,就让古旻挣脱不得。 古旻吞了口唾液,他眼底有畏惧,而心头却是铺天盖地的怨恨,如若不是多骨拉的对手,此刻他都想与之同归于尽。 “你怎没他那么俊?”多骨拉还念念不忘尤湖,她居高临下看着身下的男子,尖锐的瓷片缓缓从他胸口划过,伴随的是嫣红的鲜血。 她舔了个唇尖,手下很有分寸,确保会弄伤古旻的同时,又不会给他带去太多的疼痛,更不会危及到他性命,随后她俯身,至上而下,将那些冒出来的血吸食殆尽,并用舌尖不断在绕着圈。 古旻呼吸加重,瓷片带给他隐隐的刺痛,可当这刺痛到一定程度后,便化为酥酥麻麻的触感,从多骨拉舌尖下蔓延开来,且跨坐在自己身上的身体柔软有力,一种极致的矛盾结合在多骨拉身上,他竟然在这种被凌虐的过程中,欲望迭起。 ps: 额……晚了……啥也不多说,第二更一会16点或者16点半。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94 一问一答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是夜,古绯穿着白色中衣,她端坐在床沿,乌发披散,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眼瞳有隐晦波光,素白如玉的脸上光影横生。 尤湖坐在她半丈开外,青衫巍然不动,他手里端着白瓷茶盏,却没喝一口。 苦妈端进来热水,拧干布巾,小心翼翼地为古绯擦手,今个手心给石仔和沙砾磨伤了,这种伤口是最疼的,又是在手上,也好在古绯从头至尾都不吭声,只是脸色比任何时候都来的白。 她敛着眸子,长翘的睫毛下有疏密的翦影落下,就为她眉目间添了几分的脆弱。 尤湖将手中茶盏中的水都转凉了,他索性放下,斟酌了下开口道,“姑娘,小生不确定是南齐深北哪一种的毒,所以需要毒发来断定,今晚上就委屈姑娘了。” 古绯睫毛下波动了瞬,今日已经从尤湖身上露出更多的端倪,要照她以往的性子,指不定如何的愤怒,继而将人远远的赶走。 可这会,身中不明南齐剧毒,心里多了顾忌,她无法做到完全信任尤湖,只得沉默不语,也不问。 古绯的心思,尤湖哪里不明白,他意味不明地看了苦妈一眼, 苦妈拧方巾的动作的一顿,眼见黄铜盆里的水已经浑浊,遂端着盆就出去了,末了还顺带将房门给掩上。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古绯和尤湖两人,小小的一盏油灯光晕中,偶闻啪啦灯花爆响的声音,火苗跳动不休,连带脚下的阴影也摇摆不定。 尤湖其实已经做好若古绯问,他便答的心思,偏生古绯这会不问了,就像是蓄积满力气的一拳,接过却打在了棉花上,到处不着力。怪异的很。 他就这茶盏中已经凉了的茶水抿了口,眉心一拢,茶水特有的涩感在他蓓蕾蔓延,脑子一明。狭长的凤眼虚眯,尤湖头一次感觉棋逢对手的兴奋感。 古绯太聪明,心思又多,与他也不遑多让,而两人之间,注定会因为利益的不同,而产生算计和矛盾,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端看最后谁的手段高明尔。 这样一种心智的较量,简直太对他口味不过。所带来的征服欲比任何一种方式都让他欢喜。 他目光灼灼,像是热烈的熔岩,落在古绯身上,就差没烧出个窟窿来。 古绯感觉不到就是傻子了,她拢着手搁在膝盖上。安静如水,然而说出的话却冰冷泠泠,“你再如何看着我,也不会看出朵花来。” 尤湖轻笑一声,凤眼深邃又明亮,他旋着茶盖,甩出几滴茶水。“姑娘没看小生,怎知小生在瞧姑娘?” 左右无事可做,他索性言语挑衅起古绯来,便是以这样的口舌之利能占的丝缕上风,他也觉得高兴。 古绯面无表情,睫毛轻颤。她抬眼,点漆黑瞳堪比最沉的墨,落出清水之中,都化不开的沉郁,“我不知你怀有何目的待在我身边。也不太想去知道,上次被你一起算计,总归是技不如人,这没什么好怨怒的,下一次找回来便是,你我皆有不为人知的心思,不能明言,故毫无信任可言,如此企图还未达成,你我自己便可能内讧了,不如,来问答如何?” 面对古绯的提议,尤湖脸上闪过意味深长,他将手上的茶盏放下,人靠在桌沿边,上挑的眼梢春意盎然,实在勾人的很,“一问一答,须的公平,不可说假,不可转而言他。” 古绯点头,“自然。” 水滴形微厚的唇尖上点光跳跃,尤湖虚握拳,轻抵唇边,低笑道,“小生自幼读圣贤书,平生最羡君子之怀,故而姑娘先问吧。” 古绯半点不客气,她凝望尤湖,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披散的乌发在她耳边柔软又亲和,可她启唇说的话却再凌厉不过,“你便是怪医九先生,九先生就是你?” 果然还是忍不住问了…… 尤湖如此想着,他嘴角暗影加深,俊美无双的脸上笑意越发的浓,像是热烈开放的一树梨花,浩大而繁华,“是。” 说了不得做假,他自然遵信守诺,“你与乐清泊是何关系?” “青梅竹马。”古绯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得到这样的答案,尤湖眉头皱紧了,他一个没注意,问的方式不对,就让古绯给钻了空子,稍微一查,便谁都知道她和乐清泊是青梅竹马,可这青梅竹马的感情就多了去了,谁知道是哪种。 古绯可不管那么多,她继续发问,“九先生是九狐王?” 书生尤湖,怪医九先生,琳琅阁阁主九狐王。 三个身份,古绯的想法大胆,如今确定了尤湖就是九先生,可对于九狐王其人,她半点底都没有,是以她干脆将大帽子扣下,不管尤湖的回答是如何,观他反应就够了。 风流多情的凤眼瞬间就开出滟潋的桃花来,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更是有簌簌而落的桃花雨,尤湖笑出声来,他这声笑响亮的很,看着古绯,差点没笑岔气去,“名中带九字,便是一人了?那姑娘和古柔可是一人?” 古绯娥眉轻皱,这当见尤湖的反应,她忽的又很不确定起来了。 “姑娘如何才会信任小生?”该尤湖发问了。 闻言,古绯抽回心思,想了想很诚实的摇头道,“我不知道。” 说完,似乎省的尤湖以为她说假,又多说了句,“我连自己都不信任,我只相信人和人之间的利益纠葛,有一致利益追逐时,便是最能得我信任之时。” 尤湖若有所思地瞧着她,继而摇头不语。 古绯问,“你待我身边,有何目的?” 这是她一直都想不通的问题,她自问自己身上可没你什么东西是能让人觊觎的。 这倒不是太难回答,尤湖大方坦言,“我与你皆是琳琅阁扶持出来的,如今我也算小有成就,该是回报琳琅阁之时,所以九狐王便给了我来助你的这个任务。助你成长到无所畏惧,助你强大到让敌人颤簌,助你心愿达成!” 一连三个“助你”,让古绯沉默。她想到之前尤湖的算计,断了她与乐清泊之间的后路,逼她直面痛苦的深渊,如若尤湖所言是真,那这相助还真是特别。 她冷笑一声,看着尤湖眸底无暖色,“所谓无所畏惧,便是斩断我所有的牵绊,让我不再有弱点,同样让我日夜沉浸仇恨之中不可自拔不成?” 尤湖不以为然。这会他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唯有的只有冷漠线条在油灯光线中显得特别无情,他睥睨古绯,不带半丝的怜悯,“纵观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踏尸骨而上,更勿论儿女私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眉目之间有讽刺,“乐清泊不适合你,他日你们终将为敌,你是要长痛还是断痛?” 问完。见古绯不回答,尤湖进一步的逼问,“亦或,九狐王和小生都看走了眼,姑娘并不惜自个那半条命,不用他日回大京。就是数日后,墨戈弋一来,你就得完蛋!” 他瞅准古绯的伤疤很软肋死命的踩,末了还拿钝刀戳。 古绯手啪地握紧轮椅扶手,她咬着唇。面容白如雪,在乌发的映衬下,越发显得身姿单薄瘦弱,她眸带冻彻心扉的寒看着尤湖,“我与乐清泊之间如何,断或不断,还轮不到你们来操控!” 是的,这才是古绯一直无法容忍的地方,她极度的憎恨被控制,一言一行需得以她自个为准才行。 尤湖眸色闪动,他认真望着古绯,好半天才回道,“明白了。” 这瞬,他触摸到古绯不可碰触的底线,同为城府如海深,心计细如发,骨子的高傲不可侵,又是倔强宁死不屈的性子,自然最是忌讳这点,这也是古绯在大京墨家失败至此的原因所在,但凡她能妥协半点,或者暂时的隐忍与虚以为蛇,也不至于当时连命都去了半条。 古绯呼出一口气,然还没等她身子轻松起来,蓦地,她就感觉到一股子的酥麻至她手背迅疾的蔓延到四肢百骸,紧接着是她的十根手指头,原本粉白的指甲盖顷刻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而汪蓝色,和多骨拉的一模一样。 尤湖看过去之时,连同她的唇,也变成蓝色。 古绯来不及有多余的念头升起,那股子的酥麻加深,就化为又痒又疼的感觉,像是无数的蚂蚁在她骨髓之中爬行啃咬,密密麻麻,越来越多。 “啊……”她惨叫一声,人栽倒在床上,本能的蜷缩成一团,乌发一泻千里,铺陈在淡青色的被面上,像是最妩媚的水草,映着古绯蓝唇,无比的蛊惑,仿佛是水中女妖。 尤湖大步蹿到床沿,他捻起被角一裹,掐着古绯下颌迫使她张口,然后塞进她嘴里,“咬着。” 尔后,他撩开她长袖,只见从汪蓝指甲盖上蔓延出菟丝一样的丝蔓,不过片刻功夫,便从古绯手背沿着筋脉一直生长到她的手臂,并还在继续生长,仿若是以古绯血肉为食在长。 尤湖面色一凛,他顾不得那么多,将古绯扶起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一撕她中衣,果然就见那蓝色丝蔓已经覆盖了古绯的双臂,攀过原本白皙如瓷的肩膀,一直往她胸口身子上去。 “嗯……”古绯死死咬着被子,不过片刻功夫,她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一样,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体毒发的痛苦,也知道尤湖不经她同意,就撕了她的衣裳,且指尖还在她冰凉的体肤上游走。 她感觉到了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伴随那种痒痛逐渐加深,唯有接触到尤湖身体的那点是无比温暖的,连同他的指尖,也是暖如炉火,让她蓦地就心生了一股子的眷恋。 ps: 第三更晚上10点。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95 釜底抽薪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蓝妖姬,南齐深北才会有的一种花,七月七中元节前后开放,极具掠夺性,开放之日,满山遍野,侵食其他植物,以此为养料,结蓝果,果实剧毒。 古绯闭眼蜷缩成一团躺床上,她眉头紧皱,脸色雪白,十分难受的模样,一身汗湿如水。 乌发如绸,有丝丝缕缕的被汗水打湿,沾在她白皙如瓷的肌肤上,其他的尽数铺泄开来,像是热烈盛开的海棠,绝绝而充满生命燃烧的焰火。 她身上白色中衣尽数被脱下,扔在地上,团成一种暧昧而旖旎的形状,她全身上下,只余藕粉色一抹肚兜和挂在纤细腰身的亵裤。 因毒发而带来的剧烈痒痛,让她浑身都像被水淋了遍,此刻,整个房间里油灯光线氤氲不明,那种汗湿带着莹润的光亮,映衬着古绯鸡蛋白一样的滑腻肌肤,便有一种女子独有的处子体香散发出来,仿佛暗夜之下的幽昙,神秘而暗香无穷无尽。 尤湖眸色闪动,眼瞳之中的深沉似滴落清水之中疑亦不化解的宿墨,沉寂的吓人,他手搭在古绯脉搏,亲眼看着毒发过后,她全身上下那蓝色丝蔓如潮水的消退,最后指甲盖和粉唇也渐渐恢复正常。 他伸手,骨节匀称的指尖拂过古绯额头汗湿的碎发,尔后从古绯嘴里小心的将之前咬的被角一点一点抠出来。 微暖而无茧的指腹在微张的粉白小口中像游鱼般曳动,抚触过小巧的贝齿,将被角挪出的同时,他自然也碰触到了柔软如棉花糖的小舌,指下能感觉到那小舌此刻乖巧又温顺,任他欺负也不反抗。 当整个被角被抠出来时,尤湖心头一动,他手指并未及时地从古绯嘴里拿出来,反而顿了那么一下。然后沿着她唇角滑出,在她唇上来回摩挲了下。 “是真不在乎?还是就如此放心?”他低低的道,另一只手扳正古绯,将她脸上的发丝拂开。低头靠的极近地瞅着她,从好看的娥眉,一睁开就无比璀璨的眸子,小巧的鼻,一向粉白的唇,迥异于很多女子的艳红朱砂唇,她整个人面上似乎从来都是浅淡的颜色,仿佛粉樱,最烈焰的时候,也不起半点猩色。 他看的专注。也就没注意到搂着的人指尖一颤,继而猛地睁眼。 那眸子,黑瞳比常人大一眼,显得特别黑白分明,又像是最极品的佳墨。无论历经多少风雨都不退颜色,尤湖似乎没想到古绯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他就那么以极近的动作脸对着古绯的脸怔忡了。 眉头一拢,她毒发一场,浑身没力气,可却并不妨碍她眼梢的凌厉,她盯着尤湖。冷冷的道,“出去!” 她当时虽觉整个人骨子里痒痛难忍,只恨得拿刀将自己一刀一刀的破开,看对于曾经受过生削腿肉极刑的她来说,那种痛苦她还能忍得住不让自己真做出伤害自个肉体的事来,是以她其实从头至尾。脑子里都是无比清醒的,她知道尤湖对她做了什么,在那之间,也想明白了古旻的企图。 尤湖轻笑了声,他抽离开点。随手拉过薄被,将古绯整个人包裹了,只露出脑袋,又拿软枕垫在她后背,这才倒退几步出了房间,顺便吩咐苦妈进来伺候。 整个房间又剩自己一人,古绯才彻底的放松下来,对她来说,唯有她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心里还觉是有安全感和真实的。 四肢发软,全身无力,身上还汗津津的很不舒服,可古绯仿若未觉,她仰头靠在软枕上,目光从床下自己那件中衣上划过,又很快移开。 剧烈的疼痛折磨,或许带给旁人的是生不如死的绝望,可对古绯而言,在品尝疼痛的同时,她就像是浴火凤凰,能一边看自己挣扎一边冷漠的思考一切。 就在刚才,她将自己换位为古旻来琢磨,明明想杀死对方的慌,却选择这种麻烦的方式,若为制墨配方,已经从小墨家那边得到了,她现在在所有人眼里就是失势的私生女,只怕多的很的人想来落井下石一把。 尤湖是怪医九先生的事,她也是今晚才确定,所以这点是不能被算计在内的变数。 假设尤湖不是九先生或者她不知道这点,那么她如今身中南齐深北剧毒,熬过今夜的毒发之后,她第一反应肯定是去琳琅阁,不管是求助也好,让琳琅阁帮忙寻找九先生也好,总之第一件事肯定是千方百计的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这一定是古旻最愿意看到的局面,且古仲不是不知她同琳琅阁的关系还不错,以往每次去那边,她就没避开过。 她去琳琅阁,想要解毒,就只有托琳琅阁出面,寻找解药。 当她想到这点的时候,脑中霎时清明如朗日,一切都明了起来,蛮夷是未开化的种族,食人性残暴,她敢断定古旻跟了多骨拉,定然是吃尽了苦头,而多骨拉只身一人同古旻千里迢迢到大殷,也不怕到了古家的,古旻翻脸让人杀了她。 这样毫无顾忌,那只能说多骨拉手里抓着古旻的把柄在,还是非常能威胁他的。 综合她的中毒,便可以大胆猜出——古旻也是中毒了的。 所以他才这样迂回,只为让她去寻找解药,自己捡个便宜,毕竟他要有异动,多骨拉不会不知道。 苦妈一进来,就听到古绯接连冷笑的声音,她端了一大盆的热水,放到床近前,将油灯靠近了对古绯道,“古绯,可还好?老奴扶您起来擦擦身子,省的受凉。” 古绯应了声,她这会全身恢复了点力气,自己就能撑起身,她揭开薄被,任由苦妈给她擦身,末了又将她一头长发粗粗用簪子随便挽上。 收拾妥当,古绯整个人显得慵懒而随意,她让苦妈抱她到轮椅上坐好,然后自己推着轮椅出了房间,果然就静见廊檐下,尤湖双手环胸,半靠在柱子边,看着黑夜之上的清辉圆月。 听到动静,他回头就见眉目清淡如水的古绯,随便披了件衣裳,乌发挽的很散,耳边都有碎发落下来,瞧着这模样的古绯,尤湖不期然就想起古绯刚才被自己脱了衣服,乖顺到让人心痒的神态。 眉梢不为人知地挑动了下,他飞快的掩起凤眼中的异色,看着古绯道,“那是蓝妖姬,南齐深恶痛绝的一种花。” 随后他将蓝妖姬的毒性大致说了下,最后道,“这毒说好解也不好解。” 古绯望着他不发一言,静静听着。 “毒是蛮夷下的,蛮夷擅配制这些玩意,且每个蛮夷各有特点,所以毒也各有特点,这便是难的地方,不过好在那个多骨拉在古家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她自个不怕此毒,那自然从她身上着手,就能配出解药,这是好解的地方。” 说到医毒药理,尤湖俊美风华的脸上闪耀出熠熠光辉,这本就是他的绝活,是以头头是道。 “这毒暂时不解,”谁知,古绯沉吟片刻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摩挲着扶手,眸带算计,“古旻想拿我当枪使,我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谁使了谁。” 听古绯这样说,尤湖便知她是有自个想法了,“暂时不解也是可以的,不过要是哪天那蛮夷离开了或者死了,姑娘身上的毒可就没法解了。” “姑娘,不若老奴子时就去探探,从蛮夷身上悄悄先弄出解药。”一旁苦妈建议道。 古绯考虑了下,确实不好拿自个的生死来冒险,主要这险也太不值当了些,“既然这样,不若直接将多骨拉给制了,我给古旻来个釜底抽薪。” 尤湖垂下手,半点不在意的道,“没问题的,她不是喜欢用毒么?小生就以毒攻毒。” 大抵上相商妥当,古绯将所有的事都从头至尾地想了想,后道,“一会去将这个院里的灯笼都点上,明个天一亮,就准备马车带我去琳琅阁,对外再放出消息,就说谁若能找到怪医九先生,我赏白银百两。” 闻言,尤湖一转念,就想明白了古绯想干什么,她这是在古旻下套,先给他希望,后再狠狠地摔下深渊,从精神上将之打垮,这才是最为痛苦的失败。 他笑着拇指擦了下自个的唇,戏虐的道,“白银百两,原来小生在姑娘心里价码这么低来着,不若小生自报下落,姑娘将那百两银子给小生好了。” 古绯白了他一眼,所有的事考虑妥当,她便觉得累的慌,之前毒发消耗了她太对的精力,这会就困乏的头都沉了。 “姑娘,老奴带您去休息。”苦妈轻声说道,她推着古绯回房间,将人放到床榻盖好被子后,将天青色蚊帐放下之后,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尤湖还没走,他甚至都没往后看,径直就道,“妥当了现在就去,从蛮夷身上取小瓶血回来,再将——” “她指头断去一根,敢让本公子做她男奴,一根指头便宜她了,”尤湖说着,这会他声音低沉阴狠,带着万年寒冰的气势,和刚才同古绯说话的口吻简直判若两人,“将断肠带去。” 苦妈诧异抬头,她看着尤湖的背影,才应道,“是,公子。” 尤湖一挥手,让苦妈赶紧去处理,然他手还未落下,蓦地他就想起自己这只手可是抚过某人的诱人唇舌,他愣了下,水滴形的唇尖翘成风流的弧度,他瞥了眼古绯的房门,抿唇无声地笑了。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696 计划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这日早上,古旻觉得是他半年以来最舒心的一次。 他裸着上半身,精壮的肌肤纹理在日光下让人面红耳赤,可相对的他身上深浅不一的齿痕,同样也让人惊诧。 崔氏带着膏药急匆匆进来,她也不要婢女动手,自己旋开抠了点,然后心疼到眼眶微红的为古旻轻轻抹上,心里将多骨拉给咒骂了千万遍。 古旻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毫不在意,只嘴角含笑地瞅着远处虚空,还不忘安慰崔氏,“娘亲不用担心,只是皮肉伤,儿子还受的住。” “那个挨千刀的贱人,居然这样折磨你,他日为娘定要将之烈焰烧死,以解心头之恨。”崔氏手下轻了又轻,生怕弄疼古旻。 听闻这话,古旻眸底丝扭曲的狰狞,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伤疤,特别是胸口那几道明显的划痕,面色阴鸷,“这个时候,不会太久。” 他说着,虚眯起眼睛又道,“今个一早有门房回禀说,青墨院那边备了马车,有人亲眼所见古绯上了马车,说是要去琳琅阁。” 闻言,崔氏大喜,她目带得色,“不愧是我儿,一出手就无往不利。” 古旻摇头,“不,古绯虽去了琳琅阁,可还不清楚能否找到九先生。” 崔氏亲自为古旻系好腰带,边说道,“莫担心,那贱丫头比谁都惜命,为了解毒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古绯应和,自然是这么个道理,“那这几日,我便安抚好多骨拉,不让古绯有接近的机会。” 崔氏瞬间就露出无比心疼的神色来,她拉着古旻的袖子不无伤心地道,“真是苦了我儿。” 不说古旻如何的算计,单说古绯到了琳琅阁,她与梓鸢在凉亭中一边品茗一边闲聊。当真是惬意的很。 梓鸢是个话多又会说话的主,纵使古绯不冷不惹,她亦能将整个氛围调动起来,不冷场。 “姑娘。可曾考虑过接下来做什么?”梓鸢抿了口清茶,眯着眼睛十分舒服的享受茗香在蓓蕾上绽放的感觉。 古绯屈指轻敲扶手,对梓鸢的话她听的明白,无非是在问她要是否要像从前一般从古仲手里夺权,如今古旻掌着古家,她若想要,就只有同样去争夺。 哪想,古绯摇摇头,她目光从凉亭上垂落的白色纱幔望出去,落在满池粉荷之中。“巧取豪夺,始终落人口实,且那都是古家的东西,我占着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今日冒出个古旻。他日谁知又会冒出个谁。” 梓鸢笑眯着眼,她捻了块玫瑰酥放到古绯面前的小盏中,“姑娘能这么想为最好,奴还以为姑娘不明白,都准备好劝说一通了。” 古绯看了她一眼,不想再继续说下去,遂道。“待会我走后,你就派人出去,就说寻怪医九先生为我解毒。” 岂料,梓鸢腾的起身,她面带惊诧地看着古绯道,“姑娘。您中毒了?” 古绯也不隐瞒,她点头,“是,大意了下。” 梓鸢沉吟片刻,她眉目起了难得的认真。又带着审视的意味,“姑娘还是加紧行动吧,墨戈弋要到易州了,没多少时日了。” 这日早上,古旻觉得是他半年以来最舒心的一次。 他裸着上半身,精壮的肌肤纹理在日光下让人面红耳赤,可相对的他身上深浅不一的齿痕,同样也让人惊诧。 崔氏带着膏药急匆匆进来,她也不要婢女动手,自己旋开抠了点,然后心疼到眼眶微红的为古旻轻轻抹上,心里将多骨拉给咒骂了千万遍。 古旻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毫不在意,只嘴角含笑地瞅着远处虚空,还不忘安慰崔氏,“娘亲不用担心,只是皮肉伤,儿子还受的住。” “那个挨千刀的贱人,居然这样折磨你,他日为娘定要将之烈焰烧死,以解心头之恨。”崔氏手下轻了又轻,生怕弄疼古旻。 听闻这话,古旻眸底丝扭曲的狰狞,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伤疤,特别是胸口那几道明显的划痕,面色阴鸷,“这个时候,不会太久。” 他说着,虚眯起眼睛又道,“今个一早有门房回禀说,青墨院那边备了马车,有人亲眼所见古绯上了马车,说是要去琳琅阁。” 闻言,崔氏大喜,她目带得色,“不愧是我儿,一出手就无往不利。” 古旻摇头,“不,古绯虽去了琳琅阁,可还不清楚能否找到九先生。” 崔氏亲自为古旻系好腰带,边说道,“莫担心,那贱丫头比谁都惜命,为了解毒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古绯应和,自然是这么个道理,“那这几日,我便安抚好多骨拉,不让古绯有接近的机会。” 崔氏瞬间就露出无比心疼的神色来,她拉着古旻的袖子不无伤心地道,“真是苦了我儿。” 不说古旻如何的算计,单说古绯到了琳琅阁,她与梓鸢在凉亭中一边品茗一边闲聊,当真是惬意的很。 梓鸢是个话多又会说话的主,纵使古绯不冷不惹,她亦能将整个氛围调动起来,不冷场。 “姑娘,可曾考虑过接下来做什么?”梓鸢抿了口清茶,眯着眼睛十分舒服的享受茗香在蓓蕾上绽放的感觉。 古绯屈指轻敲扶手,对梓鸢的话她听的明白,无非是在问她要是否要像从前一般从古仲手里夺权,如今古旻掌着古家,她若想要,就只有同样去争夺。 哪想,古绯摇摇头,她目光从凉亭上垂落的白色纱幔望出去,落在满池粉荷之中,“巧取豪夺,始终落人口实,且那都是古家的东西,我占着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今日冒出个古旻,他日谁知又会冒出个谁。” 梓鸢笑眯着眼,她捻了块玫瑰酥放到古绯面前的小盏中,“姑娘能这么想为最好,奴还以为姑娘不明白,都准备好劝说一通了。” 古绯看了她一眼,不想再继续说下去,遂道,“待会我走后,你就派人出去,就说寻怪医九先生为我解毒。” 岂料,梓鸢腾的起身,她面带惊诧地看着古绯道,“姑娘,您中毒了?” 古绯也不隐瞒,她点头,“是,大意了下。” 梓鸢沉吟片刻,她眉目起了难得的认真,又带着审视的意味,“姑娘还是加紧行动吧,墨戈弋要到易州了,没多少时日了。” 这日早上,古旻觉得是他半年以来最舒心的一次。 他裸着上半身,精壮的肌肤纹理在日光下让人面红耳赤,可相对的他身上深浅不一的齿痕,同样也让人惊诧。 崔氏带着膏药急匆匆进来,她也不要婢女动手,自己旋开抠了点,然后心疼到眼眶微红的为古旻轻轻抹上,心里将多骨拉给咒骂了千万遍。 古旻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毫不在意,只嘴角含笑地瞅着远处虚空,还不忘安慰崔氏,“娘亲不用担心,只是皮肉伤,儿子还受的住。” “那个挨千刀的贱人,居然这样折磨你,他日为娘定要将之烈焰烧死,以解心头之恨。”崔氏手下轻了又轻,生怕弄疼古旻。 听闻这话,古旻眸底丝扭曲的狰狞,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伤疤,特别是胸口那几道明显的划痕,面色阴鸷,“这个时候,不会太久。” 他说着,虚眯起眼睛又道,“今个一早有门房回禀说,青墨院那边备了马车,有人亲眼所见古绯上了马车,说是要去琳琅阁。” 闻言,崔氏大喜,她目带得色,“不愧是我儿,一出手就无往不利。” 古旻摇头,“不,古绯虽去了琳琅阁,可还不清楚能否找到九先生。” 崔氏亲自为古旻系好腰带,边说道,“莫担心,那贱丫头比谁都惜命,为了解毒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古绯应和,自然是这么个道理,“那这几日,我便安抚好多骨拉,不让古绯有接近的机会。” 崔氏瞬间就露出无比心疼的神色来,她拉着古旻的袖子不无伤心地道,“真是苦了我儿。” 不说古旻如何的算计,单说古绯到了琳琅阁,她与梓鸢在凉亭中一边品茗一边闲聊,当真是惬意的很。 梓鸢是个话多又会说话的主,纵使古绯不冷不惹,她亦能将整个氛围调动起来,不冷场。 “姑娘,可曾考虑过接下来做什么?”梓鸢抿了口清茶,眯着眼睛十分舒服的享受茗香在蓓蕾上绽放的感觉。 古绯屈指轻敲扶手,对梓鸢的话她听的明白,无非是在问她要是否要像从前一般从古仲手里夺权,如今古旻掌着古家,她若想要,就只有同样去争夺。 哪想,古绯摇摇头,她目光从凉亭上垂落的白色纱幔望出去,落在满池粉荷之中,“巧取豪夺,始终落人口实,且那都是古家的东西,我占着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今日冒出个古旻,他日谁知又会冒出个谁。” 梓鸢笑眯着眼,她捻了块玫瑰酥放到古绯面前的小盏中,“姑娘能这么想为最好,奴还以为姑娘不明白,都准备好劝说一通了。” 古绯看了她一眼,不想再继续说下去,遂道,“待会我走后,你就派人出去,就说寻怪医九先生为我解毒。” 岂料,梓鸢腾的起身,她面带惊诧地看着古绯道,“姑娘,您中毒了?” ps: 夏天停电什么的简直热到爆! 后面2千字是重复的,中午回修改上来,不影响大家订阅。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97 接二连三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一脸义愤,她死死盯着古旻,像是蓄势待发的野猫,稍有异动,她便会亮出爪子扑上来一般,“阿绯知自己归来不受待见,可却不曾想大哥竟狠毒到自己血亲下死手,如果阿绯也同大哥一般心狠手辣,只怕大哥从南齐回来,看到的该是满目死人牌位。” 古旻一时之间被古绯这种气势震住,他良久说不出一句话,即便胸腔之中如洪涝一般翻滚不休。 “哼,至于大哥这所谓的解药,还是你自个留着吧,小妹用不着!”古绯轻蔑无比的道。 听闻这话,古旻眸色一亮,“五妹找到怪医九先生了?” 古绯意味深长地看了尤湖一眼,见他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当没听到他们的话般,她再偏头看向古旻,那张俊朗如玉的脸上,好几个血淋淋的啃咬伤疤,可以想见,昨个晚上多骨拉是如何折腾了他来。 她神色冷漠,“找没找到,又与大哥何关!” 古旻收了那枚所谓的解药,这会倒不计较古绯的无礼,他自顾自寻了椅子坐下,“五妹有所不知,早在南齐之时,我也身受蓝妖姬之毒的痛苦,原本我同意带多骨拉来大殷,是因她跟我保证过不动我们古家人分毫,可是不曾想,她无意在你院子里见到……” 说到这,他看了尤湖一眼,摇头叹息,“不是大哥要说你,五妹下人嘛,容貌还是不要太过出挑的好,多骨拉是蛮夷,五妹可能有所不知,蛮夷女子最好美色,她见着你的人,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我也没料到她竟然敢违背承诺,对你下毒手。” “要早知会这样。大哥宁可和她鱼死网破在南齐,也不带她回大殷来。”古旻说的正气凛然,似乎对古绯身中蓝妖姬剧毒一事,压根就很无辜。 “原来大哥也身中剧毒哪……”古绯低低笑出声。有光影落在她脸沿,将之映衬的迷蒙不真切,“那么,大哥是不是想着等小妹找到怪医九先生以后,顺便也央他一并给大哥解了毒?” “五妹当真愿意?”古旻双眼蓦地发亮,显然那蓝妖姬之毒是害惨了他。 古绯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眉眼笑的盎然,直让古旻心里没底,“如果五妹能帮大哥解了这毒。古家的家业,大哥愿意分出一半。” 这话他说的颇为艰难,显然是想了又想的结果。 哪想,古绯嗤笑一声,她拂乱面前棋盘的棋子。只捡白子扔棋钵,不在意的道,“一半?大哥还是多担心担心小墨家的司马昭之心,省的哪天一觉醒来,这点可怜的家业就改他姓了。” “你……”古旻一拍案几,腾地起身,他面色铁青。“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找到怪医九先生,信不信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撕破脸皮,古绯懒得在费口舌,她重新摆上棋子,竟视而不见的与尤湖重新对弈起来。 古旻气的当即拂袖而去。只不过没人看到,他才走出青墨院,嘴角就翘起诡谲的笑,余光瞥向古绯,眉目是厚重如墨的怨毒。 “啧。这是想等找到小生后,还要胁迫姑娘来着。”尤湖笑的戏虐,他迅速地落下一子,将古绯的后路给截断。 古绯指间捻着白子,她纵观整个棋盘,久久未动,“胁迫或不胁迫,他身上的毒算是别想解了。” 对半点都没仁慈之心的古绯,尤湖是越看越觉得顺眼,他也不催古绯落子,“古旻都是小人物,姑娘接下来该是对付即将来易州的墨戈弋了吧?” 今个,是第二次被人在耳边提及墨戈弋,古绯微愣,她想了想老实回答道,“我是想过,可还没想到要从何处着手对付墨戈弋,这不是大京,能狠击他痛处的弱点太少。” 尤湖眉心一皱,他瞧着古绯,好一会略带试探的道,“既然如此,不若姑娘先将这事交由小生来办如何?” “哦?”古绯拉长尾音,面带疑问,“你要如何来办?” 尤湖却卖了个关子,他轻笑起来,一丝一毫都不跟古绯透露,“现在就说明白,便没意思了,所以姑娘还是看着得好。” 话到此处,古绯知再问不出什么来,她遂也歇了心思,专心应付面前的棋局。 自那日古旻从青墨院愤然离去后,没过几天,坊间便听闻小墨家和古家一起推出了各种不同香味的香墨,两家一块开的拍卖会,在易州引起轰动,其他旁的制墨作坊家族,只得避让锋芒,一时之间,古家这个从前的二流家族,因攀上小墨家,像是一夜之间,就成为易州小墨家之下的第二大家族。 封礼之在见到那香墨之时,想也不想就冲到青墨院来,还以为古绯是迫于无奈之下,才将配方默出,他甚至认为古绯的日子过得艰难。 哪想,古绯再是悠闲不过的喂锦鲤鱼食儿,空了还同尤湖下下棋,日子过得比谁都自在。 见着封礼之,古绯顺便将自个想开个墨丸铺子的事那么一说,还不等她开口相邀封礼之入份子,封礼之当即大手一挥,从怀里抽出五百两的银票扔给苦妈,十分慷慨地说要和古绯一并做买卖。 古绯是苦笑不得,她接连摇头,也不知封礼之是不怕折银子还是对她就那么大的信心,认为铺子会赚银子。 封礼之走后,青墨院像重新被人遗忘了一般安静下来,平素除了古绯几人,压根就没人过来。 就在古绯身上的毒全部清除干净的时候,墨玉华十分意外的过来了,他一人到青墨院,连贴身小厮都没带,在那门口站了许久,看着古绯仍如往常,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古绯与尤湖一局对弈胜负方出,她无意转头便见墨玉华神色不明地看着她,她微微一愣,让夜莺将人迎进来,白鹭泡上凉茶招呼着。 尤湖自然是老早就看到墨玉华过来了,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他就没提醒古绯半句。 古绯收敛好棋子。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口,捻起白子,就欲又开始与尤湖对弈。 墨玉华目光落在棋盘上,星目色泽沉浮不定。像是絮絮飘落的缤纷落英,“阿绯,如今在古家,已经没你的一席之地,你还是不愿意回小墨家么?” 对墨玉华如此说法,古绯似乎半点都不意外,她慢条斯理地放子回道,“墨公子,说哪里话,什么叫没一席之地。我这青墨院,不是地儿不成?” “我不相信你不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局面,如今小墨家和古家的联姻势在必行,两家的买卖也早晚会相溶到一起,到时。古旻腾出手来,你哪里会是他的对手。”墨玉华眉头皱紧,为古绯如此的不识趣很是无奈。 古绯终于转头看向他,清淡如水的面庞被镀上一层薄光,有从树叶缝隙见落下来的细碎光影打在她脸上,就勾勒出深浅不一的脸线,显得她整个人越发柔和。 “以后的事。以后在说,现在么,也用不到墨公子操心。”她冷漠的将墨玉华的好心给拒绝了回去,并不带迟疑。 墨玉华脸色微微发白,他紧盯古绯眸子,点漆黑瞳之中深如渊。沉如海,可就是不见他的身影,仿佛他所有的关怀在她眼底就激荡不起涟漪。 他心下发冷,猛然觉面前的女子一霎陌生的紧,哪里有半点十年之前的乖巧和亲近。这一切都让墨玉华在心里暗自怀疑,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此阿绯非彼阿绯,根本就是两人不同的人。 如若不然,以前的阿绯可从不会拒绝他。 似乎还嫌踩软肋的不够,古绯继续道,“我迟早会杀上小墨家,管你父亲墨宴寻问我爹娘身死的真相!” 墨玉华骇然,他半隐在袖中的手止不住的轻颤起来,“阿绯……” 他艰难出声,“我父亲不会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来,他不会的!” 古绯冷哼一声,她瞥开视线,又将目光调回棋盘上,再不多说半句。 墨玉华又坐了会,他见古绯说不通,也根本不领情,便知很多事,历经十年的变迁,是回不去了,且古绯还对小墨家心怀怨恨,日后不管是在买卖上亦或是其他方面,估计都是对手。 可偏生,他就是放不下她一人在古家,心头的怜惜一次又一次得让他觉得内疚,觉得小墨家是对不起她的,有心想补偿,可古绯却不领情了。 这种情绪,每见古绯一次,便升腾一次。 事不可为,墨玉华心怀希翼的来,失望而去。 待人走了后,本该落子的尤湖蓦地收了黑子,他目光不明地瞅着古绯,好一会才道,“既然也同样心有牵挂,为何不给他一个心安的机会?” 古绯看了他一眼,自己不遵守规则又落了一子。 尤湖也不在意,继续道,“他若心安,你也不必念着,日后兵戎相见,也能下得去狠手。” “啪”古绯扔了一把棋子到棋盘上,莹润的白子在日光下噼里啪啦的到处滚动,好一会才尽数安静下来,就听得古绯声若寒冰地道,“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尤湖不生气,他慢条斯理地将落到地下的棋子一一捡起后才道,“不是管束姑娘,是在告诉姑娘,如何才能更心无畏惧的强大。” 古绯转着轮椅后退几步,她眼瞳漆黑一片,像是沉郁不亮的暗夜,“我还得感谢你不成?” 字音一落,古绯就拂袖转动轮椅走开,她讨厌尤湖用那么指点江山的气度来对她指手画脚,她将所有的莫名怒意发泄出来,却找不到如此恼怒的原因所在。 ps: 额……昨天只有一更,今天不出意外会三更补起来。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98便 视野所及,便是我的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玄朱坊,在易州大多数人都注意着小墨家和古家的时候,也在墨商会全力筹备九月大典之际,悄然在东市尾挂牌开门了。 简单的木质牌匾,上书朱红色的“玄朱坊”隶书三字,檐下高挂两灯笼,连同伙计也只有两三名,在某天早上,就开始做买卖了。 堂子不大,总共也才只有一层楼,架子上摆的墨丸墨盒墨床之类的物件并不多,更多的是那一册册厚厚的图集,有那好奇之人进店,伙计便抱着册子上前招呼,寻了专门用藤蔓绿萝屏风隔开的小隔间,摆上茶点,将册子摊到客人面前,指着一页一页的图纹讲解。 那册子压根就不是普通的本子,里面的图纹赫然是描绘仔细的墨丸,并附带说明,一种墨丸,还可预定各种样式,加之那绘的图纹栩栩如真,端的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道要选择哪种墨丸来的好。 而配的磨床墨盒,也是有的,伙计是经验丰富的,一种墨丸,根据样式的不同,皆能从册子里找出相和的物什来相配。 除此之外,更有丝帛面金线裱装的另外一种册子,那里面绘的墨丸便全是套墨,更为贵重精致,且每套墨丸数量有限,卖完后铺子里就再不制,确保套墨的独一无二。 另外,整个铺子,前面是堂子,后面便是小作坊,还有制墨师父在里面制墨丸,如有需要,这小作坊还可供人参观。 当然参观部分不涉及配方墨料的配伍,只是能让外人瞧见的部分而已。 几乎每个带着好奇进店的客人,或多或少都给了银子,预定墨丸,面对想要当场就能买到墨丸的主,伙计宁可婉拒少做一笔买卖,用伙计们的话来说就是―― 东家说了,好的墨丸值得花时间精雕细琢。玄朱坊宁缺毋滥,只做佳品,绝不粗糙乱制。 如此说法,让人不禁对玄朱坊东家起了佩服之意。毕竟行商之事,少有主动将买卖拒之门外的,能做到这点,那便真是为制墨丸,都不是为赚银子,是以,对玄朱坊的墨丸价格高那么一些,大多的人也能接受。 玄朱坊对面的巷子口,古绯嘴角含笑,她看着玄朱坊偶有客人进出。伙计笑脸迎人,就道,“礼之,觉得如何?” 靠墙站的封礼之双手环胸,他面若冠玉。高傲不羁,他观察了玄朱坊好一会,可是亲眼看见伙计将买卖拒之门外,便不解的道,“既是开门做买卖,阿绯为何要将一些人给婉拒了?这样传出去,多半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落井下石,说玄朱坊欺客。” 古绯应了声,她双手拢着放到膝盖上,“这法子,可不是我想出来的,你要问梓鸢。” 说起梓鸢。封礼之转头看了眼古绯左手边穿鹅黄衣裙的女子,这人面生,在易州他居然从未见过,可古绯要开铺子,还让人参了一脚。可见也是让古绯信的过的。 梓鸢朱砂红唇一勾,她桃花眼梢落英缤纷,风情万种得让人面红耳赤,“敢问封公子,这东市大大小小的墨坊,若您要买一种墨丸,可是会这家不成就去那家?” 封礼之不太明白梓鸢的意思,他眉一皱,理所当然地回道,“货比三家,这是自然。” 梓鸢继续问,“可如果现在有一家墨坊,卖少量的现墨,更多是预定,只接受上品墨丸,且每一种的墨丸皆在这东市里压根就再找不出第二枚,那么这银子,您是花还是不花?” 这么一说,封礼之瞬间就懂了,无非便是古绯只做贵族世家的买卖,普通的书生秀才,荷包里银子没一定数的,她根本就不做这门买卖,将三六九等的客人区分开来,虽然可能每月卖不了多少墨丸出去,但每一枚墨丸的价值都是一般墨丸的数倍,如此反而还更赚银子,且制墨师父还不会太过劳累。 “啪”封礼之当即击掌赞道,“好,那些文人雅士自诩风流高雅,向来视钱财如粪土,遇到合心意的墨丸,那可是半点都不管要花多少银子。” “一直以来,那些人都是抱着银子到我祖父面前求墨,现在有了玄朱坊,这些人定会像闻着腥的苍蝇一样。”封礼之笑道,他当时可是丢了五百两银子入份子,心里一估摸,指不定一个月就能回本。 古绯没好气,“你才是苍蝇。” 说完,她自己就笑了,“礼之,封大家我定是请不动的,可我想请你,同我一起给玄朱坊制墨,现在的制墨师父做些一般的墨丸还好,可真要制上品佳墨,却是技艺不够的,当然该给的银子,一分也不会不少。” 封礼之笑意促狭,“请我?那也是可以的,怎么说玄朱坊我也有五百两银子在里面,可是阿绯,请我的银子可不低哟。” 古绯嘴角笑意加深,她看了梓鸢一眼,一边的梓鸢当即就道,“姑娘早算过了,玄朱坊现在有姑娘和封公子两位坐镇就够了,所以两位皆是玄朱坊的第一制墨师,以后两位的墨料皆由玄朱坊包了,每月的例钱根据当月所赚银两的两成来支。” 所赚银两的两成! 封礼之本意是句玩笑话,可却被这话给惊讶到了,要知道像小墨家那种墨坊,一个月所赚银两至少都是五百两以上,其中的两成就是一百多两,一般的制墨师父,技艺好点的老师父,也不过才十来两银子而已,更多的只有几两的例钱。 而且,如果以后玄朱坊做大了,他的例钱只会更多。 “阿绯,如今玄朱坊才开始,这样会不会太过了?”封礼之心有不安。 古绯摇头,她目光诚挚而纯粹,恍若清透冰水,“礼之,你认为我只是开这么个小铺子就完事了?” 封礼之挑眉,“如何说?” 古绯看向对面的玄朱坊,这会没客人,伙计都在铺子里待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玄朱坊便是我足下的第一步,以这第一步的基石为根,但凡视野所及,便是我的。” 但凡视野所及。便是我的! 无比狂妄霸道的一句话,从古绯嘴里讲出来,封礼之怔了怔,他望着那双漆黑如黑曜石的眸子,蓦地就觉得若是古绯,那么这可能还真不是句空话。 “视野所及,便是我的……”他喃喃低语重复了遍,四肢百骸中的血液熊熊燃烧,沸腾如水,就连胸腔之中。激荡不休的是男儿有志情怀。 他出身制墨家族,祖上以此为荣,自小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他便遵循祖父早为他铺陈好的轨迹,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祖父百年之后,他继承封家,如此重复的教导自己的子嗣,这般周而复始的将封家延续下去。 他也一直以为,除了制墨,他身无所长,心无所志。 而今。古绯的一句话,像是把钥匙,轰地敲开他心底那扇从未开启过的大门,那扇他认为自己没有却实在存在的,他封礼之想为之的心愿,而不是封家加在他身上的家族宿命。 他是封礼之。要为封家而活的封礼之,可同样也要为自己活得封礼之。 “礼之,礼之?”古绯连唤了两声,她眉心微拢,不明白封礼之怎在自己一句话后便走神了。 封礼之回神。他嘴角苦笑,连古绯一个姑娘家都有这般的壮志雄心,他简直是自愧不如,“没事,突然想起点事而已。” 古绯并不信,她眸色锐利如电,“礼之,你……” “我先回去了,”封礼之十分失礼地打断古绯的话,他摆摆手,面有复杂不明的酸涩之意,“阿绯,改天我再去看你。” 最后一字话音方落,他人已经衣袍曳动,转身离开。 古绯望着封礼之走远,她粉唇抿紧,眸底有不解,不明白为何一句话后,封礼之就这么大的反应,倒是旁的梓鸢轻笑了声,“姑娘,别想了,封公子这是念及自个,一时半会没想明白而已。” “念及自个?”古绯问,她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梓鸢这话的意思。 眼见玄朱坊没什么好看的,梓鸢便推着古绯往琳琅阁去,边走边道,“是啊,封公子和您不一样,您是自来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如何做,以及如何去争取,可封公子他这二十多年顺风顺水,一应需要都被安排好了,虽没人强迫他什么,可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制墨,他便以为自己唯有制墨这么一条路可走而已。” 古绯稍微明白了些,她视线远眺,看坊间人来人往,幽幽的道,“制墨不好么?” 梓鸢低笑,她这会突然觉得古绯不动心眼算计人的时候,连脑子都迟钝了,“不是不好,在姑娘眼里自然是一百二十个好,在封公子眼里也是好的,可这好,需得让封公子明白他自个想要什么后,才算是真正的好。” 古绯摇头,她想起自己,幼小离家,在大京墨家同样没人会顾忌她一个小孩的想法,最初识的字是制墨配方,认的物件也是墨丸,就连用膳,瓷盘上描绘的花纹也是墨丸,周遭的人都跟她说,她的制墨天赋很天才,就像是她为制墨而生,所以她便,没有其他选择,待明事理之时,便被构陷暗害,一直到重回易州,她会的,也只有制墨。 这会,她要做很多的事,倾覆百年世家,凭借的同样也只有制墨而已。 她经历坎坷,没有封礼之那么多的心思还去想到底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在她看来,制墨便是她生存在世的根须,要没了这个,她同无根浮萍又有何区别。 ps: 24点前,第三更会码上来更新。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99的 墨戈弋的妖痣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晦暗不明的油灯光下,古绯捏着张卖身契,转几圈看了又看,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写着梓鸢的名字,她眸色偏深,脸上意味不明。 苦妈进来,她手里端了一小碗芳香四溢的汤,“姑娘,该喝汤了。” 古绯顺手将卖身契搁在膝盖上,接过那汤,抿了口觉得不烫了才一口饮尽,这东西是尤湖叮嘱的,说是晚上就寝之前喝,很补身子,苦妈便半点都不敢懈怠,每天踩着点给她端来,还非得看着她喝的干干净净才作罢。 她揩了揩嘴角,古绯将那卖身契给苦妈看了看,“苦妈,觉得如何?” 苦妈一眼扫过,她知晓古绯想问什么,遂笑道,“姑娘觉得行就行,而且老奴也想不出这梓鸢好好的琳琅阁管事不错,非的上赶着卖身给姑娘为奴为婢。” 古绯叹息一声,她又从苦妈手里接回那张卖身契,指尖一翘,四四方方地叠好,“收好,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了,总有明白的一天。” 她如此对苦妈说,也像是在对自个说。 正当她转动轮椅,要回房间休息之时,夜莺进来,声音带微喘的道,“姑娘,尤湖公子要婢子来回禀,说墨戈弋明早就进易州城了。” 古绯面色一凛,好一会她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苦妈颇为担心地轻唤了声。 她拉扯唇线,淡笑摆手,“没事,我知道了。” 说完,她径直回了房间,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半点都没将那消息放心上的模样。 一夜无话―― 易州的九月,已经开始有薄雾,不算浓,但走在坊间,仍然会觉得略有寒意。乐清泊只穿了间单衫,藏青色的衫子走在少人的坊间,带着抹挺拔的英气。 他双手背在身后,走的极为慢。可每一步都很稳,星目炯炯,灿若萤火,紧跟在他身后的是风月和阿达。 风月拢着手,迈着小碎步,瞅了眼街坊两边还未开门的铺子,笑着道,“公子,这个时辰,一会墨公子见着您了。定然欢喜。” 乐清泊反常的没顺着话头接下去,他目光遥远而发散,似乎在另想事情,“戈弋来了,之前的事有个交代。我也好早点回大京去,这易州……”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可谁都听出其中的晦涩来。 风月和阿达对视一眼,明月想了想开口道,“公子,绯姑娘只是一直魔障了而已,过些时日。她自然就能想通的,或许墨公子能劝劝也说不一定。” 对这法子,乐清泊皱眉想了想,迟疑的道,“不妥,阿绯既然隐姓埋名。应该是不想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才是,若是我跟戈弋说了,反而不美。” 风月捂嘴轻笑,“公子,你这是当局者迷。墨公子是绯姑娘的兄长,从前绯姑娘同墨公子和卿歌姑娘关系是为最好,只怕在绯姑娘眼里,墨公子说一句便能顶公子十句话来着。” 闻言,乐清泊倏地就想起前次古绯问他,若是构陷暗害她的人就是墨卿歌,他可信。 他记得当时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古绯是疯了,如若不然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这会,风月的提及,让他顿心生顾忌,纵使他心里觉得多半是古绯误会了什么,才会怀疑到墨卿歌身上,可他就是不太想对墨戈弋提及古绯在易州古家的事。 他思量间,不多时,便走到了易州城门口。 这当,天际大亮,初阳跳出,整条大街上顿时人便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他举目四望,进出的马车中,并无大京墨家徽记的。 左右无事,阿达在城门口的茶铺小摊上要了个位置,上了壶茶,满上后,才招呼乐清泊过去袖休息着。 茶铺只是个小摊,泡的茶也是寻常百姓家的东西,那茶老多梗,乐清泊只喝了一小口,眉头一皱,就再没碰一下。 半个时辰过去,日头渐烈,在乐清泊等的不耐烦之际,风月眼尖,远远地瞅到有辆乌蓬华盖的马车缓缓驶进城门。 那拉车的俊马,也是极为罕见的,全身白毛,没半根杂色,以致于才出现在城门口就让所有的人忍不住为之侧目。 “公子快看,墨公子的白马车。“风月手一指,兴奋的大声喊道。 乐清泊顺势看过去,果然在马车蓬上看到了大京墨家的徽记――那是个篆书写的“墨”字,用鎏金熨烫,显得高贵而贵气。 那马车在茶铺摊子面前停了下来,赶车的马车遥遥朝着乐清泊拱手行礼道,“乐公子好,小的家公子有请。” 乐清泊摇头失笑,墨戈弋还是这种走哪都摆上百年世家的排场,似乎不这样做,便不足显示出大京墨家的高贵来一般。 就说他那白马,据乐清泊所知,那也是在遥远的北国弄回来的,娇贵的很,稍有不精心喂养,这种马在大殷压根就活不长,可墨戈弋硬是花大把的银子砸下去,就还真让他给养活了两匹。 今个,这两匹都可带出来给他拉车了。 乐清泊几步跳到马车里,才撩帘子,迎面当头就罩来一物。 他一时闪躲不及,被砸了个正着,眼前一黑,鼻间就嗅到一股女子才有的脂粉香,他眉头一皱,伸手将罩脸上的东西拿下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女子的肚兜。 枚红肚兜,绣着并蒂粉莲,荷尖上才停驻着一直振翅欲飞的蝴蝶,实在是让人心生旖旎的很。 可乐清泊却像避瘟疫一样,猛地的将那肚兜扔回进马车里并喝道,“戈弋,你再这里,休怪我翻脸。” 他说着这话,进了马车,顺手放下帘子,有些许朦胧光线的马车里传来低低的笑声,应和着偶尔一两声的女子娇笑,再是靡靡不过。 “清泊,要我说,你就是太正经。”灿若玉石碰撞的嗓音响起,紧接着在幽暗的马车里,坐起个衣衫微乱的男子来。 男子长发披散,五官贵气又器宇轩昂,最为让人注意的是,他右眼睑长了颗半个米粒大小的黑痣,睁眼之际半点都看不到,一闭眼便看的明显,就是这颗痣,让他眉目之前多了些许睿智的气息,即便这会明显是在与女子厮混,也是半点轻浮之感都没有。 此痣为妖痣,古书有言,但凡眼睑有痣者,智多近妖,是为妖痣。 乐清泊目不斜视,他哼了声,自顾自地在马车案几上倒了杯茶喝了起来,好一会瞥见墨戈弋还在同身边的女子调笑,便不耐烦的道,“你若忙的很,我便下去了,你自个去小墨家。” 墨戈弋终于将注意力分到乐清泊身上一丝,他一只手还放在依偎在他身上的女子怀里,能见不蔽体的衣衫下手指动作。 他见乐清泊不是说说而已,遂收回手,一拍女子翘臀惹来连连酥人骨头的娇笑,“这是怎的了?今个才见面就这么大的火气,是谁敢给咱们乐二公子气受了?要不然我将我这宠妾借你消消火?” “公子,讨厌。”容貌一直半隐在马车阴影中的女子纤指一戳墨戈弋胸口,嗔怪道。 乐清泊啪地放下茶盏,面无表情,“你让我帮的忙我也帮了,你人也到了易州,明个我就自己回大京去。” “别,”墨戈弋坐直身,稍微理了理衣裳,他还记得乐清泊最不待见他这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便收敛些许道,“听说之前你帮我带来易州的那五十多枚墨丸出了问题,你若走了,没个信任的,我找谁去查这事。” 说起这事,乐清泊就想起古绯,他越发不愿意再搀和进来,“你问小墨家的人去,这事我也不清楚,帮不了你。” 墨戈弋听闻这话,他面色颇为惊奇地凑到乐清泊面前,瞅着他看了好一会道,“清泊,你没事吧?以往你可不会对我这般发脾气来着。” 乐清泊深呼吸一口气,他转头撩开点车窗,瞧着这会也快要到小墨家了,便道,“没事,总之易州的事,你赶紧处理,不日我就先回大京了,在这边挺不习惯。” 墨戈弋点头,自以为明白了的道,“哦?水土不服了?” 接着他又笑了起来,“清泊,好歹你也是个大老爷们,你瞧我这宠妾,我特意从大京带过来的,这一路和我坐马车,都没什么水土不服,你怎就那么不经折腾。” 乐清泊目光幽暗地望着墨戈弋,好一会他动了动唇,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有些事,即便为好友,不想说的时候,也是可以不提的。他这般跟自己说。 临到下马车之时,墨戈弋在乐清泊之后出来,他又已经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器宇轩昂的五官,乌发玉冠,眉目贵气斐然,唇边一丝笑,在他眨眼之间,便让人觉睿智的点光。 墨宴和墨玉华早在大门口等着,只见人一下马车,他便拱手迎了上去,“易州墨氏分家墨宴见过大公子。” 墨玉华跟着道,“易州墨氏分家墨玉华见过大公子。” 墨戈弋眨了下眼,眼睑上的黑痣忽隐忽现,他虚抬手,将宠妾从马车上扶下来,才一挥袖子漫不经心地道,“不必多礼,大家都是墨氏子孙,一家人一家人。” 墨宴嘴里喊着不敢当不敢当,细长的眼梢却是笑的眼瞳都看不到了,墨玉华在他身后,他先是看了乐清泊一眼,然后才将视线落在墨戈弋身上。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00花 先生,可风花雪月过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席间,乐清泊沉默地喝着酒,他看着墨宴长袖善舞地与人交谈,英俊的脸上那笑就没淡过,倏地他便觉得没意思起来。 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起身就直接离席,也没几人注意到他。 回了在小墨家暂时住的院子,他便吩咐风月收拾东西,准备找个机会跟墨戈弋说了就回大京,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心有念念的琢磨着抽个空再去见古绯一次。 想到便做,眼瞅天色尚早,墨戈弋一时半会也不会来找他,乐清泊便谁都没带,自己一个人去了古家。 古绯正在墨室,即便是乐清泊来了,她也没出去,直接让人领过来便是。 是以,乐清泊到之际,就见古绯摆弄着一把精致的小秤,正在称量墨料,他也没出声打扰,就那么遥遥站在门口,看着她素白脸上一片认真,手下动作熟练,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夺人眼球的美来。 他眉头一皱,虽一直知道古绯会制墨,且技艺还不错,他却从来不知古绯的制墨天赋究竟如何,在大京墨家,墨卿歌身上大京第一美人的光环太过耀眼,故而,鲜少有人能注意到古绯,再加上古绯也不怎么出府见外人,所以连同他也只知道古绯会制墨,可想来那制墨天赋是不如墨卿歌的,再怎么说,墨卿歌也是墨家嫡长女的身份在那摆着。 “阿绯,我从来没问过,当年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制墨天赋?”乐清泊想起这茬,他便问道。 古绯正在碾磨粉末地手一顿,她未抬头看乐清泊,只那么一会,她又继续动作,嘴里冷淡的道,“不管什么样,在世人眼里。不如墨卿歌就是了。” 听闻这话,乐清泊皱了皱眉,话里头的意味让他不明,“卿歌是墨家长女。有好的天赋也不奇怪,不过自小我观阿绯你的墨丸也不在少数,想来天赋也不低才是,纵使有不如,你也不该妄自菲薄。” “哼,”古绯冷笑一声,她干脆停了手下动作,抬头望着乐清泊,见他英气硬朗的脸沿上理所当然,心里更是戾气翻滚不休。“既然如此,你还问我干什么!” 言语之中明显带的怒意乐清泊哪里听不出来,他面露不解,不知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呵,”古绯讥诮的轻笑一声。她葱白十指,染上墨料的脏色,十根手指头脏的看不见指甲盖,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手,心里暗讽道,墨卿歌哪里会让自己那双春风十指脏成这样,她那双手。就该只是摆弄摆弄琴棋书画这些高雅的事,然而她嘴里却继续道,“世人愚蠢,我也从未指望有人能看清真相,连同你乐清泊也是一样,双眼被蒙蔽。便只能瞧见别人想让你看的。” 说到这,她就想起很多从前在大京时候的事来,实际,她的天赋不知要高墨卿歌多少倍去了,十年前。墨老夫人看中她的天赋,由此才带她回的大京墨家,对外人说,是给墨卿歌找的玩伴,实际,很长段时间之后,她才知道,墨卿歌压根就是个没半点制墨天赋的废物,而她么,不过是墨卿歌为了在大京墨家保住嫡长女身份而找的替身,但凡是她制的墨,最后摆上台面,就都变成了墨卿歌所制,就是她天纵奇才的制墨天赋,经过墨老夫人的操纵,也变成了墨卿歌的了。 所以当其他小孩都还在玩耍的年纪,她就要被迫记下大京墨家所有的墨丸配方,当墨卿歌在外弹琴作画,吟诗作对像只花蝴蝶一样到处参加各种诗会花宴,传出大京第一美人的美名之时,她在墨室里抡着锤子锤炼墨坯,尔后墨丸方成,就成了墨卿歌的嫁衣,所有的认同和赞美与她无关。 如若只是这样,将这些龌蹉的勾当摆明了来谈,此间的利益关系她不会不明白,大京墨家有无数的配方,还有各种珍稀的墨料,兴许看在这些份上,加上那十年,墨家在一应吃食用度上并未亏待她,且自她到墨家的那日起,不管墨卿歌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归还是将她以姊妹之情处过,指不定她还就真会心甘情愿为墨卿歌做嫁衣。 可惜,这一切都是都是虚妄,墨家人总是担心她有一天就暴露人前,墨卿歌更是嫉恨她与乐清泊的青梅竹马,最后便是连伪装都不愿在装下去。 “啪”古绯一摔墨模,如今想起这些,就让她心里止不住的杀意翻滚,只恨不得将墨家人从百年世家的宝座上拉下来,让他们也品尝品尝这种跌入深渊的绝望滋味。 “你走吧。”古绯深呼吸,她微微阖上眼眸,不太想见乐清泊。 乐清泊走进来,刚才古绯一霎的脸色就极其难看,“阿绯,我今日过来是想跟你说,我不日就要回大京,你真不同我一道么?” 闻言,古绯猛地睁眼,她瞬间就从乐清泊话里品出自己想要的,“墨戈弋已经在易州了?” 虽然知道墨戈弋多半是到了,可她还是忍不住向乐清泊再次确认。 乐清泊点头,“是,所有我要回去了,阿绯你同我一起回去吧,相信我,我不会……” “清泊!”古绯喝了声,声若冰渣落地,在他看向她时,她以一种复杂又隐晦的口吻道,“你还没明白么?我们回不去从前了,墨绯此人早便不存,有的只是古绯而已。” “不,不该是这样,”乐清泊眼中流露出强烈的苦痛,剑眉星目之间是不舍,“阿绯,你别这样,我们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执手偕老,没了你,我在墨家的这么多年,是所为何?” 古绯无声地笑了,那笑无比的苦涩,她何尝不知乐清泊好好的云离乐家不回,多少年都呆在大京墨家,说是为了乐家在大京的买卖,可实际她要占主要的原因。 “清泊,”她唤了声,眸色晶亮如晨,然后缓缓伸手,微凉的指尖触到他的脸,硬朗的线条,疏影不一的暗影,温暖的温度,都是叫她眷念的,“你先回去,还有一年,最多两年,我便回来……” 终的,她还是不忍说出决绝的话来,只想为两人留那么一丝虚幻的或许还可转圜的余地,或许,她和乐清泊不会为敌呢? 听闻这话,乐清泊知晓不能再过于逼迫,只得心里暗暗放下急切道,“好,记着你说的,我便再在大京待上两年,若是两年后你不回,我便亲自过来捉了你回云离国乐家去。” 他状若轻松地说道,实际,这是再慎重不过的承诺,他知道,两年后若没大京见到古绯,他便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古绯笑的杏眼弯弯,粉白嘴角勾起,就是深邃如许的白色栀子绽放,干净洁白又暗香无穷,“嗯,我记着了。” 两人暂时算达成共识,那些对立的矛盾掩盖在平静之下,谁也不想去轻易碰触,能有一日便是一日。 不多时,乐清泊回去了,古绯一人呆在墨室中,良久都没动作,眼见天色暗下来,她也不点灯,从是日落到月初,就那么静坐如雕。 尤湖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并未进来,斜斜的倚靠在门边,双手环胸,俊美无双的脸上是不屑一顾,“愚蠢,今日不断,他日必受其乱!” 古绯看都不看他一眼,她仿佛没听到,良久才用自己飘渺不真切的声音道,“先生,可风花雪月过?” 似乎没想到古绯问到自个身上,尤湖眉心一皱,又很快舒展开,“没,不过女子么,左右不过是排遣欲念而已,多数时候,头发长见识短,关键的当,还会坏事。” 说完,他想了下,又解释了句,“原本小生以为姑娘是会不一样的,一流的心计,也够果断杀伐,擅谋定而后动,不比男儿逊色多少,可今个……” 他说到这,只摇头,却是不说下去了。 “可今个,却还是这般优柔寡断,儿女情长,心软了。”古绯自行接下来,她很明白尤湖想说什么。 尤湖在不明的光线中撇了下嘴,偶有风起,他身上的文人青衫簌簌拂动,便让他整个人如飘飘谪仙,很不真切。 古绯转头,她黑瞳晶亮的吓人,像是被冰水冲刷过无数遍一般,尔后她缓缓开口,“先生,可曾想过,他日我一回大京,时隔一两年,定然很多东西都是不清不楚的,可如果乐清泊还愿意站在我这边,那么他便会对我毫无保留,总好过两眼一抹黑来的好。” 明着是算计,私下却是维护,如若不是尤湖也如同古绯一样是城府深如海的,指不定还被她这说法给糊弄了过去。 他也不想拆穿古绯,只虚握拳,抵在唇边,低笑出声,“既然姑娘自有打算,那便算小生多嘴了。” 说完这话,他便自行退了出去,可才一转身,嘴角那丝笑意瞬间冷硬成冰,离了大京一两年,便不清不楚了?还需要暂时稳住乐清泊? 到这当,尤湖便心生了泊泊怒意,古绯如此说,又将他致于何地,至少他现在还顶着她幕僚的身份,打探消息这点都做不到,还何谈助她! ps: 今天下午的第二更时间改在晚上10点,阿姽要出门一天不在家。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后01 酒后算计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乐清泊从古家回来,心头比起先舒畅许多,古绯愿意应承他个两年之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是让步念着两人的过往感情,他只要知道古绯心里还有他便行了。看本书首发章节.就到小说Mm阅读网.Wwm.xiAoShuomm.cOm 然,他这种好心情只保持到他半只脚踏进房门口便作罢―― 偌大的房间里,墨戈弋端着白玉酒盏,头微抬,正认真地在听边上站着的风月说着什么,风月手持酒壶,言笑晏晏,满目柔光,面颊薄粉。 他动作一顿,视线在风月脸上转了圈,眸色沉了沉。 风月眼尖,余光瞥到乐清泊,当即放下酒壶,后退几步,拢手低头行礼轻声道,“婢子见过公子。” 墨戈弋回头,将乐清泊神色尽收眼底,他眼眸弯了弯,隐去眼睑黑痣,酒盏送至唇边,析出点笑,不甚在意的道,“回来了?我说清泊,你太不厚道,剩我一人应付那些人,也不帮我挡挡酒,本来想着到你这来避上一避,不想你又出去了,都找不见你人。” “让我猜猜,这是出去见谁了?”墨戈弋似乎有些醉了,他眸光晃荡如水波,“刚才还见你眼带春风,所以是去见哪个美娇娘了?” 他晃着酒杯,喝了口,甘冽的酒香从他唇边飘逸而出,让边上瞧的风月未饮人便醉了。 乐清泊走进来,他朝风月挥手,示意她出去,撩起袍子,坐到桌边,并未回答墨戈弋的问题。 风月浓烈而缠绵的目光从墨戈弋身上划过,她便提起裙裾,小步往外走,临到门口只听的墨戈弋突然道,“再去拿酒来,本公子要与你家公子一醉方休。” “公子……”闻言,风月一时半会不知当不当听这吩咐。 “我不喝。”乐清泊冷淡的道,他顺手拿起一边的茶壶,反倒给自己倒了杯凉茶。 哪想。墨戈弋嗤笑一声,他皮相不凡,即便做出这样不雅的动作来,也瞧不出半点失礼。倒是让人觉得有一股子邪邪的气度,“喝什么茶,来陪我喝酒,难得不在大京,没人管束,我要喝个痛快。” 说着,他还眼疾手快的将乐清泊手上的茶盏给夺了,顺手连同茶壶一起扔出房间。 只听得“嘭”的声音,茶盏和茶壶碎成渣滓。 乐清泊叹息一声,他伸手揉揉眉心。颇有一种无可奈何,“管束,在大京也不见得有人敢管束你。” 墨戈弋笑了,他取来干净酒杯,为乐清泊倒上。推到他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拉着他手碰了下,仰头一饮而尽。 乐清泊也不是扭捏之人,话到这份上,加之他心里对古绯的事一直有郁郁,是以喝点酒也没什么。 他同样一饮而尽! 墨戈弋大喝一声好。挥手让风月再端几壶酒来,两人就着桌上几个下酒菜,开始杯杯盏盏地喝了起来。 喝至酣处,墨戈弋脱了外衫,干脆直接拿着酒壶,起身还吟诗作对几句。末了,对乐清泊唏嘘不已的感叹道,“清泊,你只道我平素纨绔轻浮,可你知我为何会这样?” 乐清泊明显酒品比之不错。他喝到头微晕人微醉之际,也不会乱说话,更不会像墨戈弋那般肆无忌惮,对墨戈弋的话,他失笑摇头,继续喝酒。 “世人皆言,世家风光,可这底下的龌蹉和不耻,又是几人能想象的,”墨戈弋说着,他将喝空的杯子凑到乐清泊面前,示意再倒上,“且,家族责任,就没谁能套的掉。” 乐清泊认真,“戈弋,龌蹉与磊落,其实都在你一念之间,我始终认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是以才能坦荡而无畏,诸邪不侵。” 墨戈弋低笑连连,他眼角都沁出湿润来,为乐清泊的天真,也艳羡他在红尘浊世,居然还能保有这般的赤子情怀,这也是他愿意同他称兄道弟的根本所在。 “清泊,我最想的便是春日击球走马,赏花宴客;夏至泛舟湖上,观美人歌舞;秋来放鹰逐犬,纵马围猎;冬来梅前吹笛,雪水烹茶,纵情恣意,不过如此啊。” 闻言,乐清泊斟酒的手一顿,他醒目瞬时悠远而深刻起来,“这样啊,可我想的,只要能和阿绯此生共度,我便无憾。” “阿绯?”墨戈弋重复出声,他眼前浮起一双格外黑白分明的眸子来,只这个名字,让他刹那酒醒,他站乐清泊右侧,凝视他好一会,牵扯嘴角漫不经心的淡笑问道,“这心愿,怕是难以如愿哪,大家族子女的婚姻大事,能有几个是自个做主的。” 乐清泊并未露出苦闷的神色,他反而笑了起来,眼梢弯起,浑身的气度都暖了,“没事,阿绯已经应了我,两年后就随我回云离乐家,名分之事,她也不会太在意的,不过自然我还是要为她争取就是了。” 墨戈弋握酒盏的手指倏地一紧,他往后一步,立在乐清泊无法看到他的地方,又问,“我可是好长时间没见到阿绯了,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你和我还有卿歌与阿绯,咱们四人一块长大,还是从前好啊。” 最后一句话方落,带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谁也不知其中真假。 乐清泊没多想,他手上一壶酒又没了,他倾身又拿一壶,自斟自饮,好不惬意,“她挺好的,就是……” 墨戈弋转到乐清泊面前,夺了他的酒壶,对着细细的壶嘴仰头就大喝了一口,甘冽的酒液顺着他下颌流到脖颈,最后淹没在白色衣襟领子里,“就是怎的?” “双腿废了。”乐清泊眼底沉了沉,说到这,愤然饮尽酒。 墨戈弋动作一僵,他那张器宇轩昂的脸上厉色一闪而逝,掩映在高挺鼻梁投落下的暗影之中,没让乐清泊看到半点。 “嘭”他一甩酒壶,只那么眨眼功夫脸上就带起愤怒,“谁干的?本公子要扒了他的皮去!” 说完,似乎还嫌不够,墨戈弋当即就要往外走,他脚下有晃,却是喝到都站立不稳了。 乐清泊拉住他,将之按到椅子上坐好,“别,如今阿绯在古家过的不错,这等事回大京后,再慢慢查。” 敏锐地从话语中抓到自己想要的,墨戈弋安份了,他嘟囔了句什么,尔后摇摇晃晃地起身,一头就栽倒在乐清泊房间的床榻上,还十分洒脱地扯了扯胸襟,对乐清泊道,“她好就好,清泊,墨家是对不起她的,对不起啊……” 话还没说完,人就开始打着微酣,乐清泊摇摇头,刚才是不愿喝酒,这会喝到兴头,墨戈弋却醉了,他索性自己拿了酒壶,到房间外,唤来阿达进去伺候墨戈弋,自己一人到庭院中,自饮自乐。 这当古绯根本不知墨戈弋已经晓得了她的安身处,这些日子,玄朱坊上了正轨,开始有名气散播出去,加之封礼之那边在易州权贵圈提了提,是以玄朱坊的买卖渐渐好了起来。 古绯更是磨着封礼之,让封溥羽大家出手,亲自提笔上书“朱墨丹青”四字,裱在堂子上首位置,每个进店的客人第一眼都能看到。 不出三日,从玄朱坊那边伙计送过来的制墨单子,就达到五份,这大大出乎古绯的意料,她原本已经做好玄朱坊短期之内压根就没买卖上门的心思了,不想易州有家底又爱墨丸的达官显贵还颇多,要知道,玄朱坊的墨丸卖价并不便宜,就是架上少量的那些一般的货色,都要比寻常铺子里的贵个好几两银子。 每份制墨订单的交墨日期是半月后,古绯寻思着,这里才几天时间,就有好些单子,怕是日后还会更多,恐一人制不过来,她便半点都客气的将封礼之使唤过府,两人窝在墨室里,好几天废寝忘食地制墨。 自然苦妈是一直在旁看着,要让古绯同封礼之两人单独相处,无论如何她都是不肯的。 空闲的当,古绯时不时将自己在琢磨毒墨过程中遇到的问题,隐晦地讲出来,与封礼之一起交流,还别说,当即就让古绯有些想不通的地方茅塞顿开,同样,封礼之也是倍感受益良多。 两人在制墨上,越发默契十足。 第四天,古绯收到乐清泊送来的信,只简单说了下,他欲先行回大京,让古绯务必记得彼此的两年之约。 当天,古绯出奇的没在墨室待着,她一早起来,翻了艳丽的粉色裙裾出来,又拣出莹润精致的珍珠耳铛,可当苦妈问是否要妆扮上时,她犹豫了。 尤湖不知从哪冒出来,绕着古绯转了几圈,瞧着她那粉色的裙裾,就冷冰冰地道,“这个时辰,千里相送,怕是也来不及了吧?姑娘就不担心,见着你,那乐清泊就更舍不得留你一人在易州了?” 古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尔后自己将珍珠耳铛扣在小巧如贝的耳垂上,吩咐苦妈将粉色裙裾收了起来。 见古绯不去了,尤湖从袖子里拿出书卷,翻了翻,一目数行后又道,“这几日,有人在古府面前鬼祟的很,据小生推测,指不定墨戈弋已经知道姑娘您栖身古家,这会正准备着陷阱等着您跳下去。” 古绯唇一抿,冷然道,“他怎会那么快就确定我在古家?” 尤湖冷笑一声,他又翻了页书卷,“这还不简单,自然是姑娘您的心上人说的。”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002 高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自那一日尤湖断言之后,古绯一两天都没理他,玄朱坊的制墨单子一时半会也没几张,封礼之便不过来了,古绯将这几日的感悟书写下来,重新改动配方,继续制毒墨。 只不过这一次,她目标明确,打从一开始就准备制那种让人嗅之缓缓中毒,且中毒后,不知不觉的就脾性暴躁易怒,易失冷静,做出错误的判断来,不知不觉的从根本上影响一个人,还不会让人察觉。 如此,在毒物的选择上范围就缩小很多。 这日晌午,尤湖才刚搁下碗筷,古绯已经早用完膳转道去了墨室。他揩了揩嘴角,狭长的凤眼有微末之光闪过,瞧着墨室的方向,上翘的唇线带起意味深长的弧线。 夜莺这时候进来,她瞧着膳房没人,只有尤湖在,瑟缩了下,就要悄然退出去,哪想尤湖这时猛地转头过来,凤眼上挑,“嗯?” 拉长的鼻音带着厚重的喑哑,莫名的危险意味让夜莺一颤,想也不想的就回禀道,”回公子,这里有一封姑娘的书信。” 水滴形的唇尖上有斑驳的光影停伫,尤湖伸手接过,他看了看上面的字迹,而后毫不犹豫地拆开,吓的夜莺大气不敢出。 “哼,”一目十行地扫过内容,尤湖当即冷哼一声,天生微微挑起的眼梢瞬间就起冷冽而尖锐的冰凌,“想算计人,也看有没那本事!” 他说完,不怒而威地瞥了夜莺一眼,“去,找蛮夷多骨拉过来,再去备一辆古家的马车。” “是,公子。”夜莺赶紧低头应声,在那种目光的注视下,她顿生出溃逃的畏惧来,是以领了吩咐后。她立马转身恨不得离开的远远的。 “记住,”在夜莺刚踏出门槛,再次响起尤湖的声音,“没有上面姑娘的书信。” 话语里头的意思。赫然是要瞒着古绯,夜莺咬了下唇,慌忙点头,纵使心里知道这不和规矩,可却没办法违抗尤湖的命令。 眼见夜鹰去安排了,尤湖又将那书信看了一遍,上面可没说其他,只是说乐清泊日前回大京的马车在易州数里外的小镇上出了事,车毁人不见,于是托人给古绯带的口信。 那信上。字迹潦草,病隐有暗色血迹,乍一看还挺像是性命垂危之际的求救信,可尤湖事何等精明的人物,只一眼他就瞧出这封信字里行间的蹊跷古怪之处。再细看,那暗色血迹根本就不是人血。 也幸得这封信是落在尤湖手里,要是被古绯看到,就算她在如何的心智聪慧,猛然听到有关乐清泊的事,也定会心神大乱,继而哪里会察觉端倪。 不得不说。这招一出手就找准古绯的软肋,古绯若真慌忙出了易州城,尤湖敢保证,铁定是九死一生。 多骨拉来的很快,不过一刻钟她就到了,一见尤湖。那张依然俊美风华的脸庞正笑意盎然地看着她,倏地她就觉得自己右手疼了起来,裸露在外的右手,青葱玉指,之前还是五根。这会却少了根小指,赫然被断去一根。 “公子,您找奴?”她在丈外站定,不敢离得太近,她可是清楚记得那晚的断指之痛。 尤湖正眼都没瞧她一下,他起身理了理青衫,顺手摸了卷书卷塞进广袖中,边往外走边道,“跟本公子出去一趟,听吩咐行事。” “遵命,公子。”蛮夷向来以强者为尊,尤湖能让多骨拉忌惮,所以她为奴为婢也无不可。 两人上了古家的马车,中途尤湖还将尤二拉了出来充当马夫,马车从古家正门出,急匆匆地就往易州南门出城去。 而此刻易州南门,守卫的衙差见古家马车疾驰而去后,有一人摸了摸下巴,转脚跟其他衙差支会了声就跑到边上一辆不起眼没任何徽记的马车前,面上带谄媚地躬身道,“大人,古家的马车已经出城了,很慌张的样子。” “嗯,”从马车里传来刻意压低的沉音,带着高高再上的倨傲,“晓得了,少不得你好处。” 话音一落,戴宽檐大帽的马夫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来,在手里掂了掂抛给那衙差后,一扬马鞭跟着出了城。 宽阔的官道上,马车奔驰,行人往来,一辆马车轮子轱辘转过之后,飞快地驶入一旁小道里,转眼就看不到任何影子。 紧接着,不多时,另有数十身穿短打襟衣的大汉,大喝着驾马呼啦紧追上去,溅起的尘埃漫天飞扬,直呛的周围避让的行人好半天缓不过劲来。 而那队人马一追入小道中,当即一分为二,经由不同的两方围堵前面的马车,不多时,马车很快被追上,其中一汉子快若闪电地甩出长长马鞭,啪的一声击打在马后腿上,当即就让那马摔倒在地嘶鸣出声。 马车的速度太快,许是没想到有这等变故,眼看着就要翻了出去,好在马夫经验丰富,一拉缰绳,人从木辕上一跃而起,双掌前推―― “嘭”的巨响中,阻了马车的速度,将之安稳地停了下来。 “哈哈哈哈,”由不同方向追上来的玄色短襟大汉骑马团团将马车围住,眼见马夫的狼狈,哈哈大笑出声,末了其中一人还用马鞭指着马蓬对里面的人高喝道,“古五姑娘在里面吧?我等兄弟也不想为难姑娘,姑娘自行走出来便是。” 然而回答的,却是安静无声,除了一直低头守在马蓬边的马夫,那马车中就像没人一般。 那喊话的汉子眉头一皱,旁边就有另外一人讥诮道,“怕是人都在里面被吓晕过去了吧?大哥,还是早些完事,好给公子交代才是。” 起先的汉子扫了眼低头不见脸的马夫一眼,这种静谧总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安,可又说不上来缘由,他再次道,“既然姑娘不肯出来,那我等便请姑娘出来,他日做了地下鬼,姑娘也别来怨我等兄弟,只因姑娘不该出现在某些贵人眼里……” “贵人?”然而大汉的话还没说完,这会就从马蓬中传来悠悠然的声音,那口音带着一点僵硬,说不出的违和感,就像是个久未说话连舌头都锈住了,“你家公子可是墨戈弋?” 那汉子没回答,他眉头皱的更深了,听这声音,他倒不确定马蓬里面的到底是不是古家五姑娘了。 “他倒是有够无耻,”那声音继续在说,“利用至交好友的生死,就为不惜将我引出来易州城,来个毁尸灭迹,本姑娘倒是高看他一头了。” 话到此处,那大汉不在犹豫,他一挥手,眼带厉光,“上。” “呵,”这当,却从马蓬中传来低低的磁性嗓音来,那嗓音恍若冷泉泊泊,冰渣簌簌,明显是个男子的,“尤二,就陪他们玩玩。” 话音方落,半晌都没动静的马夫蓦地抬起头来,铁塔一般的高大身形,带着憨笑的老实面容,可那双眼之中却冒出狼一样的精光,“能全杀了么?” 马蓬中的男子又笑了,笑声如浮冰碎雪,能冷到人骨子里,“自然是,不能。” 尤二垮下脸,他看着冲过来的数十个黑衣汉子,一脚踏出,像野兽一样低吼了声,然后身微躬,抡起拳头人就像箭矢一样射了出去。 他不敢下死手,只得每一拳都砸在马上,一时之间,人仰马翻,那数十人在他拳头之下竟然走不出一招。 “撤!”领头的汉子终于想明白之前的不安来源,他得到的消息只说古五姑娘是个不良于行的废人,可关于她身边有些什么样的人,却半点不知。 眼见势不可为,那汉子当即就想退却。 但,对方压根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去,这些人都给你吃。”马蓬之中再次传出那男子的声音,可落下的话只叫人背脊发凉。 “是,公子。”起先说话的女子声音应了声,随后就从马蓬之中跳下一蜜色肌肤的蛮夷女子。 事已至此,那汉子哪里不知自己这是中了别人的拳套,立马连喊三声,“撤,撤,撤!” 可根本来不及,在他第二声“撤”字音方起之时,那突然出现的蛮夷女子已经像母豹子一样在树间弹跳而过,汪蓝的爪子此刻蓝如墨,一爪子下去,便带走一人性命,且还是在眨眼之间全身就化为血水的剧烈毒药。 早在多骨拉出手之际,尤二就已经收手了,他只在远远的地方站着,以防万一这些人有逃跑的漏网之鱼。 不出一刻钟,厮杀结束,数十人最后就有九人化为一滩血水,多骨拉俘虏了其中一长的最健壮的汉子,用途不言而喻。 尤湖从马蓬里施施然下来,他单手背在身后,俊美风华的脸上带着如水波温柔的浅笑,一双狭长凤眼春光潋滟,他的目光在周遭扫了圈,最后落在那尚且还有理智的汉子身上,摇头十分可惜的叹息道,“墨戈弋身边就这样的货色?真是不符合他墨家嫡长子的身份。” 那汉子被这话一激,他回过身来,眸带赤红地看了看地下的几滩尸骨无存的血水,狰狞地道,“大公子不会放过你们的,他不会放过那个毒妇……” 尤湖无所谓地理了理胸襟的皱褶,他捡干净的地往外走,还便对多骨拉道,“要吃得干干净净,本公子不喜欢浪费食物!” 多骨拉面色一喜,她一拧那汉子下颌将之下巴卸了,对已经走远的尤湖道,“是,婢子明白。”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03 莫死在外莫面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尤二跟在尤湖身后一步之遥,他朝后看了看,瞧不见多骨拉之后,他脸上的傻里傻气第一次隐没起来,转而对尤湖问道,“公子,您为何要叫上那个蛮夷?小的出手一样能要了那些人性命去。” 尤湖走的不紧不慢,他闲步自得,就像是漫步在自家后院一样,“你出手?不就等于是告诉墨戈弋,姑娘身边有人相护?这可不行,姑娘羽翼未丰,现在对上墨戈弋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多骨拉就不一样了,”说着,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尤湖嘴角暗影瞬间深邃,“古旻带回南齐蛮夷之事,显然在易州还无人可知,任墨戈弋想破脑袋也查不出什么来。” 闻言,尤二恍然大悟,他咧嘴一笑,摸摸后脑勺,又憨憨地道,“原来是这样,还是公子想的周到,不过公子你能不能跟姑娘说说,别每天都让俺锤墨坯,那小玩意看的俺都想吐了。” 尤湖顿脚,他回头长眉一挑,斜睨了尤二一眼,直看得他那个大个的人生生打了个哆嗦,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公子,当俺没说,俺锤还不成么……”尤二哭丧着脸,公子这模样的时候,便是看谁谁倒霉,他可不想让公子给记挂上,指不定什么时候被卖了还感激涕零。 “孺子可教,朽木可雕,你若能学到姑娘半分的锤法,日后都能自立门户了。”尤湖凤眼笑眯了,一副翩翩书生的斯文样。 两人走出小道,在官道旁,还停着辆马车,那马车和之前那辆一般无二,只是壁上印有古家徽记而已,尤湖上了马车,尤二继续充当车夫,两人慢悠悠地才往古家回。 期间。与另外一辆毫无标识的马车擦肩而过,坐马车里的尤湖拿手边的书卷挑起点帘子,朝外看了看,眼见那马车拐进小道。他轻笑一声,复又放下帘子。 而这边入小道的墨戈弋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愤怒,他下到马车,看到一地无法辨认的血水,以及一具还带血色的白骨,面色铁青。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厉声对身边的人问道。 “公子息怒,”回话的是戴宽檐帽的马夫,那马夫噗通一声跪到在地,头上宽檐帽滚落,露出一张两鬓有斑白的中年男子面容来。那相貌赫然就是乐清泊身边那个叫阿达的下人,“就小的所知,那丫头身边有个拳脚不错的老妈子,此事定是那老妈子所为。” 墨戈弋冷笑一声,他背负双手。器宇轩昂的眉目有难掩的讥笑,“你当公子眼瞎了?那老妈子不仅会使的一手好毒,还会食人不成?” 那具白骨,除了头颅和内脏还在,四肢腿肉,以及胸口的软肉皆被削的干干净净,旁的还有残留的碎肉渣滓。直看得人作呕。 阿达沉默,实在不知要如何解释。 墨戈弋深呼吸一口气,他一拂袖,重新上了马车,下令道,“回去!给本公子查!” 话落。就有下人利落跳上马车木辕,一扬鞭子,调转头回易州城去,阿达沉默了瞬,瞥了场中一眼。接着脚步一转,跟了上去。 待人走远后,只听得“嗖”一声,动作干净利落如豹子的多骨拉出现在葳蕤高树上,那树葳蕤丛生,完美的将她身形掩去,她瞧着那马车走远,才一个起跃跳下树。 蜜色肌肤在光影下闪烁迷人的莹润,粗长的鞭子围绕在她脖子上,暗金色的竖瞳闪了闪,她嗅着空气中还残留的墨戈弋身上的味道,着迷地眯了眯眸子,伸出舌尖一舔唇角,眉目之间露出十分垂涎的神色。 不管是容貌还是那身皮肉,显然墨戈弋继尤湖之后,成为第二个让多骨拉十分满意的猎物。 墨戈弋事后查出的结果,简直让他咬牙切齿,据可靠消息,古家那辆马车出城根本就没走多远,连一里路程都不到,就折身回城,且那马车里也压根就不是古绯本人,而是她身边的下人——一个文弱书生! 所以,从一开始,他手下的人压根就是追错了对象,继而被人尽数灭掉。 不过,他也很好奇,不知到底是易州的哪方势力,能将他手下数十人一个不漏的都给杀了,特别还是那具血淋淋的白骨,让他颇为忌惮。 好在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他还懂,在未查明之前,即便他想除去古绯,没十足的把握,也只得暂时忍着。 彼时九月墨商会的大典还未开始,也就还十来天的时间,古绯一心扑在玄朱坊上,对尤湖神不知鬼不觉为她解了次围的事根本不知。 就连墨戈弋在易州的事,她似乎也给忘了。 每日为玄朱坊那画册增加新的墨丸品类,她闲着心情好,连画册上每一种的墨丸,她得空都给制了枚出来,放到铺子里,只供鉴赏,不卖,若是想要,拿银子来预先定下单子便可。 这法子还是梓鸢提出来的,古绯觉得可行,且也秉着练练手的心思,便半点都不嫌麻烦。 中途,封礼之上门过几次,不为旁的,只为一观古绯制墨,完事,两人就制墨技艺各自想法不同,时时争论,最后结果自然是两人都受益匪浅。 尤湖还是老样子,没事就拿一卷书页在青墨院阴凉的地慢悠悠地看,时不时自个对弈上一回,古绯因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道理,不与他多接触闲谈,他也不在意,一个人自得其乐的很。 只是看着封礼之过府的频繁,他的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且如此几次后,他是见着封礼之就皱眉,有心想将人拒之门外,可奈何是古绯看中的,他便熄了心思。 多骨拉偶尔过来,多数时候都是找尤湖,古绯心知肚明,更知道尤湖控制着多骨拉,至少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古家大公子古旻却半点都没察觉,他还一直在等古绯通过琳琅阁找到怪医九先生解毒,哪里知晓古绯的毒早就解了。 不管是古绯还是尤湖,都是小心眼眦睚必报的人,只不过前者喜欢仇不隔夜现世报,而后者更像耐性十足的猎人,总有无数的陷阱在前头等着,只让人毫无所觉自发的就往下跳,且还不自知。 是以,古旻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多骨拉在两人有意无意的暗示下,诸多手段都往古旻身上招呼,不会要他性命,只会让他生不日死而已。 每每就让崔氏心痛不已,一边背地里大骂多骨拉,一边心疼古旻,可也没任何法子可使。 在这样的折磨下,古旻心头鱼死网破的念头越发强烈,他远远在青墨院看过几次,瞧着琳琅阁的管事梓鸢来找古绯,以为古绯也是在心急如焚地寻怪医九先生,就又生起点苟活的希望。 正在这时,筹备已久的易州墨商会大典开始了。 但凡是易州制墨行当的,不管是家族还是小作坊,全都收到了墨商会的邀请,然而古绯却是没有,她没忘之前墨商会同意给她个墨使的身份,并欲在大典之际公众出来,后来封溥羽让封礼之转告她,此事恐有人变。 就说在龙凤楼为乐清泊接风那次,墨商会的会长王怀远就将她的名字给撤了下来,现在乐清泊回了大京,墨戈弋在易州,他若是邀请了古绯,古绯都还要想一想这里面是不是有阴谋诡计。 不过,古绯也不是太在意,总归她能和古旻一道去就是了,古旻还想通过她找到九先生,在这事上就不能不让步。 头一晚上,古绯出奇的没在墨室呆着,她早早用了晚膳,一个人在廊檐水缸边看锦鲤游动,将制墨的事放一边,专心想着要如何应对明日可能出现的情况。 尤湖站在院角阴影中,他身后站着夜莺,夜莺手里还挽着个小布包。 古绯眸色微凛,视线在从布包上一划而过,面上无表情,可心里略有震动—— 这是?自觉的准备要离开了? “姑娘,”尤湖虚握拳,抵在唇边轻笑了声,他眉眼敛起,就带出微末流光,在阴影之中晶亮无比,“好歹小生也和姑娘相识这么多时日,姑娘竟然觉得小生就是该离开,真是让小生倍感伤心。” 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古绯心思便收了收,脸上半点都没被戳破想法的尴尬,“你若伤心,那该多少人要丧命了。” 似是而非的玩笑话,若是旁人这么说,尤湖至少早便没好脸色了,可偏生从古绯嘴里说出来,他倒觉无所谓。 事实上,古绯说的也不差,他名号怪医,向来被人盛传亦正亦邪,行事作风全凭喜好,他救活的人不在少数,同样的,死在他手里的也不在少数。 “小生是来跟姑娘说声,有点急事,需要小生连夜出城,小生不在的时候,姑娘务必让尤二随伺左右,”尤湖敛了笑意,口吻清淡的道,“此次莫商会大典,想必是风波不平,姑娘万事小心才是。” 听出话下的关怀之意不似作假,古绯也不好再给人冷面,遂沉吟片刻回道,“我省的。” 尤湖点头,他从夜莺手里接过包裹,随便背肩上,朝古绯点了点头,青衫飘然的就要往青墨院走。 粉唇嗫嚅几下,古绯终还是开口,“莫死在外面。” 尤湖刚迈出院门口的脚步一顿,漆黑如黑曜石的凤眼眯了眯,他转身,嘴角上扬,调笑道,“无妨,姑娘肯给小生收尸就好。”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04 绯4妹妹,好久不见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九月,在易州是大事,墨商会在每年都会在这个最适合制墨的月份举办墨会大典,易州城中,但凡是在制墨行当的,不管是为生计也好,为一脉传承也罢,皆会参加此大典,只求能在大典上一露光彩,日后便能入某些底蕴深厚的大家族眼,继而得到荣华加身的机会。 古家自然也是参加了的,临到那天早上,古旻带着古家人浩浩荡荡往墨商会去,才到门口,就见安然坐轮椅上的古绯唇带浅笑地看着他。 古旻脚步一顿,他有些吃不准古绯到底到底想干什么,崔氏也学乖了,这会有儿子在,她似乎腰都挺直了些,其他人便更不说话。 “五妹这大清早的拦在门中央是要作甚?”古旻笑着开口问道,只那笑意根本就没达眼底。 古绯慢条斯理地理了下膝盖上的裙裾皱褶,微抬眼道,“咱们古家也参加了商会大典,阿绯自然是在这等着大哥一起了,也好去见识见识。” “噗嗤……” 古绯话音一落,从古旻身后就传来嘲笑的声音,却是古婉婷眉目有讥诮地看着古绯道,“不就是厚着脸皮巴着想去大典么?还是真好意思,要我,就再没脸皮在府里呆着。” 这话一落,立马就让古旻、古仲、崔氏脸色大变,古仲更是当即冷喝出口,“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古旻微微一笑,带着审视地问,“五妹向来见识多广,不会同你大姐计较吧?” 古绯也笑,她余光瞥了眼神色愤愤不平的古婉婷一眼,心下其实颇为感慨,初初见古婉婷那会,心高气傲的人,对谁都不假辞令。息怒不露与形外,就是面对她挑衅崔氏和古婉秀都能隐忍不发,可这会…… 古绯摇头,“大哥放心。小妹心里清楚的很。” 听闻古绯这话,几乎是立刻的,古旻心松了松,他伸手一引,“既然五妹也要去参加大典,那便一道吧。” 古绯点头,事实上古旻还是拎的清的,知晓至少是现在不能得罪了古绯去。 苦妈推着轮椅,不紧不慢的跟着,路至半途。古旻倏地驻足,等着古绯一起了,并肩而行,“我观五妹气色尚好,可是有了解毒之法。” 纵使知道自己问的唐突。也可能在古绯处根本捞不到半点信儿,被多骨拉日夜折磨的古旻还是选择直接问出来。 古绯斜看了他一眼,粉白的唇边有如花浅笑,“大哥不都派人看着青墨院在么?小妹有没有找到九先生,大哥还不知?” 被一语道破,古旻讪笑几声,他轻咳下。似乎在相罗织语言,“其实五妹你回古家,对古家来说总是好事,之前我不在家,我母亲和婉婷婉秀可能与五妹之间多有误会,我代她们给五妹道歉。五妹是要做大事的人,还望五妹不要记挂在心上。” 古绯唇边的笑意瞬间深邃如许,她眸色生起幽暗,心头自晒。 这是眼见胁迫为下策之计,便打算着走苦情戏码了? 不过古旻还愿意圆这个局面。她古绯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然不会转眼就撕破脸面不领情,她遂道,“大哥多虑了,阿绯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一点不好,这记性实在要不得,隔天的事就给忘的干干净净了。” 听闻这话,古旻条件反射性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是深知那毒的厉害,每发作一次都能将人给折腾的生不如死,长此以往,身子定是不济的,可古绯,本来身子就差,这段日子以来,居然面色还红润了些,怎么看都不像是经受中毒之苦的。 尽管知道古旻不信,古绯也懒得再解释,本来就是已经控制住了多骨拉,在蒙骗着古旻,以期关键之时能起到作用,信或不信都没那么重要。 一路上古旻有心还想说点什么,可见着古绯恹恹的模样,便熄了心思。 墨商会在易州城东的松柏庄,距离东市并不远,一大片的松柏林立,庄子修缮地大气非常,平日也就墨商会的人来往而已,是以整个庄子宽阔的很,就是在此举行大典,整个在易州城制墨行当的人都一起参加,也不嫌挤。 古家人到的时候,庄子门前已经停放了许多的马车,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古旻蜀门熟练,带着古家人径直穿过大门,绕过巨大的影屏,寻小墨家的位置去了。 在庄子里,本是谁都有位置的,可古旻为了显示和小墨家的关系,硬是在这种时候,想都不想的就找墨宴去。 古绯暗自摇头,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古仲一眼,只见古仲面无表情,显然古旻如此为之,是支会过他的。 对此,古绯倒不好多言了,毕竟如果古家自己人都不守好这点家业,上赶子地送入狼口,她又有什么办法。 小墨家在庄子的北边,占据地最好的一块位置,遥遥见古旻前来,墨宴当即起身相迎,并将人引至近前,笑着道,“古世兄和贤侄快来,我引荐一位贵客给你们认识。” 古仲、古旻神色一正,大京墨家这次有人到易州来,素有耳闻,可却不想墨宴愿意引荐,当即古家好些人都大喜。 唯有古绯眉头一皱,她不动声色地瞥了苦妈一眼,苦妈心领神会,脚步一错,落到众人后面,隐隐让人挡住古绯的身影。 器宇轩昂的五官,眉目贵气天成,身穿华服的墨戈弋单手负立,下颌一扬,无比自傲的瞧着古家人对他行礼。 他确实也有自傲的资本。 古家姑娘,包括同墨玉华已有婚约的古婉婷,不约而同的抬头,在人群中偷偷瞥了一眼,当即这三姊妹的面颊瞬时薄红,粉如桃花,好不春意。 古绯冷笑,她微低着头,墨戈弋一时半会看不到她,她反倒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古家的,十月一到便是自家人了,不必多礼。”墨戈弋伸手虚抬,他心安理得的受了古家人一礼,却半点都没说回礼。 然而,整个松柏庄众目睽睽之下,竟无一人觉得他失礼,仿佛墨戈弋不回礼,方才能显出世家子弟的气度来,且对古家人能被墨宴引荐到大京墨家公子面前一事,还颇为羡慕眼热。 墨戈弋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一眨眼,眼见妖痣若隐若现,为他面上平白添了几分的睿智之气,“听闻,古家五姑娘制墨技艺了得,不知今日可有来?” 古绯心头一凛,眸底暗芒锐利如电,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最前面的古旻道,“来了,来了,五妹快上来。” 众人依言避让出甬道,不长的一段距离,两头恰好是墨戈弋与古绯。 古绯抬头,她正视墨戈弋毫无退缩之意,瞅着他嘴角疏离而无情的淡笑,自己也不成多逞地相继冷笑道,“真是好久不见。” “是呢,”墨戈弋轻笑出声,他眼底同样旋起涡状的风暴,几欲将人绞杀成泥,“绯妹妹,好久不见!” ps: 第三更晚上10点。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05 斗墨相 邀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绯妹妹,好久不见! 一声“绯妹妹”让所有的人都惊疑不定,特别是古家一众,诧异地看向古绯,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然而古绯面色不变,她指腹缓缓摩挲扶手而过,扶手那一点,被磨蹭的光滑异常,她眼眸微闪,不带特别表情的道,“承蒙墨大哥记挂,我还没死,好得很的活着。” 墨戈弋低笑一声,他理了下长袖,脚步一抬,就沿着避让出的甬道缓缓走到古绯面前,视线从她腿上一扫而过,唇边笑意越发盎然如春,“能见绯妹妹活蹦乱跳的,大哥甚是安慰,不想你也在易州,大典之后,妹妹定要同大哥好生唠嗑一顿才是。” 古绯杏眼微眯,利芒宛若碎雪簌簌下落,一夕之间,冰冻如山,“义不容辞。” 她知晓退让没用,也知道隐忍换不来安稳,索性迎难而上,她倒要看看墨戈弋这个强龙在她这算半个的地头蛇地盘上还如何的肆意妄为,她也早打了主意,大典之后,墨戈弋若还想安稳地回大京,便要让他留下点东西才行。 他算计她,她何尝又没反算计的心思。 时隔数月之后,两人的再见,看似并未激起多大的波澜,可唯有居中人才清楚这气氛有多诡异。 至少墨宴便是如此,他盯着古绯打量了许久,加之墨戈弋喊的那声“绯妹妹”,那“绯”字根本就是他这十年来的心魔。 他仔仔细细地看,从古绯眉眼到唇鼻,最后在眉目之间依稀看出熟悉的感觉,他心头犹豫波涛巨浪轰隆扑过来,当头打在他头上,叫他眼冒金星,好半天一口气都缓不上来。 他听见自己问,“大公子,您认识这位?” 这句话。也是在场很多人想问的。 墨戈弋意味深长地看了墨宴一眼,眼梢的笑意明显而讥诮,仿佛再嘲笑墨宴的不自知,“墨叔不认识么?她可是……” “阿绯啊……” 墨宴如被雷击。他站在那,炎炎烈日之下,居然感觉到寒冬腊月才有的冷,还是那种冻彻骨髓的冷,他唇张了张,那条可怜的搁浅的游鱼,缺少水,故而无能为力。 古绯可没心思现在应付墨宴,事实上她全部的心神都在急速转动,不动声色的将今日来参加大典的势力扫了遍。默默在心里估算着哪些是可能会在大典上当场和她翻脸的,哪些是要着重注意的,而哪些小作坊的铺子事后是可以以玄朱坊为基石吞了的。 当然,这其中最需注意的自然是墨戈弋。 她清楚的明白今日来商会大典,定然会碰上墨戈弋。也知晓墨戈弋最可能用来打击她的手段,便是她真正的身份,而这点,她早做好了准备,事实上,如今即便暴露身份,古家也不可能敢她离家。故而她最多担心墨宴事后的反应,其他的倒不必太过在意。 而墨戈弋在这时候没选择一见面就揭露她的身份,自然是等着一会落井下石之用。她倒要看看,这井到底有多深,若不能淹死她,她定玉石俱焚也要拖着墨戈弋一块。 她心思转念之间。墨宴突然一下冲到她面前,身子有颤地轻声道,“你是阿绯?” 言语之中的不确定,瞬间就让他苍老了十岁,古绯目光冷然地看着他。全然像是在瞧个死人一般。 “爹,大典要开始了,还是先就位吧。”这当,墨玉华反应过来,上前几步,搀扶着点墨宴,手指用力,隐晦地在提醒墨宴。 墨宴刹那回神,他飞快地敛起异色,细长的眼又肃穆非常,“就位,先就位。” 他顺台阶而下,转身之际,深深地看了古绯一眼。 墨戈弋勾了勾嘴角,他一撩袍子,同样望了望古绯,眸底兴味厚重,他甚至张唇,只让古绯一人看见地动了动嘴皮。 古绯摩挲扶手的手一顿,她眸光锐利如电,恍若刀光剑影纷飞,她却是看懂了墨戈弋那嘴型的意思,无非就是在跟她说—— 你死定了! 她冷笑一声,不甘示弱地回视,深邃嘴角挂起薄刃冰刀,冷凛得让周围的人都感受到寒意。 古旻和古仲对视一眼,父子两眼神交汇的刹那,很多心思不言而喻。 紧接着,古旻带着古家人跟在小墨家的身后落坐,古绯正要去往后面,准备中途好走人单独行动之际,不想在最前面的墨戈弋高声喊道,“绯妹妹,这里坐。” 再次成功的将众人视线引到古绯身上,墨戈弋笑的一脸矜持贵气,古绯抿了抿,唇线成直线,她的眸色陡然加深,恍如墨海深渊,不辨光亮。 苦妈推着古绯上前,与墨戈弋一拳头的距离。 位置是好位置,能一眼将场地空处看的清清楚楚,待会每个来参加了大典的人都会带上自个最为满意的墨丸上去挨个展示,并说出墨丸的独特之处,这是第一个环节。 而第二个环节,则是精彩绝伦的斗墨,只要是在第一个环节中胜出的前五十名,皆可随意制定对手斗墨一场,输赢的,可能是配方,可能是捶法,也可能是其他的秘技。 至第三场,便是大典之中有底蕴的家族,对相中的墨丸进行开价,可竞拍,如若两者皆有意,便是连配方都可买卖。 最后到晚上,便是制墨师之间的心得交流,这便不受墨商会的限制,根据自个的圈子自行凑堆。 古绯虽没参加过,可多亏了封礼之,她对其中规则也明白的很。 这期间,墨戈弋一直盯着她看,她当那股视线为无线,这当瞧着封礼之跟在封溥羽大家的身后到来。 封溥羽是行会墨使,且还德高望重,故而位置挨着墨商会其他的墨使在,在这种场合,封礼之不敢擅自行动,所以他也见着古绯后,朝古绯点了点头,便乖乖地跟着封溥羽。 哪想,这一幕被墨戈弋看的清清楚楚,他低头凑到古绯耳边道,“看来,那人便是易州盛传的封大家孙子封礼之了,原来绯妹妹与此人相识来着。” 听闻这话,古绯心里一凛,她侧头声若冰渣地道,“一个不入流的毛头小子而已,也值当墨大哥在意?墨大哥这是离了大京,便连品味都给坏了不成?” 言语中的讽刺和奚落明晃如刀,可到了墨戈弋那,却被他云淡风轻地拂开,半点都没上古绯的当,“绯妹妹越是这样说,我便越是对这人好奇的紧,绯妹妹你说,我若是向其提出斗墨,以他封家捶法为筹码,你以为如何?” 古绯胸腔之中的戾气滔天,可她面上越见笑容明媚若春,带着初初的柳叶嫩芽的娇嫩,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教人移不开眼,“好主意,不过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小妹也一直打着封家捶法的主意,这会与大哥不谋而合,大哥是要让小妹一遭了么?” 墨戈弋只是笑,他摇摇头,在古绯心里划过巨大的不安之时,只见他腾地起身,一拱手,朝着封溥羽的方向高声道,“小子乃大京墨家墨戈弋,今日来易州,特地为封老而来,还请诸位允许,小子斗墨相邀封家公子一场!”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06 只6输无赢的比斗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戈弋的声音就响在古绯耳边,她猛然抬头死死盯着他,点漆黑瞳一如沉寂的深渊。 她不曾想,墨戈弋竟敢无视大典规则,跳脱出来不按常理出牌。 事已至此,她哪里会平白就让墨戈弋如愿,当即轻笑出声,在墨戈弋尾音后赶紧接上道,“既然大哥不遵守大典规则,那么小妹也斗胆一次。” 说完这话,她看着封礼之,语调稍带调皮的上翘,“礼之,你可是之前就同意与我斗墨一场,并以封家捶法为注来着。”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谁人不知封家之所有有今日的地位,封溥羽能成为大家,皆是封家捶法的原因,或许配方能完善和改动,可一种捶法,那确实经过无数前人一点一滴完善和揣摩出来的,这也是有传承的制墨家族区别与普通小作坊的根本原因所在。 封礼之皱眉,他低头对封溥羽耳语了几句,封溥羽看向古绯的目光才缓和下来。 可不待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结束,墨戈弋再次语不惊死人不休的开口道,“规则么,自然是拿来给人打破的,不敢相瞒,墨某此次前来易州,可是专程为封老而来,故而这大典才一开始,小子便忍不住了,还望众位卖小子个脸面,成全了小子这份心思才是。” 最后字音一落,他有转头看向古绯,脸上神色不明的道,“绯妹妹,确定要与大哥争这个先来后到不成?” 古绯暗地里冷笑一声,她当即就要不甘示弱的开口反驳回去,哪想在这当,封溥羽开口了—— “经刚才老夫和其他墨使同仁商议之后,这大典环节不是不可改变前后,可怕是要让古家姑娘失望了,”封溥羽抚着一把银须,笑眯眯地看着古绯。“封家捶法,乃是老夫封家的立足根本,所以是万万不会拿来作为赌注筹码,这点。还忘古家姑娘理解。” 古绯倒是能理解,她就是担心墨戈弋贼心不死而已。 她偏头看向他,似乎想从墨戈弋脸上看出点什么异样,然而从头至尾墨戈弋都面带浅笑,除了眸色偶尔波动那么一瞬,便再无半点喜怒溢于言表。 随后,她才对封溥羽回道,“既然封老如此说,倒是小女子起先孟浪了,还望海涵。” 她轻飘飘的就想将此事接过。这也是她抢先在墨戈弋之前,便将他的司马昭之心暴露出来的根本所在。 封礼之了解她,两人之间又根本就没那所谓的斗墨之请,故而很容易便猜到这是古绯的解围之术,是以封溥羽这话虽是对古绯说的。可实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特意说给墨戈弋听的。 “如若小子也以大京墨家的捶法为注呢?敢问封老,可愿一接比斗。”墨戈弋果然是胆大包天,也可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话音一落,犹如石子落湖泊,在众人之间激荡起连绵不休的涟漪,水波不平。 便是连封溥羽都正色了几分。他望着墨戈弋,向来和善的老者这时都神色锐利起来。 古绯手握紧扶手,蓦地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面上带出让人渗的慌的淡笑,开口就对墨戈弋道,“大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强人所难。实在是非君子所为,这道理连阿绯都懂,大哥莫不是置若罔闻,真是白白糟蹋了那些年读的圣贤书了。” 这言词中的嘲讽已经明晃晃地大白日头下,半点都不加隐藏。 墨戈弋的声音就响在古绯耳边。她猛然抬头死死盯着他,点漆黑瞳一如沉寂的深渊。 她不曾想,墨戈弋竟敢无视大典规则,跳脱出来不按常理出牌。 事已至此,她哪里会平白就让墨戈弋如愿,当即轻笑出声,在墨戈弋尾音后赶紧接上道,“既然大哥不遵守大典规则,那么小妹也斗胆一次。” 说完这话,她看着封礼之,语调稍带调皮的上翘,“礼之,你可是之前就同意与我斗墨一场,并以封家捶法为注来着。”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谁人不知封家之所有有今日的地位,封溥羽能成为大家,皆是封家捶法的原因,或许配方能完善和改动,可一种捶法,那确实经过无数前人一点一滴完善和揣摩出来的,这也是有传承的制墨家族区别与普通小作坊的根本原因所在。 封礼之皱眉,他低头对封溥羽耳语了几句,封溥羽看向古绯的目光才缓和下来。 可不待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结束,墨戈弋再次语不惊死人不休的开口道,“规则么,自然是拿来给人打破的,不敢相瞒,墨某此次前来易州,可是专程为封老而来,故而这大典才一开始,小子便忍不住了,还望众位卖小子个脸面,成全了小子这份心思才是。” 最后字音一落,他有转头看向古绯,脸上神色不明的道,“绯妹妹,确定要与大哥争这个先来后到不成?” 古绯暗地里冷笑一声,她当即就要不甘示弱的开口反驳回去,哪想在这当,封溥羽开口了—— “经刚才老夫和其他墨使同仁商议之后,这大典环节不是不可改变前后,可怕是要让古家姑娘失望了,”封溥羽抚着一把银须,笑眯眯地看着古绯,“封家捶法,乃是老夫封家的立足根本,所以是万万不会拿来作为赌注筹码,这点,还忘古家姑娘理解。” 古绯倒是能理解,她就是担心墨戈弋贼心不死而已。 她偏头看向他,似乎想从墨戈弋脸上看出点什么异样,然而从头至尾墨戈弋都面带浅笑,除了眸色偶尔波动那么一瞬,便再无半点喜怒溢于言表。 随后,她才对封溥羽回道,“既然封老如此说,倒是小女子起先孟浪了,还望海涵。” 她轻飘飘的就想将此事接过,这也是她抢先在墨戈弋之前,便将他的司马昭之心暴露出来的根本所在。 封礼之了解她,两人之间又根本就没那所谓的斗墨之请,故而很容易便猜到这是古绯的解围之术,是以封溥羽这话虽是对古绯说的,可实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特意说给墨戈弋听的。 “如若小子也以大京墨家的捶法为注呢?敢问封老,可愿一接比斗。”墨戈弋果然是胆大包天,也可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这话音一落,犹如石子落湖泊,在众人之间激荡起连绵不休的涟漪,水波不平。 便是连封溥羽都正色了几分,他望着墨戈弋,向来和善的老者这时都神色锐利起来。 古绯手握紧扶手,蓦地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面上带出让人渗的慌的淡笑,开口就对墨戈弋道,“大哥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强人所难,实在是非君子所为,这道理连阿绯都懂,大哥莫不是置若罔闻,真是白白糟蹋了那些年读的圣贤书了。” 这言词中的嘲讽已经明晃晃地大白日头下,半点都不加隐藏。 墨戈弋的声音就响在古绯耳边,她猛然抬头死死盯着他,点漆黑瞳一如沉寂的深渊。 她不曾想,墨戈弋竟敢无视大典规则,跳脱出来不按常理出牌。 事已至此,她哪里会平白就让墨戈弋如愿,当即轻笑出声,在墨戈弋尾音后赶紧接上道,“既然大哥不遵守大典规则,那么小妹也斗胆一次。“ 说完这话,她看着封礼之,语调稍带调皮的上翘,“礼之,你可是之前就同意与我斗墨一场,并以封家捶法为注来着。”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谁人不知封家之所有有今日的地位,封溥羽能成为大家,皆是封家捶法的原因,或许配方能完善和改动,可一种捶法,那确实经过无数前人一点一滴完善和揣摩出来的,这也是有传承的制墨家族区别与普通小作坊的根本原因所在。 封礼之皱眉,他低头对封溥羽耳语了几句,封溥羽看向古绯的目光才缓和下来。 可不待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结束,墨戈弋再次语不惊死人不休的开口道,“规则么,自然是拿来给人打破的,不敢相瞒,墨某此次前来易州,可是专程为封老而来,故而这大典才一开始,小子便忍不住了,还望众位卖小子个脸面,成全了小子这份心思才是。” 最后字音一落,他有转头看向古绯,脸上神色不明的道,“绯妹妹,确定要与大哥争这个先来后到不成?” 古绯暗地里冷笑一声,她当即就要不甘示弱的开口反驳回去,哪想在这当,封溥羽开口了—— “经刚才老夫和其他墨使同仁商议之后,这大典环节不是不可改变前后,可怕是要让古家姑娘失望了,”封溥羽抚着一把银须,笑眯眯地看着古绯,“封家捶法,乃是老夫封家的立足根本,所以是万万不会拿来作为赌注筹码,这点,还忘古家姑娘理解。” 古绯倒是能理解,她就是担心墨戈弋贼心不死而已。 她偏头看向他,似乎想从墨戈弋脸上看出点什么异样,然而从头至尾墨戈弋都面带浅笑,除了眸色偶尔波动那么一瞬,便再无半点喜怒溢于言表。 ps: 嘤嘤~~~~~~~~~昨晚码着码着趴桌上就睡着了,实在不行了。 后面两千字是伪更,中午阿姽会修改上来,下午第二更的时候大家刷新一下就能看了,不影响订阅。 至于手机客户端那边的更新同步要慢很多,建议用手机看文的亲转到网页看这一章。 今天依然会是三更。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07 寡廉鲜耻之寡徒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画眉墨,自来无固定配方,用油烟墨或者柳枝烧制的烟炱亦可,当然还可用青墨粉也是同样,只是其中因墨料的差别,而制法略有不同而已。 临到选墨料之际,面对伙计端上来的各种墨料,封礼之与墨戈弋同时上前,虽是制同样的眉墨,可在选料上却不受限制。 墨戈弋想也不想的选了以油烟墨为主料的墨料,这也在古绯的意料之中,不算太大的意外。 而到封礼之之时,只见他在青黛粉和柳枝烧制的烟炱面前犹豫了片刻,最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青黛粉。 古绯心有叹息,她就知道封礼之要如此选择,既是斗墨,他自然不会和墨戈弋选同样的一份原料,而青黛粉是最难制的,就说最开始的粉末处理,就要花费好些的功夫,且在耳墨料配伍上也和寻常的制墨并不相同,可偏生封礼之就选了最难的,他也是心有傲骨,有心显出各自的技艺不同来。 他以诚心来对待这一场的斗墨,可却半点不知墨戈弋从头到尾就没认真过。 这早便是一场没有赢面与意义的斗墨。 接下来,两人都开始动手制墨,墨戈弋身边自有小厮为他挽好长袖,并将垂落的发全部束起来,他器宇轩昂的脸沿霎时就专注,整个人无形中散发出令人怦然心动的肃穆来。 反观封礼之,他自行将袖子一捋,仔细的将青黛粉筛去杂质,后放置乳钵内,加适量清水,反复混和研细,复又注入清水,轻轻搅动。 古绯看他动作熟练,提着的心放了放,知晓墨料这一关墨戈弋没做手脚。那么就只有待会制出墨坯时,过后的一两天的阴干时,定会下手,如此她便还能多做点准备。 场中的两人都是出色的。所用墨料不同,制墨技艺不同,捶法不同,可同样的是,一样不变的专注与认真。 看到这,古绯不得不佩服墨戈弋的一点便是,除去其他,在面对制墨时,他亦是全力以赴,并不为对手或许不如自己就懈怠蔑视。 事实上。这点是成为制墨师最为重要的条件之一,无论在何种境界,只要一触摸到制墨的物什,便是心无旁骛的。 一时之间,场下也安静无声。唯有场中能看见听见比斗的两人,在制墨时发出的器具碰撞之声,叮叮咚咚,没有节奏,却分外悦耳。 古绯想了想,杏眼眼梢带算计的眯起,半晌。她对苦妈一挥手,耳语了几句。 苦妈接连点头,末了,她唤来白鹭,将古绯的吩咐安排了下去,至于她自己。因着是在人多的地,需得半步都不离古绯。 日头越来越盛,这里已经是九月,可在易州,临近日中天之际。也还是让人觉得燥热。 也不知是不是身子底子不太好的缘故,旁的人两鬓都浸润出了细密的汗液,唯有古绯没半点浸出来,她一双手,抚触之,皆带微凉,像是玉石,甚是舒服。 “嘭,嘭,嘭……”开始有连绵不绝的捶打之声响起。 场上,墨戈弋已到了捶制墨坯的时候,他握着木锤,叮叮当当得就开始敲打起来,动作熟练,姿势利落,锤下更是光影一片,一柄木锤在他手里,竟被舞出了绝世名剑之感,端的是看的人眼花缭乱。 这动静都惊的封礼之停下动作,他眼也不眨地看着墨戈弋,瞧着他手下,倏地就面露惊讶之色地转头看向了古绯。 他同古绯一起制墨不是一次两次,自然这会看的明明白白,墨戈弋使的墨家千钧锤法,居然和古绯平时使的一模一样。 从前他还奇怪过,看古绯使出来的捶法,虽不知名由,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同凡响来,且还涉及个人秘密,故而他从未问过古绯捶法的事。 可今日,他居然在墨戈弋手里看到一般无二的捶法,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古绯面无表情,她当没注意到封礼之的视线,将心神都集中在墨戈弋身上,同样是墨家的千钧捶法,墨戈弋使出来和她使出来的效果又是不一样的。 墨戈弋为男子,力气上占优势,故而这千钧捶法在他手里更有千钧的问道,而古绯偏重巧力,在锤炼之时,力道不够,只得以巧力补足,是以,她的千钧捶法多的是婉约在里面。 场下观看者啧啧称奇,为今日能大开眼界,亲眼瞧大京墨家的嫡出公子使出墨家绝技而兴奋不已。 这边封礼之已经收敛心神,开始自己的制墨,只见经过复杂的青黛粉处理,他往其中加入其他配料,并辅以香花调味,后同样使出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来。 迥异于千钧锤法,百变拂柳,由名可知,这捶法的根本在于“百变”而字,对力道的运用,还要若拂柳,轻柔不乏绵长。 这种捶法制出的墨丸,质轻而巧,墨色妍丽明媚,恍若二八少女。 用来制画眉墨,却是再合适不过。 “当当当……”像是蒙鼓如雨落,细密又扎实,紧紧实实的敲击在还未成型的墨坯上。 墨戈弋同样不会放过这种能亲眼目睹的机会,这会他已经将墨坯入墨模,恰好有时间观察入微地看封礼之动作。 他眼神毒辣,很快便从封礼之的姿势中推敲出一二,并加以自己的体悟,继而转化为自己的东西。 不得不说,墨戈弋在制墨方面虽然没古绯那般敏感的嗅觉,却依然天才。 能同时观摩两大奇异捶法,所有人都大呼过瘾。 不多时,封礼之墨坯入墨模,墨模刚扣合的刹那,就听得墨戈弋拍手的声音传来—— “封家百变拂柳捶法,果然名不虚传!” 封礼之抬头,他慢条斯理地洗净手上黑迹,随手拿放进擦干手后,才波澜不惊地回道,“比不得大京墨家的千钧锤法,墨公子谬赞了。” 说完这话,他将墨模放进上前的伙计托盘中,连同墨戈弋那份,一起到五位墨使面前。 “此次斗墨,到此为止,待后日取墨之后,再行决议。”司仪高声道,并示意伙计将墨模在众目睽睽之下送入专门阴干墨坯的墨室。 那房间中,通风透气的很,且专门有伙计整天执大扇散凉,所以墨坯才能快速的阴干。 墨戈弋回到座位,他望着古绯,唇边有笑,眉目诡谲,“绯妹妹以为此次斗墨,孰赢孰输?” 古绯不想回答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她遂看了他一眼,转而将目光落在场中,那空地上开始有姿色不俗的婢女鱼贯而入地抬了案几上台,一排一排的案几,整齐有度,却是为一会墨丸的展示做准备。 说到墨丸展示,古绯就想起她毁了墨戈弋那五十多枚墨丸的事来,便回以厉色,“不知,这次大哥要拿何种墨丸来大放异彩?” 这话戳到墨戈弋的痛处,他哪里不知之前的事都是古绯做下的,只是苦于无真凭实据而已,“托妹妹的福,我不凑堆!” 那话说的简直是咬牙切齿,只差没将古绯给生吞活剥了。 古绯以袖掩唇轻笑出声,眉眼上挑,就带起潋滟如桃的妍色来,“真是遗憾……” 墨戈弋跟着笑,眼梢的贵气顷刻显尖锐。 两人之间针锋相对,一来一往,只是言词相搏,都斗出刀光剑影的硝烟来。 若是再动手,只怕就要血流成河了。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就有小作坊的制墨师父带着墨丸上去占了张案几,紧接着是更多的师父,所示墨丸,或玄色,或朱红,或黛青……所属样式,或圆或方或扁或长……各具不一,端的是琳琅满目,叫人看不过眼。 墨商会的五位墨使,当即离席,一人择了排案几,从第一个开始,依次鉴赏而过,加上制墨师父自己的解释,给出合理的置评。 而这墨使得出的置评,则关系着第三个环节,是否能被有底蕴的大家族看中的问题,特别还是今日有大京墨家的墨戈弋在场的情况下。 如若能入了大京墨家的眼,那便是等于一夕盛名。 墨使品鉴完之后,便是自由上前验看的时辰,古绯不再理墨戈弋,她示意苦妈推着轮椅上前,从最近的案几开始,走马观花地看了起来。 这期间,封礼之走了过来,他瞥了一直坐着没动,眼眸微阖的墨戈弋一眼,又看了看古绯,欲言又止。 古绯当然知道封礼之想问什么,她边往前走看过那些墨丸,边轻声对封礼之道,“礼之,可是相信我?” 封礼之点头,“我自然是信的。” 古绯凑近一枚黛青色的扁圆墨丸,她嗅了嗅,品出其中的墨料配伍后,眸色亮了丝,嘴上却对封礼之回答道,“我从前在大京墨家待过……” “十年……” 闻言,封礼之一怔,他看着古绯白玉般的脸沿,继而很快收敛好自己外露的情绪,笑了笑,“知道了。” 多的,是再也不问。 古绯抿唇浅笑,那笑不同于面对墨戈弋的时候,而是直蹿眼底,升了些许的暖意。 两人便一道看起墨丸来,正当对一墨丸的墨料有争议之际,冷不丁有道鸭公一般难听的声音直冲冲地插进来,“是你?谁让你进来参加大典的?这等窃取他人配方的寡廉鲜耻之徒,不受商会的欢迎!” ps: 第三更难产了,阿姽后面会补更上的。 跟亲们说声,明早的第一更延后到下午15点。这个点,是在码不出来了,累的慌。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08 红 颜祸水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王怀远从未觉得这般的威风过,他挺起将军肚,高昂下巴,满脸倨傲地看着坐轮椅比之矮很多的古绯。 连同古绯身边的封礼之,他这会也不放进眼里。 周围的人都被他这声音吸引过来,回头瞧着这处。 这种众目所望的感觉,让王怀远心头得意非常,平日里叫这些人看不起他,待他飞黄腾达之日,定要叫这些人挨个给他跪下讨饶。 杏眼一眯,比常人都大一圈的黑瞳讥诮闪过,古绯状似不经意地瞥了远处的墨戈弋一眼,继而嘴角暗影深邃如墨,她薄唇轻启就吐出滚珠圆润的一字来,“滚!” 封礼之是知道古绯本事的,所以半点都没要为她出头的想法,可这会听闻这字,当即他就嘲笑出声,那轻视的目光还上上下下的将王怀远打量了个遍。 “好个利齿的丫头……”王怀远脸涨的通红,他指着古绯的手指头都在发抖,气的话都说不完整。 围观的人有交头接耳讥笑出声的,像股股溪流涓涓地入到王怀远耳里,直叫他心起怨毒。 “来人,给我将此人轰出去!”王怀远忍无可忍,一拂衣袖,招来伙计就下令道。 话落,立马就有伙计喏了声,作势就要上前。 苦妈往前踏半步,将古绯护在身后,甚至手刀一竖,就准备古绯一声令下,快速出手。 “住手!”眼见王怀远来真的,封礼之冷喝了声,他以鼻息看人,面带赤|裸|裸厌恶的道,“王会长,想必你是忘了阿绯也是有商会墨使身份的!”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而古家和小墨家的人接连皱眉头。 古绯再次叹息,她知封礼之是好意。可在这个时候将这事说出来,却很不妥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王怀远是找到了靠山,狗仗人势。是以才这般嚣张,起先古绯对他不客气,便是做的样子故意给他背后之后看的。 连旁的封溥羽也是摸着银须摇头不已,这孙子的哪点都好,就是这性子,早晚得吃亏,他哪里看不出古绯今日既然敢来大典,便是有了应对的心思,根本勿需他人多事。 果然,王怀远隐晦地看了远处的墨戈弋一眼。眼见他朝自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遂冷哼了声,“墨使?谁跟你说她是商会墨使的?易州墨商会,从来只有五位墨使!” 封礼之还想说什么,古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礼之务须恼,给狗咬一口,莫不是你还计较到要咬回去不成?” 言语之间,却是将王怀远比作了疯狗。 王怀远大怒,他就差没跳掉了,整个神色黑如锅底。 古绯不给他再次发难的机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声若冰珠的道,“王会长,人活一世,有时候是要找个靠山,才能过的容易。可你怎能确定你今日找的靠山,明日便不会倾覆,亦或能护你一辈子不成!” 听闻这话,众人恍然大悟,就说嘛。这半点都不懂墨丸的会长怎的今日一下就威风八面起来,敢情是找了大树好乘凉。 想到此,原本就对王怀远不屑的人,越加瞧不起他。 王怀远面色由黑变青,继而从铁青转为青白。 古绯还在继续说,“墨使之位,小女子自问无才无德,哪里能胜任,之前小女子秉着大家交流,想将香墨配方公布到墨商会,让大家都琢磨琢磨,可您心急什么,之前是只给了半张配方,剩下半张小女子又没说不给,那墨使之位倒是其次,关键是今日大伙知道了这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好。”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追根究底,所有的缘由都在那香墨配方上。 远处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墨戈弋眉头一皱,他发现有些事脱离了掌控,对古绯以往的行径,他想着不过如此,便没去查过,这会看来,里面的水还深的很。 思及此,他风度翩翩地踱过来,眼眸冷淡地对王怀远道,“易州墨使?知晓我墨戈弋的妹妹是何人物?就是大京的墨使,她也是当的了,听闻王会长并不懂制墨,我倒很好奇你这会长之为位是如何坐上去的。” 墨戈弋的话,再次让旁人对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诸多的揣测,更对古绯的过往好奇起来。 古绯敛了敛眸子,掩去其中的锋芒,墨戈弋那些话明面上是在维护她,可暗地里却在给她树敌,叫她将易州制墨行当里的人都给得罪光了的最好。 王怀远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拱手弯腰,诚惶诚恐,又带着显而易见的谄媚,“是,墨公子说的是,是小的有眼无珠,冤枉了古姑娘。” 说着,还转着冲着古绯点头哈腰,“古姑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小的一般见识。” 封礼之冷笑了声,再不想瞧王怀远这副丑陋的模样,自行转到一边,看其他的墨丸去了。 古绯只偏头看着墨戈弋,她眸子黑白分明,恍若纯澈冰水,能叫人自愧心底的龌蹉,“我倒是忘了,大哥贵为大京墨者,自是有权贬黜郡州商会之职的。” 墨商会,除去一般的寻常身份的,从低到高依次便被分为墨役、墨使、墨者、墨师,其中墨使之上只有大京才有,像易州这样的郡州,墨使身份便是高的了。 所以,古绯这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顿叫人心生惊讶,墨戈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京墨,身份之尊贵可想而知。 墨戈弋对古绯的话,只轻言浅笑,看着古绯的眼底有明晃如秋水的宠溺,不知情的,还当墨戈弋多在意古绯。 “散去吧,莫要打扰我们兄妹相聚。”墨戈弋挥手,让众人散去,随后便伸手拉了古绯轮椅一下,示意到静处去。 苦妈严防以待,松弛耷拉的眼皮下是精光暗闪。 古绯想也不想的拒绝,她云淡风轻地弹了弹膝盖裙裾上不存在灰尘道,“真是可惜,小妹还像多瞅瞅墨丸,就不陪大哥了。” 说着,她自行示意苦妈往边上那排墨丸去。 墨戈弋也不气恼,他只眼眯了眯,耐性十足的像个经验老道的猎人,半点都不担心古绯能跑出他手心一般。 离的远了,苦妈瞥了墨戈弋一眼,才对苦妈轻声道,“姑娘,可是要老奴将尤二一并安排过来,毕竟尤湖公子走时叮嘱过……” “苦妈,”古绯打断她的话,意味深长地斜斜看了她一眼,才道,“今个不会有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墨戈弋,他既然这个当口都没揭穿我的身份,自然是要等到后日,给我一个沉重的打击。” 说到这,古绯顿了下,她翘起小指理了理耳鬓的碎发,“捧的越高摔的越疼,他是巴不得我从山巅就摔倒深渊去,所以,最近两日都不会有事。” 是了,不会有事,他不会直接对付她,只会从封礼之身上找回来,瞧着她陷入伯仁应我而死的绝望之中才肯罢休。 从头至尾,墨戈弋就没来阴的,他走的阳谋,尽管她自己清清楚楚,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古绯又想起自己的兄长墨玄来,那一张的凌辱,她虽不知最后结局如何,可想来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不愧是亲兄妹么?在对付她时,都用这种方式。 古绯心里发狠,有点滴的赤红恍若萤火虫从她漆黑眸底升腾而起,她握紧轮椅扶手的手倏地收紧,已然是将自个的退路断绝,决意与墨戈弋生死相斗一场。 “苦妈,”她轻言道,嗓音低沉的不真切,“你再去琳琅阁一次,于我借一些人马,我要将墨戈弋的手脚给彻底砍断,我看他还怎么野心勃勃。” “是,老奴记下了,稍后就去。”苦妈鼻翼间的法令纹瞬间深刻,她似乎感受到古绯的狠厉,亦同时发狠。 墨商会大典的第一天,很快结束,临到最后,也有不少家族看中奇特的墨丸,当场就连同配方一起将之买下的。 因着墨戈弋打乱大典的次序,是以第二日原本预计好的斗墨环节只得延后一天,等第三日他与封礼之比斗的墨丸阴干,分出胜负,方才按规矩进行下去。 可这第二天也不没浪费了,墨商会中的五位墨使一商量,干脆将制墨师之间的交流这场挪到第二天来。 古绯临到出松柏庄之时,收到这告知,封礼之当时就兴冲冲地跑来邀古绯,只说是易州有名的几位制墨师已经说好了,大家一起交流。 出奇的,古绯笑着婉拒了,她揉了揉眉心,以身子不舒服的借口打发了封礼之。 可她才出门,还未来得及上马车,就见封溥羽大家站在一角落里,似乎专门在等她。 古绯眉梢一跳,对这位有德大家,她心存敬意,不敢有放肆,可也不太喜欢深交,毕竟她还知道自己压根就不是个光明磊落的好人,与这样的人深交过了,总有一天会出现立场矛盾,同样,要她去算计,也是不愿的。 “哎,”封溥羽大家望着古绯,先是叹息一声,他抚着银须,好一会才慢吞吞地开口,“老夫就知,礼之同你走近,总有一天会有祸事上身,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ps: 下一更一会18点或者18点半。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给09 敢将自己给卖了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是夜,漆黑无月。 古绯并未回屋,她坐在院子里的廊檐下,瞧着黑夜中深浅不一的阴影摇曳不定,所有的黑暗都倒影在她眼眸中,成为亘古不变的深沉,一如这会她的心境,沉入不见底的深渊中,不见日月温暖。 夜莺搬来张锦杌坐到古绯旁边,她手里拿了把小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末了瞅着古绯沉默的模样,斟酌着道,“姑娘,婢子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老想着都要暗害您?” 她年纪小,尚未触及世间的浑浊,自然觉得不太理解周遭许多人对古绯的针锋相对。 古绯回头看了她一眼,唇线微扬,眸子都暖了点,她伸手摸了摸夜莺头上小小的丫鬟髻,淡淡的道,“很正常,姑娘也时常都在算计别人,为了自个的欲望和贪婪,人活着就都是在争斗,若不然只有被别人吃掉的份。” 夜莺皱着眉头想了会,她秀气的脸上露出困惑和不解,倏地她眼色一亮,“就像是以后姑娘买了其他的奴婢回来,然后婢子和白鹭为了能一直待姑娘身边,就要同她们争斗,是这样的道理么?” 说完,她看着古绯,小脸上神色复杂。 古绯点头,她的视线又落到虚空处,近乎喃喃自语的道,“以前我以为做自己喜欢的事,再和两情相悦的人一起,这便够了,争斗么?不屑为之,可你不算计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来算计你,人啊,总是这样……” 语到最后便自发的小声没了音。 夜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尔后她小脑袋重重一顿,就对古绯道,“姑娘放心,婢子日后定好生监督白鹭跟苦妈妈学武,婢子也努力认字读书。不叫外人欺负了姑娘去。” 这种单纯的却诺言般沉重的话语,实际古绯最不愿意听,她从不认为依靠谁便能一生无忧,更不会同寻常深闺姑娘家一样以为。嫁人生子,攀上个权势夫君,便能一世安好。 她骨子里流淌着惊世骇俗的抗争之力,爹娘生前的鹣鲽情深,早成为她记忆中的美好,是以若不能做到“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宁缺也勿滥。 眼见古绯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夜莺小心起身,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中。将正在偷懒打盹的白鹭揪了起来,并骂道,“懒东西,你再偷懒,日后姑娘身边有了旁的丫头。你我地位便岌岌可危了。” 夜莺也是聪明的,只是和古绯间普通的闲谈,就推举出了其他的心思。 白鹭皱着眉头,嘟囔个嘴,十分不满的道,“姊,你莫不是真当自己是姑娘的丫头了?” 这话叫夜莺一怔。她稚嫩的脸上闪过违和的厉色,一巴掌就拍在白鹭头上,“以后再不准说这种混账话,要叫我听见,我非拔了你的皮不可。” 别看白鹭会拳头,夜莺只能读会算。可许是带了血脉的天性,白鹭就是怕夜莺的不得了,知晓她这双生姊姊,脑子灵活的很。 将白鹭懊恼的神色尽收眼底,夜莺软了软口气。“你莫要在想着其它,如今你我卖身契都在姑娘手上,自然便是姑娘的人,你没看……算了,就你那猪脑子,也想不明白,日后听我话行事就好,咱们跟着姑娘,总不会吃亏的,我能看出,姑娘对自己人还是维护的很。” 白鹭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瞅着自家没脑子的妹妹还算朽木可雕,夜莺才稍微满意点,“去,今晚上苦妈妈和尤二哥都去给姑娘办事去了还没回来,你警醒点,堤防着大房那边。” 说完,她出门去膳房端了盘温热的小点心,瞧着白鹭听话地提着那杆红缨枪去院外守着,她才松了口气。 “姑娘,用点点心吧,苦妈妈和尤二哥估计还要好一会才能回来,别饿着了。”夜莺腆着浅笑,为古绯捻了块她喜欢的玫瑰酥卷。 古绯很多事并未瞒着两个丫头,当然也没明说就是了,能不能揣透其中道理,端看个人悟性,她听夜莺这么说,赞许地点点头,接过小盏,斯文地咬了一小口。 当即玫瑰馥郁的香味从舌尖蓓蕾绽放开来,加上酥脆的点心皮肉,倒叫她生了还想多吃一块的念头。 要去拿第二块的时候,哪想,夜莺笑意盈盈都双手奉上盅药膳汤,“姑娘,苦妈妈吩咐了,您地按点和一盅。” 古绯目光在玫瑰酥卷上转了圈,笑着接过小盅,搅动银勺,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她自小被墨老夫人教养,一应礼仪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就像这会,在夜莺眼里,只是喝个汤,古绯那动作都优雅的不得了,想必便是宫廷公主也不过如此。 “姑娘姿势真好看。”想着,她就情不自禁地说道。 姑娘没说话,而是等药膳汤喝完了,用帕子揩了揩嘴角,才轻言细语地回道,“你和白鹭若是想学,姑娘也是可以教你们的,不过得吃些苦就是了。” 夜莺看了看院门外,那里漆黑一片看不到白鹭的身影,可她想着,以白鹭那种鲁莽的性子学这些,就觉牙酸疼的慌,不过她自己倒是兴趣满大的,“白鹭就算了,还是让她跟着苦妈妈好生习武,以后也好保护姑娘,就婢子跟着姑娘学吧。” 古绯看着眼眸发亮的夜莺,笑着点头,“行的,等商会大典一过,空了就教教你。” 两人正说话见,倏听的院外想起白鹭的惊呼声,紧接着,便是尤二背着苦妈急匆匆进院来。 古绯大惊,夜莺慌忙放下手里的点心盘子,蹿到古绯身后,推着轮椅上前。 “苦妈这是怎的了?”古绯问。 尤二脸上第一次在古绯面前没了那等酣气,他边将人放下,边对古绯回答道,“回姑娘,是墨戈弋那厮身边也有高手,苦妈拼着重伤,才将人给击杀掉。” 白鹭扶着点苦妈到廊檐台阶下坐下,摇曳模糊的灯光中,苦妈那张有浅显皱纹的脸苍白如许。嘴角还有依稀的血迹,她闭着眼,很是难受地皱着眉。 古绯视线下落,刚好就看到苦妈腰腹的位置。正有泊泊的血往外涌,显然那里被捅出了个窟窿,伤的不轻。 “尤湖可留有伤药?”古绯还算冷静,知晓这时候不宜找大夫,更不方便让人知道她今晚找人将墨戈弋身边的人全都给杀掉。 “有的,”尤二点头,说着就像风一样扑进尤湖的房间中,不大一会,就翻出数个药瓶来,“都在这。够用了,不用找大夫姑娘。” 古绯点头,她闭眼再睁眼,就已经又是淡然的神色,“白鹭去烧热水。尤二将苦妈弄进房间去,夜莺和我帮苦妈敷药。” 不大的青墨院一行人忙活开了,古绯嫌弃尤二粗手粗脚,将苦妈放躺在床上后,就将人赶了出去守院子。 古绯好歹自己腿伤未愈的那段时间,瞧着苦妈是如何包扎伤口的,也读了本医经。多少知晓一些。 夜莺当下手,递上需要的剪子,古绯二话不说当即将苦妈腰腹那点的衣裳剪烂,用干净的热方巾大致清理了下伤口,撒上药粉,末了拿纱布包裹了一整圈。 她腿脚不便。很多事只得让夜莺来做,尽管如此,将苦妈伤口包扎好,也花去了整整半个时辰。 伤口的血很快止住了,古绯才松了一口气。这一松懈心神,她便觉得累了,示意夜莺推自己出去,让两丫头轮流给苦妈守夜后,她便召来尤二详问今晚上的情况。 尤二虽说人傻气,可也知晓事情轻重,当下将所有的细节都回禀了遍。 商会大典结束后,古绯回到青墨院,想了个把时辰,便让苦妈和尤二一起带着琳琅阁梓鸢那边找来的好手,直接冲着墨戈弋身边的人而去。 琳琅阁早探得了消息,是以,这一次古绯是先下手为强,且半点都不拖泥带水,直接就杀个墨戈弋措手不及。 据尤二说,墨戈弋身边从大京带来的人中,有高手一名,一流好手五名,剩下的都不足为虑。 所以,古绯得手了,在墨戈弋堪堪才反应过来之际,苦妈已经拼着重伤,连同那名唯一的高手也给击杀掉。 而古绯这边,琳琅阁稍有折损,不过都不是太大,加上苦妈重伤,比之墨戈弋,已经是赢上太多。 古绯叮嘱尤二好生休息,自己一人回了房间,双手撑在床沿,将身体挪到床榻,脱去外衫,扯过被子,能稍微安心的睡一觉。 第二日,她是被院中的喧闹给吵醒的,夜莺端了热水进来,并对古绯回道,“姑娘,是古家大公子,他来邀您一同去参加今日商会大典的交流会。” 古绯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回绝了,就说我身子不适,不去参加交流会了。” “是。”夜莺应下,她到门边对白鹭说了句,白鹭转身就去回绝古旻了。 古绯在夜莺的伺候下,收拾妥当,先是瞧了瞧苦妈,眼见她人已经清醒过来,便安慰她好生休养,她出门都会带着尤二,让不必担心。 想着今日还要做的事,古绯便没多呆,径直去了膳房用早膳。 她没看见,在她前脚出苦妈房间,后脚尤二铁塔一样高大的身躯就灵活如猫地蹿了进去。 苦妈听着动静才转头,就见一药瓶朝她面部飞来,她偏头躲过,就听闻嗤笑声,“好个苦肉计,赚足了姑娘的信任,早知如此,俺也伤上一伤。” 苦妈眸色连闪,她眉目起怒,侧头看着站在阴影之中的尤二,闭唇不语。 尤二轻蔑地一扬脑袋,“你瞒的过旁人,可骗不了俺,别说那人的一击你躲不过,就是再来几次,你照样能毫发无伤,姑娘还给你用公子的伤药,真是给狗喂肉包,简直浪费!” 听闻这样损人的话,苦妈脸上的怒意反而收敛了下去,她转头看着纱帐,幽幽的道,“你以为姑娘这就信任我了?错了,姑娘是谁都不信,必要时候,她甚至连自己都怀疑,敢将自己给卖了!” ps: 最近的更新时间很不稳定,跟大家说声抱歉,最近事多了点,实在没多少码字的心思。 往后,阿姽将时间安排分配好,尽量将更新时间稳定下来。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10 害我爹娘爹,瞒我八年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没去参加交流会,反倒晚点的时候被人找上门了,她正一个人在院子拿了那本《花氏香谱》在看,想从其中琢磨出有香味又有点毒性的东西出来,不想古旻就带着墨宴以及墨玉华过来了。 好在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墨宴还算冷静的将古旻支开后,拉了张椅子就在古绯对面坐下了,墨玉华目光在古绯身上扫了圈又转到自己父亲身上,有点搞不清这其中的古怪。 墨宴不打算开口,古绯也就不理他,她慢条斯理地翻着书卷,是不是那笔记一下,案几便铺陈的白纸显得凌乱而无序。 抚着黑须,墨宴目光带审视地将白纸上稀落的字眼不动声色地记在心里,轻咳了声,斟酌着开口道,“为何不归家?” 听出其中明显的责难意味,古绯眉梢一挑,她从书卷中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墨宴,张口却说出尖锐如刀子的话来,“家?不好意思,小女子不明白墨家主想说什么。”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胸腔之中有明显的戾气升腾而起,她就心起怨恨。 似乎料中古绯的反应,墨宴屈指敲了敲案几,发出咚咚的声响,端着一家之主的威仪道,“祖宗之姓,岂可说改就改,这可是欺师灭祖的行径。” 古绯蔑笑了声,她摇晃了下手中书卷,满不在乎的道,“灭祖?那墨家主怎不说说自个手足相残的禽兽行径!” 此话一落,站在墨宴背后的墨玉华眼瞳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墨宴,几乎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古绯说的。 “放肆!”墨宴一拍案几,愤怒非常,“你如何敢与长辈这般说话……” “住口!” 墨宴一句话没说完,古绯嘭的将书卷砸在案几上,以更激烈而大声的声音打断他的话,并回击以嘲讽。“长辈?卖我十年!害我爹娘!瞒我八年!敢问墨家主,你是哪家的长辈?” 几乎古绯每说一个字,墨宴的脸色就青白一分,终至铁青到面无表情。而安静听着的墨玉华已经吃惊地说不出一个字。 他艰难的移动目光,落到墨宴身上,听见自己以一种难以辩驳的口吻缓缓问道,“爹,阿绯说的……可是……真的……” 墨宴敛着眉目,他只看着自己的手,沉默良久。 而就是这种沉默,像是难言的缄默,在墨玉华眼中生成波涛汹涌的天堑,像一道巨大的伤痕。自下而上的将他彻底贯穿。 以一种往昔二十多年的岁月都被欺骗的绝望,蔓延过他的头顶,直叫他失望到死。 再说起这些往事,古绯已经可以做到古井无波,即便心底有波动。她亦能很好的掩藏起来,故而她看着墨玉华,心虽有不忍,可却不得不如此将脸面撕破了,让墨宴的伤疤大白于日光之下。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今日之事,墨玉华不要在场的好。 “那不是卖……”良久。墨宴才幽幽的开口,他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经年累月积压的疲惫,仿佛一直以来他背脊上就压了块移不开的大石头,每时每刻都迫使他腰更弯一分。 “你的天赋是所有孩子里最好的,能到主家接受教导,那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说着。他牵扯开个笑容,只是无比僵硬。 古绯冷笑一声,她完全不为墨宴如此神态所动,“好个最好的归宿,就是成为大京墨家嫡长女墨卿歌的‘玩伴’么?” 她特意咬重“玩伴”二字。眼也不眨地盯着墨宴,果然—— 墨宴脸色一变,有隐怒有尴尬也有难看。 像是有道闪电嗤啦一声划破混沌,古绯瞬间心如明镜,她故意试探而为,不期然便从墨宴的表情中证实了,墨老夫人领她回主家,表面是做墨卿歌玩伴,实际却是为人做嫁衣,这样腌臜龌蹉的勾当,墨宴也是有所了解的。 心头的怒火高涨几分,古绯身上的寒意越发重了。 而墨玉华在此时开口,“玩伴?怎会是玩伴?爹,你不是一直跟孩儿说,阿绯在去大京的半途身染重疾,石药无治而夭折了么?” 所以他才一直以为阿绯是早死了,为此伤心了好多年,上次无意从墨成嘴里得知阿绯的消息,以及到确认身份之后,他都忍着没问这件事,虽心觉蹊跷,可他自以为这是阿绯的伤心事,便半点都没提过。 哪想,没等到墨宴的回答,反而古绯哈哈大笑起来,狂妄笑声中,连天际游云都给震散了去,直到她眼眶湿润,才渐渐止了笑意,“墨家主手段实在非一般,是不是我爹娘的横死,你也是这般蒙骗整个小墨家的?” “什么?”墨玉华倒退一步,他仿佛已经觉得麻木了,今日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明明自己的父亲自小就教导自己行君子事,记圣人言。 可今日古绯说的话,一件件一桩桩,哪一个不是颠覆他的认知的“真相”,而身前的这个逐渐老去的男人,被人撕开之后,也如同很多人一样都是伪善之徒。 这种打击,对墨玉华来说可谓是山崩地裂亦不为过。 “没有,你爹娘的事,不关我的事,”即便苍白,墨宴仍试图解释,他看着古绯的眼神晦暗如海,不明情绪,“他们是在去找你的路途,被流匪杀害,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古绯闭眼,她深深吸口了气,再睁眼之时,眸底已经是一望无际的冷冽冰川,“要我一步一步地说给你听吗?” 她如此说道,并继续往下说,“你知我被墨老夫人看中制墨天赋,被接到大京,实际是给墨卿歌做玩伴,我爹娘思女心切,说要来大京带我归家,你白般阻挠,并害怕被人知道我是墨卿歌玩伴,终于在我爹娘判出家门,前往大京的途中,暗下毒手,此后的八年里,我与兄长每年都往家中书信往来,你还模仿我爹字迹回信,让我和兄长一直以为高堂二老在家中安好,岂知,人早作古成灰!” 字字珠玑,句句泣血,几乎古绯每说一句话,墨宴面色就白一分,他细长的眼中更是盛满内疚。 墨玉华是早便没任何反应了,他好像都将古绯的话听了进去,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不是这样……”墨宴眉目起痛苦之色,他的嗓音像绝望的困兽,说不出的哀伤,“我是模仿了你爹的笔迹每年都与你们兄妹二人书信,也一直瞒着你们,可墨徽的死我没办法,我没办法阻止,他一夜孤行……” 说到此处,墨宴猛地回神过来,警觉地住了嘴,不再往下说了。 厉色从古绯眼中蹿过,她素白的脸上越发阴狠,墨宴刚才话语中透露出消息,她一字一句都记得牢牢的,“不,你就是罪魁祸首,残害血脉宗亲,禽兽不如!” 她加重口吻,企图让墨宴再多说一点。 哪知,墨宴紧紧闭着嘴巴,只看着她,神色不明,好半天他才木着一张脸道,“搬出古家,我自会找人在外安置好你,保你安然渡过余生!”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陪11 陪葬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搬出古家,我自会找人在外安置好你,保你安然渡过余生! 这样想当然尔的话,让古绯想都不用想就怒极反笑,她笑靥欢畅,杏眼弯如月,嘴角向上扬起,粉白的唇畔是赤裸裸的讥诮,整张小脸上有如玉莹润的点光。 墨宴下不来台,在他看来,自己说的这些条件已经足够优渥,不知古绯哪里不知好歹了,“不要得寸进尺,在如今墨家公子已经得知你身份的当,我保下你,那可是耽了危险的。” “哼,”古绯重重地冷笑一声,她脸上那点笑渐渐如雪到冰的冷硬下来,特别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的人心头慌乱,“我还要感谢你的施舍不成?还是墨家主就不垂涎我这十年在大京墨家得到的配方?” 最后一点私心被道破,墨宴眉目有恼怒,可偏生从他那张脸上又觉理所当然,“你愿意誊写下来,自然对小墨家是好的,你若不愿,只需承诺在有生之年不得将那些配方告知他人,也是行的。” 说到这,他顿了下,下颌扬起,黑须飘然,“我也不瞒你,以如今墨戈弋同小墨家的关系,指不定明年,小墨家就能回归大京墨家,以主家的身份。” 突听这话,古绯心沉了沉,恍若没进了幽暗不见底的深渊,听不到半点的响动,“墨家迟来的补偿么?十年之前欺我年幼,生生拆散我们一家,让我与兄长同爹娘被迫骨肉分离,墨宴,整整十年了,你的良心可是每日每夜都被毒蛇在啃咬。” 说着,古绯脸上出现厚重如浓雾的厉气,血色弥漫上她的眼瞳,叫她这个人乖戾又狠绝,“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必让你们小墨家给我爹娘陪葬!” 这种十分疯狂而妄想的话语。让从刚才起就处在麻木之中的墨玉华猛地清醒过来,继而胸腔震动,就觉心口血气上涌,满嘴苦涩。 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之前古绯不愿意相认他,他从确认古绯的身份开始,就一直单纯的认为,古绯还是十年前那个天真软糯的小丫头,彼此的情谊,一如他记得清清楚楚的,古绯也该是和他一样的心情。 可是他却从未想过,这十年的时间,古绯到底历经了什么,才致如花明媚的年纪。便需坐在轮椅上,还有当初和她一起到大京的兄长墨玄,为何又从未露过面。 墨玉华是聪明人,可当再如何心思玲珑的人,在面对自己复杂的情感问题时。尽管早便心有揣测,可仍然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深想太多,至少墨玉华在对待古绯的问题上便是如此。 显然,墨宴不愧是老狐狸,要冷静的多,纵使古绯一次又一次地戳他旧年伤疤,可他权衡利弊之下。仍然做出对自己对小墨家有利的举措。 面对古绯的妄言,他第一反应便是古绯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可紧接着便是深深的担忧,这段时间古家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他不是没看在眼里,就连如今易州的局势不稳。也少不古绯的影子,是以对古绯的能耐,他多多少少还是有所禁戒。 可再一想到,墨戈弋如今还住在小墨家,他暗地里安慰自己。多半是想多了,一个人无论多么的强大,又如何能同一个家族衡量,况且还是一个庞大的百年家族,那无异于是螳臂当辕。 所以,他沉默地凝望着古绯一瞬,自认为宽容的道,“我墨宴这一辈子是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卑鄙事出来,可我务须故意辩驳欺瞒你什么,你的爹娘墨徽和白姿的死,不是我做的,我阻止过,但无能为力。” 古绯半隐在袖中的手,抠着轮椅扶手,她抿起唇,嘴角向下微弯,眉目肃穆而森寒,她的心里不断翻滚着墨宴的话,从他进门的第一句开始,反反复复地考量,也半点都不放过他的神色变化。 然而,她最后只得出两个认知,要么墨宴说的一切都是真话,要么他便是大恶之人,满口谎言到连自己都能欺骗过去。 她缓缓闭上眼,头往后仰,靠在轮椅冰凉的后枕上,良久之后才道,“你以为我便信了?” 随着话音,她睁眼,眸底沉静如死水,带着晃人心神的色泽,幽深的很,“早晚我会查到所有的真相,小墨家和大京墨家,所有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话到此处,算是撕破脸皮,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墨宴也起了怒火,为古绯的冥顽不灵不可救药,当即腾地起身,将衣袖拂动地呼啦作响,指着她鼻子骂道,“和你爹一个的德行,早晚害死自个!” 字音方落,他便背卷双手,旋身离去。 墨玉华似乎不太想走,他看看已经走到门口的父亲,又回头看了看古绯在,早便没血色的唇嗫嚅几下,“阿绯,我……” 古绯复又闭上眼睛,明显一副不太想听他说话的模样。 墨玉华闭嘴,他脸沿线条紧绷,像拿刻刀一刀一刀雕出来的一样,“我会查清真相!” 他说完这话,也跟着转身离开。 好半晌,整个青墨院再没一个人,唯剩古绯一人闭目在院中,她安静的仿佛睡了过去,白玉脸上柔和了那么一丝,眉目却渐渐浮起淡淡的疲累。 有风而起,乌发发梢随风而舞,和着纱质的裙摆,整个画面一如浅淡水墨图,黑的是树影,白的是古绯的衣裙,静默的让人不忍破坏。 夜莺在花厅门口瞧了瞧,她实在不想这会去打扰古绯,可想着刚才尤二的回禀,她叹息一声,轻手轻脚地上前,到古绯面前,伸手学着以往苦妈的样子,在古绯太阳穴轻柔的揉按起来,“姑娘,尤二哥说,大典斗墨会上拿去阴干的那两枚墨丸,被放在墨商会专门的墨室中,日夜有人守卫,不容易混进去。” 古绯轻不可闻的应了声,表示知道了,就在夜莺以为她真睡着了之际,才听得她飘渺不真切的声音传来,“去,将琳琅阁管事梓鸢姑娘请过来,顺便叫上尤二。” 古绯强迫自己将多余的心思收回来,眼下这会还没多余的精力去考虑小墨家的事,主要还是先将墨戈弋对付了,不能让他有机会对封礼之出手。 是以,她唯有让墨戈弋在斗墨中输给封礼之,而以封礼之高傲的性子,必定不会接受她在制墨上的帮助,如此便唯有从墨戈弋那枚墨丸上动手脚。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12 相 克之物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商会墨室,四面窗,二十四人把守,其中十八人给墨丸散凉,六人一个时辰轮换一次,严禁出入,便是连墨使都不能靠近,此二十四人吃住一应都在墨室的院子里,不与外人接触,直到开墨室之时,方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取出墨模。” 尤二嗡嗡如回音的声音缓缓响起,他将查到的消息半点不少的说了出来。 古绯面去表情,一边同样听见的梓鸢想了会道,“这二十四人有无收买或者胁迫的可能?” 尤二摇头,“从墨丸送入墨室进行阴干的时候,这二十四人就已经同外人隔绝,谁也见不到,他们也不能出来,是以收买的这时收买的可能性不大。” 梓鸢皱起眉头,如果是这样,想要早墨戈弋那枚墨丸上做手脚,便显得无比困难了。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院子否?”整个厅中安静了瞬,过会才听闻古绯开口。 闻言,尤二想都不想的就道,“那墨室居院子中央,四周空旷,连根杂草都没有,无论从哪个方向进去,没有遮掩的地方,总会被人发现。” 古绯屈指轻敲轮椅扶手,好一会她才慢悠悠的道,“我们为什么不一定觉得只有进去了才能做手脚呢?” 此话一落,梓鸢眉心舒展,眸子发亮,“姑娘,有法子了?” 哪想,古绯摇头,面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来,“还没。” 梓鸢一噎,看古绯胸有沟壑的样子,她还以为有对策了,遂撇了下嘴,“明个就开墨室,去墨模出墨丸了,眼下已经过了半晌,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了而已。” 古绯摆手。她娥眉一拧,脑子里无数的念头兀自转开了,“我晓得,你先回去。有事我会让人叫你。” 梓鸢起身,淡紫裙裾蔓延如水波,她福身行了一礼,也不出声打扰古绯,径直就转身离去。 尤二又坐了会,见古绯似乎忘了他,自顾自地取来纸笔,在铺陈的白纸上写写画画,末了还自个摇头叹息。 他咧嘴一乐,没正行的一搭腿。端起案几上装了小点心的盘子,一口一个,飞快的将一盘点心给吃掉,完事似乎还嫌不够,瞅了古绯一眼。小心起身蹿到膳房去了。 此刻古绯脑子里,全是《医经》和《花氏香谱》里的内容,她将明日取墨之时过程想了想又想,因着不好确定到底是哪个墨使上前接墨,是以这里也不好下手,最后墨模会被盛到托盘中,由小厮端着。送至墨戈弋手里,墨戈弋才取墨模,然后对阴干的墨丸进行打磨,后描金装饰。 这些步骤,古绯一一写下来,再将说不准的都划掉。到后面,也就只有墨戈弋接墨模,从墨丸到他手中开始,是能确定的。 可要在墨戈弋身上做手脚,这本身就是很难的。 且其中还有封礼之的墨丸。两者的墨料配伍不同,那么她下手之时,就要确定封礼之的墨丸没事,免得牵连其中。 好在就是因着墨丸主料的不一样,墨戈弋用的是麻油烟炱,而封礼之当时用的青黛粉,她倒是可以在这上面花点心思。 古绯目光盯着面前的白纸,良久,她自行转到墨室,根据这些日子她琢磨出来的万物相克之法,专捡与麻油烟炱相克之物来配。 她要坏墨戈弋的墨丸,不能明着来,只有从暗处着手,她知有些墨丸在保管的时候,一般都会对墨色相得益彰的黄梨木楠木等木质的墨盒来装,既有益墨色的,自然也有损墨色的,而她要做的,便是制出与麻油烟炱相克继而损墨色的“毒”来。 给古绯的时间并不多,她手下加快动作,一边不断琢磨,一边不断将手下的用料碾磨到一起,然后舍弃味重的颜色深的,不易成沫子的……以致于最后她看着手边一小搓指甲盖大小的灰白色细粉,勾起嘴角就笑了。 她拿来现成的麻油烟炱制的墨丸,直接将那细粉少少地淋在上面,一刻钟后,那墨丸表面无变化,可待古绯研磨成墨汁,饱蘸笔端,下笔书写之后,字迹未干,便已露出字边发散,并颜色晦暗无光的劣色来。 虽画眉墨不是用来书写用,只是女子闺中画眉而已,可明日墨使品鉴的基础,还是从墨丸的标准出发,所以,对损色了的墨,自然是不会有好评价的。 古绯松了一口气,她朝门外唤了声,眼见夜莺开门进来,才发现面前已经暮色霭霭了,她愣了下,顿觉肚子饿了,人也累的慌。 夜莺早将饭菜在炉上温着,瞧着古绯的模样,知晓她是饿了,便叫白鹭赶紧去摆上,她打来热水,伺候古绯净手净面后,才推着轮椅到膳厅。 古绯边吃饭,示意叫来尤二,随后将那点灰白色细粉交给他道,“将这东西抹在墨戈弋明日打磨墨丸的器具上,可有把握?” 尤二接过,看也不看是什么,摸着后脑勺傻里傻气的一笑,“回姑娘,放置制墨物什的地儿倒没墨室严防的那般严密,俺能进去。” 古绯点头,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她咽下饭菜,埋头继续夹菜,也不看尤二,“那快去吧,记得是打磨的那件物什,别弄错了。” 尤二大声的应了声,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古绯这才抬头,她瞧着尤二高大的背影融入夜色之中,飞快消失不见,眉心一拢,似乎自言自语的问道,“我买下尤二之时,那牙婆子没跟我说尤二也会武来着……” 不过她再一想,尤二是尤湖的人,尤湖走时,又专门跟她说,凡是最好都带上尤二,想来身手也是不弱的,她也就不奇怪了。 总归身边出现的人,一个一个都是心怀这种那种目的的,她也不管那么多,只要是不触及她的最后底线,两厢无害的,她也不会去计较那么多。 这年头,谁没存点小心思,她心明如镜,再清楚不过,可还是任由身边人呆着,哪里又是没心存利用的,她孑身一人,又还行走不便,很多时候若无人可供驱使,她便真正形如废人。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得13 终生不得制墨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那一晚上,古绯早早的就睡下了,可在迷迷糊糊之间,她又醒了过来,将所有的事从头至尾理顺当了,心下都还觉不妥当,只当哪里没考虑周全,夜长梦多,明个就出了什么意外。首发最新章节,/百度搜索.小说MM阅读网! 无法,她复又坐起来,唤来外间守夜的白鹭,穿上外衫,去了墨室,啥也不多想,就理着前些日子重新改动出来的毒墨配方制起墨来。 天色渐明,夜莺过来提醒古绯用早膳之际,古绯桌面上已经摆了两三个扣在墨模里的墨坯了,可见是一晚上都没睡着。 她面色带着苍白,点漆眸子有丝丝赤红,索性便连早膳都不吃了,随便擦了把脸,和衣到床上小躺会,只叮嘱大房那边出门时叫醒她。 夜莺无法,有心想劝慰古绯日后不可再如此熬夜伤身,可她人小,说的话古绯哪里会听,有点份量的苦妈还伤着躺床上起不来,尤二又是个粗人,最让人忌惮的尤湖压根就不在。 想着这些,夜莺叹了口气,省下啰哩啰嗦的心思,伺候古绯躺下后,她转身去拿食盒,捡了好随身带着的点心在里头放好,备着一会马车上让古绯垫垫肚子。 古绯感觉自己似乎只眯了那么一小会,被夜莺叫醒的时候,还睡眼惺忪,意识模糊,就那么呆呆地坐床上好一会,才彻底地清醒过来。 她紧跟在古旻马车之后出的门,到易州东的松柏庄上,已经来了很多人了,她半点都不客气,径直随着古家的脚步进去就占了个好位置。 几乎都是第一眼,古绯就和墨戈弋相互看见了对方。 今天的墨戈弋换了身蜜合色长袍,玉冠束发,可脸色却很白,像是气血亏损的那种苍白,他看着古绯。双眼幽深如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无声沸腾,器宇轩昂的俊脸冷着,仿佛要择人而噬的孤狼。 古绯冷笑一声。她面色同样冷若冰霜,可看着墨戈弋的同时,缓缓地勾起了嘴角,粉白的唇畔绽放出恶之花,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倏地,墨戈弋将头撇开,他不再看古绯一眼。 古绯面上虽有得色,可心底沉了沉,虽然做了手脚,可她依然不敢保证封礼之能胜过墨戈弋去。 且墨戈弋同样是聪明人。他不会不知道她定会在斗墨中做手脚。 待所有人都来了之后,司仪邀出墨戈弋和封礼之两人,示意两人站到场地中央的案几边,然后命伙计从墨室中取出墨模。 两份墨模,在众目睽睽之下。安然无恙地再交回到两人手中,确定无碍之后,两人同时开始拆模。 古绯不动声色,她双手十足,拢在膝盖上,面色平静,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铿”这是封礼之拆模去墨丸的声音。六块大小不一的墨模散落下来,就露出其中不及巴掌大的墨丸来。 那墨丸通体黝黑,呈扁圆形,中间微微凹陷,阴刻“封制”的字样,边上有缠枝花藤。显得特别精致。 “铿铿”接连两声,却是墨戈弋这边也拆开了墨模。 古绯视线才转过去,紧接着她眼瞳骤然收缩—— 墨戈弋那扣在墨模中的墨坯,竟然是两个,这会模一拆。啪嗒一声,两枚水滴形的墨丸掉了出来,一相合便是个太极图案。 墨戈弋轻描淡写状若不经意地瞄了古绯一眼,见着她死死盯着自己手里的墨模,心下蔑笑,他故意朝着她的方向,以缓慢的速度转动那几块墨模。 杏眼倏地一眯,古绯粉白的唇抿成直线,她既然没想到墨戈弋早在墨模上做了准备。 那墨模,不同一般,恍若平常的墨模块中,却是不止六块,而是七块,多出来的一块恰好可以将一个完整的墨丸一分为二,继而成为两块墨丸。 这种墨模,名子母模,从前古绯在大京墨家只是听说过,可却从未见过,她也一直觉得这种墨模偏鸡肋,好好的将一块墨丸分成两块不完整,还不如直接就制套墨来的方便。 可今个,她见墨戈弋用出来,实在是出其不意。 墨戈弋为人谨慎,怪不得昨晚她一直不太心安,觉得多半会夜长梦多,可却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而现在,她恍然大悟。 之前斗墨,一应全是墨戈弋亲力亲为,那便杜绝了被人动手脚的可能,然后他还谨慎地用了子母模,是为以防万一。 古绯眉心微拢,她轻轻叹了口气,事在人为,她也算是费尽心机了。 墨戈弋拿起其中一枚墨丸,顺手便草起打磨物什,细细密密地打磨起来,待将整个墨丸打磨的来圆润如玉之后,他才一敛袖子制笔描金。 而那边,封礼之也在认真无比的描绘,他没注意到墨戈弋那边的异状,所有的心思都用在自己的墨丸上。 带两人描金完毕,有伙计拿着托盘上前,两枚墨丸并列放在其中,搁置到五位墨使面前。 墨戈弋却是,根本就只交了一枚墨丸上去,还有的一枚,他自己留下了。 紧接着就是正常的品鉴,五位商会墨使,封溥羽当先站了起来,他的目光从两枚墨丸上扫过,一抚银须就道,“老夫不能做这个品鉴,还请诸位另寻一人。” 说完,他径直从案几后面走了出来,站到一旁,不再多说。 其他四位墨使中,数和封溥羽关系最好的卫家卫胖子皱了下眉,当即道,“封老,都说举贤不避亲仇,您又何故如此为之?” 封老看了眼封礼之,摇摇头,说什么都不参与这场品鉴。 这种避嫌的举止,瞬间就赢得了很多人的好感。 场上只余四名墨使,一小墨家的墨师罗宋,加上卫家胖子,板着脸活阎王一样的董式,和一个神秘的年轻男子明月,这样的阵仗,却是不适合品鉴了。 墨戈弋双手背剪身后,两手拇指相互摩挲了下,他隐晦地朝罗宋点了点头。 罗宋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引的大家注意后道,“我看不如这最后的人选就让王会长品鉴吧,好歹他也是一会之长。” 其他几人微微诧异,而被提到名字的王怀远,唇嗫嚅了几下,显然心有激动。 “呵,”年轻的明月公子淡笑出声,他翘起小指理了理耳鬓的发,赞同道,“按理让王会长品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剩下的卫胖子看了性子又臭又硬的董式一眼,也只得答应下来。 这样,四个墨使,加上临时的王怀远开始对两枚墨丸进行验看。 瞧这架势,古绯眉头皱的越发深了,心头的感觉太不好。 因着画眉墨的特殊,四位墨使考虑了下,还是按照平时品鉴书写墨一般来做,先是研磨出来,书写在白纸上,后从各个方面去考究,最后还要加上墨质的软硬程度,才知是否合适姑娘家画眉。 但从两枚墨丸的外形来说,都不分轩轾,而当墨戈弋那枚墨丸一研磨书写出来,没到半刻钟,当即所有的人都哗然了。 只见起先还色泽玄深的墨汁,不过眨眼功夫,写下的字迹竟然就浸染发散开了,一点都不梳拢,墨使董式再一嗅,便闻到淡淡的腥臭味。 墨戈弋一直注意着这点,罗宋也在偏帮着,眼见不对,墨戈弋当即丢车保帅,他先是将自己那枚没打磨过的墨丸看了又看,后又和品鉴的那枚对比。 末了,他冷笑一声,扬手就将品鉴的那枚摔到地下,并还直接用脚碾磨成渣,众人皆惊疑之时,他送上那枚没打磨的墨丸,请求重新品鉴。 在罗宋的周旋下,果真四位墨使加上一个王怀远,拿了那枚略显不平整的墨丸复有又研磨。 古绯微微叹息,知晓算是白费一场心思了,墨戈弋那枚未打磨的,纵使样式不够圆腻,可有罗宋和王怀远两人在,他的迎面还是很大的。 果不其然,那枚墨丸品下来之后,罗宋和王怀远给了极高的评价,明月和董式缄默,并为表态,而卫家胖子则抓住墨丸未打磨,不够柔美这点说事。 紧接着是轮到封礼之那块墨丸,同样的过程,可是连古绯都看出,在墨丸的糅杂技巧上,虽然封礼之从头至尾都很认真努力,可终究还是差墨戈弋那么一丝,百年制墨家族的底蕴不是封家能比拟的。 卫胖子站在封礼之一边,董式就事论事,觉墨戈弋要胜一筹,剩下一明月,到这境地,已经不用特别表态了。 尽管如此,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只笑了笑,就走到了封礼之面前,赫然是赞同封礼之的。 天注定,古绯接连又叹了好几口的气,她面带忧色地看了封礼之一眼,只见他低垂着头,不太看清的面上的表情。 墨戈弋毫无疑问地赢了封礼之,这当,他施施然走到封礼之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后又转头看着古绯,露出丝诡谲的笑,“在座诸位都知,斗墨都是有筹码的,之前墨某轻率,以两家捶法为赌注,却是不妥的,后来便罢了,但是现在墨某侥幸赢了,那么想跟封公子提个条件,便算输赢的筹码了,不知可行否?” 听闻这话,封礼之抬起头来,他剑眉一挑,俊如美玉的脸庞看不出一丝颓败,甚至他还虚手一引,示意墨戈弋说。 墨戈弋脸上的笑意越发深邃,恍若璀璨流星,他侧了侧脚,半边身子看着古绯的方向,话却对封礼之道,“那么就请封公子日后——” “终生不得制墨!”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1想4 想让我求你,休想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终生不得制墨! 六字如响雷,乍响在所有人的耳边,特别是古绯,她双眸蓦地圆睁,眼底蓬勃的乖戾像是无边无际的沙漠,随风一卷,就漫天氤氲不见底。 如果不是她双腿不便,这刻她几乎腾身而起。 封礼之也震惊地看着墨戈弋,俊美如玉的脸庞良久地回不过神来,那六字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这会从墨戈弋嘴里说出来,便听不明白了。 连同封溥羽,也是眼神锐利地盯着墨戈弋,明明身形干瘦的小老头从他身上刹那爆发出高山仰止的气势来。 “我与你相斗一场!”古绯冷言开口,她手握紧轮椅扶手,在袖中逐渐用力,素白似雪的面孔在初初的日光下透着深渊般的寒意,叫人心头一惊。 那想,墨戈弋嗤笑一声,他回身望着古绯,下颌一扬,就倨傲无比地道,“你?你是什么身份?你又何德何能!” 杏眼稍眯,心头心思急转,古绯揣测着墨戈弋的心思,他是要针对她,可却先从封礼之下手,故意相邀斗墨,比斗之后,提出那般要求,莫不是要她求他不成! 这当,两人彼此毫不相让的对视,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反倒是王怀远插话进来,“听说古五姑娘此前流落在外,数月前才被古家二爷古将接回的古家。” 话语中的意思,就差没直接说古绯是卑贱的“私生女”身份了。 古绯正眼都不瞧王怀远一下,她像头凶狠的幼兽一般,即便明知有所不敌,依然倔强地企图从墨戈弋身上咬块肉下来,“怎么?你不敢!” 墨戈弋毫不为古绯的激将所动,他冷笑一声,转而瞥了王怀远一眼,挑眉问,“古?她可不是什么古家的姑娘。也不是什么私生女,而是大京墨家长女墨卿歌……” 说到这,他顿了下,目光一扫全场。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身边的侍女而已!” 如果说刚才墨戈弋让封礼之终生不得制墨的话像是惊雷,现在这话一落,便是晴天惊雷。 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王怀远高声惊呼道,“难怪,难怪,难怪……” 他一连三个难怪,想不引人注意都难,在墨戈弋看过来时。他紧接着道,“难道她知晓那般多的墨丸配方,还说什么改善出了香墨,莫非那些配方都是从大京墨家偷的不成?” 一个“偷”字,像是从天而降的陨石。嘭地砸在古绯身上,叫嚣着就要将她砸进万丈深渊。 墨戈弋适时地皱了皱眉,不确定地道,“据墨某所知,在大京墨家的十年,墨家上下并不曾亏待,所以。绯妹妹,你要不要解释一下,那香墨配方是打哪来的,为何和墨家一种叫‘蝶香墨’的配方那般相似?” 如果说刚才王怀远的话只是毫无根据的揣测,那么现在墨戈弋的言词,便是在古绯身上给打上了偷盗的标识。彻彻底底地将之埋进地狱里,不得翻身。 然而,古绯只抿着唇,小而尖的下颌紧绷成冰雕般的冷硬弧度,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墨戈弋做戏。口口声声将污水往她身上泼洒。 她瞬间了悟,之所以前天初见之下,他半点不说揭穿她身份,原来全是在这里等着,且还先将封礼之逼到绝境,再让她陷进千夫所指的四面楚歌。 让她除了求他,别无他法! 想通这点,她粉白的唇一勾,眼梢上挑,就肆意妄为地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大声,只叫那朗朗苍穹下的浮云都给震散了。 整个大典瞬间安静无声,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神色各有千秋。 “墨戈弋,你就只配玩点这种花样!”古绯轻蔑冷然,字字如刀,嗖嗖地扎到墨戈弋身上,带着玉石俱焚的凶狠劲,“鸡鸣狗盗,果然也只有你们两兄妹才一样。” 墨戈弋脸色瞬间阴沉,他眉目有怨毒地盯着古绯,若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都要直接扑杀过去,一手掐断她的脖子。 古绯同样毒辣,她不断说声,“想让我求你,休想!” “我倒要看看你逼我到绝境之后,如何出易州城,”她肆无忌惮,撕破那点脸皮之后,她懒得在同他虚以为蛇,“今日你若不与我斗墨一场,他日我定叫墨卿歌收到的只是你的一具尸体!” 她开始出言威胁,毕竟昨晚才将墨戈弋身边的人都给清理掉,论起发狠来,她还从没怕过谁。 “反正我就一墨氏分家的血脉,和你这堂堂嫡出身份相比,一命换一命,早够本了!”她加重最后一根稻草,她笃定墨戈弋比她怕死的多。 果不其然,墨戈弋皱眉眸色闪烁,好半天都没说一句话。 旁的王怀远像个小丑一样在那嚣张,“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清明大殷,岂容你一小小女子放肆,出口闭口要人性命……” “聒噪!”古绯轻吐出这两字,轻描淡写地瞥了王怀远一眼,就让他像被人提捏这脖子的公鸭,再说不出半个字。 “与我相斗,亦或,”古绯面无表情地说着,“收回你刚才的话!” 两个选择,墨戈弋都不想选,他走近古绯几步,缓缓弯腰,双手把住轮椅扶手,视线与之齐平,一字一句地开口道,“我若都不选,你拿我如何?” “封家要么奉上捶法,要么封礼之不可碰墨,”说着,他也笑了起来,器宇轩昂之间,眼睑的妖痣若隐若现,带着邪恶的睿智,“再者,你求我!” 古绯几乎都要忍不住出手扇他一耳光,胸腔之中怒火熊熊沸腾,连同血液之中都带着滚烫的灼热,找不到宣泄口,那股愤怒再也强压不住杀意,强烈大负面情绪在她身上厚重地散发出来,几欲凝结成实质的巨兽。 “好,你待留着小命,能回大京才是!”就这几个字说完,古绯就感觉到口中鲜血的腥味散出来。 墨戈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古绯,像是在瞧一只可怜的蝼蚁一般,“你在我墨丸上做的手脚也够聪明,可惜。你前十年为卿歌做嫁衣,后十年么,不,也许你再没十年,既然出了大京墨家,便不能让你再活在这世上。 “你如何比的上卿歌……” “恰如君意,”古绯以同样的话回击,“昔日之仇辱,我必不会让你们兄妹好过,包括我大哥的仇怨。不死不休!” 说完这话,她示意身后的夜莺去请封溥羽和封礼之。 今日到这般境地,她相护不了谁,唯有给封家最后一点退路可走。 封溥羽是明事理的有德者,他总算心知肚明墨戈弋是在觊觎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故而,得了古绯的提醒,上前拉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封礼之,就欲离去。 在经过墨戈弋身边之时,封溥羽抚着银须,面上无笑,十分严肃地道。“年轻人,还是谦逊点的好,巧取豪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害己!” 说完,封溥羽带着封礼之转身就走,对这次的大典是半点都不惋惜。 古绯冷冷一笑。意味深长地瞥了墨戈弋一眼,转动轮椅,也跟着就回去。 王怀远一跺脚,大吼道,“兀那小贼。还不将从大京墨家偷盗的配方都给吐出来……” 尤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铁塔般的身形护在古绯身后,听闻王怀远的污蔑,他转头,铜铃大眼一瞪,从鼻端哼了声,当即让王怀远面色惨白的后退好几步。 等到人走的没影了,墨戈弋朝众人拱拱手,颇为唏嘘不已地摇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当下就有人问出口,“敢问,墨公子,那古家五姑娘到底是何身份?” 这话问的,一旁还没走的古旻等人面色尴尬不已。 墨戈弋却是不回答了,只接连摇头。 “这事老夫再清楚不过,”墨宴单手背身后,抚着黑须站了出来,“十年之前,易州小墨家,老夫有名叫墨徽的堂兄弟……” 墨宴娓娓道来,话语中也没说假话,只是适时地隐瞒部分而已。 “就这样,她以五岁幼龄,被接到大京墨家教养。”墨宴说完,便看着墨戈弋,“后面的事,老夫便不甚清楚了。” 墨戈弋恰当的接口,“阿绯到了大京墨家,因与我胞妹卿歌年纪相仿,我祖母便将两人结成玩伴,阿绯的一应吃食用度,皆比照着卿歌嫡出的身份来,也算没亏待她。刚开始,两人确实好了段时间,后来卿歌制墨天赋初显,便被族里长辈誉为天才,估摸是在那时候,阿绯比之不上,心里有了不满……” 若是古绯在这,听闻这些话,不知会作何感想。 等墨戈弋说完,整个场中静了那么一瞬,紧接着便是接连好一阵的斥责古绯的声音,说古绯忘恩负义的有,恩将仇报的也有,更有甚至就开始将目光转到古家身上,阴阳怪气的问,上次古家的滴血认亲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古旻不清楚,只得古仲站出来,义愤填膺的道,“定是那丫头做了手脚。” 墨戈弋叹息一声,状若劝慰的道,“古老爷也不必自愧,阿绯她……她向来就心计深沉,手段层出不穷,不说你们,就是从前在大京,卿歌也是多有被算计的时候,以致于墨家诸多的配方都被她知晓了去。” 整个场中的氛围瞬时哗然,而古绯的名声在墨戈弋有意之下,半点都不剩,日后也堪比过街老鼠,那点好不容易在易州搏杀出来的片锥立足之地,再不剩半点。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515 步步狠毒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是在东市岔路口同封家祖孙里拜别的,她话也没多,封溥羽也没想多言,故而两人只是相视点头,便分道扬镳。 “姑娘,现在可要如何是好?”夜莺从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可以说易州制墨行当里,所有势力一夕之间都站到了古绯的对立面,她忧心忡忡,无措的很。 古绯单手撑在扶手上,揉了揉眉心,半阖眼眸,身上的寒意一点一滴的消散,“先回去,再作他法。” 尤二往后看了一眼,松柏庄的大门,两座石麒麟威武又骇人,打开的府门里面,被偌大的影屏遮挡了大半,根本就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形。 “姑娘,俺听俺大哥说过,现在还不杀墨戈弋的时候。”尤二生怕古绯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来,他赶紧提醒道。 古绯摩挲着娟秀的眉骨,她半点都不意外地看了尤二一眼,“我省的,你莫这会提醒我。” 说完,她想了下又道,“刚才那些话,不过都是不输人逞一时之快而已,也是说来让墨戈弋心有顾忌,暂时不敢明目张胆,只要他还使阴谋,便总有破局的时候。” 尤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隔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般,“要是俺大哥在就好了,他总能帮姑娘想到应付的法子。” 说到尤湖,古绯忽的就又想起他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来,她心里暗道,尤湖即便有法子,她也不敢用才是。 被算计过一次就足够了,她便再也不给人第二次利用的机会。 回了青墨院,古家的其他人还没回来,古绯随意用了点膳,她半点都不对自己的身份跟古家解释一番,照旧吃喝完事。 临到下午,古旻回来的之时,大房那边也是没动静。没差人过来问询,也没说要让古绯搬出古府去,就像没商会大典那回事一样,对古绯真正的身份支字不提。 为此。夜莺这小丫头还担心了老半天,甚至都跑去找苦妈商量,若是被古家的人赶出府,要到哪里去落脚。 结果,一切都风平浪静,如果不算坊间那些损她清白的流言的话,古绯甚至都要以为墨戈弋是做了百工。 也幸好当初的玄朱坊,对外都是梓鸢在打理,只背后的制墨师父是古绯和封礼之两人,是以整个易州没人知道这铺子是古绯开的。铺子里的订单便没断过。 古绯是笃定古家大房那边不敢赶她出府,先不说古旻身上的毒,还指望她能找到怪医九先生,就冲现在谣传的,大京墨家的制墨配方。她都知晓这点上,以古仲从不做亏本买卖的手段,便不会让她轻易的脱离古家。 至少她现在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保不准哪天到绝路了,随意吐露出来几张配方,便足以让古家在易州成为小墨家那样的存在。 再不济,墨戈弋逼迫的慌了。他们还可以来个绑人投诚,与大京墨家拉上关系。 不管是哪种选择,古家都不会亏,如此,古绯在古家住的是再安心不过。 不过,才过了两天。她看着从玄朱坊送过来的订单,眉头就皱了。 梓鸢翘着脚坐椅子上,慵慵懒懒地半撑头,一手戳着盘子里的小点心,将那点心戳成粉末她才罢手。“姑娘不用急的,这些单子婢子有说,制墨师父可能要晚几天才能制出来。” 古绯细数了一番,一沓单子,居然有二十多份,往常封礼之那边会分担一半,到她手里的最多也就十来份,可这次,却足足多了一倍有余。 她叹息一声,想着商会大典那天的事,“礼之,他还好么?” 梓鸢摇头,指腹碾着点心粉末玩,“不太好,婢子都没见到他,听封家的下人说,封公子将自个关在房间里,好些天都没出来了,也不知到底想不想的开。” 古绯一怔,这种情况应该是她可以想见的才对,毕竟封礼之骨子里那般骄傲的一个人,不屑于与世间污浊为伍,这样的人要么真正的逍遥天地间,任何东西都不能让他放心上,继而心强大到无边无际;要么过钢便折,半路夭折。 而封礼之恰好就到了这当口,他若挺过了,前途无量,若挣脱不得,此生就算毁矣。 古绯默默地将那二十来份单子收好,好一会才道,“改明,我去拜访封家。” 毕竟,这件事,她要占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哪想,梓鸢倏地直起身,面带诧异的问,“姑娘,你确定要自个出门?你知道外面的流言都说了姑娘些什么么?” 古绯蔑笑了声,她不在意地一拂袖,“谣言止于智者,且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有何须去解释什么,至于清白冥界,之于我,那是早便能抛却的了。” 梓鸢眉目流露惋惜,也不知她到底在可惜些什么,“那姑娘接下来预备如何打算?” 闻言,古绯勾唇点笑,那笑意深邃如墨,未达眼底就已冷凝成冰屑,“打算?墨戈弋送我如此大礼,我不回敬他,倒显得我小气量了。” 梓鸢噗嗤一声就笑了,她小声地嘟嘟囔囔了句,“您可不就是小气量么……” 不过,能眼见古绯没被墨戈弋击垮,这也是梓鸢觉得终于可以放心了的地方。 这一放了心,梓鸢就坐不住了,她不优雅却妙曼地伸了个懒腰,长袖滑落,露出半截嫩若细藕的玉臂来,“婢子得回去了,姑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古绯想了会,“这段时间人多而杂,无事,你就不用过来了。” 说着,她像想起什么,“琳琅阁和这易州的刺史关系如何?” 梓鸢偏头想了下,“还行,易州刺史姓郭,是个惯于左右逢源,有点小贪婪,大事上可也还拎的清的官,他夫人复姓东方,倒是琳琅阁的常客,两人倒也伉俪情深。不曾听说这郭大人后宅还有妾室。” 古绯屈指轻敲轮椅扶手,这已经成为她的思考的习惯动作,“伉俪情深才好,枕边风有时候不可小觑。” 梓鸢以袖掩唇轻笑出声。上挑的桃花眼春水明媚,倒映着波光粼粼的点光,“姑娘,这次可是要从这郭大人身上破局?” 古绯没回答梓鸢,反而挥手示意她先回去,“你先回去等着,有事,我自会派人来找你。” 梓鸢虽然心有好奇,可也知道哪些是不该问的,所以。她盈盈一拜,躬身告退下去。 古绯理了理头绪,中途去瞧了苦妈,见她伤口已在愈合,人勉强可下床。便嘱咐她凡是不用操心,还有夜莺和白鹭在,再不济也有尤二护身。 末了,她才吩咐夜莺去准备准备明日过封家一事。 一夜无话,第二日,古绯穿的素净,髻上只簪了根白玉簪。就那么简单地出门了。 尤二早雇了马车,没用古家的,在门口等着,眼见古绯出手,难得机灵一次撩开帘子,一蹲身。连同轮椅一起,他就将人举高送进马车里。 后支会了会,便扬着马鞭径直往封家去。 可谁知到了封家门口,古绯还没下马车,就见好些人穿下人短打衣裳。蛮横无礼的人团团将封家大门围住,并叫嚷着“浪得虚名”之类的辱人话语。 尤二略一打听,便知事情来由,靠近马车帘子,小声跟古绯回禀道,“姑娘,是以前那些托封大家制墨的,这会听闻了那天大典的事,便都无耻地拿着封大家制的墨丸,要求退墨,并还扬言要封家退还当时制墨收的银子。” 马车内的光线晦暗不明,古绯素白的脸在阴影之中,厉色一闪而逝,她不用多想,都知这种事定是墨戈弋挑唆的。 他背后是大京墨家的身份,岂是封家能比拟的,他只需稍稍露出点对封家不满的话头,下面自有大把的人愿意做他的枪使。 这一招,她当初在墨卿歌身上见识的多了,也只有这两蛇蝎兄妹惯于用这种阴私手段逼迫人。 “都有哪些家的?”古绯问。 尤二晃眼一瞟,这些人身上穿的衣裳不同,衣裳角落有些还绣着家徽,“易州杨家、李家……” 他一口气就念了五六个家族出来,有些是制墨行当里的,有些则是其他附庸风雅富贾,这些人当初无一不是抱着大把的银子上门恳求,这会落井下石的毫不含糊。 “都给我一一记着,早晚一并收拾了。”古绯说的森寒,就是在马车外隔着帘子的尤二,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他怜悯地看了这些人一眼,啧了一声,这些日子以来,他算是看出来了,古绯就同尤湖一样,都是不能得罪的主,若被记挂在了心里,那便更是睡觉都不会安生的祸事。 几句话的当,紧闭的封家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封家老管家,提着袍边走出来,拱手低头道,“各位莫急,我家老爷说了,诸位各家的老爷要退还墨丸的,封家都接受,还请各位一个一个来,容小的翻翻账本,看看当初是多少银子买下的,都退。” 听说都给退,那些人才安静下来。 古绯揭开点帘子,就见在封家大门口,那老管家差人搬出案几,每收回一枚墨丸,就查查账目,看清银两数量,让便是的账房先生分文不差的退下去。 十来个人下来,古绯粗粗估计,就那么一会,封家至少就退了五千两银子出去。 毕竟封溥羽大家的名头在那,当时这些人上门恳求赐下墨丸,都是以极高的价格买下的,故而这会封家的损失巨大。 古绯看的连连摇头,封家这样做,无异于是自饮毒药,她能预见,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来要求退还墨丸,墨戈弋是巴不得封家就此没落的好,这正如他意,到时,再略施手段,便不怕得不到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 这样一环扣一环的算计,当真是步步狠毒,封家自来一脉单传,可墨戈弋不仅打击了封礼之,叫封家后人颓败,可能就此一蹶不振,还觊觎别人的祖传技艺,是叫人半点活路都没有。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1一6 让我靠一会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不大的花厅中,左右两面墙悬挂着墨色凝重的行草字画,那字迹圆融苍润笔力遒健,能看出书写者心境高远,德行兼备。 古绯端着茶盏,小指一翘,旋开茶盖,一浮茶沫子,就碰撞出轻声脆响。 大厅门口只有个婢女在那候着,之前古绯跟着那老管家进来后,这都半个时辰过去,也没见封家半个人影。 夜莺瞅了眼外面的天色,她上前小半步,凑到古绯耳边,很小声的道,“姑娘,封家人定是不愿意见姑娘,姑娘不若先回去,改天再来。” 古绯哪里不知封家人是故意避而不见的,可她今日过来,是见封礼之为主,又岂会因这点困难就半途而废的。 她也十分理解封溥羽不见自己的理由,总归封家落到今日的地步,被墨戈弋针对,她是主要原因,继而才是百变拂柳捶法的被觊觎,如若不然,墨戈弋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法子来与之协商。 毕竟封溥羽大家的身份在那摆着,纵使封礼之技艺不佳,可封家还有人在,墨戈弋行事就总会顾忌一分,再不济,封溥羽也完全可以退让一步,答应成为大京墨家的墨师,相比较之下,墨家定是愿意的。 如此,封家也不至于被逼到要败落的地步。 古绯半阖眼眸,继续等着。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从花厅门口传来遥遥的叹息之声。 古绯猛地睁眼,就见身形矮小的银须封溥羽站在门口,他看着她,又无可奈何和苦笑,“古姑娘,这又是何必呢。” 他走进来,身子显佝偻,古绯才发觉,几日的功夫。之前还精神矍铄的老者,居然生生老了一轮,时间的流逝在他身上明显而心酸。 “封老……”古绯开口,话还未说完。剩下的就已经说不下去了。 封溥羽摆手,他走到主位上坐下,理了理有点皱的袖子滚边,面带愁苦,“古姑娘,还是请回吧,日后也不要再来了,说句不中听的话,礼之他……最不该的,就是结识了姑娘。” 古绯沉默。封溥羽还能这般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话,她便已经觉得这位大家是真正有修养礼仪的智者。 “礼之会没事的,我封家男儿,纵使一生潦倒,骨子里的高傲那也是不可磨灭的。”说这话。从封溥羽身上散出一股子的巍峨高大气息来,似乎刹那之间,他那因为年老而瘦小的身躯又重新壮如巨人。 古绯眸子亮了分,她算是知道封礼之那高傲非常,不屑与世俗合污的性子是打哪来的了。 他是还年轻,故而锋芒毕露一些,而封溥羽是早便练就一身返璞归真的本事。是以平时压根不被人察觉。 她轻笑了声,“这我相信,可封老,我还是想见礼之一面。” 她眼也不眨地望着封溥羽,十分坚持自己的决定。 封溥羽又重重叹息了声,这刻他似乎又老了几岁。“想见便来吧。” 古绯将封溥羽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下起担忧,她知晓若单单只是封家的败落之危,封溥羽是绝不会这般挂心,那便定是封礼之的情况不太好。所以他才忧心忡忡。 她跟着封溥羽穿过庭院,跨过月亮门,在封家宅子北厢房停了下来。 厢房门口正有一小厮在那守着,古绯眼尖,看出那小厮是封礼之平日常带在身边的。 “老爷,”小厮垮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公子还是不肯用膳,只叫人拿酒进去。” 封溥羽点点头,挥手示意那小厮先下去,这才转身对古绯道,“姑娘看到了?” 古绯皱眉,她瞅着那房门并为紧锁,可里面的人就是不出来,“礼之从那日起便一直这样吗?” 封溥羽点头,他随意地坐在廊檐凭栏边,这下整个的疲惫不再掩饰,还有隐带的失望,“起初房间里还会传出点动静出来,他像是魔障了般,不断制墨,后来便将所有制墨物什都给扔了出来,那会开始就一直让人拿酒进去。” 闻言,古绯眉头皱的更深了,在她的印象里,封礼之不是这样经不起失败的人,像之前两人的第一次初遇,她便是故意找茬,还将封礼之的墨丸好生贬低了一顿,那时,他都能大度承让,并不计前嫌。 而这次墨戈弋带给他的打击,除了切实是在制墨技艺上比不过,还有的便是那句“终生不得制墨”的条件。 在古绯心中,完全可以说是当墨戈弋那句话在放屁,压根就不用理会,更别说遵循。 “是因为墨戈弋说的那话,礼之才致如此?”她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只能是出现在这点上。 封溥羽看着房门,就是在外面都能嗅到浓郁的酒味,他觉恨铁不成钢的同时,又觉心疼,“是,封家人最信守承诺,既然斗墨败了,对方又提出了条件或赌注,那便是要遵的,礼之日后不可再碰制墨,最多像前几日,他将自个关在房间里,才可碰触,在人前,却是绝对不行的,更勿论将自己制的墨丸流传出去。” 古绯大惊,她颇为不认同这说法,连带说话声音都高了一丝,“怎可如此!他墨戈弋都是个卑鄙小人,封老,你便务须信守,而且,而且,封家都是一脉单传,礼之不制墨了,岂不是要封家技艺断绝!” 听闻这话,封溥羽苦笑,“这有什么办法,老夫怕是等不到礼之的孩儿出生了,如若不然,还可以教导曾孙几年。” 古绯无言,她想笑可是又有一种想指天大骂的冲动,这都是什么样的世道,天地不仁,万物刍狗。封溥羽这样的有德大家,却被人逼到如此地步,尽管这样,依然坚守君子之行,这岂是墨戈弋那种无耻之徒能比拟的。 她一向自认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她敬仰封溥羽这样的智者,她成为不了那样光明磊落的君子,可也从不会算计利用这样的有德之人。 这样的人。该是拿来被众人尊敬的。 “封老,不值当,不值当啊。”她情不自禁。 封溥羽却笑了,银须之下的弧度上扬。有皱纹的脸上却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孩子,坚守德行原则,这是君子该为,便没有什么值不值当可衡量的。” 古绯怔住,“可是……” “没有可是,”封溥羽打断她的话,尔后几步上前,推开封礼之的房间门,背对着古绯道。“想见就去吧,其实即便不能制墨,老夫也不想礼之一直颓然下去,不然他赶紧娶亲,为封家延续血脉。那也是好的。” 古绯没让夜莺推她进去,她被抬进门槛后,房间里晦暗的光线让她眼前一暗,紧接着是吱的一声,封溥羽又将房间门虚掩上了。 好一会她都没动,鼻端是让人发晕的酒味,对嗅觉特别敏锐来说。简直堪比到刺鼻的地步。 可古绯只拧了一下眉头,就不在意了,她等眼眸适应了房间里的昏暗后,才转动轮椅小心地避开房间里的桌椅以及酒壶。 七零八落散落着好些酒壶,古绯每靠近一个,她便弯腰捡起来。后都挨个放到桌上,还顺手将翻到的屏风给扶了起来。 她行动不便,力又不大,还差点被屏风给带摔到地上,好在及时抓住了轮椅扶手。 稍微理顺房间。她才继续往里去。 第一眼,就见半坐在床沿的榻上的封礼之,他只穿着中衣,带子也不系,胸襟松垮着,能见光裸的胸|乳,长发披散,带着一种凌乱的颓废,哪里有往日俊逸如美玉的翩翩公子气质。 他手边还抓着酒壶,连酒盏都给省了,直接对嘴就喝。 似乎还有点意识,听到动静,知晓有人进来,眼都不睁就喊道,“去,再拿酒来。” 古绯靠近,倾身摇了摇他的手臂,轻声唤,“礼之,礼之,是我阿绯。” “嗯?”微微睁开眼,封礼之偏头瞅了瞅,确认了笑道,“原来是阿绯啊。” “是我,”古绯见他还有点意识,不是烂醉如泥,便松了口气,当下就伸手去拿他手里的酒壶,“来,将酒壶给我可好?” 哪想,封礼之伸手一拂,护着酒壶躲开道,“不行,我要喝,我要喝……” 古绯开始觉得头发晕,满口鼻的都是酒味,这种不适让她心头起不耐,遂转动轮椅,伸手就去抓封礼之怀里的酒壶,“你再喝,封家就真完了!” “你干什么?”不料封礼之腾地起身,避开古绯动作的同时,那酒壶不小心碰到轮椅,只听的“啵”的一声,酒壶乍裂,酒液遍撒,同时,古绯的轮椅也被掀的一歪。 古绯不防备,没稳住轮椅,人就咚地摔倒在地。 封礼之酒醉,手下无轻重,那一摔,直让古绯觉得触地的掌心火辣辣的痛,且轮椅扶手还磕在她腰际软肉处,顶的生疼。 只这一瞬,封礼之酒醒了大半,他呆了呆,看着自己手里还剩的半截酒壶把手,反应不过来。 古绯忍痛撑起身,素白的脸在幽暗的房间里闪现出白玉般柔和的蒙蒙青光,她并不恼,还轻言细语地对封礼之道,“礼之,扶我起来。” 封礼之回神,他踉跄几步到古绯跟前,当即蓦地坐下,与古绯视线齐平,有点无措的道,“阿绯,阿绯,我不是故意,不是……” “我知,”古绯淡淡一笑,她向封礼之伸手,“你不必自责,我什么都明白。” 封礼之吸了口气,他并未拉古绯的手,反而是一探身,一手从古绯腋下由背环绕,一手至膝盖而过,将古绯抱了起来。 古绯眸色微闪,感觉封礼之抱着她走了几步就摇晃了好几下,她生怕再摔下去,只得牢牢抓住他胸襟,又不可避免的与那点没遮掩的胸膛接触到,简直好生不自在。 封礼之是半点没察觉,他将古绯放置到床沿坐好,自己一屁股坐在榻上,刚好挨蹭到古绯的双腿。 “礼之……”古绯正要说什么。 “别出声,”封礼之好像更为清醒了点,他顺势靠过去,头枕在古绯膝盖上,以一种脆弱而无助的姿态,紧紧将古绯的双腿抱进怀里,一侧脸,埋在她腿边,嗓音低哑的道,“让我靠一会,就一会……” ps: 今天阿姽在郊县出差,所以下午的第二更只有晚上去了,大概晚上九点更新上来。 虽然阿姽自个都觉得不太有信用度了,可还是想说,最多这个星期周五之前,阿绯定将更新时间稳固下来。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1决7 封礼之的决定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封溥羽一直在门外,他自然是听不见里面说了什么,也看不到具体情形,可自古绯进去后,再没出来,他便知晓,古绯对封礼之来说,多少是起了作用的了。 他不知该是欣慰还是觉得无奈。 瞥了眼同样站门口的古绯婢女,封溥羽沉吟片刻,就对边上的小厮喝道,“记住,今日没任何人来过公子的院门,公子一直一个人在房间里!” 那小厮一怔,他同样看了眼夜莺,回过神来,立马点头应道,“是,小的记下了。” 封溥羽这般故意说,却是要保全古绯的女儿家名节,免得将今日两人孤男寡女相处的事传了出去,对谁都不好。 而此刻光线不明的房间里,古绯手撑床沿,一动不动,任由封礼之抱着她根本就不甚有感觉的双腿。 良久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以一种藤蔓交织的姿态,攀援过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古绯感觉到有点头晕,浓郁的酒香,让她视野恍然,她甩甩头,又揉了揉眉心,知晓自己这是嗅多了酒味,有点酒醉的征兆了。 十五年来,她就从未喝过酒,故而根本不知自己竟然这般没酒量,只是闻多了酒味,都觉得开始不舒服。 “礼之,”她实在忍不住,开口唤道,“礼之,开点木窗。” 许是终于收敛好点滴的情绪,封礼之手上松了力道,他抬头看古绯,就恰好见她素白面庞带点薄粉的俏模样,那点漆黑瞳,像是奶猫一般,因着酒味而带点氤氲的水雾朦胧,看不真切又觉迷人心神。 他呆了呆,似乎第一次才发现古绯的那双眸子出奇的好看,以往都未曾察觉。 “礼之。”古绯伸手揉揉小巧的鼻尖,又推了他一下,“开扇木窗。” “哦,”封礼之傻愣愣地起身。依言行事,吱嘎打开木窗,他才回神,“阿绯,你怎过来了?” 好像,这会他才酒醒。 古绯转头看他,木窗打开,有明亮的光线透进来,照射在封礼之身上,从他背后折出。带着逆光,就为他颀长的身形镀上一层柔和的点光。 “听闻你几天都没出房门,我便过来瞧瞧。”古绯语调不带起伏的道。 封礼之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的些许不自在,他衣衫不整还披头散发,已经失礼。还是在古绯这样的姑娘家面前,且刚才还失态的那般抱住别人的双腿,他倍觉尴尬。 “咳咳,”轻咳几声,他转开视线侧了下脸,不去看古绯,“没什么好瞧的。你回去吧,以后没事也不要过来了。” 古绯这才发现,几日不见,俊逸如美玉的翩翩公子,这会硬朗的下颌长满青灰胡茬,加上他中衣皱巴巴的。确实狼狈了点。 她撇了下嘴,权当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径直道,“我如何不能来,墨戈弋那般针对封家。全是因为你我走是好友的原因所在,且他还对你提出无礼至极的要求,这事,我便不能袖手旁观,怎的也要墨戈弋付出同样的代价。” 说到最后,古绯口吻之中已然带上乖戾,她一直避免自己这一阴狠的一面的被旁人多看到,可这会,她却是隐忍不了了。 果然,封礼之对古绯如此怨毒的神色微诧,不过也只那么一瞬,他就不在意了。 他走到床边的架子旁,随手披了件还算整洁的外衫,走开几步,坐到桌边才对古绯道,“阿绯,你我心知肚明,就算不是因为你,墨戈弋这次来易州,便是为觊份觊觎封家的捶法而来,见着你,也不过是得来不费功夫的顺带而已。“ 古绯粉白的唇一动,她还想说什么,哪知,封礼之一摆手阻止她。 他继续道,“之前,你说你日后所想所愿的,便是视野所及,便是你的,我那会就在想,我封礼之这二十余年,想要的又是什么。” “说来不怕你笑话,阿绯,我还真不知道我自个想要什么,”说着,他脸上露出了苦涩,“我一直以为,制墨、墨丸便是我的全部,每个封家一脉单传的子嗣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阿绯,这是前人在我还未出生之时就给安排好的,不是我选择的,也没给我选择的机会……” “和墨戈弋的斗墨,都只是这一切的药引而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不能制墨了,便有了借口不理会封家的责任……” “我知道这是懦弱的表现,可阿绯,我真的想,真的想走一回自己选择的路,哪怕十年,二十年,或者只是三年五载,有那么一遭,我便觉无憾。” 封礼之越说越小说,到后面,他又拿起了酒壶,大口地喝了起来。 “是不是这样的我很让人厌恶,我自己都唾弃自己,封礼之,就是个孬种,明知家里就一根独苗,祖父年迈,可还是这样自私自利,我又岂能配成为封家子孙。” 说着,他自己都语无伦次起来,没有章法,想到什么便是什么。 古绯面无表情,蚊帐的暗影投落到她脸上,就将她大半的面庞都给遮掩了,叫人什么都看不清。 她不能以自己的心思去揣度封礼之的想法,当然也就不能说封礼之的所言是正确或者错误。 只是选择而已,又哪里关乎对错,他想过自己选择的生活,这本就是无错的,可封家现今的情形,却又根本不允许他这样做,若是子嗣繁盛那还好说,可偏生封家一脉单传,指不定哪天不小心血脉就断绝了,故而冒不得半点的险。 一方面是自来的封家的教导,一边是自我强烈的愿望,当这两者发生矛盾之时,封礼之便无从选择了,于是他陷入自我的唾弃与放逐之中,醉生梦死,不想清醒。 如果要古绯来说,当她面临这样的境地,自然不会像封礼之这般想太多,人活一遭。总有太多不想为却不得不为的责任,这样的道理她是早就明白的了。 她哪里不想同乐清泊双宿双飞,制制墨,再养点鱼。挖几方菜畦,生几个孩子,如此逍遥自在的日子谁都想要。 可事实上呢,大仇未报,爹娘惨死,兄长生死未卜,还有时刻都想她下地狱的墨家兄妹,纵使她不计较,可有人不愿意放过她。 她不愿意再被人欺辱,那自然便只有比谁都来的狠毒。 而封礼之。他自来便过的顺风顺水,他甚至不知普通百姓的生计艰难,有现在这样的苦痛也是再理所当然了。 “礼之,我不会劝你什么,”古绯斟酌着开口。她伸手将碎发挽到耳鬓后,“你若是想做,那便去做,自己日后莫要后悔才是,而封家,我私以为,你若能尽快娶亲。先为家里诞下子嗣,那便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谁想封礼之听了,他不断摇头,“阿绯,不瞒你说,我至今连通房都未曾收过。更勿论男女之事。” 猛然听闻这个,古绯倏地皱了皱眉,她似乎很难想象,像封礼之这样二十有余的男子,居然就没行过那等事。需知在大殷,很多这般年纪的男子,后宅不说妻妾多寡,但膝下有子的都是多数。 封礼之蓦地偏头眸色偏深地瞧着古绯,那目光带着古怪的温度,说不清道不明。 古绯挑了下眉梢,她大抵知道封礼之心里在想什么,“别往我身上扯。” 闻言,封礼之就笑了,他摸索着下颌,颇为遗憾的道,“阿绯,你我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就没像旁的男女一样,有点不一样的那种……那种什么……” 他自个都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古绯嗤笑了声,见他没啥大碍,遂开玩笑的道,“大抵上辈子咱们就是结义兄弟或者义结金兰那种,所以到了这辈子,还是没办法结为连理。” 从很早苦妈就在她耳边提过,封礼之这样品性的男子,算是不错了的,而且封家门风也是严的,听闻只可娶妻不得有妾,故而才一直子嗣单薄。 这样的家境,虽比不上乐清泊,可若要择两人,虽古绯没那想法,她也不得不承认,封礼之要比乐清泊好上很多。 封礼之对古绯的说法逗笑了,刚才郁结的情绪好了点,他沉吟片刻,脸上笑意逐渐冷却,好一会才道,“阿绯,我这几天想过了,我不制墨后,就去沙场。” “征战沙场!” 听闻这话,古绯一惊,她差点没从床沿摔下来,“你说什么?” 封礼之眼都不眨地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又重复道,“我要去征战沙场!” “你疯了不成?”古绯失态,声音都拔高一个音节,带着尖锐的难以置信。 在她的印象里,封礼之虽算不上尤湖那般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可也好不到哪去,又不会拳头护体,还去沙场,简直就是和找死没区别。 封礼之不赞同的摇头,他眉目肃穆又认真,“我没疯,生为男儿一场,这会我不用在为家族担责,既然都是肆意妄为一回,岂可不沙场走一遭。” 古绯望着他,几乎看进他眼眸深处,好半天,她愣愣无言,从封礼之的眼中,她看到不渝的坚定,知晓再如何劝慰,都已经是无用了。 她双手捂脸,情难自禁,不想让封礼之见着她脸上的悲伤来。 世事艰难,大殷、云离、南齐三国并立多年,年年战乱,年年征兵,累累白骨隐在荒野之中,无人掩埋。 她不可遏止的想,或许多年后,她再无封礼之的任何消息,而当途径某个地儿的时候,指不定哪一具的白骨便是他的。 只是她再认不出他,他亦不识。 “礼之……”古绯想说,想想封老,可这话她说不出口,幽咽而下,轻吐出来的便是,“你若战死沙场,这封家就彻底的完了。” ps: 已经修改最后的尾巴。 呼~~~~~~~~~~~手上的事简直多到爆,真是让人还能不能愉快的睡觉了……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1 8 局之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一直到古绯离开封家,她看着封溥羽那满头白发以及皱纹沟壑的脸,这个睿智的小老头一辈子都活的坦荡,临到头了,却可能面对绝后的境地,她实在不忍,故而对于封礼之的决定,是只字未提。 她回了古家,没过几天,就听闻封礼之被关了起来,不得出门半步。 这种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是以她半点不惊讶,更甚者她还知道,封家那道府门是管不住封礼之的,早晚有一天他会出来。 这天,梓鸢有信传来,古绯谨慎地避开闲杂人等,悄然到了琳琅阁。 她也没露面,就在个花厅隔间呆着,那隔间用巨大的落地屏风阻隔开,分明是故意弄出来,好方便窥视花厅中动静的。 尤二在古绯看不见的地方等着,她身边只留了夜莺一人。 不多时,就听闻梓鸢脆如鹂莺的嗓音娇滴滴地传来—— “郭夫人,好长时间不来琳琅阁,梓鸢还以为夫人这是忘了梓鸢来着。”梓鸢似乎对谁都是这样一副风情万种的口吻,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 偏生她这套还挺管用,就听一陌生的声音回道,“梓鸢管事说的哪里话,倒像妇人是薄情寡义之徒一样,你这张嘴呀,说点话也不怕燥的慌。” 古绯一侧目,她靠近屏风,那屏风是用各色丝线刺绣而成的巨大山水图,并有镂空小洞,古绯倾身凑过去,刚好能将整个花厅中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 她看见梓鸢掩唇嗤笑了声,并隐晦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扶着位绾高髻,簪赤金衔红宝石凤钗,穿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年约二十七八的妇人走进来。 “哪里燥了,梓鸢是想着。夫人再不来琳琅阁,梓鸢都没进账快要被饿死了。”梓鸢说话毫不遮掩,她有话说话无心机的模样,倒还得了那夫人的欢喜。 “一张嘴就知道贫。既然如此,还快去将稀罕物件拿出来让本夫人瞧瞧。”那为眉目有贵气的夫人自行端坐上首位置,随意地端着茶盏,抿了口。 梓鸢桃花眼一亮,妖妖娆娆地凑到那位夫人身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就见郭夫人呼吸一滞,面颊顿起薄粉,眉目顾盼之间,嗔怪了她一眼。并笑骂道,“回去要是被我家刺史大人给骂了,看我不来收拾你。” 梓鸢笑的像个蛊惑人心的女妖一样,朱砂红唇扬成勾人的弧度,“夫人将那物什带回去。保管刺史郭大人心疼您还来不及呢,又何来的骂。” 说着,她一拍手,厅外早候着的婢女,端着红绸覆盖的托盘鱼贯而入,两队的婢女一一将东西放到案几上后,倒退着出去。并在梓鸢的示意上,将郭夫人身边的下人也给带了出去。 梓鸢神神秘秘地邀郭夫人到其中一托盘面前,翘着小指揭开点红绸,桃花眼一扬道,“就是这物什,在西边的三千佛国里。可是有佛油之称的好物,夫人晚上沐浴之后,滴上一滴抹在身上,不仅能温养驱寒,最重要的是郭大人定宠爱您非常。” 郭夫人呼吸都炙热了一分。她脸上的潮红更甚,整个人娇艳如桃李,诱人采摘。 易州刺史郭勉郭大人,谁人不知是宠妻入骨的男子,多少女子投怀送抱皆坐怀不乱,十多年过去,郭家后宅,始终只有她东方眉一人。 听闻梓鸢的话,她想起与自己夫君的房中事,难以启齿的是,郭勉自两人结为夫妻,这么多年过去,身体力行一直不错,而她身子骨就差些,后宅又没个妾室姨娘分担,郭勉对她的好,她自然知晓,所以一听闻梓鸢的话,她便心动了。 她自然也是想郭勉能过的也好。 “你说的当真?”东方眉眸子晶亮的问道。 梓鸢将红绸盖上,拉着她又到另一托盘前,“梓鸢的好夫人,琳琅阁什么时候卖出过赝品。” 这话倒是实打实的,东方眉点点头。 “夫人再看看这个。”梓鸢揭开红绸,一株艳红如火的珊瑚树亭亭玉立,只有手掌长短,却攀枝错节,曼妙又玲珑,端的是精致非常,且最精妙的还是,那珊瑚树枝枝纠缠的模样像极一男一女抵死缠绵的恩爱,这般妙的好物,就是在整个大殷都极为少见。 “这是南海血珊瑚,送来琳琅阁的时候,被得道高人祈福过,摆在书案上,吉兆极好。”梓鸢轻描淡写地介绍道,她早笃定刚才给东方眉看的佛油和这珊瑚,今日是定能卖出去的。 果然,东方眉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那株珊瑚树,她几乎都能想见这东西摆上郭勉的案头是如何的一番光景。 “好,就这两样物件,本夫人都要了。”东方眉半点都不拖泥带水,说要就买。 梓鸢笑了下,她扶着东方眉又往花厅外走,“梓鸢就知道夫人是最好的了,你先去凉亭那边散凉,这两物什梓鸢亲自给您包起来。” 两人边说边跨过花厅门槛,就在东方眉半只脚跨出的当,陡变忽生—— “好个美娇娘,真香!”,仿佛舌头僵直的古怪口音响起,紧接着,东方眉和梓鸢两人被同时逼退进花厅。 随着话音,蜜色肌肤,脖上绕长辫,浑身充满野性美的一女子踏进来,她暗金色的竖瞳盯着东方眉,十分邪魅地伸舌一舔唇尖。 来人不是蛮夷多骨拉是谁! “你是何人?”梓鸢当即站到东方眉身前将之护住,“给我出去!” 多骨拉这才将视线落到梓鸢身上,恍若鎏金的眸光闪动,她咯咯地笑了起来,露出小小尖牙,“你让开,我不吃你,我只对那位夫人感兴趣。” 听闻“吃”字,梓鸢眉头一皱,她想了下,倏地脸色大变,“南齐蛮夷!” 东方眉更是吓的魂不附体,她看着多骨拉,色厉内荏地道,“大胆!你可知我是谁?我夫君乃易州刺史,你若敢伤我,定叫你诛灭九族。” 多骨拉蔑笑一声,她动作极为缓慢又骇人地伸出食指抵唇便,然后伸舌一舔,发出意味不明的咂嘴声,“我现在就吃了你,看谁敢灭我。” 说着,她后退一步,微躬身,做足要出手的姿态。 梓鸢没回头,只是死死盯着多骨拉,对身后的东方眉道,“夫人,一会我拖住她,你赶紧跑,她是南齐蛮夷,真要吃人的。” “啊……”东方眉差点没晕厥过去,光是多骨拉的目光都叫她怕的肝胆欲裂。 终于,多骨拉似是戏耍够了两人,就要扑上来之际,梓鸢猛地冲上去一把拦住她腰身,并高声朝外喊着,“来人,救命!” 东方眉四肢发软,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别说逃跑,就是连呼吸都快给吓没了。 多骨拉颇为恼怒地瞪着抱住自己的梓鸢,随手挥了两掌,却根本挣脱不开,她不耐起来,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咕噜声。 然,来人也很快,琳琅阁的护卫,几乎就那么一瞬间,就闯了进来,并抽出刀剑,朝着多骨拉就欺身上前。 梓鸢适才松了力道,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人就被多骨拉甩了出去,恰好落到东方眉身边。 一时片刻,多骨拉与琳琅阁护卫胶着在一起,十来号的护卫都奈何不了多骨拉。 多骨拉抽空看了东方眉一眼,十分不甘心,故而也不慌着逃。 就在这时,另一声惊疑响起—— “南齐蛮夷!” 来人穿着月白华服,玉冠绾发,五官器宇轩昂,眉目有不露自显的富贵之气。 墨戈弋想着此前,自己派去诱杀古绯的那一队人马,全是被蛮夷所杀,且还有一人被生生啃食成白骨,他面上冷笑,简直觉得这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当即拱手高声道,“大京墨家墨戈弋像琳琅阁管事姑娘见好,敢问,可否需要帮忙?” 梓鸢揉着摔痛的腰身坐将起来,隔着花厅门口多骨拉和护卫的打斗,果然见老远的地方一面容不凡的男子正往这边看来。 她勾了勾嘴角,又朝花厅里那巨幅屏风看了看,回道,“还请墨公子施以援手,拿下这蛮夷,救下易州郭大人家眷。” 一听里面还有易州刺史的家眷在,墨戈弋不做二想,一挥手,示意跟他身后一头戴宽沿帽的随从上去擒下蛮夷,“我要活的。” 那随从动作僵,继而握拳跃入,几乎只是以瞬间,多骨拉就感觉到了压力,她想也不想,转身破开个口子,就往外逃。 琳琅阁护卫还要追击,梓鸢一喝,“回来,穷寇莫追,你们都不是她的对手。” 如此,便只有墨戈弋的随从一人追了出去。 梓鸢转身扶起东方眉,面带歉意,“夫人抱歉,让您在琳琅阁受惊了。” 东方眉惊魂未定,她死死拉着梓鸢手腕,一双眼中布满惊惧,“没事,你以身相护,这情谊我记着。” 这一刻,连自称都由“本夫人”换成了“我”。 梓鸢笑了笑,她抽回手,就见一卷成手指粗细的字条从她衣袖褶子里飘落下来,她惊讶的与东方眉对视一眼,“这不是我的……” 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什么,还来不及说什么,墨戈弋就走了进来,“墨某见过两位。” 梓鸢迅速收敛神色,她侧身挡着墨戈弋的视线,状若不经意地弯腰捡起那字条,收进了袖中,这才回头笑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ps: 继续码第二更,阿姽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样子。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19疑 疑似通敌卖国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戈弋唇微扬,面若冠玉,器宇轩昂,他单手背负,再斯文不过地谦逊有礼。 这样身带贵气的翩翩公子,让东方眉一下就生了好感,若不是梓鸢是琳琅阁的人,很多事清楚的很,指不定她也会被墨戈弋这副做派给蒙蔽了过去。 “小妇人郭东方氏谢过公子的大恩。”东方眉理了理衣裙,微侧脸一屈膝柔柔地道。 闻言,墨戈弋当即眸色就亮了丝,作为行商之人,纵使是墨家这种百年世家,对簪缨之家,从来都是宁拉拢勿得罪,即便像郭勉这种一州刺史,还不算大京官宦,墨戈弋也是想要交好的。 而琳琅阁自不必说,在大殷、南齐、云离三国都有名,阁主九狐王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有人据传,谁若入九狐王的眼,那么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故而,墨戈弋刚才才那般果断相助,且那蛮夷他也是势在必得。 因着梓鸢和东方眉都是妇道人家,墨戈弋不便多待,是以,寒暄几句,留下好的印象之后,他便施施然离去。 待整个花厅中,又只剩梓鸢和东方眉两人之时,她扶着东方坐下,先是盛了杯凉茶压惊,后才悄悄摸出那张字条,小心翼翼地展开。 可不过呼吸之瞬,梓鸢的脸色当时惨白难看起来。 东方眉抿了口凉茶,感觉整个人缓过神来才注意到梓鸢手在发抖,“梓鸢,这是怎的了?” 梓鸢苦笑一声,她将那张字条递给东方眉道,“夫人,你自己看吧。” 东方眉放下茶盏,双手一上一下拉伸开字条,却见上面满是南齐蛮夷文,她根本看不懂。“这都写的什么?我不懂蛮夷文。” 梓鸢挎着脸,连带那双桃花眼也带出了懊恼,“早知道,我就那么冲动了。还从那蛮夷女子身上无意带出这东西,阁主要是知道我搀和进来,非打杀了我不可。” 听闻这话,东方眉更是好奇了,“你快说说,这上面都说了什么?” 梓鸢倒了杯水,也没喝,就那么捧着,沉吟片刻才道,“我幼年在南齐那边的琳琅阁呆过。对这蛮夷文,倒是懂点。” “上面是说,一切计划顺利,易州城里得势的家族名字,还有整个城里的刺史府兵力多寡。最后还说,让那蛮夷继续藏在易州城里,不日出城之际,再行蒙混进上大京的商队中。” 梓鸢说完,便眼都不眨地看着东方眉。 果然,东方眉皱眉想了会,倏地她似乎明悟了。脸色大变,“你是说这字条是……是……” “……通敌……卖国的罪证?”她结结巴巴地说出那个字,整个人就打了个寒颤。 梓鸢闭着嘴巴,对这话不敢胡乱应答。 东方眉却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她顿时就坐不住了,郭勉是易州刺史。真要出了什么事,或者这字条流传出去,被有心人一利用,便是全族抄家的大罪。 梓鸢叹息一声,她提醒东方眉。“夫人,你可有注意那字迹的墨汁?” 东方眉一愣,她看了看手里的字条,“有何不妥?” “不瞒夫人,梓鸢虽然不是太懂墨丸,可对自家阁里的东西再熟悉不过,”说着,梓鸢拿过那字条,指着上面的墨迹道,“您看,这墨色清丽,且有幽香,并带出一种莹莹紫光,正是我琳琅阁专有的紫檀墨,所以……” 说到这,她顿了下,目色严肃,“写这张字条的人,是在琳琅阁写的,再加上突然出现冒犯夫人的蛮夷,我可以确定今日从正门来琳琅阁的客人中,并无蛮夷女子出入,由此可见,这人和蛮夷是一伙的,待梓鸢去问询一下,便知今日是哪位客人管下面的伙计要过纸笔书写用,这样,方才能不打草惊蛇。” 东方眉一想,确实是那么个道理,刚才那蛮夷女子凶悍非常,若是她此时急匆匆而回,被人知晓了,定是会被灭口也说不定。 “那你去问,小心些。”东方眉小心翼翼地道。 梓鸢冷着脸,告罪了一声,恍若莲花盛开的裙裾飞扬而过,转眼就消失在花厅中。 不多时,看了半天戏码的古绯从另一房门口转出来,她嘴角含笑,拐过廊檐角,就见梓鸢聘婷而立地站在阴影处。 她左右看了一下,这地儿偏,又是个拐角,平素即便有人过来,也不过太注意。 “姑娘感觉如何,奴这事办的可还入姑娘的眼?”梓鸢玉指掩唇,妖妖娆娆地笑出声来,还故意眨了几下桃花眼,若是个男子,指不定就被勾住魂儿了。 古绯敛了那点笑,没好气的道,“若是眼皮子抽筋了,及早找大夫给治治。” 梓鸢一噎,嗔怪地看了古绯一眼,“姑娘……” 那嗓音婉转千百回,荡气回肠,直叫人骨子都酥了半边,可古绯同为女子,便觉得实在受不了,她搓了搓双臂,斜眼看她,“一会郭夫人该等急了。” 梓鸢知古绯是不想多说了,她哪里敢放肆,只得不甘不愿地屈了屈膝,等古绯走了后才迈脚又往花厅去。 花厅里,东方眉坐立难安,她坐下又起身,来走动几步复又坐下,时不时往门口张望下,终于见到梓鸢的人影后,她自己都不觉的松了口气。 “梓鸢,如何了?”不等梓鸢进门,她就先迎了上去。 梓鸢面色不好看,连眉梢都冷凝成了冰渣,她向东方眉点点头,径直走进去坐下后,长久都没说话。 东方眉急得不行,这关乎她夫君的前程,而且还是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大事,叫她如何冷静的下来,“梓鸢,你倒是说啊。” 梓鸢眸色幽深,她望着东方眉,动了动唇,后才缓缓的道,“我刚问过了,夫人……是……是……” “是谁?”东方眉眉色一凛。 “伙计说。只有一位大京来的墨公子用过笔墨。”梓鸢一字一字的道,字字如冰珠,落地乍裂出割人的尖锐来。 东方眉一愣,“墨公子?” 她忽然就想起刚才那位翩翩公子来。“可是,刚才那……” “是,”梓鸢打断东方眉的话,斩钉截铁的道。 一刹那,东方眉脸色煞白如雪,她倒吸了口冷气,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那他还……还出手相助,所以……所以是想试探虚实?” 梓鸢叹了口气,苦笑一声。“恐怕是的。” 洞悉这天大的秘密,东方眉反而心头沉甸甸的,一时半刻,她也不知要如何是好。 梓鸢将东方眉神色尽收眼底,起身拉住她手道。“夫人,莫担心,只要您还在琳琅阁,梓鸢定会拼死相护,现今也不敢让您一人回府,不若这样,我差个人去请郭大人接您。您意下如何?” “好,好,”东方眉六神无主,这时候也幸好梓鸢在身边,她才觉得有点主心骨。 梓鸢眸色闪了闪,她朝厅外喊道。“来人,去请郭大人过琳琅阁。” 吩咐完,她也不去做其他的,转而为东方眉介绍起其他稀罕的物什来,哪想。东方眉心头压着事,任凭梓鸢如何逗弄,都不见眉头舒展。 不说琳琅阁如何,却说夜莺推着古绯身后跟着尤二步行往古家走,一主两仆才没走多远,刚行半路,恰好就遇见从另一街坊出来的墨戈弋。 他身后还跟着那戴宽沿帽的下人,能见他神色不好,隐隐在呵斥。 夜莺脚步一顿,看了眼古绯,当即脚步一转就想绕开,哪想,墨戈弋已经眼尖地看到古绯。 他冷笑一声,人还未走近,就开口道,“怎的,绯妹妹见了我便走,莫不是怕了不成?” 古绯粉唇一抿,小而尖的下颌线条锋利如冰刃,她没回墨戈弋的话,反而目光落在墨戈弋身后的那下人身上。 莫名的,她就觉的这人身形很眼熟。 墨戈弋心起被忽视的怒意,眉目厉色浮起,他弯腰凑近古绯,猛地伸手掐住她下颌,“让你在苟活几天,别太感激。” 古绯终于正视他,面无表情又讥诮,“同样的话,亦是我想说的。” 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墨戈弋大笑出声,他手下用力,就在古绯下颌掐出血痕来,“放心,今晚上还有好戏轮番上演,保你终生难忘!” 古绯心头乖戾浮起,她蓦地伸手,一把就扯住墨戈弋耳鬓的那撮细发,五指用力,狠狠地拽住,“手下见真章,看谁更凄惨!” 墨戈弋咬唇,耳鬓都是软肉,疼的他几乎额冒冷汗,“滚开!” 话落,他伸手就要去推古绯。 尤二反应最快,在墨戈弋扬手之际,就已经一巴掌扇出,岂料,一直在墨戈弋身后的那下人也迅疾出手。 “嘭”的闷响,一掌一拳相触,又旋即分开。 几乎是同时,墨戈弋和古绯两手也松手,墨戈弋后退几步,夜莺也拉着古绯的轮椅退后。 两方人马,三对二,泾渭分明,争锋相对,像是狭路相逢,端看谁是勇者。 古绯和墨戈弋两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狠人,不同的是,墨戈弋对别人狠,而古绯却是对别人狠的同时对自己亦狠。 有同等的厉色在两人身上对峙升腾,像是两军对垒,谁也不想让。 “墨公子,原来你在这,让小弟好……”倏地,有熟悉的声音从旁插进来。 墨戈弋和古绯同时闻声看去,刚才那种仄人的气势同时转嫁到来人身上,只让那人后半截话咽进肚里,再说不出来。 而古绯却是眼瞳一缩,来人不是他人,正是古旻! ps: 哎……码到一半,表哥过来了,不得不陪一会。 表示从小被比较到大,表哥这种物种真是让人不能相处愉快……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210 桃树林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回到青墨院,不过一刻钟,她突然在院子里大声喊道,“夜莺、白鹭收拾东西,特别是墨室里的东西,一个都不能落下。本书的最新章节出来了,无弹窗阅读就是爽,快来小说Mm阅读网看吧!牢记.WWW.XIAOSHUOMM.COM” 夜莺和白鹭虽疑惑,可还是依照吩咐去做,半点都没问一句。 苦妈听到动静出来,肚腹的伤口已经结痂,她能走几步了,眼见古绯突然的决定,疑惑问道,“姑娘,发生何事了?” 古绯摇头,她目光深沉而悠远,“古家容不下咱们,也是早该离开了。” 今日她在坊间见着古旻居然和墨戈弋走在了一起,便知自从商会大典后,墨戈弋虽坏了她所有的名声,可古家按捺不动,她依然过的还算自在,墨戈弋便忍不住了。 所以这里终于拉拢了古旻,他能拉拢,自然是有法子为古旻解决他身上的毒之事,且还给了古家无法拒绝的利诱,如此古家有的顾忌瞬间消失,接下来肯定便是进一步的逼迫她。 而且墨戈弋也说了,今晚上有好戏轮番上演,她便不认为会那般风平浪静。 果不其然,夜莺和白鹭两人堪堪将墨室的一应物什收拾妥当,崔氏便带着一波院中护卫气势汹汹地进来。 反客为主,她指着青墨院就喝道,“给我将所有晦气的东西都扔出去!” “住手!”白鹭大喊一声,她提着红缨枪,人还没枪长,可从她身上露出的气势半点叫人小看不得,“容不得在姑娘面前放肆!” 古绯在廊檐水缸边,她瞧着夜莺拿个大大的圆钵,然后将水缸中的锦鲤舀到圆钵中,再放点水,便能一并带走了。 她看都没看院子里的崔氏一眼,任由白鹭暴喝而起,一划长枪,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拦了一众的护卫。 崔氏气恼非常,她躲到最后面藏起来,伸长脖子冲古绯叫嚣道,“贱丫头。你敢再嚣张试试?今日叫你滚出古家!” 古绯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她从夜莺手里接过圆钵,示意夜莺去将房间里收拾干净了,所有的东西都摆出来放院子里。 白鹭蠢蠢欲动,眼底有逞强好斗的凶光,只待古绯一声令下,她便可以如脱缰野马杀将出去。 一时之间,就没一个人敢上前。 不多时,尤二驱着两辆马车轱辘进院。他一眼就将院中的情形看的清清楚楚,铜铃大眼一瞪崔氏,他跃下马车,咚咚地踏进来,像是一座小山踩在崔氏心尖上一样。每一下都让人心惊胆颤。 “姑娘,马车雇好了。”尤二瓮声瓮气地道,颇为古怪地瞅着崔氏。 古绯点头,她让夜莺推着她至马车前,在尤二弯腰连轮椅一起将之抬上马车之际,她倏地转头,望着崔氏道。“与虎谋皮,当心反被虎吃掉。” 说完,她随手放下马车帘子,谁也不理,只让夜莺白鹭和尤二三人将的物什都搬上第二辆马车,不出半个时辰。古绯就出了古府。 “姑娘,往哪走?”尤二扬着马鞭,隔着帘子问道。 马车里古绯沉默了瞬,她安稳抱着圆钵,看突然换了器具而有不安的锦鲤。淡淡地道,“城南郊桃花林,那有座二进的小院子,去那里。” “好嘞,姑娘坐稳了。”尤二吆喝一声,拉着缰绳,朝古家大门啐了口,当即远远的离去。 崔氏一直瞧着古绯的马车走的老远,她都还有一种难以置信,一直以来所想的终于如愿以偿,可她眨了眨眼,向身边的老妈子问道,“那贱丫头,真走了?不会回来了?” 老妈子脸笑的来像一朵菊花,她点点头,顺势讨好崔氏一记,“夫人,人是走了,也不会回来了,您往后可高枕无忧了。” 闻言,崔氏扬眉就笑了,“还是我儿子厉害。” 听闻这种自夸的话,那老妈子接下话头,便是好一番的称赞,直让崔氏听的心花怒放。 却说尤二驾着马车半个时辰不到,就来到易州城南郊桃花林。 这边的地儿虽还是在易州城里,可却有些荒凉了,多年前,这片其实是个坟场,即便没葬多少人,可总也闹出过一些怪力乱神的传言,后来听说有一年,一云游四海的书生到了易州城,自诩为读圣人书的君子,哪里会害怕这些荒唐事,故而使了很少的银子,将这片地给买了下来,并栽种上缤纷艳丽的桃树。 许是地下埋有尸骨的缘由,桃树长势非常好,没过几年,便连成林,每到桃花盛开的时节,薄粉桃花一夕绽放,盛大而美丽,远远看去,若桃花海洋。 纵使那些死人堆迁的迁走,也有经年累月之后,无人祭拜,有的土堆直接就缩小,再看不出半点是埋葬死人的坟墓,可不管桃树林再漂亮,平时也鲜少有人过这边,是以,这位置可谓是易州城里最为偏僻的。 而古绯之所以还记得这桃树林中有座二进的小院子,那还是因为她的父亲墨徽从前早有搬离小墨家的打算,当时悄悄将这大片的桃树林一并买了,此事知晓的人并不多。 是以,谁也没料到古绯竟然是往桃树林去。 古绯搬进桃树林的时候,时至申时,更是早过了桃花盛开的时候,可放眼看去,仍旧是一片郁葱矮林,好不美丽。 她当先下马车,将圆钵交由夜莺拿着,自己一人转着轮椅进了桃树林边上的二进院子。 院子十分破败,大门虚掩着,到处杂草丛生,可这些古绯都当没看到,她推门而入,绕着院子看了圈,然后在一正房的青石板砖处停了下来,弯腰用力抠起那块板砖,吩咐随后跟上来的尤二道,“给我挖这下面。” 尤二二话不说,挽着袖子,也不拿利器,直接双手刨土,没几下,还当真被他从那板砖下面刨出个巴掌大小的铁盒子来。 盒子锈迹斑斑,能见上面雕有缠枝花纹,铜片锁,轻轻一扭,那锁片吧嗒一声就断裂了。 古绯半点不嫌脏,她拿帕子随意擦了擦,打开铁盒,居然就从里面拿出张纸卷泛黄的地契来。 夜莺白鹭还有尤二和苦妈顿觉惊奇不已,可谁都不敢先开口相问,瞧古绯自进院子,就熟门熟路的模样,必定这里面有很多事是不为人知的。 古绯小心地展开地契,霎时,一股浓郁的墨香扑面,泛黄纸页上的字迹艳色如初,特别是有落款印鉴的地方,隽永的“墨徽”两字,清晰如初。 古绯指尖摸了摸,眉目有怀念的神色,隔了好一会她才道,“简单收拾一下,以后我们就住这里,明个去找点匠人将院子修葺一下再扩扩。” 谁也不会有异议,夜莺和白鹭两人乖巧地先将古绯的一应物什从马车上卸下来,放到正房房间里,首先给古绯收拾房间休息用。 正房是整个院子里唯一一个还算完好的房间,东西厢房能看到连房顶都漏了,一进外面的下人倒座房就更不用说了。 好在古绯一行人并不多,凑合一下,倒能过一晚上。 古绯收好地契,这东西当时是墨徽买下桃树林后,不敢带回小墨家,便随手埋在了正屋里,古绯亲眼所见,这么多年,她其实也就试着挖一挖,不成想这东西居然一直还在。 膳房那一角完全倒塌,不堪用,苦妈支使白鹭拿着银子去酒楼一趟,粗粗将晚膳解决了。 用膳之时,古绯突然问道,“除了正房,还有其他房间能睡人么?” 苦妈知道古绯在想什么,遂回答道,“东厢房还有间屋子可以的。” 古绯点点头,“那今晚上挤一挤,尤二守夜。” 一行人点头,谁都知道今晚上肯定会不平静。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21 你想你死的人还真多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亥时初。 古绯在略有霉味的房间里,看苦妈动作慢吞吞的将她的东西一一安置到合适的地方,白鹭提着红缨枪跟着尤二在外面守门,倒是夜莺被古绯安排去找梓鸢了。 纵使之前古绯首先下手剪除了墨戈弋从大京带回来的羽翼,可以他的能耐,古绯觉得一时半会他还是能找到人的,虽然不及他之前那批好手,但来找她麻烦却是足够了。 是以,她绝不小觑墨戈弋。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就有动静从桃树林里传来,古绯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地痞流氓还不用尤二出手,光是白鹭一杆枪就将之挑翻在地。 如此尤二在威吓一番,这群只懂欺辱怕恶的家伙,当即屁滚尿流的抱头逃窜。 白鹭咯咯地笑了,尤二低喝了声,提醒不能放松注意力。 这些古绯听到了动静,不过她没过问,只是见房间里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让苦妈先去休息,不用操心。 苦妈嘴皮子嗫嚅几下,有点担忧地道,“姑娘,不若老奴今晚在这门口守着。” 古绯抬眸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瞥了瞥她腰腹上的伤,“没事的,苦妈安心去养伤,只有伤好了,日后才能继续护卫我不是。” 不知是不是多心了,苦妈总觉得古绯这话里有话,她越发不自在起来,像是自己之前那点故意受伤行苦肉计的小心思被看透了似得。 “姑娘……”她欲言又止。 “去吧,”古绯淡笑着道,她自己转着轮椅到妆奁边,退了发簪,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胸口那点乌发。 苦妈叹息一声,拖着还不怎么使的上力气的身子出了房间,小心关上房门后,她倏地直起腰身,眼底精光暴涨。 尤二似有所感。回过头来,两人对视一眼,又飞快地错开视线,紧接着。苦妈状若无事地回了房间, 临到子夜时分,夜莺早回来已经去休息了,白鹭坐在一进院门槛上,抱着红缨枪,小脑袋一点点的,却是犯困了。 尤二不知从哪摸出壶酒,时不时喝上一口,当提神。 有夜风而起,满树的桃树叶簌簌而响。九月的时节,晚上已稍有凉意,即便只着单衣,亦觉得皮肤刺骨。 尤二抬手就又是一口酒入喉,辛辣的酒液顺喉而下。刺激的他越发惊醒,就在他喝第二口酒之际,动作蓦地顿住了。 酒壶还抵在唇边,他一侧头,晶亮的铜铃大眼中猛地精光暴涨,他冷笑一声,闭眼眨眼之间。手头的酒壶嗖的一声,快若闪电地朝某处击去。 “啪嚓”声响,酒壶炸裂成碎片,酒液四下飞溅,浓烈的酒味在浓郁的黑夜中飘洒出去很远。 尤二起身,他铁塔般的身形像是一堵牢不可破的墙。稳稳立在院子门口,万夫莫开的架势。 白鹭被这动静惊醒,她一握手中长枪,跟着起身,看向四周漆黑不见指的桃树林。手心不自觉生了汗,胸腔之中的亢奋泊泊冒出,她已然战意涌动。 “偷鸡摸狗的鼠辈,快出来给爷爷受死!”尤二声若鼎钟,铿锵嗡鸣之声在寂静的黑夜中传去很远。 白鹭上前半步,长枪一扬,全身紧绷,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尤二说完那话,起码有半刻钟,四周都无动静,只见尤二接连冷笑,他懒得废话,直接脚尖一挑,从地下飞起块龙眼大小的石子向着刚才酒壶击去的方向再不砸了过去。 “喝,”避无可避,快若利箭,有一拳从黑夜之中像闪电一样蹿过来,嘭的将石子反击了回去。 “哼,”尤二从鼻端哼出冷意,他站着不动,在那石子要及体之际,五指一张,再一握,便将石子牢牢握紧,指关节再一紧,最后张开之时,哪里还有石子的,根本就是一撮粉末从他指缝间掉下来。 “好功夫!”有低哑的嗓音从厚重的阴影之中传出来,紧接着,便是一袭黑衣加身头蒙面巾的男子走了出来。 像是从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渡过,玄色的黑暗从男子身上如潮水的剥离退却,他本身就似是一团深沉的影子,这会立在视线可辨的模糊光线下,带着浓烈的杀意,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性命收割者。 这种阵仗如何吓的到尤二,他极为不屑地扬着下巴,踏步上前,竖掌便先攻上去,嘴里还道,“废话真多!” 那黑衣男子同样迎面直上,他坚如烈石的拳头上寒光闪烁,五根指头上串着尖锐地指虎,划破夜空,带起尖啸,就与尤二的掌对接到了一起。 一招之下,两人不分伯仲。 白鹭在旁看的热血沸腾,她眸子亮若星辰,握着长枪的手更是在微微颤抖,浑身上下兴奋异常,只恨不得自己也杀上一场。 才这么想着,待白鹭侧头之际,她便发现了这样的机会,尤二在前头与那黑衣男子战到一起,另有四五个同样装束的黑衣人,企图绕过正门,从后面倒塌的院墙翻进去。 “想进去?先问过本姑娘手里的长枪!”她清喝一声,举着长枪迈着碎步,杀了上去。 她好像半点都不顾忌,也不曾想,以她一人之力是否能战的过对方四五个人,且那四五个人个个都是身材高大的男子,她就一小姑娘还未及笄。 不管不顾地杀过去,长枪一个横扫,当下就挡了两人,人轻灵如鸟,借力长枪,在墙头一跃而过,双腿连踢,剩下的两三人各个身上都中了一脚,只一个照面,她打了个措手不及,就还真将那四五个人给生生拦在了院墙外。 尤二余光一直扫着白鹭那边,瞅着她游刃有余,半点都不怯场,心起豪情,一脚踹向黑衣男子当胸,他大笑出声,“好丫头,日后俺教你更厉害的。” 白鹭听到这话,一挑眉。眉开眼笑起来,可手下动作不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人击退出去。 过了几招,尤二眼珠子一转。他虚晃一招,一溜烟地跑到白鹭那边,当下就是“拍拍”几掌,将那四五个人甩了出去,与白鹭站到一起。 正是白鹭倍觉力竭之时。 那黑衣男子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尤二居然如此耍滑,他一拂袖,铿的从腰上抽出软剑来,再不留手半点。 是以这当,尤二与白鹭两人。对战五六个黑衣人,一时之间倒也不落下风,可也不能将人击退。 “诸位远道,真是客气。”幽冷又清透的声线像山泉叮咚,浸润如骨子的冷气霎时散出。叫人动作一顿。 那黑衣男子一惊,他跳出去,一挥手,其他人皆顿了动作,戒备地看进院中。 只见院中,着白色单衣的古绯乌发披散如云,嘴角含笑地坐在轮椅上。她素白的脸在暗夜之中有蒙蒙柔和点光,几乎能见她面庞上柔软的小汗毛,粉白色的,带着婴儿的娇嫩,让人呼吸都滞了下。 “姑娘。”尤二和白鹭齐齐喊了声,朝古绯靠近几步。 “嘿嘿。”黑衣男子笑,瞅着正主出现,他反倒不急了,似乎笃定今晚古绯跑不了,而且还没救援。所以他这会起了猎人捉弄猎物的恶劣心思,“有人要姑娘的性命,就不知姑娘愿意花多少银子赎回去?” 他以为古绯听了至少会面露惊慌。 哪想,古绯嘴角那抹笑意深邃,粉若樱的唇畔析出一点冰凉,就听闻她道,“银子?我还想问诸位身上可是带了银子?少了可是抵不了大狱之灾呢。” 听闻这话,黑衣男子身上气息一凝,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当机立断,“撤!” 然而―― “给本大人统统拿下!”威严又果断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无数手拿大刀的衙差从四面八方蹿了出来,将人团团围住。 这下,是瓮中捉鳖,谁也走不了。 黑衣男子怨毒地看了古绯一眼,当即他撇下众人,瞅准个方向就要强势突围出去。 谁知尤二早在那等着,见他冲上来,还面上一喜,“来的好!” 拳脚相接,一个有心,一个逃窜,只才几招,那黑衣男子就败在尤二掌下,边上拿利刃的衙差可不管那么多,刀一横,三四个人就押了上去,明晃晃的刀尖抵在了黑衣人胸口。 尤二发笑,他大手一伸,毫不犹豫扯了黑衣男子面巾,只一眼,他就惊咦出声。 晦暗的光线下,古绯杏眼微眯,她看的清清楚楚,那人耳鬓有斑白发丝,年约四十有余,那相貌不是从前跟在乐清泊身边的阿达是谁! 她眸色一暗,指腹摩挲过轮椅扶手,点漆黑瞳中沉浮的色泽不明。 将古绯的神色尽收眼底,阿达咧嘴诡谲地笑出声来,他斜眼看她,张嘴就道,“想你死的人还真多。” 这话语里的意思就多了,容不得古绯不多想,到底这些人里头有没有乐清泊。 易州刺史郭勉穿着不怒而威的官服,冷眼看着衙差将这些人挨个押下去,末了他才转身对古绯道,“姑娘不必再担心,本官自会好生查探一番。” 古绯点头以示行礼,“小女子腿脚不便,还请大人见谅,这次真是多谢大人了,如若不然小女子还真不知如何办才好,大人真不愧是易州百姓的父母官,清廉又公正。” 郭勉被古绯一记马屁说的颇为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白面黑须的脸上转向一边,“姑娘不必如此,保民一方安稳,自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况且,琳琅阁的梓鸢姑娘对本官还算有恩情,而听闻梓鸢姑娘说,姑娘乃是她的好友,本官岂有不帮的道理。” 古绯也是上道的,她朝身后的夜莺一使眼色,笑道,“小女子略备小小墨丸一份,大人这样的好官,自然要绝佳墨丸才配的上,还望大人笑纳。” 只要不是银子,郭勉收的心安理得,他接过夜莺手里的墨盒,也没打开看,笑眯眯地抚着胡子道,“姑娘客气了。” 两人寒暄几句,夜太深,郭勉也不想家中娇妻久等,遂满意地抱着墨丸离去。 闹腾一场,很快落幕,古绯吩咐尤二和夜莺下去休息,她自己也回了房间,一夜无话,总算可以睡个安稳好觉。 她相信经此晚上,待到郭勉审问那几人之时,定然还有番更大的戏开场。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221 墨丸很得欢心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郭勉很快就感觉到了棘手。 那晚在桃树林抓的几个人,除了那个叫阿达的死活不开口外,他对另外几人用刑,很快便问出了一些东西。 不过他也没放心上,将人关了几天,有交银子的,便放了出去,最后就只剩那个阿达一人像被人遗忘了一样。 郭勉的心思放在了东方眉从琳琅阁带回来的那张写满蛮夷文的字条上,后来他找懂蛮夷文的人来,将整张字条上的字打散了辨认出来,还就和琳琅阁的梓鸢说的一般无二。 墨戈弋这人,他自然是知道的,大京墨家嫡长子,如无意外,以后便是墨家家主,这种百年世家出来的子弟,他其实明白,心里的野心是很大的。 可他想不通,如若那字条出自墨戈弋的手,那么他究竟是所谓何。 这件事,他往上回禀不好,不回禀后果又无法承担,一时之间如烫手的山芋一样,不知该往哪扔。 郭勉在易州做了那么多年的刺史,虽有些小贪婪,可也懂适可而止,这种一个搞不好便是通敌叛国的抄家大罪,他无法之下,只得悄悄地将琳琅阁的伙计唤来问话。 然而,遍查一通下来,只是让他越发确定那字条就是出自墨戈弋的手,笔墨是他用的,字迹也是他的,那天他也确实出现在琳琅阁,且在关键之时,还对东方眉施以援手,若不是有心想遮掩什么,或者是为蛮夷逃窜制造机会,他又如何那般殷勤。 郭勉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 正待他要将此事往大京回禀之时,牢房中的阿达终于有动静了。 倒不是说他供认出了什么,而是有人拿了大笔的银子来赎人,他好奇一问,“是谁?” 师爷皱眉回禀,“是个叫墨戈弋的男子。” 闻言,郭勉差点没将手边砚台里的墨汁撒了。“你说是谁?” 他重复问道,连声音都变的尖锐起来。 师爷诧异地看他一眼,“大京人士,墨戈弋。” 郭勉倒吸了口冷气。他背负双手来回走动,脑子里却有很多的念头在转动。 墨戈弋很可能与南齐蛮夷有勾结,墨戈弋还针对桃树林里的那位姑娘,墨戈弋对东方眉殷勤,当然也可能是试探,墨戈弋不日就要回大京…… 种种迹象,在郭勉先入为主的揣测中,很自然的联系到一起,顿时,他只觉得头疼。 大京墨家。存在将近两百年的庞然大物,在大京错综复杂的势力纠葛之下,依然能站的安稳,在朝堂上,也定然是有一席之地的。虽是以商贾传家的商籍,可若要问大殷谁的银子最多,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行商之人的荷包只最鼓的。 同样,大京墨家他郭勉同样招惹不起,可若是不管,这后果他也无法承担。 所以。他脚一踏,下定决心,当下奋笔疾书,书信一封,并将那蛮夷字条拓印一份,一同以蜡封好。交给师爷吩咐道,“师爷你亲自跑一趟,将这封信交到大京御史大夫左清左大人手里,他于我有过三日之师情,且为人最是念旧。即便有何不妥,也定不会加害我。” 师爷不清楚事由,可见郭勉如此慎重,便知干系重大,遂将信小心翼翼揣进怀里,义正言辞地道,“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望。” 郭勉点点头,他想了又想,转身从搁书的架子上取下之前古绯送的那墨丸,“这个,你给送去,就说是学生感念多年的教导之情,时刻不忘左大人教诲。” 那墨丸,当晚回来之时,他便打开看过,方形的样式,简单又古朴,可墨质极佳,送予文人雅士,再合适不过。 师爷抱着墨盒,一刻不敢耽搁,连家都没回,直接从府衙里牵了匹马,立刻出发。 尽管如此,郭勉心还是提在半空,他其实也没底,若是连御史大夫左清都与大京墨家有关系,那很可能为保墨戈弋,而做出一些销毁人证物证的事来,到那时,他便处境可危。 不得不防,郭勉坐立难安,他回府,找到东方眉,二话不说,就让下人多少收拾点细软衣物,又急匆匆去城里雇了辆马车,先将娇妻送出易州城再说其他。 出城之时,东方眉眼眶都红了,郭勉只得轻声安慰她,连说不会有事,不日就去接她回来,且安心在娘家养着。 没了后顾之忧后,郭勉才算稍稍安心,并等着大京那边的回话。 果然,没几天,师爷回来了,还带回了左清的亲笔书信。 信上只道,此事郭勉务须在管,若是墨戈弋要离开易州,也半点不得阻拦,是非决断,自会有大京那边来暗查,信后,还小小地嘉奖了郭勉几句,并言,墨丸很得欢心。 郭勉皱着眉将师爷叫来,细细问了当时情形。 师爷事无巨细的从头至尾将所有事都回禀了遍,连左清接到书信之时的神色都描述地仔细非常。 郭勉听后,心下终于松了口气,他知晓左清不是那等阴邪小人,他说了喜欢墨丸,那便是真心话,是以,他也不用在为自家性命担忧。 如今在左清这个御史大夫面前露了脸面,指不定日后还能被调升到大京也是可能的。 放心下来的郭勉第一件事,便是亲自去丈母娘家,将娇妻东方眉接回来,夫妻团圆后,自是好一番的耳鬓厮磨。 沉浸温柔乡的郭勉,同样没忘墨戈弋,他依旧派人每天都暗暗盯着,墨戈弋在易州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都要向他回禀。 如此三日后,他便收到墨戈弋要离开易州回大京的消息。 他巴不得这人快走,省的在易州飞扬跋扈搅出乱子来,百年世家的名头,他惹不起总躲的起。 眼见墨戈弋真真出了易州城门,郭勉只差没放火炮祝上一番,为了安稳人心,塞人耳目,郭勉还特意差人到琳琅阁软话硬话说了一通,意思无非就是,之前的事,忘了最好,墨戈弋又是回大京了,此后便不得再提这人这事。 梓鸢知晓,便等于古绯知晓了。 墨戈弋前脚出城门,古绯后脚就跟了上去,她虽想杀了墨戈弋而不得,可这会她即便是膈应他一下,她也觉得值当。 结果就在城门口,她还没来得及出城,就被后面封家那位急匆匆追赶上来的老管家唤住了。 老管家气都喘不匀了,好半天缓过气来,才结结巴巴地道,“古……古姑娘,您可见到小的家……公……公子了?” 古绯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礼之吗?我没见到过。” 老管家脸色一变,“坏了,公子今个一早就踹烂房门跑了出来,整个易州城都找遍了也没见到半个影子,小的还以为他定然是去找姑娘了。” 封礼之逃了? 听闻这话,古绯只想叹息,自封溥羽将封礼之关在封府,她便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看了眼城门外,眼下心头装着墨戈弋的事,而且封礼之也是那么大个人,知晓一时半会不会有事,遂对老管家道,“我若是见着礼之,一定将他送回封家。” 老管家得了应允,感激非常,连连对古绯道谢。 古绯摆手,示意尤二赶紧追出去。 尤二扬起马鞭,嗤啦一声抽在马臀上,马车轮子轱辘转动,飞快的就消失在老管家视野中。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213 相杀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另一辆的马车里,光影交替闪过墨戈弋那张器宇轩昂的脸,他皱眉深锁,紧紧盯着手里一块血红色翎羽样式的墨丸,那墨丸手指长短,极其薄,似乎一吹就会断裂。 然而却让墨戈弋面色非常难看。 外面赶车的阿达偶尔往马车里看一眼,他手下动作不慢,赶着马车跑的飞快,一溜烟的就消失在宽阔官道之上。 晌午之际,日头当空,阿达斟酌着开口问道,“墨公子,前面有个茶寮,可要休息一会?” 墨戈弋将那墨丸收进怀里放好,淡淡应道,“那就稍作休息。” 茶寮的位置刚好在三岔路口边,其中一条道正是通往大京的方向,等墨戈弋下来后,阿达才将马车赶到密林里阴凉的地拴好。 茶寮里的粗茶墨戈弋自然是喝不惯的,他只看了一眼就瞥开,随后阿达向店小二要了壶清水,将就着给墨戈弋倒上。 阿达喝了口水道,“墨公子,您就这样回去了?” 墨戈弋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想背着你家公子杀死阿绯,却要借本公子的手,好个借刀杀人!” 听闻这话,阿达不予置否,他沉默了瞬,才回道,“小的从一开始就没隐瞒过意图,古绯必须死,只有这样公子才能安心回云离。” 大家族里的沟沟凼凼,墨戈弋知道的多了,他半点不意外远在云离的乐家也有想要古绯性命的人。 怪也只怪谁叫她让乐清泊给装心里去了,但凭这一点,在世家里便是不被容忍的。 喝完盏清水,墨戈弋似乎想到什么,他起身,理了理衣袍,对阿达就道,“起身了。早点回……” 然,一句话还未说完,他余光瞥见抹湖绿色从眼梢如流星地划过。 他转头,就见不远处的密林中。坐轮椅上的古绯嘴角带刺眼浅笑地望着他,居高临下,像是在瞧着蝼蚁一般。 阿达顺势看过去,他同样瞧见了古绯,眼瞳骤然一缩,当即道,“墨公子稍后,小的去去就回。” 言语中,依然是满满的杀意。 墨戈弋缓缓勾起唇,他眼角带出兴味。忽的问道,“她身边人的身手如何?你可有把握即便不敌也能自保?” 阿达想起那个身形铁塔一样的汉子来,“行的,据小的所知,她的身边一老妈子已经身受重伤未愈。一小姑娘不足为畏,另一汉子奈何不了小的。” 墨戈弋眯了眯眼,脸上阴狠像水银一样流蹿而过,“走,跟上去,本公子倒要看看,她想玩什么花样!” 话还未落。他人就大步冲了过去。 眼瞧着墨戈弋上钩,古绯轻摆手,她身后的夜莺小心拉着轮椅到平稳的地。 古绯双手拢着放置腿上,她微垂头看着裙裾上的花纹,淡淡勾起的嘴角,不见日月光线白的脸上有翦影投落。安宁美好的如一副水墨画。 可―― “哼,赶着送死你倒是来的快。”墨戈弋踏上来,开口就没好话。 暮霭般的色泽从古绯黑瞳中闪过,再抬眼之际,她言笑晏晏。“自然是快的,如若不然怎么送了的墨大哥一程。” 墨戈弋心起不好的预感,他扫眼看去,只见古绯身后的马车旁,除了预料之中的那个身手不错的汉子和一小姑娘,再有就是一直为她推轮椅的婢女,除此之外,整个密林中再无旁人。 他不知道古绯到底是胆大还是有古怪。 猜到墨戈弋所想,古绯唇边的笑意越发欢了,可她眨眼之间,却目光锋利如刀,“被大京的信给催着,像条落跑的狗一样赶着回去,感觉如何,我向来聪明的戈弋哥哥,还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么?” 墨戈弋神色一凛,他不自觉摸了摸怀里那方血红墨丸,脑海中却在急速转动,想从古绯的只言片语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哦?”古绯细眉一挑,“莫不是族里给你发来了翎羽血墨?” 她笑出声来,杏眼眯起弯如新月,“翎羽血墨啊……就不知戈弋哥哥此次回去,还能不能坐稳嫡子的第一把交椅,毕竟,大京墨家有才之人,可是多不胜数呢。” 墨戈弋面色更为难看,他没想古绯居然连翎羽血墨的事都知道。 大京墨家传承两百余年,从来都有一整套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其中代表惩戒最严重的一种,便是翎羽墨中的血墨。 上一次翎羽血墨的出现,还是在五十年前,而那收到血墨的墨家人,不仅从天才的高位跌落下来,最后还被驱逐出了家族,过行乞过活的日子,直至穷困潦倒,实在无法忍受后自我了断。 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为何突然之间就收到了家族的翎羽血墨。 显然,古绯却是知道的。 “都是你干的?”他一字一句的问道。 古绯敛了笑意,眉目有乖戾和仇恨,“通敌卖国,不知道这样的罪名能不能让大京墨家丢车保帅。”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停在墨戈弋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无数的电闪雷鸣在他脑海之中回响,刹那之间,黑暗被破去,他一瞬明了,之前在易州那数次都捉不到的蛮夷女子成为了整件事的关键。 他虽不知具体,可这会也算明白自己这次真的是危险了。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色铁青,脸上更是扭曲出狰狞,“这招釜底抽薪还真是用的妙,一回击就让我难以翻身,墨绯,你果然是天生的蛇蝎心肠,真该让乐清泊亲眼看看你的歹毒。” “哼,”古绯冷喝一声,“承蒙夸奖,阿绯自认为还不及你们兄妹二人,辱兄之仇,削肉之恨,此生定要叫你们偿还不清!” 墨戈弋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此刻他哪里还有半分翩翩公子的模样,他就像是一头被困绝境的野兽。带着濒临绝望的嘶吼,指着古绯下令道,“不惜任何代价,给我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连绵不绝的回音激荡在林间。有风吹拂而过,混杂着树叶簌簌纷飞的声响,阿达脚一跺,指间拳头套弄的指虎哗啦作响,他朝着古绯就冲将过去。 “来得好!”尤二一声喝,虎躯一震,后腿一蹬,整个人如离弦的箭矢般,挡到古绯面前,举掌相抗。 白鹭也不甘示弱。她手中长枪抡成圆圈,娇喝一声,一左一右和尤二夹击阿达。 三人瞬时就战在一起,不分伯仲。 墨戈弋缓缓朝古绯走来,他石墨色的华服皱褶延展过如水波纹。他看着她,眼都不眨,深沉的似一汪碧波,要将人给溺毙,“这是你自找的,如若不然我还能让你苟活段时间……” “你干什么?”夜莺上前一步,双臂一张。挡在古绯面前,像个护崽的母鸡一样。 古绯眸色连闪,她没吭声,指腹间习惯地摩挲着扶手,节奏都没乱一下。 墨戈弋看都不看夜莺一眼,他到跟前。伸手用力一挥,便将夜莺掀飞出去,恰好撞到一边的树上,人立马就晕厥了过去。 适才,古绯神色微微寒了些。她伸手摸了摸乌发间的发簪。 乌金黑曜石的卧狐发簪在她发髻间,泽泽生辉,小狐狸那两点狭长的红眼更是妖异非常。 她笑道,“怎的,你还真要杀我不成?” 墨戈弋距离古绯半步之遥,他缓缓伸手握住轮椅两边扶手,将古绯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然后弯腰盯着她的眸子道,“是的,不能再容你,那日卿歌没杀掉你,简直就是天大的错误,我来易州第一时间想杀你,却被那蛮夷给搅合了,事后皆没好时机,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哪里会有再让你逃回去的道理。” 说着,他顿了顿,手下用力,竟微微将整个轮椅给抬了起来,“我倒要看看,这次还有谁能救的了你!” 古绯轻盈地笑了,她瞥了眼另一边,白鹭是看见了她的情形,可一时半会却被缠住,甚至还身中了一拳,半天在地上没起得来,而尤二也是没办法回援。 但她却半点都不怕,好似生死都不过就是睁眼与闭眼的区别,她同样伸手,纤细葱白的手指头不堪折,却也同样用力地抓住墨戈弋的双臂。 “死么?总归我早便是贱命一条,若能让戈弋哥哥这种百年家族嫡长子身份的与我陪葬,那简直是太值当了。”即便说着这样的话,她依然在笑,眼眸之中冷静非常,半点都不惊慌。 墨戈弋心起不确定,这刻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就是个疯子,一个连死都不惧的疯子。 “不,我又怎会同你一起死,你天生就是贱婢命,岂能同我想比!”他大喊出声,双手用力,就将轮椅整个掀了出去,用尽全身的力气,要将古绯给撞到大树上弄死。 古绯笑若轻铃,她在感觉到墨戈弋动手之际,就一倾身,快且狠地整个抱住他,圆润的指甲隔着意料几乎掐进他手臂肉里面。 “嘭”的声响,轮椅被撞成数块碎片。 而古绯挂在墨戈弋身上,趁他站立不稳之际,身子下压,娇小瘦弱的身子在那一瞬间爆发出堪比男儿的力气来,带着他一起摔倒在地。 有心算无心,即便摔倒,她也是拿墨戈弋垫背,“你们兄妹都没死,我又如何敢先死!” 她愤恨地说着,胸腔之中涌动如灼热熔岩的恨意泊泊爆发,自逃出大京之后,她一直强压的狠戾突然喷发。 辱兄之仇,削腿之痛,父母惨死,欺瞒蒙骗…… 种种的磨难所带来的委屈和仇恨,让她杏眼赤红如血,她死死压在墨戈弋身上,一拔发髻上的乌金黑曜石卧狐簪,整个发髻散落下来,犹如郁郁葱葱的水草,她化身为从地狱深渊爬出的索命厉鬼。 “不!你该死!”背脊被撞的疼痛让墨戈弋猛地清醒过来,他挣脱古绯双手,双手一掐,就卡住古绯瓷白细腻的脖颈,“你才最该死,低贱的血脉,却有天才的天赋,凭这一点,你早就该死!” 他嘶声竭力地吼着,手下却越发的用力,直叫古绯呼吸不上,面色涨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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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拔出簪子。往那伤口又插了下去,这一插到底,连同她手都从那伤口像蛊虫一样蹿进去,并五指张开用力搅动。 “啊……”这种比钝刀割肉还痛的极刑,几欲让墨戈弋发狂。 两人犹如亡命之徒,以命搏杀,端看谁心里那道仇恨更强烈。坚持到最后的,便是赢家! “噗嗤,噗嗤”的声音,却是古绯双手沾染温热血迹,并彻底将墨戈弋一只腿的筋脉给废了。 “嗬,嗬……”而古绯只觉眼前一片黑暗。越来越难以顺畅呼吸,连同手上握簪子的力气也快没了。 她不惧生,不怕死,是以明知此行无比危险,她亦毫不犹豫的前往。甚至都没多带几个人。 只因大京墨家,已经成为她的执念,而其中的墨戈弋墨卿歌兄妹则是她的魔障,从她在易州第一眼再遇墨戈弋开始,她就无比殷切地盼望着这一刻,这一能亲手解决墨戈弋的时刻。 不管是执念也好,魔障也罢,她都要亲自动手,即便像此刻这般危机四伏生死一线。 “姑娘!”夜莺不知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她才一睁眼,便看到墨戈弋掐着自己姑娘的脖子,而古绯身上满身的鲜血,两人纠缠在一起,谁也不相让。 几乎是爬的跑过去,夜莺眼眶带红,她冲到墨戈弋背后,扳着他手臂就死命往后拉,还边骂道,“放开,混蛋快放开!” 可墨戈弋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也再感觉不到腿上的疼痛,他嘴角浮起诡谲地笑意,扭曲的不似个人,整个人的理智不存,恍若就是只剩下折断手中这截瓷白脖颈的念头在维系。 无论夜莺如何使劲,就是无法撼动墨戈弋分毫,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啦地就流下来,她转头朝和阿达缠斗到难解难分的尤二喊道,“尤二哥,快杀光他们,救姑娘!” 尤二早便将场中情形尽收眼底,纵使如此,他也是有心无力,阿达越战越兴奋,似乎古绯的死,在很大程度上深深地刺激了他,是以他简直是不要命地在拦住尤二。 夜莺不断跟自己说要冷静,她四下梭巡,小跑几步,搬起块脑袋大小的石头,就要往墨戈弋脑袋上砸。 这一石头下去,墨戈弋非死不可。 电光火石之间,说时迟那时快―― 斜刺里,听的“嗖”的一声,一枚铜钱击打在夜莺手腕上。 大力袭来,夜莺只觉手腕一酸,手上那块石头轰的落地,并让她一屁股坐到地上,惊惧莫名。 施施然,书生青衫的俊美男子犹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斜飞入鬓的眉,狭长如狐的凤眼,鼻若悬胆,寡情薄唇,面若冰雪,风华无双。 夜莺愣了瞬,随即嚎啕大喊起来,“公子,快救姑娘,求您了!” 来人不是尤湖是谁! 尤湖没看场中的任何人一眼,他只盯着古绯,遍染的血泊正,她湖绿衣裙宛若翠色莲叶,乌发披散如藻,已经呈青白的小脸,紧皱的眉头,半阖的眼眸都带着让人怜惜的痛苦。 可她手下动作,却是骇人。 墨戈弋那腿上的伤口,几乎已成烂肉,不用说,即便日后痊愈了,行走之时也定会有微坡。 他走近了,缓缓蹲下,白腻的俊脸面无表情。只那双凤眼幽黑又无波,像是所有的情绪都被压抑到了深渊之中,。 他手搭上墨戈弋的,也不见怎么动作。只那么在几道穴位上一按一揉,墨戈弋手臂便软软地松了下来,且再不能使上半分的力气。 “轰”墨戈弋栽倒在地,此时,他才算真正的晕死过去。 而古绯,同样明显陷入晕厥之中,墨戈弋一松手,即便恢复呼吸,可身体闭气太久,已然忘了如何呼吸似的。 尤湖双手一捞。就将一身是血的小人给靠进怀里,他皱眉拨开古绯的眼睑看了看,探手把脉,尔后叹息一声,“啧。小生没在,姑娘居然就将自己弄的好生狼狈,这要让小生如何安心……” 他带调笑的说着,然后在夜莺还来不及欢喜的目光下,轻抚她下颌,迫使古绯粉唇微微张口,就那么直直俯身以自己的唇覆上了她的。 夜莺双目圆睁。屏息到她把自个给呛着了。 尤湖并未在古绯的唇边流连太久,只那么一瞬,好似在渡气,他便抬头,自己呼吸了一口,又低头亲了上去。 如此反复好几次。终听得古绯细若奶猫的嘤咛了声。 那当,恰是尤湖的唇还未离开,两人双唇相碰,最触动人心的柔软,与陌生的触感。听到那细吟,尤湖倏地心起恶劣,他就着两人的姿势,顺势启唇,啃咬了古绯唇尖一记。 他也不慌着抬头,只睁眼瞅着古绯也同样睁开眼,四目相对,近到亲密的距离,见古绯一时片刻没反应过来,他眨了眨眼,就那么碰着古绯的唇呢喃道,“姑娘,小生为了救你,可是连自个的清白都给折进去了,你日后打算如何安置小生?” 这声音,这口吻,这模样,以及陌生的气息,都叫古绯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始终还知道两人这姿势不对,想也不想,猛地推开面前的人,距离地远了点,才发现她满手的血腥,那一推,连尤湖的青衫上都给抹脏了。 她娥眉轻皱,顺势抓着尤湖胸襟,就那么当方巾一般擦拭起手上的血来。 尤湖笑意一敛,眉心一抽,能看出他在极力忍耐。 将多数地血给擦干净了,古绯拨开尤湖,点漆黑瞳冷漠看着躺地下生死不明的墨戈弋,继而带出冷笑,“他可是死了?” 尤湖摇头,古绯无碍,他便将目光转到了尤二那边,嘴里不在意地回答道,“死不了,只是姑娘你废了他一条腿的筋脉,还将伤口弄成这样,日后行走也是不便的。” 闻言,古绯唇边的冷笑更盛,她笑不可止,乌发垂落下来便遮掩了她大半的表情,“行走不便,行走不便,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尤湖从怀里又摸出几枚铜钱,凤眼虚眯,铜钱在他指间一拈,便像离弦的箭一样嗖嗖射了出去。 例无虚发,几枚铜钱竟数击在阿达四肢,当场就叫他跪了下来。 尤二乘势而上,双掌接连打出,每一掌都打在阿达胸口,顷刻就让他重伤不起。 “咳咳咳,”这一番的动作,让尤湖剧烈的咳嗽起来,他赶紧起身,背对着古绯,握拳抵在唇边。 古绯没看见的地方,他骨节匀称的五指从唇边舒展,指缝间就是暗红的血丝。 尤二看的清清楚楚,他正要说什么,被尤湖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当即什么话都咽进肚子里,再不敢提。 尤湖回身,他见古绯正在擦拭那乌金黑曜石卧狐簪,并捡起小鞘重新将簪身的锋利隐藏起来,他目光在墨戈弋身上转了圈,又重新落至古绯处,薄凉唇畔带起意味不明的似笑非笑,“姑娘,不会以为小生是来救你的吧?” 听闻这话,古绯眼波一动,她抬头看他,下颌线条紧而绷。 尤湖弯腰,他覆在她上方,有如绸黑发从他背脊滑落下来,触到古绯的脖颈中,带起丝丝微凉的发痒,他就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道,“若姑娘从此再不违逆小生的话,多乖顺些,小生自然就想姑娘所想,急姑娘所急,愿姑娘所愿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25 子男子与男子行云雨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轻风肆意,吹拂开起两人的发丝,黑如绸与乌发之间,从发梢纠缠而上,带着抵死的缠绵,可古绯却清晰地看到―― 尤湖凤眼之中,冷然一片! 深沉如渊的眼瞳之中,她只能看见自己缩小的倒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便是连风都荡不出涟漪,就像他这个人,天生没任何感情,冷硬如石。 有发梢落到她脖颈中,本来瓷白的脖颈被墨戈弋掐出了淤青,麻麻的轻疼中又带出酥痒,她杏眼虚眯,不禁想到―― 如此的尤湖,才算是真正的尤湖! 没有不正经的调笑,没有欣喜,没有算计,只是一种冷酷,寡情到无以复加。 他因本身的强大,而无需胁迫,就像他刚才说的那话一样,如若古绯真的应了,自然古绯的深仇大恨,便会由他来报复。 当然,前提是要古绯的“不违逆”。 古绯勾起嘴角,粉白的唇畔因着有猩红血滴而溅染出妖异的艳色,她抬头深深望进他眸子里,字字清晰地回道,“这,才是你的真面目……” “不违逆?乖顺?”她唇像游鱼翕动,就继续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事,你觉得我会同意?” “仇恨么?自然要亲手施为才算一回事,”她目光稍移,意有所指地落在墨戈弋身上,“你待我身边,所图为何,我不想去深究,总归有朝一日你若碍着我了,便同样是生死仇敌!”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斩钉截铁,像是刀子剁肉一般,句句带杀意。 尤湖面无表情,他姿势不变地凝望着古绯,时间久地仿佛成了一尊雕塑。 如若不是玲珑如古绯这样的性子,换做旁的姑娘,只怕是被他如此专注地凝视而羞赧的不能自己,继而认为他那俊美无双的皮相下是碧海深情。 “大京墨家。两百年的家族,若要倾覆,非一夕之间,怕是姑娘这辈子都无法企望。是以,”说到这,尤湖顿了下,他伸手指腹轻柔地揉按古绯小而尖的下颌,让墨戈弋掐出的痕迹消散点,“姑娘好生考虑一下,但凭你一己之力,就一个墨戈弋都叫你险些丧命,若是……” 还有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摩挲下颌的手一顿。他盯着古绯,凤眼之中幽光陡生。 古绯呼吸一滞,这一刻的尤湖让她感到无比陌生,她同样眼不眨地对视过去,“条件?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拒绝尤湖提的乖顺不违逆之事。转而谈及其他。 尤湖垂下手,他面庞倏地起薄红,单手捂唇,他再次剧烈地咳嗽起来,文弱的身子弓起,黑如绸的发丝垂落间,就再也看不清他眉目神色。 古绯眉头一皱。她知尤湖身子不好,可貌似这一次出去再归来,就更严重了。 好一会,尤湖缓过劲来,他隐晦地摸了把唇,将那手背到身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脸沿还带咳嗽之后的酡红,“很简单,做我的锐矛!” 这一句话他说的是“我”而非“小生”。 古绯敏锐地分辨出尤湖的意思,他是以自己真正的面目和身份在跟她谈及条件。而非单单尤湖的身份。 “当然,做锐矛,便不得违逆!”他仍然抓着这点不放,不再他掌控之中的人或事,他向来是以雷霆手段毁灭之,对古绯,已经算是格外的宽宏。 这些,古绯不清楚,可她十分明白的是,自己绝不甘与受人制肘,更不会雌伏在毫无利益的关系中。 人和人之间,她只信“利”之一字! 没听到古绯的回答,可看她神色,尤湖也猜出了几分她的心思,他摊了下手,凤眼笑弯地道,“还有点时间能给姑娘好生考虑,小生暂时不急。” 言下之意,他能给古绯的时间并不多。 话到这里,一时半刻说不到一起,古绯顺台阶而下,不在纠结于此,很多事传到桥头自然直。 尤湖侧身看了眼仍然在昏迷的墨戈弋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姑娘,准备如何处置?若要挑断其四肢筋脉,小生很愿意代劳。” 古绯摇头,她脸上渐渐浮起冷冽似冰花的笑靥,“不用,先弄醒他。” 尤湖朝尤二使了个眼色,尤二上前,在墨戈弋身上东摸一下西扭一下,很快就听得墨戈弋痛到呻吟的声音。 眼见好似没自己的事了,尤二这才去将受伤流血过多而晕厥的白鹭捡回来,又和夜莺一起将摔坏的轮椅木块一一归拢都放回马车里,后默契告退到古绯视野外。 古绯像没发现整个林中就只剩她和尤湖了一般,她瞧着墨戈弋幽幽转醒,继而意识回笼清醒起来。 适才无比闲适地拢了拢乌发,慢条斯理地用五指绾起,后插上乌金黑曜石卧狐簪。 “贱人……”墨戈弋睁眼看到古绯,开口就骂,腿上的疼痛蔓延到他全身,叫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死死盯着古绯,恨不得吃她肉一般。 古绯翘起小指,理了理耳鬓细发,垂眸看他,素白脸上有浅笑,“戈弋哥哥,如今你要如何回大京?”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腿上的伤口一眼,那伤口血肉翻飞,筋脉寸断,猩红的血流了一地。 墨戈弋不敢低头多看一眼,他十指抓进身下的泥土中,只恨的牙关作响。 古绯叹息一声,她瞅到一边的阿达,对尤湖道,“你若没无用,我便杀了。” 尤湖笑,他走了几步,又转回到古绯身边,伸手抽了她了发髻上的乌金黑曜石卧狐簪,刚绾好没多久的乌发如瀑垂落而下,确是又散开了。 古绯眼梢微挑,什么话都没说,她继续看着墨戈弋道,“没银子用度,没下人伺候,没马车代步,依我看,戈弋哥哥腿又伤着。还是卖身换银子得了。” 墨戈弋缓了口气,他字字带血的低喝道,“贱人,你敢!” 这当。她瞥了阿达一眼,只见尤湖闲庭适步地走过去,手中簪子一挥,又转回走回来,这时,古绯才看见有血从阿达的脖子处缓缓地流出来。 却是一击利害之处,瞬间毙命。 尤湖到墨戈弋手边,他脚尖踢了踢问道,“可要连同四肢一起废掉?” 古绯摇头,她言笑晏晏。一双眸子黑白分明,纯澈如幼儿,“那怎么行,腿废了,我要他还留着那双手。用那点微末的制墨技艺,企图抓住最后一点的嫡长子继任墨家家主的虚无缥缈的希望。” “他日,待我回归大京之时,再将那点的希望亲手粉碎……” “这种从得到到失去,从高位到地狱的绝望,我要叫他日夜品尝,不仅是他自己。连同墨卿歌以及整个墨家对他寄予了希望的人都失望一番,如此的折磨,才是平息的怨怒!” 古绯轻笑起来,杏眼弯如新月,字字恶毒,句句狠辣。 墨戈弋当即眼眸圆睁。心头震惊的无以复加,他哪里不知古绯的意图,不动他双手,无非是给他一个虚幻的救命稻草,在他紧紧拽住的时候。她再一点一点的抽走,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被拉下高位,受尽屈辱,让他自己渐渐绝望。 可这根本不算完,古绯抚着柔顺乌发,轻言细语的继续道,“而且,戈弋哥哥,我将你卖给牙婆子为你换点回京盘缠可好?” 闻言,墨戈弋气的胸口血气翻涌,他一张口就有血丝从嘴角落下来,“我是大京墨家大公子,谁敢如此对我!” 仿佛听了笑话,古绯讥诮地笑了,她嘴角深邃如墨,“墨家大公子?说出去,也要有人肯信才是,如若不然,一个卖身的俊俏小倌,只会被人当成疯子来着。” “小倌”二字,让墨戈弋眼瞳骤然紧缩成针,便是连一直津津有味听着没吭声的尤湖都颇为诧异地看了古绯一眼。 古绯半点都不像是说说而已,她眉目有正色,娥眉一拢,就在思量,“阿绯可是记得当年在大京,戈弋哥哥可是受好些姑娘家的爱慕,若为小倌,该是很快就能赚到盘缠才是。” 说着,她双手一拍,杏眼微眯,定下道,“戈弋哥哥放心,阿绯定会为你找个好牙婆子的,起码不会虐待你。” “贱人,贱人,你如何敢,如何敢……”墨戈弋抓起地上的泥土,就往古绯的身上丢去。 古绯不闪不避,她面色倏冷,黑瞳之中带着快意,“当日,墨卿歌使人凌辱我兄长之时,可曾想过你也有今日,我早便立下毒誓,我兄长受了多少的辱,我便在你们兄妹身上一一讨回来。” 她慢条斯理地将身上的泥土弹下去,垂眸抬眼之间,脸上有嘲弄,“放心,听闻对于戈弋哥哥这种俊俏皮相的,那些恩客可都是好生相待的,绝不会让哥哥缺胳膊断腿的。” 说到这里,她表情一变,又冷若坚冰,“回去告诉墨卿歌,给我好生等着,这才只是开始!” 墨戈弋当然清楚古绯说将他卖做小倌,就真干的出这样的事,他心里出了无法遏制的怨毒更多的是恐慌。 他堂堂大京墨家嫡长子,如无意外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尊贵身份,若是被人知晓做过小倌,他这一辈子便再无半点翻身的可能,别说继承家业,就是连长子的身份都保不住。 “绯妹妹,我求你,好歹我们兄妹一场,以往是我有眼无珠,回去我定好生惩戒墨卿歌,叫她给你跪下道歉,你放了我……”他开始软语哀求,在得失面前,权衡利弊之后,墨戈弋果断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边,即便是像古绯哀声讨饶。 古绯面上的讥诮更盛,她想起当日,她也同样如此哀求过墨卿歌,求她放过她兄长墨玄,说日后为她所用,可结果呢? 所以,她只对墨戈弋说了一句话,“戈弋哥哥不用太感谢我,阿绯听闻男子与男子之间行巫山云雨,比和女子一起还让人欲罢不能,他日哥哥身心舒畅了,可要挂念妹妹今日的决定才是。”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216 受教了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一路回到桃树林,尤湖都用古怪的眼神瞅着古绯,他也不说什么,只嘴角似笑非笑。本书的最新章节出来了,无弹窗阅读就是爽,快来小说Mm阅读网看吧!牢记.WWW.XIAOSHUOMM.COM 临到进房间之际,古绯在门边转头看着他道,“你若觉得我蛇蝎心肠,大可日后不必再跟着我。” 这句话才一说完,古绯娥眉一皱,就有浅淡的懊恼从她眉目浮起,太过明显的意图,像是在意他人的看法一般。 尤湖薄唇勾起,水滴形微翘的唇尖投落诱人的暗影,他站在丈远的地方回道,“那倒不是,小生只是好奇一点。” 古绯眉梢微挑。 “姑娘一个待嫁闺中的姑娘家,居然清楚龙阳之事,还面不改色地说出男子与男子媾和之言,实在是让小生大开眼界。”尤湖边啧啧称赞边摇头晃脑。 古绯耳根突起灼热,好在发丝遮掩,倒也不怕人看见,她冷哼了声,下颌扬起,带着高傲且冷淡的无礼,“你若想试试个中滋味,去苦妈那里支银子,这点花销我还给的起,不过……” 说到这,她顿了下,目光带审视和怀疑地上下打量尤湖,“别是花了银子,还被别人给吃了。” 言语之中的嘲讽赤|裸|裸地打在尤湖身上,叫他脑子里那种场景才一冒头,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古绯讥诮一笑,谁叫他刚才那么说她来着,她不小小地回击一下,日后指不定这人没脸没皮的还要怎么言语轻薄她。 心情瞬间快活了些,古绯习惯性屈指想敲轮椅扶手,落处一空,才想起那轮椅被摔坏了,她此刻坐在平常的木椅上。 示意尤二连同椅子将她一起抬进去,末了,只留夜莺伺候。 尤湖被古绯接二连三的话给呛的一愣,待他转过味来,哪里还有古绯的身影。凤眼轻眯成危险的弧度,让边上的尤二虎躯一抖,人都挨着墙根开溜。 “去哪?”尤湖懒懒问道,他视线一直看着古绯那道房门。可话却是对着尤二问的。 顿时,尤二哭丧着脸,磨蹭到尤湖面前,一五一十地回道,“没去哪,公子。” 尤湖正要说什么,喉咙又起痒意,他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起来。 尤二脸上闪过担忧,他抬手拍拍尤湖的背。为他顺气,“公子,不若您先回去,姑娘这边,俺看着没事。” 闻言。尤湖瞟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掏出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没多少日子了。” 尤二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的模样。 尤湖看着帕子上浅淡的血丝,自顾自又摸出个青花小瓷瓶来,拔了软塞。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吞下去,整个人才觉精神些,“你将近日的事同我说说。” 尤二赶紧在院中择了处还算干净的地儿,用袖子擦了擦,才让尤湖坐下,继而开始自尤湖走后的那日说起。 古绯拾掇干净出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苦妈就从外面回来。 知晓封礼之离家的消息,古绯当时便将苦妈差遣出去打听,这会见人回来,瞧着苦妈的神色无喜。她心头微凛,“如何了?” “姑娘,没消息,”苦妈摇头叹息,“老奴找遍了易州城,也专门托人打听来,谁都没见过封公子。” 古绯这会搬了椅子坐在院中,是以,苦妈回禀之时也没特意回避,故而同在院子里的尤湖是听的明明白白。 古绯沉吟片刻,她眼神落在虚空处,悠远而散漫,“知道了,暂时先这样,他若真想藏起来,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找到,不过还是去封家说一声,顺便看看封老可还好。” “是,老奴记下了。”苦妈应道。 这会天际未晚,还有浅淡的余晖洒落下来,院子虽破败,可胜在桃树林幽静安宁。 尤湖看了眼古绯,有些事她不说,他也就不多问,心里知道就好。 好半天,古绯似才响起般,转头唤,“夜莺,多找些匠人,先将这个院子修缮起来,再在边上将墨室建出来,其他的以后再行动土。” 正在收拾古绯衣裙的夜莺闻声,当即出来道,“行的姑娘,原本看了期,说是明日便是黄道吉日,适合动土,不出月余,就能建好墨室。” 这院子,搬过来的第二天,就去找了匠人来,如今也只堪堪将正房和东西厢房以及膳房修整好,书房和一进外面下人住的倒座房却是还塌着。 玄朱坊那边的单子已经积压了好一部分,她等不急要用墨室制墨,如若不然搬出古家后,没了银子进账,身边还养着几个人,坐吃山空可不是办法,是以,她是认真对待玄朱坊的事,且日后还指望能以玄朱坊为契机,在这易州重新搏杀出一片地儿来立足。 她正有的没的想着这些事,尤湖蓦地开口道,“勾结蛮夷,通敌卖国,想必大京墨家也是得了信,不管这事真假,总担心被墨戈弋牵连,这才急急将墨戈弋召了回去,姑娘这一手可使的真妙。” 古绯回神,她这才发现整个院子里又只有她和尤湖是无所事事的闲人了,其他几人手头皆能找着活干,亦只有尤湖没半点下人的自觉。 尤湖继续说,“废了墨戈弋一条腿,但却给他留着一双手的希望,后将将之卖给牙婆子,任凭他对任何人说,自己是大京墨家大公子,也是不会有人信的,且墨戈弋为了日后自己的名声,这等事他定比谁都捂的紧,成为小倌,活生生的被羞辱,还求死不得,看来这些都只是姑娘在明面上的算计哪。” 边说,他边感叹,古绯的成长他可谓是都看在眼里,初初从大京逃出来之时,何等狼狈,栖身古家,又是如何的艰难,再到后来与易州小墨家的博弈,以及再见乐清泊她的心软,如此的一切,到给墨戈弋步下的阴谋。 只怕墨戈弋此刻还保有一丝的翻身幻想,浑然不知大京墨家对他来说,已经是处死地。 毕竟,勾结敌国的罪名,不是任何人都能承担的,即便是捕风捉影的事,可对身处高位的人来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大京墨家,可是少一个墨戈弋不少,多他一个这会是绝计不能了,真真的好算计。”尤湖只一个照面,便将古绯的心思揣的透透的。 古绯没说话,这些事,本就不适合拿到明面上来说,总归阴谋诡计都是不光彩的东西,她既然做了,虽不怕人说,可也不喜欢处处被人提及。 “不过,”尤湖话锋一转,凤眼中深沉的色泽晃荡出醉人的光感,“若是小生施为,定还要在墨戈弋身上放点南齐皇室的东西,一个蛮夷,份量可不太够,动摇不了大京墨家的根本。” 尤湖还更狠,古绯只是单单算计了墨戈弋,可照他这样说,便是要将整个大京墨家都抹黑一把,让人猜忌才更好,日后对上,也省时省力一些。 古绯偏头冷笑一声,垂落胸口的发丝被风吹开,瓷白脖颈上一圈碍眼的淤青就露了出来,“受教了,若再有下一次,阿绯定先同先生讨教。” 这一句话,也不知道是恭维还是嘲讽。 提供近墨者娇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127 那都是妄想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夜色暗浓,沉如宿墨。     墨玉华抬头看着无月夜空,他眉头紧皱,面上浮起十分为难的神色。     他身后的厢房里接二连三传来“嘭”的声响,他时不时回头看看,眉头就皱的更深了。     “墨宴你个老混蛋,放我出去!”那声音嘶声竭力,带着难以忍受的愤然。     紧接着又是物什摔碎的声音。     墨玉华叹息一声,他摸了摸手上的折扇,表情不明的从腰身摸出铜钥匙,咔擦一声打开房门,然门才开出一条缝隙——     一道黑影带着嗖的劲风动静袭来!     墨玉华后退半步,头一偏,一茶盏就从他耳鬓飞了出去,落到廊檐柱子上,啵的砸的稀巴烂。     他目光陡然深沉,瞧了眼碎瓷片,复又推开门,一瞬间,模糊不清的油灯光线撞进视野中,叫他眼眶一疼。     条件反射的闭眼又睁眼,他视线锐利如剑地盯着屋中飞扬跋扈的男子,“封礼之,你若还想出去,最好安分点!”     封礼之气急败坏,即便这种时候,他依然扬起下颌,一副高傲无比的面孔,“安分?真是好笑,你们父子俩将我掠来,反倒叫我安分,墨玉华,我告诉你,今天就是天踏下来,你也休想我告诉你百变拂柳捶法!”     闻言,墨玉华反手关上房门,他眼睑半阖,有深浅不一的光影在他脸上交替不定,“我没想要你封家的捶法……”     “哼,”封礼之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谁信你,你不觊觎,我又怎会在你家!”     墨玉华叹息一声,他避过脚下一地的狼藉,到桌边坐下,折扇在他手中翻转不休。“不管你信不信,有些话,我只会解释一次。”     他望着封礼之,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五年前,不是我暗害的你,我也从未做出过背叛你我之间这份情谊的事,即便像今日,你被困小墨家,那也只是我父亲的心思,他得墨戈弋的口信,要从你嘴里掏出捶法来,我会想办法帮你,所以。请你暂且按捺几天。”     封礼之眼梢的讥诮缓缓收起,他同样看着墨玉华,心头却不知该不该再相信他。     其实五年之前,易州美玉三公子里,是他和他的关系最好。古旻么,都只是一心想融入,却一直游离在边缘。     然而,在一次品墨会上,他锋芒太露,转身之际就被人推入水池之中,那个月份。正值隆冬腊月,且当时只有墨玉华在他身边。     尽管最后被人救起,他的十指差点没被冻坏,险些这辈子就再也无法制墨。     他不作二想,理所当然的对自己下手的人是墨玉华,他落水之际。周围再无第三人,就此两人一夜之间恨如仇人。     这么多年,他不屑他的伪善,但凡是任何事,只要是墨玉华有关的。都针锋相对。     “我直接去找你祖父,可有法子让你顺利脱身?”墨玉华沉吟问道,想了会,他又自个摇头否认,“不妥,不妥,这样你们封家还是众矢之的。”     封礼之没有说话,他倚靠在床柱边,双手环胸,想看墨玉华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若是还想着挽回他的信任,继而谋取捶法,那么他将会以决绝的事实告诉他,那都是妄想!     没等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墨玉华也没觉得不耐,两人之间的间隙非一日之寒,他也不指望凭借几句话就能冰释前嫌。     “礼之,你觉得在这易州,目前谁能帮上你?”他不介意的问道。     封礼之本不想应声,可听到这话,他倏地脑海之中就冒出古绯那张素白如玉的脸庞来,考虑半晌,他轻言道,“古绯。”     此话一落,墨玉华手中的折扇噗的落桌上,他惊讶地看着他,十分意外,“礼之,你怎会想到阿绯?”     封礼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自晒一笑,“别在假仁假义了,我知你的企图!”     闻言,墨玉华再次皱眉,旁的他也不多说,只起身,慎重地道,“ 我本意不想将阿绯牵扯进来,若你执意让我去找阿绯,我也是会去的。”     墨玉华的口吻之中,带着明显的维护之意,让封礼之心头颇为不舒坦,那话听在他耳里,就像是只有他墨玉华才会为阿绯着想一样。     他撇撇嘴,不屑一顾。     墨玉华知他不想再多说,离开之前还是不放心地多叮嘱了一句,“你安分一些,也好让我父亲放松警惕。”     这话就让封礼之哈哈地笑了,他笑到眼角都带出了湿润,“墨玉华,你敢违逆你父亲么?你敢么?你不是一向自诩君子之行,连他让你娶古婉婷你就娶,半个字都不吭一声,这会怎的不像条狗一样的听话了?”     言语之中的难看让墨玉华面色不改,他走到房间门口,打开房门,背对着封礼之,头都没回地道,“礼之,你不是我,很多事我从前愿意听他的,那是我觉得他做的决定都是对的,以及我该对家族牺牲一些东西,而现在,我知道一些事实真相,蓦然发觉他错了,自然我便不用在盲目遵从。”     “礼之,身为家族子弟,身上流着祖宗血脉,很多东西是你逃不掉的,我如此,你亦是如此……”     幽幽的话语终消散在夜风之中,凉意渗透衣裳料子,浸润进骨子里,就叫人背脊再生不出半点暖意来。     封礼之看着墨玉华背影消失在或重或浅的黑影之中,就像是被一只叫“家族”的巨兽所吞食掉,而且他还是心甘情愿自个走进那野兽的大嘴里。     他嘴里咀嚼着墨玉华的话,好半天就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一夜梦长,他却是睡不着了。     墨玉华第二日起了个早,他盯着下人将早膳送到封礼之的屋子里,然后又问了墨宴的行踪,瞅着空当的时候,就出了府。     他心头微颤,似乎为就又要见到古绯而有些许的激荡,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依然是忐忑,他想见古绯,可又不想见到她那副冷言冷语的模样。     阿绯么?自然还是该像从前那般软糯可人才是。     墨玉华的这种心思注意是要失望了,他迈进桃树林就见古绯坐在桃树下,手里拿着一枚墨丸在细细的看。     轻眯的杏眼,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点漆黑瞳,黑白分明又纯澈无比,一身浅粉的袄裙,映衬着桃树的葱绿,宛若朱砂水墨,叫人移不开眼。     注意到有人走近,古绯抬眼,握墨丸的手一顿,她面无表情淡淡地道,“有何贵干?”     墨玉华心头像有根弦,被古绯声线震的一颤,尔后他扯开嘴角,直接道,“礼之让我过来找你。”           128 心口留下痕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这一句话,像是石子落入平澜的湖,无声却激荡出经久不休的涟漪。     古绯一握手中墨丸,四四方方有菱角的墨丸将她手心磕的生疼,她亦无所知,只抬起的嘴角析出一点意味不明的浅笑,“礼之?礼之在小墨家?”     墨玉华无所觉,他到近前,眯起眼睛细细地看古绯,顿觉她似乎又瘦了,下颌尖的简直像是被谁给虐待了般,他心有怜惜,可视线才一触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他就愣住了。     淡漠而无情,漆黑不见底。     古绯不动声色地将墨丸用细绢包裹了收进墨盒之中,她这才又道,“封老数日前跟我说,礼之是自己离家的,怎的这会他又在你们小墨家?”     说起这事,墨玉华就苦笑,他摸了摸鼻子,有点躲避的道,“阿绯,如今你的身世明了,你可否对我,不要如此的疏离,你从前遭遇的事,我都不知晓,如若不然,我来回大京之时,定会找到你将你带回来。”     古绯的指尖还停顿在墨盒的锁片上,她看着那枚锁片,用指甲抠了抠,斟酌着回答道,“玉华哥,不能了,我也是想的,可是夜夜梦醒之前,一念及我爹娘的脸,我就对小墨家在无任何的柔软。”     说着,她抬头,细碎的发丝垂落到她眼梢,滑落的暗影叫她神色不明,“玉华哥,墨绯已经死了,如今的古绯只是心狠手辣心机如海城府似渊的蛇蝎女子,你……还是不要和我多牵扯的好。”     一连听古绯唤了他两声“玉华哥”,墨玉华隐在袖中的手微颤,好大一会,他才稳住情绪,继而笑的苍凉,“怎么会,那是因为在你艰难的时候没人能拉你一把,可往后不会了。阿绯,日后我才是小墨家的家主,谁也不敢在置啄你半句,你可以安心。”     古绯不太想同墨玉华顾念旧情。更何况她还心忧封礼之,遂摇头敷衍道,“以后的事,以后在说吧。”     墨玉华心知这种事不能操之过急,是以又将话题转回来,“礼之是在离家之时,准备出易州城的时候,遇到我父亲,我父亲在墨戈弋走时得了他的信,交代务必要从封家拿到捶法。所以,礼之就到了小墨家。”     一听闻墨宴,古绯眉头就皱了,也明了墨玉华来找她的原因,而非直接将封礼之给放了。     “所以。是礼之要你来找我的?”她问。     墨玉华点头,他微微倾身,小声的道,“礼之与我,从前也是要好的,且我知晓,我父亲做的事。都是错的,自然不能看着礼之被逼迫,也不能……”     后面的话没说完,可古绯猜了出来,她指腹摩挲墨盒,感受到墨盒上凹凸不平的雕纹。想了会才道,“既然如此,你想我如何做?”     墨玉华是想过的,“事不宜迟,明晚我设法让我父亲出去赴宴。然后你便来封家将礼之接走。”     “哦?”古绯想了想,“你为何不直接就放了礼之,我也可在外面接应。”     墨玉华摇头,他转着手中折扇,“我想过,可是礼之他一个人根本就走不出小墨家,我虽能调开大部分的护卫,可终究一些是我父亲的心腹,所以这便要阿绯你去,稍微给礼之伪装一下,扮作你下人之类的,加上我的遮掩,应该能在我父亲回府之前离开小墨家。”     古绯找不出这话语里的纰漏来,墨玉华说的也在理,她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墨玉华心头一喜,当即起身拱手道,“那我这就回去先安排。”     话落,尽管还想再多呆一会,可墨玉华还是急匆匆地离去,心头安慰自己说,总归人在那,跑不了,来日方长,只要古绯心底还有那么一丝旧日的情谊在,他比便能多多少少挽回一些。     待墨玉华走的不见人影,尤湖才从院中出来,他手里端了壶茶,晃荡了下,就问道,“姑娘真要去?也不怕被人瓮中捉鳖了?”     古绯来来回回地摩挲手下的墨盒,半敛着眸子,好一会才答道,“不管是不是,早晚我都要去小墨家一趟。”     “哦?”尤湖长眉一挑,将茶壶放下,转身走了几步,倏地道,“姑娘非去不可?”     古绯点头,她目光落在茶壶上,眉目有凝思,“我父母灵位在小墨家,我要接出来。”     一直往院子里走的尤湖脚步一顿,继而复有前行,这理由也确实够充分,早点将灵位接出来,也省的有朝一日成为墨宴威胁的把柄。     不出片刻,轱辘地轮子转动声响,古绯回头就见尤湖推着把木质轮椅出来。     轮椅还是她从前那把轮椅,可看在古绯眼里就有点不一样了,她淡淡地勾了勾嘴角,“修好了?”     尤湖偏了下头,腻白的脸沿落下斑驳暗影,叫他五官顿时生动起来,“既然姑娘心意已决,轮椅么,自然就该修好了。”     说着,他自个笑了起来,眼眸之间充满神秘莫测,“有惊喜来着。”     轮椅到跟前,古绯倾身,就要撑着爬过去坐好,哪想尤湖眼疾手快,弯腰环抱古绯,将之抱到轮椅上。     古绯一直觉得诧异,明眼看尤湖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可她记得他抱过她几次,都手很稳当,所以说,平时那副比她还娇弱的模样根本就是哄人的?     浑然不知自己被揣测了的尤湖,见古绯坐好后,他蹲下手,手在两边扶手指了指,示意古绯摸扶手下面,“有个凸起小点,按下去,就能弹出护身的利刃来。”     古绯顺势摸去,顺势一按,只听得刷的一声,像匕首一样锋利的短刃铿地从扶手末端弹射而来。     尤湖没想古绯还真按下去,他人蹲着靠的近,那短刃猛地就扎向他胸口,刃尖堪堪刺破他衣裳,恰好在心窝的位置,再进那么一步就刺进去了。     古绯一惊,她又按了一下那凸点,嗖的利刃缩了回去,她才险险地松了口气。     尤湖面不改色地低头看了眼胸口的破洞,能见里面光裸的一点肌肤,再抬头,他一勾嘴角,竟有点滴邪佞的味道,“姑娘要在小生心口留下痕迹,也不必用这样的法子,有更好的法子可使。”     闻言,古绯只恨刚才那利刃怎的就短了那么一点,没当真戳进去。     见着古绯被自己这话给难得的噎着了,他施施起身道,“小生明晚陪姑娘一起去吧。”     对此,古绯无任何异议。     是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点。     从墨玉华那边得到信的古绯稍作整理,换了身深色衣裳,带着尤湖尤二还有白鹭三人一同踏月而去。     因着她坐轮椅,行走多有不便,尤二一股脑连同轮椅将古绯给搬到自个肩头,单手扶着,跑动之间稳稳当当,他天生力气极大,扛着古绯和轮椅,半点不觉吃力。     一行四人来到小墨家,墨玉华早调开了护卫,古绯从侧门而入,一入府,她便觉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袭来。     她对小墨家无比熟悉,不时小声指点尤二,四人一路走来,没半点阻拦不说,还竟是走的捷径。     临到偏僻的一角厢房,古绯在尤二肩上,她看的远,便早见着墨玉华负手而立在等待,转过一道月亮门,还未近前,墨玉华便冲了过来,面带焦急地道,“这边,快点,我先前让礼之换好了衣裳,阿绯你接了人直接离府。”     古绯点头,她沉默了几分,还是问道,“那你要如何?”     看似平淡话语下的关心,让墨玉华脚步顿了顿,他回头朝着古绯状若轻松地一笑道,“我是他的儿子,虎毒还不食子,除了打骂一顿,他又会怎样。”     古绯抿了抿唇,她刚才话一出口就觉自己问的多余。     转过游廊,墨玉华示意古绯在门口等着,他从怀里摸出钥匙,铿的轻响之后,推开了房间门。           129 摔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憷。     墨玉华怔在当场,他睁大了眼,看着屋子里摆放的物什暗影绰绰,深浅不一的像是蠢蠢欲动的怪兽,好半天他都想不明白,明明一个时辰前还呆在这个房间里的封礼之,这会又去了哪里,房间门分明是锁上的。     尤湖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他几步到门口一看,当即转头对古绯道,“回去!”     然,话音才落――     “回去?回哪去?”掷地有力的声音蓦地从背后响起,紧接着便是纷沓而至的脚步声,以及光亮刺眼的火把。     古绯回头,火把摇曳的火光刺的她杏眼不适地眯起,来人正是墨宴,他身转墨蓝圆领长袍,身后跟着一二十个护卫,其中还有两人押着封礼之,并将他嘴里塞着布团。     封礼之见着古绯,用力挣了几下没挣脱,便朝着古绯呜呜地喊了起来,没人听的出他在说什么。     第二眼,古绯看向站门边的墨玉华,她瞧着他脸上怅然若失的茫然,以及尔后从眼底浮起的怒意,心头明知,不管今晚的事到底他参没参与,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好大的阵仗,”古绯冷笑一声,她眉梢一挑,脸上说不出的讥诮,“这是正等着我自投罗网不成?”     墨宴背负双手,他细长的眼底有看不清的光影,“请你请不回来,自然便只有如此为之。”     说完,他抬头对墨玉华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闻言,墨玉华脸色大变,他看向古绯急忙解释道,“阿绯,我不知。我也没算计你……”     “不用解释,”古绯生硬地打断他的话,她没转头看他,只是下一句却对着墨宴道。“连自己儿子都利用,真是个好父亲!”     墨宴不为所动,古绯这些话对他来说犹如瘙痒,且他再难听的话都听闻过,更何况是这些小打小闹,“院子我已经备下了,一应用度也布置妥当,日后你就安心住下,没我同意,不得出院子一步。”     古绯轻笑出声。粉白的唇上翘成婉约的弧度,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亮的让人无法直视,“所以,这是打算囚禁我一辈子了?”     墨宴不否认也不承认,他沉吟片刻继续道。“你爹娘不在,既然现在你回了易州,理应在小墨家,且你双腿不良,日后小墨家也不会要你牺牲什么。”     这话说的就差没直说,古绯连牺牲的价值都没有。     “呵,”古绯还没觉得有什么。一边听着的尤湖嗤笑了声,他长的俊,做出这样失礼的表情也鲜少让人觉得难看,“小墨家主,怎的就这么笃定小生家姑娘的双腿好不了了?而且还不会有人要?”     墨宴目光锐利如电地盯了尤湖一眼,一个下人。他不予多讲,只侧头对身边的护卫吩咐道,“送姑娘下去!”     “是。”有四五个护卫当即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呈包围之势。向古绯迫来。     古绯无所畏惧,她目光落在封礼之身上,“我要同礼之说话。”     墨宴点头,反手就将封礼之嘴里的布团扯了出来。     “墨宴你个老混蛋!”封礼之说话顺畅后的第一句就是破口大骂,他大口喘气,没看古绯,反而看向了墨玉华,面色带狠,显然是将小墨家两父子归类到狼狈为奸的地步。     墨玉华嘴唇动了动,有心想解释,可心头涌起一股的无力感,让他颓然。     “礼之,可还好?”古绯轻言细语的问。     封礼之苦笑一声,甩开押住他的两护卫,揉了揉手腕,“没事。”     说完,他眉头就皱了,似乎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古绯。     古绯点头,她指腹摸了摸轮椅扶手,不容妥协地道,“他必须和我一道。”     墨宴下巴线条紧绷,他瞬也不瞬地望着古绯,仿佛要看进她眼底深处,窥知她的心思,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好。”     古绯满意了,她也不犹豫,当即带上封礼之,一行五人往墨宴安排的院子去。     可很快,她面色就冷了,引路的护卫越走越偏,最后在小墨府最南边一丛长有翠竹的院子口停了下来。     古绯瞧着那丛细若拇指的翠竹,点漆黑瞳划过厉色,她摩挲扶手的手指用力,倏地抓紧,胸腔中憋着一口气,对墨宴越发的恨之入骨。     “我想了下,想必在小墨家,也只有这座院子你住进去,才会习惯,自你爹娘去后,我一直保留着,里面的物什一样没动,你……”     “好自为之。”     随后跟上来的墨宴,淡漠如许的说着,他只看到古绯的后脑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尤湖面上露出恍然的神色,他勾了勾嘴角,垂眸瞥了古绯一眼,清楚瞧出她面无表情下的波涛汹涌情绪。     微抬手,搁在她肩膀上,使力压了压。     古绯回神,她连头都没回,同样语调无波的道,“那可真是好生感谢大伯了。”     这还是自她会易州后,第一次唤墨宴为“大伯”。     墨宴细长的眼瞳中色泽暗了暗,只留下四五人在院门外守着,便旋身离开。     尤湖亲自推着轮椅,带古绯进院。     院子不大,还没古绯桃树林里那二进的院子宽敞,就一正屋,东西厢房,却是连个书房都没有,更别说墨室了。     不宽敞的院子里有两汪整齐的菜畦,一石制的磨盘,简单到堪比寻常百姓家,和小墨家其他布置精致的院子显得格格不入。     尤湖抬了下下颌,示意尤二和白鹭自己去休息,封礼之他管不着,只带着古绯到正屋。     古绯吱嘎一声推开正屋的门,没有预想中的霉味,只有股子干燥的躁动。     正屋里,堂上摆了张榻,下面杌子两三张。     古绯倾身,尤湖连忙推动轮椅。     她手摸了摸杌子,带着流连不去的眷恋。     尤湖眼尖,尽管正屋里油灯不明,他还是看到杌子上歪歪扭扭地刻有几个字,他虚眯凤眼一瞧,上面刻着“玄绯”二字,后面是线条简单的小人图案。     他心里揣测,这该是古绯儿时同自家兄长刻下的,十分具有留念意义的杌子。     哪想,他才这么想着,就见古绯蓦地搬起那张杌子,嘭的一声狠狠地扔了出去,摔成几块木块,不成模样。           130 忤逆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阿姽:此为重复章节,稍后修改)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憷。     墨玉华怔在当场,他睁大了眼,看着屋子里摆放的物什暗影绰绰,深浅不一的像是蠢蠢欲动的怪兽,好半天他都想不明白,明明一个时辰前还呆在这个房间里的封礼之,这会又去了哪里,房间门分明是锁上的。     尤湖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他几步到门口一看,当即转头对古绯道,“回去!”     然,话音才落——     “回去?回哪去?”掷地有力的声音蓦地从背后响起,紧接着便是纷沓而至的脚步声,以及光亮刺眼的火把。     古绯回头,火把摇曳的火光刺的她杏眼不适地眯起,来人正是墨宴,他身转墨蓝圆领长袍,身后跟着一二十个护卫,其中还有两人押着封礼之,并将他嘴里塞着布团。     封礼之见着古绯,用力挣了几下没挣脱,便朝着古绯呜呜地喊了起来,没人听的出他在说什么。     第二眼,古绯看向站门边的墨玉华,她瞧着他脸上怅然若失的茫然,以及尔后从眼底浮起的怒意,心头明知,不管今晚的事到底他参没参与,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好大的阵仗,”古绯冷笑一声,她眉梢一挑,脸上说不出的讥诮,“这是正等着我自投罗网不成?”     墨宴背负双手,他细长的眼底有看不清的光影,“请你请不回来,自然便只有如此为之。”     说完,他抬头对墨玉华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闻言,墨玉华脸色大变,他看向古绯急忙解释道。“阿绯,我不知,我也没算计你……”     “不用解释,”古绯生硬地打断他的话。她没转头看他,只是下一句却对着墨宴道,“连自己儿子都利用,真是个好父亲!”     墨宴不为所动,古绯这些话对他来说犹如瘙痒,且他再难听的话都听闻过,更何况是这些小打小闹,“院子我已经备下了,一应用度也布置妥当,日后你就安心住下。没我同意,不得出院子一步。”     古绯轻笑出声,粉白的唇上翘成婉约的弧度,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亮的让人无法直视,“所以。这是打算囚禁我一辈子了?”     墨宴不否认也不承认,他沉吟片刻继续道,“你爹娘不在,既然现在你回了易州,理应在小墨家,且你双腿不良,日后小墨家也不会要你牺牲什么。”     这话说的就差没直说。古绯连牺牲的价值都没有。     “呵,”古绯还没觉得有什么,一边听着的尤湖嗤笑了声,他长的俊,做出这样失礼的表情也鲜少让人觉得难看,“小墨家主。怎的就这么笃定小生家姑娘的双腿好不了了?而且还不会有人要?”     墨宴目光锐利如电地盯了尤湖一眼,一个下人,他不予多讲,只侧头对身边的护卫吩咐道,“送姑娘下去!”     “是。”有四五个护卫当即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呈包围之势,向古绯迫来。     古绯无所畏惧,她目光落在封礼之身上,“我要同礼之说话。”     墨宴点头,反手就将封礼之嘴里的布团扯了出来。     “墨宴你个老混蛋!”封礼之说话顺畅后的第一句就是破口大骂,他大口喘气,没看古绯,反而看向了墨玉华,面色带狠,显然是将小墨家两父子归类到狼狈为奸的地步。     墨玉华嘴唇动了动,有心想解释,可心头涌起一股的无力感,让他颓然。     “礼之,可还好?”古绯轻言细语的问。     封礼之苦笑一声,甩开押住他的两护卫,揉了揉手腕,“没事。”     说完,他眉头就皱了,似乎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古绯。     古绯点头,她指腹摸了摸轮椅扶手,不容妥协地道,“他必须和我一道。”     墨宴下巴线条紧绷,他瞬也不瞬地望着古绯,仿佛要看进她眼底深处,窥知她的心思,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好。”     古绯满意了,她也不犹豫,当即带上封礼之,一行五人往墨宴安排的院子去。     可很快,她面色就冷了,引路的护卫越走越偏,最后在小墨府最南边一丛长有翠竹的院子口停了下来。     古绯瞧着那丛细若拇指的翠竹,点漆黑瞳划过厉色,她摩挲扶手的手指用力,倏地抓紧,胸腔中憋着一口气,对墨宴越发的恨之入骨。     “我想了下,想必在小墨家,也只有这座院子你住进去,才会习惯, 自你爹娘去后,我一直保留着,里面的物什一样没动,你……”     “好自为之。”     随后跟上来的墨宴,淡漠如许的说着,他只看到古绯的后脑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尤湖面上露出恍然的神色,他勾了勾嘴角,垂眸瞥了古绯一眼,清楚瞧出她面无表情下的波涛汹涌情绪。     微抬手,搁在她肩膀上,使力压了压。     古绯回神,她连头都没回,同样语调无波的道,“那可真是好生感谢大伯了。”     这还是自她会易州后,第一次唤墨宴为“大伯”。     墨宴细长的眼瞳中色泽暗了暗,只留下四五人在院门外守着,便旋身离开。     尤湖亲自推着轮椅,带古绯进院。     院子不大,还没古绯桃树林里那二进的院子宽敞,就一正屋,东西厢房,却是连个书房都没有,更别说墨室了。     不宽敞的院子里有两汪整齐的菜畦,一石制的磨盘,简单到堪比寻常百姓家,和小墨家其他布置精致的院子显得格格不入。     尤湖抬了下下颌,示意尤二和白鹭自己去休息,封礼之他管不着,只带着古绯到正屋。     古绯吱嘎一声推开正屋的门,没有预想中的霉味,只有股子干燥的躁动。     正屋里,堂上摆了张榻,下面杌子两三张。     古绯倾身,尤湖连忙推动轮椅。     她手摸了摸杌子,带着流连不去的眷恋。     尤湖眼尖,尽管正屋里油灯不明,他还是看到杌子上歪歪扭扭地刻有几个字,他虚眯凤眼一瞧,上面刻着“玄绯”二字,后面是线条简单的小人图案。     他心里揣测,这该是古绯儿时同自家兄长刻下的,十分具有留念意义的杌子。     哪想,他才这么想着,就见古绯蓦地搬起那张杌子,嘭的一声狠狠地扔了出去,摔成几块木块,不成模样。     “礼之,可还好?”古绯轻言细语的问。     封礼之苦笑一声,甩开押住他的两护卫,揉了揉手腕,“没事。”     说完,他眉头就皱了,似乎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古绯。     古绯点头,她指腹摸了摸轮椅扶手,不容妥协地道,“他必须和我一道。”     墨宴下巴线条紧绷,他瞬也不瞬地望着古绯,仿佛要看进她眼底深处,窥知她的心思,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好。”     古绯满意了,她也不犹豫,当即带上封礼之,一行五人往墨宴安排的院子去。     可很快,她面色就冷了,引路的护卫越走越偏,最后在小墨府最南边一丛长有翠竹的院子口停了下来。     古绯瞧着那丛细若拇指的翠竹,点漆黑瞳划过厉色,她摩挲扶手的手指用力,倏地抓紧,胸腔中憋着一口气,对墨宴越发的恨之入骨。     “我想了下,想必在小墨家,也只有这座院子你住进去,才会习惯,自你爹娘去后,我一直保留着,里面的物什一样没动,你……”     “好自为之。”     随后跟上来的墨宴,淡漠如许的说着,他只看到古绯的后脑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尤湖面上露出恍然的神色,他勾了勾嘴角,垂眸瞥了古绯一眼,清楚瞧出她面无表情下的波涛汹涌情绪。     微抬手,搁在她肩膀上,使力压了压。     古绯回神,她连头都没回,同样语调无波的道,“那可真是好生感谢大伯了。”     这还是自她会易州后,第一次唤墨宴为“大伯”。     墨宴细长的眼瞳中色泽暗了暗,只留下四五人在院门外守着,便旋身离开。     尤湖亲自推着轮椅,带古绯进院。     院子不大,还没古绯桃树林里那二进的院子宽敞,就一正屋,东西厢房,却是连个书房都没有,更别说墨室了。     不宽敞的院子里有两汪整齐的菜畦,一石制的磨盘,简单到堪比寻常百姓家,和小墨家其他布置精致的院子显得格格不入。     尤湖抬了下下颌,示意尤二和白鹭自己去休息,封礼之他管不着,只带着古绯到正屋。     古绯吱嘎一声推开正屋的门,没有预想中的霉味,只有股子干燥的躁动。     正屋里,堂上摆了张榻,下面杌子两三张。     古绯倾身,尤湖连忙推动轮椅。     她手摸了摸杌子,带着流连不去的眷恋。     尤湖眼尖,尽管正屋里油灯不明,他还是看到杌子上歪歪扭扭地刻有几个字,他虚眯凤眼一瞧,上面刻着“玄绯”二字,后面是线条简单的小人图案。     他心里揣测,这该是古绯儿时同自家兄长刻下的,十分具有留念意义的杌子。     哪想,他才这么想着,就见古绯蓦地搬起那张杌子,嘭的一声狠狠地扔了出去,摔成几块木块,不成模样。           131 夺灵位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嘴角带着惯常的讥诮,她轻描淡写地瞥了那老妈子一眼,往阁内一瞧——     里面刚才还欢快的嬉笑声霎时安静,仿佛像是被人提溜的打鸣公鸡,一下就断了声线,好不尴尬。     古绯当没看见,碧水阁有门槛,还颇高,她被拦在门口,又对看了那老妈子一眼。     老妈子讪笑几声,连忙招呼阁里面的婢女出来抬轮椅。     进了里面,古绯才看清,用膳的碧水阁里,两桌饭菜摆着,男女分席而坐,中间也没像有些家族那么讲究还用屏风隔开。     是以古绯看到,左边那桌墨玉华在坐,另还有三名年轻公子以及一位未弱冠的少年,而右边席上首端坐着穿姜红云纹褙子的夫人,她背后另站着位低眉顺眼的妇人,还有四位姑娘在下手坐着,起先正是这四位姑娘在闲谈。     古绯心头有数,知晓那夫人便是墨宴的正妻廖氏,站她身后的自然是墨宴的妾室,而四位姑娘中有一位是墨玉华的姊妹,其他三位都是小墨家其他房的。     就是墨玉华那桌的三位公子和少年,也是这般。     眼见古绯进来,墨玉华没特别的反应,那三位公子皆有好奇,唯有那少年淡漠以对,而女眷这边,四位姑娘中有三位和善地笑了笑,其中一人眼底流露出嫌恶,最有意思的莫过于廖氏的反应。     她先是看了古绯好一会,才惊喜地道,“阿绯?好孩子你终于肯回来了。”     那个“肯”字,刹那就让古绯唇边的笑意高深莫测起来,她扫了眼那桌,已经坐的满满当当,哪里还有她的位置,可偏生今个一早,墨宴唤她过来一起用膳。她就不信廖氏不知情。     廖氏随着古绯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她朝门外老妈子冷喝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姑娘加椅子。”     那般大声和突兀。仿佛古绯就是个外人,硬生生挤进去的一样。     古绯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从进门开始她脸上的表情就未变过,廖氏给她加上位置,她也理所当然地坐过去。     跟她一起过来的封礼之和尤湖转脚往墨玉华那桌去,好在墨玉华早安排好了,没怠慢封礼之,就是尤湖没地儿坐,所有人都当他是古绯的下人。自然不加理会。     “咳……”     廖氏还没来得及对古绯叙旧说点什么,碧水阁门口就传来轻咳,古绯背对着门的位置,她不用回头都知晓来人是墨宴。     果然——     “人都齐了?”墨宴多此一举地问,他走进来特意都看了古绯一眼。随后施施然走到主位,当先拿起银筷,“开动吧。”     话落,等墨宴先动筷夹了点菜,紧接着其他人才敢摸筷子。     古绯心头冷笑,但面上不显,小墨家席间的规矩。也是食不言,故而整个席间,是安静无声,只能听见下小的咀嚼声以及银筷碰触杯盘的声响。     古绯是不知客气为何物,她端起碗埋头就吃,还尽捡桌上自己爱吃的菜式。半点没姑娘家的矜持。     而另一桌的封礼之本不想过来用膳,可古绯在来的路上跟他打了招呼,叫他可劲的吃,不用管太多,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离开小墨家。     是以。他也和古绯一样。     尽管如此,可两人都是礼仪不错的,纵使夹菜的动作快了点,可席间硬是挑不出半点失礼来,古绯举头投足斯文优雅,夹菜挑饭,小口小口的,却比桌上任何人都吃的多。     一直站她身后白鹭小小的吃了一惊,她可是再明白自家姑娘不过,平时在家里,挑食挑剔到非的苦妈以制墨相威胁才会好点,而那胃口更是像奶猫一样,如若不是尤湖公子开的药膳方子,每天不落的煲汤养着,那亏了底子的身子哪里能养好的那么快。     别说白鹭,就是一边的尤湖都注意到古绯的异状,斜飞入鬓的眉梢一挑,他目光隐晦将桌上的菜式都记住了,心里琢磨着,莫不是这白吃的膳,用着胃口就格外的大好。     别说,古绯还真那么觉得。     她一边用膳,一边余光瞅着同桌的其他几人,特别是廖氏眉目之间不经意划过的烦躁,她顿觉眼下的饭菜美味的很。     只是可惜,她坐的位置角度看不到墨宴的。     总归膈应了这一家子,她就开心,十年前,她可是没忘廖氏是如何对待自己爹娘的,表面上装好人博好名字,暗地里驱使下人各种刁难侮辱,就想将他们一家赶出小墨家,还是不能带一两银子的那种。     且当大京墨老夫人来到易州,就是她将自己天生嗅觉灵敏,并有不错天赋的事给宣扬出去,眼瞅着墨老夫人动了心,廖氏更是不遗余力,指望她能被带到大京,从此易州小墨家飞黄腾达。     古绯有的没的想着,她第一个用膳完毕搁碗的。     从白鹭手里接过帕子揩了揩嘴角,古绯慢条斯理地转着轮椅退到一边,她一动作,屋子里的人都转头过来瞧着她。     “啪”封礼之第二个用完膳,他谁也不理,径直到古绯身边站着。     墨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紧跟着搁碗问道,“阿绯可是用好膳了?”     古绯似笑非笑,她屈指敲了瞧扶手,发出笃笃地轻响,直截了当地道,“今个第一天回来,我想祭拜一下我爹娘。”     廖氏一惊,她转头看了看墨宴,就连席间的几人都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说这个。     墨宴沉吟片刻,“理应祭拜。”     紧接着他又道,“改天我择个黄道吉日在……”     “不用,“古绯很是无礼地打断墨宴的话,她神色未变,“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祭拜吧,还要劳烦……大伯开一下祖祠。”     她唤他之时,口吻明显地顿了下,让人不由地听出不情不愿来。     古绯敏锐地瞅到廖氏眉头皱地更深了点,很是忌惮地看了她一眼。     眼梢有自晒。古绯意味不明地唇线扬起,廖氏的心思她再明白不过,无非便是担心她真的在小墨家住下来,日后若是出嫁。她还得出一份体面的嫁妆,即便孑身终老,也要白养那么多年不是,且她是墨徽嫡女,虽然血脉上和墨宴这一房隔了两代,可从未分家,这小墨家的家业,她便是还有份的。     淡淡冷笑,这会她没心思陪廖氏玩花样,最主要的还是先将爹娘的灵位拿到手。日后有的是功夫对付小墨家。     墨宴面无标清,看不出他真正的心思,“那便今日吧,你先回去沐浴更衣,一应准备妥当了。我差人来唤你。”     古绯满意地点头,她原本打算晚上的时候,让尤二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祖祠里,将爹娘的灵位带出来就好,可今日她见廖氏堂而皇之地坐在小墨家主位上,心起多余的心思。     她爹娘也是墨家血脉,正大光明的墨家人。又为何要那等偷偷摸摸,不管怎么说,她都要让所有人明明白白地看清,她是如何将爹娘灵位风光接出小墨家。     是以,她才突然对墨宴提出要祭拜的要求。     不管墨宴同意也好拒绝也罢,她都是祭拜定了的。只不过墨丸若同意,大方打开祖祠的大门,就什么都好说,若是不同意,少不的她就要硬闯。     好在。墨宴并为多加为难。     得了应允,古绯回院子没半个时辰,就有婢女带着白色深衣过来,只道是墨宴吩咐先行净身更衣。     尤湖一转念,就明白古绯的心思,他不予置评,只是十分没安好心地使了小手段,将古绯祭拜完后就想回桃树林的消息透给了墨玉华知晓。     晌午,也不知墨宴当真是去准备一应祭拜用的物什,还是干什么去了,连饭菜都是让下人送过来,并未在让古绯到碧水阁去一起用膳。     饭桌上,封礼之面带忧色地看着古绯,欲言又止。     古绯看在眼里,半点不吭声,她知封礼之是在担心墨宴又算计她,可有些事,哪里说的上到底是谁算计谁。     临到未时,终于有人来请。     古绯穿着白色深衣,她身上只跟着白鹭一人,发髻上簪白玉簪,整个人比任何时候都素净简单。     小墨家祖祠在祖屋,古绯到的时候,墨宴已经早等在那,另外还有小墨家其他所有的人。     墨宴见古绯过来,目光锐利如鹰隼地盯着古绯,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然而古绯以比他还更深寒地神色回敬他,并讥笑道,“莫不是大伯反悔了不成?”     墨宴好一会才道,“十年未归,今日祭拜也是理所当然,我自然不会阻拦什么,可若你想玩什么花样,我奉劝你最好还是熄了那等心思。”     古绯冷笑连连,她眯了眯杏眼,挑衅地斜睨他,“你在怕什么?”     墨宴没回答她,一同在场的墨玉华这时上前来,他递上一注香,祖屋正堂香案上,早摆放有祭品,墨宴双手拿着渺渺轻烟的香,叩拜之后恭敬地插进香炉出。     适才,从怀里摸出把黄铜钥匙来。     “咔”的一声,他打开祖祠门,推开一丝缝隙,示意古绯道,“你一个人进去。”     古绯整理了下心绪,她面容刹那肃穆,带着少少的只对父母有的敬畏,推着轮椅进了祖祠。     其他人自然都在外面等候。     白鹭站在祖祠台阶下,她大眼咕噜地转了转,侧耳一听,没听到祖祠里有动静,就在她疑心之时,终于见古绯轮椅拉长的身影从祖祠门口透出来。     墨宴抬眼看去,亦包括在场的墨玉华,以及远远站着的小墨家其他人,都看了过去。     古绯的身影缓缓近前,临到门口,光影从她身上退去,像是潮水涨幅,只见她面带浅笑,讽刺地看向墨宴,“我爹娘灵位,日后再不劳小墨家,我自会供养。”     话音一落,最后一道祖祠中的暗影蓦地消散,所有人再清楚不过地看到,她怀里赫然抱着两灵位,上刻有墨徽和白姿兰的名讳。     *************************************************     (阿姽有话说:章节已修改,手机客户端看文的亲,需要刷新重新下载本章节。另外,还是想说,阿姽最近整个人状态很糟糕,不管是工作生活还是码字,无一例外,所以最近更新很差劲。阿姽需要缓口气,调节过来,所以这几天更新实在抱歉。     另外本月28号是阿姽生日,但凡是这天给阿姽写长评的亲,视质量而定,阿姽都会打赏500-2000的币币。因为是旧章节修改,这点字不会计入订阅,大家放心。)(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132 大逆不道的东西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寂静的庭院中,死一般的沉。     祖祠过堂有风阵阵,带起古绯发梢与裙角,她脸上带着笑意,是那种明晃如冰水的嘲笑,怀里单手抱着两块灵位。     门槛相隔,她就言笑晏晏的道,“今日,我接走爹娘,该分的家业还要劳烦大伯清点一下。”     墨宴面色铁青,他虽然猜到古绯多半不会那么安分,可也没料到她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地趁祭拜入祖祠的功夫顺手就将墨徽和白姿兰的灵位给抱了出来。     “放回去!我方可不计较!”墨宴声若金石,带着威严,不容抗争。     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就被吓的双腿发软,可古绯哪里会怕他,她半点不怯,笑意不变,对没人过来帮忙抬轮椅,她也不计较,“呵,你拿什么来命令我?”     墨宴脸沿线条紧绷,细长的眼中划过利芒,他微微抬头,正要挥下,猛然觉四肢发软,视野发黑,一个趔趄,他就发晕的人往前栽去。     一直注意着他的墨玉华眼疾手快,在墨宴堪堪倒地之时,双手扶住他。     墨宴抓着墨玉华双臂,好一会缓了口气,人才觉舒服点,可身体突如其来的疲软,让他心头一凛,“你……”     “父亲!”     他一句话没说完,墨玉华平澜无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古绯,下颌一扬,就有两名护卫上前将古绯从祖祠里抬了出来,尔后他才道,“你身体不适,该安养,日后小墨家的事,儿子自会打理妥当。”     听闻这话,墨宴只觉像有巨锤轰隆隆地砸在他耳边,叫他胸口发闷,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也根本想不明白墨玉华那话是何意。     古绯脸上的笑意敛了下来,她杏眼虚眯,看着墨玉华,眸色不明。“你不必如此,我敢众目睽睽之下接出灵位,自然有法子脱身。”     墨玉华扯了扯嘴角,他似乎想笑一下,然后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多余的表情来,他扶着墨宴的手缓缓收紧,以自己都觉淡漠的口吻道,“小墨家欠你的,自然该偿还。”     话到此处,墨宴终于听出端倪。不用说,自己如此浑身使不上力气,也定然是身边自己儿子使的手段。     想着,他怒从中来,一股滔天的被背叛以及浓烈的失望情绪席卷而来。叫他身子晃了晃。     他借力撑起点身抬头,入眼是儿子墨玉华陌生而熟悉的脸,眉目间的俊逸和他年轻之时十分相似,他苦心教导,一直希望小墨家在他手里不能回归大京主家的话,那也要竭尽所能的为子孙铺好路。     可如今,切肤之痛都抵不住此刻失望到愤怒的心绪。     “好。好,好,”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又带着历经世事的沧桑,“你羽翼丰了,都敢对自己的父亲下手……”     “想我墨宴一生。最为骄傲的两件事,”他继续说着,脸上起了潮红,“小墨家独占易州鳌头,此为一。二则是,教导出了你这么个儿子,小墨家回归的希望指日可待……”     闻言,墨玉华身子一颤,他直直看着古绯,不敢垂眸瞅墨宴一眼,只怕自己心思瞬间就会动摇。     “真是真我的好儿子,哈哈哈……”墨宴大笑出声。     古绯睫毛轻敛,指尖从灵位边沿轻抚而过,就听她声音飘渺地道,“可你不知,当年若是直接将我送到大京墨家族长的面前,而不贪恋墨老夫人的空口许诺,易州小墨家,今日该是已经回归大京了。”     凭她的天赋和技艺,也不会沦落到如今境地。     墨宴表情复杂地转头看着古绯,好一会,他微微直起身道,“这也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     古绯勾起嘴角,她低低笑出声,耳鬓碎发拂落面颊,就看不清她的神色。     众人只知大京墨家是存在两百年的制墨世家,可又有几人知,在大京墨家中,早便是明争暗斗的厉害,其中不同的势力交错,更是外人难以明白。     当年,墨宴将她“卖”了豪赌一场,结果显然,他押错宝赌输了,才致小墨家这么多年只能龟缩一禺。     “你走吧,带着礼之一起。”良久墨玉华出声,身后众多的护卫没他吩咐,谁也不敢妄动。     而小墨家其他的人隔的远,不太听的清三人说了什么,只见墨宴突然趔趄了一下,墨玉华将之扶住,再无其他,是以根本不知,墨玉华在其中做了手脚。     古绯深沉地看了墨玉华一眼,她小而尖的下颌带着倔强的弧度,粉白的唇线一启就道,“走自然是要走,还请大伯将我爹娘横死的真相告知。”     说到这事,古绯面色生寒,她早打定主意,今日不仅要所有人亲眼看着她将自己爹娘的灵位接出去,还要从墨宴口中掏出当年的事来,所有的账,先行清算了收取利钱。     墨宴笑了,黑须抖动,细长的眼眸晶亮如晨,“我早跟你说过了。”     墨玉华十指紧了紧,他心头倏起害怕和惶恐,这件事,他同样想知道可也害怕知道。     古绯冷笑一声,她单手转动轮椅,靠近了几步,抬头望着墨宴,黑眸灼灼如火,可偏生眼底冰寒万里,仿佛是那火是燃烧在玄冰之中,“易州居大殷内陆,向来商贾往来,安定非常,怎的那么多人出城没遇到匪患,偏生我爹娘一出就遇上?听闻,大伯你是第一个到并为我爹娘敛的尸首,如何,看着手足横死当场,眼不瞑目,是不是夜夜噩梦缠身不得安宁?”     墨宴紧抿着唇,几乎成直线,他瞥开视线,落到虚空处,不看古绯。     古绯并不放过他,“大伯闭口不谈,对所有人隐瞒真相,是想庇护谁?”     最后一字,带着冰珠炸裂的尖锐,古绯敏锐地抓住墨宴眼底一闪而逝的难堪。     “无论是谁,此仇不死不休!”古绯厉声喝道,她眼底浮起乖戾。“大伯不说也行,总归小墨家也逃脱不了干系,你便瞧着我如何将小墨家一点一点的挤垮,你想回归大京墨家。我偏生要让你不得如愿!”     墨宴在古绯声声落珠的嗓音中,眉目终闪现痛苦,他颌下黑须抖动的厉害,甚至浑身都在轻微的颤,如若不是墨玉华扶着,他可能都站立不住。     他闭眼又睁眼,已经镇定下来,刚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很好的隐藏了回去,“你若真有那等本事,也算是小墨家出了能人。小墨家存或不存,又有何妨。”     这样的话,让古绯觉蓄满力气的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难受地厉害,泊泊的愤怒从心底喷涌而出。她面上越发的冷若冰霜,“小墨家?你休想,墨绯早已经死了,我可不姓墨。”     墨宴摇头,“你身上流的终究是墨家血脉,这是洗刷……”     “闭嘴!”古绯喝道,她身上戾气太重。像是已经凝结为实质的淡淡杀意,“你看着便是,你一手操持的小墨家是如何寸瓦不留的!”     期间,墨玉华唇动了动,临到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姑娘,该走了。”尤湖从阴影中走出来。他身后跟着尤二,也不知刚才两人干什么去了。     尤二大踏步上前,抬起轮椅搁肩头,安慰的很。     古绯居高临下地看着墨宴,蓦地她勾唇点笑。素白的脸仿佛有蒙蒙荧光,“大伯怕是不知,你认为的靠山墨戈弋,此刻已是自身难保,他不回大京还好,一回去等待他的便是永生永世的驱逐。”     墨宴震惊,他又惊又惧地看着古绯,嘶哑地吼道,“歹毒的丫头,你都干了些什么?”     古绯没回答他,她以袖掩唇轻笑,眼梢尽是讥诮。     尤二答大踏步往前,他紧紧跟在尤湖身边,走到祖祠院口,封礼之不用招呼,自发地跟了上去。     “拦住他们,给我拦住!”墨宴大吼出声,他眼底带赤红,发髻有散,十分狼狈。     然而,周围的护卫没有一个行动,权当没听到墨宴的话。     “父亲,别白费力气了,您的心腹,我晌午就已经全部替换了,”墨玉华面无表情地开口,他抚着墨宴边往外走边道,“日后您好生修养,小墨家不用您再操心,儿子会将小墨家发扬光大。”     墨宴只觉胸口憋闷到生疼,他一张嘴,哇的一声便是一口血被吐了出来,“好的很,你给我下毒了?”     墨玉华也不瞒他,“是,那香烛我换了。”     说完,他又道,“不过,您放心,只是会让人四肢无力而已,您休息段时间,就会没事的。”     墨宴几乎将牙龈咬的咯咯作响,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推墨玉华,面带狰狞地骂道,“大逆不道的东西!”     墨玉华不防,被推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看着墨宴,顿觉他似乎一夜之间就苍白非常,“父亲,从始至终,都是你错了。”     墨宴怒极反笑,他盯着墨玉华,像是要吃了他一般。     墨玉华继续道,“回归大京墨家,这是祖父与您的愿望,儿甘愿接下这等家族责任,纵然儿一直觉的即便回归了,对小墨家来说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阿绯她只是弱女子,十年之前,初初五岁幼龄,家族荣光,您要用一个稚子去换,以这种方式而兴盛的家族,您难道不觉是种悲哀,即便回了大京,又有何颜面在族人面前抬头!”     “儿宁以自己的制墨技艺凭得赏识,纵使会很艰难……”     “当年,您若不将阿绯送走,这十年,以阿绯的天赋和儿的手段,咱们小墨家,何愁入不了大京主家的眼……”     墨宴怔在当场,良久他都回不过神来,只心头不断在反问自己,所有的一切,真的就都是他做错了?     然而,只一瞬,他似乎猛然想到什么,细长的眼睁大,脸上出现坚定的疯狂,“不,我没错,我没错,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133 众多女子爬小生床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顺利的从小墨家走出来,未费一兵一卒,这种结果在她的预想之中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是以她心情还是不错的。     至于小墨家日后要如何,墨宴同墨玉华又是怎的一番光景,这就不关她的事了。     她才走下大门阶梯,就见苦妈蹿了出来——     “姑娘,可还好?”     古绯感受到怀里灵位的冰冷,她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定,“我没事。”     闻言,苦妈松了口气,她侧身朝暗影之中打了个手势,古绯便看见深不见底的巷子里暗影绰绰,明显是藏了好些人在里面。     古绯斜睨了推轮椅的尤湖一眼,她知此前尤家兄弟没出现,便是去安排去了,可也没想到就这会的功夫,居然就收拢了这么多人。     封礼之落在最后,他踟蹰不前,犹豫半晌道,“阿绯,我就不跟你回去了。”     古绯回头,她抿了抿唇,眼梢有说不出的沉色,“你意欲何处去?”     封礼之嘴唇嗫嚅了几下,牵扯出个僵硬的浅笑,“投军。”     他的答案依然不变。     古绯眼瞳缩了缩,她抱着灵位的手指一紧,只得叹息道,“那也该先回去看看封老,他很担心你。”     提及此,封礼之眉目带郁色,他点头应允道,“我自然会先回去。”     古绯知是不可违,她也不好再多劝,便道,“尤二,送封公子回府。”     封礼之也不逞强,这会还在小墨家门口,若是再有意外便得不偿失,是以,他安然接受古绯的安排,一拱手,转身离开。     古绯看着封礼之的身影渐行渐远。她指尖摩挲过灵位上的名讳,心起点滴的惆怅,只望日后封礼之不会后悔自己这个决定。     “姑娘,走吧。”苦妈有眼色地提醒道。这会她抱着个灵位从小墨家出来,这坊间人来人往,早便引起一些人的注意,再呆着却是不合适。     古绯应了声,尤湖当即推着她往桃树林去,好一会她才淡淡地道,“苦妈,择个黄道吉日,去找个道长,与我爹娘迁坟。”     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所以苦妈半点不意外,她低眉顺眼地道,“是,老奴记下了。”     回了桃树林,古绯喝了点汤。本想再制块墨丸,最近玄朱坊的买卖好了不少,每月的单子又增加了,封礼之不能制墨后,就都压在古绯一人身上,可她才摸着烟炱,尤湖就凤眼笑弯的进来。也不说话,就那么倚在门边瞧着她。     古绯沉默了瞬,她放下烟炱,有点恼意地道,“你若无事,自去读圣贤书。何必缠着我。”     尤湖低笑了声,他俊美无双的脸上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按理,姑娘该去小休憩一会,这会不该碰墨。”     古绯垂眼看着案几上的墨模。淡漠地道,“我睡不着。”     “啪”尤湖击掌,“那正好,小生就同姑娘说说日后的安排。”     古绯抬眼,黑白分明的眸子瞅着他,眼底已有了点滴的冷意,“安排?我不记得让你安排什么,轻重缓急,我自有决断。”     她最不能容忍被掌控,向来她都觉得自己的身和心是自在的,若不自在,毋宁死,对尤湖这样话,自然而然起了不悦。     尤湖当没看到古绯的神色,他走进几步到书案面前,双手撑着,倾身凑近古绯道,“姑娘,做笔交易吧,当然,你若同意做我的锐矛,不违逆与小生,就不算交易。”     古绯自动忽略他后面一句话,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尤湖压低头,离古绯更新,以一种近乎枕边缠绵的呢喃轻语道,“姑娘,接下来该是要吞了古家,然后才是小墨家,最后是易州墨商会,继而掌控整个易州制墨行当,站稳脚跟,将易州把持的固若金汤,再说大京之事吧?”     古绯点漆黑瞳之中,幽暗骤然紧缩,她小而尖的下颌冷硬又生寒,像是冰雕一般。     “古家,小墨家,墨商会,这三方势力,姑娘打算用多少时间来收归羽下?”尤湖问道。     古绯皱眉,这事她其实在玄朱坊开门做买卖之初就已经在考虑了,奈何,别看易州小,可其中家族与小作坊林立,比之大京要复杂的多,是以,不是一种手段就能拿下的。     而她根本就没那么多时间来徐徐图之,待墨戈弋一回到大京,势必墨卿歌便知道她的消息,到时,她不信她坐的住,不先对她下手。     所以,她务必在大京墨家真正的狂风暴雨来临之前,将易州握在手里,成为自己坚实的后路。     “如果,”尤湖声音低迷,带着陈年老酒的沉醉芬芳,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古绯浓密的睫毛,像是最蛊惑人心的魔咒,“如果,小生有法子让姑娘在短短月内,就坐上易州墨商会的会长之位,姑娘,可该考虑小生从前的提议?”     古绯自然知道尤湖说的提议,是何提议,无非就是要她彻底的归顺。     比常人都大一圈的黑瞳中倒映出尤湖那张俊美风华的脸,古绯弯起嘴角,伸手缠上尤湖耳鬓垂落的碎发,黑如绸的发在葱白玉指上,格外深色好看,“尤湖,你想要什么?”     这话让尤湖笑声越发的慵懒醉人,他凤眼上挑,眉目就带春意,配合那张无双脸庞,像是不食烟火的谪仙染上了胭脂色,“姑娘以为呢?”     他顿了下,继续道,“小生自第一次见姑娘,便惊为天人,自此爱慕非常,一心凤求凰,求的与姑娘风月一场。”     “哼,”古绯冷笑一声,她不是没见识的深闺姑娘,哪里会被尤湖这点话就给哄骗去,纵使这人皮相不错,表情也还神情如海的真像那么回事,可她就是知道这人冷心冷面,寡情冷漠的很,“美人计不错,莫不是去勾栏之地学过不成?”     既然他都这样不老实,她自然反唇相讥。谁也不相让。     尤湖蓦地就笑了,这当的笑才从唇边蔓延至眉梢,真切地映入眼中,带起了暖色。“姑娘,小生是读圣贤书的人,那等烟花之地,自然是不去的,自有……”     “众多女子想爬小生床榻而已。”     这话一落,古绯当即凌厉地瞪了尤湖一眼。     尤湖缓缓敛了笑,才正色道,“古家好办,小墨家也看姑娘够不够心狠,将这两家都抓到手里。墨商会么,姑娘从封溥羽那边着手,想必将王怀远这个蠢货弄下来,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这事交错复杂的纠葛,古绯是早就想过的。她轻皱眉,觉得脑子里有无数的丝线在延展出去,她伸手揉了揉眉心,驱逐道,“你可以出去了。”     尤湖半点没被过河拆桥的怒气,他直起身,该说的都说了。知晓不能将古绯给逼急了,纵使他再心急,只得先出去留时间让古绯好生想想。     顺带,他还体贴的给古绯关上了墨室的门。     然,才走出来,他不经意低头。便见书生青衫胸襟上,染了好大一团的黑色污迹,他一捻起耳鬓那搓发,凤眼危险的一眯,就见上面沾染了好些黑色的制墨烟炱。发丝拂过衣襟,自然就染脏了。     他沉默,转身看了看墨室的门,眉目间就出现十分嫌弃与不能忍受的不耐来。     不出两天的时间,苦妈便择好了黄道吉日,且还找来了易州城外道观中的有德道长,古绯不太在意银子,便在桃树林摆上道场,又亲自到墨徽与白姿兰埋骨之地,动土启坟,将里面的棺木小心挖了出来,重新安置到早选好的风水宝地上。     那道长收了银子,做足排场,在桃树林足足做了七天七夜的道场,古绯也守了好几天的夜,从前她不在家,不能尽孝,现在已经将灵位接出小墨家后,这些规矩在她要求下,还是走了遍。     最后将墨徽和白姿兰的灵位安置在桃树林现修建好的祠堂内,古绯一天一炷香地供奉着。     自此,易州谁都知道,古绯是小墨家墨徽的女儿,此次还搬离了小墨家,一应举动,分明是要与小墨家划清界线。     当然,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在此期间,小墨家长公子墨玉华突然站出来宣称,墨宴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日后小墨家便由他接管。     而他掌管小墨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墨徽当初应该得的那份家业,折成两家铺子,给古绯送了过去。     由此古绯手里除了不为外人道的玄朱坊,还多了两家不大不小的铺子。     她明白这是墨玉华在有心示好,故而接受的心安理得,末了,也不说到底放不放过小墨家。     于此同时,古家却陷入一片惨淡阴云之中,古旻本指望墨戈弋找人解他身上的毒,不想墨戈弋突然回了大京,而小墨家这边,一直给予古家支持的墨宴突然退下,改由墨玉华掌家,很多东西,墨玉华便给古家断了,也没说不帮,只言还有一二十日他与古婉婷拜堂成亲后,两家结为姻亲,他自然不会对古家袖手旁观。     且古家,还有个蛮夷多骨拉在,三天两头,就有被打死的下人尸体送出府,搞得整个古家家宅不宁。     古绯知道这些后,只冷笑了声,半点不吭声,谁也不知她心里正转着数种将古家吞了的法子。     在这样的时候,封家人在某一天送了来封信笺,上书“古绯亲启”四字。     古绯不用看都知道,这是封礼之的拜别信,果然,紧接着,便是封溥羽差人来请古绯过府一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134 以父母之灵为誓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九月下旬,已有秋的寂寥。     古绯在封家花厅里,再次见到封溥羽大家,才第一眼,她就静默不言。     从前精神矍铄地小老头,这会满头银丝暗淡,颌下银须也显得黯淡无光,松弛的眼睑下,是浑浊不清的眼,这才数日的功夫,这人就像被抽出了所有的生气,暮霭沉沉的似顷刻就能死去一般。     她嘴唇动了动,只得苍白无力地道,“封老,保重。”     封溥羽抬眼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不带任何情绪,他坐在榻上,身上穿着的鸦青色杭绸素面长衫,显得空荡荡,良久他才道,“礼之给你的信,都看了?”     古绯点头,那信笺上没说什么,只是一些简单拜别的话,再有就是让古绯时不时上封家瞧瞧封溥羽,顺带看顾一下,这点对她来说,也不算难事。     封溥羽眉头皱起,脸上的皱纹沟壑丛生,带着老态龙钟的死气沉沉,叫人觉得惋惜,一带大家,终还是迟暮。     “打从一开始,老夫就不喜欢你,”封溥羽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到其他,“礼之性子虽傲,可终究心性还是单纯的,封家以匠艺传家,不从商,不出仕,一门手艺历经数代,就从没出过半点差错。”     “老夫也曾年少轻狂过,礼之的心思,岂会不知,”他目光落在虚空,眉目出现缅怀的神色,就陷入久远的记忆中,“可你出现了……”     “你与礼之,若是男女之情,老夫倒乐见其成,可偏生……”他叹息一声,似乎想到什么,视线移到古绯身上,刹那锋利,“按理。即便不能制墨,礼之也不会去投军,老夫虽并不想责难姑娘,可姑娘总脱不了干系。”     古绯静静听着。眼眸半敛,长翘的睫毛在素白脸上脱落下暗影,就分辨不出她心底的真正情绪。     “礼之走时,一共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姑娘的,一封在老夫手上,老夫觉得,姑娘也该瞧一瞧。”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那封信笺,让老管家交由古绯手上。     古绯抬眼。古井无波,她顺势接过,既然封老让她看,那便看上一看。     然,一目十行的看完。古绯小脸上越来越惊讶,最后诧异地看着封溥羽,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封溥羽端着茶盏,旋开茶盖,掠了掠茶沫子,看着清亮的茶水,他喃喃地道。“是不是很吃惊,老夫亦是如此,谁会想到礼之竟然打算――”     “让老夫收姑娘为干孙女,继承封家家业!”     即便已经从信笺上看出了封礼之透出的这意思,可从封溥羽嘴里说出来,同样让古绯心湖不平。她怔怔看着堂上的封溥羽,第一反应就是封礼之莫非不打算归家了不成?     带茶盏中的茶茗热气消散,封溥羽也不喝,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这才凝视古绯。声色肃穆地道,“封家一脉单传,到老夫这里,先是礼之的爹娘英年早逝,老夫将三岁幼子的礼之拉扯大,好不容易瞧着他技艺有成,不出几年,待老夫去后,便能安稳的将封家发扬下去。”     “若不是姑娘,礼之也不会被大京墨家的大公子针对,而今,礼之还要老夫收下姑娘,哼,”说到这里,封礼之冷笑了声,再不掩藏对古绯的不喜来,“先不说这样的先例在封家不曾有,单就姑娘的身份来说,便是诸多的不合适,姑娘是要做大事的人,早晚会回墨家,到时又将我封家置于何地?”     声音越发的高,封溥羽每说一句,就厉声几分,到最后一字话音方落,他盯着古绯已经面若冰霜。     古绯捏着那信笺,泛白的指关节,将纸笺都捏出皱褶来,沉吟片刻她才道,“封老的说词,阿绯不会反驳半句,事实就是如此,是阿绯的错,阿绯自然担着,墨戈弋算计礼之的仇,阿绯自然会相讨回来。”     她顿了顿,就那么刹那的时间,无人知她脑海之中就已经转了无数的念头,可最后都化为毫不虚伪做作的言语,“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阿绯自然也是垂涎的,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像墨戈弋那般巧取豪夺的算计,阿绯自问对封老这样的有德大家,从来未有利用的心思,所以对礼之的打算,阿绯也是不同意的。”     “日后,三年五载,礼之指不定就回来了,所以封老还是多多保重身子的好,当然待阿绯日后回了大京,也定然会差人去问询礼之的消息。”     古绯说的不卑不亢,末了,她还对封溥羽行了一礼。     封溥羽眼色深邃,他望着古绯仿若古井般深沉,像是要看进古绯心底深处,瞧出她真正的想法。     话已尽,古绯便不欲多留,她道,“阿绯还有事,就此告退,请封老务必保重。”     说完,随她一起来的夜莺机灵地调转轮椅,当真就要离开。     从头看到尾的老管家眼见古绯要走,他看了看封溥羽,又瞧了瞧古绯,脸上出现焦急之色,“太爷……”     尤二一直在花厅外等着,临到门槛处,他弯腰双手一抬,轻轻松松地就将古绯连同轮椅抬出了门槛,主仆三人遂继续往外走。     “慢着,”封溥羽终于开口,他坐堂上岿然不动,有疏影从上至下笼罩在他身上,就越发显得他人老干瘦,“回来。”     古绯自行转动轮椅,回身疑惑问道,“封老,有何吩咐?”     言语姿态间,做足晚辈对长辈的尊重。     封溥羽起身,他背剪双手缓缓踱到古绯面前,两人一个在花厅外,一个在厅里,中间隔着门槛,就听封溥羽道,“择日不如撞日,随我来。”     便是连自称都变了。     古绯眉头一皱,她心尖颤动,心头某种想法仿佛闪电一样,嗤啦撕破苍穹,叫她难以置信。     封溥羽径直往前走,走了几步见古绯没跟上来,方顿脚转身喝道,“哼。还要我这长辈亲自请你过来不成?”     古绯回神,她赶紧应道,“阿绯不敢。”     夜莺真要推轮椅上前,古绯一挥手拦了她动作。自个转着轮子,急忙跟上封溥羽的脚步。     封家,古绯是来过,可也不太熟。     这会她跟着封溥羽,先是到了府中平素未开的正厅,有稀拉的几个婢女刚好清扫完毕,从正厅出来,见封溥羽过来,齐齐屈膝行礼。     古绯跟着过去,可却被拦在了门槛处。     尤二要帮忙。哪想封溥羽斥道,“让开,既要入我封家的门,这点事怎算难,非得亲自进门不可!”     这话算是证实了古绯的揣测。巨大的喜悦之情从她胸腔之中好似水泡一般浮起,就连封溥羽这话,都让她半点不觉是刁难,可一想到封礼之,竟觉有点难过起来,心绪刹那复杂得让她自个都不懂。     夜莺上前一步,小脸带义愤之色。想要说什么,古绯一把拉住她的手吩咐道,“退下!”     “可姑娘……”夜莺为难地看了看那尺高的门槛,顿为自家姑娘委屈。     古绯摇头,示意这事他们别管。     瞧着这点,封溥羽从鼻端哼出冷意。对古绯的举动还算满意。     这当,有两婢女端着托盘进来,一托盘上是茶盏,一是红包,古绯看向封溥羽。不确定他这是要自己一个人从门口到堂上。     果然,封溥羽开口了,“自己进来。”     古绯眸色微闪,目测了一下从门口到堂上的距离,大约三丈左右,且她自己还要迈过门槛。     她毫不犹豫,双手撑着轮椅扶手,当即双膝跪地,一提裙摆,背脊笔直地就那么跪着迈过门槛,再一步一步以膝盖为脚,往堂上走去。     封溥羽面无表情,甚至他眼底都未有任何情绪流露,反倒是他身边的老管家心生不忍,有心想为古绯说点好话,可一触及封溥羽的神色,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三丈的距离,说远不远,说短也不短,古绯跪着走的坚定,从头至尾她都看着封溥羽眼不带眨,背脊直的似松柏,明明是一种卑微的动作,这会在她身上,却被硬生生做出了一种宁屈不挠的韧力来。     到了堂前封溥羽的脚下,古绯一伸手,“茶来!”     婢女慌忙屈膝弯腰,将托盘中的茶送上。     古绯双手捧茶至头顶,比寻常女子低一阶的冰沙质感嗓音掷地有声,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阿绯敬祖父茶!”     “祖父”二字,脱口而出,其实就连古绯都以为自己会喊不出口或者不习惯,可真到了喉咙,那两字滚了圈,无比顺当地就吐露出来。     她十五年的人生,其实压根就没有过祖父这样的长辈,跟别提能得半点的宠爱。     且封溥羽又是德行受人敬仰的大家,这会连古绯都没察觉,她其实对封溥羽心生敬重的同时,有了小小的期待。     一种孺慕的小心思。     封溥羽接过茶盏,即便这茶入口,他也是看着古绯的。     茶喝了,他抚着银须对古绯道,“入我封家门,当行君子之道,秉君子之言,我若知道你做下半点奸邪之事,定不轻饶。”     “孙女记下了。”古绯低眉顺眼地应下。     “为我封家人,需时刻以封家制墨技艺为己任,我不管你与墨家有何渊源,日后作何打算,但对我封家捶法之流,忌外传,便是日后你诞下的子嗣,若不姓封,也不可!”这才是封溥羽一直心头顾忌的。     古绯勾了勾嘴角,她掌心向上伏地磕头道,“今以父母之灵为誓,若有违背封家祖训,当双手寸断,百毒入体,生死不能,生生世世不得碰墨!”           135 比主子还主子(补8.30)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易州继小墨家在墨玉华高调继承家主,墨宴隐退之后,没平静几日,又传出封溥羽收了古绯为干孙女的事,这个消息像是巨石咚的投落湖泊,带来的震动经久不休。     有人在揣测,古绯是用什么手段搭上封家的,毕竟封溥羽的为人在易州是有目共睹,无人不尊敬,而古绯呢,一个小墨家多年前放弃的子嗣,后又混迹在古家,诸多手段和算计,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几分,一句话,那就是个不好相与从不吃亏的主。     可如今,封家收下了古绯,古绯之前同封礼之的关系众人看在眼里,有那等龌蹉心思的,便已经觉得古绯指不定是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     古绯的名声,在易州本就不算好,经由墨商会大典上墨戈弋的操控,更是被败坏到了极点,偏生她半点都不放心上,就算外面的人觉得她是蛇蝎心肠修罗面,也懒得搭理。     即便这会拜在封老名下,也挽回不了几分。     可封老在意,听闻外面的流言,他恼的银须乱抖,转过头来都不许古绯在封府过夜,要她每日天见亮就过府,开始学百变拂柳捶法,在日落之后离府,她在封家,只有休息室而没有房间。     苦妈等人都为古绯平白受这等气倍感委屈,古绯只淡淡一笑,半点没微词,对封老更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让尤湖开了保养身子的方子不说,三天两天地到膳房,亲自下厨,她早摸清了封老的喜好,故而现在是真心实意地想讨小老头的欢心。     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封老也不是铁石心肠之辈,几次之后,看在古绯还算孝顺的份上,虽还做不出笑脸。至少不会再是最开始的不待见。     而古绯在制墨上表现出来的天赋,让封老好生惊讶了一把,第一日到封府之时,封溥羽还有意刁难。一次拿出十来枚墨丸,要古绯只辨识默出配方。     在大京墨家之时,这样的法子,古绯早就见识过了,事实上,要测一个人是否有成为制墨师的天赋,这都是必须的手段。     墨丸的配方不像制香品或者其他匠艺那么复杂,无论是哪种墨丸,都是从最基础的那几种墨料上推演出来的,后世不同的配方。大多只是配伍的细微差别,再加上捶法以及一些家族秘技的不同,是以墨丸才有优劣的区别。     封老如此为之,也是想看古绯在制墨上到底天赋如何。     不管是因为封礼之,还是其他原因。古绯是竭力在让封溥羽喜欢上她,她本就生了七窍玲珑心,当有心讨好一个人的时候,自然是容易的。     所以,对封老的刁难,她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刷刷几下就默出了十张墨丸配方。还细化到墨料份量,末了,更是大胆地提出配方完善建议,让封老浑浊的眼色一亮,数日来因封礼之离去而死气沉沉的身上焕发出一丝活力来。     投其所好,没有比更好的法子了。     在捶法上。封溥羽原本以为像古绯这样的娇弱姑娘,即便能拿起锤子,也挥舞不到几下,可当古绯在他面前完整地挥出一套大京墨家的千钧捶法之时,他神色一凛。熄了再考验古绯的心思,转而真心实意地开始教她封家的捶法来。     尽管已经见识了古绯天才般的天赋,然对于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古绯只用了不到五日的功夫就已经使的来娴熟无比,到第六日,她混杂了墨家和封家两家的捶法,交替使用,想从这两家之中琢磨出一套适合她自己的捶法来。     封老这会也毫不吝啬,他对于千钧锤发,也是颇有兴趣,故而与古绯一起,两人在墨室一关就是两三天不出门。     祖孙两人,癫狂若痴,似乎只有在制墨上,封溥羽才能完全撇弃那点对古绯的隔阂,也不会再去想封礼之的事。     古绯自小虽受大京墨家的教导居多,可耐不住她在那十年将墨家藏书阁里有关制墨的书全都翻看了一遍,加之她本就悟性极佳,在制墨上多有自己的见地,而封溥羽一把年纪,能被尊称为“大家”,不管是从制墨技巧上还是为人处世的经验上,都要比古绯老辣的多。     当这两人碰撞到一起之时,古绯就像是干涸的沙漠遇到暴雨,疯狂的吸收着从封老那里传授出的点点滴滴,古绯常常出新的见地,也让封老眼前一亮,打破固有的制墨方式,仿佛就为他推开了一扇全新的门窗。     一老一小倒是觉得欢快了,可苦了苦妈和封家老管家这一波的下人,和其他制墨师一样,没有允许,下人是不能进入墨室的。     无奈之下,苦妈只得搬来尤湖。     当即,封家老管家就见识了什么叫做霸气,尤湖完全无视古绯和封溥羽两人散发出的被打扰的冰冷怒意,封溥羽他管不了,可对于古绯,她若不乖顺了,他从来都不屑她挥起的利爪。     径直将古绯从轮椅上抱出墨室,在古绯似被踩着尾巴的野猫,全身竖毛戒备之时,他将人扔在膳房里,面对一桌子的饭菜,古绯若是不吃完了,没个下人敢带她去墨室,一身气场,比主子还主子。     古绯腿脚不便,没人帮忙,她休想再进墨室,封溥羽见古绯出来了,他一个人呆墨室也没意思,这时候就会晃荡过来,同古绯一起用膳。     封家老管家对尤湖可以说是瞬间就佩服的五体投地,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他也学着苦妈的模样,趁早转身走人,眼不见为净。     古绯在热衷将两家捶法融合的同时,尤湖也没闲着。     易州没几天就又热闹了,这回是有人在古家看到有南齐蛮夷出没,说那蛮夷倒是个貌美的女子,就是食人,更甚者有人说,亲眼所见有被割肉的死尸从古家抬出来。     连同古家最近找牙婆子买年少貌美小厮的事也被人翻出来,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就连那牙婆子也证实,古家买了好几次的小厮。     流言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很快就呈无法控制的趋势,蛮夷多骨拉似乎还嫌不够混乱,竟然在某天就大摇大摆地拉着古旻上街,举手投足之间。还非常亲密。     一时之间,畏惧和恐慌以及对古旻的嘲讽来势汹汹,谁人不知,南齐蛮夷不仅食人,更重要的是蛮夷女子一妻多夫,所以古旻与人共妻。     这在大殷,无异于是比风尘女子还让人笑话的存在,古旻头顶绿巾早不知戴多少去了,坊间连说书人都会来一句,为男儿。万万不可同古家公子一般。     古旻,已然成为易州天大的笑话。     随之而来的是古家商铺的买卖,一落千丈,几乎到无以维计的地步。     这些,都是古绯在学习捶法适时到一段落之际。尤湖笑着说给她听的。     她哪里不知,有关古旻的流言,多半都是自己身边这文弱书生在后动了手脚,事到如此,她也不说什么,若是让她自己来谋划,也是差不多的法子。     可以说。古旻将蛮夷多骨拉带回大殷,从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悲剧。     果然,没过几日,古旻就上桃树林来,封溥羽难的发了善心,让古绯那日不用过府去。小休一天。     不过才堪堪半月的功夫,古旻人就瘦的来脱了形,就连古绯都看着他好一会,从那身熟悉的行头才认出来。     他站在院门口,踟蹰不前。唇动了动,才喊道,“五妹……不……绯姑娘……”     一句称呼就难住了他,如今证实古绯压根不是古家的人,自然是不能在以兄妹相称,可古旻又有求,生怕古绯和古家人就生疏了。     古绯一挑眉,她在院角桃花树下摆了个水缸,这会正在给水缸里那两条锦鲤喂食儿,瞧着古旻的不自然当没看见,淡漠的道,“进来。”     古旻如蒙大赦,他抬脚进来才发现这看似二进的院子颇大,纵深很长,能见最里面才修葺好的书房墨室等,院子没旁人,只有苦妈在扫院子。     他到跟前,犹豫了会,才坐到古绯对面,好半天道,“绯姑娘,好兴致。”     古绯一摸小盏中的鱼食,眼见没有了才罢手,里面的鱼食都是尤湖给她装的,特意叮嘱过,只能喂那么多,她放下小盏,似笑非笑地瞥了古旻一眼,“大哥不必那般客气,好歹我们也曾是一家人。”     听闻这话,古旻面色一喜,不管古绯是何心思,只要还承古家这份情就好,“那敢情好,五妹在这桃树林可还习惯?二叔最近可是老念叨你,还有三妹也是,还有十来天,就是婉婷嫁期,五妹一定回府才是。”     古绯勾了勾嘴角,带点讥诮,古旻说这样的话还当她是三岁小孩好哄骗不成?古二爷哪里会念叨她,她被墨戈弋在商会大典上算计,古将可是从头至尾都冷眼旁观,如若当时他站出来,她的名声也不至于被败坏到如斯地步,不过她念在古将当初的收容之恩,对她也没落井下石,她不予计较便是。     而古家的姊妹,特别是古婉婷,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闹将的来是不可开交。     不过,她斜睨了古旻一眼,见他眼有黑圈,面带浮肿,且肌理有萎缩,衣领未遮住的脖颈见依稀能见被鞭笞的红痕,她心头有数,遂高深莫测地道,“怎的,大哥身上的毒还没解么?当初不是说,大京墨家的大公子有法子么?”     哪壶不开她偏提哪壶,她笃定古旻来她这之前,定已经去过小墨家了,墨玉华也将墨戈弋的事如数告知,古旻走投无路之下,这才又转到她这来。     谁知,古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前行几步,一把抱住古绯双腿,哀求道,“五妹,是大哥不对,您行行好,找九先生救救我……”     ps:     从昨个开始就断网了,这会才刚抢修好,爬上来将昨天的补上,晚上还有一章更新。           136 收古家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阿姽:此为重复章节,稍后修改。)     易州继小墨家在墨玉华高调继承家主,墨宴隐退之后,没平静几日,又传出封溥羽收了古绯为干孙女的事,这个消息像是巨石咚的投落湖泊,带来的震动经久不休。     有人在揣测,古绯是用什么手段搭上封家的,毕竟封溥羽的为人在易州是有目共睹,无人不尊敬,而古绯呢,一个小墨家多年前放弃的子嗣,后又混迹在古家,诸多手段和算计,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几分,一句话,那就是个不好相与从不吃亏的主。     可如今,封家收下了古绯,古绯之前同封礼之的关系众人看在眼里,有那等龌蹉心思的,便已经觉得古绯指不定是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     古绯的名声,在易州本就不算好,经由墨商会大典上墨戈弋的操控,更是被败坏到了极点,偏生她半点都不放心上,就算外面的人觉得她是蛇蝎心肠修罗面,也懒得搭理。     即便这会拜在封老名下,也挽回不了几分。     可封老在意,听闻外面的流言,他恼的银须乱抖,转过头来都不许古绯在封府过夜,要她每日天见亮就过府,开始学百变拂柳捶法,在日落之后离府,她在封家,只有休息室而没有房间。     苦妈等人都为古绯平白受这等气倍感委屈,古绯只淡淡一笑,半点没微词,对封老更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让尤湖开了保养身子的方子不说,三天两天地到膳房,亲自下厨,她早摸清了封老的喜好,故而现在是真心实意地想讨小老头的欢心。     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封老也不是铁石心肠之辈,几次之后,看在古绯还算孝顺的份上。虽还做不出笑脸,至少不会再是最开始的不待见。     而古绯在制墨上表现出来的天赋,让封老好生惊讶了一把,第一日到封府之时。封溥羽还有意刁难,一次拿出十来枚墨丸,要古绯只辨识默出配方。     在大京墨家之时,这样的法子,古绯早就见识过了,事实上,要测一个人是否有成为制墨师的天赋,这都是必须的手段。     墨丸的配方不像制香品或者其他匠艺那么复杂,无论是哪种墨丸,都是从最基础的那几种墨料上推演出来的。后世不同的配方,大多只是配伍的细微差别,再加上捶法以及一些家族秘技的不同,是以墨丸才有优劣的区别。     封老如此为之,也是想看古绯在制墨上到底天赋如何。     不管是因为封礼之。还是其他原因,古绯是竭力在让封溥羽喜欢上她,她本就生了七窍玲珑心,当有心讨好一个人的时候,自然是容易的。     所以,对封老的刁难,她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刷刷几下就默出了十张墨丸配方,还细化到墨料份量,末了,更是大胆地提出配方完善建议,让封老浑浊的眼色一亮,数日来因封礼之离去而死气沉沉的身上焕发出一丝活力来。     投其所好。没有比更好的法子了。     在捶法上,封溥羽原本以为像古绯这样的娇弱姑娘,即便能拿起锤子,也挥舞不到几下,可当古绯在他面前完整地挥出一套大京墨家的千钧捶法之时。他神色一凛,熄了再考验古绯的心思,转而真心实意地开始教她封家的捶法来。     尽管已经见识了古绯天才般的天赋,然对于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古绯只用了不到五日的功夫就已经使的来娴熟无比,到第六日,她混杂了墨家和封家两家的捶法,交替使用,想从这两家之中琢磨出一套适合她自己的捶法来。     封老这会也毫不吝啬,他对于千钧锤发,也是颇有兴趣,故而与古绯一起,两人在墨室一关就是两三天不出门。     祖孙两人,癫狂若痴,似乎只有在制墨上,封溥羽才能完全撇弃那点对古绯的隔阂,也不会再去想封礼之的事。     古绯自小虽受大京墨家的教导居多,可耐不住她在那十年将墨家藏书阁里有关制墨的书全都翻看了一遍,加之她本就悟性极佳,在制墨上多有自己的见地,而封溥羽一把年纪,能被尊称为“大家”,不管是从制墨技巧上还是为人处世的经验上,都要比古绯老辣的多。     当这两人碰撞到一起之时,古绯就像是干涸的沙漠遇到暴雨,疯狂的吸收着从封老那里传授出的点点滴滴,古绯常常出新的见地,也让封老眼前一亮,打破固有的制墨方式,仿佛就为他推开了一扇全新的门窗。     一老一小倒是觉得欢快了,可苦了苦妈和封家老管家这一波的下人,和其他制墨师一样,没有允许,下人是不能进入墨室的。     无奈之下,苦妈只得搬来尤湖。     当即,封家老管家就见识了什么叫做霸气,尤湖完全无视古绯和封溥羽两人散发出的被打扰的冰冷怒意,封溥羽他管不了,可对于古绯,她若不乖顺了,他从来都不屑她挥起的利爪。     径直将古绯从轮椅上抱出墨室,在古绯似被踩着尾巴的野猫,全身竖毛戒备之时,他将人扔在膳房里,面对一桌子的饭菜,古绯若是不吃完了,没个下人敢带她去墨室,一身气场,比主子还主子。     古绯腿脚不便,没人帮忙,她休想再进墨室,封溥羽见古绯出来了,他一个人呆墨室也没意思,这时候就会晃荡过来,同古绯一起用膳。     封家老管家对尤湖可以说是瞬间就佩服的五体投地,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他也学着苦妈的模样,趁早转身走人,眼不见为净。     古绯在热衷将两家捶法融合的同时,尤湖也没闲着。     易州没几天就又热闹了,这回是有人在古家看到有南齐蛮夷出没,说那蛮夷倒是个貌美的女子,就是食人,更甚者有人说,亲眼所见有被割肉的死尸从古家抬出来。     连同古家最近找牙婆子买年少貌美小厮的事也被人翻出来,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就连那牙婆子也证实,古家买了好几次的小厮。     流言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很快就呈无法控制的趋势,蛮夷多骨拉似乎还嫌不够混乱,竟然在某天就大摇大摆地拉着古旻上街,举手投足之间,还非常亲密。     一时之间,畏惧和恐慌以及对古旻的嘲讽来势汹汹,谁人不知,南齐蛮夷不仅食人,更重要的是蛮夷女子一妻多夫,所以古旻与人共妻。     这在大殷,无异于是比风尘女子还让人笑话的存在,古旻头顶绿巾早不知戴多少去了,坊间连说书人都会来一句,为男儿,万万不可同古家公子一般。     古旻,已然成为易州天大的笑话。     随之而来的是古家商铺的买卖,一落千丈,几乎到无以维计的地步。     这些,都是古绯在学习捶法适时到一段落之际,尤湖笑着说给她听的。     她哪里不知,有关古旻的流言,多半都是自己身边这文弱书生在后动了手脚,事到如此,她也不说什么,若是让她自己来谋划,也是差不多的法子。     可以说,古旻将蛮夷多骨拉带回大殷,从最开始就注定了他的悲剧。     果然,没过几日,古旻就上桃树林来,封溥羽难的发了善心,让古绯那日不用过府去,小休一天。     不过才堪堪半月的功夫,古旻人就瘦的来脱了形,就连古绯都看着他好一会,从那身熟悉的行头才认出来。     他站在院门口,踟蹰不前,唇动了动,才喊道,“五妹……不……绯姑娘……”     一句称呼就难住了他,如今证实古绯压根不是古家的人,自然是不能在以兄妹相称,可古旻又有求,生怕古绯和古家人就生疏了。     古绯一挑眉,她在院角桃花树下摆了个水缸,这会正在给水缸里那两条锦鲤喂食儿,瞧着古旻的不自然当没看见,淡漠的道,“进来。”     古旻如蒙大赦,他抬脚进来才发现这看似二进的院子颇大,纵深很长,能见最里面才修葺好的书房墨室等,院子没旁人,只有苦妈在扫院子。     他到跟前,犹豫了会,才坐到古绯对面,好半天道,“绯姑娘,好兴致。”     古绯一摸小盏中的鱼食,眼见没有了才罢手,里面的鱼食都是尤湖给她装的,特意叮嘱过,只能喂那么多,她放下小盏,似笑非笑地瞥了古旻一眼,“大哥不必那般客气,好歹我们也曾是一家人。”     听闻这话,古旻面色一喜,不管古绯是何心思,只要还承古家这份情就好,“那敢情好,五妹在这桃树林可还习惯?二叔最近可是老念叨你,还有三妹也是,还有十来天,就是婉婷嫁期,五妹一定回府才是。”     古绯勾了勾嘴角,带点讥诮,古旻说这样的话还当她是三岁小孩好哄骗不成?古二爷哪里会念叨她,她被墨戈弋在商会大典上算计,古将可是从头至尾都冷眼旁观,如若当时他站出来,她的名声也不至于被败坏到如斯地步,不过她念在古将当初的收容之恩,对她也没落井下石,她不予计较便是。     而古家的姊妹,特别是古婉婷,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闹将的来是不可开交。           137 我有和你同样的心思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易州有名的清茗楼,古绯靠坐二楼雅间窗边,单手托腮,视线虚无缥缈地看着楼下,手边是还冒热气的茶茗。     墨玉华拎起茶壶,施施然倒了点在茶盏中,洗涮了番倒掉,才满上。     整个雅间里安静非常,除了两人,再无第三人。     一盏茶毕,墨玉华从怀里摸出张金红色的双囍字样的烫金请帖来,推至古绯面前道,“十月二十五的黄道吉日。”     古绯瞥了他一眼,伸出两根手指头一捻请帖,脸上就带起讥诮的笑,“昔日的古家不存,你也为小墨家家主,我倒没想到,这桩亲事,你还愿意遵守。”     墨玉华摇头,他端起茶盏抿了口,以古绯看不懂的表情道,“有些事,阿绯你终归不懂,即便我不欢喜古婉婷,即便古家不存从前风光,即便这亲事是我爹订下的,我也会按照约定取古婉婷为妻。     古绯闻言,她神色一凛,沉吟片刻才道,“你在意她?”     墨玉华再次摇头,“我不在意任何姑娘,可这是家族深入骨髓的使命,我活着,便是因为小墨家而已。”     古绯嗤笑了声,她眉目有尖锐的刻薄,十分不屑墨玉华这话,“愚蠢,愚孝,愚忠,一个家族想要繁盛,岂是因一桩亲事就能决定的,家主无能,子嗣不争,就是大京墨家也早晚倾塌。”     她如此愤怒,眼见墨玉华淡漠不关己的态度,心头终起了不可抑制的悲愤,从心底最深处的意愿来说,她不愿意墨玉华走到这一步。     然而,墨玉华只淡淡一笑,他又满上一杯清茗,云淡风轻的回道,”这个世间,一些事总是需要有人做出牺牲。尔后另外的一些人才能得到安宁。     这话中的意思高深莫测,倒叫古绯一时间魔怔在那,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墨玉华前倾身,他拍了拍古绯能见淡青色筋脉的手背又道。“阿绯不用为我担心,古婉婷她一直以为自己身子没法诞下子嗣,再加上古家势弱,日后定不敢蛮横跋扈。”     古绯猛地回过神,她敛下眸子,淡漠地抽回自己手,冷冷的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墨玉华笑了,他也不戳穿古绯的刀子嘴豆腐心。也知她之前一直不肯相认自己,心里也定是挣扎犹豫过的,是以,他这会半点都不计较,“我知。与你无关。”     古绯面上起恼意,她侧开头,不看他,以更凶狠的口吻道,“别以为这就算完了,古家已经在我手,小墨家我同样会收归己下。”     听闻这话。墨玉华皱眉,他指腹抚过茶盏杯沿,想了想道,“不用那么麻烦,阿绯若是愿意,插手小墨家的买卖都是可以的。”     古绯一样下颌。脸庞倨傲,“不是插手,是要彻底将小墨家给吞了。”     墨玉华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今日约见古绯,自然最终的目的便是为了这事。毕竟他还不想小墨家真落到那样的境界,他虽纵容也愿意宠着护着古绯,可却并不想涉及到家族的层面上。     小墨家,是他唯一的底线。     他考虑半天,整个雅间再次陷入安静之中,案几上的清茗渐渐冷却,直至再没那点暖人的热度。     “我多少知你想做什么,如果,”他口吻顿了顿,俊逸如玉的面容正视古绯,斯文的眼梢颜色倏地加深,“如果,我也有和你同样的心思,欲取大京墨家而代之,那么,是不是有一丝的转圜之地?”     对古绯,他摸不著现在她的底线在那,所以,直接将话挑到明面上来将,把自己最低的限度大白出来,端看古绯如何抉择。     可,古绯不说话,粉白的唇一抿,她同样目色深沉地望着他,不发一言。     墨玉华继续道,“你想对付大京墨家,总归一个人是不行的,且经由墨戈弋一事,你已经在明处,若是我站你身后,做你的暗处的影子,还可以假意投诚地接触到墨家,岂不是胜算更大。”     眸色连闪,古绯想过墨玉华会说很多的话,唯独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片刻,她无法判断这话中真假。     似乎知晓古绯的顾忌,墨玉华叹息一声,他在袖子里摸了摸,边道,“我晓得阿绯你现在不轻易信人,所以昨个特意拟了份商契,你若同意,签下名字盖上手印,咱们便联盟赌一手。”     商契送至古绯眼皮子底下,她迟疑了瞬,才狐疑地打开看了起来。     白纸黑字,不大一张纸上,只简单罗列了几点,归根究底,大致意思是说,小墨家会全力以赴配合她倾覆大京墨家,若有违背举止,小墨家所有家业尽归古绯所有。     古绯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会她倒摸不透墨玉华的心思了,究竟是真心如此,还是缓兵之计?     瞅见古绯怀疑的视线,墨玉华苦笑一声,他重新为古绯倒了盏热茶,“阿绯,终究连我,你也是不再相信了么……”     需知,青梅竹马的情谊,竟抵不过十年岁月的流逝么?     最后一句话,在他喉咙滚了圈后,又被生生咽了回去,他看着古绯那双黑白分明的纯粹眼眸,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在生削腿肉之后,还能活着逃出大京,继而迅速地奋起抗争。     比常人都大一圈的黑瞳,沉寂如宿墨,古绯缓缓地将商契推还给墨玉华,一字一句的道,“我不签……”     刹那,墨玉华脸色白了一分,他眼底浮起无法隐忍的苦痛,整个人都感觉到了跌落冰谷的寒。     古绯勾了勾嘴角,将之反应尽收眼底,“如果是你,我想去相信一次,所以,玉华哥,莫让阿绯失望。”     悠远拉长的尾音,带着上翘的飘渺,听在耳里给人一种极为不真切之感,可墨玉华却忽的仿佛被万年冰谷之中拉入灼热的烈日之下,身上是热烈到澎湃的暖意。     他似乎又活了过来,“当……当真?”     连说话都不顺畅了。     杏眼笑弯如新月,古绯素白脸上第一次起了浸润眼瞳的暖色笑靥,她伸手捧起面前的茶盏,小呷了口,眸子更眯了点,像是舒服晒日头的猫儿,慵懒非常,“自然当真,玉华哥自小对阿绯的好,阿绯可是都记得。”     如此,她连唤了两声“玉华哥”,仿佛经刚才那么一遭,瞬间就心无芥蒂,又是十年前那单纯可人的小姑娘。     然,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聪明如墨玉华,哪里不晓得这其中的意味,可他拒绝去深想,只要能保住小墨家,且还不与古绯为敌,古绯现今能主动唤他为兄,这便已经让他很是欢喜了。     气氛大好,两人就小时候的事,多聊了会,彼此之间都是言笑晏晏,那张摆在案几上的商契不小心沾染了茶茗,墨迹晕染开深深浅浅的晕圈,就模糊了所有的字迹,成为废纸一张。     这一趟,继古家的六间铺子一墨窑之后,古绯同小墨家也暂时皆为盟约,加上之前墨玉华分到她头上的两间铺子,再加上梓鸢帮忙打理的玄朱坊,古绯手里头便已经有九家买卖墨丸的铺子。     若是叫旁人知了,指不定多惊讶,要知道,就连易州鳌头的小墨家,在易州的铺子左右也不过十五的数,而古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手上便收拢了九家。     这九家铺子,原本的玄朱坊不变,以精致墨丸为主,且每月接的单子,古绯严格控制在十五份,经常能见玄朱坊外面有人拿着银子也买不到墨丸的时候。     余下的八家铺子,古绯也自有打算,她将这八间铺子全部换了个叫“花间词”的名,那牌匾还是诱哄着封老帮忙给题的。     其中最大的一间重新修缮了一通,分隔为两层楼,一楼大堂摆上她专门理出来比较有特点的墨丸,二楼则专门用作文人雅士吟诗作对之用,还发请帖出去,专门请了易州书生才子,十天半个月便开一次诗会。     久而久之,这间花间词,倒成为易州风流雅士的汇聚之地,自然店中墨丸的买卖就好了起来。     其他七间,也是各有特色,有只卖彩墨的,有只出雍容华贵的套墨,也自有制一些比如易墨这种极具州郡特点的墨丸。     这种独一无二的行商方式,没多少时间,在易州就众人皆知,谁人都知,想要买点自己中意的墨丸,去花间词定能找到。     花间词铺中的制墨老师父和伙计,古绯也没动,原来怎么样还就怎么样,只是在制墨配方上有改动,她名声不好,不宜多出面,而梓鸢帮忙打理这玄朱坊,也不适合路面。     一段时间里,古绯真是陷入身边无人可用的境地,无法之下,她只得在城中另外置办了套宅子,让梓鸢有空便悄悄过去一趟。     每间花间词的掌柜都还在,古绯第一时间就放出话去,谁若干的好了,就能提拔为花间词总管事,这八名掌柜眼见有奔头,立马积极起来,每日账目往那宅子里送,殷勤的不行。     梓鸢并不露面,她只差人将账本送进来,末了看完再一一批复,半月一次给古绯回禀,其他的事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是以,谁都不知这易州突然冒出的花间词东家是何人,自琳琅阁之后,花间词东家便成为第二神秘的人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138 踹下来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阿姽:此为重复章节防盗防火,稍后修改。)     易州有名的清茗楼,古绯靠坐二楼雅间窗边,单手托腮,视线虚无缥缈地看着楼下,手边是还冒热气的茶茗。     墨玉华拎起茶壶,施施然倒了点在茶盏中,洗涮了番倒掉,才满上。     整个雅间里安静非常,除了两人,再无第三人。     一盏茶毕,墨玉华从怀里摸出张金红色的双囍字样的烫金请帖来,推至古绯面前道,“十月二十五的黄道吉日。”     古绯瞥了他一眼,伸出两根手指头一捻请帖,脸上就带起讥诮的笑,“昔日的古家不存,你也为小墨家家主,我倒没想到,这桩亲事,你还愿意遵守。”     墨玉华摇头,他端起茶盏抿了口,以古绯看不懂的表情道,“有些事,阿绯你终归不懂,即便我不欢喜古婉婷,即便古家不存从前风光,即便这亲事是我爹订下的,我也会按照约定取古婉婷为妻。     古绯闻言,她神色一凛,沉吟片刻才道,“你在意她?”     墨玉华再次摇头,“我不在意任何姑娘,可这是家族深入骨髓的使命,我活着,便是因为小墨家而已。”     古绯嗤笑了声,她眉目有尖锐的刻薄,十分不屑墨玉华这话,“愚蠢,愚孝,愚忠,一个家族想要繁盛,岂是因一桩亲事就能决定的,家主无能,子嗣不争,就是大京墨家也早晚倾塌。”     她如此愤怒,眼见墨玉华淡漠不关己的态度,心头终起了不可抑制的悲愤,从心底最深处的意愿来说,她不愿意墨玉华走到这一步。     然而,墨玉华只淡淡一笑,他又满上一杯清茗,云淡风轻的回道,”这个世间。一些事总是需要有人做出牺牲,尔后另外的一些人才能得到安宁。     这话中的意思高深莫测,倒叫古绯一时间魔怔在那,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墨玉华前倾身。他拍了拍古绯能见淡青色筋脉的手背又道,“阿绯不用为我担心,古婉婷她一直以为自己身子没法诞下子嗣,再加上古家势弱,日后定不敢蛮横跋扈。”     古绯猛地回过神,她敛下眸子,淡漠地抽回自己手,冷冷的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墨玉华笑了。他也不戳穿古绯的刀子嘴豆腐心,也知她之前一直不肯相认自己,心里也定是挣扎犹豫过的,是以,他这会半点都不计较。“我知,与你无关。”     古绯面上起恼意,她侧开头,不看他,以更凶狠的口吻道,“别以为这就算完了,古家已经在我手。小墨家我同样会收归己下。”     听闻这话,墨玉华皱眉,他指腹抚过茶盏杯沿,想了想道,“不用那么麻烦,阿绯若是愿意。插手小墨家的买卖都是可以的。”     古绯一样下颌,脸庞倨傲,“不是插手,是要彻底将小墨家给吞了。”     墨玉华眉头皱的更深了,他今日约见古绯。自然最终的目的便是为了这事,毕竟他还不想小墨家真落到那样的境界,他虽纵容也愿意宠着护着古绯,可却并不想涉及到家族的层面上。     小墨家,是他唯一的底线。     他考虑半天,整个雅间再次陷入安静之中,案几上的清茗渐渐冷却,直至再没那点暖人的热度。     “我多少知你想做什么,如果,”他口吻顿了顿,俊逸如玉的面容正视古绯,斯文的眼梢颜色倏地加深,“如果,我也有和你同样的心思,欲取大京墨家而代之,那么,是不是有一丝的转圜之地?”     对古绯,他摸不著现在她的底线在那,所以,直接将话挑到明面上来将,把自己最低的限度大白出来,端看古绯如何抉择。     可,古绯不说话,粉白的唇一抿,她同样目色深沉地望着他,不发一言。     墨玉华继续道,“你想对付大京墨家,总归一个人是不行的,且经由墨戈弋一事,你已经在明处,若是我站你身后,做你的暗处的影子,还可以假意投诚地接触到墨家,岂不是胜算更大。”     眸色连闪,古绯想过墨玉华会说很多的话,唯独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片刻,她无法判断这话中真假。     似乎知晓古绯的顾忌,墨玉华叹息一声,他在袖子里摸了摸,边道,“我晓得阿绯你现在不轻易信人,所以昨个特意拟了份商契,你若同意,签下名字盖上手印,咱们便联盟赌一手。”     商契送至古绯眼皮子底下,她迟疑了瞬,才狐疑地打开看了起来。     白纸黑字,不大一张纸上,只简单罗列了几点,归根究底,大致意思是说,小墨家会全力以赴配合她倾覆大京墨家,若有违背举止,小墨家所有家业尽归古绯所有。     古绯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这会她倒摸不透墨玉华的心思了,究竟是真心如此,还是缓兵之计?     瞅见古绯怀疑的视线,墨玉华苦笑一声,他重新为古绯倒了盏热茶,“阿绯,终究连我,你也是不再相信了么……”     需知,青梅竹马的情谊,竟抵不过十年岁月的流逝么?     最后一句话,在他喉咙滚了圈后,又被生生咽了回去,他看着古绯那双黑白分明的纯粹眼眸,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在生削腿肉之后,还能活着逃出大京,继而迅速地奋起抗争。     比常人都大一圈的黑瞳,沉寂如宿墨,古绯缓缓地将商契推还给墨玉华,一字一句的道,“我不签……”     刹那,墨玉华脸色白了一分,他眼底浮起无法隐忍的苦痛,整个人都感觉到了跌落冰谷的寒。     古绯勾了勾嘴角,将之反应尽收眼底,“如果是你,我想去相信一次,所以,玉华哥,莫让阿绯失望。”     悠远拉长的尾音,带着上翘的飘渺,听在耳里给人一种极为不真切之感,可墨玉华却忽的仿佛被万年冰谷之中拉入灼热的烈日之下,身上是热烈到澎湃的暖意。     他似乎又活了过来,“当……当真?”     连说话都不顺畅了。     杏眼笑弯如新月,古绯素白脸上第一次起了浸润眼瞳的暖色笑靥,她伸手捧起面前的茶盏,小呷了口,眸子更眯了点,像是舒服晒日头的猫儿,慵懒非常,“自然当真,玉华哥自小对阿绯的好,阿绯可是都记得。”     如此,她连唤了两声“玉华哥”,仿佛经刚才那么一遭,瞬间就心无芥蒂,又是十年前那单纯可人的小姑娘。     然,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聪明如墨玉华,哪里不晓得这其中的意味,可他拒绝去深想,只要能保住小墨家,且还不与古绯为敌,古绯现今能主动唤他为兄,这便已经让他很是欢喜了。     气氛大好,两人就小时候的事,多聊了会,彼此之间都是言笑晏晏,那张摆在案几上的商契不小心沾染了茶茗,墨迹晕染开深深浅浅的晕圈,就模糊了所有的字迹,成为废纸一张。     这一趟,继古家的六间铺子一墨窑之后,古绯同小墨家也暂时皆为盟约,加上之前墨玉华分到她头上的两间铺子,再加上梓鸢帮忙打理的玄朱坊,古绯手里头便已经有九家买卖墨丸的铺子。     若是叫旁人知了,指不定多惊讶,要知道,就连易州鳌头的小墨家,在易州的铺子左右也不过十五的数,而古绯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手上便收拢了九家。     这九家铺子,原本的玄朱坊不变,以精致墨丸为主,且每月接的单子,古绯严格控制在十五份,经常能见玄朱坊外面有人拿着银子也买不到墨丸的时候。     余下的八家铺子,古绯也自有打算,她将这八间铺子全部换了个叫“花间词”的名,那牌匾还是诱哄着封老帮忙给题的。     其中最大的一间重新修缮了一通,分隔为两层楼,一楼大堂摆上她专门理出来比较有特点的墨丸,二楼则专门用作文人雅士吟诗作对之用,还发请帖出去,专门请了易州书生才子,十天半个月便开一次诗会。     久而久之,这间花间词,倒成为易州风流雅士的汇聚之地,自然店中墨丸的买卖就好了起来。     其他七间,也是各有特色,有只卖彩墨的,有只出雍容华贵的套墨,也自有制一些比如易墨这种极具州郡特点的墨丸。     这种独一无二的行商方式,没多少时间,在易州就众人皆知,谁人都知,想要买点自己中意的墨丸,去花间词定能找到。     花间词铺中的制墨老师父和伙计,古绯也没动,原来怎么样还就怎么样,只是在制墨配方上有改动,她名声不好,不宜多出面,而梓鸢帮忙打理这玄朱坊,也不适合路面。     一段时间里,古绯真是陷入身边无人可用的境地,无法之下,她只得在城中另外置办了套宅子,让梓鸢有空便悄悄过去一趟。     梓鸢并不露面,她只差人将账本送进来,末了看完再一一批复,半月一次给古绯回禀,其他的事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是以,谁都不知这易州突然冒出的花间词东家是何人,自琳琅阁之后,花间词东家便成为第二神秘的人物。           139 小娇娘香死我了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烟柳垂眸,扇子一样的睫毛在白皙的面庞投落让人心痒痒的剪影,她虽颔首不语,可恰好能见她纤细如天鹅的脖颈,泛着蒙蒙柔光,叫人想在上面落下痕迹,有几缕发丝从耳后垂落下来,划过低矮的领口,蹿入衣领中,顺着脖颈的弧度妖妖娆娆的更是勾人。     王怀远呼吸都重了几分,他盯着面前的貌美妇人,眼不打转。     此刻,有淡淡香味的房间里,再无旁人,粉色纱幔从屋顶垂落而下,被风吹起,就带出婉约的女子娇羞来。     “这可是夫人的手帕?”王怀远定了定神,他从怀里摸出那张绛红色绣独莲的帕子来。     烟柳眼波流转,恍若盈盈一汪碧波,湿润水漉的泛着春意,她抬眼瞧了王怀远手里的帕子一眼,又飞快的低头,面颊就起了薄红,“是,是妾身之物。”     小声说着,她就伸手去拿。     那双手,青葱如玉,粉色的指甲修成略尖的弧度,更显得十指春风柔若无骨。     王怀远喉结滑动,他一缩手,让烟柳的手落了空,自己连忙将帕子又塞回怀里,并一把捉住了那只小手,“夫人,自昨个在坊间一见,便让在下心念念了一晚上,这会身上都还滚烫的,不信,你摸摸。”     他不仅言语下流,还拉着烟柳的手,往自个身上挨。     烟柳被拉的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在地。     王怀远早有准备,他双手一捞,扎住烟柳柔软如蛇的细腰,往怀里一带,就将人抱了个满怀,“小娇娘香死我了,本老爷可是着实费了番功夫才打听到你的落处。”     烟柳脸上布满慌乱,她伸手推拒着王怀远,可却半点都挣脱不开。“放手,王老爷你放开我,烟柳不卖身……”     这一番的挣扎扭动,反而让王怀远越发心火难耐。他可不管那么多,将鼻尖凑到烟柳胸口一嗅,嘿嘿一笑道,“不卖身?小娇娘可是本老爷刚才花了多少银子给老鸨,这会你就是叫破天,也不会有人进来。”     闻言,烟柳面若死灰,一双秋水剪瞳之中顷刻就浮起湿润水珠,泫而未泣,平白更惹人想要好生蹂躏一番。“不,妈妈答应过我的……”     王怀远再没心思陪烟柳周旋,他一手钳制着烟柳腰身,双腿还夹着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径直就撕扯开她轻薄的衣裳。白皙如剥了壳的鸡蛋白的肌肤暴露出来,一股子浓郁而醉人的桂花香扑面而来,王怀远呼吸重如喘牛,他急不可耐的就埋头扑了上去,啃咬起来。     “不……”烟柳身子一颤,她一手也被制着,单手力气更小。哪里会是王怀远的对手,就是连挣脱都无能。     就在这当――     “嘭”的踹门声响起,刺眼的光亮从门外透过来。     王怀远一怒,他转头瞧一糙大汉站门口,想也不想呵斥出声,“哪里来的不……”     可他话还未完。就听得怀里的烟柳哭着期期艾艾地喊了声,“夫君,救我……”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得那大汉声若惊雷的怒道,“好你个无耻之徒。欺到俺媳妇头上来了,今个俺不打死你,就不姓尤。”     话还未完,那汉子挥着拳头踏进来,一拳头砸在根本反应不过来的王怀远背上,差点没将人给打晕过去。     烟柳挣脱束缚,她一个箭步躲到汉子身后,更为悲戚的道,“夫君,妾身没脸见你,平白被这厮撸到这等肮脏之地不说,还被欺辱,请夫君休了妾身吧。”     那汉子听了这话,不仅不安慰烟柳,反而对王怀远更是愤怒,话也不说,就扬起第二道拳头。     王怀远终于回过神来,他总觉哪里不对,烟柳是他昨晚花了银子,使了好些功夫才查出来是在这家勾栏院卖艺,然后今个他一晚便过来,还给了老鸨大笔的银子,只让她不做声即可。     从头至尾,这妇人压根就是个风尘女子,这会又是哪里来的夫君。     眼见那拳头就要落下,他心头惊惧,“住手,住手,你可是我是谁?”     只听那汉子冷笑一声,“俺管你是谁,欺负了俺媳妇,就是天王老子,俺也要打死了。”     说着,第二拳头又落到了王怀远脸上,当场就让他牙齿都落了几个。     王怀远这会哪里看不出是被人给坑了,他眼冒金星地瞥了烟柳一眼,吐出口血,骂道,“贱人……”     一句话没完,那糙汉子地拳头又到近前,别的地方他也不打,专瞅王怀远脸上招呼。     几拳下去,王怀远痛的只想昏死过去,可不知那汉子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他硬是清醒地感受到一切。     这房间发生的一切,门也没关,要是以往,老鸨早带人冲了进来,可今日外面安安静静,没个人声,就像谁也没听到王怀远的惨叫一样。     王怀远从未觉得如此绝望过,他感觉浑身骨头都要被那汉子的拳头给砸断了一样,可偏生他还清醒无比。     “不……不要……我……”他模模糊糊地吐出几个字音,看着自顾自坐桌边,倒了盏茶来喝的烟柳哀求道。     一口气砸了数拳下去,那汉子直起身,抽了口气,一脚踹在王怀远肚子上,才哼哼唧唧地走到门边将门给关死了。     王怀远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掉,他脸肿的不像话,嘴里满口鲜血,虚眯的眼中瞧着房间光线暗了,门还被关死了,他心头一慌,还不知这汉子要将他如何了。     那想,那汉子理都没理他,也没看烟柳一眼,径直转到房间的八幅屏风后面,很快就从屏风里推出轮椅来。     王怀远只能看见眼前一双玄色锦面绣翠色幽兰的小绣鞋踏在轮椅搁板上,湖色的裙裾,褶间有淡蓝色的落叶暗纹,然后他就听得头顶有声音在说,“王会长,真是好生狼狈。”     这声音略带熟悉,他一愣,努力抬头。就见到一张素白如玉的脸,比常人大一圈的黑瞳,黑白格外分明,好一双的倾城之色眸子。然后是清秀如莲的五官,单薄的身子坐轮椅上。     他眼底震惊之色显而易见,嘴唇蠕动了几下,就喊出了两个字,“古……古绯……”     古绯以袖掩唇,轻笑了声,她微微弯腰,凑到王怀远面前,瞧着他一脸的鲜血淋漓就道,“王会长。好久不见。”     自古绯从屏风后出来,烟柳就放下了杯子,低眉顺眼地站到古绯身后。     王怀远瞧了一圈,他这才了悟,分明今日这一场包括昨日与烟柳在坊间的相遇。都不过是一场阴谋。     他挣扎着像起来,奈何四肢痛到无力,比条死狗还不如。     古绯扬起下颌,朝身后的尤二使了个眼色,尤二从怀里掏出张纸来送到她面前,她两指一捏对王怀远就道,“这是墨商会会长退位书。看王会长是想要自个的命还是这商会会长之位。”     退位书如落叶飘零到王怀远脸上,沾染上血色,墨迹从黑到红,实在是让王怀远惊惧不已。     “你……你……不会得逞……”王怀远提起一口气,喊了出来。     古绯可不怕骨头硬的,况且王怀远还根本就不是有气节之人。如若不然也不会对烟柳做出那等逼迫的事来,纵使是他们引诱在先,若他坚定心无杂念,自然不会被算计到。     “尤二,看来咱们王会长是舍不得会长之位哪。”古绯悠悠然道。     尤二嘿嘿一笑。大踏步到王怀远面前,脚尖一移就踩到王怀远的五根手指头,末了脚尖还转了圈。     “啊……”王怀远惨叫出声。     古绯面无表情,她指腹摩挲着扶手,“套用王会长起先说的话,这会你就是叫破天,也不会有人进来。”     王怀远感到绝望,与真切的死亡威胁,他哪里受的住这些,当下丢弃那点贪心,忙不迭地点头道,“我退我退……”     不肖古绯示意,尤二自发顿了动作,蹲下身,在王怀远手边展开纸张,另一边烟柳早准备好了毫笔。     王怀远根本没得选择,尤二将毫笔塞到他手里,他颤巍巍到签下自个名字,末了还就着手上的血,盖下手印。     此退位书,便算是生效了。     古绯笑着收了那纸,她也不怕王怀远事后算账,“王会长,不,现在该是王老爷,您在此多多休息一会,晚点自有人来照料你。”     “王老爷,您可得考虑好了,昨个你一见烟柳夫人,便心生邪念,今日将人撸来这烟花之地企图欺辱不说,还信口雌黄说别人正经的深宅夫人是风尘女子,人证物证俱在,就是这勾栏之地的老鸨也是能作证的,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话,尤二便推着轮椅,出了房间,烟柳脚步轻移,跟在后面,看都没看王怀远一眼。     王怀远只觉胸腔气血翻滚,心窝子疼的厉害,他眼瞧着古绯很快走的不见人影,喉咙一甜,一口血就喷了出来,人这才彻底的昏迷过去。     出了烟花柳巷,古绯才觉鼻尖的呼吸顺畅点,她嗅觉灵敏,实在有些受不了勾栏之地的脂粉香气。     “你做的很好。”她没回头,径直身后的烟柳道。     尽管古绯看不见,烟柳还是提裙摆屈膝行礼道,“妾身不敢当,全仗姑娘。”     古绯也不跟她客气,“梓鸢同我说过,说你想当易州琳琅阁管事,恰好梓鸢也无意再打理琳琅阁,如今我手上有血玉狐狸坠子,梓鸢说能代琳琅阁阁主九狐王做主,是以,如你所愿,明个就上任吧。”           140 荣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想要成为一州郡墨商会的会长,先是要之前的会长卸任,须得商会里过半的墨使同意,还需要一封墨使引荐的信笺,再有便是过人的制墨技艺,这些条件,都是最基本要诀。     王怀远,当年成为商会会长之时,自然是使了手段,成为了大殷所有墨商会的例外,加上他还算有点眼色,平时也不干预商会中的各种决定,时不时,还拿银子出来添进商会里,是以,即便他只是行外人,易州商会上下也忍受了下来。     而当古绯手持封溥羽的引荐信,将商会五位墨使请到松柏庄的时候,所有人看着王怀远亲自签字盖了手印的退位书,死寂了好半天。     继而是各怀心思地活络开了。     古绯冷眼一扫,心头冷笑几声,她端着茶盏,坐在花厅最末的位置,在她手边的是封溥羽,尔后是卫家的卫胖子,另一边则是小墨家的制墨师罗宋,嘴角含笑的则是来历神秘的明月公子,最后姗姗来迟的是性子冷硬为人古板的董式。     沉寂半晌,卫胖子轻笑出声,他首先开口了,“封老,有这么个干孙女,倒叫胖子眼热的很哪,也不知胖子我啥时候有那么福气,也寻个制墨技艺出众的孙女去。”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只怕讥诮的意味居多,可从卫胖子嘴里玩味地说出来,且对象还是封溥羽,以两人的关系,自然是调笑居多。     封老斜睨了古绯一眼,皱眉就道,“微末伎俩而已,哪里称的上是技艺出众了,你个胖子,卫家那般多的青年才俊,还不满意么?”     卫胖子心下一比较,还确实如此,他卫家子嗣繁多若如参天大树。那么封家一脉单传就似独草,不能比较。     他遂笑笑,又高深莫测地看了低眉顺眼的古绯一眼,没再说其他。     而其他三人。墨玉华已经同古绯暗地里结为盟约,罗宋来之前就已经在自家东家那里听到了风声,是以,这会他虽没表现出对古绯的热络,可也没冷眉竖眼。     而董式,自来在五位墨使之中,他最服气的便是封溥羽,在此前,古绯更是特意送了一方墨丸上门,从那墨丸之中。可见古绯技艺确实是不错的,所以这会即便他再性子执拗冷硬,也拱手朝封溥羽喝道,“恭喜封老。”     封溥羽摸着胡子回礼。     剩下的就只有明月公子未吭声,他浅笑着睨了古绯一眼。意味不明的道,“听闻古姑娘从前的制墨技艺就是不错的,现在经由封老的点拨,估计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真是让人好生佩服。”     单从字语间,压根听不出明月的心思。     “公子谬赞了,阿绯当不得。”古绯眼皮都没抬一下。客套话张口就来。     封老抚着胡须,眼睛眯着,看不清其中神色,当下将话给挑白了道,“诸位已经看到王会长的退位书了,老夫也写了引荐信。不知各位是如何个打算?”     将话抬到明面上来说,最活跃的卫胖子反而不说话了,他面色沉了沉,挑着眼看其他几人,同样观察的还有罗宋。他隐在众人之后,半点不引人注意。     封老神色不变,他将自己的银须摸了又摸,脸上还带笑,一点也不着急。     董式沉吟片刻,竟然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封老,您的引荐信,相信自然是因古姑娘有那实力,可在下怎么看,都觉得古姑娘年纪尚轻,恐难当大任,若是可以,当可在商会里历经个几年再说。”     董式这话,完全是处于商会考虑,不带一丝私心,封溥羽也十分理解,脸上没有不快。     有人撑头,第二个说话的便是卫胖子,他抚着自己的将军肚也附和着笑道,“是这么个理,咱们易州墨商会,虽比不上大京的,可怎么也是一州商会,事还挺多,历来就没有大孙女这个年纪就继任的,光是女子就鲜少。”     罗宋和明月,各自不开口。     想要成为会长,需得半数以上的墨使同样,听董式和卫胖子的意思,便已经是不同意了。     封老也不恼,银须下的嘴角深邃,他单手背在身后就道,“引荐信老夫是写了,多的事,老夫也不指手画脚,话也可以搁在那……”     说到这,他转头看着古绯道,“你若真想当会长,当凭个人本事,剩下的事,我不参言。”     卫胖子巴不得如此,他脸上白嫩的肥肉都笑到一起了,“大孙女之前不是想做墨使么?不如先做墨使玩玩,有啥事,咱们几个长辈也可以撑着。”     古绯勾了勾嘴角,今日过来,她早料到了这幕,是以半丝都不觉意外。     她先是朝几人点头以示谢意,“阿绯在这里,先多谢几位长辈的抬举,腿脚不便,还请见谅。”     说着,她首先看向董式道,“董老,应该已经看过阿绯送上的墨丸了吧?敢问董老以为如何?”     提到那方墨丸,董式笑了起来,他平时表情少,纵使这笑意带着僵硬不自然,“佳墨,极品佳墨,实属罕见,值得珍藏。”     古绯淡淡一笑,“能得董老一声赞,想来阿绯制的墨丸,味道也定是极好的。”     “不过,董老可知,那方墨丸,可是玄朱坊出的。”她低低道了句,云淡风轻地丢下颗巨石,溅起轰隆的大浪。     果然,就见几人面色一变,连封老都是诧异地多看了她一眼。     “玄朱坊?可是那个只接受先付银子下单子的玄朱坊?”明月公子插了一句。     古绯视线在他身上转了圈,大方承认道,“不才,正是小女子闲暇之余的玩物而已。”     谁都知道,最近在易州雅士贵人中,谈论最多的便是玄朱坊,若是谁家没一两件玄朱坊的墨丸作为珍藏,说出来都觉面上无光。     而此刻,却被古绯形容为“玩物”。     顿时,给人一种狂妄之感,可却让人半点都不觉是空口大话,毕竟玄朱坊的名声在那摆着,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不知,这样,董老以为阿绯可有资格够做会长之位?”古绯指名道姓地喊着董式问,其他旁人她理也不理。     董式愣了下很快回神,他条件反射地看向封老,哪想,只看到封老闭目养神,遂,哈哈大笑了声承认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巾帼不让须眉,老夫服气,这会长之位当的。”     听闻这话,古绯眉眼特别的喜悦,她淡定地学着男儿拱手道谢,“日后,阿绯不妥当之处,还望董老多多指教。”     董式不含糊,“那是,你若不称职了,老夫第一个不轻饶。”     古绯杏眼弯弯地笑了,她知董式就是这样的人,性子执拗又冷硬,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可就是这样的人,古绯觉得是最好找到攻陷的。     所以,她第一个找上的便是董式。     如此,加上一个董式,古绯身后有封老,便已经有两人,只需再有一人承认,她便能坐上易州墨商会的会长之位。     还剩下卫家的卫胖子、罗宋和神秘的明月公子。     古绯想了片刻,罗宋有墨玉华那层关系在,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可不到最后,古绯不想将她和墨玉华的盟约关系暴露人前,而卫胖子身后是卫家,易州能上台面的家族之一,想要得到他的支持,无疑是最难的。     最后,古绯将目光落在神秘的明月公子身上。     明月公子,人如其名,皮相俊,若清辉皓月,平素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也不见同谁置过气,更不见他制过墨,可就是这样的人,在商会中占了一席之地。     来之前,古绯特意问过封老,这明月公子是何出身。     哪想,封老摇头,只道,一年前,明月公子带着大京墨商会的信函,直接到易州就成为了墨使,而那信函他也是看过的,没有任何问题。     古绯还在思量的当,明月公子注意到古绯的视线,他轻笑一声,捻着胸前一撮发就道,“在下以为,一个玄朱坊古姑娘都能掌管成易州最赚银子的铺子,一个商会,估计也不在话下,指不定来年,在下还能从商会里分点利钱。”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他也是站古绯一边的。     古绯心起狐疑,她实在不明明月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貌似好几次,他都是轻飘飘地就站在古绯这一边。     不过,此刻也不是多想的时候,古绯按捺下心头的猜疑,她笑了起来,“多谢诸位看的起小女子,小女子日后定不叫大家失望。”     她拿出引荐信,以及王怀远的退位书,自有小厮上来,将这两样东西收敛到专门的匣子里。     卫胖子面色不好看,罗宋面无表情,从头至尾他就没坑过声,卫胖子扫了他一眼,挤出点笑也上前恭喜道,“大孙女好生能干,封老,打个商量,将你这孙女让我行不?”     封老寿眉和胡须都在抖,横了他一眼,头撇向一边。     接下来的事便是顺理成章地商议会长继任大会,商会里的一应账目都要交代清楚,古绯倒觉这些都是小事,她坐上会长之位,心头不仅没轻松,反而更为紧迫了,有了立锥之地,就看日后能够站稳了。     *****************************************************     (阿姽:稍后24点前会再有一更,本想四更的,实在是事凑到了一堆,无力了。)           141 酒醉之态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想要成为一州郡墨商会的会长,先是要之前的会长卸任,须得商会里过半的墨使同意,还需要一封墨使引荐的信笺,再有便是过人的制墨技艺,这些条件,都是最基本要诀。     王怀远,当年成为商会会长之时,自然是使了手段,成为了大殷所有墨商会的例外,加上他还算有点眼色,平时也不干预商会中的各种决定,时不时,还拿银子出来添进商会里,是以,即便他只是行外人,易州商会上下也忍受了下来。     而当古绯手持封溥羽的引荐信,将商会五位墨使请到松柏庄的时候,所有人看着王怀远亲自签字盖了手印的退位书,死寂了好半天。     继而是各怀心思地活络开了。     古绯冷眼一扫,心头冷笑几声,她端着茶盏,坐在花厅最末的位置,在她手边的是封溥羽,尔后是卫家的卫胖子,另一边则是小墨家的制墨师罗宋,嘴角含笑的则是来历神秘的明月公子,最后姗姗来迟的是性子冷硬为人古板的董式。     沉寂半晌,卫胖子轻笑出声,他首先开口了,“封老,有这么个干孙女,倒叫胖子眼热的很哪,也不知胖子我啥时候有那么福气,也寻个制墨技艺出众的孙女去。”     若是旁人说出这话,只怕讥诮的意味居多,可从卫胖子嘴里玩味地说出来,且对象还是封溥羽,以两人的关系,自然是调笑居多。     封老斜睨了古绯一眼,皱眉就道,“微末伎俩而已,哪里称的上是技艺出众了,你个胖子,卫家那般多的青年才俊,还不满意么?”     卫胖子心下一比较,还确实如此,他卫家子嗣繁多若如参天大树。那么封家一脉单传就似独草,不能比较。     他遂笑笑,又高深莫测地看了低眉顺眼的古绯一眼,没再说其他。     而其他三人。墨玉华已经同古绯暗地里结为盟约,罗宋来之前就已经在自家东家那里听到了风声,是以,这会他虽没表现出对古绯的热络,可也没冷眉竖眼。     而董式,自来在五位墨使之中,他最服气的便是封溥羽,在此前,古绯更是特意送了一方墨丸上门,从那墨丸之中。可见古绯技艺确实是不错的,所以这会即便他再性子执拗冷硬,也拱手朝封溥羽喝道,“恭喜封老。”     封溥羽摸着胡子回礼。     剩下的就只有明月公子未吭声,他浅笑着睨了古绯一眼。意味不明的道,“听闻古姑娘从前的制墨技艺就是不错的,现在经由封老的点拨,估计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真是让人好生佩服。”     单从字语间,压根听不出明月的心思。     “公子谬赞了,阿绯当不得。”古绯眼皮都没抬一下。客套话张口就来。     封老抚着胡须,眼睛眯着,看不清其中神色,当下将话给挑白了道,“诸位已经看到王会长的退位书了,老夫也写了引荐信。不知各位是如何个打算?”     将话抬到明面上来说,最活跃的卫胖子反而不说话了,他面色沉了沉,挑着眼看其他几人,同样观察的还有罗宋。他隐在众人之后,半点不引人注意。     封老神色不变,他将自己的银须摸了又摸,脸上还带笑,一点也不着急。     董式沉吟片刻,竟然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封老,您的引荐信,相信自然是因古姑娘有那实力,可在下怎么看,都觉得古姑娘年纪尚轻,恐难当大任,若是可以,当可在商会里历经个几年再说。”     董式这话,完全是处于商会考虑,不带一丝私心,封溥羽也十分理解,脸上没有不快。     有人撑头,第二个说话的便是卫胖子,他抚着自己的将军肚也附和着笑道,“是这么个理,咱们易州墨商会,虽比不上大京的,可怎么也是一州商会,事还挺多,历来就没有大孙女这个年纪就继任的,光是女子就鲜少。”     罗宋和明月,各自不开口。     想要成为会长,需得半数以上的墨使同样,听董式和卫胖子的意思,便已经是不同意了。     封老也不恼,银须下的嘴角深邃,他单手背在身后就道,“引荐信老夫是写了,多的事,老夫也不指手画脚,话也可以搁在那……”     说到这,他转头看着古绯道,“你若真想当会长,当凭个人本事,剩下的事,我不参言。”     卫胖子巴不得如此,他脸上白嫩的肥肉都笑到一起了,“大孙女之前不是想做墨使么?不如先做墨使玩玩,有啥事,咱们几个长辈也可以撑着。”     古绯勾了勾嘴角,今日过来,她早料到了这幕,是以半丝都不觉意外。     她先是朝几人点头以示谢意,“阿绯在这里,先多谢几位长辈的抬举,腿脚不便,还请见谅。”     说着,她首先看向董式道,“董老,应该已经看过阿绯送上的墨丸了吧?敢问董老以为如何?”     提到那方墨丸,董式笑了起来,他平时表情少,纵使这笑意带着僵硬不自然,“佳墨,极品佳墨,实属罕见,值得珍藏。”     古绯淡淡一笑,“能得董老一声赞,想来阿绯制的墨丸,味道也定是极好的。”     “不过,董老可知,那方墨丸,可是玄朱坊出的。”她低低道了句,云淡风轻地丢下颗巨石,溅起轰隆的大浪。     果然,就见几人面色一变,连封老都是诧异地多看了她一眼。     “玄朱坊?可是那个只接受先付银子下单子的玄朱坊?”明月公子插了一句。     古绯视线在他身上转了圈,大方承认道,“不才,正是小女子闲暇之余的玩物而已。”     谁都知道,最近在易州雅士贵人中,谈论最多的便是玄朱坊,若是谁家没一两件玄朱坊的墨丸作为珍藏,说出来都觉面上无光。     而此刻,却被古绯形容为“玩物”。     顿时,给人一种狂妄之感,可却让人半点都不觉是空口大话,毕竟玄朱坊的名声在那摆着,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不知,这样,董老以为阿绯可有资格够做会长之位?”古绯指名道姓地喊着董式问,其他旁人她理也不理。     董式愣了下很快回神,他条件反射地看向封老,哪想,只看到封老闭目养神,遂,哈哈大笑了声承认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巾帼不让须眉,老夫服气,这会长之位当的。”     听闻这话,古绯眉眼特别的喜悦,她淡定地学着男儿拱手道谢,“日后,阿绯不妥当之处,还望董老多多指教。”     董式不含糊,“那是,你若不称职了,老夫第一个不轻饶。”     古绯杏眼弯弯地笑了,她知董式就是这样的人,性子执拗又冷硬,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可就是这样的人,古绯觉得是最好找到攻陷的。     所以,她第一个找上的便是董式。     如此,加上一个董式,古绯身后有封老,便已经有两人,只需再有一人承认,她便能坐上易州墨商会的会长之位。     还剩下卫家的卫胖子、罗宋和神秘的明月公子。     古绯想了片刻,罗宋有墨玉华那层关系在,自然是不会有问题的,可不到最后,古绯不想将她和墨玉华的盟约关系暴露人前,而卫胖子身后是卫家,易州能上台面的家族之一,想要得到他的支持,无疑是最难的。     最后,古绯将目光落在神秘的明月公子身上。     明月公子,人如其名,皮相俊,若清辉皓月,平素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也不见同谁置过气,更不见他制过墨,可就是这样的人,在商会中占了一席之地。     来之前,古绯特意问过封老,这明月公子是何出身。     哪想,封老摇头,只道,一年前,明月公子带着大京墨商会的信函,直接到易州就成为了墨使,而那信函他也是看过的,没有任何问题。     古绯还在思量的当,明月公子注意到古绯的视线,他轻笑一声,捻着胸前一撮发就道,“在下以为,一个玄朱坊古姑娘都能掌管成易州最赚银子的铺子,一个商会,估计也不在话下,指不定来年,在下还能从商会里分点利钱。”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他也是站古绯一边的。     古绯心起狐疑,她实在不明明月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貌似好几次,他都是轻飘飘地就站在古绯这一边。     不过,此刻也不是多想的时候,古绯按捺下心头的猜疑,她笑了起来,“多谢诸位看的起阿绯,阿绯日后定不叫大家失望。”     她拿出引荐信,以及王怀远的退位书,自有小厮上来,将这两样东西收敛到专门的匣子里。     卫胖子面色不好看,罗宋面无表情,从头至尾他就没坑过声,卫胖子扫了他一眼,挤出点笑也上前恭喜道,“大孙女好生能干,封老,打个商量,将你这孙女让我行不?”     封老寿眉和胡须都在抖,横了他一眼,头撇向一边。     接下来的事便是顺理成章地商议会长继任大会,商会里的一应账目都要交代清楚,古绯倒觉这些都是小事,她坐上会长之位,心头不仅没轻松,反而更为紧迫了,有了立锥之地,就看日后能否站稳了。     (阿姽:此为重复章节,明早修改,家里半夜断电,手机热点什么的慢的像蜗牛。)           142 一个吻引发的血案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模糊不清的梦。     梦里的除了她自己,还有另外一个人,可是任凭她如何努力,就是看不清那人的脸,反倒是一晚上都觉得有什么在咬着她的唇,酥痒的同时又带着点拉扯的疼,然后那人还说了什么,也没听清楚,最后闪现在她脑海的,一会是乐清泊的脸,一会又是尤湖那张祸水皮相,两张脸交替横错,扰了她一晚上不得安宁。     一早清醒过来的时候,眉心还抽抽的疼,加上宿醉的影响,整个人都瘫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她难受的呻吟了声,裹着被子,像蚕一样缓缓蠕动,乌发如云的倾泻了软枕一袭,微凉的锦被无意擦唇而过,她就嘶的一声抽了口冷气。     疼,和她梦中一样的疼,带点灼热的难忍。     她腾地一下坐起身,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果然双唇的温度有点烫手。     她记得昨晚尤湖说祝贺她成为易州墨商会的会长,然后两人就喝了很多酒,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是怎么到床榻的她都没印象。     如猫杏眼眯了眯,古绯努力回想,她总觉昨晚酒醉之后,定是还发生了事了,如若不然,即便再宿醉,也不会自个嘴巴痛不是。     夜莺端了热水才进门,就瞧着古绯发愣的模样。     她赶紧随手取了外衫套到古绯身上才道,“姑娘,小心着凉,晨间露气重。”     古绯看着她,“昨晚谁送我回房的?”     夜莺转身拿了方巾浸热水,背着古绯才回道,“自然是苦妈了,姑娘昨个和尤湖公子都喝醉了,不醒人事的很,苦妈就伺候姑娘。尤二哥顾着尤湖公子。”     说完这话,她看着手里湿热的方巾,微微撇嘴,院里的人都知道。昨晚根本就是尤湖公子送姑娘回的房,末了,尤湖公子还对他们几人威慑了番,让不准跟姑娘透露丁点。     想到这,夜莺压下心头多余的心思,脸上再看不出半点异样,才转身将方巾送到古绯手里,“姑娘擦擦手,头有点疼吧?婢子给您揉揉?”     说着,她就伸手。在古绯太阳穴轻柔的按揉起来,力度适中,倒到古绯觉得舒服了些。     古绯擦完手,一双唇还带点火辣辣的在疼,她遂道。“去,将铜镜拿来。”     夜莺依言,菱形缠枝铜镜送到古绯面前时,古绯一眼就瞅见自己双唇红肿异常,她轻轻摸了摸,心下诧异,“酒醉了。嘴巴还会这样?”     夜莺心底啐了尤湖一口,昨晚两人在院子里干了什么,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可这会压根就不能跟古绯说实话,只得继续道,“昨晚姑娘喝醉之后。一直咬着自个的唇不松口,若不是尤湖公子后来以指代替,指不定姑娘瞧着的就是血痕了。”     这谎话说的脸不红气不喘,若非得罪不起尤湖公子,夜莺都要觉得这人就和登徒子一般无二。连这样的哄骗之话都说的出来,更重要的是,他还让周围的人一起说。     夜莺在心里默默觉得对不起自家姑娘,可威武当下,她不屈都不行。     古绯也只看了会,便放下这事,她从前听人说,有些人酒醉之后酒品不好,她估摸着,自己多半也是这样,是以,私下里,她决定日后尽量不再喝醉,免得丢人现眼。     夜莺伺候古绯掇拾完毕,她瞧着古绯好像不在意昨晚的事了,又是感叹非常,平常那般精明聪慧的姑娘,这一次怎的就半点破绽都没发现,害的她心里的负罪感又加深了一层。     临到用早膳的时候,古绯才踏进膳房,就发现尤湖居然也在,要知道平常这些时候,鲜少能见他出现的时候。     尤湖已经在用膳了,也没说等古绯这个主子一起用,仿佛在他眼里,和古绯之间,哪里有什么主仆之分。     古绯眼尖,不经意就看到尤湖右手食指缠着纱布上面还有点滴血浸的猩红色。     她蓦地就想起刚才夜莺说的话,当下眉心一皱,出奇的居然觉得有不自然的恼意。     夜莺推她在主位坐好,才将其他的早膳尽数端上桌。     古绯执起筷子,不多看尤湖一眼,权当他不存在,自顾自的用银勺舀了点白粥,然还未送进嘴里,只碰着嘴皮子,她就抽了口冷气。     疼,比刚才还疼。     连带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也起了湿润的水雾。     尤湖余光一直挂在古绯身上,见她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在古绯冷眼瞪过来之时,他撇开头,专捡古绯平时爱吃的菜式往自个嘴里送。     那些菜式全是有咸淡之味的,古绯连白粥触到唇都疼,可见有味的菜式更是吃不得。     起先那点还咬伤尤湖手指的恼意顷刻就化为了恼怒,古绯一搁银勺,与荷叶碗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她就朝夜莺吩咐道,“撤下去,我午膳用。”     便是她吃不了,死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夜莺迟疑了瞬,不得不在古绯越来越冷的目光中,将盘子都给撤了,顷刻间,桌上就只剩点白粥。     “哼,”尤湖冷哼一声,故意竖起自己受伤的食指,在古绯面前扬了扬,“小生可是伤在右手,好一阵不能执笔,姑娘就不做点补偿?”     端着盘碟,才走到门口的夜莺猛听到这话,左脚绊右脚,即便没门槛,她也差点摔了出去。     这一响动,让古绯和尤湖皆侧目。     夜莺干笑一声,“婢子粗心了。”     话还没说完,她赶紧的脚步翻飞,走的飞快,只怕在晚点,要是尤湖在说出个什么话来,她指不定就控制不住将真相告诉给古绯知道了。     关于那被咬伤的食指,确实是古绯咬的不错,可夜莺知晓,事实绝对不是尤湖说的那样。     昨个晚上,古绯酒醉,不知怎的,就在院中同尤湖亲密了起来,后来尤湖将人送回房间后,好一阵都没出来,苦妈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踹门而入了。     然就在这时候,他们几人在外面瞧着尤湖衣衫完好的出来,后将他们威慑了番,她在那时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回房间白鹭便悄悄告诉她,亲眼瞧见尤湖公子的食指被咬伤了,在流血。     而自家姑娘,又怎会有咬自己嘴唇的习惯,所以定是尤湖公子说假话了。     夜莺收敛好心思,再次端着壶清茶到膳房,才走到门口,就听古绯冷言冷语地道,“指不定你自个弄伤的,赖在我头上,大家都喝醉了,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闻这话,夜莺暗自为自家姑娘叫了声好,姑娘这招死不承认,玩的真是妙极了。     紧接着她就听尤湖又说,“没关系,总归姑娘昨晚上将小生当成了乐清泊,还投怀送抱来着,若不是小生自来听圣人言,明圣人理,只怕古绯这会……”     剩下的话没说完,夜莺悄然进膳房,顿觉古绯身上寒意阵阵,叫人心颤。     而尤湖一挑斜长的眉,似无所感,他望着古绯那张脸,不自觉就想起昨晚上酒醉之后的娇憨人儿,和现在的,当真是天壤之别,果断,还是任人欺负不会挥爪子的姑娘让人心头舒服些。     古绯捏着轮椅扶手,她深呼吸一口气,字字如冰珠的道,“你若再敢说这样的话……”     说着,她还意有所指地特意看了尤湖那根指头,“日后,别想再握毫笔。”     这样的威胁,毫无震慑之力,若是以往的古绯,哪里会说出这样没有魄力的话来,尤湖也不说破,他单手捂唇,就笑了,透过指缝,能见弯弯的唇线弧度,“姑娘,下次是要将小生的指头给咬下来么?”     话中的心思,只有他自个才清楚。     他的视线胶着到古绯的双唇,往日粉白如樱的唇,自有昨晚之后,这会娇艳欲滴,艳红得来让人想狠狠地啃咬入肚,他舌尖一舔水滴形微翘唇尖,似在回味昨晚的滋味。     莫名的,古绯就感觉到一阵灼热,她直起点身,只十分不喜尤湖的视线,带着野兽般的觊觎,“咬?我还嫌脏的慌。”     尤湖单手撑头,凤眼不眨地望着古绯,虽然昨晚被人给当成替身,让他十分不忿,可以说是恼怒,可他还是不得不承认,经由昨晚,他才倏地察觉面前女子比之寻常姑娘,身上有太多吸引人视线的地方。     “估计没这机会了,”尤湖慵懒一挑耳鬓发丝,“姑娘莫不是忘了,小生昨晚说过,等这几天帮衬姑娘打理好墨商会,就是小生离开的时候了。”     一提醒,古绯才猛然想起还有这事来。     像是一刹那,想着聚散在即,刚才那点计较的心思也没有了,她垂眼搅动荷叶碗里的白粥,沉默了会才道,“晓得了,走时记得找苦妈将幕僚的月例结算了。”     白粥彻底的凉了,古绯舀起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唇,不会太疼,她才小口小口地抿吃起来。     尤湖只看着她动作,将她斯文又优雅的举止记在心里,好一会调笑道,“看来,姑娘心里还是有小生的,生怕小生没银子花,受了苦来着。”     古绯握银勺的五指一紧,手头那勺白粥差点没泼过去。     这人,总是这样不正经,且得寸进尺的很,轻易的就挑动她的底线,在行相处下去,实在不是好事。     **********************************************     (阿姽:晚上10点第二更)           143 想取而代之么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尤湖说帮衬,果真就雷厉风行起来。     那日不过早膳之后,他就将墨商会这些年所有的账本都抱到了书房整理,闭门不出,连喝口水的功夫似乎都省了。     古绯则考虑着商会日后的问题,想着如何才能将卫家整个绑进来。     隔天,尤湖将商会存在的问题对古绯回禀了番,末了还将整理后的账目一并让古绯过目。     当即看到那薄薄一张纸上的记录,当即眉梢一挑,颇为意外的道,“商会这些年一直亏着?”     尤湖笑了声,他身子无骨地坐在圈椅中,软趴趴地,没半点正行,“显而易见,估计也是王怀远一个行外人都能稳坐会长之位多年的原因,听人说,他时不时就拿些银子出来。”     说到这,他笑的意味深长起来,“姑娘还将自己的玄朱坊给露底了,这群人指不定正等着姑娘的银子喂下去。”     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玄朱坊,那可是易州最挣银子的墨丸铺子。只见很多人大把的抱着银子只求一墨,可谁知,古绯早便做了限制,一个月的单子不超过十五份,毕竟,要再多,现今她一人,根本是忙不过来的。     且玄朱坊,从最开始之初,打着的名号便是墨丸贵在精而不在多。     是以,尤湖也是没说错的。     古绯暂且不提商会亏空一事,她指了指自己那张书写有字的白纸道,“这是我当先想解决的问题,如若能解决,后一步商会亏空也好扭转。”     似乎不太想起身走那几步,尤湖眉头皱了起,想着让古绯递过来也不妥当,这一转念,最后他还是只得起身到书案边,撇头瞧了眼。沉吟片刻道,“卫家?就小生手头得到的消息,这卫家估计同大京的卫家有关系。”     大京也有个卫家,这事古绯是知道的。兴盛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因着同且墨家有世代联姻的关系,所以,在大京,所有人便默认其家族排名第二的位置。     古绯皱紧眉头,如果真是这样,易州的这卫家就还难办了。     尤湖哪里不知古绯的心思,他又走回圈椅,施施然坐下,单手撑头。斜靠在案几边,以袖掩唇,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连带凤眼都是眯着的,“姑娘不必太过担心。大京卫家和易州卫家,不是墨家同小墨家这样的关系,只是据说,大京卫家出卖过十分鸡肋的配方给易州卫家,有时次劣的墨料也倾卖过来,所以,大京卫家完全是将易州卫家当成了奴仆一样的存在。”     古绯了然。她看向尤湖,才发现他面色不太好,白胜如雪,没半点血色,连那薄唇都泛着青白,人面色困倦。精神头很不好的模样,而且虽说这里刚十月,天气不算热,可大晌午的外面日头也晒人,她都只才穿了两件薄衫。尤湖身上,这会已经是三件衣裳。     眸色闪了闪,她知晓他的本事,也就不多问,“我知晓了,你下去休息。”     闻言,尤湖睁开一只眼,睨了古绯一眼,想必开口就又想调笑,可奈何实在没精神,便晃悠起身,“那小生就告退。”     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转头多说了句,“其实,姑娘可以将拉拢卫家和扭转商会亏空之事一并处理,毕竟没有谁会嫌银子多,卫家自然也不例外。”     说完,青衫袍摆犹如蝶蹿,尤湖单薄的身子在日光中拉长影子,他好像走路都微闭着眼,脚步不太稳,摇摇晃晃地回了房间。     然,才关死房门,只听得“咚”的一声,他差点没栽倒在地,也是他反应快,一把抓住旁边的架子,缓了好一会的气眼前视野才明。     面色苍白地走到床沿,他手无力地从枕下掏出个小瓷瓶来,那瓷瓶手掌长,光洁的瓶身仿若鲜血描绘着荆棘藤蔓,猩红之色浓烈到能闻到血腥味似得。     他从瓶子里倒出颗黄豆大小,一半玄色一半艳红的药丸来,吞食入腹,他眼底森然的狠厉之色一闪而逝,不过片刻钟,他面色就有了人气,且鬓角还冒出了细密的汗。     随手将外衫脱掉一件,他叹息一声,瞧着坊间外面,近乎自言自语地道,“不能不走了啊……”     古绯自然是不知道尤湖身子是如何一回事,她也不是大夫,同样就没想过医者不自医的说法,况且尤湖心机非比寻常,很多事自有考量,至少在她眼里是这样的。     她只想着尤湖临走之时说的话,像是倏地被打开了扇全新的大门,之前她的想法,是走入了惯性的胡同,井底之蛙了。     执笔刷刷几下,将之前罗列的问题全部叉掉,毫笔饱蘸墨汁,古绯又重新整理思绪。     半日之后,古绯出了书房,她勾起嘴角,脸上有浅淡的笑意,明显是胸有成竹了。     当天的晚膳,尤湖却是没出房间,古绯听闻后,只点头表示知晓了,用完膳,淡淡地吩咐了句,留点饭菜炉子上温着。     苦妈自是应承,顺便又多瞟了古绯的双唇几眼,眼瞅着吃饭半点都不碍事了,她才稍稍放心,转身就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夜莺白鹭不得将那晚酒醉之事说漏嘴了。     一夜无话,古绯想到就做,她一早到松柏庄,将除封溥羽外的其他四位墨使都请到了庄子里来,还从自家墨室里,拿了好些稀罕的墨丸摆上案几,说是品墨,实际醉翁之意不在酒。     四人之中,也只有董式是真心品墨,他一进门,就从头至尾,将所有的墨丸挨个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还止不住地赞不绝口,看到分外喜欢的,便差小厮上前研磨,硬是要唇舌品鉴一番才肯罢休。     神秘的明月公子,也走了圈,他看着古绯就笑得高深莫测。     罗宋听墨玉华的,知晓但凡是古绯要做的,非到不得已的时候,才会站出来表态,以免被人看出端倪来。     只有卫胖子最为刻薄,眼瞅封老不在。多少他也不愿意在虚以为蛇下去,连那些墨丸他都不看,见人齐了后,就从袖子里摸出卷账本来。扔到古绯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会长,这是上月商会的用度账目,账面上还差百来两的银子,会长看是要如何办才好?”     话音一落,其他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后又看看古绯,毕竟商会多年亏空之事,谁都知晓。可也没这么直接 地摆到明面上来讨要说法的。     卫胖子这态度,哪里像是寻求解决之法的,明显就像是要债的。     古绯不以为然,那卷账目她根本不接,慢条斯理地小指一翘。端起面前的茶盏,旋开茶盖,掠了掠茶沫子,后才悠悠然的道,“敢问卫老,从前的会长是如何处理的?”     董式嘴皮子动了动,有心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可卫胖子当前一步,抢声道,“以前么?自然是会长掏荷包了。”     他眯起眼睛,看不出其中情绪,只满脸嫩白的肉挤成一团,笑的越发像个弥勒佛陀一般。     “哦?”古绯拉长尾音。熟悉她的人,都能听出声线中的危险意味来,“所以卫老的意思,是要阿绯自行出这银子了?”     卫胖子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董式有点看不下去。他嘴角还沾了点玄色的墨迹,当即用袖子一擦,不满地看了卫胖子一眼,对古绯道,“会长不必在意,这银子,可从会中捐凑出来。”     “哼,”卫胖子冷笑一声,他摩挲着自己的将军肚,看着董式面容带点讥诮,”捐凑?董老在会中这么多年,不会不知会里除了咱们五位墨使,便都是学徒墨奴和小作坊里的墨役居多,这些人连生计都不稳当,你还让他们拿银子出来,这样缺德的事,胖子我可干不出来。”     卫胖子不仅堵了董式的话,还倒打一耙,说人缺德,将董式气的来面色铁青。     古绯眼波流转,她看了明月一眼问道,“明月公子以为如何?可有好法子?”     哪想,明月公子粲然一笑,恍若生辉新月,“明月听凭会长的吩咐。”     一句话,就又将难题踢回古绯手上。     古绯按照不分先后地又问了问罗宋,罗宋掩人耳目地回道,“老夫以为,还是按往常的法子办吧。”     意思还是让古绯自己掏荷包贴这份银子。     罗宋说完,卫胖子看着他就笑了,在卫胖子转头之际,罗宋眼梢瞥了古绯一眼,生怕自己刚才的话,就让古绯误会什么了。     明显,古绯是心如明镜的,她一弹膝盖裙裾上不存在灰尘,笑意盈盈地道,“银子么?也不是不能给,可阿绯想知道,是不是日后每个月亏了的银两,都要让阿绯来补进去?”     卫胖子笑意深沉,他摸了摸自个颌下肥肉,笑眯眯地道,“哪能啊,大孙女不是还没嫁人么?要是都你补贴,日后没嫁妆了,封老可是要怨咱们这些老兄弟的。”     古绯眉梢一挑,眼角微扬,她倒要看看卫胖子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果然,卫胖子话锋一转,又道,“哎,总归大孙女还是年纪轻了点,遇上事,就拿不定主意……”     想让古绯退位让贤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其他三人不说话,不附和卫胖子,也不反驳。     卫胖子瞧了瞧三人,心思急转,他原本以为这么一说,至少罗宋和明月是会应声的,可哪想,这些人一个比一个精明。     古绯也扫了四人一圈,知晓卫胖子的心思,暂时未得到其他三人的认同,如此,心里有数后,她便笑着道,“那么,卫老,是要想对阿绯取而代之么?”     *******************************************************     (阿姽:下一章明早九点,明天会是三更,如果没重大意外,更新时间明天就拨正了,咳咳……)           144 银子,谁不爱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当天,古绯那话后,厅里气氛一僵,她又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让人散了,说要回去好生考虑,等第二日在行决断。     而当晚,果然不出古绯所料,卫胖子在易州有名的翠红楼约见了明月和罗松两人,至于董式,那种又臭又硬的石头他压根就没考虑过他。     翠红楼,说白了就是勾栏之地,里面的姑娘倒也貌美,听闻每年选出的花魁,在易州,一夜价值千金都有过。     卫胖子将地儿约在这里,心里其实也不踏实,生怕古绯听闻了风声,故而还遮遮掩掩在花柳巷里,到时被问起,他也能一口咬定是大老爷们喝花酒而已。     红粉香气的房间里,出奇的并没有姑娘作陪,纱幔飘忽,靠墙角的位置,三角兽耳香炉里青烟缭绕,就散发出氤氲醉人的芬芳,可卫胖子的脸色却颇为沉。     他睁着不大的眼睛,眸底有精光地看着面前明月和罗宋两人,良久才开口道,“不知二位日后如何打算?”     罗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似乎在咀嚼这话的背后之意,明月公子则低笑出声,“卫老,莫不是心思有异?想要拉拢在下和罗宋师父不成?”     被一语道破,卫胖子讪笑几声,继而面带不忿的道,“既然明月公子话说到这份上,老夫也就实话实说了,她古绯一黄口小儿,还是个女子,从前更不是商会中人,这会要老夫在一女子手下做事,恕老夫难以心平。”     明月公子眼瞳有亮光,他屈指轻敲桌沿,想了下才道,“总的来说,是卫老觉得绯姑娘牝鸡司晨,加上自个也想做这会长之位,所以才心有不服吧?”     罗宋没应和两人的话。他垂眼捧着面前的茶盏,小口地喝起来。     卫胖子眉目带厉地瞥了罗宋一眼,他心思诸多揣测,只待一会试探一番便知深浅。所以他先对明月道,“莫非明月公子不这么觉得?还是公子一人中之龙就甘愿在一小女子裙下苟活?”     这话就说的难听了,哪想,明月公子半点不恼,他甚至言笑晏晏地伸手捻了捻耳鬓那缕发丝,微微道,“明月想知道,卫老是如何谋划的?要不然空口白话,卫老转身就将明月给卖了,可不划算。”     眼见明月话语里的松动。卫胖子眼梢带起笑意,他看向罗宋,“不知罗宋师父是何想法?”     罗宋放下茶盏,余光瞥了明月一眼,轻描淡写地道。“在下不比两位逍遥,在下身后还有东家,有些事,可不敢私自做主。”     他也算说的实话,没一口应承下来。     卫胖子点点头,不疑有他,还安抚道。“老夫自然知晓,今日邀罗宋师父过来,也定是有说服小墨家墨玉华的法子。”     闻言,罗宋微微吃了一惊。     他不动声色,听卫胖子意有所指地道,“我卫家。三十年前,还是一无名小作坊,两位可知,卫家是如何走到现今这一步的?”     罗宋和明月对视一眼,皆摇头表示不知。也不懂卫胖子巍峨突然说起自个的家族史来了。     卫胖子得意一笑,“外人都以为,是大京卫家的扶持,实际,他大京卫家就是个屁,放了就没那回事。”     “老夫先去的父亲,以前也只是小小匠人,他能将卫家兴盛,可全凭一处地儿,一处有天火的地儿。”卫胖子倾身,小声说道。     罗宋和明月大惊,这等秘闻,简直闻所未闻,而天火这种事,向来只有说书人的仙神故事里才会有的。     所谓天火者,自然是从天而降,深埋地下,隐隐透于地面,会散发出堪比炭火一般灼热的蓝色火焰。     卫胖子继续道,“说来这天火倒真是神奇非常,但凡是烧制出的烟炱,精细的很,比墨窑烧出来的,成色都还好,所以,卫家用这样的烟炱制的墨丸,才能在易州占据一席之地,经由三十年,兴盛到现在的模样。”     一时之间,明月和罗宋两人不知卫胖子这话中真假多少,按理,卫家出的墨丸,确实在质上比其他家族的轻细,烟炱上的成色,更是整个易州出了名的,便是连小墨家都有所不如,这也是为什么卫家没有自己独特的墨丸配方,仍旧能在易州稳占第二排名位置的原因所在。     如果说这天火之事是真的,可这种关乎家族存亡的大事,谁不藏着捂着,哪里会为了个区区商会会长之位就透露给不相干的人知晓,也不怕传出去被人给巧取豪夺了去。     毕竟,就单只是珍稀的墨丸配方,都有无数人抢夺,更勿论这种神奇的天火。     卫胖子端起茶盏,润了润喉,他脸上整个放光,显然亢奋非常,“若老夫为商会会长,便能做主将这天火的好处,分由两位尝试,毕竟咱们同为墨使,只有时常交流了,制墨技艺才会更进一步不是,闭门造车,早晚做人踏脚石。”     这诱惑力,像是巨石,顷刻就能让人心头秤偏向一边。     罗宋沉着不语,他眉头皱起,像是在好生考虑。     明月公子眼梢一眯,他指腹转着茶盏边沿,好一会才笑道,“卫老,这般以诚相告,就不怕我等转过身就告诉别人?”     卫胖子摸着下颌的软肉,哈哈大笑起来,“老夫既然敢说,就不怕二位告诉别人,毕竟天火的位置,整个卫家,就只有老夫一人知晓,是卫家代代口传之秘,没有任何记载。”     明月点头,这也确实是个好办法,卫胖子看似在两人面前许下让人难以抗拒的好处,可若还有点理智的,稍一分辨,便知这“好处”只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压根就没落到实处,还没白花花的银子实在。     卫胖子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他心底一突,赶紧开口道,“当然,日后两位制墨的烟炱,都可从卫家拿。且老夫还准备着,日后可以商会的名头,征选并高价买坊间小作坊制墨师父手里的配方,这配方为商会所有。便能开几间铺子,所赚银两,尽数归商会所有。”     “一来,能解决商会年年亏空的问题,二则,大家也能多赚点银子补偿自个不是,咱们墨使,这么多年为商会做了多少事,有点想头,也是很自然的事。”     最后的话。卫胖子就已经说的很明了,要借商会的名,为自个敛财,所赚银子,揣自家荷包。     银子。谁不爱。     罗宋看了明月一眼,他听了卫胖子的话,唇动了几下,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微微动了动身子,显出内心的躁动来。     明月公子以指蘸着茶盏盖上的水汽,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划拉着什么。他手指骨节均匀,粗细刚好,在油灯光下,被拉出斜长的细细影子,一如他嘴角的暗影潜伏深邃,“卫老。打算的真好,但……”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声音已然放低,带着喑哑的沙磁质感,像是沙砾摩挲的声响。“真可惜,在下压根就不会制墨,对制墨,其实也没啥兴致,当然,也更不缺银子。”     他这话像是响雷,轰隆一声乍响在卫胖子耳边,明明每一个字的意思他都冻,可凑成整句话,好一阵,他都没没明白过来,更不懂明月这是何意,究竟是拒绝了他的拉拢还是在欲擒故纵,嫌好处不够?     听明月这话,罗宋也惊讶了瞬,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不会制墨,对墨丸也兴趣不大,不过他只看了他一眼,目光就转回卫胖子身上,干瘦且黑的脸上,露出诡谲的淡笑,“卫老,在下以为您还是先说服了墨玉华公子,东家同意了,在下自然无二话。”     以退为进,还不表态,罗宋的意思也很明显。     明月缓缓起身,他听罗宋之言,便多瞅了他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很多事已经不言而喻了。     卫胖子回过神来,他脸上怒意横生,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两位的意思,便是要与老夫作对了?”     明月摆手,眼梢带起隐晦的不屑,嘴里还是平淡无波的回道,“哪里,在明月眼里,无论谁是商会会长,都是一般无二。”     罗宋也赶紧解释道,“卫老,你知小墨家的事,这古绯可是墨大公子的堂妹,虽说两人这会不往来了,可别人一家人的事,谁又知道日后会不会突然就和好如初了,在下只是一区区匠人,承蒙会中诸位看的起愿意提携,才走到今天墨使之位,所以若没有东家的吩咐,在下是万万不敢私自决定的。”     听闻这话,卫胖子脸色稍稍好看了那么一瞬,他斜着眼看两人,有点阴阳怪气地道,“在老夫眼里,就没有银子办不成的事,所以两位这是嫌老夫给出的价码低了不成,不足以让两位动心?”     明月没话说,他已经懒得再和卫胖子多做纠缠,话到此处,他都居然还贼心不死,是以,他面色冷了点,朝卫胖子一拱手道,“卫老,在下还与友人有约,就不相陪了,告辞。”     话落,都不等卫胖子说什么,他一撩袍子,就开门走了出去。     罗宋人精,明月走了,他也就恰好有借口开溜,转头同样道,“东家吩咐今晚要查账,在下也不能多呆了,卫老,先走一步。”     “你……”卫胖子一句话说不上来,罗宋已经飞快地蹿了出去,脚步下从未有过的快,像卫胖子是瘟疫一般。     卫胖子愤怒地一拍桌子,力气大得让桌上的茶壶跳了起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咬牙切齿,一连说了两个欺人太甚,脸上肥肉抖动,心头迁怒到古绯,就越加恨的不行。           145 赚银子之法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第二日,松柏庄内。     古绯端坐在主位上,她一手端着茶盏,杏眼虚眯,唇带浅笑地听着底下罗宋一五一十的将昨晚翠红楼之事回禀。     末了,她抿了口茶汤,热腾的茗烟熏上睫毛,将黑瞳浸润出湿润,她就闲适开口道,“所以,卫家是有处天火的墨窑了?”     罗宋点头,神色恭敬地道,“是,卫胖子是这么说的。”     古绯放下茶盏,屈指轻敲桌沿,沉吟了会才道,“我晓得了,罗师父,你做的很好,我会同玉华堂哥说的。”     罗宋拱手行了一礼,从他脸上看不出多余的神色,“小的多谢姑娘美言。”     他哪里听不出古绯的言下之意,顺势而为,便是连称呼都改了,按理古绯是小墨家的人,小墨家就是他的东家,他那么喊也无错。     不大一会,董式进门,随后是明月公子,如此就只差卫胖子一人。     几人又等了会,卫胖子才姗姗来迟,他腆着个将军肚,面色有沉,看着罗宋和明月两人,眼底有阴狠一闪而逝。     封溥羽没来,自从古绯为商会会长以来,很多事上,封老便不再出面,总归只要是古绯做出的决定,他一应支持就是了。     是以,又和昨天一样,花厅之中,只有古绯、董式、罗宋、明月以及卫胖子五人。     五人谁也没当先说话,气氛颇为古怪。     古绯轻笑一声,“阿绯昨个想了一晚上,觉得卫老的提议不错,所以,我决定接受。”     卫胖子面露狐疑,他心头鼓动了几下,有点不明白古绯指的“提议”是哪个,是让她自个掏银子补上还是退位让贤。     古绯又道,“上个月已经过了。亏的一百多两银子,今个阿绯就暂代补上,但若下月还是亏损,那么咱们就轮着来。五位墨使,从卫老开始,一人轮一个月,不知大家可有异议?”     卫胖子垂下眼,脸上白嫩的肥肉挎着,看不出他的神色。     明月公子跟着附和笑道,“在下听从会长吩咐。”     紧接着是董式表态,后是罗宋,待到卫胖子之时,他皮笑肉不笑地道。“这法子真不错,大孙女脑子挺好使。”     半点都不说其他。     古绯勾起嘴角,似乎对这种结果非常满意,昨个她故意没将话给说完,就是笃定卫胖子不安逸。晚上会有动作,她也想看看商会之中,这几个墨使,到底谁有二心,好在经由罗宋的回禀,就算是她最不确定的明月公子,都很明智的不与卫胖子站一边。     今日。她才敢这么提,卫胖子就是再心里不爽快,也不会当场撕破脸面,若他真敢公然驳斥一会之长,传出去总归名声不好听。     事实上,所有的一切都在古绯掌控之中。她见四人无异议,立马又道,“当然,阿绯也不会让大家伙一直这么自行掏荷包补下去。”     说着,她一扬下颌。示意身后的夜莺将今日带的东西分发下去。     那是几页纸,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古绯这几日来的想法,她今日拿出来,也是想集众家之长,让她这几日的构想完善起来,毕竟这几位都是商会老人,吃的盐比她只的饭还多。     她虽心有玲珑,可也从不自大。     董式几人都还在看,也边在想,卫胖子只扫了一眼,一拍案几就喝道,“真是荒谬,集会中师父所长,与其他郡州商会互通有无,不管是墨丸还是配方皆可买卖,大孙女莫不是异想天开?谁的配方不是藏着掖着,你还想买卖?”     卫胖子讥诮地冷笑起来,他眼瞟着古绯,然后以一种长辈看不成器的小辈的眼光感叹道,“大孙女,没见过什么世面,也难怪会想出这样堪称笑话的法子来。”     若是其他人在此,听闻这话,便会对古绯的会长之能产生质疑了。     便是董式也皱着眉头,似乎比较赞同卫胖子的说法。     若是制墨行当里,能够自由的互通有无,大殷的制墨技艺,也就不是现在这样的了。     明月公子依旧没吭声,他摊着那纸张,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似乎颇有兴致。     罗宋则老僧坐定般,一如既往,即便他心里对古绯的法子有怀疑,可面上绝迹不会显露半点。     古绯并未对卫胖子的话恼怒,她笑笑,扬着手头一纸道,“阿绯以为,如果以商会的名头做点买卖,那都是在赚大家的荷包里的银子,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能去赚取其他郡州的,每个郡州都有墨商会,大家平起平坐,且每个地儿的墨丸皆各有特色,这是阿绯想互通有无的基础。”     “会中上下,不管是墨奴还是墨役,亦墨使,皆会制墨,且有些老师父,一辈子制墨,谁又能断定哪个人手里头没点压箱底的绝活?”     “加入了墨商会,会里没有进账,平时也不要众位师父缴纳银两做会中支取用,反之,每月还给墨役以上的师父提供少量的墨料,如此没有进账只有支取,商会自然每月亏银子。”     “世间事,有付出才有得到,既然享受了商会的好处,同样也就要有付出,现在,阿绯可不是让大伙掏银子,也不是让谁出卖自己的技艺或者配方,只需在商会需要的时候,伸手帮衬一把,这样便能扭转会中账目问题,阿绯想不通,这般好的事,谁会不乐意?”     古绯一口气说完,杏眼灼灼地看着底下四人,素白的脸上迸发出平静而又感觉汹涌的情绪来。     整个花厅中,在古绯说完后,便安静非常。     古绯端着茶盏喝了口,她也不指望自己这法子立马就能得到认同,毕竟这样的事,在整个大殷都是闻所未闻的。     说白了,她就是要商会中人,有技艺的出技艺,会绝活的量绝活,然后同其他郡州的商会做买卖。     半晌,明月公子一拍手赞道。“在下,同意。”     董式虽对这事抱有怀疑的态度,可一想着古绯的能耐,遂跟着应和。“老夫也同意。”     然后是罗宋,他赶紧开口,“在下也没意见。”     唯有卫胖子一人闭目不语。     古绯瞟了他一眼,五位墨使,加上本就无条件支持的封老,已经有四位同意,便表示这法子是可行下去的。     “还请诸位,将手中那纸毁去,免得事还没成,就宣扬了出去。”她说着,示意夜莺下去将发放的纸页又收上来,“阿绯知大伙有怀疑,那么作为商会第一笔对外的买卖,我会亲自出手。”     听闻这话。其他人没说什么,颇有一种商会就这模样了,随便古绯折腾,即便再坏也不过还是亏银子而已,倒是卫胖子睁开眼,又嘲讽笑道,“敢问会长。这第一笔的买卖到底卖什么?难不成还要卖咱们几位墨使的老脸不成?”     古绯淡淡一笑,可谁也没看见,她瞳底的暗芒一闪而逝,“日前,我便找上了琳琅阁,经由琳琅阁帮衬。与易州以南的兆郡墨商会联系上,他们愿意与咱们商会做第一笔配方的买卖。”     卫胖子还要泼冷水,嘴皮子一动,就又要说什么,古绯反应快。一摆手阻断他的话道,“兆郡那边盛产石墨,开采即用,以这种石墨制的彩墨,色泽艳丽,经久不褪,在咱们易州,鲜少有之,偶有也无不是卖出了高价。”     “相对的,兆郡那边的制墨技艺和配方便是比不上易州,所以阿绯不自量力,这几日会改动并完善几份寻常配方出来,用以买卖。”     此话一落,董式和罗宋一惊,便是连明月都面色微凛。     要知,改动配方,那可不是随便个人都能做好的,需要天才的悟性,以及博览众配方,还要无数的墨料,更甚者,连医理都是需要精通的。     是以,之前的香墨一出,便在一周引起轩然大波,便是如此原因。     卫胖子尽管不想相信古绯有这般的能耐,可他清楚,有之前的香墨之事在前,古绯这会敢许下这样的话,多半就是十有**能成的。     他明白是一回事,心头同样不甘心。     古绯轻飘飘地看了卫胖子一眼,她复有端起茶盏,恰好遮掩了嘴角弯起的弧度。     “诸位可还有事?若没有,待配方完成之日,阿绯会再唤大伙过来瞧瞧。”她轻描淡写的道。     董式点头,从眉目之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致,“会长,若有难处,尽管说,老夫这把老骨头,也还能帮上点什么。”     明月公子笑道,似乎从进门,就没在他脸上出现过第二种的神色,“若是会长需要跑腿的差事,在下可代劳。”     罗宋跟着表态,“在下也能略尽绵薄之力。”     所有人说完,就都不约而同的转头看着卫胖子,卫胖子僵着脸,拉扯了番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阴阳怪气地道,“大孙女的事,就是老夫的事。”     古绯点头,特意高深莫测地看着卫胖子,尔后道,“诸位都是阿绯的长辈,阿绯先在这将话说明白,商会所赚银两,除了填补亏空之外,但凡每年有结者,根据买卖之中能者多劳来分配。”     她也不怕会有人使坏,卫胖子铁定是不会遵守的,估摸着还要在底下怂恿其他人一起不满于她,可古绯哪里会在意,这些人只要看到会里赚银子后,巴结讨好都来不及,到时孤立卫胖子一人,她在在坊间打压打压卫家,不怕卫胖子不从。     ******************************************************     (阿姽:这个月7号会连着三天四更爆发,所以这几天就两更的走,容阿姽存点稿子。下一章明早九点更新。)           146 我没恙,你才有病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只花了五天的时间,没接受封老半点的帮助,就着手完善了四张配方。     四张配方,都是十分寻常普通的,甚至在坊间都能买到的,可经由古绯手这么一改,便变的不普通起来。     比如其中一叫宿臭的墨丸,此墨丸研磨出来的墨汁通常会放置两到三天,熬成宿墨,但众所周知,宿墨虽色泽独特,偶有文人墨客独爱宿墨的韵味,然而,宿墨的味却实在难闻的很。     古绯在制宿臭墨丸之时,特意在里面加了甘草粉,制出的墨丸,墨汁搁置成宿墨,那刺鼻的味却大大减少很多,并随着时间的流逝,宿墨泼洒而成的书画,还会散发出浅淡的沉淀粉香来。     古绯将之命名为宿香,宿香的配方莫说是兆郡那边,就是在易州拿出去,都会引起垂涎。     配方完善之后,古绯当然没在商会公布,她只每样配方都制了枚墨丸出来,差人放到松柏庄,让会中师父自行琢磨,而琳琅阁那边也传来消息,兆郡墨商会中的其中一墨使已经出发来易州的路上了。     古绯终于有段时间可以好生休息下,商会中的事,开始上路,在兆郡人到之前,都不用她太操心,而卫胖子,自那天在松柏庄,被众人孤立之后,古绯又让手下的花间词对卫家铺子进行打压。     一时间,卫胖子自顾不暇,压根没时间来找古绯的麻烦。     悠哉的日子没几天,在古绯睡醒的某一天早上,尤二耷着脑袋,整个人像巍峨的铁塔一样杵在古绯房间门口,待到古绯一出来,他嘟囔着道,“姑娘,俺大哥走了。”     古绯面色一凛,有刹那的恍惚。“走了?”     “嗯,”尤二显得沮丧,“俺睡到半夜起来,大哥就不见了。”     闻言。古绯视线落在虚空处,她看着今一早就晴朗无云的苍穹,好半天才淡淡地道了句,“晓得了。”     到了膳房,她瞧着桌上菜式,不自觉地就看向平日尤湖坐的位置,那方已然少了副碗筷,直到端碗,古绯都还觉哪里不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想了好会。她一指那位置道,“拿副碗筷摆那。”     苦妈错愕,一转身就眉目有皱,依言放置了碗筷,古绯这才专心地用起膳来。     用完膳。古绯在院子里转了圈,让白鹭搬了棋盘出来,她在桃树之下,自行对弈了一局,尤二似乎还处在尤湖离开的情绪里,糙汉子坐在廊檐台阶上,好半天都没动一下。     眼见要晌午。古绯叫上苦妈,施施然上封家去了,这些日子她忙着改配方,都有几天没见过封老了。     一主一仆到封家门口,老管家早等在那,老远见着古绯。就笑眯眯地招呼道,“大姑娘,快进来,老奴让人备了您最爱吃的玫瑰酥。”     古绯不自觉地扬唇浅笑,这老管家姓常。听说是和封老一起长大的,在府中虽明为下人,可没谁敢将他真当个小人使唤,就是从前封礼之在的时候,在常老管家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     “常伯伯,每次你都备好零嘴等阿绯,要是阿绯日后肥来没人娶,可要如何是好?”古绯边进门边调笑道。     常老管家很是喜欢古绯这张甜嘴,哪像封礼之,傲气的不行,一点没晚辈的可爱,“那是世间男儿都眼瞎了,看不到咱大姑娘的好,崩管那些,您几日不过来,太爷都还念叨来着。”     杏眼之中浮起氤氲荡漾的暖色,古绯一撅嘴,带点娇嗔道,“阿绯觉得,怎么是被祖父狠骂的时候居多。”     听闻这话,常老管家哈哈大笑起来,末了,他脸上担忧显露,“大姑娘,昨个晚上老奴又瞧着太爷一个人在书房捧着大公子从前的小物什,睹物思人,好半天都没出来,今个一早,就有点受凉,老奴本想去找个大夫来给瞧瞧,可太爷偏生不肯,非要说自个没事,您帮忙劝劝,时常也多过来走动走动,老奴看的出来,在制墨上太爷对大姑娘没好脸色,可还是将大姑娘真当成了亲孙女看待。”     “姑娘有所不知,您每次来,那玫瑰酥其实都是太爷吩咐让灶房做的,太爷本以为,您修配方,会来找他,这几日备了好几盘的点头,结果……”     常老管家话没说完,古绯已经知道后面的话是什么了。     无非,就是她没来,那些点心自然都坏了。     心头陌生的酸涩突然汹涌而来,这还是古绯第一次在爹娘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她之前对这样的祖孙之情,都只是觉得是奢望,毕竟如果没有封礼之的临走请求,封老又岂会同意让她入封家。     尽管后来,她竭尽全力地讨好封老,可封老对她除了制墨之时,会多说些话,其他的根本不多言。     古绯是感激封老的,在知她想成为墨商会会长之时,便二话不说的给她撑腰。她小心谨慎地收敛好心里那点曾期望过的孺慕之情,唯恐泄露半点,就惹来嫌恶。     可却不知,在越来越长的相处中,感情变化的不止她一个人来,封老只是什么都没说而已。     “姑娘……”常老管家轻唤了声。     古绯回神,她才察觉眼角稍带湿润,不着痕迹地以帕子揩揩,她带着点轻微的鼻音笑道,“常伯伯,不用担心,以后我会每日都过来。”     常老管家一听,当即高兴的眉飞色舞起来,一大把年纪的老头了,差点没手舞足蹈。     “太爷在墨丸阴干室,姑娘可去瞧瞧。”常老管家说的神秘兮兮,他转身就将苦妈一起拉走了。     古绯一人转着轮椅往墨丸阴干室去,封家哪里都有门槛,可古绯在府里头的身份众人皆知,是以,通常都是她还没开口,就有下人过来帮忙将轮椅抬过去。     一路再顺利不过,她到阴干室,正欲敲门之际,就听得里面传来阵阵咳嗽声。     眉心微拢。她心道,尤湖走的还真不是时候。     “祖父,听说昨晚您受寒了?”她干脆不敲门,直接推开转轮椅进去。     封老头都没回。他手里正拿着方墨模,瞧了瞧墨丸软硬程度,然后将墨模翻了翻,“我没恙。”     他说着,末了转头看着古绯,瞅了她双腿一眼,冷言冷语地板着脸道,“你才有病。”     古绯一噎,忽然觉得这小老头真不讨人喜欢,“祖父。孙女听见您在咳嗽。”     封老哼唧了声,转过身,竟是不理古绯了。     古绯无奈,她伸手揉揉眉心,心里在想着。莫不是之前几天没过来,改配方之事也没问询过,所以这会老爷子就傲气了?     “祖父,我带了那五份改过的配方来了,您要不要帮孙女把关一下?”她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并扬了扬。     顷刻间,封老眼眸发亮。就像是嗅到了腥的狼犬,他一个箭步冲过去,“给我看看。”     但古绯反应更快,她手往后扬,避开了挑眉道,“这会可不行。祖父需得让大夫瞧瞧,开上一剂方子,喝点汤药,孙女才能给你看配方。”     封老手还僵在半空,听闻古绯的话。寿眉都被气的飘了起来。     古绯不惧,她将配方又揣回怀里,一拉封老的手像哄小孩一样的拍了拍,“祖父,您要好生保重身子,争取长命百岁,才能看到礼之大哥和孙女都成家立业,子孙满堂的一天。”     说起封礼之,封老神色一下就暗淡了,他不适地抽回手,一个人埋头就往外走。     古绯转着轮椅赶紧跟上,她瞧着前面身有颓然的封溥羽,眸色闪了闪,当即身子一歪――     “唔……”隐忍的痛呼之声出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封老听见而已。     果然,封老飞快回头,见古绯轮椅扶手顶着肚子,整个人歪向一边,慢一步就要摔出去的模样,他人赶紧伸手一捞,并朝周围的经过的下人骂道,“都是瞎子么?没瞧见大姑娘要人推轮椅!”     古绯嘴角一翘,伸出两根手指头,轻轻拉了拉封老袖子,在他看向她之际,眨了眨黑白分明的杏眼,很是无辜的道,“祖母,是孙女自己没注意,您消消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封老是怒其不争,想骂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一挥袖子,走到古绯身后,为她推起轮椅来。     “你刚自个说的,我看了大夫就给我瞧配方。”他还念念不忘这事。     古绯失笑,老来小老来小,这话说的还真一点没错,她遂答应道,“孙女记着,哪能忘了。”     封老这才满意了。     两人到偏厅,常老管家早得了消息,差人去请了大夫过来,好在医馆不远,没等一会大夫就气喘吁吁地到了。     诊脉开方,不过一刻钟时间。     古绯面有狐疑,她习惯了尤湖给开方子,这会换了大夫,速度还这么快,心里就总觉不踏实。     “大夫,我祖父可是受凉了?”她朝山羊胡子的大夫问道。     大夫朝方子吹了几口气,回道,“没大碍,姑娘放心,封老是心病重,可不是我这等药石能治的,还需心药医。”     古绯往了封老一眼,见他满不在乎的神色,娥眉就皱紧了,“知道了,多谢大夫。”     那大夫点点头,又背着药箱,跟常老管家出去了。     古绯让苦妈去抓药,整个偏听里就只剩祖孙两人,她叹息一声,“祖父,孙女已经拜托了友人,会多多注意礼之大哥的消息,您勿要记挂。”     封老看了她一眼,微垂着眼,良久才低低地应道,“我知晓……”           147 那个男人一身杀气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不过数日,便是墨玉华和古婉婷的婚事。     古绯象征性地备了套九子墨丸送去,讨个吉利,她原本不准备过去,可不曾想,临到那天,墨玉华不去迎亲,竟亲自驾马到桃树林,邀上古绯一同,才算作罢。     古绯不欲给人看笑话,只让墨玉华先去迎亲,随后她带上苦妈和夜莺去了小墨家。     小墨家难得喜庆,红绸结彩,好不妖娆,就是来往穿梭的下人身上穿着的都是颜色眼里的衣裳。     许是墨玉华早打了招呼,古绯才到门口,就有小厮迎上来,知晓她不喜热闹,便将人引到从前她住的僻静小院里,说是到了吉时就来唤她。     古绯默许,总归今日,她除了瞅一眼墨玉华拜堂成亲,如果可以她还想再见见墨宴。     她问过墨玉华,墨宴如何了,可墨玉华只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院子里刚才那引路的小厮又端了两盘小点心过来,示意古绯先垫垫肚子。     古绯捻了颗花生,对苦妈吩咐道,“苦妈,你去瞧瞧墨宴在何处。”     苦妈依言,让夜莺寸步不离地守着姑娘,她才转身出去。     遥远的地儿,有莺莺丝竹之声鼓瑟吹笙,古绯望去,高扩朝天的廊檐角,缠绕的红绸结出垂花,随风摇曳生姿,一拍暖色。     一刻钟,苦妈回来,“找到了姑娘,今日是墨大公子成亲之事,可老奴瞧着,墨大公子没半点要将墨宴请出的意思。”     古绯眉一敛,不辨神色,淡淡的道,“去看看。”     墨宴从未觉得自己这一生这般失败过,他半躺床上,脸色青白无血色,呼吸之时从喉咙里发出气喘吁吁的哮喘声。时不时气不匀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一般。     古绯到地见着的便是如此这般的墨宴。     他身上穿着不甚整洁的袍,发髻有松,依稀几缕散发垂落到脸上。就为那张没血色的脸添了几分狼狈,他趴在床沿咳嗽的厉害,今个日子特殊,古绯一路过来,竟没在这院里看到半个下人的影子。     她在门槛外,透过屏风看进去,好半天没有动静。     许是那口气顺了,他撑起点身,才一抬头就看见古绯。     古绯进来,“今日是你儿子的成亲大喜之日。”     明明她口吻清淡又云淡风轻。可墨宴就是从她脸上看出浓浓的嘲讽来,带着尖锐的力度,一下扎进他心口,让他浑身都止不住的轻颤起来。     “你来干什么?看老夫笑话不成,滚出去!”他怒喝道。难以抑制。     古绯摇头,她眸底不带仇恨的深沉,此刻的墨宴已经不值当她再去算计什么,改还清的,这会已经报应在他自己身上。     众叛亲离,四面楚歌。     古绯示意苦妈给墨宴倒杯水润润,哪想墨宴并不领情。人一拂,只听“啪嚓”一声,茶盏落地成脆片,飞溅的茶汤溅了一地。     “惺惺作态。”墨宴半靠在软枕上,撇过头不看古绯一眼。     古绯不为所动,她继续轻言细语地道。“十年之前,你逼得我一家骨肉分离,生生让我兄妹二人受了十年的离别之苦,连同我爹娘横死亦不可知,那我眼下是不是要将你千刀万剐了才能以泄心头之恨?”     “墨宴。如今你还是身子残破,力不从心,连你骄傲的儿子都不再理会里,将你关在这里,就是今日大喜之日都不让你出现,你还有什么值当我算计的?”     “你已经败了,而起败的彻底,你可知,你儿子墨玉华,早与我结成盟约,他要对大京墨家取而代之……”     “而你以为的靠山,墨戈弋,早让我给卖到小倌馆里,这会指不定在哪个男人的胯下快活,就为凑够那点回大京的盘缠,这样的墨家大公子,谁还敢留?”     “你想想清楚,如今你走投无路,小墨家得以现存,那也是我高抬贵手。”     “你若识时务,指不定说点当年我爹娘横死的真相,我还能让你过的舒坦一些,若是不然,你便等着看他人风光无限,尔如死狗。”     墨宴眼挣得老大,他望着古绯,唇动了动,才一张口,就又是更为大声的咳嗽。     古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睥睨的眼神一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不屑蝼蚁的卑贱。     良久,墨宴缓缓笑出声来,他一手握拳不断锤打床沿,额头低到尘埃里,整个人身上就有一种走到了迟暮尽头的悲哀来。     他笑的越来越大声,直到最后那笑声中带明显的幽咽声。     古绯一言不发,她垂着眼睑,像没看到他的狼狈。     好半天,墨宴抬头,他抹了把脸,将额前的碎发理到脑后,眸子清明了几分,脸上也没有刚才那种怨毒,仿佛刚才那一瞬间,他就换了个人,一切不同了。     “你爹娘之事,确不是我做的,我劝过,你爹执意不听,要去大京接你回来,果真最后还是出事了,等我赶到场外之时,除了尸体和血,就只见到一个人。”     古绯神色一凛,她记得上次墨宴好像也是说到这里,然后就未在往下说了。     而这次,墨宴深深地看着她,继续说道,“那个男人一身杀气,手上执一把半臂长的断刀,披头散发,根本看不清长的是何模样,可我一直记得,他脸上有道疤,从右眉头划过鼻梁,一直蔓延到左颧骨,人便是他杀的。”     “那男人,”古绯握紧轮椅扶手,深呼吸了一口气,“是何身份?如今在哪?”     墨宴摇头,他的目光陡升讥诮,又带了点怜悯的颜色,“我不知道,我忙着救治你爹,等回过头来,那男人已经消失了。”     “啧,”他低低笑出声,“一刀毙命,你爹娘倒不曾受多少折磨。”     古绯身上寒气涌动,眼底乖戾浮起如择人而噬的兽,“可你不该冒用我爹娘的字迹,瞒我八年!”     墨宴再次摇头,“那是大京墨家墨老夫人的吩咐,不是我愿意的。”     听闻这话,古绯几乎将牙龈给咬出血来,她字字如刃的问道,“那男人,可是同大京墨家也有干系?”     “不知。”墨宴飞快地回到。     该说的都说了,他理好软枕,缩回床榻,一拉锦被,不再多看古绯一眼。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眼见时辰差不多,古绯出了墨宴的房间,往前院走去,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之际,看不到的地方,墨宴倏地眯起眼,唇边拉扯出诡谲的淡笑,他甚至心情不错地还哼哼了几声。     ***************************************************     (阿姽:这章太瘦,晚上10点再来一章,对了四更爆发时间是9月12号,我记错了,所以亲们票票快丢阿姽碗里来。)           148 擅勾男人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却说古绯在墨宴面前提到的墨戈弋――     历经千山万水,磨难重重,他终于站到大京城门口。     萧瑟夕阳洒落余晖,散出最后一丝的热度,就隐没到山阴之后,再不见半点,漫天的火烧云,殷红如火,层层叠峦,状若飘柔棉絮。     半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本来器宇轩昂的皮相,在左脸上一道小指粗长的鞭伤,鞭伤红肿,表皮翻着,为他眉目间多了几分的戾气。     他深呼吸几口气,大踏步进城门,眼底风暴低沉的吓人,连周围路人都避之不及。     然,他才刚进城,不过数丈远的地方,就被人给拦了。     拦住他的,是一穿绸衣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他朝墨戈弋微微一躬身道,“公子,大姑娘说了,请您到城外南郊的的红叶庄子里安养身子。”     墨戈弋面色铁青地看了那人一眼,眼底的乖张几欲化为实质刀刃,“你再说一遍?”     管家低眉顺眼,低声重复,“公子见谅,大姑娘说了,请您到城外南郊的红叶庄子里安养,府里其他事,待她处理好后,再接您回府。”     墨戈弋勃然不怒,他扬手就是一耳光扇在管家脸上,骂道,“狗奴才,到底谁是你的主子!”     管家不为所动,默默受了那一巴掌,朝身后跟着的两护卫吩咐道,“请大公子上马车。”     “大公子,有请。”两护卫齐齐应声,伸手一引。     墨戈弋胸口起伏不定,他带着不甘心的怨毒扫了眼对方,权衡利弊之后,冷哼一声,自发进了停靠在边上的马车。     马车悠悠出城,径直往大京南郊去,马车里。摇曳的光影投落在墨戈弋脸上,将他眼底的赤红掩盖住,良久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朝马车外低低道了句。“回去告诉墨卿歌,若没我墨戈弋,她以为自己还能稳坐嫡长女的位置么?更勿论早晚有一天,那个贱丫头会回大京……”     管家沉着脸,他手拉缰绳,时不时挥舞两下鞭子,嘴角朝马车里勾了勾,眼底泄露出轻蔑来,可他嘴上仍恭敬地道,“小的记下了。”     红叶庄。是墨卿歌在外的庄子,每年金秋时节,她便会到庄子里小住段时间,那时,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猩红如血的颜色,好看的叫人迷醉。     而墨戈弋下马车之时,他却没有半点观风赏景的心思。     他一进庄子大门,就见整个庄子里,没几个下人,且全是墨卿歌的心腹,他胸腔之中的怨毒又加深一成。     “去。将我贴身小厮甲一带过来,旁人伺候,我不习惯。”他背剪双手,望着庄子影屏,神色不定。     哪想,那管家低头就道。“回禀公子,甲一日前被人发现与内院婢女私通,已被掌家柔夫人给打杀了。”     墨戈弋呼吸一滞,甲一是他从小就带在身边以伴读随伺左右的身份,极为得他看中和信任。这次他去易州,想着没几日就会回来,且大京这边总归要信得过的人盯着,是以,他特意将甲一留下。     可却不想,居然就被人以这样的借口给打杀了。     甲一的性子,他在了解不过,而且这小厮,根本不好女色,又哪里会与婢女私通,他也早许诺过,日后给甲一寻个寻常百姓家的正经姑娘为妻,绝不以府中婢女相配。     他不停地跟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     “很好,与内院婢女私通,确实该死!”这句话,几乎是墨戈弋一字一句咬着牙根说出来的,尔后,他一撩袍子,就走进庄子里。     形势比人强,如今,就是曾经必须依附他身份才能站稳脚跟的墨卿歌都敢如此对他。     他一直以为,两人是一母同胞,在很多事上,他便愿意为她谋划,就像这次对上古绯,那也是为了墨卿歌的原因居多,可却不晓得,在他眼里一向弱势的妹妹,在他最落魄之际,转身就给他一刀子,还专朝心窝子里捅。     他是顾念了血脉之情,可并不一定墨卿歌就会在意。     时至今日,他才看的更为清楚。     那管家瞧着墨戈弋走的不见背影,他一侧下颌,就对身后两护卫道,“守着,平时无事将大门关上,务必不能让大公子出现在人前。”     “喏。”两护卫是专门找的身手不错的,同样也是墨卿歌的爪牙,自然对墨卿歌的吩咐无一不从。     中年管家飞快地回了墨家,他从侧门进,避开大部分的人,径直往府中一人工湖泊的凉亭去。     那凉亭伫立在湖中央,像是在碧绿如洗的圆盘玉上镶嵌出一整块的玉珠子,凉亭周围,生长着接天莲叶的翠绿荷叶,偶有或白或粉的荷尖一露,蜻蜓立上头,无风之时,美的像幅朱砂墨画。     管家提着头,行色匆匆,直通凉亭的小径,被偌大的荷叶遮掩,叫人看不清,不明白的,见人在上面行走,还当是踩踏在荷叶上,当真碧水微澜,凌波微步之感。     “大姑娘,一切妥当。”管家没靠的太近,他站在离凉亭两丈远的地方,即便有风将凉亭中垂挂的白纱舞起,他也不敢抬眼偷瞄。     凉亭之中静谧无声,管家头越发低了。     “我那兄长身子可还好?”幽幽的,譬如芬芳玉兰,暗香倾吐,就是轻柔到让人身子骨酥软的嗓音,似最甜蜜的棉花糖,叫人闻着都心尖化了。     管家却袖子一抖,已然手在发颤,“大公子,精神头还不错,就是面上有鞭伤,若养的不当,只怕日后会留疤。”     “呵,”从凉亭之中传来轻笑,紧接着只有毫笔落白纸的刷刷轻响声,“脸上的伤只是外伤,一个男儿,有点疤也不碍,怕就怕看不见的伤,不能见人也不好养。”     这字音方落,中年管家一个机灵,似想到什么脸色顿时白了白。     凉亭之中的人隔了会继续说道。“不该知晓某些事的人可都清理了?”     “是,都已经清理了,无半点痕迹,大公子之事。绝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管家说的小心翼翼,他想着之前亭中大姑娘墨卿歌的手段,只觉背脊一阵发寒,整个人在烈日之下,像要被生生拖入阴冷的地狱一般。     “不,”有隐约妙曼的身姿在白纱飘起的间隙之中,透出一星半点,然只可看到亭中之人一身艳红的曳地裙裾,“这世上,还有人知晓。”     听闻这话。管家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那声音淡淡地说――     “顾先生,你可是也知道的。”     叫顾先生的管家,双腿一软,视野昏花。他在回神之时,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已经伏跪在了地上,无比惶恐地道,“大姑娘,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凉亭之中再没有任何声响传来。就在顾先生心如死灰,渐生绝望之际,墨卿歌幽幽开口,仿若心头有化不开的千万清愁,让人只是听闻嗓音,就心生怜惜不忍。“顾先生这是作甚?你对卿歌有救命之恩,又是娘亲嫁来墨家之时,从外祖父那边带过来的,卿歌纵使再不信任任何人,可也断断不会怀疑顾先生。”     “所以。顾先生赶紧起来吧,若是娘亲知晓了,还以为卿歌又再为难先生了,可是会骂卿歌一顿的。”     如此浅淡如风的话语,像一双温柔无骨的手抚过心间,可顾先生更觉身子发冷,他隐隐觉得自个头上像是悬着把刀,这刀随时会落下要了他的性命去。     之于墨卿歌话中警告,他自然听明白了,若是墨戈弋之事被夫人知晓,夫人心疼之下定会将大公子接回府中,可在这个时候,墨卿歌决不允许身带污点的墨戈弋回来坏她的事。     墨戈弋身上带的耻辱,对一母同胞的墨卿歌来说,便是最大的失败。     “顾先生,我那出身卑贱的阿绯妹妹,现在果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兄长都栽了跟头?”好半天,亭中又传来问道,口吻之中带着明显的疑惑。     顾先生斟酌片刻,谨慎地回道,“小的以为,这次是大公子不防备,且又是在易州那等不熟悉的地儿,是以还着了道。”     “哦?”拉长的尾音微微上翘,带着缱绻的娇甜,似对人撒娇一般,“不,先生可不了解我那妹妹,她呀……”     “最会装模作样,谋算人心,不过十年的时间,便哄骗着祖母让其一观府中所有的墨丸配方,且……”     擅勾引男人,让身份同样尊贵的那人,死心塌地!     最后一句话,墨卿歌没有说出来,她在心里想了想,复又咽了下去,“就连她兄长墨玄,也是……”     如幽如怨的低低声音,惹人越发想知道,那未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同时即便不明真相,也觉让如此优美嗓音露出这般委屈的人真是罪该万死。     顾先生是少有能窥知一二的,他虽同样觉这声音柔美好听,可心头一直警戒着。     哎……     叹息如风,搅动一波碧水,粼粼水波不止。     “先生,下去吧。”     终于听到这话,顾先生倍觉如蒙大赦,他缓缓起身,朝凉亭之中行了一礼,躬身后退着远离凉亭。     直到,再看不见半点翠绿色,他才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     而凉亭之中,安静的没有人气,不多时,就从白纱之中飘落出四四方方的白纸上,那白纸上用殷红如血的朱砂画着身姿妖娆的仕女。     一连数十个仕女,或唱或舞,或浅笑,或低泣,皆栩栩如生,可最诡异的是,十个仕女图,面容全都空白一片,没有五官,没有面容,犹如没脸皮的恶鬼。     那画悠悠飘落带湖中,被湖水浸染而过,朱砂红深浅不一的氤氲开来,就像是从手腕泊泊流血的鲜血,最后画完全半沉,那一团的碧玉湖水,被朱砂晕染成浅红淡红,晃眼一如黄泉血水。           149 同姓不相亲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玉华的大喜之日,但凡是易州有点底蕴的,不管有没收到请柬,都巴巴地带着贺礼上门。     毕竟,小墨家和大京墨家的关系明眼人都看在眼里,这等姿态绝对是值得讨好巴结的。     古绯从后院过来,在前院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边看着墨玉华面带浅笑地招呼来客,她就心底波澜寂静,所有的心神,都在反复回想着墨宴起先的话。     她随便招手,“苦妈,你往日江湖行走,可曾听说过手持断刀,面有疤痕,冷酷无情的男子?”     苦妈想了想,尔后摇头,“姑娘,这样的人断不是江湖中人,且江湖中人鲜少有掺进这种纷争里面,所以老奴以为,那人多半都是某个家族豢养的死士。”     一听这话,古绯黑瞳一缩,以大京墨家的势力,想要养几个死士,那也确实是小事。     这会,她突然觉得或许自己一直小看了墨家,她那十年,所见所闻的,皆是墨家人想让她瞧见的,而还有更多的是不被她知晓的。     不过,这种念头并未让古绯心怯,反而她心头升腾起像焰火熊熊燃烧的斗志,大有不管前路如何,都会一往无前的势如破竹。     古家人看到了古绯,却并未过来,只古旻隔空对古绯点了点头。     古绯回以点头,古家如今就只有两个墨丸铺子,连墨窑也没了,一应墨料都是从小墨家入的,且如今古家在易州的名声臭不可闻,是以,那两间铺子所赚银两,只能堪堪维持生计用。     加上古旻这里身子被蛮夷多骨拉给坏了,也是需要养着,如若不是小墨家多有帮衬,指不定连那两间铺子,也是开不久的。     古家上下对墨玉华。自是感激不尽,在家里最衰落之际,墨玉华不仅不解除婚约,反而毅然如期娶古婉婷。古家人在古婉婷出嫁前一晚,简直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古婉婷务必收敛起平时的性子,以夫唯天,她若不能生养,就要主动为墨玉华抬纳妾室,切不可善妒嫉恨。     古婉婷自是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点头应承。     而至于她嫁到小墨家会如何,以古绯的揣度来看,话还真不好说。     对造成古家笑柄原因的蛮夷多骨拉。古绯倒是听尤湖之前提过,他在古家事了之后,就解了多骨拉身上的毒,并劝之回南齐深北去,切不可再到大殷。     不曾想。多骨拉听了这话,第二日便悄然离开古家,谁也不知去向。     古家人对多骨拉的离开,自是激动异常,特别是古旻,听闻他当场就哭了起来,一个七尺大男儿。竟无法抑制的,在很多人面前如此失态。     古绯多少也能理解古旻的心思,她之前见古旻,已经从他身上感受到那股浓浓绝望到死的念头,她估摸着,要是多骨拉再不离开。指不定哪天一睁眼,再看到的就是古旻没进出气的尸体一具。     没了古旻的古家,便等于是彻底的败落了。     新人拜堂,司仪大声喊着,刚才还嘤嘤的丝竹顿时都停了。整个厅里安静无声。     古绯一眼看去,高堂之上,一边坐着古仲和崔氏夫妻,一边坐着墨玉华的母亲,墨宴却还真没让他出现。     墨玉华身形颀长,挺拔如松,他身上穿着大红喜袍,金色暗纹,胸口系着红绸花,连发髻上的簪子都是珊瑚红,衬着他俊逸如玉的面容,倒也不负美玉公子之名。     眼见古婉婷盖着红盖头,被红娘搀进来,莲步轻移,摇曳生姿的很。     墨玉华赶紧几步过去,抢过红娘的位置,亲自扶着古婉婷到正堂。     一应人见此,便有哄闹出声的。     古绯看着他脸上就未断过的柔和笑意,一时之间,都有点分不清他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恍惚中,她想起年幼之时,两人相处的情形,那时候的墨玉华,因着比她大,懂的比她多,爱时时教授她,一度在她眼里,是比兄长墨玄还要让人更为崇拜和喜欢的堂兄。     她甚至还童言无忌地说过,长大之后,要做他的新娘。     那会的墨玉华,已经可见俊的皮相,听闻这话,只揉着她小儿总角,笑眯眯的说,“不行哪,同姓不相亲,阿绯不能做哥哥新娘的。”     眼瞅她听闻这话不高兴,末了又承诺过,“不过,哥哥日后的新娘,定让阿绯帮着过眼,你喜欢了,哥哥才娶。”     她看着眼前刺眼的红色,到夫妻对拜之时,墨玉华先是将古婉婷扶正了,自己才后退一步,弯腰拜了下去,在所有人眼里——     墨玉华对古婉婷,那自是情深不寿。     连同她,这会也想不明白了。     司仪在喊送入洞房,她转头对苦妈道,“一会瞅着空当,送我回去。”     十年鸿沟,物是人非,曾经的单纯与无邪,早便不存,她也就不愿再看下去。     她才说完,便感觉到有股视线落在她身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热度,叫人不得不注意。     寻视看去,是墨玉华牵着古婉婷往新房去,转身之际,目光深幽又灼灼地看了她一眼。     她回视,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的心绪。     眼见一对新人离开,自有人招呼着应座,苦妈不引人注意地推着轮椅转入拐角,几步的功夫,就远离了喧闹的宾客,走的不见人影。     出了小墨家,苦妈瞅着古绯不算好的面色,遂提议道,“姑娘今个还要去封家看太爷么?”     古绯点点头,“去的。”     随后又说,“听闻龙凤楼的有道水晶鸭丝的菜式不错,去买点给祖父带过去。”     她收回心思,对墨玉华的事不再记挂,总归他做出的选择,不关她何事,反倒是封溥羽那边,古绯知他一直郁结在心,不太快活,前些日子,只是受凉小咳,到今个都还没好,眼瞅着还有愈来愈眼中的趋势。     她简直想大骂庸医,可也知晓,那并不关大夫什么事,都是封老自个的心病,即便尤湖再此,没心药,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苦妈知晓古绯的心思,拍了拍她肩是,安慰道,“姑娘没事,无须担心, 太爷他是历经风雨的过来人,过些时日,就会想开的。”     古绯叹息一声,她伸手揉揉眉心,“但愿吧。”     其实她清楚,封老那心病,可是担心封礼之上了沙场,无声无息的就死在了外面,连尸骨都无法找回,如今她也学会了封家的捶法,封老能教授她的,只是一些小小的经验和技巧,是以,没有太过挂念的事,他便觉得再无挂念。     ********************************     (阿姽:祝大家中秋快乐!)           150 我让他们都姓封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易州似乎平静了下来。     在古绯同兆郡那边的墨商会达成了第一笔的买卖,她以四份配方,从兆郡换的彩色石墨无数,且还有一些杂七杂八,易州没有的东西,以及银子数千两,墨商会的师父无一不眼热了。     兆郡商会过来的是位年约三十来岁的墨使,此人面相正派和善,古绯便让会中其他几位墨使轮流招待,特意叮嘱万万不可让卫胖子接触到此人,就是一应品墨斗墨之会,都可尽管带人参加。     将人多留了几日,末了古绯与之达成下一次的买卖内容,那兆郡墨使满意而归,对古绯更是赞不绝口。     五份配方,古绯卖了四份,留出宿香的配方,只是在兆郡墨使临走之际,送了他一套四方宿香墨丸而已,当即让那墨使大为开怀,连连让古绯下次一定要去兆郡,且还必须找他一尽地主之谊。     送走兆郡墨使,古绯让会中师父齐聚松柏庄,她还特意让人不予通知卫胖子,会中师父从前有至少有一半是同卫胖子关系不错的,甚至看在卫家的份上,还站在卫胖子那边对古绯有过不满。     可古绯摸出一沓银票,轻描淡写的说,这是和兆郡做买卖赚来的,日后也用到商会里头。     底下刹那安静无声,再没任何一个人敢有异议。     毕竟,谁愿意和银子过不去,卫胖子拉拢人之时,虽也有许诺,可哪里比得上古绯实实在在拿出的银子,是以,有那机灵的师父,当即高声表态,日后但凡是古绯的号令,都愿意听从。     古绯浅笑盎然,这样的结局早在她意料之中,故而她不慌不忙的才道。“既然大伙都愿意听从,那么阿绯便言,待会,劳烦大伙找庄上小厮。将自己吃饭的绝活都露一手,小厮会予记载,日后这就是咱们商会存在的根本。”     话音一落,就有人露出迟疑之色。     古绯继续道,“我知诸位在担心什么,阿绯也不是那等贪婪之人,绝活是大家混饭吃的本事,该在诸位手上亦还在诸位手上,阿绯要的,只是下一次同其他商会买卖之时。能以此为卖,比如擅处理烟炱的师父,可能到时就会劳烦一下,处理点烟炱,至于是如何处理。那是师父自个的事,商会不作要求。”     这么一说,所有人就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在闲暇之余,用自己的本事为商会做点事而已,况且这事还能赚大把的银子。指不定日后好了,这份银子的进账还能高过小作坊每月的利钱。     如此,自是没人不应,且还欢喜的很。     古绯十分满意,她知人和人的关系,何其脆弱。这其中若无利益的纠葛,哪一天就有人在你背后捅刀子都是时常的事,所以,她在商会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利”将商会所有师父都拴在一起。大家只有在一条船上,才能齐心合力,为保这船不沉,你让干什么,都会有人愿意去做的,且还心甘情愿,乐意非常。     简简单单的一招,古绯便轻轻松松剪除了卫胖子的羽翼。     待卫胖子得到消息,冲进松柏庄之时,古绯已经完事了,即便卫胖子的脸色再阴沉不好看,她也不放在眼里。     “会长,不知今日之事,为何没差人告知老夫?”卫胖子开口就是质问。     古绯眨了眨眼,她连一句话都没说,只面上露出点无辜的神色,自有冒头出来为她说话,“卫墨使,好歹绯姑娘是咱们商会会长,你一墨使就这么跟会长说话的?那是不是大伙,哪天也能这般质问于您?”     商会师父太多,底下好歹坐了十四五桌人,大致有一百多人,说这话的人也知晓自己得罪不起卫家,可又想讨好古绯,所以故意藏在人群中说的,不注意,压根听不出是谁在说。     卫胖子眸光一扫,果然没找着说这话的人。     而经由那话,倒提醒了好一波的商会师父,这会古绯可是刚给他们许下甜头,这些人哪里容有人挑衅,这会长要是没了,日后谁还能带他们一道赚其他商会的银子。     会长没了,就等于银子没着落了,这么一想,当即就有好些人一起出声起哄,你一言我一语,都言语挤兑卫胖子。     法不责众,卫胖子有心想发怒,可古绯这会轻飘飘一句话传来,“卫老,大伙都是无心之言,你是墨使,也别同大伙计较了。”     这话,将卫胖子那一口想发出的气焰堵了回去,塞进他胸口,让他好一阵的心头发疼。     事已至此,他哪里看不出是大势已去,连平时站他一边的师父都倒戈了。     他扯起僵硬的脸皮,拉出个难看的笑来,“会长说的哪里话,老夫自然不会计较那么多,墨使嘛,便是为了大伙制墨技艺更进步才存在的不是。”     卫胖子能识时务让步,暂且不论他此刻是否真心,古绯也不想在众人面前计较那么多,总归卫胖子同封老的关系还不错,她也不想闹将起来。     “好了,众位师父还是找庄上小厮,挨个记一下,如若不然,阿绯可没那么多银子请诸位用午膳。”她半开玩笑的道。     大多师父就笑了,这会瞧着古绯无比顺眼,反正她说的话就都是对的。     卫胖子瞧着底下人的动作,乖顺又听话,他眉头都皱紧了,有点想不明白古绯做了什么,仿佛一夜之间就众望所归。     古绯唇线一勾,将视线落在卫胖子身上,轻言道,“听闻,卫家可是有处天大的宝藏,不知卫老是否愿意也为商会出份力?”     卫胖子心头一惊,他眯眼隐晦地瞥了罗宋和明月公子一眼,正想摇头否认,就听古绯又道——     “那东西,阿绯也不是要贪点什么,只是想商会需要的时候,卫老能帮一下忙。”     说着,她又将起先的话给说了一遍,表示自己不会觊觎。     卫胖子惊疑不定。他不确定古绯是否知道天火之事,不过想来这商会上下,无一不对古绯收心,他便又隐隐觉得。古绯说的宝藏就是天火一事。     而有关天火,唯有他自己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古绯也不是立马就要卫胖子做出决定,“卫老可考虑了再给阿绯答复。”     卫胖子点头,便是自己会好生考虑。     所有的一切看似都在慢慢的往古绯手心拢,她瞅着松柏庄的热闹,一人隔离在外,分外清冷,谁也看不出她心头在想什么。     出了松柏庄,古绯径直去了封家。     封老的身子一日衰过一日,就是那等风寒咳嗽都严重起来。唤了大夫来看,大夫即便开了方子,也只是叹息,言封老这是心事过重,郁结于心不化。     古绯也没法子。这种事向来不是外人能帮上忙的。     封老半卧榻前,她上前,拉着封老的手,就笑着将今日商会之事一一相告。     封老半阖眼眸听着,时不时笑话一句,两鬓银丝却再无从前的光泽,整个人精神头也不足。古绯话还没说完,他就毫无知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     第一次,古绯不放心的在封家住了下来,让苦妈回桃树林将自个的物什搬了过来,她随意选了间离封老房间近的厢房住了进去。     对此,常老管家自是十分欢喜。     一日三餐。无事之时,古绯皆亲自照料,就是煎药这等耗耐心的事,古绯也亲力亲为。     她甚至给琳琅阁打了招呼,若是有珍稀好药。诸如百年参之类的东西,记得给她留着,她心头一直担心,这样下去,封老能不能顺利熬过这个冬天都还很难说,所以未雨绸缭,先备点续命的好物总是好的。     天气渐冷,已然入秋,寒风萧瑟,墨商会在古绯的打理下,又与另外郡州的墨商会,做了几次小买卖,会中师父手拿到实打实的银子,便越发对古绯服从起来。     而易州其他的制墨家族以及一些小作坊,眼见墨商会一日好过一日,且连小墨家对古绯也是以拉拢为主,卫家也是,极力与之交好,有眼界的,都想攀上一点关系。     古绯鲜少出门,可封家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的,一听闻封溥羽卧床不起了,但凡是家里有点好东西的,都往封家送,投其所好,总是没错的。     好几个月的时间,常老管家收的礼之多,都没时间清理出来。     对这些,古绯心知肚明,若是值得一拉的,她不介意帮衬一把,毕竟她如今算是掌控了易州,想要将其打造的固若金汤,让大京墨家无从插手进来,还是有段距离的。     这些人,这会巴结她,当明日更有权势的人出现,她能笃定,保管一个都不会在看她一眼。     所以,这些都还远远不够。     她将易州大小家族,理了个单子出来,逐一了解了,先从这些家族在商会的制墨师父下手,美名其曰,制墨技艺交流,从商会中选拔了一批师父出来,当然这些家族的制墨师父便在其中,然后偶尔齐聚松柏庄,不仅让人观摩她的制墨手法,还逐个从每个人现有的技艺出发,点出薄弱之处,指名需要改进的。     在她有心之下,这批师父,对她制墨技艺佩服五体投地的同时,且誓要追随于她。     而古绯只浅笑一声,让其安心制墨。其他的再不多说。     这也本就是在她的算计之中的事,她只需将这批制墨师父牢牢抓在手里,她就不信,这些家族敢得罪她,毕竟以她现在的实力,她若说一声,便能让任何一个家族,再无半个制墨师父可用。     而没有制墨师父的制墨家族,还拿什么东西立足根本。     适当的时候,她在对这些家族抛出示好的口风,不用她多做动作,就是那批制墨师父都轻轻松松的将她想要达到的效果都安排好了。     易州,在不知不觉间,已彻底的被古绯掌控。     她在此,便如无冕之王,没有谁敢多非议半句。     而在她忙着拉拢易州各大小势力的同时,迎来了她回易州后的第一个冬天。     封老整日整日的已经开始意识不清,糊涂的时候,他会看着古绯喊封礼之的名字,心酸的让古绯直想落泪。清醒之时,他会拉着古绯絮絮叨叨地讲很多年少之时的事。     药石已惘,便是连大夫都不上门了,古绯只有每日用上好的人参这样的大补之物。徐徐为之吊着那口气。     从她心底来讲,她自是不愿封老就这样走到油灯枯竭的尽头,她才初初感受到这种祖孙的孺慕之情,可古绯也知道,即便这个时候封礼之赶回来,除了能让封老过几日快活的日子,那也是早晚的事。     易州今年的冬天来的比较早,特别冷,又没雪。     经常古绯抱着暖手炉的时候,她指尖都是冰凉的。双腿上曾经的伤口,时常开始痛起来,且一痛就是半宿,她睡不好,加上又忧心封老。不太吃的下,整个人迅速的就瘦了下去。     苦妈无法,只得将从前尤湖开的养身子的药膳方子,一日两次的给古绯熬。     好在古绯还知晓轻重,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有事,但凡是苦妈端来的药膳汤。她一口不剩的喝掉,即便有次她不小心受了点寒凉,药膳汤也喝的多了点,有点油腥,一转身就难受地吐了出来,她亦面无表情。仿佛折腾的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终于有一日,古绯在松柏庄指点制墨技艺,临到晌午之际,苦妈端了热茶上来,她心头一跳。那茶盏不小心从她手上落下,呼啦的溅湿她大片的裙裾。     还未来得及收拾,常老管家就面带急色的冲进来喊道,“大姑娘,快走,太爷不行了。”     她怔忡半晌没回过神来,想问,什么叫不行了?     可是这话硬是堵在她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     尤二反应很快,他抄起轮椅,将古绯连同椅子单手抗肩上,大步就往封家跑,苦妈跟在后面拉着常老管家,脚下提气,也跑的飞快。     有风肆意割在她脸上,她感觉到冰凉的湿润,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在哭,摊开手心的湿润,就有纷扬而落的细碎雪花从天洒落而下。     冰凉浸进肌骨,带出一种缓慢的钝疼的难过,她好似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黑色的潮水淹没,却无法挣扎。     易州,入冬已久,总算是下雪了。     尤二动作像风,古绯在他肩上稳稳当当的,他余光一瞟,一直憨厚的眉目露出了丝担忧来。     没有人比他们这些下人看的那般清楚,这世间,鲜少有能温暖他家姑娘且还能得姑娘关心的人,而封溥羽便算是一个。     古绯,那是真将封溥羽当成自个亲祖父在孝顺,当然也和所有为人子孙的一样,希望长者能长命百岁。     而现在,那睿智的老头就要不行了……     回到封家,自有下人大声喊着,“大姑娘,太爷在墨室,您快点去……”     尤二脚步一转,就往墨室去,才踏进院门,有下人跪在两旁,从墨室里传出嘭嘭落锤的声音。     “放我下去。”古绯淡然道。     尤二将之放下,推着轮椅几步就到墨室里,推门而入,穿白衫的背脊带佝偻老头,正挥着锤子,一下一下砸着手中墨坯。     每一下,他似乎都用尽全部的力气,每一下,都像是要将自己的生命给砸进去。     古绯没在往里走,她就在门口,视线模糊地看着封溥羽动作,她手握着扶手,连呼吸都开始带出疼来。     最后一锤落下,封溥羽抬头,他看着古绯,长久卧病之后,无比苍白的脸上浮起潮红,可精神却出奇的好,他笑着眯起眼睛道,“阿绯,这是留给你的……”     古绯面无表情,只轮椅扶手磕的她手心发疼亦不自知,她十分清楚,封溥羽这是回光返照之兆。     封溥羽抚着墨坯,后将之扣入墨模,脸上带出缅怀的神色,“我有个请求……”     “若是,若是礼之不幸身死,日后你的孩儿,可愿有一人姓封?继承我封家一脉?封家不能断送在我手里……”     “有,有,”她连忙点头,“不仅一个,我让他们都姓封,咱们封家日后也会是子嗣繁盛的大家族,祖父,你要看着阿绯生下孩子,祖父……”     她言语之中已然带出悲伤的急切来。     封溥羽眼中眸光缓缓沉寂下来,他放下墨模,双手背在身后,走到椅子边坐好,“不,一个就够了……”     最后一字方落,便再无任何声息,封溥羽闭着眼睛,神色很是安详。     古绯难以置信,她睁大了眼睛,“祖父,祖父……”     尤二上前,伸手一探鼻息,转头十分不忍的道,“姑娘,太爷去了。     闻言,古绯感觉到一种淹没头顶的难过,她浑身力气像瞬间被抽走,整个人靠在轮椅椅背,脸上无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安静无声的有泪落下。     她的祖父,也走了……     ************************************************     (阿姽:五千字的大章,下一章,阿绯就要回大京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151 贡墨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大殷初元一百三十二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之昌运,当以笔为记,墨为载,纸砚而流芳,我大殷钟灵秀丽,人杰地灵,朕独好墨之佳品,特天下昭告,以征贡墨……”     大殷当今的皇帝初元帝,自来喜好文人墨客那一套,听闻闲来无事之时,初元帝都会穿上书生青衫,妆扮成文人模样,到坊间走上一遭。     更是那等真正有大能的读书人,若以文人墨客身份入了初元帝的眼,那便等于是一生平步青云。     而御庭内局下的司墨坊,则是专门为初元帝在民间挑选制墨师父和墨丸之用,那道征贡墨的圣旨,便是从司墨坊传出来的。     像是一棍搅动一池水波,整个大殷,整个制墨行当,都因这道圣旨而鼓动起来,人人都想成为御庭制墨师,人人都想所制墨丸能被初元帝看中。     当一个匠人,能达到这样的高度,无疑便算是登峰造极了。     而在易州,自然也是不平静的。     一年半载的时间一晃而逝,当初封溥羽阖然离逝,古绯也只流了那么一次的泪,还无声无息,安安静静,将所有的后事料理之后,她除了偶尔去松柏庄看看,更多的时候是在墨室里制墨丸。     她一直想制成的毒墨,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制了出来。     此墨乃为仕女反弹琵琶样式,仕女的容貌神态都栩栩如生,当真是精致非常,通体墨青色,质轻且色釉细滑,嗅之有淡淡浸人心脾的清香之味,说是山蔷薇的香,可细细品之,又像是寺庙那种圣洁檀香。     研磨之,墨汁玄色不透。落笔之后,更是略带盈盈紫光,饱满而光亮。     最特别的还是,这墨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变的香气扑鼻。     古绯坐在书案后,仕女反弹琵琶的毒墨被搁在墨床中,砚台中小小一汪墨汁,黝黑非常,整个书房里,有很是浅淡的香味。     她敛袖落笔,跟着眼前一副名家煮茶图,正在细细的描,可总归是她所有的天赋才能,都被用到了制墨上。对书画这种事,颇为不善长,看着笔下又被自个给画坏的图,她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一把揉之扔掉。复有压了张空白的纸,饱蘸了墨汁,重头开始。     苦妈端着参茶进来之时,地下已经扔了好些废纸,她摇摇头,将参茶放到一边道,“姑娘。两个时辰到了,切不可再用这墨丸了。”     这墨丸有毒,苦妈还是知晓的,而古绯要用这墨绘制一幅画出来,也是可行的,可每日接触墨汁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时辰。如若不然,连古绯也定要中毒不可。     古绯放下毫笔,端着参茶喝了口,“我省的,已经用了解毒粉。无碍。”     苦妈知晓古绯的脾性,倔强的很,想了下才开口道,“姑娘准备在回大京前,描出这画,以老奴看,实在是为难姑娘,且若描的不好了,也送不出去,依老身看,姑娘不若寻一擅长此道的人。”     古绯顿了顿,她放下茶盏,“我何尝不知,可苦于一直找不到这样的。”     苦妈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些,她敛了下耳鬓垂落下来的发,“老奴倒能找到这么一个人。”     古绯扬眉,抬头看苦妈一眼,多余的事她也不问,一指毒墨就道,“若是可信,自然当行,且这毒墨之事不能让人知晓。”     苦妈点头,“老奴省的,不若老奴从墨丸上刮下一些粉末。”     “不用,遮遮掩掩,反而越让人怀疑,就那么直接一起拿去吧。”古绯淡淡的说。     若苦妈真能找到描绘地和原图十分相似的人,也算是了却她一庄事。     苦妈当即就小心翼翼的将仕女反弹琵琶的墨丸装进墨盒之中,又将地下的废纸一应给收拾了,迟疑了会才问道,“姑娘预备何时回去?”     古绯摩挲轮椅扶手的指尖一顿,杏眼黑瞳之中刹那起叠嶂的沉色,就在苦妈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她幽幽地道,“何时绘出那幅画,就何时回去。”     “我要给大京墨家一个天大的礼物。”她后又加了一句。     苦妈瞥了眼手中墨盒,这才明白古绯制出毒墨,原本就是因着墨家,“老奴省的了,定让那人快快完成。”     古绯点头,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琳琅阁那边,可有关于大京的消息?”     她要回去,自然不能对现今的大京两眼一抹黑。     苦妈回道,“大京之中,如今几位皇子正争斗的厉害,各方势力混杂,像墨家这样的制墨家族,虽未曾接受任何一方势力的招揽,看似一心在准备着此次贡墨之事,可是听闻,已经有皇子对其不满,只是苦于没借口发难而已。”     古绯单手撑头,随意地提起毫笔,将之丢入洗池中晃了几圈,看浓淡墨色氤氲如雾的荡开,她才冷笑一声道,“那都是表面的,再是皇子对墨家不满,可也不敢真正下手的,需知如今初元帝案头的墨丸,十有五六都是墨家制的,而以前有过的这种征贡墨之事,如无意外,也都是墨家再次扬名立万的机会,就是初元帝前几年都到过墨家看墨室,都在皇帝心里有底了的家族,皇子么,充其量嘴里为难下而已,可这些,对墨家来说都不痛不痒。”     “所以,只是皇子对墨家不满,可是远远不够的……”     总是在大京墨家呆了有十年,一些事古绯还是很清楚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墨家的底蕴有多深厚,两百年的大家族,岂是一朝一夕就能败落的。     越是知晓墨家,便会越发现它的可怕之处。     那十年,即便后来证明她所看到的,都是表面的东西,可有时候古绯只要想想,就是表面的,都叫人这般心惊了,那还有更多她没看到过的,又是何种光景。     大京墨家,就像是巍峨高山,仰止都不到头,而现在的她,即便身后有易州,也只是山下的蝼蚁。     可这并不能动摇她的信念,墨家并不是铁板一块,两百年的时间造就了墨家的辉煌,可在深处,总有根基腐朽。     有时候,要撬动一个庞然大物,并不需要全部推倒,她只用在最关键的根部,将之掏空,自然此物便会轰然倒塌。     苦妈见古绯陷入沉思之中,她轻手轻脚的将书案上的画和墨丸,都带了出去。     这些日子,眼见离回大京的日子越发的近,古绯便时常花大把的时间沉在自己的思量中,苦妈知,自家姑娘是在考虑要以何种姿态回去,并给墨家某些人一个痛击。     毕竟,好的开场,才能产生震慑。     (阿姽:卡文了,嘤嘤嘤~~~~~~)           152 断刀疤痕男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阿姽:防盗章节,稍后6点左右修改。)     大殷初元一百三十二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之昌运,当以笔为记,墨为载,纸砚而流芳,我大殷钟灵秀丽,人杰地灵,朕独好墨之佳品,特天下昭告,以征贡墨……”     大殷当今的皇帝初元帝,自来喜好文人墨客那一套,听闻闲来无事之时,初元帝都会穿上书生青衫,妆扮成文人模样,到坊间走上一遭。     更是那等真正有大能的读书人,若以文人墨客身份入了初元帝的眼,那便等于是一生平步青云。     而御庭内局下的司墨坊,则是专门为初元帝在民间挑选制墨师父和墨丸之用,那道征贡墨的圣旨,便是从司墨坊传出来的。     像是一棍搅动一池水波,整个大殷,整个制墨行当,都因这道圣旨而鼓动起来,人人都想成为御庭制墨师,人人都想所制墨丸能被初元帝看中。     当一个匠人,能达到这样的高度,无疑便算是登峰造极了。     而在易州,自然也是不平静的。     一年半载的时间一晃而逝,当初封溥羽阖然离逝,古绯也只流了那么一次的泪,还无声无息,安安静静,将所有的后事料理之后,她除了偶尔去松柏庄看看,更多的时候是在墨室里制墨丸。     她一直想制成的毒墨,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制了出来。     此墨乃为仕女反弹琵琶样式,仕女的容貌神态都栩栩如生,当真是精致非常,通体墨青色,质轻且色釉细滑,嗅之有淡淡浸人心脾的清香之味,说是山蔷薇的香,可细细品之,又像是寺庙那种圣洁檀香。     研磨之。墨汁玄色不透,落笔之后,更是略带盈盈紫光,饱满而光亮。     最特别的还是。这墨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变的香气扑鼻。     古绯坐在书案后,仕女反弹琵琶的毒墨被搁在墨床中,砚台中小小一汪墨汁,黝黑非常,整个书房里,有很是浅淡的香味。     她敛袖落笔,跟着眼前一副名家煮茶图,正在细细的描,可总归是她所有的天赋才能。都被用到了制墨上,对书画这种事,颇为不善长,看着笔下又被自个给画坏的图,她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一把揉之扔掉,复有压了张空白的纸,饱蘸了墨汁,重头开始。     苦妈端着参茶进来之时,地下已经扔了好些废纸,她摇摇头,将参茶放到一边道。“姑娘,两个时辰到了,切不可再用这墨丸了。”     这墨丸有毒,苦妈还是知晓的,而古绯要用这墨绘制一幅画出来,也是可行的。可每日接触墨汁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时辰,如若不然,连古绯也定要中毒不可。     古绯放下毫笔,端着参茶喝了口,“我省的。已经用了解毒粉,无碍。”     苦妈知晓古绯的脾性,倔强的很,想了下才开口道,“姑娘准备在回大京前,描出这画,以老奴看,实在是为难姑娘,且若描的不好了,也送不出去,依老身看,姑娘不若寻一擅长此道的人。”     古绯顿了顿,她放下茶盏,“我何尝不知,可苦于一直找不到这样的。”     苦妈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些,她敛了下耳鬓垂落下来的发,“老奴倒能找到这么一个人。”     古绯扬眉,抬头看苦妈一眼,多余的事她也不问,一指毒墨就道,“若是可信,自然当行,且这毒墨之事不能让人知晓。”     苦妈点头,“老奴省的,不若老奴从墨丸上刮下一些粉末。”     “不用,遮遮掩掩,反而越让人怀疑,就那么直接一起拿去吧。”古绯淡淡的说。     若苦妈真能找到描绘地和原图十分相似的人,也算是了却她一庄事。     苦妈当即就小心翼翼的将仕女反弹琵琶的墨丸装进墨盒之中,又将地下的废纸一应给收拾了,迟疑了会才问道,“姑娘预备何时回去?”     古绯摩挲轮椅扶手的指尖一顿,杏眼黑瞳之中刹那起叠嶂的沉色,就在苦妈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她幽幽地道,“何时绘出那幅画,就何时回去。”     “我要给大京墨家一个天大的礼物。”她后又加了一句。     苦妈瞥了眼手中墨盒,这才明白古绯制出毒墨,原本就是因着墨家,“老奴省的了,定让那人快快完成。”     古绯点头,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琳琅阁那边,可有关于大京的消息?”     她要回去,自然不能对现今的大京两眼一抹黑。     苦妈回道,“大京之中,如今几位皇子正争斗的厉害,各方势力混杂,像墨家这样的制墨家族,虽未曾接受任何一方势力的招揽,看似一心在准备着此次贡墨之事,可是听闻,已经有皇子对其不满,只是苦于没借口发难而已。”     古绯单手撑头,随意地提起毫笔,将之丢入洗池中晃了几圈,看浓淡墨色氤氲如雾的荡开,她才冷笑一声道,“那都是表面的,再是皇子对墨家不满,可也不敢真正下手的,需知如今初元帝案头的墨丸,十有五六都是墨家制的,而以前有过的这种征贡墨之事,如无意外,也都是墨家再次扬名立万的机会,就是初元帝前几年都到过墨家看墨室,都在皇帝心里有底了的家族,皇子么,充其量嘴里为难下而已,可这些,对墨家来说都不痛不痒。”     “所以,只是皇子对墨家不满,可是远远不够的……”     总是在大京墨家呆了有十年,一些事古绯还是很清楚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墨家的底蕴有多深厚,两百年的大家族,岂是一朝一夕就能败落的。     越是知晓墨家,便会越发现它的可怕之处。     那十年,即便后来证明她所看到的,都是表面的东西,可有时候古绯只要想想,就是表面的,都叫人这般心惊了,那还有更多她没看到过的。又是何种光景。     大京墨家,就像是巍峨高山,仰止都不到头,而现在的她。即便身后有易州,也只是山下的蝼蚁。     可这并不能动摇她的信念,墨家并不是铁板一块,两百年的时间造就了墨家的辉煌,可在深处,总有根基腐朽。     有时候,要撬动一个庞然大物,并不需要全部推倒,她只用在最关键的根部,将之掏空。自然此物便会轰然倒塌。     苦妈见古绯陷入沉思之中,她轻手轻脚的将书案上的画和墨丸,都带了出去。     这些日子,眼见离回大京的日子越发的近,古绯便时常花大把的时间沉在自己的思量中。苦妈知,自家姑娘是在考虑要以何种姿态回去,并给墨家某些人一个痛击。     毕竟,好的开场,才能产生震慑。 大殷初元一百三十二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之昌运。当以笔为记,墨为载,纸砚而流芳,我大殷钟灵秀丽,人杰地灵,朕独好墨之佳品。特天下昭告,以征贡墨……”     大殷当今的皇帝初元帝,自来喜好文人墨客那一套,听闻闲来无事之时,初元帝都会穿上书生青衫。妆扮成文人模样,到坊间走上一遭。     更是那等真正有大能的读书人,若以文人墨客身份入了初元帝的眼,那便等于是一生平步青云。     而御庭内局下的司墨坊,则是专门为初元帝在民间挑选制墨师父和墨丸之用,那道征贡墨的圣旨,便是从司墨坊传出来的。     像是一棍搅动一池水波,整个大殷,整个制墨行当,都因这道圣旨而鼓动起来,人人都想成为御庭制墨师,人人都想所制墨丸能被初元帝看中。     当一个匠人,能达到这样的高度,无疑便算是登峰造极了。     而在易州,自然也是不平静的。     一年半载的时间一晃而逝,当初封溥羽阖然离逝,古绯也只流了那么一次的泪,还无声无息,安安静静,将所有的后事料理之后,她除了偶尔去松柏庄看看,更多的时候是在墨室里制墨丸。     她一直想制成的毒墨,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制了出来。     此墨乃为仕女反弹琵琶样式,仕女的容貌神态都栩栩如生,当真是精致非常,通体墨青色,质轻且色釉细滑,嗅之有淡淡浸人心脾的清香之味,说是山蔷薇的香,可细细品之,又像是寺庙那种圣洁檀香。     研磨之,墨汁玄色不透,落笔之后,更是略带盈盈紫光,饱满而光亮。     最特别的还是,这墨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变的香气扑鼻。     古绯坐在书案后,仕女反弹琵琶的毒墨被搁在墨床中,砚台中小小一汪墨汁,黝黑非常,整个书房里,有很是浅淡的香味。     她敛袖落笔,跟着眼前一副名家煮茶图,正在细细的描,可总归是她所有的天赋才能,都被用到了制墨上,对书画这种事,颇为不善长,看着笔下又被自个给画坏的图,她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一把揉之扔掉,复有压了张空白的纸,饱蘸了墨汁,重头开始。     苦妈端着参茶进来之时,地下已经扔了好些废纸,她摇摇头,将参茶放到一边道,“姑娘,两个时辰到了,切不可再用这墨丸了。”     这墨丸有毒,苦妈还是知晓的,而古绯要用这墨绘制一幅画出来,也是可行的,可每日接触墨汁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时辰,如若不然,连古绯也定要中毒不可。     古绯放下毫笔,端着参茶喝了口,“我省的,已经用了解毒粉,无碍。”     苦妈知晓古绯的脾性,倔强的很,想了下才开口道,“姑娘准备在回大京前,描出这画,以老奴看,实在是为难姑娘,且若描的不好了,也送不出去,依老身看,姑娘不若寻一擅长此道的人。”     古绯顿了顿,她放下茶盏,“我何尝不知,可苦于一直找不到这样的。”     苦妈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些,她敛了下耳鬓垂落下来的发,“老奴倒能找到这么一个人。”     古绯扬眉,抬头看苦妈一眼,多余的事她也不问,一指毒墨就道,“若是可信,自然当行,且这毒墨之事不能让人知晓。”     苦妈点头,“老奴省的,不若老奴从墨丸上刮下一些粉末。”     “不用,遮遮掩掩,反而越让人怀疑,就那么直接一起拿去吧。”古绯淡淡的说。     若苦妈真能找到描绘地和原图十分相似的人,也算是了却她一庄事。     苦妈当即就小心翼翼的将仕女反弹琵琶的墨丸装进墨盒之中,又将地下的废纸一应给收拾了,迟疑了会才问道,“姑娘预备何时回去?”     古绯摩挲轮椅扶手的指尖一顿,杏眼黑瞳之中刹那起叠嶂的沉色,就在苦妈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她幽幽地道,“何时绘出那幅画,就何时回去。”     “我要给大京墨家一个天大的礼物。”她后又加了一句。     苦妈瞥了眼手中墨盒,这才明白古绯制出毒墨,原本就是因着墨家,“老奴省的了,定让那人快快完成。”     古绯点头,随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琳琅阁那边,可有关于大京的消息?”     她要回去,自然不能对现今的大京两眼一抹黑。     苦妈回道,“大京之中,如今几位皇子正争斗的厉害,各方势力混杂,像墨家这样的制墨家族,虽未曾接受任何一方势力的招揽,看似一心在准备着此次贡墨之事,可是听闻,已经有皇子对其不满,只是苦于没借口发难而已。”     大京墨家,就像是巍峨高山,仰止都不到头,而现在的她,即便身后有易州,也只是山下的蝼蚁。     可这并不能动摇她的信念,墨家并不是铁板一块,两百年的时间造就了墨家的辉煌,可在深处,总有根基腐朽。     有时候,要撬动一个庞然大物,并不需要全部推倒,她只用在最关键的根部,将之掏空,自然此物便会轰然倒塌。     苦妈见古绯陷入沉思之中,她轻手轻脚的将书案上的画和墨丸,都带了出去。     这些日子,眼见离回大京的日子越发的近,古绯便时常花大把的时间沉在自己的思量中,苦妈知,自家姑娘是在考虑要以何种姿态回去,并给墨家某些人一个痛击。     苦妈见古绯陷入沉思之中,她轻手轻脚的将书案上的画和墨丸,都带了出去。     这些日子,眼见离回大京的日子越发的近,古绯便时常花大把的时间沉在自己的思量中,苦妈知,自家姑娘是在考虑要以何种姿态回去,并给墨家某些人一个痛击。     毕竟,好的开场,才能产生震慑。           153 想让姑娘应下一件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一瞬静谧,疏影光影也摇曳不动。     有光点斑驳在古绯脸上,叫她那张素白到苍的脸色浸润出如玉的荧光,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叫人怔忡当场,不明所以。     “铿”的长鸣之声,断刀由远及近有落叶飘落,不及眨眼功夫,就被锋利的刃面割成两半,继而以更快的速度挥向古绯的脖子。     “喝”白鹭娇喝一声,红缨枪在她手里被舞的密不透风,她不移动半步,视死如归地迎上了断刀。     可不过一触而分,她便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人往边上飞去,却是那男子手握断刀,左右一摆,就将之掀开了去。     至此,古绯面前再无任何人相护。     越来越近,古绯眼不带眨,她都能清晰地看到男子脸上那道狰狞如蜈蚣的疤痕,血肉的色泽,随着男子皱眉,那疤痕一拧,就越发难看。     她握紧轮椅扶手,终于在感觉到断刀刺破脖颈肌肤的疼痛,十指狠狠地按下扶手侧面隐晦的小凸起。     “噗,噗,噗”接连几声利刃入体的闷响声,古绯一动不动,她甚至呼吸都屏住了,只觉脖子疼的慌。     可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全身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双手,指关节泛白到青。     “姑娘!”     “姑娘!”     苦妈和尤二大惊,刚才谁也没想到那男子竟那般动作,加之速度过快,一时半会他们赶不及,等反应过来冲过去,到一半路途就断刀抵在古绯脖子上,并有猩红的血顺着刃面缓缓滴落。     而那男子保持着身子前倾,一手举断刀的诡异动作,倏地就僵在了那里,不动分毫。     夜莺眼睁的老大,对于她一个不会拳脚功夫的人来说。从刚才那人蹿过来,到这会,不过眨眼功夫,她即便有心相护。身体的反应也是来不及的。     这会,她看着那断刀,已经触及自家姑娘脖子,而从古绯轮椅扶手弹射出数道利刃,正正一个不落地戳进男子腰腹之间。     血,汹涌冒出来,浸润过男子玄色衣衫,滴落地面,就成一汪殷红的血水。     古绯嘴角暗影深邃,黑瞳之中有潋滟的乖戾之气。她十指再用力,就听闻——     “噗,噗,噗”又是几道闷响,从扶手弹射出的利刃。蓦地变长,更为狠厉地刺入男子腰腹。     那男子眸色瞬间发亮,他盯着古绯,扯了扯嘴角,面上疤痕蠕动,就笑地诡异非常,然后夜莺就看到他握断刀的手开始在动。     拼着利刃更深一层刺入身体的重伤。他竟然缓缓步步向前,手中断刀顺着古绯被割破的脖颈皮肉,想一插而入杀掉古绯。     “姑娘!”夜莺眼瞳骤缩,她尖叫了声,一把拉住轮椅,猛地往后拉。     男子一个趔趄。有更多的血从他伤口从他嘴角流下来,夜莺状若魔障,眼见那断刀离了古绯脖子,她一个小丫头,这会力气出奇的大。把着古绯轮椅,就顺势转了个半圈。     扶手上的利刃尖还在男子体内,夜莺这么一转动,当即就将男子伤口血肉搅乱,模糊一片。     白鹭这会重新拿起红缨枪,也冲将过来,人像巨石一样轰隆撞到男子身上,将之撞飞开来。     苦妈也到近前,她看着古绯纤细脖颈鲜血淋漓,大片大片猩红的艳色将她今日穿的白色衣衫染成绯色,从衣领一直蔓延到胸襟。     “姑娘,您缓缓吸气。”她从袖子里掏出干净帕子,赶紧为古绯擦拭伤口。     一边的尤二,目光阴沉地看了看古绯伤口,这个铁塔一般的糙汉子沉默了瞬,然后大步向那男子走去。     男子倒在地上,如此重伤他竟然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仿佛无半点痛感一般。     尤二冷哼一声,眉目浮起戾气,他脚一踹,先将男子手上的断刀踢飞,再是脚尖一拧,就毫不留情地废去对方双手腕,“若非姑娘有令,俺这会就虐杀了你去!”     散发垂落,遮掩住男子的神色,根本就看不清他是否还活着。     尤二弯腰,准备将人提起绑到古绯面前,然,他手才触及男子的后衣领——     “嗖”破空尖啸之声袭来。     尤二眼一眯,一个后仰避过,他只觉眼前有一抹黑影拂过,耳边听到衣袂拂动的声音,再站直定睛之际,地上哪还有什么人,只不远处的高树上,正有一蒙面人提着那男子,朝着他一扬眉,明显带着挑衅之色。     “人给爷爷留下!”尤二一跺脚,人一跃而起,当即想也不想就要追过去。     正给古绯简单清理伤口的苦妈自然也是看到了这幕,她动作一顿,看了看古绯,不知道要不要上去将人抢下来。     古绯被脖子伤口疼的有汗从额头滴落,她注视着那蒙面人,眼底沉的像是有暴风雨,“去。”     苦妈莲花步疾走几步,人一踩踏高树借力,就同样飞身而起。     那蒙面人轻笑了声,眼见有人追上来,他也不逃跑,还十分悠闲地从怀里掏出数枚铜钱,手一扬,就朝苦妈和尤二打去。     苦妈和尤二人在半途,不得不找树桠遮掩。     这时,又听那蒙面人蔑笑了声,他的目光落底下的古绯身上,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将人一并给解决了。     可,就这时——     烈焰般的滟潋红色从天际划过,带出鲜红的逶迤,面带半截银面,上刻妖娆暗纹的男子恍若仙神,从天而降。     他也没出手,就那么施施然脚尖点在树冠之上,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冷眼看着蒙面人。     蒙面人身子似乎僵了下,他抓紧手里的男子,一个转身,飞快地消失不见。     古绯皱眉,她一抬头,脖颈就一阵疼痛,只得眯起杏眼,用余光去看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     尤二站定,不管他人如何想法。他径直上前,拱手行礼道,“公子。”     古绯恍然,来人不是尤湖是谁!     她是觉有点熟悉。可尤湖在她心里向来都是书生长衫的模样,也鲜少有出手的时候,这会一年半载的不见,青衣长衫换成了动人心魄的艳红长袍不说,连手无缚鸡之力这种气质也是不存,她便觉陌生。     尤湖轻飘飘从树冠下来,他一眼就瞧见古绯脖子上的伤口来。     苦妈刚才只是简单的擦了擦,并未上药,这会那伤口却是又流血了,连她的白衫都给染的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     他走过去,不紧不慢,目光从轮椅扶手扫过,便知古绯是用了他之前给装在里面的利刃了,不自觉勾了勾嘴角。裸在半截银面之下的下颌,就带出了柔和,“姑娘,怎小生每次见你,都是这般狼狈?”     他说着,弯腰,也不管古绯同不同意。将人抱了起来,随后往马车里去,并对其他人道,“收拾一下。”     事实上古绯即便有心向挣扎,也是没法的,她脖子带伤。痛的很,十指因之前抓着扶手太过用力,这会都还僵着,更别说她本就力气不大。     上了马车,尤湖随手理了件外衫铺好。他人坐下后,才将古绯放下,并将之脑袋放到自个腿上,“姑娘,这会怎的这般乖顺了?非得受点皮肉之苦,才知道小生的好,姑娘若是早应了小生,哪里会有今日之灾。”     古绯死死抿着唇,不说话,她也懒得听尤湖说什么,索性闭上眼睛,不看不听不闻。     尤湖淡笑了声,他从袖中掏出瓶伤药,先是用干净的方巾为古绯清理干净伤处,再细细地抹上药,眼见血慢慢止住了,他才找了纱布来为古绯缠上。     古绯虽没看到,可闭上眼后,其他感觉更为清晰。     她能感觉到尤湖的呼吸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脸上,他指尖微凉,时不时从她脖颈而过,就带起浸润冰水的舒服凉意,连带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情不自禁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心底升了点点的倦怠眷恋。     良久,古绯问,“为何放那人离开?以你的实力,想要留下对方,该轻而易举吧?”     将纱布最后打结,尤湖指尖一挑,一缕发丝从古绯肩滑落,“是姑娘想留下那人,又不是小生想留,是以,小生为何要帮姑娘留下?”     古绯猛地睁眼,厉色闪现,她仰躺在尤湖腿上,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冷香,映入眼帘的是那半截银面,暗纹妖娆又精致,“哼,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我姑且不论你到底是何心思,单凭想要我乖顺于你,没半点诚意,这亏本买卖谁会做?”     尤湖低头看着古绯,狭长凤眼之中色泽幽暗横生,他抬手缓缓揭了银面,风华俊美的容颜暴露出来,在古绯眼里,还是那熟悉的五官,可眉目涟漪殷红,却是陌生的。     他指尖从古绯眉心点过,顺小巧的鼻梁而下,就勾唇道,“姑娘,你太小看小生了,好久不见,你怎还是喜欢这般试探。”     说完,他低头凑近她,“空手套白狼,小生可不会上当,不若,姑娘若是使美人计,小生就好生思量一番。”     古绯不能动,她还不想脖子的伤口再次崩开,是以,一抬手就拍上面前的俊脸,冷冷的道,“离我远点!”     尤湖一愣,倏地就笑了,他拿来软枕,将古绯安置好,才发现自己红袍上也被染了点点血色。     这时,马车轮子重新转动,尤二在外面喊了声,“公子,姑娘,上路了。”     话落,古绯就感觉到马车摇晃了起来,出奇的,尤湖在另一边悠闲地屈腿坐了下来,从帘子外偷泄进来的光打在他脸上,古绯就觉得,这人怎么比之上一次见面,面色还白了些。     “不是不想帮姑娘留下,想杀姑娘的人只是死士而已,问不出有用的东西,不若留着待日后钓大鱼,”尤湖想了想,才慢悠悠说道,“想必是谁想要姑娘的命,姑娘心里自当有数,这回京城,倒是好玩的事多着,姑娘大可放心,很多账可慢慢清算回来,不过……”     说到这,尤湖顿了顿,他目光落到古绯脸上,就一字一句的道,“小生想让姑娘应下一件事。”     (阿姽:真是魂淡,居然网络又断了,幸好昨个家里安了第二个移动的免费网,下一章更新16点。)           154 尤湖的特别安排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阿姽:此为防盗章节,稍后5点修改。)     一瞬静谧,疏影光影也摇曳不动。     有光点斑驳在古绯脸上,叫她那张素白到苍的脸色浸润出如玉的荧光,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叫人怔忡当场,不明所以。     “铿”的长鸣之声,断刀由远及近有落叶飘落,不及眨眼功夫,就被锋利的刃面割成两半,继而以更快的速度挥向古绯的脖子。     “喝”白鹭娇喝一声,红缨枪在她手里被舞的密不透风,她不移动半步,视死如归地迎上了断刀。     可不过一触而分,她便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人往边上飞去,却是那男子手握断刀,左右一摆,就将之掀开了去。     至此,古绯面前再无任何人相护。     越来越近,古绯眼不带眨,她都能清晰地看到男子脸上那道狰狞如蜈蚣的疤痕,血肉的色泽,随着男子皱眉,那疤痕一拧,就越发难看。     她握紧轮椅扶手,终于在感觉到断刀刺破脖颈肌肤的疼痛,十指狠狠地按下扶手侧面隐晦的小凸起。     “噗,噗,噗”接连几声利刃入体的闷响声,古绯一动不动,她甚至呼吸都屏住了,只觉脖子疼的慌。     可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全身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双手,指关节泛白到青。     “姑娘!”     “姑娘!”     苦妈和尤二大惊,刚才谁也没想到那男子竟那般动作,加之速度过快,一时半会他们赶不及,等反应过来冲过去,到一半路途就断刀抵在古绯脖子上,并有猩红的血顺着刃面缓缓滴落。     而那男子保持着身子前倾,一手举断刀的诡异动作,倏地就僵在了那里。不动分毫。     夜莺眼睁的老大,对于她一个不会拳脚功夫的人来说,从刚才那人蹿过来,到这会。不过眨眼功夫,她即便有心相护,身体的反应也是来不及的。     这会,她看着那断刀,已经触及自家姑娘脖子,而从古绯轮椅扶手弹射出数道利刃,正正一个不落地戳进男子腰腹之间。     血,汹涌冒出来,浸润过男子玄色衣衫,滴落地面。就成一汪殷红的血水。     古绯嘴角暗影深邃,黑瞳之中有潋滟的乖戾之气,她十指再用力,就听闻——     “噗,噗。噗”又是几道闷响,从扶手弹射出的利刃,蓦地变长,更为狠厉地刺入男子腰腹。     那男子眸色瞬间发亮,他盯着古绯,扯了扯嘴角,面上疤痕蠕动。就笑地诡异非常,然后夜莺就看到他握断刀的手开始在动。     拼着利刃更深一层刺入身体的重伤,他竟然缓缓步步向前,手中断刀顺着古绯被割破的脖颈皮肉,想一插而入杀掉古绯。     “姑娘!”夜莺眼瞳骤缩,她尖叫了声。一把拉住轮椅,猛地往后拉。     男子一个趔趄,有更多的血从他伤口从他嘴角流下来,夜莺状若魔障,眼见那断刀离了古绯脖子。她一个小丫头,这会力气出奇的大,把着古绯轮椅,就顺势转了个半圈。     扶手上的利刃尖还在男子体内,夜莺这么一转动,当即就将男子伤口血肉搅乱,模糊一片。     白鹭这会重新拿起红缨枪,也冲将过来,人像巨石一样轰隆撞到男子身上,将之撞飞开来。     苦妈也到近前,她看着古绯纤细脖颈鲜血淋漓,大片大片猩红的艳色将她今日穿的白色衣衫染成绯色,从衣领一直蔓延到胸襟。     “姑娘,您缓缓吸气。”她从袖子里掏出干净帕子,赶紧为古绯擦拭伤口。     一边的尤二,目光阴沉地看了看古绯伤口,这个铁塔一般的糙汉子沉默了瞬,然后大步向那男子走去。     男子倒在地上,如此重伤他竟然还能保持清醒的意识,仿佛无半点痛感一般。     尤二冷哼一声,眉目浮起戾气,他脚一踹,先将男子手上的断刀踢飞,再是脚尖一拧,就毫不留情地废去对方双手腕,“若非姑娘有令,俺这会就虐杀了你去!”     散发垂落,遮掩住男子的神色,根本就看不清他是否还活着。     尤二弯腰,准备将人提起绑到古绯面前,然,他手才触及男子的后衣领——     “嗖”破空尖啸之声袭来。     尤二眼一眯,一个后仰避过,他只觉眼前有一抹黑影拂过,耳边听到衣袂拂动的声音,再站直定睛之际,地上哪还有什么人,只不远处的高树上,正有一蒙面人提着那男子,朝着他一扬眉,明显带着挑衅之色。     “人给爷爷留下!”尤二一跺脚,人一跃而起,当即想也不想就要追过去。     正给古绯简单清理伤口的苦妈自然也是看到了这幕,她动作一顿,看了看古绯,不知道要不要上去将人抢下来。     古绯被脖子伤口疼的有汗从额头滴落,她注视着那蒙面人,眼底沉的像是有暴风雨,“去。”     苦妈莲花步疾走几步,人一踩踏高树借力,就同样飞身而起。     那蒙面人轻笑了声,眼见有人追上来,他也不逃跑,还十分悠闲地从怀里掏出数枚铜钱,手一扬,就朝苦妈和尤二打去。     苦妈和尤二人在半途,不得不找树桠遮掩。     这时,又听那蒙面人蔑笑了声,他的目光落底下的古绯身上,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将人一并给解决了。     可,就这时——     烈焰般的滟潋红色从天际划过,带出鲜红的逶迤,面带半截银面,上刻妖娆暗纹的男子恍若仙神,从天而降。     他也没出手,就那么施施然脚尖点在树冠之上,以一种睥睨天下的傲然冷眼看着蒙面人。     蒙面人身子似乎僵了下,他抓紧手里的男子,一个转身,飞快地消失不见。     古绯皱眉,她一抬头,脖颈就一阵疼痛,只得眯起杏眼,用余光去看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     尤二站定,不管他人如何想法,他径直上前,拱手行礼道,“公子。”     古绯恍然,来人不是尤湖是谁!     她是觉有点熟悉,可尤湖在她心里向来都是书生长衫的模样,也鲜少有出手的时候,这会一年半载的不见,青衣长衫换成了动人心魄的艳红长袍不说,连手无缚鸡之力这种气质也是不存,她便觉陌生。     尤湖轻飘飘从树冠下来,他一眼就瞧见古绯脖子上的伤口来。     苦妈刚才只是简单的擦了擦,并未上药,这会那伤口却是又流血了,连她的白衫都给染的黏糊糊的,十分不舒服。     他走过去,不紧不慢,目光从轮椅扶手扫过,便知古绯是用了他之前给装在里面的利刃了,不自觉勾了勾嘴角,裸在半截银面之下的下颌,就带出了柔和,“姑娘,怎小生每次见你,都是这般狼狈?”     他说着,弯腰,也不管古绯同不同意,将人抱了起来,随后往马车里去,并对其他人道,“收拾一下。”     事实上古绯即便有心向挣扎,也是没法的,她脖子带伤,痛的很,十指因之前抓着扶手太过用力,这会都还僵着,更别说她本就力气不大。     上了马车,尤湖随手理了件外衫铺好,他人坐下后,才将古绯放下,并将之脑袋放到自个腿上,“姑娘,这会怎的这般乖顺了?非得受点皮肉之苦,才知道小生的好,姑娘若是早应了小生,哪里会有今日之灾。”     古绯死死抿着唇,不说话,她也懒得听尤湖说什么,索性闭上眼睛,不看不听不闻。     尤湖淡笑了声,他从袖中掏出瓶伤药,先是用干净的方巾为古绯清理干净伤处,再细细地抹上药,眼见血慢慢止住了,他才找了纱布来为古绯缠上。     古绯虽没看到,可闭上眼后,其他感觉更为清晰。     她能感觉到尤湖的呼吸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脸上,他指尖微凉,时不时从她脖颈而过,就带起浸润冰水的舒服凉意,连带伤口也不那么疼了。     情不自禁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心底升了点点的倦怠眷恋。     良久,古绯问,“为何放那人离开?以你的实力,想要留下对方,该轻而易举吧?”     将纱布最后打结,尤湖指尖一挑,一缕发丝从古绯肩滑落,“是姑娘想留下那人,又不是小生想留,是以,小生为何要帮姑娘留下?”     古绯猛地睁眼,厉色闪现,她仰躺在尤湖腿上,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冷香,映入眼帘的是那半截银面,暗纹妖娆又精致,“哼,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我姑且不论你到底是何心思,单凭想要我乖顺于你,没半点诚意,这亏本买卖谁会做?”     尤湖低头看着古绯,狭长凤眼之中色泽幽暗横生,他抬手缓缓揭了银面,风华俊美的容颜暴露出来,在古绯眼里,还是那熟悉的五官,可眉目涟漪殷红,却是陌生的。     他指尖从古绯眉心点过,顺小巧的鼻梁而下,就勾唇道,“姑娘,你太小看小生了,好久不见,你怎还是喜欢这般试探。”     说完,他低头凑近她,“空手套白狼,小生可不会上当,不若,姑娘若是使美人计,小生就好生思量一番。”     说到这,尤湖顿了顿,他目光落到古绯脸上,就一字一句的道,“小生想让姑娘应下一件事。”           155 大京玄朱坊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此墨墨质细滑而轻釉,书写之际,字迹饱满不散,且墨香悠然,是为佳墨,只是……”     古绯两指尖捏着块小小的墨丸,那墨丸银锭样式,通体呈碧绿色,不管是样式还是墨质都极为难得,至少在这一次的墨会上是得到了诸多的赞誉。     “实在可惜,此墨若是在墨料配伍之中,加重一分的秦皮沫,多捣八百杵,则色更艳丽可人。”     她幽幽说完,然后敛起广袖,放下墨丸。     此墨的制墨师父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师父,他脸涨的通红,瞪着双眼,十分不满地盯着古绯道,“古姑娘,果然好大的口气,这几日在下听闻诸多制墨师父谈起姑娘,都觉姑娘太过自大,年轻人,还是多谦逊些没坏处。”     古绯抿唇浅笑,人淡如水,她目光又那块墨丸上扫过,顺带瞄了这房间里其他诸位制墨师父一眼。     她这几日,几乎每日都参加各种不同的墨会,不管是其他郡州外来制墨师父的墨会,亦或是大京文人墨客的墨会,但凡是她知道的,皆会前往参加。     且她还在墨会上半点不掩锋芒,闯下名头的同时,给人留下一种狂妄自大十分不讨喜的印象。     可她压根就不在乎这些,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她有意为之。     “这位前辈的话,阿绯记下了,不过,”说到这,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显得无比讽刺,“前辈真不打算回去试试阿绯刚才说的法子么?到底阿绯是狂妄了还是所言不假,一试便知真假。”     那老师父越发觉得难堪,这些日子下来,尽管很多制墨师父并不待见古绯,这人品墨就品墨不说,话锋一转,大庭广众之下指出墨丸的优劣,半点不考虑他人的颜面问题。     尽管如此。可大多的人,却不得不又对她心生佩服之意,毕竟只要是古绯品过的墨丸,就没有说的不准的。照着她说的法子去试,那是十成十的技艺再进一步。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伙都不太想见到古绯,可私心里又想对方对自己的墨丸品鉴一二,也好知晓自己是哪里的不足。     那老师父总归拉不下脸来,一把抓起自个的墨丸,冷哼了声,一拂袖,愤然离去。     古绯脸上笑意不变,她目光搜寻,就继续看下一枚墨丸。     哪知。许是她的品鉴都太过直接,整个墨会氛围僵硬,在古绯看中一枚墨丸,刚欲伸手去拿来瞧的时候,就有人快手一步。啪的将墨盒盖上。     见古绯疑惑,墨丸主人勉强笑笑,“在下这点伎俩,姑娘不用品鉴也罢。”     说完,也说先前那人一般,带上自己的墨丸,竟先行离去。     整个墨会。没法在继续下去。     古绯也少了兴致,让夜莺带着她干脆往回走。     自进大京城门那日,尤湖早为古绯在城中安排了个二进小院子,位于城北乌衣巷,是个安静又闲适的地方,古绯也不跟尤湖客气。当即就住了进去。     一主一仆慢悠悠地往回走,纵使古绯一芳华女子却坐轮椅上,在坊间让人多为侧目,可古绯自然当没看到,从前在易州。没少有人这么瞧她。     “姑娘,真是厉害,每枚墨丸都能瞧出优劣来。”夜莺颇为感叹的道。     杏眼虚眯,古绯摇摇头,“那是那些墨丸是真的有问题,若是遇上大家制的墨丸,我便是看不出优劣的。”     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古绯还是清楚的。     夜莺继续道,“可整个大殷,能有多少大家,从前在易州就只有封老一人是,而在这大京,咱们都来这么久了,什么都没听说过。”     这话一落,夜莺猛地捂住自个嘴巴,她刚才一忘形,竟然在古绯面前提起了封溥羽,遂她侧头,瞟古绯。     古绯脸上并无特别的神色,她头往后仰,靠在轮椅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脑子越发的清醒,“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     她幽幽说完,就想起以前在墨家时,还真听说过好几位的大家,这些人淡泊功利,平时根本不会轻易就抛头露面,更多的时候是在家里琢磨制墨技艺。     这样的人,是她现今远远比不上的。     夜莺只怕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便将话题岔开,“姑娘,婢子听闻前面那酒楼里有道菜式不错,咱们要不要买一些回去尝尝。”     古绯笑意盈盈地瞅了她一眼,在夜莺很不好意思之际,才回道,“去吧,要买就多带一些。”     夜莺欢快起来,即便她人在聪慧,这年纪还未及笄,总是还有小孩心性,古绯也不愿意束缚。     夜莺买了几道有名的菜式,两人一道回了乌衣巷,才进院门,古绯就敏锐地嗅到一股浅淡香风,紧接着这股香风扑面而来,她整个人就被拢进了个柔软的怀抱之中。     “姑娘好狠的心,离开易州都不跟奴说一声……”如幽如怨又娇滴滴的声音嗔怪而起。     古绯满口鼻的都是那种香味,这对嗅觉灵敏的她来说简直是中折磨,一把掀开抱着她的人,素白的脸上带起恼怒之色,“梓鸢,适可而止!”     梓鸢嘟了下唇,滟潋桃花眼带出哀怨惆怅,像是被哪个男子抛弃的怨妇一般,“奴来大京的路上,可是日夜想着念着姑娘,可姑娘倒好,一见面就呵斥奴,奴真是伤心。”     古绯略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眼瞅这动静已经惊动了周围的邻居,当下冷着脸道,“还不赶快进去,喜欢让人看笑话不成?”     梓鸢不情不愿抬脚往里走,边走还边瞧着古绯,那张风情万种的脸上硬是做出了楚楚可怜的意味来。     一进花厅,夜莺将买来的菜式拿去膳房,白鹭有眼色地泡茶上来。     梓鸢随便选了张椅子,一股屁坐下,哪里有婢女的样子。     瞧着她这般随性,古绯一怔,以前的尤湖是,现在的她也是,不知这些人都将她这给当成了什么。     “易州那边如何了?你一过来,那边现在是谁在管着?”古绯不得不问,易州是她根基所在,万万不能有事。     说到这,梓鸢得意地笑了,倏如一夜桃花开,勾人的不行,“姑娘,奴是早就有意择人品不错,又有做买卖天份的伙计在有意教养,现在么,易州早有那么两三个能拿的出手,撑得起台面的掌柜在看着,不会有事的。”     闻言,古绯点头,买卖的事,她虽自己也能错,可中就不想花太多的心思在上面,“那就好。”     “你来了大京也不错,这几日,我正考虑,在大京也开个玄朱坊。”古绯说的轻描淡写。     梓鸢眸子一亮,她腾地站起身,“当真?在哪个地儿开,有多大的铺子,需要多少伙计?”     说到底,梓鸢还是最买卖之事最敢兴趣。     古绯笑着摇头,“都还没有,所以这些事,可都得你来办。”     梓鸢听闻这话,并未觉得是个麻烦事,她自个就嘀咕开了,“大京不比易州,铺子一定要大,伙计,开始有那么几个人品不错的就行了……”     古绯也不打断她,等她自个将所有的是都想了个遍,她才又道,“而且,经过这几日的各种墨会,在大京我也算颇有了名头,所以,大京的玄朱坊,尽可打出我的名字……”     “如此,才能引得某些人的注意才是。”           156 墨卿歌的野心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是夜,月朗星稀。     更夫潘狗子打着呵欠,一手提着鼓锣,一手顺势关上自家房门,十分困倦地揉了揉眼,从腰上取下别着的鼓槌。     “咚”他敲了一声,然后张口就喊着每天晚上都要念的说词。     沿着大京东一直往西走,末了又再从南到北,大京城颇大,他这一趟下来,也要花费一些时辰,若非看在这更夫差事每月月例还不错的份上,这种颠倒黑白的差事,他才不愿意做了。     今晚,又和往常无数个晚上一样。     潘狗子一路敲更,他走过西坊,拐入南市,瞧了眼南市碧水汀那些华丽宅子,撇了撇嘴,又自顾自走向北市。     然,才走入北市的地界,潘狗子就皱了皱眉,这几日,很多外来人到大京来,这些人大多在北市安顿下来,他做更夫多年,眼色还是有的,一眼便瞧出这些人都是匠人,且最近大殷皇帝为征选贡墨,还专门下了圣旨。     是以,连他这样的普通百姓都知晓。     潘狗子不甚专心地敲着更,一边心里在想着,是不是趁这机会,也给自己儿子找个学徒的差事,现在多制墨匠人在大京,指不定使点银子,就能让自己儿子认个好师父,学个几年,若再能进墨商会,日后就算是吃穿不愁了,再遇上皇帝选贡墨的机会,指不定就能出人头地,这要比读书考状元简单得多,且有一门手艺还能养家糊口,世道再是艰难,也不至于饿死了去。     他越想越是觉得这法子可行,便专心在北市看了起来,白日里,他来过几次,知晓大概哪些房子里住的是制墨师父。     走过乌衣巷,眼见这一轮的更就要敲完了。潘狗子迈脚,正要转出去,就听闻乌衣巷深处传来犬吠之声。     他心头一凛,想转身就走。大晚上遇上犬吠,多半都不是好事,可才走半步他脚步一顿,又迟疑了,若真有个什么事,这也是结识制墨师父的好机会。     想着便做,他握紧鼓槌,踩着巷中深影,仔细辨别了番,就往犬吠之处去。     北市多巷。柳巷、三七巷、当归巷……各种各样的巷子,其中又要以乌衣巷最为有名,只因从这条巷子里,历史上曾出过两朝丞相,且这两位赫赫有名的丞相。皆是以乌衣之态走出的巷口,故为“乌衣巷”。     至此,乌衣巷也就成为了北市的最具意义的一条巷子,能在这巷子里住的人家,那地位可一点都不比南市那边的低。     犬吠之声越发近了,潘狗子鼻端嗅到一股子的血腥之气,他心头咯噔一下。抑制住想转身就逃的冲动,他猫着腰,磨蹭着挪过去。     大开的院门,能见恶犬狂吠,弥散在黑夜里的腥臭味越发浓郁。     潘狗子找了门口的大石头,蹲在那。只露出半个脑袋往里看,紧接着,他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亡魂皆冒――     晦暗的夜色下,满地的鲜血泛着点点折射荧光,好几具的尸体正摊在厅门门槛上。整个小院,再无半点活人的气息。     潘狗子一个趔趄坐在地上,他大气都不敢出,正想高声大喊之际,就眼尖地看到有冰冷反光从花厅之中出来,那反光赫然是一把刀刃上的光点。     潘狗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压根就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他吞了口唾沫,眼皮一抬,沿着那刀刃往上看,就只见到一双罕见的六指右手,那第六指长在拇指侧边,比小指都来的短小,可却让人见过不忘。     潘狗子被吓的几欲昏厥过去,直到那人缓缓离开,过了好半天,起码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潘狗子才回过神来,手中鼓槌猛地敲打鼓锣,并凄厉地大声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第二日,乌衣巷杀人一事,在整个大京都闹得沸沸扬扬。     古绯一早起来,就听苦妈在说这事,并叮嘱尤二和白鹭,天色一暗就关紧院门,谁叩也不开,晚上轮流守夜。     她用着早膳,边听苦妈详细的回禀,末了,她捻起帕子揩揩嘴角,眉心微拢,“所以说,被杀的人是此次来大京参加贡墨征选的制墨师父?”     “是,”苦妈赶紧端上清水给古绯漱口,“是汉州墨商会那边的一个墨使师父,前几天还同姑娘一道参加过次墨会。”     古绯心头一凛,“是那五十来岁的师父?他制的墨我说了要多加一分秦皮沫,多捣八百杵的那个?”     苦妈点头,示意夜莺将桌上的碗筷撤了。     古绯屈指敲了敲扶手,“那师父技艺不错,在这次贡墨征选中,即便最后进不了内务局,至少在司墨坊都是拔尖的……”     她说着说着,突然就一顿,眸色瞬间冷凝起来,“所以,这杀人案,是有些人在排除异己?还专找这些日子表现出色的制墨师父下手?”     苦妈面带忧色,“恐怕是的,姑娘这些日子,可还要出去参加墨会?”     古绯轻笑了声,她看了苦妈一眼,“担心什么,有你和尤二,还有白鹭在,谁杀谁还不一定来着。”     苦妈叹息一声,鼻翼两边的法令纹加深,“老奴悄悄去看到尸体了,都是数刀毙命,下手之人拳脚可不一定多好,关键就在被杀之人,毫无挣扎的痕迹,像是在熟睡中就被人杀死的一样,所以老奴觉得,这下手之人要么和死的了的熟人,要么就是用了其他的手段。”     古绯听了便过,她突然问道,“是谁先发现的?”     “一个更夫。”苦妈道。     古绯又道,“更夫有说发现了什么么?”     闻言,苦妈想了下,摇头道,“这倒没听说,只说是他听到犬吠,然后过去,一看被吓昏了,醒来后就喊着杀人了。”     古绯想了想,好一会才道。“过几日,这事平息下来,看能不能将那更夫请来问问,务必不得为难。给点银子之类的。”     苦妈点头,表示记下了,继而疑惑,“姑娘是觉得那更夫还知道些什么没跟府衙的人说?”     古绯笑而不答,只让苦妈去办这事就行了。     当天,古绯丝毫没受影响的又去参加了墨会,哪知这个墨会,真心看墨的人少,闲谈乌衣巷杀人之事的人居多,古绯顿觉无聊。遂自行出了墨会,在大京墨丸铺子闲逛起来。     正当她在间彩墨铺子看的津津有味之时,便见左圣司和几个身穿长衫的文人雅士从二楼下来。     这还是好几日后,古绯第二次见到左圣司,似乎没想到古绯也在。左圣司一愣,当即上前几步拱手行礼道,“左某见过古姑娘。”     古绯从彩墨上收回视线,神色冷淡,“嗯。”     她甚至很是失礼的,不向左圣司回安,整个人哪里还有那日那种柔和单纯的气息。     左圣司一挑眉。他也不介意古绯这般态度,“那日姑娘为何不告而别?害的左某可是好生找了番姑娘。”     古绯勾起点唇,黑白格外分明的大眼中有明晃晃的讥诮,“哦?原来倒是小女子的不是了,让左公子费事了。”     左圣司失笑,他正想说什么。反倒是一直落后他几步的那一群公子哥中,有人见不惯古绯这般清高作态,抢声开口了,“左兄,这位姑娘是?”     左圣司眉心一拢。又很快展开,一侧身,指着古绯介绍道,“这位是易州制墨大师父古绯姑娘。”     而那几位,左圣司却没有对古绯介绍是何人。     古绯轻描淡写地瞥了那几个人一眼,将他们脸上没来得及隐藏的轻蔑之色看的明明白白。     她知晓左圣司父亲左清是当朝御史大夫,能与他同出同进的年轻公子,自然也是家世相当的才是,是以,对这群人,她无心结交,只会日后有必要算计一番而已,故而,他们对她不屑,她对他们亦是不理。     “原来是制墨大师父,失敬失敬,”刚才那出言挑衅的公子站出来,他眉骨比常人高,挺拔的鼻梁,唇显厚,看着确实是副老实厚道的模样,可实际,心眼就和针眼一样,“原本我还以为制墨的师父中,有个墨家墨卿歌就已经算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天才了,不想今日一见古姑娘,与那墨卿歌同样年纪,竟然也是大师父,想必技艺更是不差的。”     这种明显带挑拨的话,让古绯唇边的浅淡变得高深莫测起来,她瞥了眼一旁的左圣司,见他不做声,心里多少就有数了,“公子谬赞了。”     所有人都凝神细听,想看古绯会说出什么话来,可哪知,她就那么轻飘飘地说了五个字,再无其他,倒叫那位公子感觉自己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使不上劲不说,还将自个给闷的气血翻涌。     左圣司太清楚自己这帮人的性子,在那人要发怒之前,他站出来和稀泥,“是不是谬赞,在下最近可是每天都能听到有关古姑娘的品鉴事迹,当真是好生精彩。”     末了,又转向那几位公子道,“你们不是说还有个诗会要参加么?我就不去了。”     这几人常跟左圣司混在一起,哪里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是以拉着那还在恼怒的公子,便对两人告辞。     古绯也想离开,这左圣司做事惯会算计,她虽也是爱算计的,可并不代表就喜欢傻傻得让别人来算计,所以,再无必要的时候,她半点不想和他有所关系。     “姑娘,留步。”左圣司脚步一侧,挡了古绯去路,笑着道,“在下有一事想同姑娘谈谈,不知姑娘可否方便。”     古绯看着左圣司,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好半天才回道,“带路。”     她不是没想过拒绝,可一来,她初到大京,尽管最近看似风头盛,可都是一些不太好的名声,且能达到的效果远远不过,若是有借力,她自然愿意接着。     左圣司将古绯引到这间彩墨铺子的二楼,要了个隐秘的雅间,眼见无旁人之后,才斟酌着开口,“左某,那日一见姑娘,确实是想试探姑娘深浅,看姑娘是否是真的有本事。”     古绯转着面前的茶盏。淡淡的问,“结果呢?”     想起那天的事,左圣司苦笑一声,“不是还没来得及么。本想晚点找姑娘,可再回神,姑娘已经芳踪飘渺。”     古绯抿了口茶,茶汤颜色重,茶味一入口,她就觉不喜了,“公子,那日可是去接大殷第一美人的墨卿歌去了?阿绯便想着,这美人相伴,哪里是一时半会能脱身的。所以看完墨丸,就自行离开了。”     听闻这话,左圣司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也不知古绯到底哪句话惹他不快了。     良久,他才冷笑一声道。“美人相伴?哼,我可消受不起。”     这话中以为非常,古绯眉梢一挑,她还以为,这第一美人的名头,世间哪个男儿都喜欢才是。     “怎的?第一美人,莫非不够倾城绝色?”     左圣司面色古怪地看了古绯一眼。对她这会的表情有点不解,那分明是带点幸灾乐祸,又有伪装的好奇,一双黑白大眼眨着,叫人忍不住就乖乖回答她的问题。     “美当然是美,倾国倾城亦不为过。只可惜……”左圣司拉长尾音,“洛神属意,并不在我。”     “哦?”古绯言笑晏晏,此刻她倒想左圣司多说一点。     左圣司摇头,他晃了手中茶盏一下。目光有深思地望着古绯道,“不知姑娘可否敢与这第一美人一争高下?”     古绯微愣,她心里心思急转,一瞬间,就已经想到了很多的事,可面试半点不显,还嗤笑了一声,“左公子,莫不是戏弄小女子不成,你都说了墨卿歌是大殷第一美人,还要阿绯如何去争?那岂不是自取其辱。”     “不是,”左圣司解释,“墨卿歌不仅有大殷第一美人之名,同时她出自百年制墨世家墨家,被誉为近年来最为耀眼的天才,一身制墨天赋,那也是让人艳羡不已的,我要古姑娘同墨卿歌相争的,便是――”     “制墨!”     古绯心里接连冷笑,对左圣司的对墨卿歌那番说词,世人愚昧,向来只以为墨卿歌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殊不知她的一切,早就是墨老夫人给谋划安排好了的。     什么耀眼绝世天才,什么制墨天赋……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拿他人的长来遮掩她的短。     从前,那十年,可不就是窃了她的天赋来补在墨卿歌身上,没有人有她清楚,那十年里,但凡是她所制的墨丸,最后都会落上墨卿歌的名字,世人的赞誉和嘉奖,都落到了墨卿歌的头上。     她,整整为墨卿歌做了十年的嫁衣!     “古姑娘?”左圣司连唤几声。     古绯猛然回神,她蓦地松开手里的茶盏,扯开嘴角笑了笑,“所以,公子是想阿绯和墨卿歌斗墨一场?”     左圣司点头,“如若不是再无他法,我也不会如此下策。”     “这样啊……”古绯微微低头,她嘴角的暗影一瞬加深,恍如碧水下的暗潮在涌动,“敢问公子,为何要找人与墨卿歌相斗?”     似乎没想到古绯问这个,左圣司考虑了会,才动了动嘴皮道,“我也不瞒姑娘,墨卿歌一直想让我娶她七妹墨静秀,我自然不愿,她那七妹分明是庶出身份,可她说什么,只要我想娶,她便给墨静秀一个嫡出的身份。”     “哼,她倒是野心大的很。”说到最后,左圣司忿然不平。     古绯杏眼一眯,脑子里浮起墨静秀那张清秀到没啥特点的脸来,若不是她以前见过几次这个墨静秀,此刻也是断然没有印象的。     墨静秀,墨家排行七,其母是墨卿歌娘亲――乐氏的贴身婢女,后被抬为妾室,不管是墨静秀还是她的娘亲,自来便对乐氏毕恭毕敬。     所以,墨卿歌以墨静秀为棋子,想插手到御史大夫后宅,也是说的过去的。     毕竟,都算是心腹,况且这事若成了,墨卿歌给墨静秀一个嫡出的身份,还嫁给左清最宠爱的幺子,怎么看都是墨家赚个满钵。     也难怪左圣司不乐意。     想着,古绯便道,“左公子,这事嘛,阿绯也不是不可以帮你,不过……”     “不过什么?”左圣司眉头皱起。     “不过,若是阿绯胜了墨卿歌,左公子又能给阿绯什么好处?”她向来不做亏本买卖,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道,面对左圣司,她也半点不相让,务必要在其中捞到足够的好处。           157 奴,本姓白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不过五日功夫,玄朱坊就在大京开门了。     梓鸢动作麻利,只从古绯那支了银子,其他一应事由,她便雷厉风行的给办了,待支会古绯之时,已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     大京的玄朱坊,位于城南,周围全是达官显贵往来的地儿,也不知梓鸢到底花了多少银子盘下座两层小楼,不是很宽敞,但胜在精致。     牌匾的“玄朱坊”三字,梓鸢直接从易州那边拓印过来的,上还有封溥羽的留名,朝天檐角,悬挂一大大的竹雕墨丸,显眼又好看。     雕花红漆木门,镂空的木棱,一进门便是琉璃做的通透柜子,每方柜子里绸缎铺就,上放一方佳墨,每处细节都考虑的十分周到。     偌大的堂子里,细数过去,也不过才十个琉璃柜而已,便只有十方墨丸,和旁的墨丸铺子相比,数量少的可怜。     和易州的玄朱坊一样,二楼雅间中,以典雅的屏风隔开,辅以蜿蜒的藤蔓,每个雅间案几上都放有厚厚一本墨丸图鉴,这才是玄朱坊主要的买卖来源。     古绯进门之际,一楼堂子里只有两三名的机灵伙计,等梓鸢引她上二楼之时,顿见一排婢女站立两旁,皆是姿色不俗之辈。     随便找了间雅间坐下,立马门外的婢女就手持茶壶进来,动作优雅地满上茶后,在不需要介绍之时,又隐退到门口候着。     古绯品了口茶,味还不错,她笑着对梓鸢道,“花姑娘我那么多银子,连茶都比我院子里的好。”     梓鸢笑的风情万种,妖妖娆娆地坐到古绯对面,嗔了古绯一眼,“瞧姑娘说的,能上这雅间的客人。随便一笔单子,就算是先垫付的银子,也足够买这壶茶了。”     古绯当然也不是真的小气到这般斤斤计较,她失笑。又喝了口茶,“也像易州那边一样,每月限制单子数量,要是多了,我可没那么时间。”     说到这,梓鸢面色一整,“姑娘,奴还正想和你商量这个事。”     古绯疑惑,“说。”     梓鸢执起茶盏,在指尖转了转。“奴想问姑娘,对玄朱坊和花间词,到底是抱的何心思?是想随便玩玩还是真想有朝一日,让其遍布整个大殷,乃至南齐和云离。成为像琳琅阁那般的存在。”     古绯意味深长地看了梓鸢一眼,“何出此言?”     梓鸢嘴角带起笑,有点慵懒,可眸底又有锐利的点光,“若是姑娘,只打算开间铺子消遣时间,奴也是可以帮您理着。可再多的事,奴就不会过问那么多。”     “若是您野心勃勃,不安分于室,奴自当肝脑涂地的帮您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这些日子,奴也看出来了。姑娘是一心想做大事的人,而玄朱坊和花间词,都是您偶尔之物,所以奴觉得,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古绯轻笑了声。她人往后靠,指尖拂过面前的藤蔓枝叶,好一会才道,“你说的是对的,我日后必定需要更多的银子,有了银子才能办成很多事,且琳琅阁无所不知,早让我眼热许久,所以梓鸢……”     “我能信任你么?”     古绯如此问,她说这话的时候都是在笑着的,可梓鸢一瞬就沉默了。     在古绯越来越冷的目光中,梓鸢毫无正经姑娘的模样趴在案几上,哈哈的就笑了出来。     古绯皱眉,有苦妈、尤二还有夜莺白鹭之事在前,她是断然不会相信身边任何人的,而梓鸢,从一开始对她的态度就颇为奇怪,热络的像是早就在那等着她一般。     笑够了,梓鸢捻起袖子揩了揩湿润的眼角,望着古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有关奴的事,暂且还不能都对姑娘言明,可奴能告诉姑娘的是――”     “奴,本姓白,姑娘娘亲白姿兰的白。”     闻言,古绯一怔,有关自家娘家白姿兰的一切,古绯不是没查过,可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娘亲白姿兰自来都是一人,即便有人问起她娘家人,娘亲也是一口话――都不在了。     所以,她也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也没外祖父。可这回梓鸢这般说,她相信绝不是毫无缘由的。     “你到底知道一些什么?”她厉声问道,脸沿线条带冰凌。     梓鸢没有被吓到,她还伸手拍了拍古绯手背安抚道,“就是姑娘想的那样,可再过具体的事,奴现在不能说。”     古绯粉白的唇抿成直线,即便她心头有惊涛骇浪,面上仍然面无表情。     “姑娘,现在可是能告诉奴,您的决定是什么?”梓鸢转回话茬。     即便古绯有千万种不想重用梓鸢的理由,可她手头的选择,唯有一种,“我自然也是想玄朱坊和花间词像琳琅阁那样。”     梓鸢眸色陡然发亮,她一拍手,语气兴奋地道,“奴就知道姑娘是个心怀天下的女子,不若一般的姑娘。”     古绯讥诮一笑,“心怀天下?实在担当不起,我想的,便是能倾覆仇人便可。”     梓鸢指尖在墨丸图鉴边缘一抚而过,“仇嘛,自然是要报的。”     古绯不知自己是否看岔了,分明梓鸢在说这话之时,眼底也是戾气横生,但只那么一瞬,又很快消失。     “既然姑娘如此打算,那么奴便不得不说了,”梓鸢指尖敲着案几面道,“奴觉得姑娘还是多点拨几个制墨师父出来的好,单是易州玄朱坊的单子,就让古绯够累的了,日后再加上大京玄朱坊的,姑娘怕是要分身乏术,且奴还知道姑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哪里会有那么多时间来制玄朱坊的墨丸,是以,找几个能独当一面的制墨师父之事,已经迫在眉睫不能再等了。”     古绯眉头皱起,梓鸢说的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可这一时半会的,哪里去找品性佳技艺还不错的制墨师父。     “姑娘若不介意,奴给姑娘出个主意吧,”梓鸢说着从怀里摸出张写满人名的纸来,“这是奴最近打听到,有技艺却不得志的制墨师父名册,这些人或是受人排挤,或是性子太傲,各种原因都有,姑娘若是能收服了……”     梓鸢笑着拍了拍案几上的墨丸图鉴,“咱们这图鉴,就该添页加卷了。”     古绯扫了眼,在上面她还真看到有一两个眼熟的名字,之前还同她一起参加过墨会的,但更多的都是陌生的名字,“确定都可靠?”     梓鸢点头,“姑娘放心,除了前面五位是在大京,其他的人,都不在大京,姑娘想要要人,可还得先将人弄来大京来才是。”     古绯当即拍板决定,“行,技艺差点没关系,我可以教,但品性一定要可行,这事,你去办,需要我出面之时,尽可安排就是。”     梓鸢可不就是在等古绯这话,她高兴的来眉眼舒展,就如三四月间热烈绽放的粉桃,妖媚又艳色,“奴自当竭尽全力为姑娘效劳。”     说完,她还起身,无比正式地提裙子对古绯行了一礼。     古绯理所当然地受了,玄朱坊的事,她便大抵都交代给梓鸢,事关制墨之事,她才出手。     临到离开玄朱坊之际,梓鸢丢了张单子给古绯,说是,玄朱坊才开门做买卖的第二天,就有人来给银子下单子,指名要图鉴上的哪种墨丸,且还特意要求在墨丸上阴刻几个字。     古绯瞧着那单子,娥眉一抬,就心带诧异,要知玄朱坊的墨丸价格,比之大京很多铺子都来的高,而才第二天就有买卖上门,半点都不犹豫和怀疑,若不是对易州的玄朱坊略有耳闻,就是这人根本就是个傻大胆。     不管如此,有买卖自然是要做的,古绯接了单子,也没对客人好奇,加之她有段日子没制墨了,手还略技痒。     然,她才回乌衣巷的院子,刚吩咐完苦妈等人挪一间通风的空厢房来作为墨室,就有陌生的小厮叩门。     苦妈警觉,她轻手轻脚到门边,不开,只问,“还请通报性命告知。”     话落,就听门外小厮喊着,“小的是左圣司公子身边的贴身小厮,我家公子让小的给姑娘送几张帖子过来。”     “开吧。”古绯点头下令道。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也不进门,只从怀里摸出数张帖子,交到苦妈手里,讨好的道,“劳烦妈妈,务必交到古姑娘手里,小的这就回去回禀公子。”     苦妈点头,瞧着人走远了,才啪的落栓关死院门。     那几张帖子,皆泛着幽幽墨香,古绯一一打开看了,忍不住轻笑了声。     院中几人是知晓左圣司同古绯有往来的,便连两人之间的交易,古绯也没瞒着,是以,苦妈瞥了帖子一眼问道,“姑娘,这是笑甚?”     古绯随意将帖子扔案几上,“当然是笑左圣司的庸人自扰。”     “那些帖子,都是最近大京一些墨会的请帖,他特意差人给我送过来,不就是在说,怕我答应他和墨卿歌的比斗会输而已,哼。”古绯冷笑了声。     苦妈脸上的皱纹皱起,“姑娘,还是要多加小心,只怕墨卿歌使阴私手段。”     古绯笑的更是欢,“手段么?她那样的人,自然是会使的,如若不然,她岂能保住自己第一美人和天才的名头,不过,她越是要脸面,我就越是要让她连遮羞的布也不剩一块!”           158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在制玄朱坊那单子的墨丸,眼见墨坯装入墨模中,苦妈才敢进来打扰道,“苦妈,那更夫找来了,可老奴问了,他仍旧说什么都不知道。”     古绯动作一顿,她拿起一边干净的方巾随便擦了擦手道,“我去瞧瞧。”     苦妈推着古绯轮椅过来的时候,潘狗子正一人在花厅之中坐立不安,案几上的糕点未动,茶水他也不喝,左顾右盼,想离开,又觉无礼。     古绯轻笑一声,她嘴角带起浅笑,伸手一引道,“师父不必紧张。”     潘狗子一回头,见是位年纪轻轻的姑娘进门,他和常人一样,见到古绯双腿之时,脸上隐隐露出可惜的表情,“不敢当,不敢当,小的身份卑贱,当不得师父二字,姑娘还是叫小的潘狗子就行了。”     古绯笑着点头,倏地她眉心起愁,“叫潘……”     “潘狗子。”眼见古绯似乎不好意思说出他的名字潘狗子自发接住了。     他这举动,倒惹的古绯和苦妈失笑,人还真是个老实人。     “咳,潘狗子,”古绯试着喊了声,眼见对方没恼色,又继续道,“你也瞧见了,我这二进小院子里,一共就只有这么老幼忠仆几人而已,数日前,这乌衣巷又发生了那等事,心里实在不安,所以才请你过府,想询问个一二,也好多做点准备。”     听闻是问那日乌衣巷的杀死人的事,潘狗子脸一下煞白,他连连挥手,想都不想就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姑娘你找错人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     苦妈叹息一声,“姑娘,莫担心。老奴晚上一直不睡守夜便是。”     古绯瞧着潘狗子慌张往外跑的背影,她点头不勉强,“那也行,实在不济。就使银子,去雇几个拳脚好手的护院。”     两人正说间,就见原本走到院门口的潘狗子又折了回来,他面带难色,犹豫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问古绯,“敢问姑娘,可是制墨师父?”     古绯点头,“我是易州的制墨师父。”     闻言,潘狗子脸上浮起兴奋的神色,他往前紧走几步。害怕冲撞了古绯,紧张的双手搓着短襟衣摆两侧,“小的想求姑娘个事。”     古绯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潘狗子,“你我毫无瓜葛。我为何要应你所求?”     潘狗子显然也想到了这点,他想了想,一咬牙跪在地上,朝古绯磕了个头,然后道,“那晚上,小的确实看了一点不该看的。而小的想求姑娘的事也很简单,小的家中有个十来岁的儿子,小的想让他做个小小的制墨学徒就罢,当然若实在没制墨天份,小的也不勉强。”     古绯沉默,她指腹摩挲着轮椅扶手。好似在考虑什么。     潘狗子忐忑无比的又从荷包里掏出几颗碎银来,放古绯跟前地上,头都抬不起来,“小的知道,但凡是西席先生。教人识字,都是要收束银,制墨行当的规矩小的不懂,可想来也差不多,小的家现今只能拿出这五两银子,若姑娘觉得还不够,小的回去可以再凑凑。”     古绯唇边的笑意没了,她一指地上的银子就道,“你我素未平生,就不担心我将你银子昧下,先假意答应收下你儿子,待再见之时,在以毫无天赋的借口打发了去?”     潘狗子苦笑一声,“小的不愿那么想姑娘,姑娘能从易州到大京来征选贡墨,自然就是有真本事,才能来大京,而能在乌衣巷落脚,小的这几两银子就还入不了姑娘的眼,是以,小的只能试试,若真是遇上了贵人,那也是小的那儿子这辈子的造化,日后能为匠,靠手艺吃饭,不用在像小的一样没出息,打一辈子的更。”     古绯笑了,她嘴角上翘,杏眼微弯,“那若是,日后我要带你儿子离开大京,此生不再归来,你又如何?”     潘狗子怔了下,理所当然的就回道,“那小的就举家迁离大京,随儿子一同前去。”     说到这,潘狗子摸着后脑勺,十分不好意思地笑着道,“小的家就一个婆娘,一个儿子,在哪安顿下来,就都是家。”     古绯说不出话来,她想起自己的爹娘――墨徽和白姿兰,约摸他们最后毅然离开易州,千里迢迢地也要上大京来寻她和兄长墨玄,心里打的主意便和潘狗子一样。     不管是在哪,可只要一家人还在一起,那哪里不是家。     冲潘狗子的这份心思,古绯就愿意先见见他儿子,“未见你儿子之前,我不会应允你任何事,毕竟要学制墨,天赋很重要,若他有天赋,且最重要的是品性醇善,我亲自收下他也无不可,若是不行,便恕我无能为力,至于你说的那晚之日,我也不勉强。”     潘狗子皱眉想了会,他也瞧出古绯没有哄骗他,是以,他瞥了眼边上的苦妈,小声的道,“小的能只同姑娘一人说不?”     古绯挥手,示意苦妈先离开。     眼见花厅门口果然就只剩两人后,潘狗子起身,靠近古绯几步,左右张望了下才道,“其实那晚上,小的根本没昏迷过去,小的看到那下手只手,握刀的手,有六指,第六指比小指头都小,就长在这里。”     潘狗子比划了下,紧张地瞧着古绯反应,“多的小的就再没看见了。”     古绯点头,目露沉思,“这事,你若还想留着性命,最好烂在肚子里,谁也别再说了。”     潘狗子点头,他虽看着老实,可从刚才跟古绯那一番话,就能发现,也是个心细的,所以,这事,若不是古绯问起,他本就准备谁也不说。     古绯唤苦妈出来,叫她拿了几颗金xxx子赏给潘狗子,“若有旁人问起,你就说,我是让你晚上打更的时候,多注意点我这院门,去吧,空了将你儿子带过来我瞧瞧再说。”     潘狗子满心欢喜地应了声,那地上的几两银子他见古绯不要。顺势收了起来,脚步轻快地回去了。     苦妈过来推着轮椅往花厅走,“姑娘,您真有心想收下那更夫的儿子?”     古绯不予置评。“他若真是个好苗子,收下也无不可,那更夫是个识时务的,看着老实,可心细如发,日后我需要人手的地方多,有熟悉可靠的也不错。”     苦妈笑道,“还是姑娘想的周到。”     当晚,更夫潘狗子还没将儿子送来,第二天。就又听说,大京北市另一条巷子里死了人,死的同样是其他郡州的制墨师,死状和前几天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不是更夫发现。而是邻居听到响动,起来一瞧,才知出事了。     古绯依旧安静,她仿佛没被这事给影响到,又参加了几次左圣司帖子上有说到的墨会,依然锋芒毕露,传出去名头的同时被人所不喜。     她甚至知道。有制墨师父在背后议论,说瞧她什么也被人给杀了,就知晓狂妄不得这样的话。     苦妈愤然,为古绯觉不平,古绯只笑笑,不当回事。     而玄朱坊那边。古绯只制了那一枚的墨丸,就再无买卖上门,她差人将墨丸给梓鸢送去,多余的是半点都不担心玄朱坊会亏了她的银子。     梓鸢的本事,她是知道的。以前能将琳琅阁给玩转的,一个小小的玄朱坊,也不会再话下。     更夫潘狗子没几天就带了他儿子过来,十二三岁的年纪,站直了却比潘狗子还高,穿着一身粗布短襟衣裳,稚气的脸上带着茫然。     古绯也没多说,将人单独带到墨室,随意拿了几枚墨丸出来,让其看了说说哪里好。     还未弱冠的少年一见墨丸,眸色闪亮,他没将古绯的话听进去,反而有点激动的问古绯,“姑娘,我能先用这墨写几个字么?”     古绯含笑点头,她能看出潘狗子虽然家境普通,可还是让自家儿子去私塾识字,所以才有一见墨丸,就那般神色。     她太懂,但凡是文人墨客,对墨丸的那种独特情怀,瞧着好墨,压根就忍不住想要研磨书写一番,更勿论这小小的少年。     少年手很稳,即便心里有亢奋,可从研磨到铺纸,到执笔蘸墨,一起呵成,还真有那么几分书生的架势。     他没写其他的字,就单单一个“潘”字,便满足地放下毫笔,复又将墨丸放回墨床上,推开一步,朝古绯无比恭敬地行了一礼。     “你叫何名?”古绯瞧了眼那字,工整有力,虽还算不上遒劲,可已显露出隐隐的锋芒。     “潘启,潘启见过姑娘。”少年也是心有傲骨之辈,不像潘狗子在古绯面前那般自称“小的”,从不开始,他就和潘狗子不一样。     “我观你更甚喜读书,或者日后出仕?”古绯轻言问道,她手里转着墨丸。     “是,”少年坚定而声音洪亮的回答古绯,他背脊挺的笔直,不见一丝怯懦,“今日来见姑娘的用意,我爹已经同我说过了,制墨虽好,可我还是更喜读书。”     古绯没对他的话多说什么,只指着那潘字问道,“你先说说,这墨丸好在哪里?”     少年低头一看,沉吟片刻道,“墨色厚重,字迹不散,且不沾毫笔,入水凝而不氤染,还有沁人心脾的墨香,是我见过最好的墨丸,比私塾先生用的墨丸还好。”     古绯暗自点头,潘狗子这儿子的天赋还是可以的,只是可惜,志不再此,她也不勉强,“你还是算有天赋,不过,你想学制墨,我也不会勉强,待会我会跟你爹说清楚,想来,日后你若能出人头地,他也会高兴的。”     听闻这话,少年感激地对古绯又行了一礼。     古绯衣袖一扬,将刚才那枚墨丸放至墨盒中,送至少年面前,“送你了。”     少年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得此佳墨,好一会都回不过神来,直到古绯将墨盒塞进他怀里,他才听到往墨室外走的古绯在幽幽的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也不是没道理的……”           159 无耻盗用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尽管最后的结果不如潘狗子的意,可也不知古绯跟他说了什么,他也就不强求了,自己儿子想读书从仕,他也只有尽力而为,只是觉得颇为遗憾而已。     潘狗子记着古绯的好,每晚上敲更之际,都要绕道从乌衣巷古绯的院门前过,多警醒几分也是好的。     这日,古绯本欲不出门,可哪知左圣司竟不知从何处找着她住的地儿,驱了马车亲自来接她,只说是带古绯去见识一番。     古绯没拒绝,左圣司对大京熟悉,有他引荐,她总要少走很多的弯路。     左圣司带她去的,居然还是城南那三层精致的小楼,也就是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瞅着古绯脸上的微诧,左圣司笑着解释道,“那日本想跟姑娘说的,可惜姑娘走的太急。”     “这是当朝太傅顾大家的屋子,他时常用来宴请文人墨客,上次那墨会,其实也是顾大家办的,听闻他最近在找一方合适的墨丸,加之最近来大京的制墨师父颇多,才想了这个法子出来。”左圣司示意自己的小厮,上前给古绯抬轮椅。     “只要怎样的墨丸?”古绯问道。     左圣司摇头,“顾大家没明说,只说,见着了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又到了精舍三楼。     三楼,早有人先到了,古绯视线一扫,便瞧出这些人和上次那些不一样,此间的各个身上都有股子贵气,她在仔细看手,没有茧子,想来是养尊处优之辈。     古绯看向左圣司,有点不明白他带来她这是何心思。     左圣司弯腰,在古绯耳边低声道,“今日来此的,都是大京的达官显贵。顾大家说想看看大伙家中珍藏的墨丸,这些人就都带着自个稀罕之物来了,在下觉得古绯也来看看的好。”     古绯了悟,再看向这些人之时。她嘴角就带起了笑,今日若是表现得体了,这些人日后可都会成为她玄朱坊的客人,当然,前提得让人觉得她是真有本事才行。     有人上来同左圣司打招呼,左圣司回礼之际,也没多旁人多介绍古绯的身份,毕竟这样的墨会,已不是单单墨师身份就能参加了的。     古绯也不恼,她脸上挂着得体浅笑。凝神听左圣司同人交谈,顺势就将这厅中的人给认了大半。     半个时辰后,有一头须皆花白的老者被人搀扶着进来,身形富态,穿着玄色倒福字褂子。一把年纪,背脊却半点都不驼,一双眼中时而精光闪现。     其他众人连同左圣司都赶紧上前行礼喊道,“顾大家,安好。”     古绯在最后,这种时候,当然用不着她上前。是以,她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案几上摆着的墨盒上,墨盒不多,可胜在样式皆精巧非凡,莫名就让人期待里面安放的墨丸来。     “诸位能赏脸,带着自己珍藏墨丸过来。让老朽倍感欣喜,为表谢意,今日老朽也从自家书房里拿了五枚墨丸出来,还请大伙不吝赐教。”顾大家说着,就有婢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放这里吧。”顾大家一指边上空着的案几。随意吩咐道。     古绯的目光被其中一托盘里的墨盒吸引了,她眼尖,在那墨盒上隐晦地看到个“封”字,若不是她是封家人,指不定就错过了。     她心头一跳,多看了顾大家一眼,多有揣测,以制墨出名的封家,只有易州封家而已,指不定那墨盒中的墨丸就是封溥羽从前制的。     毕竟不是为制墨技艺,这种为观赏的墨会,没什么规矩,顾大家从主位上走下来,到门口第一张案几前,便算开始了。     那墨盒,巴掌大的圆形,上刻竹影横斜,以金描就,端的是精美。     立马就有个挺着将军肚的中年男子站出来道,“顾大家,这墨盒是在下十五前收藏的,您请看。”     说着,那男子轻挑墨盒铜锁片,将墨盒打开来,只见里面绢黄细帛静静包裹着一枚朱砂红的墨丸,却是极为难得的彩墨。     “此墨名为求凰,据说制墨师父制这枚墨丸的初衷是为讨的意中人的欢喜,后因世事无常,岂知他的意中人还未等到这枚墨丸,就意外离世,这枚墨丸就成制墨师父最后的一枚,此生,他再不制墨。”那中年男子娓娓道来,脸上神色唏嘘不已。     顾大家抚着胡须,“色沉而不浊,颜艳而透,此墨丸透光看去,能见其中有氤氲螺纹,乃墨之祥气矣,不愧为求凰之名。”     求凰得了夸奖,那中年男人面上一喜,最近他听闻顾大家在寻一种墨丸,若是自己这枚被选中,他自当双手奉上。     可惜,顾大家只说了那么一句话,脚步就移到了第二张案几边。     古绯多看了那求凰一眼,顾大家说的也属实,可她出于习惯,还是想亲手摸摸才能分辨的更为确切。     她抬头示意左圣司,附耳一句。     左圣司犹豫了下,当即冲那中年男子拱手,也不知他和那男子说了什么,那人顿了顿,示意他随便品鉴求凰。     左圣司推着古绯轮椅近前,两人落后其他人数步,古绯毫不客气地敛袖摸上了那枚墨丸,细细看了番,又指腹一捻墨粉,看够了,才将求凰放回原位。     她今日能看到珍稀墨丸,心情不错,遂对那中年男人提醒道,“此墨丸不能受半点潮气,建议先生将墨盒中的细绢五日一换的好。”     那中年男子正看顾大家对其他墨丸的品鉴,一听闻古绯的话,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投以狐疑的目光,“受潮气?求凰我向来都束之高阁,哪里会来什么潮气。”     古绯摇头叹息,最后看了眼那墨丸,眉目有不忍,她刚才一捻墨丸上的细微粉末,就已经察觉到晦涩湿润,若再不好生保管,这求凰不出半年,便会色退。     不过。提醒的话她是说了,至于对方听或不听,那便不关她的事了。     左圣司对那人笑笑,算是揭过。两人挤到案几边,刚好就听闻周围的人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古绯定睛一看,只见顾大家手上拿着一枚水滴状的墨丸,那墨丸圆润如玉,通体玄色,且四面描锦文,底部小小的篆刻着“远制”二字。     她黑瞳骤然一缩,浮起点点暮霭般的厉色暗芒。     那墨丸,分明是她前几日为玄朱坊那张单子制的,当时对客人要求加上“远制”二字。还觉奇怪,不想对方打的主意是在这里。     她看向拿出这枚墨丸的主人――     一为身穿宝蓝斜襟衣衫,年约三十的瘦高男子,他脸上颧骨颇高,吊三角的眼睛。唇厚且下颌一枚黄豆大小的黑痣。     她靠近左圣司问道,“这人是何身份?”     左圣司皱眉想了想,摇头道,“没见过,不知。”     粉白的唇抿成直线,嘴角眼梢却攀沿出冷冽的冰霜,她听顾大家在说。“此墨能看出新制不久,墨身细腻非常,能看出制这墨丸的师父对烟炱的要求很高,且质紧而又轻,实在是出乎老朽的意料之外,极为难得。极为难得。”     顾大家一连说两个“极为难得”。     便见站顾大家对面的墨丸主人,拱手谦逊地道,“顾大家谬赞了,此墨鄙人早琢磨了数月,才成此一枚。能当顾大家如此赞誉,鄙人倍感荣幸。”     一听,这墨丸还是眼前的人亲手所制,顾大家当即上前一步,拉着那人手道,“此墨丸当真是你亲手所制?”     那人笑容不变,“不敢对顾大家有所隐瞒,确实是鄙人制的,几天前才制好,费了好些的功夫。”     “好,好,好!”顾大家连连抚须,他看向那人的目光也温和非常,“先生姓甚名谁?墨会之后,可有空同老朽相谈一场。”     听闻这话,那人身子一颤,竟是激动非常,“鄙人姓古名远,自是有空。”     周围的人接连恭喜,能入顾大家的眼,即便不参加贡墨征选,那也有极大的可能被引荐到御庭里面,可谓是一步登天。     左圣司看着那叫古远的制墨师父,脸上也有意动神色,毕竟他这里准备和墨卿歌斗墨一场,手下如若能人越多越好。     古绯冷哼一声,以左圣司能听见的声音道,“左公子,莫不是也心动了?”     左圣司讪讪笑了几声,他摸摸鼻子,“古姑娘还请见谅,毕竟与墨卿歌斗墨一事可是有关在下终身大事,在下不得不多多做准备。”     古绯古怪地瞅了他一眼,秉着日后还可能会借左圣司的势,她好心提醒了句,“世人多蒙昧,阿绯劝公子还是看清了再说。”     左圣司只当古绯是不服输的性子,同为制墨师,眼见古远被看中,自个心里不舒坦了也是人之常情,遂笑笑不再说什么。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挨个看墨丸,不过这会,顾大家不管看到哪个墨丸都会拉着古远,先是询问一番他的意见,自己在做品鉴。     不得不说,那古远也还真有几下子,大多的墨丸,他都能说到点上,继而越发让顾大家看中起来。     古绯眉头微皱,她多看了古远几眼,心里说不上来是何种感觉,大京玄朱坊刚开门做买卖,这人就拿着银子下了单子,且这会还拿着她制的墨丸,说成是自个制的。     若不是对玄朱坊很熟悉的人,根本不敢这般胆大妄为,毕竟墨丸铺子卖出的墨丸,可不仅仅只有一枚,而偏生,不管是易州的玄朱坊还是大京的,古绯在建立之初,就定了规矩,但凡是图鉴上指定制的墨丸,只此一枚,世间绝无第二枚,即便有客人真看中相同的,她在制的时候,也会区分开,或是墨丸的描金花纹不同,或是样式不一,不管如何,她绝不会制出第二枚一模一样的墨丸。     本来,她是秉着物以稀为贵的理儿,不想,这里就被人给钻了空子,即便她此刻站出来说那墨丸是她制的,且还制出个一模一样的来,别人也只会当她是模仿为之。     而这人同样是制墨师父的身份,能一人进来参加顾大家的墨会,由此可见,身份也是不一般的,在大京,她总归是外来人,不占半点地利。     是以,她才压根就没出声。     不出半个时辰,顾大家就已经看了一半的墨丸,古绯也收敛了心思,专心看起墨丸来,毕竟能见识很多已经是绝迹了的墨丸,这机会实在难得。     当轮到顾大家自个的墨丸时,他哈哈一笑,当即首先就打开那墨盒上隐晦刻有“封”字样的那方――     “这墨丸是易州封溥羽大师早年之作,年少之时,老朽云游四海,有幸与封大家结伴一路,偶然得之,一直珍藏至今,只是可惜,多年过去,老朽一直想再去易州看望故交,实属诸事缠身,未能如愿,也不知老朽这位故交如今怎样了,可是好些年没在听闻他的消息了。”     古绯心头冷笑,若真是故交,真心想探望,又岂会多年未去易州,大京离易州不过四五天的马力脚程而已。     “顾大家莫非不知,封老已与一两年前就已离世。”涉及到封家,她便有点坐不住,且今日她本就打算要出风头,故而这会淡淡开口道,引得所有人注意。           160 便宜白得的爷爷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顾大家一怔,眯着眼看古绯,最后确认自己从未见过面前这坐轮椅的姑娘后,面带起不悦,“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古绯摇头,“封老是小女子亲手下葬的,事关生死大事,又岂能拿来话柄。”     闻言,顾大家神色一凛,“姑娘,你是?”     古绯微垂眼眸,她理了理膝盖上裙裾皱褶,“我时常听祖父说起顾大家,今日一见,果然是大家风范令人钦佩。”     实际,她心里隐隐不屑,但凭刚才顾大家说的那番话,就比不上封溥羽,即便同为大家,那德性也是分个高低的。     “封家向来一脉单传,从未听说出过姑娘。”顾大家捻着胡须末梢,隐带怀疑。     就连左圣司也惊疑不定,他从未知原来古绯还有这等身份。     古绯面上无波,小指一翘,敛了敛耳鬓碎发,她就轻言细语地道,“回顾大家,小女子姓古名绯,并非为封家之后,是封老怜悯阿绯身世坎坷,才收归膝下为孙。”     顾大家银眉一挑,沉吟片刻才道,“你起先说,封老已经?”     “是,”古绯低眉顺眼地回道,“祖父已与一年又半年之前阖然长逝,祖父向阿绯念叨过顾大家,说年少之时,多受顾大家的照顾,本想到大京来亲自拜谢,可受制于年事已高,不便行远路,故而就此成为一生憾事。”     睁眼说瞎话,没有人比古绯更擅长不过,既然顾大家爱摆出这套面子话,她自然同样应之。     顾大家一时之间,唏嘘不已,皱纹横生的脸上悲伤莫名,他这会也不要人撑着了,径直到古绯面前,目光不经意扫过她双腿。拍了拍她肩道,“好孩子,好孩子,苦了你了……”     比常人都大一圈的黑瞳之中。嘲讽一闪而逝,她不愿拿封老来说事,可当有人提及之时,即便是言语稍带利用,她也护短的很。     “阿绯不苦,”古绯睫毛颤了颤,她看着顾大家手里打开的墨丸,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色来,“阿绯此次来大京,便是以封家之名。征选贡墨,将封家制墨技艺发扬光大,想必祖父泉下有知,也定欣慰非常。”     “善!”顾大家大喝一声赞道,“有志气。巾帼不让须眉,封家儿女,理当如此。”     古绯矜持一笑,她抬眼,杏眼弯弯,带着小女儿的娇憨之态,“顾大家。可否让阿绯第一个品鉴那枚墨丸?”     她眼眸晶亮如晨,带着少女才有的纯澈,顾大家就根本兴不起拒绝,他将墨盒让古绯手里一送,“来吧,封老的墨丸你最有资格品鉴。”     众人也都说再合适不过。唯有古远眼底暗色一闪而逝。     古绯笑着从墨盒中双手托出墨丸,那墨丸娇滴滴的是盛开梅花状,中间花蕊之中,奇异的呈嫣红色,花瓣莹润厚实。下有花托可举。     一枚墨丸,竟是有两种色泽。     即便这墨丸只是封溥羽早年所制,在古绯看来,也是算的上惊艳才绝之作,要将两种不同颜色的墨混杂在一起,还互不影响,这本身就已经是技艺高超的一种表现。     “罕见的双色墨,两墨衔接处,不晕不染,泾渭分明,又融为一体,但从这一点,就值得珍藏,”古绯面带浅笑的道,“墨质,是以封家捶法制成,暗含特别技巧,虽不如祖父后来的娴熟,可也算的上是极品墨丸。”     她品鉴完,就将墨丸送至顾大家手里,顾大家眉目隐带得意之色,他反手就将墨丸给身边的古远,“古师父,也品鉴一番。”     古远似乎是个左撇子,他右手带着玄色手套,就连接墨丸,也是用的左手。     他依着古绯的品鉴之词,也说了个大概,不让人失望,可也没太过出彩的地方。     顾大家点头,他最后眼底带留恋地抚那双色墨丸而过,叹息一声,旁的不多说,单将墨丸又重新放回墨盒中,看下一枚墨丸去了。     众人见他如此,知晓他是对故人缅怀,不快活罢了,便纷纷上前劝慰。     谁也没见,古绯嘴角暗影之中的冷笑加深,她向来擅掌控谋算人心,这顾大家,今日一见下,高低立显,她心里有数,知晓这样身处位高的权重者,只可相互利用,绝不可看在对方也有个大家名头上,就付诸真正的感情。     走了几步,顾大家才发现古绯没跟上来,他转身,朝古绯招招手,“来,丫头跟上,与老朽一起。”     这话一落,古绯立马感受到众人投射在她身上的浓浓的嫉妒之意,她杏眼眯了眯,嘴角牵扯出一丝笑意,“顾大家……”     欲语泪先流,才一句话,嗓音凝噎,眼眶瞬间红了,她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大家一惊,又折回身来,“刚才还好好的,怎的一会就这模样了?谁敢欺负你了不成,来跟老朽说说。”     古绯十分不好意思地捻起帕子揩了揩眼角,笑道,“还请顾大家见谅,是阿绯刚才睹物思人,又觉得顾大家和祖父一样亲切,故而一时没忍住,失态了。”     闻言,顾大家抚着胡须,哈哈大笑出声,“你这丫头,娇气了,不过,老朽喜欢,也别叫什么大家了,既然你觉老朽同封老一样,不嫌弃,就直接叫声爷爷,老朽倒还贪个便宜,白得个这么大的孙女。”     古绯自是顺势而为,总归这声“爷爷”是便宜白得的货,哪里会不同意的。     所以,她无比乖顺又甜腻地唤了声,“顾爷爷。”     “嗯,”顾大家也欢喜地应了声,随后指着左圣司就使唤道,“左家小子,还不快快给老朽孙女推椅子,表现不好了,老朽撵你出去。”     左圣司哭笑不得,他连连称是,推着古绯轮椅跟上,再是殷勤不过。     其他人,皆羡慕古绯非常。参加一场墨会,就认个爷爷,况且这爷爷还是当朝太傅,脚一跺。这个大京都要抖上一抖的人物,就是当曾曾曾孙,也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想贴上去。     而隐在众人之后的古远,眼底阴沉地扫了古绯一眼,一抬头,就已经又是舒朗讨好的笑。     顾大家也没忘古远,这会不过多带了个古绯,三人走最前面,朝没看完的墨丸看过去,一时之间。整个精舍三楼气氛热络的很。     有意无意的,连带古绯,都有人恭维起来。     她明明只是清秀如莲的相貌,最多那双眸子比常人要好看一些,在这些人嘴里。就是连第一美人的墨卿歌都不如了一样。     对这样的话,古绯从头至尾都淡淡应对,不得意忘形,也不热情相对,一直有注意她的顾大家,暗自点头,觉得古绯还算不错。且古绯还是封家之后,他心头有生了点期待。     看完墨丸之后,他蓦地就问道,“丫头,封家的本事你可是学了几分?”     古绯诚实回答,“尽数。”     顾大家听闻这话。心头大喜,当即道,“留下来和老朽一道用膳如何?左家小子一起,还有古师父?”     三人自然无不应允。     墨会临到散之际,换苦妈推轮椅。在下楼梯的当,故意疾走几步,冲到古远身边一撞,在将人撞的趔趄之际,苦妈眼疾手快,伸手抓住古远戴手套的右手。”     古绯立马脸就冷了,劈头盖脸朝着苦妈就是一通骂,“没长眼么?粗手粗脚,将古师父磕碰伤了,就是将你这老货卖了都不顶用。”     说完,她又面带歉意地对古远说,“古师父,对不住,劣仆莽撞,没撞伤哪吧?”     古远飞快抽回被苦妈抓着的手,吊三角的眼中精光一迸,他低头揉手掩藏过才道,“不碍事,不用太过苛责。”     古绯点头,正想说什么,走前面的顾大家回过来头,眉头一皱,就对身边的左圣司道,“左家小子,你去,那轮椅不是一般人搬的动的。”     左右左圣司都被顾大家给使唤惯了的,就是连他父亲堂堂御史大夫左清都被差遣过,是以,哪里敢有怨言。     下了楼,顾大家送走宾客,领着古绯几人一路往一楼后院去,古绯这时才发现,原来这三层精舍,后面还别有洞天。     苦妈找了机会,悄悄地在古绯耳边道,“姑娘,那古远,右手大拇指处,果真有异物,老奴刚才一捏,像是一截小小的指头。”     古绯心头暗惊,多出来的小小的指头,可不就是六指么?     更夫潘狗子可是跟她说过,这些日子,四处杀害外来制墨师父的行凶之人,便是罕见的六指!     她习惯的摩挲轮椅扶手,高深莫测地瞅了前面正个左圣司说话的古远一眼,到了后院的待客花厅,她就差苦妈赶紧去一趟玄朱坊。     左圣司帮古绯将轮椅搬进厅中,见苦妈匆匆离去,遂起好奇之心,问道,“姑娘,怎的让那妈子离开了,即便不小心冲撞了古师父,小惩戒一番就是了。”     古绯摇头,“不是,我是让她回去帮我带个东西过来,今日得见顾爷爷,怎么着,也要表表心意才是啊。”     在主位上听到这话的顾大家,眉梢不掩喜色,“哦?丫头要如何表心意?”     古绯还没回答,哪知边上的左圣司不乐意了,他打趣道,“啧,在下与姑娘认识多日,怎的不见姑娘对在下也表表心意?”     “瞎说!”顾大家像个老小孩,生怕左圣司将这“心意”搅合没了,吹胡子瞪眼地假意呵斥道,“你堂堂七尺男儿,也好意思管一个姑娘家要心意,也不怕燥的慌,老朽都为左清脸红。”     左圣司尴尬讪笑,他无可奈何地摸摸鼻子,悄悄地对古绯挤了挤眼睛。     古绯唇角弯弯,以袖掩唇轻笑出声,她眼波流转,自有一番灵动,讨人喜的乖巧。     她状若无意地瞥了古远一眼,就道,“不是什么稀罕的心意,阿绯来大京,闲着没事就开了间墨丸铺子,所以让妈子回去给顾爷爷带方墨丸过来。”     左圣司一挑眉,今日古绯出乎他意料之事还颇多,而顾大家也没想到古绯竟然还折腾出了买卖来,遂感兴趣的问道,“墨丸铺子?叫啥名?改天老朽也去瞅瞅。”     古绯嘴角笑意深邃,一字一字清晰无比的道,“叫——”     “玄朱坊!”     ********************************************************     (阿姽:明个四更,第一更早上9点,第二更中午12点,第三更下午16点,第四更晚上22点,阿姽都四更了,亲们的票票还不赶快砸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161 孤男寡女秉烛夜谈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玄朱坊!     这三字一落,只听“嘭”的一声,却是古远手一抖,茶盏落地,溅为碎片,并沾湿他袍摆,他看着古绯,脸色发白。     顾大家眉头皱起,脸上有不喜,终究还是觉得一个匠人,颇有上不了台面的意思。     连左圣司眼底都有失望之色,原本他还准备稍后拉拢一下古远,这会眼见如此,也只得再行考虑。     古绯转头瞧着她,脸上有疑惑,“古大师怎的了,脸色这般不好看?莫不是身子不舒服?”     “没,”古远脸上扯开僵硬的笑,他神色不明地看了看顾大家和左圣司,自行弯腰去拾地上的茶盏碎片,“见谅,刚才鄙人晃神了。”     古绯反客为主,冲厅外的婢女一招手道,“这等粗鄙小事,古师父让下人来收拾就好,若伤了您的手,好几日不能制墨可得不偿失。”     古远动作顿住,他人才半弯腰,指尖刚好碰到瓷碎片,听闻古绯的话,心头即便恼怒,可也不便表现出来,只得讪笑几声缓和气氛。     而顾大家没因古绯的喧宾夺主不满,反倒觉得古绯明事理,有大家闺秀的气度,越看越发觉得不愧是封老看中的人,一言一语都挑不出错来,同为会制墨的师父,古远立马就比不上了。     顾大家的心思,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被古绯给带的偏离了,连同左圣司的,也是如此。     这些出身显贵之人,古绯可是太懂他们的心思,宁可在其面前大方有礼些,哪怕是稍有猖狂,也好过小家子气,放不开手脚。     这一小小的意外揭过,几人就墨丸之事,闲聊了起来。不管是顾大家说任何话茬,古绯都能接的上,论见识,哪里是古远比的声的。有意无意的,古绯也将话题往自个擅长的领域引,还从顾大家和左圣司嘴里套出许多有关这次征选贡墨的事来。     临到用膳之际,几人方才歇。     顾大家这边宅子也是有大厨的,一顿膳,做的端是精致非常,就连一向不贪口欲的古绯也都用了些,她自个用的同时,自然也没忘顺势讨好一下顾大家,瞧着他略为喜欢的菜式。每每不忘也给他夹上一小盏。     一顿膳,用的是顾大家眉开眼笑,加之左圣司的插科打诨,三人倒是其乐融融了,可古远却是被彻底的排除在外了。     用完膳。刚好匆匆离去的苦妈也回来了,她怀里抱了个墨盒,古绯接过之后,就直接送到顾大家面前。     左圣司想偷看,被顾大家一个袖子挡住,他像个顽童一样,悄悄打开墨盒。自己偷瞄,哪想,才一眼,他脸上神色一凝,眉头皱起,眼底就露出沉沉郁色。     左圣司正想开口相问。岂料,顾大家已经啪地盖上墨盒,让人将墨盒带去书房放好,不露声色地又问了古绯几个有关制墨的问题。     古绯回答后,顾大家又如此让古远也回答了番。末了,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捻着胡须末梢,笑眯眯地说累了,让三人先行回去。     三人告辞,左圣司和古绯一道出来,古远落在最后。     重新站在南市街面上,古绯欲离开,却被左圣司一把拉住,两人同古远行礼拜别,眼见古远走的不见人影,左圣司才问道,“古姑娘,这会可愿意说说,给顾大家墨盒中的是何东西了吧?”     古绯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墨盒里的,自然就是墨丸了。”     左圣司摇头,他笃定古绯是在敷衍他,“古姑娘,这可就没诚意了,既然你我有盟约在先,很多事,古姑娘还是不要在隐瞒的好,诸如今日这遭,左某不带你前来,你哪里又能认下个便宜顾爷爷。”     古绯冷笑一声,当即不再伪装半点,“这么说,阿绯还得对古公子感激涕零了不成?”     左圣司竖起食指一摇,“不,左某只是觉得这会看不透姑娘的很,心中没底。”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这几日,左某已经在准备与墨卿歌斗墨一事,这事,对左某来说,事关重要,容不得半点差错,若是不知道姑娘的根底,左某宁可毁约不斗墨了,总归墨卿歌烦着左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杏眼虚眯,古绯斜睨着左圣司,她倒小瞧了这人的决心。     沉吟片刻, 她干脆道,“既然公子执意知晓,那便遂阿绯来。”     说着,古绯示意苦妈推轮椅,领着左圣司就往玄朱坊去。玄朱坊本也就在南市,距离顾大家这宅子不远。     古绯将人带到雅间,随意翻开案几上的墨丸图鉴,指着其中一枚墨丸图样,示意左圣司自己看。     左圣司见过很多的墨丸铺子,可玄朱坊这样的,他还真没见过,对古绯让他看的墨丸图鉴也好奇的紧,可这一看不打紧,他一眼就瞧出其中一页的墨丸图纹竟和今日古远拿出来的墨丸一模一样。     他惊疑不定,“这是怎的一回事?”     古绯嗤笑了声,“如君所见,就是那么一回事。”     左圣司也是聪明的人,他在一想前后顾大家对古远的态度,以及看到古绯送的墨丸之时的失态,心头有隐隐的揣测,只是不敢大胆的确定。     古绯看穿他的心思,径直道,“就是公子想的那样。”     左圣司大惊,他腾地站起身,差点将案几上的茶盏给打翻,“所以古远那枚墨丸,是姑娘制的?”     古绯点头,一摊手,算是应了他的话。     左圣司倒出了口冷气,顿觉这古远简直胆大包天,“你刚才在会上,如何不当场揭穿他?”     听闻这话,古绯像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着左圣司,这下她连解释的话都懒得再说了。     左圣司在说完那话后就猛地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地又坐下,不一会,心思就被墨丸图鉴给吸引了。从头翻到尾,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他一拍图鉴就问古绯,“这些图鉴上的墨丸。你都能制?”     古绯再次点头,这会她也不藏着掖着,反正只要她的还有更多的价值,左圣司才会更愿意与她一起对付墨卿歌。“确切的说,整个大殷,只有我能制。”     这话,就说的无比狂妄,可听在左圣司耳里,他看着古绯那双格外黑白分明的眸子,心底竟觉一股奇异的感觉来,仿佛,古绯便理当如此。     “那好!”左圣司只觉心头激荡无比,“我这就回去。立马对墨卿歌邀约斗墨帖子。”     “不,我还得好生谋划一番,”随后,左圣司又自言自语起来,“为有人做手脚。制墨的那几天,都不能让人进出,还得找个妥当的地儿……”     说着,他自己陷入沉思,浑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古绯也不打扰他,她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回事,今日那个古远实在可疑。而且她还狠狠地抢了对方的风头,估摸这会对方正恨她要死,再一想这段时间的制墨师父被杀的事——     “有了!”     “有了!”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想起,左圣司看向古绯,倏地他就笑了,原本贵气的脸上。因这一笑,倒俊俏了几分,“姑娘,你先说是何事?”     古绯摇头,“不。公子你先说。”     左圣司不计较这点,他端起茶盏,施施然喝了口道,“姑娘觉得,咱们将斗墨的地儿放在画舫上如何?”     这种说法还闻所未闻,古绯皱眉一想,高深莫测地道,“别是最后画舫沉湖了就好,我可是不会水性。”     左圣司摇头,“左某自然最好完全的准备。”     虽左圣司如此保证,可古绯就是觉得以墨卿歌的性子,最后若赢不了,十有**会弄个沉船的事出来,可她见左圣司自信满满,也不好再说其他,遂提起自己刚才想的事,“如果阿绯没记错,左公子家父可是大京御史大夫左清左大人?”     左圣司点头,“对。”     古绯笑,且还意味深长,“阿绯知御史大夫只监御庭大臣,不管大京安危之事,可如果,阿绯说,今晚担保左大人破去前些日子大京制墨师父接二连三被杀害一案,不知左公子可有把握说服家父插一把手。”     左圣司眉头皱起,他想了想才摇头道,“很难,不瞒姑娘,我爹可是顽固的很。”     其实,古绯也没指望左清会同意,毕竟这事左清若插手,就很可能得罪其他御庭官员,她遂退而求其次,“那不若阿绯邀约公子今晚在乌衣巷,阿绯院中秉烛夜谈如何?”     左圣司一愣,他瞧着古绯不像说笑,而孤男寡女邀约夜谈,怎么想怎么旖旎,他不自在地轻咳几声,撇开头,一缕耳鬓发丝下的耳根微热,“姑娘,不妥,不妥,孤男寡女传出去有碍姑娘名声……”     古绯一脸嫌弃的神色,她弹了弹袖口滚边不存在的灰尘,淡淡的道,“公子想哪去了,今晚公子过来,阿绯劝公子将御史府里的差爷都悄悄带上得好。”     左圣司不明所以,什么时候夜谈还要带上衙差了?     古绯冷哼了声,她心底暗暗不屑,就这左圣司的脑子比之尤湖可是差远了,非要她将话到明面上才懂,简直费心神。     她伸手揉揉额角,耐着气焰不得不解释道,“若所料不差,今晚,那穷凶极恶之徒多半会对阿绯下手。”     左圣司诧异,他也算是了解古绯,知晓她不会无的放矢,故而不得不正视之,“你确定?”     古绯点头,“十有**。”     左圣司起身,背着双手来回走了几步,“行,左某这就回去,多带点人在乌衣巷守株待兔。”     总算将人说通了,古绯点点头,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句,“此事需秘密行事,不可让旁人多知晓。”     左圣司摆摆手,表示知晓,人已经急急往外走,毕竟古绯的安危关系着几日后同墨卿歌的斗墨一事,他不得不慎重。     梓鸢这会才进来,古绯刚说的话她自然也听到了,迟疑半晌,她还是道,“姑娘,不若奴现在去雇几个好手?”     “不可,”古绯拒绝,“左圣司带的人够了,院里还有尤二和苦妈以及白鹭,没事的,今晚上,我就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阿姽:第二更中午12点!四更爆发,票票、订阅快到阿姽怀里来!)           162 古家三爷?好本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是夜,已经是五月下旬的天气,虽还不热,可夜风总也带着凉意。     苦妈进屋给古绯带了件薄衫出来披在她身上,便悄然隐没在暗影之中,不见人影。     左圣司左右张望了番,硬是在这不大的院子未见着任何个人影,他不太自在地摸摸鼻尖,一直之间,反倒不知要说些什么了。     古绯倒没那么多顾忌,她长袖一拂案几,淡然问道,“会对弈否?”     左圣司默默点头,顺手捻了颗手边的白子,伸手一引道,“黑子为先。”     古绯挑眉,也不跟他客气,当先落子并道,“跟我说说大京之势吧,省的哪日出门,便冲撞了贵人去。”     左圣司漫不经心地跟着落子,他瞥了古绯一眼,轻笑了声,为古绯那话,也为这说词,“如今大京,可是不安生,三皇相争,还有五位皇子虎视眈眈,谁都不是好相予的主,便是连我父亲那样向来不偏不倚的,日子也是难过。”     这些事,古绯早便知晓,大殷当今初元帝一心畏死,膝下数个皇子,硬是一个都不立为太子,且还圣意难辨,今日喜欢那个皇子,明日称赞另外一个,一个帝王,还不如后宫之母皇后来的果断。     是以,才导致如今越演越烈的皇子之争。     古绯心下边琢磨,手边不停落字,油灯光亮晕黄而摇曳不定,偶能听闻飞蛾扑火的啪啦之声,然后便是一阵焦脆的淡淡臭味。     “姑娘怎关心这些了?”左圣司问道,一般闺中姑娘家,像古绯这年纪的,不该都是在操心自个的婚嫁之事才是。     古绯又落了一字,轻松吃下左圣司半子,轻描淡写地道,“怎的就不能关心了,我如今人在大京。贡墨之事要六月才会开始,这中途还有大半月的时间,总是要出门的,且……”     说到这。她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左圣司,讥诮一笑,“左公子,就真以为,贡墨之后,对我等匠人,不会有人拉拢么?”     左圣司一愣,他还真没想那么深远。     古绯一看他表情,就知他不知晓,遂摇摇头。真不知初识那会,她还觉得他心思多,人也聪明,真真是看走眼了,这人就是出生显贵。被人护在羽翼下,但凡任何事,周围总有人为他考虑周全,是以,自个便从不用心。     “公子在家中为幺子,上面兄长可是时常帮忙善后?”古绯问道。     “你怎知道的?”左圣司诧异,连准备落子的动作也僵在了半空。     古绯轻笑一声。“我还知道,就是今晚公子带来的人,也尽是家中兄长安排的,公子回去一说,肯定没人信,笃定阿绯是坑蒙拐骗之徒。公子最后还是带来了人,定是撒泼来的。”     “咳咳……”左圣司郝然地咳嗽了几声,他哪里还有心思看棋盘,将子随便落了个地,瞥过头去。不看古绯。     古绯素白脸上的笑意盈盈,黑瞳晶亮如黑曜石,其实像左圣司这样的人,她瞧穿了他的本质,也不是太讨厌,“公子不必觉得阿绯是在奚落,能有家人为之做到这等地步,那还是血缘亲厚的,这就是天下幸事。”     幸不幸事,左圣司不太清楚,他将古绯那话反复咀嚼了好几遍,还是不太明白,仿佛这其中有很多的心酸,可又是苦涩的感叹。     “公子,你输了。”古绯比寻常姑娘都低一阶的嗓音传来,带着沙冰的清冷之感。     左圣司回神,可不就是输了,整个棋盘上,黑子呈包围之势,将白子困死在一偶,再无半点翻身之地。     “看来,姑娘不仅制的一手好墨,就是这棋下的也真不错。”左圣司懒懒奉承道。     古绯不屑地撇嘴,她宽大的水袖拂动,将整个棋盘上的棋子搅乱,后才一粒一粒地捡进棋瓿中,浅淡的晕黄油光圈打在她脸沿,就为她五官镀上一抹柔和,连长翘的睫毛尖,都有荧光在跃动,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褶褶生辉。     左圣司似乎第一次这般清楚地看古绯,顿觉,面前的姑娘身上一股子的安宁意味,让瞧着的人连心尖都静了。     “左公子,就是个臭棋篓子。”古绯捡完棋子,却是不跟左圣司下第二盘了。     她满脸的嫌弃,这人比她的棋艺还差,实在没意思的很,不自觉的,她又想起教她下棋的尤湖来,这么久,她就没在他手上吃到过半个子,与强者相逢狭路,才算有点意思。     左圣司一噎,实在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来,他动了动唇,只得没话找话,“要在这院子坐一夜么?”     闻言,古绯侧头浅笑了下,“当然。”     在左圣司皱眉之际,她又道,“不过只是公子自己而已,阿绯却是该回房休息了。”     左圣司只觉一口气缓不上来,连胸口都闷疼了,他堂堂御史大夫最受宠爱的幺子,在大京,谁敢这样折腾他来着,偏生,这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姑娘,说点话总堵的他难受。     古绯可不管左圣司如何,她说完那话,还当真一手擎着油灯,一手转着轮椅轮子,缓缓往房间而去。     左圣司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古绯余音传来,“若是子时,还没动静,公子可自行去西厢房休息。”     眼见古绯不是真不管,左圣司才松了口气,心里霎时就觉古绯考虑的周到,压根就没转过弯来,自己被古绯给卖了还在帮忙数银票。     潜藏在暗影之中的护卫,眼见自家公子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人给利用了去,差点没齐齐跳出来,只恨不得摇醒左圣司才是。     古绯回房,自然也没真睡下,她只松了发髻,想了想,还是将尤湖送的那枚乌金黑曜石的卧狐簪给揣身上,末了打开木窗,瞧着外面黑夜,目不转睛,仿若雕塑。     而左圣司同样没在院中等到子时。古绯前脚走了大约一刻钟,他后脚就去了西厢房,脱了外衫,十分自在地躺下了。     子时一刻。更夫潘狗子从乌衣巷古绯的院门前走过,随着敲更的声音越发远去,直至再听不见潘狗子声音后——     “咔擦”门栓被挑落的声音响起。     一截寒光闪烁的利刃从院门缝隙中伸了进来,紧接着是一玄色锦面的靴子,黑裤,黑衣,黑面。     像最浓烈的影子,黑衣人旁若无人地进到院子里,在黑暗中,只余廊檐微弱而摇曳不定的灯笼随风飘忽。将夜中的影子斜斜拉长,像是一幅水墨画卷,周围全是泼墨的黑暗一片,唯有黑衣人手上的利刃被折射出微微光芒。     黑衣人左右看了下,径直选了正屋。他提着利刃,步子迈的很大,没几步,就到了古绯房门前,正要推门之际,猛然就听里面有浮冰碎雪般的声音响起——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古师父,既然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     黑衣人一惊,当即人几个后空翻,站定院中,就要逃窜而去。哪想,这当,苦妈冷喝一声跳出来拦住去路,“留下!”     话音还未落,当即便是一掌霹过去。这当,左圣司带来的隐在暗处的护卫也铿锵拔刀亮了出来,“御史府衙差在此,恶徒还不速速就擒!”     古绯转着轮椅,打开房门,便见院中苦妈同那黑衣人战成了一团,而御史府的衙差执刀将所有去路给团团堵了,铁塔般的尤二双手抱胸站一边掠阵,刚才一交手,他就看出来,黑衣人不是苦妈的对手。     果然,不出十招,苦妈逮住空当,腿风横扫,将人放倒,脚尖一挑,先是揭了黑衣人的面巾,绣鞋尖弹射出的利刃在黑衣人想要挣扎之际,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     夜莺和白鹭赶过来,推着古绯轮椅近前,数个灯笼光亮之下,那人果然便是吊三角眼颌下有黑痣的古远。     古绯瞧了他右手一眼,那手大拇指一侧,果然多长了根指头出来,小小的还没小指大,赫然是六指无疑。     “古师父,”古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漠然一片,“可以告诉阿绯,你为何杀害诸多同道?”     古远嘿嘿一笑,他抬头看着古绯,脸上出现诡谲的神色,“你就还没想到什么么?你我皆姓古,莫非以为还是偶然不成?”     古绯面色一凛,眸底有沉色,“你是何意?”     古远头瞥向一边,压根就不回答古绯。     这时,御史府衙差中走出一头领模样的男子,他朝古绯一抱拳,“姑娘,此人穷凶极恶,还是交由府衙来审的妥当。”     古绯冷笑一声,她朝西厢房的方向看过,这时,左圣司才听到动静,慌忙套着外衫出来,恰好听到那头领的话,遂应和道,“朱统领的话没错,这种事古姑娘,你不该插手。”     哪知就没人能从古绯身上讨到好处,况且明显这古远还知道一些什么,古绯更是不会这会就将人交出去。     她屈指敲了敲扶手,“我若不呢?”     那朱统领下巴一抬,无比轻蔑地笑了声,“怕是由不得姑娘……”     “给我废了!”然那朱统领的话还未完,古绯冷不丁打断,对苦妈下令道。     只见苦妈脚下快若残影,一道白光闪过,就听见古远惨叫出声,迟来的鲜血这才飞溅而出。     众人大惊,左圣司更是眼瞳骤缩,没想古绯居然干的出这样的事来。     躺在地下的古远,四肢腕处鲜血横流,在氤氲的夜色下,散发出靡靡甜腻的血腥之气,叫没闻过血腥味的左圣司几欲作呕。     “拿下!”朱统领大手一会,就欲擒下古绯。     “谁敢动俺家姑娘!”尤二脚步一踏,魁梧的身形杵在古绯身前,浑身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气氛僵硬非常,左圣司缓过劲来,这会他根本不敢将古绯当初普通姑娘家来看待,他朝朱统领挥挥手,示意这事他来处理。     古绯很是识趣,她眸微垂就道,“阿绯只是想问这人几句话而已,问完看在左公子面上,自然会将人交由官家。”     左圣司顺古绯的台阶下,示意朱统领稍安勿躁,转身就对古绯说,“左某相信姑娘说到做到。”     古绯点头,“稍等片刻。”     随后让苦妈将人带上,扔到柴房,将门关死后,她脸一下就冷若冰霜,“古家三爷?好本事,不曾想你竟然在大京,我还当古家三房的人早死光了。”     古远身子一颤,这会也不否认了,他喘了口气,眉目间出现扭曲的神色,“可不就是全死了,就剩我一个,我的妻我的女,统统死光了。”     古绯听闻这话,眼梢微眯,她对古远的事不感兴趣,“你身后之人是谁?”     古远冷笑一声,苦妈刚才那一下断去他四肢筋脉,以后即便好了也只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所以,他瞧着古绯的模样,啐了口唾沫,“呸,你越想知道,我就越不告诉你。”     古绯瞧着他眉目神色,知晓是问不出什么来,遂不在意笑道,“不碍事,总归我会有知道的一天,不过,可惜古三叔可就要下大狱受皮肉之苦了。”     话才方落,她朝苦妈使了个眼色,将古远拎了出去给御史府的人做顺水人情。     那朱统领十分不满古绯,可也不敢将人如何,只得带上古远哼了声,拂袖离去,左圣司这会还心神未定,对古绯刚才的手段还惧在心里,竟连招呼都忘了打,就跟着朱统领随后离去。     乌衣巷的院子,一夜之后,又清净了下来。     (阿姽:第三更下午16点!阿姽都这么勤快了,爆发的三天写长评阿姽会打赏币币哟!)           163 卿歌这厢有礼了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又是几日过去,古绯这时候倒反常的不出门了,期间,顾大家来过玄朱坊几次,古绯亲自招待,末了,又送了几枚墨丸出去。     因着顾大家的缘由,来玄朱坊的人一下多了起来,这些人不管是为讨顾大家欢心也好,巴结古绯也罢,最后都乖乖地掏银子出来,从墨丸图鉴中挑选了枚墨丸,算是照顾玄朱坊的买卖。     古绯特意跟梓鸢打了招呼,让来者不拒。     不过三五天的时间,梓鸢就玄朱坊带了十好几张的制墨单子,古绯粗粗看了下,闲着没事才制,半点都不慌。     中途,左圣司来过几次信,人没亲自过来,只让小厮传话说,斗墨的日子定了,要古绯做好准备。     古绯无所谓准不准备,临到那天的头晚上,古绯将梓鸢唤来,两人在房里聊了半天,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梓鸢离开之时,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浅笑。     第二天一早,古绯让苦妈给她寻了身行头,素白衣裙,只腰际初初系着五彩丝绦,将纤细腰身映衬的不及盈盈一握,头上戴着长至臂弯的白纱帷幔,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看不到一丝缝。     打点妥当,她便只带苦妈和夜莺两人往外走,可到院门之际,她倏地想起什么,转头对苦妈道,“苦妈,去准备不透水的油纸带身上。”     苦妈虽不知古绯想要干什么,可只要是古绯说的,她便无一不应。     接近六月的天气,日头开始灼热起来,大京城有条如玉碧波的河,名拢玉河,整条河汪蓝静谧,像一条蜿蜒的翡翠玉带将整个大京分为东西两城,每每夜色之下的拢玉河,雕栏玉砌的红漆画舫。来回过往,鼓瑟吹笙,妖娆红袖,妙曼歌舞。好不热闹。     古绯是知晓这条河的,从前她还在大京之时,偶有来过,可也只从杨柳依依的岸边而行,去河中泛舟游玩却是没有的,而那时,她最大的期望,便是能同乐清泊一起逍遥泛舟一场,结果,这愿望直到她离京都未能实现。     她在岸边。任杨柳软枝挑勾她的衣衫,透过白纱帷幔,就见左圣司从一艘巨大画舫上下来,他是认出了古绯,可不明她为何如此妆扮。     有船夫早搭好了稳健的木板。苦妈推着轮椅顺踏板而上,到左圣司面前,古绯隔着白纱道,“这几日,脸上起了红疹子,左公子不见怪吧?”     左圣司蓦地就想起那晚上古绯对古远那狠厉的手段来,他半隐在袖中的手一紧。摇头道,“不碍事。”     古绯点头,目光一扫画舫,确实是够大,外舷能看出是才漆的红漆,镂空的雕栏。垂落起舞的樱色纱幔,画舫两头,还有数个小隔间,想来是供客人小憩的地儿。     “要在画舫上呆三四天?”她问。     左圣司点头,未免古绯不适。他又解释道,“这画舫左某都让人重新布置过了,呆个三四天,也不会憋闷。”     古绯轻笑一声,她一指甲板就问,“下面呢?可有漏水沉船之险?”     左圣司面色古怪地瞅了古绯一眼,他记得这种话是古绯第二次提及了,“此前有专门善泅水的船夫检查过,这画舫今年才制的,哪里会漏水,且待比斗一开始,我就会让船夫将画舫摇到河中央,周围谁也无法靠近,能使什么手段。”     古绯虽觉左圣司说的在理,可她心头就是不太放心。     没听到古绯应声,左圣司以为她还担心着什么,遂保证道,“古姑娘放心,即便左某有事,也端端不会让姑娘出事的。”     古绯失笑,后察觉这会隔着纱幔,左圣司看不见,就开口道,“晓得……”     可她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天外一声鹂莺儿脆响的嗓音打断——     “左公子,好久不见,卿歌这厢有礼了。”人还未至,声已先到。     朝画舫遥遥走来的,当先一穿鹅黄色绡绣海棠春睡轻罗纱衣,年约十六七的女子,绾着凌云髻,髻上斜插飞雀含南海珍珠流苏,同珍珠色耳铛,一双秋水剪瞳,水润亮泽,凝望之时脉脉不得语,叫人心起三分迷醉,小巧的鼻,不点而朱的唇,加之眉间轻描的梅花烙,天生酥甜的声线,直叫人见之不忘,倾国倾城。     墨卿歌,大殷第一美人!     她的美,不仅是容貌的上乘,更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子圣洁意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天韵自成的优雅,说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亦不为过。     她款款走来,身侧跟着一面目俊朗的华服男子,再后便是数名贴身婢女。     左圣司已经迎了上去,古绯本就在画舫口子上,她透过白纱,看着墨卿歌一步一步走近,第二眼就看到了她身边相陪的乐清泊。     她想笑,以为心头会有滔天的怨毒恨意,可这刻再次见过墨卿歌之时,她只心如止水,无波无澜,全身都在叫嚣地翻滚沸腾,可脑子却无比的冷静,理智到她近乎再没人味。     满心的算计反复延展,像无数的蛛丝,密密麻麻,每一条的蛛丝都意味着不同的结果,这要在画舫上的三四天,她这刻就已经想过不下百种神不知道鬼不觉弄死墨卿歌的法子。     可这些,都被她一一否定掉了。     墨卿歌加诸在她身上的耻辱和仇恨,她怎可那般轻易就了结了,她要像钝刀割肉一般,一点一点从她身上讨回来。     杀死一个人简单,可要让一个人生不如死,却是难上加难。     她知,墨卿歌对她,亦是同样的心思。     尔后,她的目光又落到乐清泊身上,只见正随着墨卿歌往画舫走的乐清泊,微微皱着眉头,脸上无甚笑容,可对墨卿歌偶尔的侧头低语,也会温柔的浅笑一声。     她手握紧轮椅扶手,耳边两年之前的约定还清晰在耳,可自她来京城这么些日子,她故意未透出半点消息。也没主动去找乐清泊,就是想看他,到底会不会千方百计地打听她的消息。     若是有心,又何故到如今都还不知她的下落。     许是察觉到古绯的视线。踏上画舫的乐清泊眉头皱的更深了点,他转头看向一身拢在白纱中的古绯,眼中就露出思量的神色来。     古绯只觉自己胸膛鼓动不休,似乎要跳脱出来。     他,是否还能认出这模样的她来?     然而事实上——     墨卿歌同时也注意到了古绯,她只看了古绯一眼,又瞥了瞥乐清泊,朝左圣司问道,“左公子,这位是?”     左圣司不要先古绯同墨卿歌有接触。便漫不经心地挥手道,“一个想来画舫一观墨姑娘制墨的学徒而已,朋友所托,没办法。”     说着,他还摊了下手。     苦妈今日也是稍微妆扮了下。连夜莺,她都在她脸上涂抹了些小玩意来,乐清泊两年前去易州,自然是见过苦妈和夜莺的,不过都是下人,那会他也没怎么注意,故这会虽看着两人觉得有点面善。一时半会也想不起熟在哪。     苦妈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若是左圣司不这么说,她也会当先出口,将古绯的身份糊弄过去,虽说两人终会见面,可却不是这个时候。     墨卿歌收回目光。她轻轻一拉乐清泊袖子,微侧头,露出好看的脖颈边沿,低声问道,“清泊。走吧。”     乐清泊淡淡应了声,不再看古绯一眼,只当自己刚才一晃而过的熟悉感是幻觉,随着墨卿歌往画舫里头去。     待两人走远,古绯整个人松懈下来,她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连背脊的衣衫都被汗湿了。     他没认出她,他终究还是没认出她来。     古绯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伤心,她从前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许诺给她天长地久生生世世的男子,如今伴在仇人身边不说,还对她见面不相识。     苦妈多少能感受到古绯的情绪,她朝等在边上的左圣司道,“左公子,小的家姑娘脸上该用药了,可有房间?”     左圣司愣了下,连忙道,“有的,早准备好了,这边。”     将人领进小房间后,在门外的左圣司有心想等在外面,可画舫里头的墨卿歌不得不招呼,所以只得隔着门同古绯支会了声,就旋身离去。     小房间里,一应俱全,苦妈关死门,夜莺赶紧将白纱帷幔自古绯的头上取下来,然才一眼,她就呆住了,“姑娘,您的眼睛怎那般红?”     古绯不觉,苦妈过来一看,惊呼了声,赶紧拿来铜镜让古绯自己看。     小巧的铜镜中,素白脸上淡漠一片,唯有那黑白眼瞳浮起殷红色,宛若鲜血浸染,成为唯一的色泽,像是白纸上的一点朱砂,孤寂而廖远,又弥漫着无声的悲伤。     她扔掉铜镜,吩咐道,“将木窗撑开点,你们先出去。”     夜莺还想说什么,被苦妈一拉,便悻悻闭了嘴,听话地将木窗撑开点点,同苦妈一起出去了,两人也没走远,就在外面守着。     古绯转着轮椅,靠近木窗,透过那点缝隙,眼见汪蓝碧波的水流,黑瞳之中荒芜成片片沙漠,再不存半点念想。     如此,她从日出到日中,静默成雕。     左圣司来过几次,都被苦妈以古绯有点晕船的借口打发了。     画舫那边,已经嬉笑声闹腾开了,斗墨之事要下午才开始。     墨卿歌这次也将自己七妹墨静秀一并带来了,十分有意让其与左圣司先处处,左圣司被扰的不甚其烦,终于在他望穿秋水的等待中,古绯晌午用膳之际,出了房间。     哪知,她见左圣司的第一句话就是,“左公子,我助你斗败墨卿歌,再让她身败名裂如何?”     (阿姽:晚上10点第四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164 宿命的争斗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斗墨,自然是老规矩,三局两胜。     左圣司有带其他的制墨师父上画舫,墨卿歌身边更是从不缺制墨师父。     两方在画舫中摆开架势,两排案几相对而置,先是左圣司这边两名制墨师父站了出来,随后是墨卿歌那边的,四人面面相对。     有小厮搬了个尺高的三足鼎上来,并在众目睽睽之下,燃香一炷,以此为限,斗墨正式开始。     四位制墨师父一上手,行家便知有没有,古绯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起了,她冲左圣司招了招手,小声的他耳边嘀咕了句。     左圣司面色当即就不太好看。     而墨卿歌仿若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压根就没将斗墨放心上,她左手边坐着乐清泊,反倒是更看中与乐清泊的闲聊,乐清泊偶尔会回话,两人垂头相挨,倒是好生一副天造地设。     左圣司手心都出了汗,墨卿歌不在意这场斗墨,可对他来说却是意义重大,本来男女嫁娶就该是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墨卿歌倒好,早早就让人上他家打探口风,透出想结亲的意思,偏生她这事做的,还颇为按规矩来,挑话头的是大京有名的官媒,连他御史亲爹都只得闭嘴不开口。     需知这官媒,从前可是从皇宫里头出来的,据说至今都还和当今受宠的贵妃娘娘有关系,谁敢得罪。     墨卿歌笃定他家不敢直接拒绝,更是在大京世家圈子里头,说出些似是而非的话,第一美人的名头在那,他哪里敢开罪,指不定对墨卿歌说句不中听的话,还没等转身,他就要被那伙世家子弟给淘汰死。     如此,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搞出斗墨这等事来,好让墨卿歌知难而退。     可就在刚才,古绯跟他说,这两局可不乐观。最好的结果便是一胜一负,平局。     他坐不住,只恨不得上前去替换下制墨师父。     古绯伸手拍了拍左圣司的肩,淡然道,“莫慌,不到最后一步,哪知胜负。”     出奇的,古绯低哑的声线像有种奇异的力量,让左圣司心头大定的同时,微微安静下来。     他继续看场上制墨师父动作。古绯临到半途,朝他低语道,“一会,两位制墨师父比斗完,左公子就提议让墨卿歌趁着今日。将第三场一起比了。”     左圣司露出迟疑,“一起比完?不需要再行准备一下么?”     古绯摇头,白纱随着她的动作晃动,触到左圣司手背,带来些许的轻痒,“不需要,省的夜长梦多。今日将三场都比斗完,入墨模的墨丸,还需时日阴干,这两三天内,公子恰好可以同墨卿歌周旋,我自有乱她心神的法子。到时,即便没到卸墨模的时辰,墨卿歌心神不稳,自然会以为自己赢不了,将她逼急了。才能露出马脚来,这般,我才能担保公子必赢!”     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治了,左圣司完全没了主张,古绯说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果然,不一会,一炷香燃尽,两方制墨师父刚好将墨坯扣入墨模之中,呈给上前来的婢女送入专门通风透气的阴干室去,左圣司在这当起身,朝着墨卿歌一拱手行礼道,“墨大姑娘,不知这第三局有何打算?”     墨卿歌正同乐清泊说着什么, 冷不丁被插话,她虽心有不喜可一抬头,倾城绝色的脸上就已经是温柔如水的浅笑,“莫不是左公子等不及,想这会就将第三局一并比了?”     左圣司点头,含笑有礼的道,“正是,看来墨大姑娘也有此意,那便再好不过了。”     这话一落,墨卿歌秀美轻拧,她刚才并没有这么说,可众目睽睽之下,左圣司曲解了她话里的意思,现在却是不好反驳了。     就是听闻这话的古绯,也有微诧地看了左圣司一眼,这人,在关键之时,总算脑子精明了点。     左圣司继续道,“说来也巧,在下前几日刚好认识一位姑娘,这姑娘和墨大姑娘同样都是制墨师父,且她还不自量力地跟在下说,要向大姑娘讨教一番,偏生对方还是在下不能得罪的,是以,在下今日就做主让她来了,不知墨大姑娘,可敢应乎?”     墨卿歌心底莫名的不安划过,她秋水剪瞳扫过藏头蒙面的古绯,带着审视,嘴角弧度却一直上扬,一言一行,再的得优雅不过,“哦?左公子应该知道卿歌的规矩才是。”     墨卿歌所说的规矩,自然大京很多人都知道的,她贵为大京墨家的嫡长女,身份尊贵非常,且传言中,她除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外,更是有天才的制墨天赋,但就因此,在外头,她鲜少有亲自动手制墨的时候,美名其曰,墨家的技艺,若是有心人故意斗墨相争,从她手上偷学了去又该如何。     这本是漏洞百出的谎言,可由墨卿歌嘴里说出来,世人便觉有道理,理所当然。     似乎谁都不曾想过,一个百年制墨世家的子嗣,又何须说出这样挫劣假话的必要,偏生,她墨卿歌就还说了。     左圣司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其实他本觉得这第三局不管墨卿歌那边是谁上场,他这边只要古绯上阵,能赢就好,可古绯却非要墨卿歌亲自动手制墨。     墨卿歌叹息一声,那婉转的感叹像是婉约流转的清泉,让人觉再坚持下去,就是让她为难了,“左公子,你可是有所不知,墨家的制墨技艺,是墨家存在根本,若是被人传了出去,卿歌就是家族罪人了。”     左圣司已经意动,“那便……”     就在这当,古绯屈指轻敲轮椅扶手,发出有节奏的叩叩声音,打断左圣司的话。     左圣司回头看向她,连对面的墨卿歌也是看了过来,白纱下的古绯嘴角翘起冷笑,黑瞳眼底的乖戾扑腾如兽的自她脸上浮起来,好在有白纱遮挡,她不必担心被人瞧出端倪。     “墨大姑娘,”她压低嗓音。两唇相碰,舌尖一抵上颌,就唤出了这个让她恨入骨髓的名字,“小女子听闻一件事。”     墨卿歌依然笑的温柔。便是连她剪瞳之中的暖意都不减,身上那股让人觉圣洁的仙气越发浓郁,“哦?是何事?”     古绯嘴角暗影中开出深邃迷离的冰花来,带着斐然的冷意,那粉白的唇一启,就以低哑的声音道,“其兄墨戈弋,两年前到易州参加墨商会大典,与封家后人斗墨一场,大姑娘可知结果如何?”     一听闻墨戈弋的名字。墨卿歌眼中的优雅破裂一丝,可又很快消失不见,她低头浅笑,发髻珍珠流苏晃动,环佩之音。好听悦耳,当真如花娇羞,“姑娘是何人?卿歌的兄长自易州那次,便至今未归,只偶有书信传来报平安。”     墨卿歌避而不答,反倒从话语中显出责怪古绯的意思来,当然这只是周围的人听闻她这话的心思而已。     这也就是墨卿歌伪善的地方。但凡任何事,她不会明说,自有边上的人为她出头,端的是玩的一手炉火纯青的借刀杀人。     古绯再是了解她不过,她指腹不断在扶手上转圈,“墨戈弋以墨家千钧锤法。对战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结果——”     画舫上的众人侧耳倾听。     “完败!”古绯低言道,说着她笑了起来,声音很低,要是压抑了许久才发出来的笑声般。“今日,敢问墨大姑娘,可敢再以墨家千钧捶法,相斗一场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为尔墨家正名。”     古绯说的自然是假话,总归这画舫里谁也不知真相,她为了逼迫墨卿歌出手,又有什么手段是使不上来的。     墨卿歌侧头看向乐清泊,此前乐清泊也是去了易州的。     乐清泊轻轻摇头,墨戈弋和封家人斗墨之时,他已经先行离开了,是以,他也不清楚最后到底是如何一回事,墨戈弋为何又至今未归家,连同他那被要去的下人阿达,也是没有消息。     墨卿歌脸上的笑意第一次减了,她一双美目瞅着左圣司,带着无言的控诉,“左公子,原来你所谓的斗墨,就是这般的?”     左圣司今日之前哪里知古绯说的那些事,他摇头,“墨大姑娘,左某也同你一样,都是刚才才知,不过,想必诸位也一样很好奇,到底是墨家的捶法好还是封家的好。”     最后一句,他倒是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里话。     见从左圣司处找不到转圜的余地,墨卿歌将目光转到古绯身上,双眸微眯,又忽如一夜春花烂漫地笑了起来,“姑娘是谁?为何将自个捂的这般严实,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古绯唇边的笑意越发扩大,墨卿歌这样顾左右而言他,也在意料之中,可她半点都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难不难言,不影响制墨便是,墨大姑娘想知晓小女子的身份,也好说,大姑娘用墨家的千钧捶法,小女子使易州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相斗一场,小女子逐一相告。”     话语中,有浅淡的讥诮,明显她刚才就一直在说易州封家的事,还提及了今日也比斗一场,显而易见是和封家有关系的,可墨卿歌还问,聪明点的人,顿会觉多余。     墨卿歌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边的乐清泊,却见他一直瞧着古绯眼都不眨,心头怒意横生,可她面上却笑的越发甜腻,“清泊,你失礼了。”     她说着,还倾身过去凑到乐清泊耳边道,调笑之声加上女子的呵气如兰,若有若无的柔软体香,都叫乐清泊身体一僵,他回头,僵硬地冲墨卿歌点了点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再不看其他。     尽管他心头,像有一只猫爪在挠,在得知易州有人来大京之后,便坐立不安,脑海之中不断念起古绯,可还是知晓,这会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总还要在画舫上呆个两三天,他就按捺下了。     古绯这会的所有心思可全都在墨卿歌身上,即便她瞧着两人关系密切,可也只灼灼盯着墨卿歌一人,继续激将道,“原来,墨大姑娘也同墨戈弋公子一样,怕墨家的千钧捶法再次输给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不成?”     墨卿歌眼梢带起绵连的温柔,她看向古绯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玩闹不懂事的姊妹,“姑娘,实不相瞒,墨家千钧捶法,历经两百年,卿歌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若以此为斗,实乃对不住这捶法。”     古绯笑声毫不掩饰的嘲讽,“恰好,封家捶法也历经数代,小女子对其也只是稍懂一二,再是合适不过哪。”     墨卿歌望着古绯,一人在画舫那头,一人在这头,那视线恍若利刃,隐带的怒意和冰冷,排山倒海,连绵不绝。     乐清泊眉头皱起,他转头对墨卿歌道,“既然如此,卿歌你就应下吧,墨家除了戈弋,也就数你技艺最好,这场斗墨,不会输的。”     涓涓如溪流的朗音,从前叫古绯深陷而不自知,可她这会听着,见着墨卿歌脸上无法言说的表情,当真想大笑出声。     (阿姽:四更完毕,明天继续!不过,票票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165 闭着眼睛都能胜出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乐清泊的话,像是压倒的最后一根稻草,叫墨卿歌再无法拒绝。     她反应极快,缓缓起身,鹅黄裙裾延展过如水痕迹,笑意盈盈地看向古绯道,“如此,卿歌便如姑娘所愿。”     说完这话,她双臂一伸,从案几前款款走出来,自有婢女跟上,“容卿歌换身行头,诸位稍后。”     话落,她便带着婢女回房间,那摇曳飘渺的身姿,鹅黄暖色的曳地长裙,逶迤过处,都像开出无数的莲花来,只是一个背影,都绝色到让人永生不忘。     左圣司回神的快,他深知墨卿歌这姑娘绝不简单,是以,时时警惕着,倒没被美色给迷了心智去,他转身问古绯,“姑娘,不去换身行头么?”     白纱晃动,古绯道,“自然要的。”     说着,苦妈上前,推着轮椅也进了这头的房间。     而这时,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乐清泊猛然才发现,原来一身拢白纱中的女子,竟也是坐轮椅上的,心头有某种念头闪电一般划过,继而他又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在他心里,到底觉得古绯不会这般和墨卿歌尖锐相对才对,两人从前的姊妹情深,他尽数看在眼里,他才这样想,一转念,又想起两年前上一次见古绯之时她的变化,又不确定起来。     眉头不自觉皱起,乐清泊端起面前的清茶,凑到唇边,还没喝一口,他猛然想到,若那人真是古绯,不该来了大京,也不找他才是,是以,那人断断没可能是他的阿绯,只是个十分凑巧的从易州来的,同坐在轮椅上的姑娘而已。     他打定注意。稍后晚点,去打听一番消息。     要斗墨的两人都去换行头去了,左圣司闲着无事,他虽也认识乐清泊。可不是太熟,想了会,觉得没话可说,干脆一转身寻古绯去了。     古绯换了行头,灰色的窄袖短襟,连发髻也散了,用一根带子束在头顶,还特意插上那根乌金黑曜石卧狐簪,听闻左圣司在门外,她直接让人进来。     左圣司一进门抬眼。瞧着古绯那张素白没半点瑕疵的脸,愣了愣,他还记得早上古绯自个说的,脸上起红疹子了不便示人的事。     古绯抿唇轻笑,还是对左圣司解释道。“我与那墨卿歌和乐清泊有旧怨,此时还不便以真面貌示人,故而遮掩了番,左公子,不怪罪吧?”     左圣司摇头,他苦笑一声,随便找了椅子坐下。“若要怪罪,能怪罪的过来么?姑娘真是擅给人惊喜,上一次是见顾大家的时候,这次是斗墨,姑娘还有什么是在下不知道的?干脆一并说了吧,省的在下心里没底。”     古绯扭头瞧着木窗外。在日光的折射下,水波粼粼如碎银,好看的晃人眼,她语气不真切的就道,“说来话长。左公子只需知晓,我同墨卿歌势同水火,定会为公子达成所愿便是。”     左圣司瞧着古绯的模样不似在说假,且她眉目带潋滟轻愁,知晓是触动了忌讳,也就不在相问。     古绯却像挑起了话头,她随意问道,“左公子以为,墨卿歌和乐清泊这两人如何?”     左圣司不知古绯是何意,遂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当然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且乐家可是云离制笔家族,墨家制墨,不是再合适不过么?”     古绯低低笑出声来,那笑声带旁人不懂的苍凉之意,“是哪,再合适不过……”     左圣司皱眉,总觉古绯这话说的怪异,可又说不上来说是哪里怪异了,他瞅着古绯因着将乌发全束了起来,显得她那张脸越发的巴掌大,下颌又小又尖,那模样平白多了几分柔弱的楚楚可怜来,这会,他倒忘了古绯二话不说就让人废去古远四肢的凶残事迹来。     眼波流转,那比常人大一圈的黑瞳像是最上等的墨丸乌石,晶亮如水洗,古绯拿起边上的白纱帷幔戴上了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左圣司回过神来,揉了揉有点发热的耳根,他怎就觉得古绯这相貌比墨卿歌那种倾国倾城的绝色还耐看了来着。     却说墨卿歌这头,她重新绾了个方便行事的堕马髻,穿象牙白的窄袖上衣,下配淡绿绣粉荷百褶长裙,她转着手头的胭脂盒子,就垂下眼睑道,“与人争斗,实非卿歌所愿,更何况是以墨家百年的捶法压人,这更有违卿歌性子。”     她房里,除了随身婢女,还有好几位这次带过来的制墨师父,这些人全从属墨家,听闻这次斗墨,她娘亲乐氏便从族里借调出来的。     听闻她的话,那几位制墨师父面面相觑,后一年轻制墨师父站出来道,“大姑娘性子软和,不喜与人相争,是为善,实在是那左圣司等人欺人太甚。”     墨卿歌嘴角翘起,脸上温柔不变,“不可胡说,左公子是御史大夫左清最宠爱的幺子,若不是七妹苦苦哀求,卿歌也不会……”     “大姑娘不必自责,那左圣司也就皮相不错,七姑娘下嫁与他,左家能同墨家结成姻亲,那是左家之幸。”另一下颌有黑须的师父道。     墨卿歌转过身,秋水剪瞳一一看过几人,后单手掩面,“诸位师父,卿歌看七妹为情所困,太苦,心有不忍,是以,这场斗墨,卿歌是为七妹一辈子归宿在争取,可对那易州封家人,卿歌做不出来以捶法压之的事来,卿歌会良心不安,日夜煎熬,若实在无法,卿歌也只有做做样子,听天由命,只是可惜对不住七妹……”     这一番话说得句句为难,加之她绝色之姿,睫毛轻颤,眼眶微红,一身强忍的倔强,当即就让最年轻的制墨师父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大姑娘,您只管走个过场,不必为难,小的愿在后制出佳墨,后去阴干室替换回来便是。想来一只懂皮毛的封家后人,又有几多能耐。”     “是,这是个法子……”     “可不必到阴干室替换,在婢女去阴干室的路上。就可略使手段,将墨丸给调换……”     “对,这样稳妥……”     几位制墨师父你一言我一句地议论开了,半点都没觉得自己这般为之,是叫人所不耻,只要不让墨卿歌再如此难过便可。     墨卿歌嘴角绽开一丝浅淡的笑,可又很快消失,她抬眼,睫毛上还悬挂晶莹点滴,“这……可不行。卿歌这是陷诸位师父于不义……”     “大姑娘不必多说,我等心意已决,定助大姑娘赢得此局。”那年轻的制墨师父脸上带微红,显然能为墨卿歌分忧,已让他心神激动。     墨卿歌低下头。沉默好半晌,才低低的道,“既然如此,卿歌就劳烦众位师父了,若不是卿歌历来不擅与人相争,又何苦让诸位……”     话确是再说不下去了,这当。机灵的贴身婢女适时提醒时辰差不多了。     墨卿歌点点头,一直头微垂地走出房间。     然,她才跨出房间半步,无人可知的角度,她眼梢蔓延出不可遏制的媚惑倾城的恶之花来。     她是墨卿歌,但凡是她想的事。生来便自有无数的人赶着为她去做!     她到的画舫中央的时候,古绯和左圣司已经在等着了,出奇的,她竟然看见乐清泊朝左圣司那边去。     墨卿歌脚步一顿,复又前行。她到案几边,轻唤了声,“清泊……”     乐清泊驻足,他差点转向古绯的脚步一停,人立在那,有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缓缓转身往回走,到墨卿歌面前,伸手拍了拍她发髻,浅言道,“好好制墨。”     秋水剪瞳笑弯成月,墨卿歌面庞浮现浅显的梨涡,娇甜又可人,她趁乐清泊未收回手之际,乖顺的动作隐晦地蹭了蹭,“嗯,清泊可要眼都不眨地看着卿歌制墨。”     乐清泊失笑,“去吧。”     适才,墨卿歌才到制墨用的案几边,她即便这时候换下华美的裙裾,一身象牙白的窄袖衣衫,反倒让她眉目多了几分飒爽之气,美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就连左圣司也是啧啧赞叹不已,他不由地又想到古绯,两厢比较,他最后竟还是觉得古绯那种才像是个俗人,合他眼,墨卿歌么,美则美,实际不食烟火,高不可攀。     也不知日后会是哪个男儿能娶回家,只怕每日供着都来不及,热炕暖榻什么的,实在对不上墨卿歌。     在左圣司胡思乱想之际,古绯已经和墨卿歌开始制墨了。     她隔着白纱,瞧着对面的墨卿歌在纤纤玉指染上烟炱的脏色时,眉头不自觉紧锁的厌恶之色,讥诮冷笑,后才缓缓动手处理手边的烟炱。     从墨卿歌同意这第三场的比斗开始,古绯就已经预见了她的败局。     墨卿歌是会制墨的,但也仅限于会而已,她天赋实在太差,虽同墨戈弋是一母同胞,终究所有的才干都用到了琴棋书画上去了,若是她生在其他世家,那也不算辱没了第一美人的名头,可偏生,她姓墨,生在一个只看制墨天赋的家族,即便她再长的倾城绝色,再如何从其他方面弥补,没有制墨天赋那也是一无是处。     而墨家的规矩,但凡是天赋不成的墨家子孙,一过双十年纪,就会被逐出大京墨氏主家。     墨卿歌,没几年时间哪,是以,乐氏和墨老夫人才会千方百计为其隐瞒,不惜找人为她做嫁衣,对外,更是恨不得天下皆知,墨卿歌乃制墨天才。     古绯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手下动作却是不慢,如今她融合了墨家与封家的制墨捶法,加之封溥羽生前毫无保留的教授,她便是闭着眼睛,都能胜过墨卿歌去。     蓦地,她还是第一次觉得,制墨没意思起来,反而之她更期待,斗墨胜负揭晓那日,她掀开帷幔,墨卿歌又该是如何的神色。           166 日后兵戎相见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只稍一眼,古绯就看出墨卿歌制的是墨家的招牌墨丸――鹤顶红。     此鹤顶红非彼毒药鹤顶红,而是那墨丸制出来,本身样式就是一枚栩栩如生遗世独立的仙鹤,仙鹤顶冠,会是胭脂一样的色泽,娇艳欲滴,犹如画龙点睛之笔,映着玄色墨身,非常好看,这也是墨家卖的最好的墨丸之一。     古绯自然也是会制的,当年她学会制的第一枚墨丸,便是此墨。     鹤顶红最是适合用墨家千钧捶法来制,其他的倒简单,可唯有一点,那仙鹤顶冠的一点嫣红,却是需要朱砂点缀,若是手上功夫不够过硬,那一点想要点好,也是极难的。     古绯在白纱下冷笑一声,她倏地改变主意,一手正不紧不慢揉按着小小的一团墨坯,另一手摸上锤子。     既然是斗墨,铁了心要败了墨卿歌,那么她也制鹤顶红,不仅要制,还要用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制出来,墨戈弋加诸给封礼之的不公,今个,她就从墨卿歌身上先行讨回利钱来。     想着便做,咚的一声,第一锤下落,明明是势若力钧的一捶,却偏生让古绯舞出了柔若无骨的柳枝柔意来,砸在墨坯上,便见古绯五指翻飞如蝶,飞快的一翻墨坯,第二锤不及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又落下,而这一锤却迥异于第一锤,带着气魄山河的力道,连下落的声音都大了许多,可又不乏轻灵之感。     这也是百变拂柳捶法的精髓所在,即便是封礼之在这,也不见得能有古绯使的好。     对面的墨卿歌,在古绯落锤之际,心头就微微烦躁起来,她余光瞥了古绯一眼,瞧着她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子韵味天成的流畅之感,这种气度她至今还只在族中制墨技艺深厚的父亲身上感受到过。     心下诧异,便起浓烈的不甘和嫉恨。她也拿起了锤子,衣袖挥动间,行云流水地使出了千钧捶法。     而每一下,她好似要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将胸腔之中那股不忿都化在锤上,再用力地砸下。     明明她才是生来尊贵的,她向来引以为傲的绝世容颜,以及琴棋书画的才华,没有人能因制墨天赋如何就来否定她,这世间,就不能再存在比她更优秀的女子,大殷第一美人的名头,只能有她一个便够了。     墨卿歌是如何的心思,古绯不屑去揣度。自她使出百变拂柳捶法,心在那一刻就静了下来,仿佛又看到了封溥羽,那个有长长寿眉,头须皆白的睿智小老头。却爱吹胡子瞪眼,倔着刀子嘴,实际对任何人都有一颗豆腐心肠。     她的制墨技艺,虽有着天赋原因,加上她本身就是勤快的性子,愿意在制墨上花大把的时间去琢磨,可到至今。都未曾摸到墨师的门槛,分明她在以前还在大京之时,有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可自心头被仇恨充斥,就再没感受到过了。     封溥羽其实跟她说过这个问题,只说她心有负累。自己都尚且无法看清自己的心,又何谈让墨丸有灵。     她不缺技艺的磨练,也不乏见识,可以说她在会墨家千钧捶法的基础上,后又学会百变拂柳锤法。百年制墨世家墨家和历经数代的封家,此两家的东西她都学的一个不落,最后再将之所有的东西都融合,成为最适合她自个的技艺。     即便如此,她只要一日未能大仇得到,执念未随,便无法荣登墨师之巅。     制墨,不为墨师,只是制墨师,终究是落了下乘,算不得真正的大家。     古绯不自觉地捶完一整套的百变拂柳捶法,她摸了摸手下的墨坯,又精益求精地砸了五百锤下去,方才罢休。     这时,墨卿歌那边已经将墨坯扣入墨模,即将完成制墨。     一炷香,也不过只剩下两三寸而已。     古绯不慌不忙,她捻起手边早处理好了的红朱砂粉,加了点麝香粉末,又混合了点其他的墨料益色,后飞快地以鹿胶相溶,象征性地搅拌了几下,捞出,乒乒乓乓地捶打一通,那动作快的让边上的人没个能看清她的动作。     从旁边婢女呈上来的墨模中,古绯毫不犹豫地挑了鹤顶红的墨模,先是将那小指甲盖大小的朱砂红与玄色墨坯相合在一起,再顺势扣入墨模。     “啪”的一声,六块墨模合死,墨坯制完毕,只等将之放入专门的阴干室,两三天后卸墨模,再打磨描金,便成墨丸。     所有的人都看到古绯选的居然是和墨卿歌一样的墨模,有人不以为然,有人觉得古绯真是狂妄无知。     就连墨卿歌心底都微微松了口气,没有人有她清楚,今日她带来的制墨师父,随便挑个出来,制出的鹤顶红,都是挑不出错来,且鹤顶红这墨丸,本就是为墨家的师父用来练习千钧捶法之用的,用别的捶法来制,想也想得到,制出的墨丸会有多挫劣。     虽说在墨家,也不是谁都能学到千钧捶法,可总有那么一两个师父,家中后宅妻妾,根本就是墨家人,只有有这种姻亲关系的师父,才能学到一星半点的捶法。     而那最年轻的制墨师父,还恰好就是墨家的家生子制墨师父。     墨卿歌几乎能断定,古绯是输定了。     至于事实如何,端是两天之后见分晓,如同古绯想亲眼瞧着墨卿歌的失败一样,她也同样喜欢看别人心如死灰。     左圣司站出来,一拍掌笑道,“斗墨三局已定,这些天,左某还准备了点其他的乐子解闷,希望墨大姑娘喜欢才是。”     墨卿歌垂着眼,任婢女为她擦干净手,“左公子说的哪里话,卿歌早闻左公子是个风雅情趣之人,只是公子别嫌卿歌和七妹静秀扰了兴致才好。”     这几句话间,刚才那呈墨模的两婢女自行便往阴干室去,古绯一直注意着墨卿歌那边,瞅着她那边的人马少了几个人,心头一动,对身边的苦妈使了个眼色。     苦妈心领神会,趁没人注意。悄然退了下去,远远坠在那两婢女身后。     左圣司还在同墨卿歌打哈哈,古绯嫌没意思,她也不想再看见乐清泊。省的心里难受,便随手拿了帕子来慢条斯理地擦手。     蓦地,墨卿歌话扯到古绯身上,“姑娘真是好技艺,那一手捶法,当真使的出神入化。”     古绯并不答,她只管反反复复地擦着手指头,从指缝到指关节,再是指甲缝,每一根的手指头都来回擦好几遍。     墨卿歌脸上一直没变的笑意有点挂不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无视她,不回她的话。     左圣司瞅了古绯一眼,他轻笑一声,“多半是累着了,不过。墨大姑娘不累么?想来是经常挥那锤子习惯了不成?不过,说起那锤子,左某瞧着都要好生一把子的力气,才能一气呵成地舞那么多下。”     这话连消带打,不仅将话题扯回来,还顺势给墨卿歌台阶下。     可他却不曾想,墨卿歌一娇滴滴的姑娘家。最是顾惜自己的翎羽美貌,那样的话,将墨卿歌这仙女样的人物比作成糙汉子又有何区别,还“好生一把子的力气”,怎么听怎么刺耳。     若这话左圣司对着古绯说,古绯还不会在意。可换做墨卿歌,当即就让她心头恼怒非常。     即便她一向不轻易在人前坏了自个的气度,此刻也忍不住暗咬牙龈,然而她那张倾城圣洁如白兰的脸上,越发笑靥温柔。“左公子真是爱说笑。”     说着,她自己捻起袖子,掩唇轻笑。     这当,苦妈转了回来,她悄悄拉了古绯袖子一下,古绯看了看已经有人在准备散去,毕竟这比斗了一下午,此时天色也不早,估摸再有一会就该用晚膳了,是以,当苦妈推着她离开的时候,只引来墨卿歌和乐清泊多看的一眼。     回了房间,苦妈示意夜莺到门外守着,她关上门,为古绯揭了帷幔,才回禀道,“果然不出姑娘所料,墨卿歌还真使了手段。”     “哦?”古绯拉长尾音,她唇边挂起意味深长的浅笑。     苦妈点头,“刚才那两名婢女去到画舫最后面的阴干室,走到半路的时候,就闯出来两墨卿歌那边的制墨师父,且一人还将婢女给撞到,连墨模都落地上了,老奴瞅着那制墨师父,居然从袖中掏出另一墨模,准备将墨卿歌那枚墨模给替换掉。”     古绯听的要有兴致,“你出手了?”     苦妈笑了,鼻翼间的法令纹加深,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像小孩般的俏皮,“是,老奴也撞了上去,不仅让那制墨师父没替换成墨模不说,还顺手将他的墨模给带了回来。”     说完,苦妈句从裙裾底下摸出墨模来,从墨模缝隙依稀能见里面的墨坯,古绯瞧了一眼,就扔到一边,“制的虽不错,可惜遇上的对手是我,换一个人,若得逞了,指不定墨卿歌这次还真赢定了。”     苦妈将那墨模随手丢到木窗外的拢玉河中,只听得噗通一声,溅起一点水花,就再没响动,“那是,墨卿歌那种沽名钓誉的,现在被捧的多高,日后摔下来,就会有多惨。”     古绯重新换了衣裳,发也散了,苦妈伸手为她轻揉了几下发根,绾了个松松的随云髻,只插乌金黑曜石卧狐簪,玄色晶亮的簪子在乌发间犹如暗夜苍穹一点明星,不惹人注意可又精致非常。     “姑娘,还有两三日,您有何打算?莫不是就要睁眼闭眼都看着那两人不成?”苦妈轻声问道,她总归伺候了古绯好些时间,古绯对乐清泊的感情,她尽数看在眼里。     要她说,乐清泊若不是占了个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又哪里配上的上自家姑娘,且两个人本身就是南辕北辙的性子,一个爱憎分明,眼里容不得半点污秽之物,一个心机如海手段了得,七窍玲珑心,岂是世间随便一个男儿能驾驭的住的。     古绯瞧着铜镜中的自己,那张脸显得陌生又熟悉,她定定注视着那双眼瞳,沉吟片刻就道,“不看着,如何能让墨卿歌自乱阵脚,何况……”     何况,她也想看看乐清泊到底会让她失望到何种地步去!     长痛不如短痛,真若断干净了,那也是好事,省的日后两人对立兵戎相见。     ps:     小剧场――     某乐公子:本公子哪里哪里配不上阿绯了?     苦妈:尤湖公子能给姑娘治腿。     某乐公子:本公子还能给阿绯制一堆的毫笔,软毛、硬毛、粗的、细的……     苦妈:尤湖公子能给姑娘治腿。     某乐公子:我家世显赫,笔墨才最登对。     苦妈:尤湖公子能给姑娘治腿。     某乐公子:我和阿绯有很多年的感情基础。     苦妈:尤湖公子能给姑娘治腿。     某乐公子:怒!你能换个词么?     苦妈:你不能给姑娘治腿。     某乐公子:……           167 被人碰过的物什,从不过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临到晚膳之际,有婢女前来相邀,古绯重新戴好帷帽,留了夜莺在房间里守着,苦妈推着轮椅和古绯就先到画舫中去了。     这天际,正是暮色四合之际,六月初的天气,因着是在水面上,稀薄雾气还是有的。     古绯理了理袖子,遮掩半个手背,她一转头就见白日翠玉碧波的拢玉河上,此刻鼓瑟吹笙,琳琅大小画舫来回穿梭,精致画舫四角朝天翘起,悬挂诱红灯笼,朦胧灯光中,可见身姿妙曼的女子挥袖起舞。     男女嬉笑之声在拢玉河上飘去很远,偶尔夹杂风铃垂挂的清脆叮咚声,更多的却是靡靡丝竹之音。     尽管画舫中亮若白昼,可白纱覆面,谁也看不清古绯究竟是何表情,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姑娘,左公子在唤您。”苦妈提醒了声。     古绯回头,果然见画舫开阔的中央,案几已经围成一圈,上摆各种菜式和清酒。     左圣司早给古绯留了好位子,紧挨着他左手边,他的右手边却是这次带来的其他制墨师父,而墨卿歌和乐清泊两人则是在对面。     眼见古绯过来,执着酒盏的墨卿歌倏地起身,她还一并将身边的墨静秀一起拉了起来,“左公子,卿歌七妹听闻公子满腹经纶,早仰慕已久,不知公子今晚可否为卿歌七妹诗赋一词?”     说着,她跨出案几,在古绯近前之际,一推墨静秀,那明显留给古绯的位子恰好就被占了。     左圣司脸上的笑意冷了,他放下手中酒盏,眼梢瞥了眼满脸通红手脚无措的墨静秀,心里被膈应的厉害,“满腹经纶么?墨大姑娘说笑了,左某可比不得您身边那位乐公子来着。”     言词之间,便没了之前的客套。     墨卿歌当没听出来。她一回头就见古绯在墨静秀身后,抬手轻掩唇,眉目十分不好意思的道,“啊。这莫非是左公子特意留给姑娘的位置?卿歌真是鲁莽了。”     “不过,”说着她看了看低头娇羞不语的墨静秀,露出为难和不忍心的神色,“不如姑娘坐卿歌边上吧,卿歌对易州封家的捶法可是好奇的紧,正好咱们可以聊聊。”     却是将左圣司谅在一边,还自顾自地拉着古绯的手就要往她那边去。     古绯不动声色抽回手,她甚至摸出帕子来,当着众人的面擦了擦手背,这举止无疑很是打脸。     墨卿歌一愣。随即她脸上的笑意减了,期期艾艾的道,“对不起,对不起,卿歌不……”     古绯不理她。径直到左圣司的位置上,一拍他肩,淡淡道了句,“起来!”     左圣司嘴角有嘲弄地瞅了站一边很是突兀的墨卿歌一眼,慌忙起身,让右手边的人往一边靠靠,硬是在他和墨静秀之间给古绯挪了个位置出来。     这种行径。已经很明显地表露出不喜墨卿歌的意思来,当即就有墨家制墨师父恼羞成怒,一拍案几腾的起身,指着古绯就骂,“什么东西,敢对大姑娘如此无礼!”     有人出头。墨卿歌咬了咬唇,那张绝色脸蛋上尽是隐忍和委屈,她眸色幽深地望了古绯一眼,又带深意地看着乐清泊,提了提裙摆缓缓走到乐清泊身边。靠了靠他,像是孤立无助的柔弱白兔。     这副模样的墨卿歌,几乎让所有的墨家师父都对古绯怒目相对,还是那最年轻的师父冲动易怒,他就差没冲到古绯面前,掀了她的帷帽。     左圣司可不干了,怎么说这也是他的画舫,古绯是他这边的人,他可是主人。     不轻不重地冷哼了声,左圣司有意无意地还亲自拿过酒壶为古绯斟满清酒,末了又亲力亲为给她布菜,简直就和伺候家里的老祖宗一样。     他看在墨卿歌的身份上,虽没说什么,可一应动作无不是在维护古绯的很。     墨卿歌重新扬起笑靥,那唇线扬起的弧度居然就从未浅一分浓一丝,保持着她恰到好处的得体和优雅,她执起象牙筷,随手夹了点她这边的菜式放小盏中,示意身边的婢女送到古绯的案几上。     “若是卿歌有惹姑娘不快的地方,还忘姑娘务须计较,鲜少有女子入制墨行当,姑娘还是卿歌见到的除墨家外的第二个会制墨的姑娘,卿歌一时心头欢喜,本想同姑娘好生畅谈番,不想触了姑娘的忌讳,在这,卿歌给姑娘赔罪了。”     不得不说,墨卿歌这一番软话说的那是相当有水准,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还真被她这副伪善的面孔给蒙骗了过去,可古绯,简直太了解墨卿歌不过。     她话越是说的大度得体,就越发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出古绯的小家子气和心胸狭隘来,日后若再有冲突,旁人也只会站在墨卿歌那边。     让自己的对手不知不觉之间就得罪所有的人,最终沦为千夫所指的境地,这是墨卿歌惯常用的把戏。     君不见,迄今为止,连乐清泊都一直以为墨卿歌是个性子和善的姑娘,而她古绯呢,则是斤斤计较不够大度,是以,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她的双腿是被墨卿歌所暗害。     那小盏摆上古绯的案几,古绯将手中筷子放下,看着那小盏就轻笑出声,白纱晃动,所有的人都看着她。     只见她手执起小盏,葱白玉指在小盏瓷白的边沿一抚而过,像是有云白柔光从她粉透的指甲盖上闪烁不定,“大殷第一美人布的菜,怕小女子这是头一份吧?”     左圣司侧头看着古绯,虽不明白她想干什么,可总归是一定不让墨卿歌舒服的事,他心头竟觉还有些兴奋。     一定……一定是古绯带坏了他,如若不然,他这几天怎会老是觉得让墨卿歌黑脸,很畅快。     “不过么,”最后一字的尾音拉长,带着卷翘软糯的绵软舌音,只见古绯举起那小盏,缓缓道,“小女子生来三天两头被人下毒暗害。但凡是被人碰过的物什,从不过手。”     字音方落,众人只觉水袖若浮云飘散——     “噗通”一声,小盏落入画舫外的拢玉河中!     却是古绯。顺手就给扔了!     墨卿歌几欲将手上的象牙筷折断,然而她唇边的笑意没少一点,反而越加深邃,一身优雅高傲如山巅雪莲,冰清玉洁的不染人气,她并不急着说话,像是在等边上的人为她出头,到恰当的时候,她再以仙子般优美的姿态,施舍点滴的垂怜。从而让人心生感激。     果然——     “欺人太甚!”还是那年轻的制墨师父,这次他是勃然大怒,脚一踹,就将面前的案几给踢到。     噼里啪啦的声响中,盘碟碎了一地。还有一口都未动的菜式和美酒。     “今日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派头,如此折辱大姑娘!”年轻的制墨师父经不起挑衅,还几步冲到古绯面前,作势就要去掀古绯的帷帽。     然,斜刺里,苦妈伸手一挡。眼神锐利如电,直刺对方,但叫对方无法再上前半步。     “够了!”左圣司拂袖起身,“哼,在我左某的地盘上,对我左某的客人如此无礼。来人,将此人给本公子哄下画舫!”     立马就有身强力壮的船夫喏了声,上前一左一右钳制着那制墨师父,直接就扔下画舫,画舫下面却是早备有小舟。倒不至于真将人给扔进河里去。     墨卿歌脸色终起变化,她弯起的唇线弧度僵了那一瞬,缓缓起身,胭脂红绣牡丹蝶飞的曳地长裙蔓延出绝美的哑光色泽,她直直凝视着古绯和左圣司,“左公子,你这是何意?卿歌以为,自个的人再有错,那也该自家人来说道教训。”     左圣司嗤笑了声,他复又坐下,还为古绯理好她的帷帽,才抬头回道,“就是墨大姑娘看到的那个意思,至少在左某心里,本公子请来的人自然高过一个奴才。”     一句奴才之后,左圣司还嫌不够明显,那视线从围绕墨卿歌而坐的一圈的制墨师父身上扫过。     墨卿歌带来的制墨师父脸色一变,就是墨卿歌眉目也有了怒意,“左公子……”     “卿歌,坐下!”从头至尾都没吭声的乐清泊开口了,他抿了口清酒,眼睑低垂,俊朗暖人的五官此刻面无表情。     墨卿歌即便再有不甘,也只得乖乖听话,她坐下,微微将头侧到一边,让自个脸上如小姑娘般的赌气神态清晰地映入乐清泊视野中。     她甚至还微微嘟着唇,像急需人安抚翎羽的骄傲孔雀,绽放着耀人的华美羽翼,其实只为引得他人的注意。     不负她所望,乐清泊转头,见她这模样,微微叹息一声,放下手中酒盏,伸手轻拍她发髻几下,口吻带诱哄,“听话,别使小性子了,确实是那制墨师父不对。”     两人这般亲昵的模样,一个不差的撞入古绯眼中,她手搁在膝盖上,微微垂着眼,只看自己那葱白的十根指头,仿佛能从指缝中看出花儿来一般。     她耳边听着乐清泊在对左圣司说,“左公子见谅,卿歌平素让家中几位兄长给宠坏了,对自家人自然护短一些,她对……那位姑娘也无恶意。”     既然乐清泊都愿意退一步,左圣司也不是那等咄咄逼人的,他顺台阶而下,一举手中的酒盏十分潇洒的道,“无碍,无碍。”     说完,两人还遥遥举杯相迎,各自一饮而尽,便算揭过了。     这会,早有婢女将刚才踢到的案几收拾妥当。     乐清泊犹豫了下,还是又斟满酒,对着古绯双手举起道,“这位姑娘,乐某这杯代卿歌敬姑娘,卿歌无心,姑娘日后多相处便了解了。”     “哦?”古绯意味深长的压低嗓音,她并未端酒盏,在白纱下脸上已经是讥诮一片,透过不甚清楚的白纱,她望着乐清泊那张从前无比熟悉可如今万分陌生的脸就问,“公子既然这样说,那么小女子敢问,公子姓乐,墨大姑娘姓墨,公子这会是以何种身份来替代这盏酒?”     (阿姽:大姨妈疼还四更的人伤不起,亲们真不给阿姽写点长评么?真的有币币打赏哟,打滚求评安慰啊~~~~)           168 青梅竹马么?不过如此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公子姓乐,墨大姑娘姓墨,公子这会是以何种身份来替代这盏酒?     何种身份?     古绯的话像是石块,咚地落入拢玉河,不溅水花,只余水澜不休的波纹一路扩大开来。     乐清泊一愣,他双手举着酒盏僵在半空,那酒盏之中酒花如镜,倒影出一画舫的清冷,脑海之中回荡着古绯的话,他想了半晌,竟是一个答案都想不出来。     按理,墨卿歌的母亲乐氏是云离乐家人,可又非是他那嫡出一房的,乃是隔了一层的血亲,成了远房的关系,就连宅子,都根本不是一个院门,而是用墙垣隔开,像是皇宫分内外院一样,云离的乐家也是如此,而乐氏那一房,最开始是在内院的边缘,外院离内院最近的地儿。     后来,乐氏遇到墨家当今家主,两人结为连理,乐氏的娘家人才搬至内院。     这些年,他长久住在大京,说是游学,乐氏当初知晓后,便直接在墨家拨了个小院给他,加之他同墨家后辈相处的不错,且还多了与古绯的感情,自然就将自己当做了半个墨家人。     在他心里,墨戈弋算是兄弟,而墨卿歌,他当妹妹,古绯,却是有了感情的意中人。     是以,当古绯这般问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     墨卿歌自然是妹妹。     但随即,他喉结滑动,想要说出这个答案之时,却见边上的墨卿歌头微垂,面有娇羞的粉色,那份倾城之容,似乎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一夕妩媚绽放,显露出少女才有的娇美来。     将乐清泊的迟疑看在眼里,白纱下,古绯眼瞳之中犹如万里冰封。刹那之间连同她自个都被冻伤了去,不过恰好,让她心头再无任何感觉。     青梅竹马么?不过如此!     她不自觉笑出声来,笑声飘散到河面。很快就被远处遥遥传来的男女嬉笑声遮掩,“看来,乐公子是说不上来了,既然如此,这杯酒,小女子凭什么就要喝?”     最后一字音方落,古绯字语间已经带出凛然的傲意和不屑,以及她自己才明白的决绝。     “在下姓乐,卿歌母亲也是姓乐,所以当然是表兄关系。既为兄,又何以见得无法替代?”乐清泊皱眉,语调无波的道,见古绯如此难缠,他心头也起了恼意。觉得古绯确实是不识抬举了。     古绯冷笑一声,她吃饱喝足,自行转着轮椅退开案几,再不看那两人一眼,只示意苦妈推她回去。     一行人就见着古绯渐行渐远的身影隐没在黑夜之中,乐清泊眉头皱的更深,他无奈放下酒盏。看向左圣司问道,“左公子,那姑娘为何脾性这般……这般古怪?”     左圣司自晒一笑,可不就是么。     不过这心里话,他断断是不会对乐清泊说的,故而他一挑眉。不以为然的道,“还好吧,左某也认识她好些时候了,平素没见她如此大的气性。”     说着,他还故意瞥了一边从刚才就不言不语的墨卿歌一眼。     那意思就差没直接说。若不是你墨卿歌得罪了人,何至于会如此。     乐清泊顿了顿,沉吟片刻,他回头对墨卿歌温柔地笑道,“卿歌,不必放心上,这世间,自有那么一些人任凭你如何努力,也是不会欢喜你的,这是很正常的事。”     墨卿歌抬头,唇线一抿,勉强笑了笑,眉目间的轻愁挥之不去,叫人心疼的不行,“嗯,卿歌明白,不过,卿歌难得遇见一个和阿绯妹妹一样都会制墨的姑娘,所以卿歌还是想试试,非让那姑娘也喜欢卿歌不可。”     乐清泊叹息一声,他伸手为墨卿歌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舒朗如月的眼底有欣慰和怜惜升起,“知你性子善,别太勉强。”     墨卿歌秋水剪瞳一弯,笑了,倾国倾城的容颜上,忽如一夜梨花绽放,浩大而热烈,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左圣司默默喝着酒,他看了看墨卿歌又瞧了瞧乐清泊,虽然两人之间的对话很自然,意思也很正常,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就像是一张白纸隐藏在雪地中,入目都是雪白,心里的感觉告诉他,白纸就在雪地里,结果就是找不出来。     这种不得劲,让他根本没在注意周围的情形,当感觉到有人在拉他袖子之时,他茫然侧头,就见清秀如碧的墨静秀面色通红地端着两盏酒。     “左公子……静……静秀敬公子……一……”她手都在打颤,睫毛翕动,像是受惊的蝴蝶,带着一股子让人想再狠狠蹂躏的娇弱。     “不喝。”左圣司想也不想就拒绝掉,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墨卿歌和乐清泊两人到画舫另一头观拢玉河夜景去了,其他的制墨师父有的回了房间,有的聚在一起小声交谈。     “对不起……”墨静秀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快哭了,她手上酒盏中的酒甚至洒了出来,浇在她手背,显出淡青色的筋脉,“静秀知公子不喜,公子喝了这酒,静秀自当会去同大姊说,日后莫要再论及公子。”     这时候,她说话反倒利索了,估摸也是想着豁出去了。     左圣司扭头深深看着她,直到墨静秀眼眶之中真有湿润在打转,他蓦地失笑,若不是这事是墨卿歌搞出来的,指不定依着他平时的性子,遇见这么个相貌算可以,性子也这般胆小害羞的姑娘,还会逗弄一番,只是可惜哪……     他接过酒盏,也不想多加为难,二话不说,仰头就一饮而尽,以致于他根本没看到远远注意到这边的墨卿歌同墨静秀两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酒盏下扣,滴酒未落,表示他都尽数喝了,墨静秀以广袖遮掩,自己也饮了另外一杯。     左圣司摇头晃脑,他扔下酒盏,幽幽起身,径直就往房间去了。     而古绯自回了房间就再没出来过,苦妈和夜莺两人挤在屏风外间。她一人也没睡意,是以只穿了中衣坐轮椅上,大开木窗,往拢玉河远处眺望。     深夜中的拢玉河安静又静谧。像是最矜持的少女,只能闻水流撞击船舷的哗啦声。     在黑夜之中,古绯大睁着眼睛,脑海之中不断想起的是乐清泊与墨卿歌两人,尔后又是当初在易州时,尤湖提醒过她的话。     那时,她还天真的以为,即便她与乐清泊最终会因立场不同而没好结果,可只要他还愿意在意她一日,她便同意以此相待。     男女之情。又不是真要朝朝暮暮,她那般毫无保留地喜欢过一个男子,实在不舍就如此撇弃。     终究她也只是普通的姑娘,有着七情六欲爱恨纠葛。     她恨墨卿歌,可却绝不是因乐清泊。她觉得自己也该恨乐清泊,薄情寡义,背弃彼此的感情,可这晚上她却绝望的发现,事实上,她根本就没由男女之情的因素,而去恨一个人。     是她不够在意乐清泊?还是她舍不得放弃的只是自己曾经那般付出过的感情。而非乐清泊这个人?     惑而不明,这个时候,她真切怀念尤湖在身边的时候,至少如此聪明的一人,不管是天下之事也好,亦或是人心透彻。皆逃不过他那双眼睛。     尽管,这人在她身边的目的也不单纯,可总归她现在不想一个人。     她想着有的没的,倍觉夜风惊凉之时——     “嘭,嘭。嘭”大力敲门的声音响起!     苦妈和夜莺一下被惊醒过来,苦妈披上外衫蹿到门边低声问,“谁?”     “我,”左圣司的声音响起,像是压抑的野兽,有咆哮声在喉中低吼,“快开门!”     苦妈犹豫了下,打开房门,哪想,房门才展开条缝,外面的左圣司一手伸进来,大力一挤,就直直往屏风后面冲。     “站住!”苦妈大惊,要知道古绯在里面休息,这时候大半夜的,一个男子闯进去,若被人瞧见,像什么话。     哪知,左圣司冲进去,脚步就顿了,他看见身形纤瘦的古绯从轮椅上回过头来看着他,只着中衣,乌发披散,在昏暗不明的夜光中,像似块散发出蒙蒙柔光的白玉。     “左公子,请出去!”苦妈伸手一拦,挡在古绯面前,脸上带怒。     左圣司皱着眉,他衣衫有凌乱,气息带喘,面上还带着诡异的薄红,只是这会不甚明亮,一时半会古绯和苦妈也没察觉。     “左公子,有事?”古绯淡淡的问。     左圣司眉头皱的更紧,他眯起眼睛看古绯,脸上露出难受的神色,他向前走了几步,又觉不妥,复后退一步,“古姑娘,帮我,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更为难受的感觉涌上心头,眼前的古绯像是一汪冰凉的清玉,吸引着他上前。     “左公子,您若身子不适了,该去找……”苦妈冷笑,可她话还没说完,左圣司像是野兽一样冲上来,一把将她掀开。     他这会力气极大,竟将苦妈生生推了个趔趄。     古绯只觉耳鬓疾风扫过,发丝被带起,尔后,她便落入了个滚烫的陌生的怀抱中。     “古姑娘……对不住……我……”左圣司模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只是知晓古绯身上的幽幽清香以及女子特有的柔软,像是冰泉,而他如在沙漠行走多日无比饥渴的行人,只想将怀里的女子骨头都不剩的揉进身体里,方才一解心头欲念。     杏眼一眯,古绯差点就按下轮椅扶手里侧的小凸点,她若一按,数到利刃探出,左圣司非死即伤。     “左公子,请你先放开!”她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缓冷静。     然而,左圣司礼理智不存,他一个劲地往古绯身上蹭,鼻尖和唇更是埋在古绯纤细瓷白的勃颈处,流连的就欲张嘴啃咬起来。     回过神来的苦妈,一个箭步冲上去,手刀一竖,狠狠地砍在左圣司后颈。     “噗通”左圣司栽倒在地。     古绯嫌弃地用袖子擦了擦脖子,又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不干净的,心头邪火一起,对左圣司再没好脸色,“看看,他是如何了?”     苦妈上前一探,后又在左圣司口鼻间嗅了嗅,才抬头对古绯道,“姑娘,左公子多半是被人下媚药了。”     古绯一怔,继而冷笑,她伸手一指,就喝道,“将人绑了,从窗户扔下拢玉河,再大的火,都得灭得干干净净!”     苦妈得令,这种事她最拿手,一边还在懊恼自己没帮上忙的夜莺一听,动作飞快的冲到外间,几剪子下去,就将床单给撕成了结实的布条。     夜莺打下手,苦妈两三下就绑好左圣司,直接从古绯房间的木窗像扔牲口一样的,就将人踹了下去。     “噗”的闷响之后,苦妈瞅着布条长短,确保左圣司的头能露在水面上,将布条另一头栓在桌柱,再不管其他。     这边,夜莺伺候古绯又换了身衣裳,还打来水,为古绯净了身子。     苦妈瞅着古绯不善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这是要如何清算?”     甚至都不用说,媚药定是墨卿歌和墨静秀干的好事,还指望着生米煮成熟饭,好赶鸭子上架来着,谁想,左圣司察觉到不对,竟往她这边来了。     古绯接连冷笑,“清算?干我何事?让左圣司先行咬上墨卿歌也不错。”     至于对她今晚的冒犯,她自会稍后从左圣司身上捞个够本。     (阿姽:明个四更继续!)           169 定局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那头,墨卿歌和墨静秀是如何收场的,古绯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才睡下一两个时辰不到,被浸在遇拢玉河中的左圣司稍微清醒一点就鬼嚎乱叫了起来,扰的她肝火大怒。     古绯是有床气的,只是知晓的人少之又少,恼怒之下,她一唤苦妈,下令道将木窗下的左圣司给继续弄晕过去。     苦妈不负所望,这次直接从怀里摸出枚铜钱出来,屈指一弹,精准地打在左圣司太阳穴,将人更为彻底的敲晕了过去。     第二日,再将这位左公子拖出拢玉河的时候,明明都是初夏的天,他竟也被冻得双唇乌青。     昨晚的事,他自己还有印象,这会哪里敢开罪古绯,明显是自个理亏,人家一黄花大闺女,被他轻薄了不说,依着古绯之前眼都不眨就废去古远的手段,没将他给砍死,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是以,识时务的左圣司将心头一腔怒火给迁怒到墨卿歌和墨静秀身上,只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两人给赶下画舫去。     他虽没啥心机,可也不代表他傻,昨晚的事,他一回味就转过念来,定是墨静秀敬他的那杯酒有问题。     堂堂御史大夫最宠爱的幺子,打着哆嗦,话都说不上来一句,更是心虚的连古绯都不敢看一眼,只点了点头,一身还在湿哒哒滴水,无比狼狈地回了自个房间。     之后的两天,古绯也不打算出房门,便是连用膳,都是夜莺拿进来的。     可她知晓,左圣司那日被浸泡了一夜的河水,受寒是自然的。     左圣司哪里吃的下这么大的暗亏,硬是将本该给墨家那边的饭菜,减少了一半,好吃好用的东西尽数往古绯这边送,似乎对古绯他心里还无比愧疚着。     古绯心安理得的受了。苦妈随时都在注意着墨卿歌那边的动向,一有风吹草动都跟古绯回禀。     临到终于能卸墨模的那天,古绯照旧头戴白纱帷帽的出现在画舫,这几日。她是谁都没见,因着受凉而鼻尖红红,时不时咳嗽打喷嚏的左圣司瞧着古绯过来,他不自在地动了动,头瞥向一边,不敢正眼瞧她。     而墨卿歌则是眉目流转的在她和左圣司之间瞄来瞄去,那晚的事没遮掩,有心的人不用打听都知晓,故而她这是在怀疑两人之间有什么没有,而她边上的墨静秀则一脸郁郁。     古绯余光一撇她。在白纱下冷笑了声。     墨卿歌真是好算计,虽说下媚药这种手段挫劣的很,不过能达到想要的效果便罢。     且药是墨静秀下的,成了自有墨卿歌的功劳在,不成。即便闹将出去,又关她墨卿歌何事!她完全可以一句,墨静秀魔怔了,想男人想疯了,好好的闺阁姑娘家,使出这种风尘女子才会用的手段。     她甚至还可以说,自己是劝慰过墨静秀的。可对方不听一意孤行,又有什么法子。     这种釜底抽薪的丢车保帅之法,墨卿歌玩的最是娴熟。     人来齐了,便有司仪到画舫中央,让婢女现从阴干室将最开始的四枚墨模端了出来。     最开始的四位制墨师父上前,领了各自的墨模下去。同样以一炷香为限,不用司仪喊开始,各自都开始拆卸墨模,一时之间整个画舫中只闻墨模碰撞的声响。     很快,墨卿歌那边的师父有一人已经拆卸完毕。他已经开始在行打磨,小小的墨丸在他手中越来越乖巧,并逐渐呈现出一种精致来。     这人,古绯看过,四位墨丸师父里面,属他技艺最熟,举止之间,已经开始带出行云流水的气度。     紧接着是左圣司这边的墨丸师父,两两也开始打磨墨坯。     墨丸打磨的过程,就和玉石打磨是一样的理儿,要将初坯一点一点打磨地圆润光滑了,才能显出内敛的华美来。     墨卿歌似乎不在意的模样,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乐清泊在小声说着什么,偶尔两人瞥古绯一眼,然后乐清泊微微摇头。     左圣司就坐古绯旁边,他感觉到无比别扭,明明这种关乎他终生大事时候,他都没前几日那种激动又忐忑的劲,他脑子里情不自禁回想地是那晚抱着古绯之时的感觉,虽说他那会没多少理智,可越是这样,才越觉得那种感觉朦胧的太过美好。     “古……”他迟疑了半晌,还是决定先开口,毕竟只自己先对不住人。     白纱晃动,能想见是古绯转头在看着他。     左圣司一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喉结艰难地滑动了下,想说的话在喉咙转了圈出口就成了,“古姑娘,咱们今个会胜么?”     他简直想扇自己一个耳光,明明他想说的不是这个,按他的准备,他这会该说,那天的事,对不起,但他是堂堂君子,等斗墨结束后,就会跟家里提古绯的事,如果觉得日子合适,他立马娶古绯都可以。     古绯多多少少能揣到一点左圣司的心思,她也无甚在意,只人后仰靠在微凉的轮椅背上,眯着眼睛瞧乐清泊,漫不经心的道,“左公子不必介怀,阿绯没放心上,不过么,想来公子是堂堂君子,为免公子耿耿于怀这事,公子若是觉得对阿绯做出点补偿能稍微心安的话,阿绯也只得收了。”     瞧着这话说的,稍微有点理智的都能听出话下之意,可左圣司也不知是受寒太严重还是怎的,晕沉的脑子里,硬是觉得古绯简直太善解人意了,这么好的姑娘,日后上哪找去。     他点点头,瓮声瓮气的道,“晓得了。”     几句话的功夫,画舫中央四位制墨师父已经快差不多了,还是墨卿歌那边的那位制墨师父率先制出墨丸,他制的是枚规矩方正的墨丸,上绘金竹,很是不错。     后面三位制墨师父依次完成,司仪这次也没让婢女将墨丸呈去给众位验看,左圣司请的这司仪本身也就是位墨商会的墨使,为的就是能在最后对墨丸进行品鉴。     那司仪捻着胡子,从四枚墨丸面前一一走过。最后他从墨卿歌那边捡出一枚墨丸,又在左圣司这边捡出,双方各自有一枚墨丸胜出,显然这同时进行的两局。是个平局。     就在司仪想宣布第三场的墨模拿上来之际,墨卿歌一抬手,她幽幽起身,如遗世独立的雪莲,身姿摇曳妙曼,她看着古绯眼波流转就道,“今个已经出了两局,这最后一局,不若下午再行开始如何?”     司仪看向左圣司,哪想左圣司却看向了古绯。古绯心思急转,她在换位思量,若是她是墨卿歌,却突然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法子,是处于何种心思。     墨卿歌脸上笑意不变。仪态万千又气度大方,越发将众人特别是古绯衬的小家子气,心胸狭隘的很。     “卿歌观这位姑娘一直都坐轮椅,想来身子定是不好的,这会都看了半天了,稍作休息,下午岂不是才有更好的精神来揭开这最后一句的输赢?”她缓缓说道。一番话里,无一不透出体贴温柔来。     古绯不动声色地屈指敲了翘扶手轮椅,她就笑道,“说的也是。”     见双方达成共识,司仪只得道,下午继续。     古绯照例回了房间。不稍片刻,左圣司就来了,他在门口犹豫半晌才踏进去,不过这次,他离古绯远远的。怎么也不敢再过靠近。     “如我所料不错,墨卿歌这是要出招了,”古绯喝了口茶,说的轻描淡写,“所以,左公子还是先做好准备的好。”     左圣司眉头拧起,“她会怎么做?”     古绯心里其实是有模糊的揣测的,可她这会也不太确定起来,本身墨卿歌同墨戈弋这两兄妹,就都是心思叵测的,难以预料。     是以,她摇摇头,“不知。”     想了想她又多说了句,“不过,也可能是阿绯自个想多了,左公子等着下午赢得比斗就好。”     左圣司点了点头,走之际,又心有不甘,转身过来问古绯,“古姑娘,不知你想要何种补偿?”     闻言,古绯杏眼微眯,带着一股子不经意透出的慵懒以及算计,“晚点阿绯会和左公子父亲左清左大人相谈。”     左圣司心里一松的同时又隐觉失落,“姑娘是觉得,以左某的能力做不到么?”     古绯抬眼,十分直接的就道,“是尚且欠缺。”     左圣司沉默了,他低着头走出古绯房间,一身压抑的气息连边上的苦妈和夜莺都感受到了。     下午申时初,第三局拆卸墨模开始。     婢女早将墨模拿了上来,都不用司仪再说什么,自香烛燃起,古绯和墨卿歌就各自动手了。     这会,古绯毫无保留,她十指翻飞,犹如蝴蝶在花丛乱窜,好看地渐欲迷人眼,在墨卿歌才刚开始拆卸第四块墨模之时,古绯已经在打磨了。     墨卿歌动作一顿,她瞄了古绯那枚同她一模一样的鹤顶红,当即,脸色一白,眼底更是厉芒闪过。     她从小长在墨家,看墨丸的眼力还是有的,古绯手中那枚墨丸,明显就比她手里的更为出色,单是仙鹤顶部那殷红肉冠,那种色泽鲜艳夺目的让人难忘,在墨家,她就没见谁制出过那般好看的颜色。     古绯可不管墨卿歌如何,她一心想让墨卿歌输,自当是快之又快地动作着。     当墨卿歌开始拿着打磨物什时,她已经在描金了。     这是鹤顶红墨丸,其实本身有鹤顶红冠点缀,便务须多做修饰,古绯也只象征性地用干净的毫笔一扫墨身,让其更为顺滑。     搁笔之际,司仪已经略微失态地冲了过来,他双手捧起古绯的墨丸,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嘴里还不断在念叨着,“极品,极品……”     墨卿歌那边的制墨师父,自是对鹤顶红非常熟悉,他们也见到了古绯制的墨丸,一个一个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啪”墨卿歌手上的打磨物什落地,她只打磨了一般的墨丸,已经能看出不管是从墨质还是色泽都比不过古绯的。     “不可能,不可能,”墨卿歌一连说了两个不可能,尔后她盯着古绯就喝道,“鹤顶红是墨家独有墨丸,即便你能制出,又是从何处得来的配方?”     墨家的制墨师父当即反应过来,立马就有人蹿上去,细细看了司仪手里的墨丸,转身就对墨卿歌道,“大姑娘,确定是和府中鹤顶红一般无二,甚至比之……”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谁都知晓。     墨卿歌脸上的笑意第一次冷了,她一拂袖,冷若冰霜地望着古绯道,“姑娘到底是何人?为何会有我墨家配方?”     古绯轻笑一声,她从司仪手中取过墨丸,不在意地上下抛着,“墨家配方?是么?”     “我不仅知道鹤顶红配方,连墨家其他独有的墨丸,诸如花雕、伏青、牧童等我也知道,所以,墨大姑娘,你又要如何?”     (阿姽:嘤嘤嘤~~~昨晚码到一半睡着了,今个一早没起得来,醒来都九点了,所以这章晚了点。第二更中午12点不变!)           170 画舫之没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河风阵阵,吹动画舫垂挂纱幔,偶有悬挂在檐角的风铃发出叮咚声响。     面色冰冷的墨卿歌盯着头戴白纱帷帽的古绯,她眼底第一次带出了厉色,古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鹤顶红,对墨卿歌的怒视毫无所觉。     墨卿歌深呼吸一口气,她转头对左圣司道,“左公子,您当真要护着一个无耻窃贼么?”     左圣司看了看古绯,他自然不不愿相信古绯所知的配方都是窃取来的,可好像除了这说法,其他的都又说不通,他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来,可又不能当没看见这事。     古绯没给左圣司为难的时间,她微微抬头,从白纱曳动的弧度能瞧出她是在看着墨卿歌,“窃贼?墨大姑娘,到底谁才是窃贼,想必大姑娘心底比谁都明白。”     这话中意味深的很,旁人听不懂,可墨卿歌懂,她揪着衣袖滚边,一字一句的道,“你到底是谁?”     古绯轻笑了声,毫不掩饰的嘲弄,她将鹤顶红放置回案几上,“大姑娘,这第三局如何?”     墨卿歌不说话,古绯继续道,“左公子的事归左公子的事,小女子的事是小女子的事,左公子的事一了,大姑娘想知道什么,小女子自当无一不从。”     闻言,墨卿歌惊疑不定,一双秋水剪瞳色泽沉郁的像是汪蓝碧波,她心头快速思量,目光在左圣司身上看了看,后冷笑道,“你连制墨配方都是窃的我墨家所有,这第三局如何就这么算了?”     先不说,这第三局本就是她必输的局面,故而墨卿歌哪里会轻易就放弃。     古绯半点都不意外的又笑了,她屈指在扶手一长一短地扣了两声,一直推轮椅的苦妈松弛耷拉的眼皮底下精光一窜而过,她将古绯缓缓推至画舫中央。自己却退回了案几墨丸边。     “如此,大姑娘是准本出尔反尔了?”明明只是坐在轮椅上,矮人一等,可古绯下颌一扬。硬是从她身上显出睥睨的气势来。     墨卿歌同样走出来,她衣袖晃动,曳地长裙逶迤又妖娆。     居高临下地到古绯面前,她看着古绯,蓦地唇线上扬,又带起那惯常的柔笑,可只有古绯看到她眼底是冰冷一片,“这位姑娘,事关墨家配方大事,卿歌觉得你还是和盘托出的好。以免这事闹到卿歌父亲耳朵里,他可不会像卿歌这般还温言细语的对古绯劝说。”     古绯没说话,有白纱的遮挡,无人可知她是何表情。     一直从头看到尾的乐清泊也走了出来,“卿歌说的是。这位姑娘,大京墨家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     “所以,这是打算以威严相逼了么?”古绯淡淡的问道。     乐清泊摇头,看着古绯的眼底有惋惜之色,“姑娘技艺不凡,且又深得易州封家真传,若是有个什么断送了前程。总是不划算的。”     到这,墨卿歌又得体的笑了笑,“姑娘只需将如何得知墨家配方一事说出即可,而有关易州封家之事,卿歌绝不会相问半句。”     话下之意,实在玩味的很。仿佛在说古绯既然能偷窃墨家配方,那么对封家捶法,也很可能如此为之,果然,其他的制墨师父看古绯的目光就微微沉了沉。     左圣司在旁听的皱眉。他即便一时半会没揣测出墨卿歌的用心险恶,可还是不想见古绯到四面楚歌的境地,当即开口道,“古姑娘是易州封家之后,这事大京顾大家也是知道的。”     一句封家之后,顾大家也知晓。     瞬间就破去墨卿歌的不良企图,而同样听到这话的乐清泊却眼瞳骤然一缩,他只觉脑海之中像有道闪电嗤啦划过,让他情不自禁上前半步,问道,“姑娘姓古?”     同样是来从易州来,同样做轮椅上……     答案明显呼之欲出,若真是他心念念的那人,知晓墨家配方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墨卿歌也心头一凛,两年前墨戈弋去了易州后,最开始是有书信回来的,易州当时发生了何事,她知晓一些,就是如此不放心,才后差人去易州,哪知在半路就遇上了被卖做小倌的墨戈弋,以此她才敢在众人之前就在城门口将墨戈弋截了下来,且两年都软禁在大京城郊的庄子里,无人知晓。     这两年,她对易州的注意是半点没放松,而眼下乐清泊又是如此态度,很多事已经不需要在说了。     “呵,”她绝美面庞笑的越发肆意,带着一种古怪的得偿所愿以及恨入骨髓的嫉恨,可只一眨眼,在众人看向她时,墨卿歌又是一派温柔,“古?莫非你是阿绯妹妹不成?”     乐清泊身子一颤,他缓缓走近古绯,俊朗如月的脸上面色复杂,“真的是你么?阿绯?”     古绯不说话,事实上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墨卿歌身上,眼见她指尖倏地一屈,眸底沉如宿墨的阴沉,她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只来得及转头对苦妈低吼道,“护好墨丸!”     四字不及,众人只觉画舫轰的一声响动,然后便是天旋地转,整个画舫竟眨眼之间就歪了一边,一向平静的拢玉河这时呼啦的河水汹涌漫进来,只几个呼吸,整个画舫竟沉没了一半下河。     古绯坐的是轮椅,多有不便,众人都下意识抓住能稳住身形的物什,只有古绯随着画舫倾斜,轮椅飞快的就往下滑,好在,乐清泊反应快,又离她近,堪堪抓住她的手。     “嘭”轮椅撞上画舫凭栏,后无声无息都落入河中,迅速沉到底。     “阿绯抓紧我。”乐清泊一手抓着画舫高处的凭栏,一手抓着古绯,能使的力气有限,很快他就感觉到双臂力有不殆,而画舫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下沉。     古绯抿唇不说话,她看着头顶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有青筋从手背冒出来,一时之间,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左圣司本就在凭栏处。且他周围都是画舫上的水性好的船夫,这会倒最先下到备用的小舟中,他一安稳,就差人赶紧下水去将古绯也弄到舟上来。     船夫噗通一个猛扎子入水。可半晌过去,眼看画舫都沉了,也不见人浮上来,左圣司正要在叫人下水之时,有眼尖的船夫这时才看到刚才那入水的船夫,竟缓缓浮了起来,且那周围的河水被染成了粉红色,显然是被人给杀了。     左圣司惊骇莫名,他看着古绯,眼底复杂的光芒闪动。一时片刻也不知要如何办才好。     “有水鬼杀人啦……”     “河下有水鬼……”     “救命,我不想死啊……”     拢玉河上,惊慌一片,古绯低头瞧了眼那死了的船夫,她看向一直在试图看尽乐清泊的墨卿歌。心下了然,她虽想过沉画舫的可能,可却没料到墨卿歌当真有这般大的决心,甚至不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更狠的是,在拢玉河中布下水鬼,一旦画舫真的全部沉没。如水后,她想要谁的性命还不是她说了算。     “阿绯别怕,有我在。”乐清泊见古绯一直没说话,还以为她是怕了,便出声安慰。     “清泊,”墨卿歌这当在最高处喊道。她身边有诸多制墨师父护着,一时半会倒不会有事,“将你手递过来。”     她喊着,让那几人解下自个汗巾腰带,系在一起。垂落到乐清泊手边,权当绳索用。     乐清泊深呼吸一口气,他瞅着那汗巾系成的救命之绳,对古绯小声的说,“阿绯,我要换手了,你别慌,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着,他憋一口气,猛地一松手,然后抓住手边的救命之绳,随着动作,古绯下滑了一截,可她依旧不吭声,旁人不知她到底是被吓傻了,还是真连死都不怕。     合几人之力,终于缓缓地将乐清泊拉了上来,然后是古绯。     左圣司眼见如此,便遣一名船夫,将最后一叶扁舟摇了过去,好将人尽量接下来。     船夫小心翼翼地撑杆摇舟过去,没如水,仿佛拢玉河下的水鬼就没法。     带了近前,船夫吆喝着让画舫尖上的人顺着滑下来,整个偌大的画舫,就只一倾斜小小一边还露在水面上。     古绯没先下去,那几人让墨卿歌先下去,哪知墨卿歌这时还不让伪善一把,将这机会,让给了那几位制墨师父,换来那几人的感激之情,甚至有拍胸口保证,日后命都是她墨卿歌的,随意差遣。     古绯左右四望,她看着苦妈听她的吩咐先将墨丸抢了出来,用防水的油纸布包好了,又到房间去将夜莺救了出来,苦妈一手拎着夜莺,瞅着左圣司的舟不算远,当即一提气,脚尖一踏,凌波微步般,几个起跃就将夜莺扔到了左圣司舟上,尔后她转身,就要过来接古绯。     这一幕自是被所有的人都瞧见了,墨卿歌伸手敛了下耳鬓碎发,笑道,“阿绯妹妹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个身手不错的老妈子?”     古绯没回答她的话,因为她看着苦妈脚尖踏入河面之际,一抹凌厉的刀光从水下倒射而出,直直朝苦妈双腿砍去。     苦妈绣鞋尖一踢,同样以刀尖相迎,只听得铿的一声,苦妈不得不又退回至左圣司的小舟上。     众人面色都沉了,刚才那么明显的攻击,谁也不是傻子,可就是不知这河下的水鬼是何心思,究竟想干什么。     乐清泊是最后才到小舟上的,他刚落稳,噗的一声,整个画舫就悄无声息地没入河中,仿佛那几日的画舫日子都是幻觉一般。     船夫惊恐非常地撑着杆,往左圣司那边靠去。     自从确定古绯的身份,虽她一直没揭下帷帽,可乐清泊半步都不离她身边。     古绯隐晦一瞄,便看见墨卿歌嫉恨无比的深藏情绪,还有一旁神色不明的墨静秀。     她勾了勾嘴角,低头瞧着拢玉河清澈河面,地下深沉又幽暗,也不知下面到底潜藏了多少水鬼。     不过么?想要她死,她就偏不会让墨卿歌如愿。     想到此处,她终于开口了,嗓音还是刻意压低,“墨大姑娘不是一直想知道小女子是谁么?既然如此,大姑娘为何不来亲自一揭这帷帽?”     乐清泊微微皱眉,不知古绯到底是何意。     墨卿歌以袖掩唇轻笑,那双水汪眸子比拢玉河还好看,“阿绯妹妹说什么笑话,这不是都很清楚了,还用确认什么?”     古绯低笑了声,“大姑娘真确定了?小女子可从未承认过什么。”     话音一落,乐清泊与墨卿歌对视一眼,两人都心有狐疑,莫非还真认错人了。     墨卿歌当即缓步到古绯面前,她酥手微抬,当真就要去揭古绯的帷帽。     岂料,就在这当,电光火石间,古绯一把抱住墨卿歌,侧身一倾——     “噗通”巨大的水花飞溅,两人齐齐落水。     (阿姽:第三更下午4点。)           171 死!死!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阿绯,卿歌!”     “大姊!”     “大姑娘!”     小舟上,众人惊呼出声,可拢玉河下,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晃悠悠地只浮起古绯的白纱帷帽,落水的两人竟没扑腾半分,想着河下诡异莫测的水鬼,乐清泊就是担心非常。     却说古绯抱着墨卿歌,故意拽她下水后,一个有心,一个不防,墨卿歌硬是喝了好大一口的冷水。     幽暗的水下,像是地狱黄泉,墨卿歌只感觉到自己腰身那双手臂像是铁扎一样,紧紧抱着她不松手,她低头,就见去了白纱帷帽之后,是古绯那张熟悉的面容。     她眉目有扭曲,知晓这时候不能开口说话。     古绯可没那么多顾忌,她带着墨卿歌下水后,早就发现这水下竟然有至少十四五个水鬼,且每个水鬼手里都还有利刃的冰冷反光。     水鬼像是游鱼一样自由游曳在两人之间,只是古绯一直抱着墨卿歌不撒手,让这群水鬼投鼠忌器。     她越发紧的靠近墨卿歌,自她发现这水下有水鬼,便已经决定先下手为强,抓了墨卿歌为质,如若不然,一定等不到她到左圣司的舟上,墨卿歌肯定会让这些水鬼朝自己动手。     古绯所料不错,墨卿歌很快回过神来,她朝古绯笑笑,这会没有旁人,她也懒得在假装伪善,倾城容颜上的嫉恨宛若不知隔多少日月的宿墨,黑的拢玉河的水都化不开。     “找死!”她嘴唇翕动了下,小声的吐出两个字。     古绯同样回一笑容,她面容苍白,在水下像是厉鬼一般,双腿因河水的刺激,又开始疼起来,宛若两年前那一场生削腿肉的极刑。     她唇凑到墨卿歌耳边,同样还击道。“放心,这次拉你墨卿歌一起下地狱!”     两人的发丝在水中如妩媚的水草蔓延开来,纠缠在一起,不想伯仲。似乎谁也不想对方好过。     墨卿歌冷笑了声,纵使这会在河里越发下沉,呼吸开始困难,可她仍然不愿在古绯面前示弱,反之,古绯亦然。     她一招手,周围的水鬼就游了过来,凌厉的刀光在水波晃悠下,蔓延来的锋利却半点不敢让人小觑。     古绯抱着墨卿歌在水下转了个身,她其实是不会水性的。可好像抱着的墨卿歌会一点,她双手虽然被古绯给禁锢着,这会只能双腿不断有节奏地划拉,企图不让自己下沉的太快。     而古绯就像是抱着快浮木,死也不撒手。她在其中一水鬼靠近之际,猛地一伸手取下发髻上的乌金黑曜石卧狐簪,只听的咔的轻响,她决绝而冷漠地直接一簪子就扎向墨卿歌肩胛。     “啊……”墨卿歌忍不住惨叫一声,换来的却是更多的河水汹涌的从她嘴里灌进去,这般冲击之下,她越发觉得呼吸难受。     水鬼动作一顿。不敢再行靠近,只得远远游离开。     古绯无声的笑了,她格外黑白分明的眸子弧度弯弯,瞅着周围的水鬼还挑衅地缓缓从墨卿歌肩胛抽出簪子。     立马一股子的猩红之血从墨卿歌肩处泊泊冒了出来,将周围的河水都染成了粉红色。     墨卿歌并未完全晕厥过去,疼痛让她反而越加的清醒。她憋着一口气,趁古绯力有松懈之际,一手就掐上了她的脖子,眼底的仇恨像是世间最毒的毒药,“死!死!死!”     水鬼见此。乘虚而入地靠近,古绯虽然也极为难受,本就呼吸困难,这会更是连气都喘不上,可心头执念太重,对墨卿歌对墨家的仇恨早成为她像吃饭喝水的本能,况且还有兄长墨玄那般的凌辱之仇,她也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挥起簪子,朝着墨卿歌最顾惜的容貌落了下去。     河水冰冷,不会有太多的感觉,可墨卿歌还是知晓那簪子从她面颊滑落狠狠地又扎进了她刚才拿到伤口里,同一个位置,被扎两次,不可谓不痛。     纠缠不分的两人让水鬼根本没法分开,只得不断在周围游来游去。     古绯缓缓地感觉到了周围的黑暗以及冰冷,她视野之中渐渐模糊,可心底总还是一直记着要抱紧墨卿歌,即便是死也要拉她同归于尽,手里的簪子更是她唯一的武器。     墨卿歌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古绯的两簪子下去,她哪里还有力气掐她脖子,手松了的同时,人也渐渐觉得窒息昏迷。     是以,当乐清泊跳下水,找到两人之际,就见到这样一幅情形。     两人都昏迷过去,可还如连体的一般,任他如何也是分不开,他一人压根就没法同时救两人一起上去,而周围的水鬼,正被一群犹如从天而降的卫护绞杀干净。     古绯和墨卿歌,这两人乐清泊是如论如何都无法放弃任何一个,他还在努力拉拽之间,猛然感觉手上一轻,一回头,就见不知从哪游来一穿玄色衣衫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手里还握着把匕首,眼见两人分不开,当即毫不犹豫地几匕首下去,先将两人缠成死结的衣衫给破去,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明显墨卿歌身上的衣衫更为破烂的多,而古绯身上的基本还完好。     尔后,那男子在乐清泊犹豫之间,已经从后抱住了古绯,低头在她耳边嘴皮动了几下,似乎在说什么,可又没有声音,一直死也不松手的古绯竟然手臂就软了下来。     乐清泊赶紧抱好墨卿歌,再想起古绯之时,那男子已经抬头,朝他露出讥诮一笑,从腋下将古绯环抱在胸前,像游鱼一样往水面游去。     乐清泊不敢耽搁,他能下水来,还是在拢玉河无意遇见逍遥王也在游鱼,听说河下有水鬼,逍遥王当即二话不说,就让身边的护卫下水杀敌,是以他才急忙入水来寻古绯和墨卿歌两人。     两人朝同一方向游,乐清泊护着墨卿歌的同时,不忘时时看不远处那陌生男子怀里的古绯一眼,他不认识这人,不过见这人身上的衣裳。是和逍遥王身边护卫的一样,他也才算放心。     可哪知他放心的太早,在临出水面之际,一转头。就见那男子竟然停止了游动,皱眉看着怀里的古绯,尔后在乐清泊愤怒的目光中,俯身扳着古绯的唇以口渡气过去。     这还不算,他渡气就罢了,非常情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可那男子不仅渡气的时间坡长,竟还有闲心斜瞥了他一眼,眉梢一挑,分明是在奚落和挑衅。     乐清泊当即就想将古绯给抢回来。可他怀里的墨卿歌情况同样不好,只得愤愤转头,先将墨卿歌送上去再说。     眼见乐清泊走了,那男子抬起头,大拇指腹从古绯的唇边一扫而过。他低头就在她耳边蹭了蹭,无比小声的道,“姑娘,小生又救了你一命,这次该以身相许为报了吧?”     古绯当然是不能回答他的,只是有了渡过来的那口气,她竟然猛地一下睁开了眼。抬手就是一爪子抓在男子耳垂上,当即生 出了带血珠的红痕。     男子皱眉,正在想什么,哪想,古绯像是毫无意识般,仿佛那一爪子只是她潜意识而为。自己虽然睁了那么一下的眼睛,很快又闭上了。     男子带着古绯继续往上游,已能依稀看到河上的画舫,他嘀嘀咕咕地到了句,“又和上次一样……”     古绯觉得自己好像又做梦了。她模糊记得自己拖着墨卿歌如水,以她为质,想着今日即便是要死,那也要拖着墨卿歌一起,是以才孤注一掷。     然后,她确实和墨卿歌在水下还争斗了番来,后来……后来……     在快要没意识间,她好像听到了尤湖的声音,听见他在说——     姑娘,你兄长墨玄可还没死哟……     她的兄长,唯一的血亲,被墨卿歌以那样的方式凌辱,即便活着,现在也定然无比痛苦,她又怎可再留他一人……     “大哥……”她喃喃低语。     紧接着耳边就听到无比吵闹的声音。     “醒了,醒了……”     她睁眼,入目便是一张陌生的脸,那种见过便忘的五官,再平常不过,她愣了愣,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     苦妈挤过来,“姑娘,您总算醒了,快松手放开别人。”     古绯回神,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紧紧抱着那男子,两人身上都是湿的,显然很可能是对方救了自己,可墨卿歌呢?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苦妈不知从何处拿了间干爽的外衫披在古绯身上,将自家姑娘从那男子怀里抱出来解释道,“您和墨大姑娘落水后不久,逍遥王的画舫就经过此地,听说有人落水,且水下还有水鬼,就让侍卫杀了那些水鬼,乐公子下水找姑娘……”     后面的事她不太清楚,说到这,苦妈就看向了那名救古绯的男子。     那男子穿着明显是何逍遥王的侍卫一样,他也还没走,站在那一身滴水,见古绯也看过来便面无表情地道,“姑娘和另一位姑娘抱在一起,那公子一人分不开你们,在下便破了两位缠成死结的衣裳,好不容易才将姑娘两人分开,然后那位公子带着另一位姑娘,在下带着姑娘就游了回来。”     古绯点点头,她抬头,刚好就见到对面不远,比她先清醒的墨卿歌正拉着乐清泊在说什么,而乐清泊显然是想到她这边来,可顾忌墨卿歌,只得看了她一眼,权当安抚。     她伸手理了理耳鬓湿发,嘴角上翘,眉梢就是赤|裸|裸的讥诮之色,“小女子多谢侍卫大哥救命之恩。”     那侍卫一摆手,转身就自行换衣裳去了。     而古绯恰好不经意就看到对方一边耳垂的地方,一条寸长的淡淡血痕,无比醒目。     “两位姑娘可是都清醒了?”正在这当,一清润若山泉的嗓音从画舫一头响起,那音线明明字字如珠玉,可却带着一股子的有气无力。     古绯扭头看过去,才发现这画舫比左圣司之前那条还大,而这么大的画舫,一边用帘子纱幔隔开,能见其中有隐约一榻,榻上懒懒斜卧一人影,正有婢女来往伺候。     此人,便是逍遥王无疑。     (阿姽:第四更晚上10点。)           172 以口哺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逍遥王,传言生的俊美无双,一身风华气度,雌雄莫辩,端的是不管男女一见之下,都会念念不忘。     只是可惜此人并非大殷皇族,乃是十五年前南齐向大殷交换的质子,逍遥王此号,也是来了大殷之后,大殷皇帝赐封的,单从名字,便可见这人压根就已经是南齐的弃子了。     现在两国并无大的战事,且还有个云离的虎视眈眈,一旦三国战事一起,逍遥王作为在南齐在大殷的质子,将是第一个被舍弃的。     说来也巧,左圣司的画舫沉河不久,逍遥王的画舫就从不远处有弯道的地方驶了出来,所以才顺手施救。     左圣司当即就像逍遥王行礼道谢。     这是逍遥王自个的画舫,他也不便多留几人,只让婢女将落水之人引到小隔间里,又找了衣裳先行换上,后让船夫将画舫往岸边去。     且逍遥王听说大殷第一美人墨卿歌也在此,当即就起了兴致,在众人拾掇完毕,逍遥王就唤墨卿歌入纱幔内一瞧。     墨卿歌虽然身上有伤,人泡了冰冷的河水,身子不舒服,面色也很是苍白,可对逍遥王的要求却不得不应。     她脸上带起笑,眉目有弱不禁风的娇弱,随着纱幔被挑起,她低头就进去了,紧接着在外面的人就听她幽幽的见礼的声音传来。     “抬起头来,让本王好生瞧瞧。”那逍遥王的声音多了丝兴味,即便如此,依旧掩盖不了话下的有气无力,仿佛他天生就体弱到连说话都费力气。     众人只能看到墨卿歌似乎真抬了下头,不过只是几个呼吸之瞬,就听闻她诧异的惊呼声传来。     乐清泊差点忍不住冲了进去。     纱幔里面良久没声音,片刻之后,似乎逍遥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愧是大殷第一美人。果真绝色。”     说完后,他又对外面的人支会道,“本王对墨姑娘喜欢非常,相邀墨姑娘稍后随本王回府上作客几日。”     闻言。乐清泊问头皱起,他嘴唇动了动,似乎希望墨卿歌能拒绝。     哪想,就听纱幔里的墨卿歌回答道,“能得王爷相邀,是卿歌的荣幸。”     话落,她转身,站到纱幔边缘,与众人一纱之隔,对乐清泊道。“清泊,卿歌受王爷邀请,到逍遥王府小住几日就回来。”     这话,便是要乐清泊同墨家的人带话了。     “可卿歌,你的身子还需看大夫静养。“乐清泊上前一步。立马就有侍卫伸手拦住。     墨卿歌摇摇头,“无碍。”     听闻这话的逍遥王开口了,“确实要静养一番,王府有御医,正好能给墨姑娘瞧瞧。”     如此便是不好在拒绝了。     古绯一直被苦妈护着,她从头看到尾,对纱幔里的逍遥王。她心里暗暗记住这个名字,她不觉得凭墨卿歌的能耐,她真会看上逍遥王,一个远在异国的质子,即便皮相再是不错又如何,王爷的名头好听。可谁也不知能活到哪日。     而墨卿歌自来都是有野心的,古绯估摸着,墨卿歌应下逍遥王的邀,多半都是向借由逍遥王的地位,攀上更高更稳妥的高枝。     两人之前虽在水下好一番的生死相争。可这会都被救起来后,倒十分冷静的闭口不谈,甚至墨卿歌对自己肩胛上的伤,乐清泊问起之时,她都只说是水鬼弄的。     乐清泊哪里会疑心两人早便水火不容,甚至他在水下找到两人之际,看两人相互抓着不分开,还当那是姊妹情深。     墨卿歌自应下逍遥王的邀,便再没从纱幔里出来,能从偶尔传出来的低低笑声中,看出两人是相见甚欢。     左圣司意味深长地瞥了乐清泊一眼,走到古绯身边,十分歉意地道,“古姑娘,此次的事皆因左某而起,左某答应姑娘的事,定回去就办,断断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古绯点点头,她也懒得跟左圣司说清楚,后面的事压根就是墨卿歌冲她来的,反正有这误会在,左圣司还尽心尽力一些。     乐清泊这当也走了过来,刚才是墨卿歌一直拉着她,后来是担心墨卿歌答应去王府不妥,这会没人拦着他了,他倒突然想起在水下,那侍卫给古绯渡气的事来。     虽说是情急之下,可他是记得清楚,那侍卫明显最后还故意瞥了他一眼。     古绯是直接坐的画舫甲板上,苦妈在她身下扑了干净的衣裳,知晓她是受寒了,身子正在发冷,便一直搂着她。     乐清泊面色有沉,他缓缓蹲下,目光带郁地盯着古绯粉白无血色的唇,古绯睫毛颤了颤,她不想理他,是以连看都不想看。     “阿绯,你来了大京为何不来找我?”乐清泊低声问道,那声音中带着难以察觉的隐怒。     古绯撇开头,她头晕的很,根本不想作答。     哪想,她这小小的动作倒让乐清泊胸腔之中的那点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伸手钳住古绯小而尖的下颌,另一手捻起袖子就使命去擦她的双唇。     衣裳的料子本就不算细腻,且袖子上大多还绣着滚边,更是粗糙,乐清泊含怒之下,力道大的很,只擦了两三下,就将古绯的唇给擦破了皮,疼的她闷哼了声。     苦妈这时反应过来,她掌一竖,毫不客气地打在乐清泊胸口,将之推了出去。     “姑娘,可还好?”苦妈都要心疼死了,没有人有她明白古绯这会的身子有多虚弱,可以说比肩胛扎了两簪子的墨卿歌还弱上许多,前些年因着腿上的伤,就坏了身子骨,后来在九先生的药方之下好不容易养了些回来,可需要她操持的事太多,胃口一直不太好,是以身上就从来没多长几两肉出来。     这会还在河水中泡了那么久,刚才换衣裳之际,苦妈就发现了古绯脖子上有五指淤青,不用想,在水底发生的事有多凶险。     且风寒入体,首当侵蚀的便是古绯有旧伤的双腿。苦妈敢肯定,就这会自己姑娘不仅头晕,四肢无力,那双腿一定还更疼。     乐清泊还突然出手伤了古绯的唇。虽然只破了皮,可还是有一点点的血珠子冒出来,那么娇嫩的嘴皮,哪能会不疼。     乐清泊被苦妈推的摔在地上,他才猛然唤回理智,瞧着古绯难受到紧紧闭眼,眉头皱成了川字,他急忙想靠近。     可苦妈就像头护崽的母鸡,凶悍的很,就是夜莺都一咬牙。一把抽出身边侍卫腰身的刀,拦在古绯面前,那持刀的双手都还在哆嗦,一开口就声音都是颤的,“滚开。不许你伤害姑娘!”     她恼自己的无能,只识字会算,在古绯有危险之际,半点用处都没有,像今日完全就是累赘,若不是姑娘考虑到她,让苦妈先救她。自己姑娘哪里会落水,早指不定苦妈就带人都回岸上了。     这边的动静,惊扰了纱幔中的逍遥王和墨卿歌。     没有人能看清逍遥王和墨卿歌的神色,只听纱幔中逍遥王的声音淡淡的在问,“何事喧哗?”     那名被夜莺夺了刀的侍卫一挑眉,径直上前。两指一夹就将自己的刀给拿了回来,并对逍遥王回禀道,“回禀王爷,是一小丫头护主。”     “哦?”逍遥王拉成尾音,“倒是个忠仆。来人,将本王这盏酒赏下去。”     “是,王爷。”有侍女绵软娇滴的声音唱喏道,当即就有个姿色美艳的女子从纱幔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盏酒。     古绯即便再没精神,也只得努力让自己清醒点,“夜莺,还不赶快跪谢王爷的赏酒之恩。”     夜莺一下也反应过来,提起裙摆噗通一声跪拜下来,并呼道,“奴婢谢过王爷的大恩大德。”     纱幔里没有声音回应,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那美艳的婢女笑意盈盈地扶起夜莺,然后将酒盏塞到她手里,“小丫头也是有福的,王爷赏你的,赶快喝了吧。”     夜莺接过,她吞了口唾沫,悄悄地看了古绯一眼,眼见她虽面有倦色,可那目光却带鼓励,于是想也不想,她以袖遮掩,一饮而尽。     这一插曲过去的很快,整个画舫又很快安静下来。     乐清泊从地上爬起来,他想挨近,可苦妈都夜莺都拦着,只得苦笑一声,低声对眼都没睁的古绯道,“阿绯,我不是故意的……”     “阿绯……”他有心想将那侍卫的轻薄之举给说出来,可见古绯那模样,又咽了回去。     拢玉河岸边很快到了,左圣司早差了人回府报信,此刻早有数辆马车在那等着。     一到岸,不用逍遥王说什么,一行人皆对着纱幔里头行了礼,才规矩的下画舫。     左圣司先将古绯主仆三人安置了辆马车,吩咐车夫一定将人送到后,他看着好半天都没睁眼的古绯,还以为她睡过去了,便不欲打扰,正准备上另一辆马车先行回府。     哪想,一脚踏上马车之时,苦妈喊了他一声,并递给他一包油纸包的物什,“这事沉画舫之际,姑娘吩咐老奴收起来的墨丸,姑娘说交由公子,并可将墨卿歌斗墨失败一事宣扬出去,若是有人不信,这墨丸便是凭借,想必如此,墨卿歌日后定不敢再找公子麻烦。”     左圣司大喜过望,他没想到古绯这般心思缜密,连这都想好了,当即对古绯又多了几分的感激。     乐清泊知晓没得到古绯的允许,他定会被苦妈等拦住,他眼见马车要走了,差遣墨家过来的人跟上去,寻的古绯落脚之地,打算改天再上门探望。     如何回到乌衣巷的,古绯确实不知道,她模模糊糊间,只觉全身滚烫,十分不舒服,只恨不得翻滚几下才舒坦,正当她难受到暴躁的时候,一股子的清亮像甘泉一般从她唇入,她像久旱逢甘霖,唇微启,就牢牢地吮吸住这清凉。     身上的燥意缓缓退去,她意识稍微回笼,缓缓睁眼,下一刻,那双杏眼中的黑瞳骤然扩大——     眼前一张无比熟悉的放大俊脸,风华无双如谪仙。     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她察觉到两人挨的极近,且自己的唇舌见还有很明显的异物侵入的感觉,上下贝齿一合,顺带磨了磨。     “嗯……”面前的人眉头皱起,痛到闷哼了声。     尤湖哭笑不得,他叹息一声,伸手钳着古绯下颌,找准位置一按,古绯自发地松了口。     好不容易解救回自己的舌头,尤湖自个还伸出来,视线下落努力瞧了瞧,确定没被咬出血,才松口了气。     古绯眼眸冰冷,她唇抿成直线,若是现在她手上有把刀子,估摸都要捅上去了。     尤湖一挑眉,他一扬手里的茶盏,反而倒打一耙道,“姑娘,你受风寒发烧了,苦妈通知我过来送给你瞧瞧,你喝了药,又说渴,小生好心给你喂水,你自个闭着嘴喂不下去,小生只得牺牲自个清白,以口哺之,姑娘倒好,一喝到水,就咬着小生舌头不放,这清醒了,还变本加厉了,小生这是为的哪般?”     (阿姽:三天四更结束,明天开始恢复两更保底的更新,嘤嘤~~~~对没存稿的孩纸来说,一直四更太苦逼了……)           173 藏起来吃掉,谁也不给见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整个房间在尤湖话落之后,安静非常。     古绯并不知晓是何时辰了,只是从木窗透进来的晕黄日光,昭示现在外面正是白日。     她冷眼望着尤湖,面无表情,也一言不发,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让人瘆的慌。     当然尤湖自是不怕的,他施施然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茶盏,顺势就坐床沿,再是自然不过的从被窝里摸出古绯的手,两指一搭看起脉象来。     “姑娘恢复的不错,烧已经在退了,约莫再修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去除病根了。”说完,他并不忘将古绯的手又塞回被子里。     哪想,古绯反手一抓,尖锐的指甲几乎掐进尤湖掌心肉里,她声音非常之低,还带着久睡之后的沙哑,“再有下一次,休想我再听你半句话!”     凤眼之中冒出滟潋的精光来,含着内敛的奢光,尤湖还当真思量了一下道,“下一次啊?那不若这一次多占点姑娘的便宜,捞够本?”     古绯手上一紧,就在尤湖手心和手背上掐出月牙形的红痕来。     尤湖半点都不生气,他另一覆上古绯的手背,也不知他怎么弄的,只在古绯五根手指头指关节上揉按了几下,古绯只觉指头一软,却是使不上半点力气。     “小生听说姑娘跟那墨大姑娘好生厮杀了番?”尤湖当没看见古绯锐利如冰刃的目光,捏着她葱白的小指头就挨个揉过去,像是在把玩玉石一般。     古绯没说话,事实上,她想抽回手,手腕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得瞪着眼睛任尤湖轻薄。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古绯十分不习惯处于被控制的地位,但凡任何事,她还是惯于主动出击。将所有的节奏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为最好。     “呵,”尤湖讥笑了声,似乎玩够了,他将古绯的手塞回被子里。转而倾身,大掌从古绯发髻上而过,就带出那枚乌金黑曜石卧狐簪,“小生当初给姑娘这枚簪子,可不是让姑娘拿着用来跟人拼命的。”     说到最后,他口吻之中已然带起了森寒的隐怒,像是泊泊的地火熔岩,以他凤眼之眸为出口,就喷发出来。     即便古绯心里知晓尤湖说的算是在理儿,可她嘴上倔强的不肯承认。是以,同样冷笑连连,“命是我自个的,拼不拼,又干卿何事!”     “哼。”尤湖唇边的笑意越发深邃,以悬胆鼻梁为界,投落在他俊美脸上的暗影斑驳不一,映衬的他那笑容越发危险,“姑娘好大的口气,腿都废了竟然还能与人以命相赌,当真是忘了自个身上的血海深仇了不成。亦或只是想一逞匹夫之勇便算出气了?”     古绯撇开头不说话,也不看尤湖,纵使她已经觉得自己之前抱着墨卿歌一同落入拢玉河的行为确实鲁莽冲动了,但在尤湖面前,也不知是在别扭什么,就是不愿服软。     仿佛。她一低头,就会应了当年尤湖提过的,让她向他乖顺臣服的条件一般。     这是她一直不愿意接受的,她只想做鸿鹄,而不是笼中鸟。     就算倾覆百年世家这种在旁人听来是何其疯狂的事。她也是决意要自己亲手为之,可借势,但绝不为此就转投他人麾下。     尤湖自然不清楚古绯心里的姑娘家心思,他五指不断转着乌金黑曜石卧狐簪,不长的簪子在他指间硬是转出残影来,“姑娘若是觉得在拢玉河那一场痛快了,那么日后不管是何事,小生决计都不会在拦着姑娘。”     “看来,小生离开两年,姑娘还真是越长越回去了,拿鸡蛋磕石头,这种事也只有姑娘这样的脑子才能想出来,”尤湖也实在是被气到了,此刻接二连三的数落,都不带喘气,“不过姑娘放心,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姑娘没那么好运,要是没活下来,或者同对手同归于尽,棺材小生也还是能为姑娘准备一副的。”     “在小生看来,以姑娘从前的表现,应该是以智杀人的军师,不管是杀一人还是杀千万人,不管是借刀杀人还是祸水东引,总归是不需要自个动手的,动动嘴皮子,便能灭敌与无形,可小生倒不知道,姑娘竟然还喜欢像个没脑武夫一样亲自上……”     “够了!”古绯猛然喝道,心头起先还有的那点的悔意顷刻间散的干干净净,她从来不知尤湖奚落起人来怎这般没完没了,“你说完没有?说完了就滚出去!”     尤湖果真闭嘴,他下颌线条紧绷,寡情的薄唇抿着,凤眼深沉幽黑的不见日月之光,便是连古绯的倒影都要吞噬了一般。     古绯不甘示弱地回望,她同样面无表情,眼梢也有冷意。     一股子僵持不下的针锋相对在床帏间蔓延开来,像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相让,无声的都想以自己的势来压倒对方。     蓦地,狭长的凤眼一挑,尤湖下颌一扬,睥睨着古绯无比高傲的道,“没有。”     古绯一愣,一时片刻没反应过来尤湖说的“没有”指的什么,尤湖就猛地欺身下压,如绸黑发从他背脊话落,与古绯胸口的乌发纠缠到一起,他头继续下低,很快就额头几乎抵到古绯的。     他直直望着她的眸子,似乎想看到她内心深处去。     “姑娘,请记住了,”他一字一句的道,喷洒的灼热气息在古绯的脸上,让她面颊温度上升,“你的命不仅是你自个的,你的仇也不是你一个人的。”     古绯觉得这句话的意思她都明白,可放在一起,她却有些不明白了。     她眨了眨眼,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余光一瞟,就见尤湖耳垂上,若隐若现寸来长的红痕,那红痕明显是被人抓出来的,已经没血珠子冒出来,颜色极为浅淡,可这会尤湖离的她近,她自是看的清楚又明白。     她抬手,一下抓住尤湖耳鬓那撮发,挑开了。心下便更为确定。     尤湖没在意她的动作,正双手撑在古绯身子两侧,欲起身。     岂料,古绯眼疾手快。她另一只手猛地从锦被中伸出来,两手抓住尤湖胸襟,猛地一拉,两人额头又相抵了。     斜飞入鬓的眉梢一挑,尤湖嘴角有玩味。     “你是逍遥王的人?”古绯声带厉色的问,脸上一片凛然。     闻言,尤湖神色不变,他撑着点自己的身体免得压在古绯身上,就这那其实十分不妥当的姿势问,“何以见得?”     古绯讥诮一笑。她松开尤湖衣襟,一手狠狠地就掐上他那有抓伤的耳垂,“在拢玉河,救我出水的侍卫这里有挑抓痕,和你这里的一模一样。”     尤湖一愣。他还真没注意有这点,不过他反应快,神色不变,“小生这个可是昨个被个不听话的猫崽子抓的。”     古绯哪里会信,她随手将另一软枕垫在脑后,抬起点头,努力与尤湖视线齐平。“莫要再装,我在水下被救起之时,虽看似昏迷了,可还有意识在,我听见你跟我说的话了。”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在逍遥王的画舫上。乐清泊很是古怪用袖子擦她唇的事,当时她只觉诡异,可现在想来,这背后定是有点什么,乐清泊才如此做。     念及刚才醒来这人对自己所做的事。在想着苦妈可是有说,她是墨卿歌被同时救起的。     “你在水下不仅跟我说了话,还对我做了什么你自个清楚!”说着,她苍白的脸上又带起了寒意。     尤湖听闻这话,不动神色的视线从古绯双唇一扫而过,尔后,他便缓缓直起身,单手捂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透过指缝,古绯依稀能看见薄唇上翘的弧度,她皱眉,想所有的事想了又想,并大胆的揣测,还是觉得自己刚才故意讹诈的话并未露出纰漏来。     尤湖笑够了,他才放下手,让古绯清晰地看到他凤眼之中晶亮若火的星焰。     他倾身双手一捞,将古绯从床榻半抱起来,然后将那软枕垫的高一点,才将古绯动作轻柔地放下,末了,他双手并未离开古绯,反而继续那种环抱的姿势,仿佛要将古绯给圈禁在自己的阴影之下,“怎么办哪,姑娘你这般聪明,小生可是想藏起来吃掉,谁也不给见……”     古绯皱眉打了个颤,一个“吃掉”让她想起南齐蛮夷多骨拉来,这种被人当做食物来贮藏的“鱼肉”压根就不适合自己。     将古绯的表情尽收眼底,尤湖哪里会不知她想到哪去了,他好笑地并不提醒她,只是眸子幽暗横生的望着,意味深长地道,“姑娘,若您在征选贡墨之中不仅如约摘得冠首,还能将小生同逍遥王的关系弄个明白,小生就可以给姑娘与小生同等的话语权利,再不提半点臣服乖顺一事,且还定将姑娘的双腿给治好。”     古绯所有的心神都被尤湖说的话给吸引去了,不得不说这提议对她的诱惑,就像是乞丐对吃食的渴望一般,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此话当真?”她觉得不太真实。     尤湖笑着点头,双手顺势抱着古绯往床榻里面挪了点,抽回手,就很没正行单手撑头地侧躺了下来,根本就是与古绯同榻了,瞅着古绯又要甩眼刀子,他赶紧开口回道,“自然是真的,小生说话算话的。”     那股子被轻薄的感觉迅速地消退了下去,古绯看着尤湖,当即问道,“那日救我出河的侍卫是不是你?”     尤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他眉目间还真浮起了疲色,头一歪,就躺到古绯刚躺的软枕上,鼻息见还有古绯乌发的微凉以及淡淡冷香,“姑娘不是自个都知道了么?还要小生说什么?”     他闭上眼睛,一手放头顶,微微遮挡了点眼睛,唇线弧度稍稍上扬,还好心的提醒古绯道,“小生这会可以告诉姑娘,小生同逍遥王的关系,姑娘看到的仅仅是冰山一角。”     (阿姽:第二更下午16点。)           174 拉拢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唤来梓鸢,让其趁墨卿歌还在逍遥王府作客的当,迅速的抖出自己是玄朱坊制墨师父的消息,还将手中掌控的几份独特制墨配方也泄露了一星半点出去,特别是宿香。     本来宿墨这种色泽沉郁的墨丸,就深受大多数年纪偏大的文人老者的喜爱,可偏生碍于宿墨的那股子馊臭味,不得人喜欢,可古绯那宿香的配方一出,便是彻底解决了宿墨的根本问题,不仅无损墨丸色泽的情况下,还气味芬芳淡雅,一时之间玄朱坊的门槛几欲被人踩烂。     在大京,最不缺的,就是有银子的人。     可古绯还嫌不够,她还不能卧床的当,就亲自书信一封,让人送到左圣司手里,这该是她向左圣司讨要补偿的时候了。     尤湖一连在乌衣巷住了几天,自第一日他在古绯床榻不经意睡着后,古绯反应过来的当,一把就将之推下床榻,自此是不许他再踏入自个的闺房半步。     见好就收,尤湖也不勉强,总归该占的便宜不该占的,他都给占过了,索性也就算了,不在逗弄古绯,只怕又挑拨到底线,朝他挥爪子就不太好了。     有尤湖看着,古绯的风寒没几日功夫就驱了下去,她被允许下床之后,闲着没事,就又去墨室制了枚玄朱坊那边要的墨丸。     在玄朱坊名头出去之后,她便让梓鸢限制每月的墨丸单子,且只看谁给的银子多就接谁的,被人在背后骂贪婪的同时,她银子照赚不误。     又几日过去,墨卿歌已经从逍遥王府作客回了墨家,古绯也准备着出去见见御史大夫左清。     这日,古绯坐着尤湖不知从何处给她弄来的更为精致的轮椅,那轮椅扶手处有精细雕花,后椅背还镶了软枕。且这次不仅是扶手里安了机关,就是两个轮子也暗藏玄机,谁若是靠近了,古绯用力一按。那轮椅就像个刺猬一样,到处都是锋利的利刃弹出。     对此古绯觉得有点过了,可也没说什么,总归是费了心思制的,她向来不拂人好意。     易州有名的品茗之处清渊阁,一雅间中,古绯透过面前有烟雾缭绕的茗烟看向对面的御史大夫左清。     左清是个年约四十有五的中年男子,天庭饱满,一脸方正的不阿正气,眉目又有几分的儒雅风度。就是连坐,他都背脊挺的直如松,浑身上下不怒自威,若是胆小的,被他看上一眼。立马就能腿软过去。     可古绯不甚有表情,她只专注地看着面前茶盏之中的清幽茶汤,仿佛能看出朵花儿来般。     左清正看着她,同样面无表情,两人谁也没先说话,一直等在外间的左圣司忍不住探头偷瞄一眼,当即脑袋又缩了回去。     他自个是怕这个亲爹的很。可这会看着古绯面不改色,心底还浮起点钦佩来。     一杯茶凉了,古绯嘴角翘了翘,她随手推开,又取了干净的茶盏,复又满上。这第二杯,她却是漫不经心地执起,以袖遮掩,轻抿了口,感觉到茗香在舌尖蓓蕾上一瞬绽放如焰火。她舒服地眯起杏眼,神态十分享受。     左清眼底眸色深的很,像是一滩死水,连微澜都不起,一如他面前同样平静的茶水一般。     从最开始就被赶到外间的左圣司坐不住了,他几次起身,想进来可又不敢,最后一咬牙,迈了半只脚过屏风,就见左清转头看了过来。     他一瑟缩,就要抬起后面那只脚,继续往里走。     “出去!”左清冷喝一声,他声带金石碰撞的杀伐果断之声,吓的左圣司像个惊弓之鸟。     天知道,他自小在府里谁都不怕,就怕这个亲爹。     眼见左圣司又转回外间,古绯低笑出声,她声线震动,不似普通那样的脆若莺鹂,反而是一种沙冰的磁性和清冷,“左大人,何必如此,左公子相比大京其他纨绔子弟,已经是好上太多了。”     左清又看了隔着屏风的左圣司那边一眼,他眼底流露出对自家儿子的不满。     明显,从最开始他和古绯谁也没先说话,就是在比拼各自的耐性,谁都想将主动的节奏掌握在自个的手里,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如此这般,即便是左圣司不对在先,他亦可以势压人,让古绯压根就没办法提任何补偿要求。     偏生,左圣司钻了进来,逼的他不得不开口。     这就像是在比拼酒量的两人,各自不吭声,憋着一口气闷头就喝,端看谁先倒下,可左圣司的动作,却叫左清憋着的那口气被针扎了一下,噗的就泄了。     他端起茶盏,就着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口,“犬子说古姑娘想要见老夫,不知所谓何事?”     勾唇点笑,古绯为左清续上热茶,看着晃悠的茶水从茶壶嘴里流泄出来,她面容柔和地道,“自然是想和左大人做笔买卖。”     左清浓眉一挑,当即不客气的拒绝,“想必古姑娘弄错了一点,老夫在朝出仕,可不是行商买卖人。”     古绯不以为然,她头靠在轮椅软枕上,顿觉比从前舒服多了,“这买卖,不仅是行商之人可做,左大人这样为官清廉者亦是可以的。”     她绝口不提之前左圣司对她的冒犯,也半点不说帮左圣司赢得斗墨比赛,只在事说事。     左清没说话,他指尖一点茶盏杯沿的水沫子,轻轻敲击着白瓷,放出叮咚之声。     古绯心知有戏,她不提和左圣司的交情,便是不想让左清以为自己有胁恩之意。     “想必左大人已经知晓,阿绯在大京开了间墨丸铺子,赚点银子,也好养活一家子,”她慢条斯理的道来,后又感叹道,“这年头,买卖不好做。”     见左清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古绯继续说,“阿绯初来大京。很多事不懂,很多人也不认识,这不就想着将自个的墨丸卖进左大人的御史府中,好有口饭吃。”     闻言。左清眉头一皱,他看着古绯半晌才冷声道,“玄朱坊若是不能赚银子了,那整个大京就没可赚银子的墨丸铺子了。”     听懂了左清话下之意的排斥,古绯并不恼,她晃这手中茶盏,其中不多的茶汤转出小小漩涡,她唇线扬起,嘴角暗影就深邃非常,“醉翁之意不在酒。左大人该比阿绯还明白这个理儿不是?”     “当然,阿绯也不是白赚左大人的银子,”说着,古绯葱白玉指一点茶水,在案几上点蘸几下道。“当今御庭,错综复杂,除大殷、南齐、云离三皇之争外,本身大殷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五位皇子你争我夺,左大人任御史之位,监察百官。便是初元帝的第三只眼睛,想必,已经有数位皇子拉拢过大人了吧?”     左清紧紧闭着唇,一言不发。     古绯继续道,“想必左大人这般中庸作态,不仅已经同时开罪了五位皇子。便是连一些同僚也是不待见的。”     话到此处,左清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在氤氲茗烟之中十分不真切。     古绯指尖又占湿茶水,将之前的几个点连接起来,“那么左大人以为。三国暂时安稳的局面,以及大殷太子之位争夺会何时爆发?是以到时候,仇人满天的左大人头上那顶御史大夫的帽子可还戴的稳?或者左公子日后又要如何?”     说完,她抬眼看左清,那一直顺眼到案几边沿,有点滴的水顺势而下,“左大人,不留条后路么?”     眼见话都说得如此明了,左清还是一言不发,古绯心头冷笑一声,她加重发筹码,“还是,左大人忘了易州出现南齐蛮夷之事,和至今下落不明的墨家大公子墨戈弋?”     “墨家历经两百年,左大人还认为,如今的墨家是从前的墨家,有那等超然于外的气度?”     古绯眯起眼眸,不期然看见左清脸上利芒划过,显然对在古绯竟然知晓这事很是意外,“再超然,墨家如今也是在大殷的大京,若君要谁死,谁还能活过明天。”     “如此,左大人,以为墨家还能成为你的后路之一么?”     这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让左清心里的天平倾斜,可他仍然不愿轻易就让古绯如愿,“古姑娘说了这么多,世事若不安稳了,古姑娘莫非以为也能置身事外不成?或者可以成为老夫的靠山?”     古绯摇头,当没听出左清话下的嘲讽之意,“看来左大人还是没明白阿绯的意思。”     “阿绯当然做不了左大人的靠山,反之,现在的左大人能做阿绯的靠山还不错,”古绯捻起袖子,轻笑了声,“阿绯是想问左大人,玄朱坊的一成份子钱,如若左大人愿意,那么左大人也可是玄朱坊的东家,不出三年,阿绯定将玄朱坊开遍大江南北,但凡是有琳琅阁的地儿,就有我玄朱坊。”     左清眼瞳一缩,或许现在的玄朱坊,不会让他有太多的心动,可若攀上琳琅阁,他就觉得此事可为。     众所周知,琳琅阁不是以能赚多少银子让人觉得强大,而是以它南来北往的便利,以及无孔不入的消息情报,且连海外,都是自有其势力所在。     “琳琅阁?”左清嗤笑了声,他终于露出第一个表情,“琳琅阁是琳琅阁,玄朱坊是玄朱坊,莫非古姑娘还以为琳琅阁也是你开的不成?”     古绯笑而不语,再有的事,她压根就不会跟左清明说,毕竟,底牌谁都要留一点才是。     至于左清将琳琅阁和玄朱坊放一起,会想到些什么,那就不关她任何事了。     她清楚,自己现在势微,需的借势,方能在短时间内拉拢一批人,而左清,将会是第一个。     古绯笑着指了指窗外,单手撑头,就对左清道,“左大人,瞧见外面了没?待会大人一出清渊阁,所有的人可都是会瞧见,你同玄朱坊的制墨师父一起,且这会,估摸已经有人送墨丸到御史府上了,所以其实,无论大人今日的考虑是如何,至少在大京这么多人眼里,大人与玄朱坊,已经是交情不浅了。”     她杏眼笑弯如月,嘴角扬起,下颌一抬,眸底还蹿过算计的谲光,一如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阿姽:从早上九点半到晚上10点,阿姽简直被boss大人蹂躏惨了,这章迟了,对不住大家。特么boss大人的脑子就是不一样,忽悠不到半点。)           175 墨长河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若说大京最近哪里最热闹,估摸很多人都会说,玄朱坊外最热闹。     玄朱坊在大京仿佛一夜之间名声鹊起,抱着银子上门求着让玄朱坊制墨师父给制枚墨丸的人不再少数,每天都有那等带着大把银子却没买到墨丸的人,一出玄朱坊,在坊间彼此看不顺眼,从打嘴皮子仗到动手的都有。     一切只因玄朱坊的制墨师父――古绯!     据说,此人从易州来,且到大京短短数日,不仅攀上了顾大家的关系,还与御史大夫左清走的也颇近,有人亲眼见着两人从清渊阁出来,且第二日左清就出入玄朱坊。     而这份渊源,原是从左圣司邀约的一场画舫比斗开始。     古绯赫然是胜了墨家的嫡长女墨卿歌,那个自来都被誉为制墨的天才,不仅是胜,还是用对方最擅长制的墨家鹤顶胜的。     没过多久,古绯的一些事就被好事者言谈了出来,却是所有人都没料到,如此一夕之间横空出世的制墨师父,竟然在大京墨家待了十年,后不知原因,回了易州。     且还是双腿被废,不良于行,已有那等八卦的,猜测了无数的说法,可这些无数的背后,依然无法阻挡的,是古绯越加显露出来的高超制墨技艺,以及让人叹为观止的悟性,玄朱坊中那一份一份改善过的制墨配方,可不是说来好玩而已。     便是此刻连大京墨家的族长――墨长河亦不例外。     他两根指头间,捏着一枚墨丸,     那墨丸呈一把琵琶的形状,通体色泽黝黑,质重而不透, 是以最为合适用来泼洒绘画用,乃宿香矣。     有依稀的光线从书房外偷泄进来,穿过墨长河的指缝,让宿香越发的精致。     墨长河是个年约五十的中年男子。他身形极为颀长,颌下三髯美须,面白如玉,且眉目斯文。穿着一袭再是普通不过的蜜合色长衫,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浓浓的书卷气息,半点都不像是个一个百年世家的族长。     “宿香,宿香……”他轻轻念叨,尔后嘴角一翘,微微眯眼,轻笑出声。     “这宿香墨丸,历经上千上万次的千锤百炼,墨质才如此釉色,且能依稀看出这制墨之人所用的捶打之法里头。依稀有墨家千钧锤法的影子。”与男子隔着书案,垂手站立的是一穿宝蓝色圆领衣袍的老者,他发半斑白,脸上无甚皱纹,可眉梢有无法掩盖的喜意。特别是在看到那没宿香之时,那种喜色越发的浓。     “老奴恭喜族长,墨家终出了个不世天才,还可再兴盛至少一百年。”老者说这话时,脸上神色略为激动。     墨长河并未作他想,他轻描淡写的将宿香放下,双手五指合拢。搁在下颌,沉吟片刻道,“邱老,话还为时过早。”     说完,他想了下又道,“卿歌可是从逍遥王府回来了?唤她过来。”     “是。族长。”叫邱老的老者行礼应声,悄然退了下去,不过临走之际,他又多看了那宿香墨丸几眼。     很快,墨卿歌心有忐忑的在书房外低声道。“卿歌见过爹爹。”     墨长河指间把玩着宿香墨丸,眼眸半阖,脸上光影交错,叫人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他没应声让墨卿歌进来,也没说不让她进来。     墨卿歌就在门口保持屈膝不起的姿势,良久她身子微颤,面有发白,显然是撑不住了,不过她贝齿轻咬红唇,脸上显露出倔强的神色来。     墨长河眼底有兴味地扫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道,“进来。”     墨卿歌起身,身子略为摇晃,可她不得不提起点裙裾,踏进墨长河那她鲜少有机会进的书房。     她低着头,迈着小碎步,秉着呼吸,不敢抬眼乱看。     墨长河看着自己这个女儿缓缓走近,嘴角暗影之中就生出耐人寻味的意味深长来。     “听闻,你去逍遥王府作客了?”他轻声问道。     就这种轻柔如风的音线,让墨卿歌不自觉打了个颤,她还是不敢抬头,只得小声的回禀道,“回爹爹,是逍遥王邀女儿前去府上作客,女儿不得不从。”     闻言,墨长河脸上一丝厉色快若闪电的划过,他的目光在那枚宿香上梭巡了圈,“逍遥王府如何?”     墨卿歌摸不准墨长河的心思,只得捡无关紧要的来回答,“精致非常。”     “哦?”墨长河拉长尾音,带起意味不明,“看来,你是颇得逍遥王的喜欢了?”     哪知墨卿歌一听这话,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抬头飞快地看了墨长河一眼,急忙道,“女儿没有,请爹爹明鉴,女儿时刻谨记墨家祖训,不得与当朝御庭有沾染,是以时刻都与逍遥王虚以为蛇,断然不会与之有半点关系。”     墨长河勾了勾嘴角,他眉目之间的书卷气息越发的浓郁起来,显得彬彬有礼非常,“听闻逍遥王皮相十分俊美,不管男女,看上一眼,皆日夜不忘?”     墨卿歌背脊都生了冷汗,她不敢有半刻的犹豫,飞快地又解释道,“是,逍遥王真容俊美无双,可皮相白骨,百年之后,骷髅一堆而已,爹爹,女儿时刻不敢忘自己是墨家人。”     墨长河点了点头,似乎对墨卿歌这说法颇为满意,“起来,你知晓轻重就好,逍遥王乃南齐九皇子,在我大殷为质,一个外来皇族,和其牵连上,便是我墨家的祸事。”     “是,女儿记下了。”墨卿歌点头,缓缓起身。     墨长河颔首,他目光落到书案上那枚宿香墨丸上,两指挑起,扔给墨卿歌让她看看,“瞧瞧这枚墨丸如何?”     墨卿歌心头警惕非常,这会不敢松懈半分,她接住墨丸,只觉入手微凉,又颇为沉,拿起细细地看了起来,隔了好一会才斟酌着道,“色泽沉郁,质重不轻,且带芬芳,有点想是宿墨,可又不太一样。”     墨长河嘴角的笑意敛了,他眸带冷光地看着墨卿歌,就道,“莫不是你没看出来,这墨丸的锤炼之法,可是有我墨家千钧捶法的痕迹。”     墨卿歌心头一惊,她双手捧起宿香,上前几步,将之放回墨盒中,脸上露出谦逊之色,“女儿驽钝。”     墨长河还想说什么,可一抬头,见着墨卿歌的低眉顺眼,眼眸一眯,半点都瞧不出任何情绪,“你乃我墨家嫡长女,自小天赋非常,又以墨家无数师父悉心教导,如今自当有这点眼力才是!”     墨卿歌心头多跳了几下,她抿着唇,微微低头,半句话都不敢再多说。           176 姊妹情深,当相邀归家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事实上,若要问墨卿歌对墨长河的印象,即便如今墨长河在她面前,也仅限于是个从没脾性却会让人不自觉害怕的人。     自她记事起,就压根没见过墨长河发怒的模样。     墨卿歌记得很清楚,墨戈弋在十岁之时就下手打杀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只因那婢女在不该看的时候抬头多看了他一眼,她的母亲乐氏忧心忡忡,生怕墨戈弋小小年纪那般戾气十足,日后可要如何才好。     可墨长河知晓后,他只轻飘飘瞥了墨戈弋一眼,甚至还笑了下,半句训诫的话都没有。     自此,她便知晓自个这个父亲不是简单的,可以说偌大的墨家,压根就没一人能摸清他的心思,说他对家族并不加以重视,可墨家在他的操持下,如今更是超出其他家族许多,且在墨商会霸道非常,他若说一,自然没人敢说二,可要说他心有家族,但对子孙,却放任自流,任你犯下滔天大祸,他连眉都不会皱一下,也不担心墨家的昌盛就断送在这样不争气的子孙手里。     她像今日这般能单独见墨长河的时候并不多,更勿论能来书房。     墨长河双手一拢,瞅着墨卿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蓦地他起身,从墨卿歌手里拿回宿香,上下抛着道,“这种墨丸,你可能制?用我墨家千钧锤法?”     墨卿歌心头一凛,她揣不透墨长河的心思,可也知道自己对制墨丸一事是万万不能答应的,遂道,“女儿惶恐,看不出这墨丸配方。”     墨长河轻笑了声,他施施然起身,到搁满书卷的架子边,从最高处那下个盒子来,抱着回到书案边。边扫着上面的灰尘边道,“既然看不出,还是早点寻个合适的婆家嫁了的好。”     墨卿歌双手隐在袖中,她倏地握紧。低着头不发一言。     墨长河抠开压根就没锁的铜锁片,不大的箱子里面,竟然安放着十来枚墨丸,每枚墨丸皆能看出是用墨家千钧锤法所制。     他眼底有亮光微闪,不过睫毛敛着,谁都没看见。     他将那枚宿香小心翼翼地放到最后,这才又看向第一枚的墨丸。     第一枚的墨丸,能见是个圆形的,粗糙的很,就是那捶法也能瞧出使的并不娴熟。导致制出的墨丸,质地不均,有疏有密,而第二枚的墨丸就好太多,依次到后面。便是能被誉为极品墨丸的宿香了。     墨长河一一看过之后又关上箱子,扫了眼才没动静的墨卿歌,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兄长还没消息?”     墨卿歌提起神,“回父亲,大约十五日之前有收到兄长的信笺,说是正在外。不知归期。”     自己的儿子不见了,墨长河连眉都不皱,他亲自将那盒子又放回架子上,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平静无波的道,“若是征选贡墨之时。他还不能回来,就不用回来了。”     闻言,墨卿歌胸口多跳了几下,她一直半垂着头,不敢看墨长河。此刻也只得低低应下。     墨长河复又在书案后坐下,他拿起一卷书页,悠悠然地翻了篇道,“听闻,数日前,你同人斗墨,输了?还是输在鹤顶红上?”     来了!墨卿歌心道了一声,她就知道这事墨长河一定会过问的。     当下,再不犹豫半点,将古绯的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当然其中有多少真假就难辨了。     墨长河听后,也只浅笑着问道,“所以,这人是在我墨家十年,偷师学了很多东西?后攀上了易州封家?”     墨卿歌捏着裙摆,手心都浸润出了汗渍,“是。”     哪想,墨长河冷笑一声,“好个无耻之徒,可你作为墨家嫡长女更是无能,连个偷师的小贼都能赢了你,若是这样,此人定是天赋了得,如此天赋的墨家子孙,为何整整十年,我就未曾听闻过半分?”     墨卿歌感觉自己哄骗不下去了,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伏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更不敢多做解释。     墨长河屈指扣着桌面,发出清脆声响,紧接着他幽幽的声音就传来,“既本就是我墨家子孙,学了也就学了,且你同她有十年的姊妹情谊,想来由你劝慰她回墨家,也不是难事,如此,我便不予计较你的过失,她也算我墨家一份子。”     墨卿歌如何也想不到,墨长河要她做的事竟然是相邀古绯回墨家,她心头嫉恨非常,那股子的恨意已深沉若毒,再清除不干净,可在墨长河面前,她只得应下,“是,女儿这就去相邀阿绯妹妹回家。”     墨长河欣慰地点点头,他挥手,示意墨卿歌可以出去了。     哪想墨卿歌缓缓起身,低声道,“爹爹,日前女儿在逍遥王府之时,无意瞧见一幅水墨煮茶图,见其墨迹隐带紫光,且芬芳非常,极为难得的是,据逍遥王说,那墨迹的香味,经常嗅之,可使人神清目明,舒缓郁结,通体顺畅,是以,女儿便用银子从逍遥王手里将那画买了下来,特意送予爹爹。”     墨长河不冷不淡,也没表现出欢喜,“拿进来。”     墨卿歌回头朝门口轻唤了声,她的贴身婢女便双手捧着卷画进来。     墨卿歌不假他人手,解开红绳,将那煮茶图展开来——     大约丈长的画卷,以墨泼洒之,浓烈浅淡,层层叠峦,俊山凉亭,山涧流瀑,闲散煮茶的老人,整个画自有一番的韵味天成。     墨长河倾身看去,指腹缓缓从墨迹上划过,后又俯身嗅之,果然如同墨卿歌所说,当真有一股特别的墨香,有点像是庙宇的檀香,又有点像是淡雅兰香。     “好画,好墨!”他说了两个好字,能见眼底流露出几分高兴。     墨卿歌稍稍松了口气,当她在逍遥王府看见这幅画卷之际,第一反应就是墨长河会喜欢,她记得很多年前,墨长河这书房中是有幅类似的画卷,只不过那是一幅品茗图,和这煮茶图皆是出自前朝有名画师之手,只是后来不知怎的,那幅品茗图一夜之间就被盗了,为此墨长河还郁郁了很长段时间。     是以,这次瞧见煮茶图,即便不想欠逍遥王人情,她还是将只要了下来。     “好,”墨长河哈哈大笑一声,“来人,裱上,就放我这背后。”     邱老进来,瞧见摊在桌上的煮茶图,脚步一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墨卿歌一眼,然后上前行礼道,“大姑娘这般孝顺,真是贺喜族长。”     如此,竟有提醒,墨长河才抬眼,赞许道,“你不错,画我收下了,你先出去。”     墨卿歌提起裙摆行了礼,缓缓推出书房。     邱老见墨卿歌真走远了,他反手就将书房的门一关,神色冷凝了几分,“族长……”     墨长河一挥手,他直起身,双手背剪身后,大拇指不断相互摩挲,这是他在思量之时的小习惯,“邱老,是不是很意外?”     邱老点点头,眉目有凝重,他到那画前,小心地屏住呼吸,“族长,这画要如何处理?老奴不建议您挂在书房里,您明知……”     剩下的话邱老说不下去,墨长河目光落在画上,带着谁也看不懂的深邃之色,似缅怀又似惊喜,还似意外,“墨色凝而不散,清透非常,如此熟悉的墨质,除了你我,能有几个人看出是那小家伙的手笔,这才两年,小家伙就到这地步了,不愧是墨家血脉。”     邱老踌躇半晌,还是一咬牙道,“您倒是对她欣赏了,这会她还等着要您的命。”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横了那画一眼,“族长,老奴觉得只怕那孩子对墨家不存好意。”     闻言,墨长河像听了笑话一般,“不存好意才好,谁对这个墨家又有多少好意了,总归我也管不了几年了,墨家如何,端看造化。”     邱老沉默,他知晓作为墨家的族长,缺说出这样的话,这心里该是……     “挂起来,”墨长河悠悠然坐会椅子上,又拿起刚才没看完的书卷,嘴角一勾,脸上的斯文书卷气一刹那变得丝丝邪佞起来,“既然小家伙这么想的,那我便如她愿又如何,看她玩什么花样。”     邱老叹息一声,上前将那煮茶图卷了起来,对已经埋头看书的墨长河,知晓他不想在说什么,就还当真去裱画去了     古绯自然不知晓墨家有人想她回去,她这几天身子刚痊愈,就发现玄朱坊的单子已经积压了好一大堆,便连夜赶制,硬是花了三天两夜的功夫制完大部分的墨丸单子。     尤湖像是没事了一样,整天就在院子里,门也不出,古绯制墨,他就在木窗便,拿了书卷来看,瞅着差不多的当,便不顾古绯反应,让她出墨室休息。     这等差事,也只有尤湖能胜任,其他几人,就是连苦妈也不敢在古绯制墨的时候打扰。     当然,也不是说古绯就不恼怒,她同样恼怒,可尤湖硬是油盐不进,脸皮厚的很,没几句话就能将古绯的气焰给堵住,压根发不出来。     如此几次之后,古绯也懒得听他计较了,总归这人没脸没皮,她若认真了,还只会气的自己心肝都疼。     而就在古绯计划着是不是要去收几个可靠的,有点制墨天赋的弟子,以减玄朱坊的压力之时,墨卿歌上门了。     (阿姽:第三更晚上10点。)           177 她原是早就有心上人的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侧头,看着进墨室来回禀的苦妈,淡眉一扫,颇为意味深长。     尤湖放下书卷,在清浅的暗影之中低笑出声,“今个吹得是什么风来着?这位第一美人当真闲情逸致的很哪。”     古绯朝苦妈挥了挥手,“带去花厅,我稍后过来。”     听闻古绯的话,尤湖斜飞入鬓的眉梢一挑,他斜看着古绯,“小生还以为姑娘不会见她。”     “为何不见?”古绯收敛好桌上的制墨物什,拿起一边的帕子擦了擦手,“她既然敢来,我便自然敢见,我不仅见,我还要扫榻相迎。”     说完,古绯自个转着轮椅,就出了墨室,前去花厅。     偌大的墨室中,剩余尤湖一人,他看着古绯的背影很快转入拐角不见,眉心微拢,俊美无双的脸上就露出思量的表情来。     第一美人――墨卿歌,此刻这位美人优雅坐着,小指微翘地一手捏着茶盏盖子,一手执着茶盏,慢悠悠地抿了口,紧接着许是觉得茶汤口味不太适合,细眉微拧。     她瞥见古绯到了花厅门口,衣袖拂动,放下茶盏,欢喜地起身相迎道,“阿绯妹妹。”     秋水剪瞳弯弯,倒比古绯这个主人还像主人。     古绯面无表情,这会厅里也没外人,她自是不用在掩饰对墨卿歌的不喜以及仇恨。     墨卿歌半点都不恼,她还用一种长姐宠幼妹的包容眼神来看古绯,“阿绯妹妹,拢玉河一别多日不见,妹妹气色倒好多了,大姐可是吃够了苦头。”     说着,她还伸手当着古绯的面揉按了一边肩胛几下。     古绯嘴角勾了勾,她双手拢着放置膝上,神色安静又冷漠。     墨卿歌并未觉得尴尬,她再是自然不过。摇曳生姿地走到古绯面前,上身微倾的继续道,“阿绯妹妹怎的不说话,莫非还在生大姐的气不成?需知大姐也是无奈。你我十年姊妹情谊,大姊也不想那样的,可阿绯妹妹你有所不知,那一句其实都是大哥墨戈弋暗中胁迫大姊而为,并不是大姊的本意。”     听闻这话,古绯眼波动了动,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上被风吹起的涟漪,她终于开口,却只说了一字,“哦?”     墨卿歌点头。她脸上出现哀伤的神色,将眉目间的绝色映衬的越发惹人怜,“我知阿绯妹妹一时半会不会相信,不过没关系,待好过些日子。我带妹妹去见大哥,一切是非自有分晓。”     古绯面色一凛,墨戈弋的失踪果然是何墨卿歌有关系,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是派人找过墨戈弋,可却半点消息都没有,仿佛这个人真的就如墨卿歌所说。压根就没回大京。     “你知道墨戈弋在哪?”她问道。     墨卿歌犹豫了一下, 还是点点头。     说到这,两人之间再次没话说,安静像是潮水一般在整个花厅蔓延,墨卿歌头微垂,端着茶水不辨神色。     古绯也敛眸不语。     尤湖过来之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情形,他在墨室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亲自过来瞧瞧的好,一来是想探的墨卿歌今日登门的真正消息,又来也是想看古绯的笑话。     他没以真面目过来。就那当,在他脸上就已经又是逍遥王侍卫那张普通不起眼的面容。     “姑娘,到了喝参汤的时辰了。”尤湖手上端着一小盅的参汤进来,他看都没看墨卿歌一眼,径直在古绯怪异的眼神中,将汤捧到她面前,背着墨卿歌之时,他还朝她眨了下眸子。     古绯微微默然,她不动声色地接过,搅着勺子,看向墨卿歌,果然就见她面带诡谲的在笑。     安静喝完参汤,古绯将小盅递给尤湖,赶他走道,“味淡了,让膳房在熬熬。”     却是不愿白白被看了笑话,赶尤湖走。     尤湖这会听话的,应了声,端着小盅又出去了,一进一出的当,当半点都没瞧见墨卿歌。     秋水剪瞳盈盈不得语,墨卿歌看着尤湖听话的走了出去,她以袖掩唇,笑着道,“厅中闷的慌,妹妹可要出去陪大姊走走?”     古绯摇头,她转动轮椅,不再看墨卿歌。     墨卿歌嘴角笑意更盛,她随即起身往门口去,还边道,“那大姊一人可去稍转一圈就回来,一会大姊还有话想对妹妹说。”     说完,也不给古绯反应的时间,径直随尤湖的脚步就走了出去。     古绯面容带起点讥诮,她哪里不知墨卿歌其实是追尤湖去的,当日拢玉河一事,救她的人是顶着刚才那张脸的尤湖,这人起先的身份明明是逍遥王的侍卫,可这会却出现在她院子里,还对她言听计从一副下人的模样,墨卿歌不奇怪才是怪事。     却说墨卿歌出花厅后,几步就追上尤湖,并冷喝了声,“站住!”     尤湖脚步一顿,他眼底流泻出戏虐之色,后敛起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墨卿歌道,“姑娘,是在对在下说么?”     墨卿歌娇笑一声,她绕着尤湖施施然转了圈,“啧,堂堂逍遥王府的王爷贴身侍卫,竟然出现在乌衣巷,还在一个最不可能的人面前为奴为仆,不晓得若是王爷知晓后,又会如何?”     尤湖眼波都没动一下,“不如何。”     可墨卿歌不以为然,她脸上再次带出温柔体贴的笑意,“侍卫大哥可是有难处?卿歌在王府的那几日,可是见侍卫大哥统领一个侍卫小队,好生不威风,这会又怎会愿意与人低声下气。”     尤湖眼梢瞥着墨卿歌,眸底深处有要笑不笑的兴味,“在下愿意,与姑娘何干?”     闻言,墨卿歌微微露出惊讶,她回头看了看花厅的方向,惊疑不定地揣测道,“侍卫大哥,可是就倾慕上了卿歌的那妹妹?”     尤湖抿唇不语,他这神色看在墨卿歌眼里,就是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模样。     墨卿歌心头蔑笑几声,随即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卿歌那妹妹的性子,倔强又顽固的很,况且侍卫大哥可能不知,她原是早就有心上人的。”     尤湖露出思索的神色,“那日救你的那位公子?”     墨卿歌点头,她瞅了尤湖皱起的眉头,计上心来,“不过,卿歌在王府的几日就觉得侍卫大哥是个可靠的男子,能够交付终生,侍卫大哥若真是有意,卿歌愿意倾力相助。”     尤湖也没那么快答应墨卿歌,他很是正常地警惕退后一步,怀疑的问道,“你?”     墨卿歌点头,她伸手,食指竖在唇间,带起点低低的蛊惑,“此事,若侍卫大哥愿意听从卿歌的安排,卿歌担保很快就能如君所愿!”           178 小生贱卖给姑娘比较合适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看着墨卿歌在一个时辰后离去,她指腹转着轮椅扶手,杏眼微眯,有剪影投落到她素白的脸上,就让人觉得她越发单薄,“她跟你说了什么?”     推着轮椅的尤湖低笑声,他指尖一挑古绯发髻上的珊瑚流苏,狭长的凤眼之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翻滚,“她可是想将姑娘卖给小生来着。”     眉梢一挑,古绯淡淡地看了尤湖一眼,也不要他推轮椅了,自己转着轮子就又往墨室去。     尤湖跟上,文人青衫在他身上摇摆出的弧度悠闲又自得,“小生觉得,比起墨大姑娘说的提议,还是小生贱卖给姑娘比较合适,起码这辈子都不担心没有饱饭吃。”     古绯自是知晓这人的德性,在她面前没个正行,是以并不理他。     薄凉的唇一勾,尤湖站在墨室门口,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瞧着古绯又拿起了烟炱欲开始制墨,沉吟好一会他才低声道,“姑娘,待会小生就得离开,姑娘还是自个小心些,再有上次那样的事,小生也不是每次都能赶得及的,况且。”     说到这,他顿了顿,眸底有幽深的暗色,“相信姑娘也是想有朝一日能重新站起来,小生可是在等着姑娘……”     等着你到足够的强大……     后一句在他心头转了圈,又按捺了下去。     古绯动作不变,她甚至都没有停顿,对尤湖的话不发一言,仿佛没听到一般。     尤湖轻笑了声,笑声悦耳如冷泉,涓涓绕溪流磐石而过再浸润过苔藓,就带着潮气的青绿。     在古绯午休醒来后,尤湖已经是走了,听夜莺说,走之前。到房里来看过他,只是她没清醒,就将那乌金黑曜石卧狐簪从妆奁匣子里拿出来,置她手心。以这样的方式提醒她外出之时,带上防身。     她五指握紧,乌金黑曜石的冰冷从掌心蔓延而起,像细小的电蛇,蹿进她的胸腔之中,鼓荡出微微的麻疼。     转着卧狐簪,古绯靠在榻上,脸上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她心知尤湖是不可信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他在某些方面极为相似。皆是只信“利”,她也能肯定,现在是她还有利用价值,当再无价值的一天,她若是碍着他了。定会被毫不留情的扫除。     且在尤湖心里,仿佛一直潜藏着一只巨大的兽,心有所图,还非小事,他也自来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这样的人,往往最是冷漠无情。万般的人和感情,在他心里都不及他的野心来的大,为了达成所愿,甚至连自己都是可以牺牲不顾的,又何论旁人。     所以,这也是她一直对尤湖三番四次的戏弄而无视的缘由所在。即便他对自己有所欣赏,那在他心里也没有一根头发丝的份量重。     此人,无心寡情,若是纠缠不清,万劫不复的只会是自己。     不管是墨卿歌还是尤湖。古绯都没放在心上,晚些时候,她书信一封回易州,要墨玉华择有天赋,身世清白,且德性尚可的,年约在十二至十六之间的制墨学徒,若是有愿意拜她为师的,便送到大京来。     夜莺知晓这事后,她在古绯书房外犹豫半天,最后还是白鹭看不下去,一推她进门,就对古绯道,“姑娘,婢子有个不情之请。”     夜莺拉了白鹭一下,见她一甩开手不理自己,当下叹息一声站出来道,“还是婢子亲自跟姑娘说吧。”     古绯眉目柔和,她在梳理自己会的配方,打算择其一加以改动,为还十来天的贡墨之事做准备,“何事?”     夜莺咬了咬唇,脸上闪过坚毅之色,“姑娘,婢子想测制墨天赋。”     说着,她提着裙摆,低头跪了下来,白鹭也跟着跪下。     古绯执毫笔的手一顿,她愣了好一会,见夜莺不是说笑,眉心一拢就问道,“怎的突然想起这个?”     夜莺回道,“婢子听苦妈说姑娘在择选学徒收到门下,婢子不求日后能有多大的出息,只想为姑娘分忧解难,姑娘今个才十七年纪,不该这样整日在墨室里,旁的姑娘家,不是诗宴就是打马游乐,可姑娘,婢子就从未见您恣情开怀过。”     古绯沉默,执毫笔的手还僵在半空,饱蘸的墨汁从笔尖滴落,在雪白的白纸上溅落出刺眼的污点,好生难看。     “这样啊……”她低低的道,嘴角勾了勾,一敛袖放下毫笔,就对两人道,“先起来吧。”     白鹭扶着夜莺起来,两个丫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古绯一眼。     古绯摇摇头,这两丫头跟着她也有两年了,如今都及笄了,她也从十五到了十七,仿佛不知不觉,岁月就流逝。     她脑子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嘴里却道,“天赋可以测,可夜莺,你确定你要学制墨?”     夜莺一抬头,当即就想表露自己的决定,古绯一摆手打断她,“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想好了在回答我。”     “制墨,不是为谁而学,如果你是这样的心思,我是不会为你测天赋的,这种态度对制墨来说,是不敬,”古绯声音浅浅的道,她其实鲜少跟身边的人吐露一些自个的心事,可这会却想多说一点,“且,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活法,对其他姑娘来说,诗词歌赋是兴致之物,打马游乐最是热闹好玩,可这些在我看来,一个太矫情一个太吵,皆不得我喜,而对外人来说,制墨是件枯燥繁琐,还会弄脏春风十指的苦差事,可在我眼里,制墨才是天底下最得我心的。”     夜莺露出思量的神色,白鹭是个不喜用脑的直性子,对古绯的这些话,她听过便算,压根不会记心上。     古绯露出笑意,眉目之间安宁一片,“去吧,给我端盏参茶进来。”     夜莺和白鹭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古绯瞧着两人出去了,眼底才浮起暖色。她难以信任任何人,这不是旁人的问题,纯粹是她个人性子作祟,可对夜莺和白鹭。在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她也是花了心思,让自己试着去信任,这对一个习惯凡事皆算计一番才后动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件很困难的事。     只因,信任了,那边不能是带算计的。     第二日,古绯去了玄朱坊一趟,将这几日制的墨丸交到梓鸢手里,罕见的。左清居然也在坊里。     她心里估摸着左清是特意在等她,可左清看到她后,只端着茶盏喝了口茶,指尖一蘸茶水在案几上划拉了几下,就起身离去。未开口说半句话。     梓鸢探身进去看了看,想了会也没懂左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古绯笑笑,她转着轮椅到左清坐的位置,将茶盏移开,只一眼,脸上就露出恍然的神色,后伸手一抹。就将案几上的水拂落。     三天后,古绯让夜莺抱着一墨盒,苦妈找了辆马车,主仆三人一路就往顾大家的宅子拜访去。     那天自夜莺提过想学制墨之后,古绯后来故意没再提,可哪知夜莺还主动找到古绯。坚定的表示要学,不管是为了帮衬古绯,还是为了让自个日后有一技之长,亦或还是其他理由,她都觉得自己一定要学。     而测试结果也是喜人的。出乎古绯的意料之外,夜莺居然制墨天赋还不错,她不像古绯有灵敏的嗅觉,可对于墨料的配伍份量,却是比一般的制墨师父都来的敏感,几钱几两绝不超出一丝一毫。     收弟子,古绯没其他制墨师父那么多规矩,她除了严明封家的制墨技艺她不会教以外,其他的只要是夜莺想学的,她都可以毫无保留的教授。     夜莺只堪堪敬了一盏茶后,便成为古绯门下第一个的徒弟,这在很多年后,即便古绯已经收了好些的徒弟,可夜莺在古绯身边的位置一直无可替代。     亦师亦主仆。     投了拜帖,古绯被引进顾大家那座三层的精舍小楼,这次她只在二楼,未上三楼。     然而,一连喝了整壶的茶水,还是不见顾大家现身,夜莺小声的道,“姑娘,不若先回吧,顾大家这是不想见姑娘。”     古绯冷笑一声,她眼眸半阖,掩起眼底蹿过的精光,“无碍,等着就是。”     左清跟她说的,大京之中值得她拉拢的第二个对象,此人便是顾大家。     而这人也最是好大喜功,一把年纪了还虚荣心强的很,上一次弄出品墨会的事,她时候也找左清打听出来了,这顾大家家中日前族谱遭逢阴雨天气,受潮的厉害,前面好些字迹都不甚清楚,故而他一直在寻墨色可历经岁月洗礼的墨丸,准备修缮族谱用。     本来,她其实上次之后,已经入了顾大家的眼,很是有希望借由这事同顾大家拉上关系。     可当日,她从玄朱坊拿了墨丸过来送顾大家,虽没当场拆穿古远盗用她墨丸一事,总归也让顾大家觉得没脸了,事后他虽也上过玄朱坊几次,那也只不过是为了看在她算半个封家人的情况下。     这种事,宣扬出去,别人也只会觉得是顾大家念及旧情,有情有义,且宅心仁厚,对故人之后依然照顾。     她今日上门,便是有着另外的心思,是以,顾大家见她得见,不见她也得见。     待暮色四合之际,来换茶水的下人都不知进出多少回了,古绯依然老神在在,不慌不忙,也不说离开,当真有不用晚膳也要耗在这的架势。     无奈之下,顾大家终于现身,他从三楼下来,脸上神色不愉,“老朽今个身子不适,让姑娘等久了。”     还愿意基本的客套,古绯也不会太过撕破脸皮,她笑意盈盈,仿佛她不是等了一天,而只是等了一刻钟而已,“顾爷爷这会身子可还好?阿绯不巧与怪医九先生有点缘分,若需要,阿绯可让九先生给顾爷爷瞧瞧,天见热了,顾爷爷可千万要保重身子才是。”     顾大家银须下抿着唇,眉目都起了不耐。     可古绯继续说,“想当初,祖父就是偶染风寒,本也不是大事,可就此一柄卧床不起,没过多久,身子就撑不住了……”     听闻这话,顾大家脸色就更难看了,他几步下楼梯,走动之间都带起了风。     古绯嘴角止不住翘了点,枉她等那么久,不言语膈应膈应,她哪里肯吃下这个暗亏。           179 不留一个活口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夜幕时分,有下人进来掌灯,跳跃不定的光影之中,头须皆白的顾大家脸上有沟壑丛生的暗影绰绰,古绯半敛眼眸,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     “听闻顾爷爷正需一方墨色厚重的墨丸,恰好玄朱坊有枚,今个阿绯就给带过来了。”古绯低言细语的道。     说着,夜莺机灵地打开墨丸,并恭敬地送上。     顾大家一愣,氤氲不明的烛光下,小巧的墨丸金光流泻,安静地躺在细丝帛中,怎么看都十分讨人喜欢。     古绯将顾大家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又笑道,“墨丸被制出来自然是用的,如今顾爷爷有大用,那么就总比放在阿绯手里的强。”     顾大家盖上墨盒,指尖下是凹凸不平的墨盒纹路,他目光幽深地望着古绯,缓缓开口道,“你欲如何?”     闻言,古绯轻笑出声,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不愿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她索性直言,“其实也没怎样,就是想从顾爷爷这边问问贡墨的事,以及当今初元帝的喜好而已。”     对这话,顾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当话在喉咙转了圈,他再次开口之时,就已经变为,“贡墨之时,恕老朽无能为力,那是内务局的事。”     只说了一件,而未说有关初元帝的喜好问题,古绯便知对这第二件的事,是没多大问题的,可她最想知道的还是贡墨。     她沉吟片刻,“如此,是阿绯唐突了。”     以退为进,她晓得有些时候急躁不得,故而顺势而下。     顾大家对古绯的识趣还是颇为满意,他捻着胡须末道,“当今初元帝,自幼心怀天下,虚怀若谷。且秉仁义孝礼,乃一代明君矣,初元帝喜龙香御墨,每嗅西佛麝香。心悦之,且特爱藏样式精巧之辈。”     古绯一一记下,心里已经暗自琢磨开了。     从顾大家精舍出来的时候,天已经昏暗了,且下着蒙蒙细雨,烟雾弥漫之中,天地一色,什么都看不清。     苦妈正准备脱下外衫,让古绯罩头上,先行到马车里去。就听闻精舍中有下人在唤的声音。     “这位姑娘,小的家太爷说了,赠墨之恩,心怀感激,故而借伞一用。”那小厮手捧着两三把的青面油纸伞。递给边上的苦妈。     古绯点头,“请回禀顾爷爷,阿绯铭记于心。”     小厮回礼后,当即转身离去。     苦妈撑开油纸伞,先让古绯遮挡,另外两把手给夜莺,她推轮椅。就往马车那边去。     尽管头上有伞,从精舍到马车,不过数丈远,古绯进马车之时仍然觉得裙裾润湿了,黏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往后几天。古绯从初元帝的喜好出发,从配方到墨料的选择,她都需要重新考虑。     而墨卿歌像是将乌衣巷给当成了自个的院子一样,日日必来,过来之时不是带些小点心。就是些姑娘家用的胭脂水粉,古绯懒得理她,总归只要不碍着她,她权当没看到,而那些物什,转身她就给扔掉,碰都不会碰一下。     都这般无视的态度,墨卿歌既然也沉得住气,不仅不恼不说,对古绯越发的亲昵,若不是古绯了解她的性子,都真要以为这人是诚心实意的要与自己修缮关系。     终于有一天,古绯懒得从墨室出来,在院子里摆了棋局,自行对弈,墨卿歌身穿姜黄百褶长裙,眉目浅笑盈盈地进来。     “阿绯妹妹,”人还未至,莺鹂脆音就响了起来,应和着叮咚作响的环佩之声,恍若误入凡间不食烟火的仙子,“今个天气不错,阿绯妹妹可愿同我出去走走?”     古绯面无表情,她捻起白子,慢条斯理地下落,也不开口应答。     墨卿歌仿佛已经习惯了,她一拂水袖,在古绯对面坐了下来道,“逍遥王府晌午之际有个花会,据说开出的花全是大殷罕见的,往年逍遥王可是已经开了两三次的花会了,可今年,还是头一次,妹妹不心动么?”     古绯还是不说话,她连眼都没抬,压根看不出她的心思。     秋水剪瞳之中厉色一闪,墨卿歌以袖掩唇笑道,“会上不仅有很多各家姑娘,同样还有大京世家子弟在,是个难得的机会,且……”     她说道这,顿了下,“前几日,我听说那日拢玉河救妹妹的侍卫大哥,出了差错,被逍遥王给罚了,啧,那个惨,身上全是鞭伤,连床都下不来,按理,妹妹该亲自去谢谢才是,毕竟救命之恩不是。”     古绯眉梢终于一动,她落子的动作一顿,但只那么刹那,很快又掩盖过去。     墨卿歌眼尖,她轻咳一声,衣裙延展而过,幽幽起身,十分可惜的道,“既然妹妹对花会没兴趣,那我只得自个去了,只是可怜的人哪,逍遥王也不是个好相予的,只怕没好日子过了。”     说着,她摇摇头,眉目惋惜,高雅又圣洁的脸上出现让人感同身受的楚楚可怜。     百褶长裙摇曳如水波,带着有节奏的韵律,墨卿歌宛若行在游云之间,腰身摇曳,就像是在风中摆动柔软的荷,她与古绯擦肩而过,在两人衣袂相交之际,古绯冷冷开口——     “等等!”     墨卿歌脸上露出隐晦的深邃的笑意,可当她在转身望着古绯之际,已经又是疑惑而无辜的表情。     “我同你去。”古绯放下棋钵,唤来苦妈,径直回房间换衣裳去了。     墨卿歌站在院子里头,有风而起,吹动她的发梢以及衣带裙角,倾城倾国的面容宛若水墨中仙,安宁美好的不真切。     苦妈从房间里的木窗往外瞅了一眼,瞧着墨卿歌在拔拉古绯之前的黑白棋子玩,她眉头一皱就道,“姑娘,真要去逍遥王府?”     勾唇点笑,古绯黑瞳之中这会才显露出晶亮的沉色,“为何不去?好歹也是墨卿歌在盛情相邀。”     苦妈手下利索地为古绯绾了个凌虚髻,并插乌金黑曜石卧狐簪,后翠色素银花钿左右各一对。光洁的额前坠一水滴形的蓝宝石,同蓝宝石的小巧耳铛,挑了件蓝绿葱茏的长裙,裙角之间隐约可见婉约生动的水墨翠竹。配柔白轻罗纱的披肩,披肩以蓝色细丝绦穿窄袖而过,在古绯纤细的手臂上打了个活结,并垂下长长的丝绦流苏。     瞧着难得盛装的古绯,苦妈眉心就没舒展过,她挑出一点桃红胭脂,在掌心抹开了,点在古绯双唇,“姑娘,为何明知墨卿歌不安好心。还如此纵容她每天都来?”     古绯举起铜镜,瞧了瞧道,“不这样,她怎会露出狐狸尾巴,只有知晓她想的目的之后。才好应对,并加以狠狠的反击。”     话虽这样没错,可苦妈仍觉心头不安心,“可是也没必须同去逍遥王府冒险。”     说起这事,古绯幽幽叹息一声,她小指一翘,两根指头捻起颜色轻浅的眉墨。淡淡地娥眉一扫,整张一向因不见日月光线而特别素白的小脸,顿生动娇嫩如三月春桃。     “尤湖跟说许诺,若我能亲自揭开他与逍遥王的关系,他便同意为我治腿。”古绯云淡风轻的道。     苦妈一怔,久久没反应过来。她实在想不到古绯同尤湖之间私下里竟然达成了这样的条件。     唇动了动,叹息而出的便是,“那……花会确实是个好机会。”     古绯斜看了苦妈一眼,知晓她还有些事瞒着自己是不能说的,她也不为难。感觉收拾妥当之后,便转着轮椅往房间外走,“唤夜莺来,你也同去,院里留白鹭和尤二看家。”     说完,她想了下又加了句,“尤二若是无事,就让他去墨室捶炼墨坯。”     墨卿歌瞧着古绯出来,她眼眸深处蹿过怨毒的嫉恨,古绯虽然容貌只能算清秀如莲,可她那双眸子太过勾魂,但凡是见过的人,总会不自觉的就将之记在心里,很久都不会忘。     而此刻经过刻意妆扮,一袭华服盛装的古绯,自然也是同样引人注目,她一身气质淡淡,如浮冰碎雪,本身的存在就让人无法忽视。     “阿绯妹妹真是俊,平日里也该这般多打扮打扮才是,指不定今个就要让诸多的青年才俊失了魂去。”墨卿歌说笑道。     两人一同出的乌衣巷,在巷口见着停放的墨家马车,古绯在墨卿歌上马车后,苦妈和夜莺帮着抬轮椅,也将古绯送了进去,末了两人才最后上。     好在马车内颇为宽敞,即便有墨卿歌和古绯,再加上三个下人,也是半点的都不拥挤。     一路无话,两刻钟后,古绯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却是逍遥王府到了。     早有带刀侍卫上前,先是墨卿歌的侍女下马车,然后扶出墨卿歌,紧接着是苦妈和夜莺,古绯在最后,她的轮椅不甚方便,有侍卫自发帮忙。     逍遥王府,门口两尊巨大的麒麟异兽,穿着锁子甲威风凛凛的侍卫,周围已经停放了好些马车能见好些姑娘夫人正在往王府里走。     “阿绯妹妹,我们也进去吧。”墨卿歌提了提裙摆,随手拿出请帖,带着古绯就进了王府。     也不知墨卿歌是否是故意,她上次在王府作客,此时自然熟悉,带着古绯一路尽是捡人多的地走,且每见着个认识的,她便笑着介绍古绯,身份么,自然是墨氏分家所出,她自小的玩伴。     而众人见古绯坐在轮椅上,不良于行,好心的面带同情之色,冷漠的只是旁观,再有的便是眸带讥诮,含沙射影地奚落一番。     苦妈眉头皱起,到了后花园中,已能见处处都是盛开的娇羞各色香花,她跟古绯支了声,特意落后墨卿歌几步,随后一个拐角错开,便不在跟墨卿歌身后转,主仆三人倒自行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王府的园子颇大,且九转百回,曲曲折折,假山嶙峋,清溪沿石淌过,放眼看去,满目都是不同品种的香花,古绯嗅觉灵敏,她早嗅到了纷杂的花香。     “姑娘,如今进了王府,又要如何做?”苦妈问道。     古绯随手拂过一朵金黄香花,漫不经心地道,“不如何做,顺其自然,看看就是了。”     苦妈应了声,没人看见她松弛耷拉的眼睑之下,是暗芒迭起,她似乎漫无目的,又似早有预谋,逛着园子就越发的往偏僻的地儿去,起初古绯没在意,只见抬眼看去,周围不见任何一个来观赏花会的客人,她心里一凛,就听前面偌大一座假山那边传来依稀的说话声——     “人都来了?那便动手吧,不得留一个活口。”     (阿姽:卡文卡的真**~~~~~嘤嘤嘤~~~~亲们就真不在评论区冒个泡,让阿姽知晓一下存在吖?)           180 造化一场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那是从未听过的陌生嗓音,带着云淡风轻的冷厉,可又让人背脊生冷汗,不知是不是古绯的幻觉,她竟还在那声线中听出了隐约的熟悉来。     苦妈的反应比任何人的都快,她伫立不动,尔后小心翼翼地将轮椅推至一丛能遮掩的拐角处,好半晌,确定周围再无异动之后,才若无其事地带着古绯往前面走去。     古绯没有说话,脸上面无表情,她不动声色地记住走过的小径,忽的就心生古怪之感,仿佛苦妈对这院子很是熟悉,半点都没见她走错岔路。     她一摆手,瞧着周围没人,屈指一敲轮椅扶手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苦妈身子一颤,古绯没有指名点姓,可她就是明白古绯这话是在问她,夜莺很有眼色地故意落后几步。     苦妈握着轮椅的指关节逐渐发白,好半晌她才苦笑一声,“姑娘,有些事只能你自个去发现,老奴不能说。”     如此,古绯便确定刚才她无意听到的那话,以及一路走来的,都是苦妈刻意为之,她心底那团本就存在的阴影越发的扩大,像是吸了水的海绵,越发的让她无法再忽视下去。     “不留活口?这是要不留谁的活口?”她问了第二句话,心下已经决定,这事若与她无关,她决计不会搀和半点。     苦妈摇头,“老奴确实不知。”     说完,她眉目出现一丝急色,又推动轮椅道,“姑娘,老奴不会让您有事的。”     只见她左拐右转,不时叫身后的夜莺赶紧跟上,偶见下人经过或遇宾客,苦妈都以不慌不忙的速度避开了。     古绯半点不问苦妈要带她去哪,她默默记下走过的路,瞅见有带刀的侍卫。就多注意一下,连她自己都有点不太明白,这个时候她心底那点期待碰撞尤湖的心思是所为何。     苦妈一直带着古绯往王府东南的方向去,不多时瞅着没人的当。就蹿进一栽种满翠竹的小院,那小院很小,且满是翠竹,也没个人,屋子里干净整洁没半点灰尘,可见是时时有人在照料。     苦妈将古绯安置在屋子里,又折身回去将院门关好了,掩去痕迹,才回到屋子里,虚掩上门。就这会,她额头居然生出了细密的汗。     “姑娘,在这歇歇,等事了之后,咱们在出去。”苦妈面色小心地瞥了古绯一样。生怕犯了她的忌讳。     这个时候,古绯也没多计较,她点点头,“我晓得,看来逍……”     哪知,她话来没说完,就听闻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啊。有刺客杀人啦!”     古绯神色一凛,她不曾想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真有人在王府之中就堂而皇之的动手,她念起刚才那声音说的“不留一个活口”,倒抽了口冷气,可同时只要一想到墨卿歌还在前院里赏花。她就心生恶意,只觉得就此让墨卿歌出点意外也是好的。     不等她这念头多想,接连又是无数声的惊呼声,其中夹杂着求救以及哀嚎的声音。     古绯没亲眼所见,可但凭耳闻。便可见前面院子里此刻是何等的景象,定是如地狱也不为过。     今日来逍遥王府参加花会之人,皆是大京之中的贵家夫人姑娘的较多,偶尔也有那么几个世家纨绔子弟,可无一不是手无寸铁之人。     苦妈蹿到门口,从门缝往外看去,见没人注意这僻静的院子,她才松了口气。     即便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这会夜莺也知道不会是好事就是了,她同样听到了那些求救的惨叫声,脸色一下就煞白,她靠近古绯的轮椅,嘴唇蠕动了好几下,都一句话没说出来。     主仆三人安安静静,如此在陌生的房间里静坐了一个时辰,听着外面没有太大的动静了,还有侍卫在高声喊着让大夫救人的声音,苦妈松了口气,顿时,她整个人都觉得四肢有点发软。     “好了,姑娘应该没事了,咱们出去吧。”说着,她过来推轮椅。     夜莺赶紧上前,打开房门,然后她手搭在门把上,当即就惊讶的愣住了。     苦妈和古绯到近前,两人透过半开的房门,越过夜莺,视野之中就看到一身穿白色衣袍的男子背对着她们,站在翠竹林前动也不动。     苦妈眼瞳骤然仅缩,她让夜莺看着点古绯,自己迈了出去。     夜莺小心翼翼地将古绯也推出房间,她远远坠在苦妈身后,不敢离的太近。     杏眼稍眯,古绯总觉得那男子背影有点熟悉,不健壮的身形,带着书生的文弱气息,如绸黑发,被一玉簪高高束着,整个人双手背在身后,专心致志地透过翠竹林,看向院子外面。     苦妈走的很慢,她盯着那男子,没感觉到不善和杀意,才挥手示意夜莺推轮椅跟上。     缓缓接近,就在苦妈欲与那男子擦肩而过之时,蓦地听闻那人开口道,“居然能藏到这里来,也算造化一场。”     一听这声音,主仆三人脸色大变,特别是古绯,神色很是难看,她已经听出这声音,就是刚才那个在假山处说不留活口的嗓音。     苦妈不自觉手刀一竖,随便准备一个不对就抢先出手。     “你是何人?”那男子有继续问道,他动作未变,就是脚步都没移动一丝。     古绯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制墨师父古绯,无能之辈。”     许是真觉得古绯无足轻重,男子沉默了瞬,“出去,别再进这院子一步,否则……”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苦妈心头一喜,仍旧她走前面随时警惕着那男子,夜莺跟在后面,瞥了男子一眼,当即巴不得立马带着古绯出院子。     苦妈率先踏出院子,她没回头往后看,只是见着古绯也出来了,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三人很懂规矩的不往后看,也半点不好奇男子相貌的模样。     初初踏出院门,古绯听闻一声轻笑随分而来――     “呵,有胆子。”     当最后一字话音方落之际,那说话的声音已经越发的小了,仿佛这个千山万水传过来。     古绯终忍不住,她回头,就只见到一片枝叶簌簌而响动的翠竹林中,白衣男子转了个身,背着双手往房间里去的背影,那像书生一般文弱的身形,飘扬又落下的发梢,都越发让古绯觉得熟悉起来。     “那人,是不是很眼熟?”她不自觉问出声。     苦妈皱着眉头没有回到,倒是夜莺也转身瞧了瞧,迟疑不确定的道,“婢子总觉得有些像尤湖公子的背影。”           181 阿绯妹妹只是性子冷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有些像尤湖公子的背影     古绯一怔,她脑海中浮起尤湖的面容,又与已经消失在翠竹林中的白衣男子一对比,还真是挺像,都是一样带着文人的孱弱。{ }     可随即她便摇摇头,否定了这想法“不是,他的嗓音同尤湖有细微差别。,.     即便那差别很小,可她还是听出来了,尤湖的声线偏低沉一些.     而刚才那男子不仅嗓音清脆,其中还带着中气不足的虚弱,倒是和那传闻中的逍遥王有些相似,都是有气无力的模样。     这事不适合大张旗鼓的言谈,主仆三人从院中出来,已经有侍卫瞧见了,便过来引到前院的hua厅去。     一路上苦妈不动声色的打探。     那侍卫只说是不知身份的刺客混入了王府,本是来刺杀逍遥王的,可不曾想眼见逍遥王身边守卫森严,那些丧心病狂的刺客竟然对手无寸铁的今日宾客和家眷动手。     如今,自然是将刺客尽数斩杀干净,逍遥王也从宫里请来了御医,正在前厅中安抚惊慌的宾客。     对这说法,古绯自然是不信的,这一路,她便已经看到有侍卫正在收敛不幸殒命的宾客,原本香hua恣情盛开的妖娆园子,此刻到处都是折损的残hua断枝,且遍地猩红蛘血,一股一股的血腥味让古绯几欲呕吐出来。     她脸色不太好看,素白的像是冷冰。     今日逍遥王府之日,明显就是一场早有的预谋,而这场谋划之中,这些白白死去的宾客,当真是死不瞑目,古绯不知逍遥王想干什么,可她就是笃定此事与逍遥王脱不了干系。     “阿绯妹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墨卿歌眼尖,她在hua厅一回头就见古绯遥遥过来,上下打量见,居然没在古绯身上看到半点痕迹。     与此同时古绯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墨卿歌,一见一身华服长裙的墨卿歌此刻裙摆有撕烂的痕迹,袖子上沾了点血迹,也不知道是她的还是旁人的,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狼狈。     她眉目带忧地看着古绯,在古绯还没进门槛之际,就巴巴地跑过来,面带关切地拉着古绯瞧“可是有伤道?,.     那一副的神色,落入旁人眼里,再是无比关心兄弟姊妹不过,真真的大家闺秀风范。     古绯眸色微闪,这会她想着尤湖和逍遥王的事,压根不耐烦陪墨卿歌伪善,她一拂袖,云淡风轻的将墨卿歌拂开,在苦妈的帮助下,进到hua厅,还离墨卿歌远远的。     “阿绯妹妹”.墨卿歌期期艾艾地唤了声,她搅着袖子,十分无措,绝色面容上浮起惹人心疼的怜惜“让大姊看看,你如何了?刚才大姊一回身不见了你的影子,好生找了来,后又遇刺客,大姊生怕你有个什么不测......,.     说着,她还眼眶都红了。     这幕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就是古绯不近人情了,当即就有人为墨卿歌出头“哼,一个分家血脉不纯的子嗣而已,不知道的,还当着架子比嫡出姑娘还大了,真不知你哪里好了,亏的卿歌还与你姊妹情深了十年。”呵斥古绯的,是一头梳堕马*,面容娇俏却目带鼓娄的少女,这人手臂带伤,刚才古绯进门之际,就是墨卿歌在为她打理伤口。     古绯斜眼睥了一眼,像看个蝼蚁一样,她甚至不屑开口说句话,径直将视线移开,在整个hua厅观察起来。     hua厅之中,安置了好些宾客的女眷,此时正有人小声的嘤嘤哭泣,也有人晕速不醒,更有甚者像被吓傻了般,痴痴呆呆,往来有御医学徒正在挨个诊治,并有好几队的带刀侍卫在厅外来回巡视。     古绯不知她这般蔑视,彻底的激怒了某个人。     “贱婢,目中无人,欺人太甚”.说这话的仍然是那娇得女子,她一跺脚,本就发白的脸色越发铁青。     墨卿歌连连安抚,她不时又瞅瞅古绯.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包容和亢奈之色。     立马周围对古绯不喜的人,瞬间多了半数去。     古绯哪里会在意这些,她招手示意苦妈附耳过来,1小声的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苦妈点头应下,嘱咐夜莺寸步不离地伺候好姑娘,她自行一人退了出去。     夜莺找了个安静不惹人注意的角落,摸出帕子给古绯擦了擦翼角的细汗,身子一侧,就将旁人不善的目光给全部遮挡了。     墨卿歌眼底狠辣一闪而*,快的让人以为是幻觉,她劝慰下娇俏女子的怒火,抬脚就想走过来,夜莺敏锐察觉,只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满含警告之色。     墨卿歌迟疑片刻,只得叹息一声,嘴角露出苦笑,遮掩般的对周围人解释道“阿绯妹妹只是性子冷,不善言谈,若有得罪之处,卿歌在这代妹妹向众位赔不是了,还请大伙见谅。”后又摆出那副高雅大方的姿态,将家中长姐的气度表现的淋漓尽致。     夜莺气的咬牙切齿,只觉好个没脸没皮的,她家姑娘一句话都没说好,好端端的也不招惹任何人,怎的就有错了?还要她墨卿歌还代为陪不是。     她头一次觉得要是白莺在就好了,她定要让白莺给这个无耻的伪善女人几枪吃。     古绯只当犬吠,这会她的注意力全被hua厅之中的高榻上给吸引了,那白玉云纹高榻上,金丝铺泄的敕垫,一雕一琢都能瞧出精致来,且最显眼的还是,那高榻的上首位置被长长的白色帷幔隔开,像是之前她在遗遥王画舫上看到的那样,只能见其中有人影在晃动,不能看真切。     有御医从里面出来,紧接着就传来一阵轻咳,那咳连绵不止,像是要将自个的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一般。     紧接着,就有虚弱无比的声音传来“诸位贵客,今日王府突进刺客,对遭逢大难的诸君,本王甚为难过,是本王连累了大家,虽刺客已尽数伏诛,但此事本王定会禀明皇上,彻查到底,还诸君一个公道.…...咳......咳......”说到这,逍遥王明显接不上气,他歇了歇,缓过劲来继续道.“三日之后,本王会亲自登昭华寺,求的昭华寺主持为死者祈福,以尽本王的愧疚之意。,.     话到这,底下的哭声大了点,夹杂着跪拜叩谢的声音,以及劝慰逍遥王要保重身子的哀求。     古绯冷笑一声,这逍遥王倒是惯会装的很。     这当,苦妈回来,她寻到古绯,弯腰低头就在她耳边道“.姑娘,老奴打听清楚了,今日遇刺不幸身死的宾客平,有吏部大臣的家眷,还有刑部大员的血亲,其他的皆是与御庭重臣有关系的。,.     古绯嘴角的冷意更甚,她眼都不眨地盯着白纱帷幔后,企图从帷幔飘起的缝隙中窥的逍遥王的真容。     恰如她想,帷幔后来传来婢女的惊呼,却是逍遥王受不住,又差点鼻厥过去了,立马就有数个婢女不慌不忙的进去,搀扶着一道人影从帷幔后的暗门出去了。     那帷幔角落的缝隙中,古绯只一眼就看到好几位婢女搀扶的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袍,袍子赫然与之前她在翠竹林小院见到的那男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心头一凛,刹那心明如镜,再没半点疑团。     苦妈没注意古绯的表情,她回头瞅着似乎刚才出去过这会刚回来的墨卿歌一眼,就道“姑娘,老奴刚牛回来的时候,看到墨卿歌与侍卫小队长模样的人在密探,还隐约提到了姑娘的名字。,.     (阿娩:赶着出门,所以这章瘦,晚上旧点还有一更。)(未完待           182 逍遥王的脸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苦妈提到的侍卫小队长,古绯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多半是尤湖了。【 】     她转头,就见墨卿歌双手拢着站厅门口,许是注意到她的视线,看过来,然后朝她露出个柔和的笑脸。     “晓得了,”古绯应了声,想了下又道,“静观其变。”     苦妈点点头,退了下去不再多言。     不多时,有御医打杂的学徒蹿进来,面带焦急之色地吼道,“来几个心思细致的婢女帮忙。”     说着,那学徒随手点了几个婢女,拉着人就开跑,恰好夜莺离的近,冷不防就被人捉住手腕,她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拉到门口了。     古绯眸色微凛,这是在逍遥王府之中,虽然不知道苦妈有何顾忌,但总归她不太方便动手,是以,古绯在夜莺看过来之时,朝她点点了头。     夜莺按捺下心头的不满,随那御医学徒过去前院帮忙,一并去的还有好几个宾客身边的贴身婢女。     在花厅等的时间久了,王府又还戒备森严,出入不得,便有王府的下人提来食盒,点心小十食的上了一些,轮到古绯这,她也分到一小碟的点心。     点心味道自是不错的,这都好一阵,古绯也饿了,她捻起几块,斯文地吃下肚,觉口渴之际,才发现没有茶水喝。     苦妈犹豫一下,接过已经空了的小碟,小声道,“姑娘,稍等片刻,老奴去膳房要点茶水来,很快就回。”     花厅人多,是以苦妈还是比较放心,古绯应允,她一人在角落,也不太引人注意。     苦妈瞧了周遭几遍,确定不会有威胁到古绯的存在,唯有会言语膈应人的墨卿歌,此刻也和几位闺阁姑娘在闲聊,一时半会像忘了古绯一般,她便稍稍放心,准备快去快回。     古绯人后仰,轻轻靠在轮椅软枕上,杏眼半阖,整个身子放松,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好像只有那么一瞬,又好似过了很久,她眉心微拢,觉得苦妈去的时间似乎太久了点,周遭那些小声的闲聊也让人倍感烦躁。     “阿绯妹妹,倒是好兴致。”蓦地,轻软若毒蛇的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恶意。     她忽的睁眼,就见墨卿歌那张倾城绝色连在眼前晃动,没有旁人看到,她眸底黑沉的嫉恨犹如狂风暴雨般朝古绯倾泻而来。     勾唇点笑,眼梢浮起讥诮,古绯连应答的闲心都懒得。     墨卿歌却不以为然,她绕到古绯身后,双手握住轮椅,竟然就准备将古绯出去,也不知到底有何目的。     古绯指腹从扶手里侧的小凸点上一抚而过,她瞧着花厅外正在处理园子的下人,脸沿就有冰凌生成,“你欲何为?”     听闻这话,墨卿歌欢快地笑了,一双秋水剪瞳弯如新月,艳丽的不可方物,“逍遥王爷身边那叫尤湖的侍卫大哥,他可是刚才就跟大姊说想见见姑娘,大姊觉得这人老实敦厚,阿绯妹妹倒是可以一见。”     古绯嘴角的嘲讽更盛,她想起墨家七姑娘墨静秀来,此前与左圣司之间,可不就是她墨卿歌在一手搅合。     “我倒不知,才初初两年过去,大殷第一美人竟喜欢做月下红娘了,倒真让我等倍觉荣幸。”古绯口不对心,墨卿歌膈应她,她自然狠狠还击,怎么能让她不痛快了就怎么来。     墨卿歌推着轮椅,沿着游廊往后面的院子去,一路上能见下人逐渐减少,在路过月亮拱门之际,她颇为恶毒的道,“阿绯妹妹,你怎还不去死?墨长河居然还妄想接你回墨家,我看今日,你若与人私通,在这王府之中无媒苟合,对于逍遥王的怒火,即便你再是天赋了得,墨长河岂会为你开罪逍遥王。”     说着,她低低地笑出声来,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以及与她那张绝美面容毫不相称的毒辣。     指腹在轮椅扶手上转圈的速度快了一分,古绯心思一转,就不屑冷笑,“墨卿歌,你也只配用点这点下作伎俩,即为墨家子孙,可敢与我光明正大一战!”     小而尖的下颌一扬,她眉目有睥睨的自傲,对于墨卿歌着这样的手段,更是蔑视到极点。     墨卿歌心起暴怒,胸腔之中涌动的杀意浓如实质,她并不直面古绯的话,反而是说起其他,“可还记得你的兄长墨玄?”     她以袖掩唇,笑的高雅而妙曼,“啧,死的可真是惨哪,全身上下没块好肉,特别还是下身,血淋淋的,血肉模糊,天可见怜,直到咽气,他可是都还在叫着你的名字,当真是死不瞑目。”     古绯一霎握紧扶手,直至指关节发白,她眸带赤红,隐带艳嚣的乖戾,她看不到墨卿歌,可这并不妨碍她身上泊泊而出的阴冷。     墨卿歌心头舒畅了,也到了地头。     她伫立在一间厢房外,单手一掀房门,再顺手将古绯推了进去,有熏香香烛的房间中,居然奢华非常。     “哼,可是有人等你多时了,阿绯妹妹莫要辜负了大姊一番美意。”说着,她眉目笑意不减,娉婷而立的身姿在门口逆光处,显得高贵而不可侵,和她眼下的龌蹉勾当,简直不搭半点边。     古绯侧头死盯着墨卿歌,粉唇一启,就听她一字一句的道,“我若身陨,必先拉尔入地狱!”     墨卿歌笑的矜持而美好,绝色面容恍若含香吐露的白玉兰,她并未将古绯的狠话让心上,一个转身,就关死房门,将古绯一人锁在厢房里。     古绯眸色暗了暗,起先在花厅,她身坐轮椅,墨卿歌故意推她过来,她也是有心想看她玩什么花样是一回事,不太方便当众人面挣扎也是一方便。     她缓缓转动轮椅,打量起这间厢房来,以从顶梁垂落的天青色纱幔将整个厢房分隔为里间和外间,有风从木窗吹进来,数条细纱帷幔渐次飘起又落下。     有浅淡地幽香从墙角的香炉中晕染开来,她嗅了口,没太不适,也就没放心上。     尤湖和墨卿歌自然是不可能联手算计她的,这其中多半是尤湖故意为之,而这厢房中,听起先墨卿歌的话,该是还有一人在,可此间,偌大的厢房安静异常,除了她一人的呼吸,就再听到半点响动。     她转动轮椅,穿过纱幔往里间去。     梨花木的书案,华美的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拢了两层的蚊帐,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旁立着的架子上随意搭了件白色男式衣袍。     她心头一动,总觉那袍子很是眼熟,可又不太确定,是以她想了下,低声道,“打扰了?”     没有声音回答,她转轮椅靠近,缓缓接近床榻帐子之际,后一伸手,欲挑开帐子――     “咳咳……”     轻咳之声,像是惊雷乍响在古绯耳边,她手僵在半空,指尖还能感觉到帐子的柔软,她第一次心起了退意,总觉得撩开这帐子,自己就很可能会万劫不复。     “谁在外面?”帐子里有气无力的嗓音传来,然后是衣衫摩擦的簌簌声响,“出去,别打扰本王!”     一个“本王”二字,叫古绯眼瞳骤缩,她像被沸水烫了指尖一般,飞快地收回手,摸上轮椅轮子,就急急往外面去,就算房门被锁死了,她也决计不能呆着里间。     然而,一直修长无茧的手从床榻里伸了出来,在天青色帐子缝隙间微微挑起,那嗓音刹那就清透了,“站住!你是何人?”     古绯转轮椅的手一顿,她连呼吸都屏了,不敢吭声。     “本王见过你,翠竹林……”     “转过身来!”     背后接连传来两声,带着惯常的霸道与不容拒绝。     古绯深呼吸了一口冷气,她不知道尤湖干了什么,为何堂堂逍遥王不在自个的寝宫,而是在这不起眼的厢房里,也更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这会,都不容她想太多,她只得努力平稳心绪,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转动轮椅,正面逍遥王,然后抬眼――     狭长的凤眸,悬胆挺鼻,薄凉的唇,整张面容俊美无双,风华不二!     然而,古绯黑如宿墨的眼瞳刹那紧缩如针尖,尖锐的锋利从她眼角迸裂出来,要将她自个给戳瞎似的,只因逍遥王那张脸……rs           183 上来,侍寝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凤眼狭长,带隐晦流光,鼻若悬胆,寡情的唇,以及脸沿雌雄莫辩的俊美……     此刻的逍遥王长发披散,如绸黑发顺肩而落,在白色中衣上潋滟出慵懒的写意,他就那么坐在床沿,整个人就像是一幅彩墨勾勒的谪仙图。     然而这般美景,让古绯心起寒冰,整个胸腔冷若冰霜,她甚至动也不敢动,眼眸睁大地死死盯着逍遥王那张脸,脑子里的骇浪一层高过一层,都在叫嚣着――     逍遥王和尤湖面容居然一模一样!     “哼,擅闯本王房间,好大的胆子。”逍遥王冷哼一声,刚才的轻咳让他瓷白细腻的面容染起点滴的薄粉,此刻长眉一竖,眉目不怒而威,凤眼之中更是煞气划过。     古绯一个激灵,找回神智,她疑惑地细细打量了逍遥王那张脸,确定是真容而非他人易容,顾不得这会心里冒出的巨大疑惑,赶紧低头,回道,“王爷明察,民女被人推着进来的,实非本意,请王爷恕罪。”     她不管面前的人究竟是真的逍遥王还是尤湖,亦或再是其他身份,总归这会若是不敬,这人一句话就能叫她掉脑袋,她还是规规矩矩起来,将这人当王爷看待。     “哦?”逍遥王缓缓起身,他中衣穿的松垮,这一起身,长发从锦被簌簌划过的同时,中衣皱褶延展,就是比任何人都好看的风华。     他施施然到古绯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尔后稍稍弯腰,以指挑起她小而尖的下颌,凑的近了,凤眸锐利如鹰隼地盯着她的道,“你见过本王?或者说你见过本王这张脸?”     下颌那点指腹的冰冷,让古绯浑身汗毛都要炸起来了,逍遥王口中的话更是让她心起预兆,她瞬间就心起确定――     这人不是尤湖,虽然面容一样,可她在这一刻就是知道逍遥王不是尤湖。     尤湖自来爱算计,可从不会给她现在这样一种像是被阴冷毒蛇盯上的感觉,自己就似猎物,无论怎么逃,都摆脱不了那种被狩猎的下场。     她垂下眼睑,抿着唇,不发一言。     “呵,”逍遥王低笑起来,他放开古绯,绕着她轮椅转了圈,兴味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面容清秀,耐不住这双眸子美若宝石,既然如此,本王就勉强收用在身边。”     他自顾自说着,又走回床榻,优雅无比地斜卧上去,单手撑头,如绸黑发如水银般流泻满锦被,他指尖一叩床沿,发出轻响应和道,“上来,侍寝。”     古绯猛地抬眼,紧接着她就怒笑出声,不管逍遥王和尤湖是何关系,亦或本就是一个人,可让她对那张脸伺寝,她总就是不屑的很,更是想起平时尤湖不庄重的调笑,起先那点被震慑的威仪,再对她不起半点作用。     她冷笑出声,很是不敬的道,“王爷见谅,民女这样不良于行的废人,实在受不起这天大殊荣,王爷若真要人侍寝,民女倒是可以让民女那第一美人的大姊伺候王爷。”     逍遥王眉梢一挑,“墨卿歌?你是墨卿歌的姊妹?”     古绯笑着道,“正是,前些日子不是还在王爷这作过客么?就是今个,也是她将我推至王爷房间的,说是有人要见民女,是以民女实在不晓得这是王爷的厢房。”     逍遥王从这话里头听出古怪来,王府有刺客,他这会未回寝宫,而是在这小小的厢房一事,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这也是避人耳目的法子,免得日后有人想起这茬,落下话柄,可墨卿歌是如何知晓的?     这一深想,其中的意味就多了多去了。     古绯嘴角微微勾起,她没说假话,只是说了似是而非的真话而已,她见逍遥王眉目露出思量,又继续道,“还请王爷让人将房门锁去除,民女这就离开,不扰王爷休息,也自当什么都不知道。”     逍遥王回神,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听不懂本王的话么?侍寝!”     眼梢冷凌,古绯眼底有显而易见的风暴在酝酿,尔后她翘起嘴角,唇边就冰花绽放,“民女身有疾,怕是会过了病气给王爷……”     “上来!”逍遥王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一怕床榻,身上有明显的不耐,“别让本王说第三遍!”     古绯毫不相让,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自个的双腿,唇一启就不怕死的道,“恕民女无能为力。”     逍遥王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一挥手朝着虚空道,“卫一,扔上来。”     古绯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耳边有劲风而起,她猛地被人抓住手臂,视野一转,就已经在逍遥王的床榻了。     她定睛看去,只能瞥到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房间一角,无声无息,像是鬼魅。     逍遥王嗤笑一声,他长手一捞,就将古绯推到在床榻里侧,自己单手撑头地转了个身,瞧着古绯浑身僵硬紧绷的模样,勾了勾嘴角,水滴形微厚的唇尖上有荧光蹿过,“这等姿容,不知哪里耐看了。”     古绯没好气的开口,“既然如此,就请王爷让民女离去。”     话才一出口,她就心生后悔了,从前面对尤湖惯了,此刻逍遥王离她极近,她几乎在他的怀里,鼻息之间全部都是陌生的男子气息,面对那张熟悉的脸,稍不注意,她就当对方是尤湖看了,完全忘了对方是王爷身份,尽管只是南齐在大殷的质子,那也是王爷来着。     逍遥王凤眼稍眯,带起危险的弧度,他扳过古绯下颌,让她看着自己的脸,嗓音不自觉的就低了,“你不怕本王?亦或你不怕的本王的脸?”     古绯抿唇不答,她半垂眼睑,免得一开口就又没好话,她根本不知逍遥王和尤湖究竟是何关系,敌或友?还是其他,是以,她猜不透这逍遥王到底要干什么。     逍遥王指尖缓缓下滑,从古绯下颌至纤细的脖颈,带着一种逗弄玩物的漫不经心,“你可是喜欢这张脸?”     古绯极力忽略肌肤上带来的不适感,她抓紧身下的床单,一动不动,“不是,民女早有意中人。”     不管如何,撇清与尤湖之间可能有的男女风月之事,对她这会肯定没坏处。     “哦?”手指动作在古绯锁骨那顿住,似乎逍遥王颇为意外,他靠的近点,深深望着古绯的眸子,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真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着,他竟自己笑了起来。     有微凉的发从逍遥王肩头挨蹭到古绯面庞,就让她心起痒痒的感觉,她稳住想抓一把的冲动,有些不明白逍遥王在笑什么。     笑够了,逍遥王才意味深长地瞥了古绯一眼,他自行拉了锦被过来,也不给古绯盖,将自个裹了,翻了个身,闭眼就准备休憩一会。     古绯眨眨眼,这是没事了?     她抬起袖子,在逍遥王刚才抚过的地方挨个使劲擦了擦,仿佛要将从他身上沾染的气息全部去除掉一般,末了,也不敢有大动作,只怕惊了逍遥王,没她好果子吃。     她睁眼看着床榻帐子,小小的一偶,身边又是不熟的男子,让她很不心安。     脑子里从刚才就乱成了一团,她这会慢慢地理,企图从众多的线索中,理出自己想要的真相来。     先不论墨卿歌算计她这一事,但是尤湖和逍遥王之间,她隐隐觉得自己若确定了,便是抓住了所谓的真相,与尤湖之间的交易便是达成了一半,她只需摘的贡墨冠首,尤湖便会给她治双腿。     尤湖和逍遥王的面容,无意两人都是真的,一模一样,这世间,要是有长相一模一样的,无非要么是双生子要么就只是一个人。     想到这,古绯倒不敢再确定了,线索太少,不能轻易下结论。     她微微偏头,看着旁边的逍遥王,企图从他身上找出一星半点和尤湖相同的特质来。     “这般看着本王,莫不是在勾|引本王不成?”逍遥王眼都没睁开,他这动了动唇。     古绯撤回视线,复又继续盯着帐子。     她脑子无比清醒,又觉眉心抽疼,想着若是苦妈回来见她不在,也不知能否找到她,又想着自己身边的男子,就是今日花会杀戮的背后主使,那么多条的人命,只在旦夕之间,就没了气,且这人这会半点不觉有什么,仿佛就只是不小心踩死了几只蝼蚁而已。     她背脊生出冷意来,不知这其中尤湖又是担任了什么样的身份,而自己呢?被算计的棋子?     她心头有愤怒也有浅淡的失望,即便早知尤湖的为人,可真感觉到自己被接二连三算计之时,也是会觉得有那么点难过的。     想着,她便生出了决绝来,打算着双腿一好,她便离这人远远的,身负的血仇,她可谋划十年二十年,务须与他人联手。     古绯想了很多,就在她想的出神间,身边根本就没睡去的逍遥王一掀锦被,猛地扑到她身上,三两下的就将她衣裳扯开。     她反应过来,双手挣扎之际,冷不丁脖颈的位置就感受到一点啃咬的疼痛――     却是逍遥往已经啃咬上了她的脖颈,并一路下滑。rs           184 这般姿色,焉能入眼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有深沉不见底的黑暗从黑曜石般的眼瞳之中升腾而起,并化为凶狠的戾兽,古绯一摸发髻上的乌金黑曜石卧狐簪,就欲将身上的逍遥王给扎成筛子。     哪知逍遥王像是头顶长了眼睛,他手一捉,轻易的就将古绯手腕逮住,他抬起头来,狭长的凤眸挑出风华不二的弧度,薄唇一弯,冷笑出声,“乖乖的,最好别动。”     他的气息喷洒在古绯耳边,直往耳膜蹿,叫她生生打了个颤。     一把夺下乌金黑曜石卧狐簪,在指间把玩几圈,尖锐的簪子末端轻轻松松的就挑断古绯脖颈间的月白色肚兜细绳,他以簪子代替手指,从古绯的下颌开始,一路往下。     冰凉的簪身划过纤细脖颈,到精致如鱼鳍的锁骨,后是娇挺的胸脯……     “滚下去!”古绯咬唇喝道,她眸底有赤红,像是困兽犹斗,只要逮着机会就会扑上去咬死逍遥王一般。     逍遥王嗤笑了一声,那张古绯很熟悉的五官,映衬出轻蔑的不屑来,“这般姿色,焉能入眼。”     尖锐的指甲掐入手心,带出疼来,古绯才越加的冷静,她唇角在暗影之中微微上翘,“世人言逍遥王天生体弱,民女倒瞧着,这力道比谁的都大,不知民女若宣扬出去,世人会如何揣度。”     她已经敏锐的发现,手腕之间钳制的力道,压根就不是一个体弱的人会有的,且从这么一会,这人压根就没在咳嗽过,连带说话,也不再是外人面前那样的有气无力。     凤眸危险的眯起,逍遥王手从衣襟下划入,在古绯滑腻如玉的腰身用力一拧就道,“威胁本王?”     古绯娥眉紧皱,闷声了一声。她咬着牙,不痛呼,缓过那股疼痛后,毫不怯懦的道。“民女不……”     “啪嗒”声响,打断古绯的话。     在床榻的两人敏锐地听到厢房门锁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有人缓步进来的脚步声。     古绯侧头看去,帐子外面依稀能见几个人的身影在靠近。     逍遥王慢条斯理的将乌金黑曜石卧狐簪又插回古绯发髻间,一手猛地钳住她下颌,朝着她的粉唇欺身就狠狠地压了下去。     古绯一瞬睁大眼睛,她努力闭合贝齿,不给对方进入的机会。     可她的力气哪里有逍遥王的大,逍遥王只一按她下颌,她被迫唇齿微张。然后她就感觉到陌生的让她恶心的软体异物飞快像灵蛇一般蹿入她口中,并像凶狼一样恶狠狠地碾压她的唇,还反复啃咬,带着非要让她全身上下都留下他痕迹的霸道。     “启禀王爷,皇上突闻王爷遇刺。雷霆震怒,已差刑部大臣过府,并下旨严查。”低沉的嗓音从帐子外面传来。     比常人都大一圈的黑瞳骤缩如针,古绯身子一僵,就连逍遥王在她身上肆意妄为都给忘了。     这声音,她如何能忘!     逍遥王慢条斯理地从古绯身上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的女子。发髻散落,衣衫不整,粉唇红肿,脖颈和锁骨上还有啃咬出的淤红,黑瞳杏眼水润晶亮,带着浮冰碎雪的清冷。一副明显被人给蹂躏狠了的模样。     他目光一凛,指腹从古绯眸子一抚而过,这会,他倒觉得这女子被沾染上红尘之色,可骨子里透出来的依然是冰水般的纯澈。让人很是心动。     他撩开帐子,边上自有婢女挂好帐钩。     “刑部大臣?”他道了句,施施然起身,双臂一伸,婢女拎着袍子为他穿上,他看着面前低头姿态谦卑的侍卫,脸上倏地就带起古怪的浅笑。     “是,刑部大臣张大人正在前厅候着。”那侍卫面容普通,让人一见就忘。     逍遥王点点头,他挥手,示意摆架前厅,与那侍卫擦肩而过之际,他单手拍上他的肩,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句,“味道不错。”     说完,他笑着率一队侍卫和婢女离去,只留那侍卫站在厢房之中。     良久之后,那侍卫缓缓抬头,他步步到床前,就见古绯正在看着他。     古绯盯着那张脸,面无表情,她双手撑着起身,本就不整的衣衫从肩滑落,堪堪只有月白的肚兜还松松挂着,发髻散落,如瀑而下,间或遮掩春光,可依然能看见她脖颈锁骨上的淤红。     她一向素净的粉唇红肿如朱砂,带着灼热的麻疼,她不知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又有多勾人心魂爆裂眼眶的艳色。     “尤湖?”唇一启,古绯平静无澜的问道。     有叹息而起,那侍卫没有回答古绯,他倾身凑近,再是认真不过的为古绯系上肚兜细绳,末了又将她的衣衫理好。     微凉的指腹划过腻白的肌肤,古绯身子控制不住的微颤,带着幼兽被威胁的惊惧,可从她眼中却没半点害怕或者绝望。     安静如死水,就是如此的古绯,她只有六七成的把握揣测此人就是尤湖,索性就直接问了。     于是,她一把抓住他的胸襟,没用多大的力就将人给推到在床榻,倾身压了上去,并将发髻上的乌金黑曜石卧狐簪再次拔了下来,抵在他喉咙处,“为何又算计我?”     她低吼问道,像是绷紧的弓弦,再有一丝的力道就能断裂一般。     “小生不想说道歉的话。”没有刻意压低嗓音,涓涓如溪流的声线响起,却是尤湖无疑。     古绯冷笑一声,锋利又尖锐的簪子末端以缓慢的速度扎进他喉咙之中,猩红的血就冒出来,凝结为迷人的血珠,顺喉而下。     “说与不说,又能如何,总归都落入了你的局,”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这人才是,可这会却出奇的冷静,胸腔之中只有冰冷的潮水涌起,一身冷意让人发憷,“尤湖,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定杀你。”     薄凉的唇畔牵扯出一丝浅淡的笑,尤湖眼神幽深地看着古绯,特别是她的唇和身上那些淤红。“姑娘,小生不是你的敌人。”     古绯手下用力,簪子就又扎进去几分,殷红的血在尤湖脖颈上流出一道红线,“已经是敌人,你可知,我现在就想这么杀了你。”     喉咙上的疼,让尤湖再笑不出来,他眉头皱起,每一下的呼吸。都越发的痛,古绯的杀心太明显,他毫不怀疑这会一句话不对,那簪子就真将他喉咙扎个对穿,可他仍旧不想看到她仇恨的目光。     他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扣在古绯手腕脉搏上,指下用力一按,就让古绯手再使不上力气,收了簪子,他扯起锦被在脖颈上一擦,看着沾染上的血眉头皱的更紧。     “滚开,别碰我!”古绯色厉内荏。     尤湖掏出随身创伤药粉。从古绯袖子里摸出她的帕子,洒了药粉在上面,束在脖子上,简单处理了番。     后他才整暇以待地扳正古绯身子,随意在她身上点按了几下,古绯就四肢酥麻无力。     她怒视他。这会眸子里的愤怒越发排山倒海地汹涌起来。     尤湖下榻,见房间架子上搁的盆中有干净清水,是以,便找来方巾,沾湿了。在古绯不善的目光中,先是擦拭她的脖颈,特别是有淤红的地儿反复擦拭,一遍下来,古绯整个瓷白的脖子都粉红一片。     “这点,是小生失算了,不会有下次了。”尤湖轻言细语,从他语气中听不出多余的情绪,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可无论真假,古绯是已决计不会再相信他的话了,她接连冷笑,慢慢地蓄积力气,“下次?下次我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尤湖偏头眯眼看她,蓦地抬手在古绯双唇间一抚而过,宛若轻风。     “那便是生不同时,死也要同穴么?”他说着,脸上却没有笑意,“原来姑娘对小生已这般情深不寿了,要是早些告知小生,小生这次又岂会做这般的决定。”     古绯从鼻端哼出冷意,她望进尤湖眼眸深处,深知他这话半点都不可信,如果再有一次选择,他也定会将她当做棋子。     尤湖似不在意古绯到底信或不信,他探身过去凑近,微凉的大掌遮掩住古绯的双眸,以自己的唇去触古绯的,然后两唇相触的时候,他轻言道,“姑娘,你为何一直不信小生?小生这般为之,其实也是为了姑娘。”     “为了我?”古绯简直像听了笑话一般,她视野一片黑暗,只是唇边的触感被放大,特别清楚。     “嗯,”尤湖感受到手心被长翘的睫毛刷的轻痒,他伸出舌尖,一扫古绯的唇,以这样的方式去除逍遥王留在古绯身上的气息,“姑娘不是一直希望墨卿歌死么?若是墨卿歌惹怒了逍遥王,是不是就必死无疑?”     古绯自然感受到了尤湖的动作,她唇边有蔑笑,在尤湖舌尖想蹿如她唇齿间之时,她用身子恢复的那点力气,双手卡在他脖颈,大拇指更是按在那伤口上。     剧烈的疼袭来,叫尤湖眼前发黑,他感受到喉咙的伤口又开始冒血出来,然而尽管如此,他却半点都不反抗,纵容古绯的妄为。     古绯靠近他耳边,脸上戾气浮起,就是一片狠毒,“你和逍遥王一样让我觉得恶心,脏透到了骨子里!”     尤湖想笑,可一牵扯嘴角,就是苦笑,他双手握住古绯手腕,一点一点的用力,将她拉开,这才缓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止不住的咳嗽,不得已他只有放开古绯,急忙从床榻起身,摸出怀里的药瓶,然药丸还未入口,背后就一股大力推来。     “啪”药瓶连同药丸一起落地。     尤湖一愣,再咳就有血,就有腥甜从喉咙冒出来,染上薄唇滴落下来。     他弯腰,捡起药丸,一口吞下去,随后席地而坐,背靠床沿,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古绯将他动作尽收眼底,脸上露出思量。     所以,其实不是逍遥王天生体弱,自来身子骨不好的人是尤湖,而逍遥王一直在假装,骗了所有的人。     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被人看到,尤湖侧头,望着古绯,嘴角是一如既往的淡笑,“姑娘你瞧,不用费心,小生也活不了多久了。”     那俊美无双的眉目间是对生死的淡漠,在古绯眼里,就成一种无法看透的深沉暮霭。     (阿姽:抱歉晚了,总算爬上来更新了,明又有领导检查工作,真是够了,阿姽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没活路了……)           185 不若,本王娶你为正妃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前厅之中,纱幔之后的逍遥王单手撑头,他看着纱幔外的刑部张大人摇头晃脑的说着什么,就心有不耐。     他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打断张大人的侃侃而谈,后有气无力地道,“张大人,刺客的尸体都尽数在柴房中,大人可查探一番,若有线索,还请告知,本王也好心安。”     刑部张大人,肥头大耳,挺着像怀胎六月那么大的将军肚,他摸着肚子,露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是,下官定殚精竭力也要查出背后主使。”     逍遥王点点头,“后厅还有宾客在,本王还需去安抚番,张大人,请随意。”     说着,抬手让婢女扶他起身,逍遥王甚至都不等张大人行完礼,径直就从另一侧门离开了。     张大人抬头,他看着逍遥王离去的方向,眼底精光一闪。     后厅之中,众多宾客的情绪基本已经稳定,逍遥王还未走近,远远就看到一身姿窈窕,面容绝色的墨卿歌站在门口,她双手拢着,脸上带着淡笑,正漫不经心地和周围的姑娘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着什么。     逍遥王心头一动,蓦地他就想起古绯的话来,他脚步一顿,想了下,吩咐道,“去请墨大姑娘到过云亭来。”     身边的婢女脆声应下,他脚步一转,就往另外的方向去了。     云亭,在逍遥王府之中,高约数丈,乃王府之中最高的一座亭子,站上面,能俯瞰整个王府,闲暇之余,逍遥王最是喜欢在这眺望,而能被邀上云亭者,便代表着入了逍遥王的眼,日后能得其信任。     故而墨卿歌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到最后一台阶,看着长身而立,站凭栏边俯瞰众生的那道背影,她心头剧烈的跳动着。同时墨长河之前的警告给回想在脑海。     她一咬唇,提裙行礼,“民女墨卿歌见过王爷。”     逍遥王缓缓回身,他那张比墨卿歌还俊上几分的面容上浮起柔若春光的点笑,他一挥手,遣退下去所有的下人,朝墨卿歌虚手一引,“坐吧。”     说着,他自行在亭中唯一的案几边席地而坐。     那凉亭的地下,自然也是细细地铺陈了柔软的褥子。虽然这会已经是初夏,可却半点不会给人以热的感觉,反倒觉得柔软无比,舒服非常。     墨卿歌上前,理了理裙裾。才动作优雅地跪坐在逍遥王的对面。     她半低着头,露出一小截好看的藕白脖颈,卷翘的睫毛有轻颤,似乎难掩心头的悸动。     逍遥王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拿起案几上的茶壶为她倒了盏茶,广袖舞动间,他拉着墨卿歌的手将茶盏放入她手中。“卿歌?”     上下唇一碰,舌尖触着齿,就缱绻无比地喊出这两个字,那低低的嗓音,犹如枕边最柔情蜜意的呢喃,叫墨卿歌手一颤。茶盏中的茶水差点就洒了,“是,王爷。”     似乎这样羞赧又窘迫的墨卿歌,取悦了逍遥王,他伸手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卿歌,还是这般害羞,都不敢正眼瞧本王了,想来本王该多邀几次,让你在王府中作客久一些,免得生分了。”     墨卿歌握紧茶盏,她半垂眼睑,并不直视逍遥王,“那是民女的荣幸。”     逍遥王点点头,他长臂一身,指头一勾,就挑起墨卿歌下颌,“卿歌,看着本王。     闻言,墨卿歌如玉面颊边陡然浮起薄红,如初日绚丽,又娇羞如花。     逍遥王的呼吸一窒,莫名的他突然就想起古绯那双眸子来,黑白分明中带着清冷的浮冰碎雪,即便被迫染上**之色时,那也是不带多少热度的。     狭长的凤眼一眯,他微皱眉,拉回思绪,“卿歌,果然不愧是本王见过的,最为绝色的女子,不论看多少次,都觉不够,真想将你绑在本王身边,日夜得见。”     这相当于情人耳语的蜜言,让墨卿歌面颊的薄红越发的娇艳,最后成迷醉的酡红,叫人移不开视线。     “王爷……”她轻声唤道,带着少女特有的无措,叫人心起怜惜。     逍遥王收回手,顺势捻了墨卿歌一撮发在指间把玩,“卿歌,你我皆为貌美之人,这便是天造地设,不若,本王娶你为正妃如何?”     闻言,墨卿歌忽的抬眼,她吃惊地看着逍遥王,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王爷,说笑了吧?”     逍遥王摇头,他脸上再是认真不过,“卿歌岂知这次花会为何会在这当开?”     墨卿歌心头起细小的电蛇,嗖的一下蹿过她的四肢百骸,带起酥麻,逍遥王的话让她呼吸都重了丝。     “往年都是三四月或者七月,可今年,却是在六月,这本不是最好的花期,”逍遥王一直深深凝视着墨卿歌,他眼底眸光深邃如海,其中酝酿的情感能将人给溺毙了去,“卿歌,本王可都是为了你。”     墨卿歌怔忡,尽管这时候她心里有另外一个自己在拼命地喊着不能信,不能信,可胸腔之中还是忍不住升腾起飘飘然――     传言之中,大殷南齐两国最为俊如谪仙的男子,这会正在对她诉说衷肠。     逍遥王起身,袍摆曳动,几步迈到墨卿歌身后,以一种密不透风的姿势,从背后整个将墨卿歌抱在怀里,并鼻尖清触她地脸沿,温言细语道,“自卿歌从王府作客离去之后,本王是日思夜想,煎熬的紧,只盼着能再你一面,今日本想在众宾客面前当众求娶,不曾想被刺客给搅合了。”     墨卿歌听到心跳声,也不知是她的还是逍遥王的,一下又一下,叫她宛若身在梦幻之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王爷,民女是商贾之后,哪里配得上王爷。”     逍遥王摇头,表示不在意。     可墨卿歌为难,一方面是墨长河的告诫言犹在耳,一边是心底的挣扎。可另一边又是对权势以及虚荣在膨胀。     在墨卿歌看不见的地方,逍遥王脸上诡谲的神色闪过,他收敛狭长眼梢的讥诮,一个转身。就面带怒意地道,“莫不是你觉得本王只是南齐在大殷的质子,自身都朝不保夕,不能给你想要的?”     “不,王爷,”墨卿歌赶紧否认,即便她真是这般想的,可这时候也知道万万不能表露半分,她倾身双手拉住逍遥王的手,秋水剪瞳有其期艾地道。“卿歌从未那般想过,卿歌只是家有祖训,不得与皇族中人有姻亲关系。”     此话一出口,墨卿歌在刹那就做出了决定――     她要权势,她要地位!     她生来这般花容月貌。早便注定要走的不再是墨家祖宗安排好的老路。     逍遥王的确不是最好的选择,可却也是极好的踏脚石,特别皮相还如此出众,她裙裾之下有这样的男子拜倒,怕是全天下的女子都要嫉妒于她。     不在犹豫,她便顺势微微靠过去,小声的哽咽起来。“王爷,卿歌同王爷的心情一样,可王爷,卿歌无奈哪。”     逍遥王嘴角闪现玩味,他手抚着墨卿歌背脊,一下一下带着明显的安抚之意。“无碍,此事只管交由本王,你只需好好等着本王的十里红妆,乖乖做本王的正妃。”     “嗯,”墨卿歌低声应道。带着娇俏的羞意,末了她还甜腻腻地唤了几声,“王爷,王爷,王爷……”     逍遥王低笑出声,带着霁月破晓的风华,双手扳着墨卿歌双肩扶正她,低头瞅着她道,“瞧瞧,本王的第一美人这就不好意思了?”     墨卿歌一侧身,带着羞恼地嗔了逍遥王一眼,“王爷,莫要再闹卿歌了。”     即便如此的时候,她依然保持得体的优雅,眉目间仙女儿般的圣洁不少一分。     逍遥王凑近,以极快地速度在墨卿歌唇边一啄,“本王可没闹,本王很庄重地在说。”     墨卿歌呆了呆,即便她心思再是如何复杂,这会猛地被男子亲近,那股子只有男子身上才有的陌生气息,也叫她心头一慌,毕竟还是未出阁的清白姑娘家。     逍遥王失笑,他那脸一笑,便忽如一夜梨花开,浩大而热烈,叫人情不自禁的失神,墨卿歌自然也不例外。     “放心,卿歌值得本王最好的对待。”逍遥王说着,只轻轻摩挲了墨卿歌双唇,并无进一步的动作,仿若自己就真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墨卿歌是如何下云亭的她有点模糊,只是她再清醒过来时,是看到出现在花厅中的古绯,她身边站着苦妈,还有归来不久的夜莺。     她似乎有点怕冷,披肩随意绕在脖颈上,一脸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多余的情绪。     墨卿歌四下看了看,没见到尤湖的身影,她皱眉一皱,不知道尤湖究竟有没有得手。     倒是古绯看到她,居然还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墨卿歌略一思量,她抬脚,水袖舞动而起,就缓步到古绯面前,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关怀之色,“阿绯妹妹,这是冷着了?可还撑得住,不若大姊给你找件外衫去?”     说着,她就抬手来扯古绯的披肩。     古绯动也不动,即便苦妈想动手,也被她眼色给阻了,她瞧着墨卿歌一点一点将她披肩抽去,就道,“不用,我看墨大姑娘刚才进门,桃花满面,眼梢带春意,这是出去会意中人了?”     墨卿歌心里微凛,她细眉一竖,佯装怒道,“阿绯妹妹,这话哪里是能乱说的,大姊刚去前院看了看,这都半天了,想着也该能归家了。”     这话一落,披肩尽数从古绯脖子上滑落,纤细的脖颈,如玉瓷白,哪里有半点其他的痕迹。     “墨大姑娘这是看上了阿绯的披肩?”古绯讥笑一声,小而尖的下颌一扬,仿佛墨卿歌就是个拾人牙慧的主,她不屑的很,“既然如此,那披肩就送予墨大姑娘,阿绯家里还多的是,墨大姑娘不用客气。”     周围有注意到的宾客,当即就有年少不太懂世故的姑娘,低声笑了起来。     墨卿歌也是个能忍的,这等情形,她嘴角的包容的温柔浅笑都不少一丝,“阿绯妹妹说的哪里话,自小你我便姊妹情深,虽你是分家出生,可在府里,你也同大姊是一样的,你如今身子骨不如从前,大姊不是担心你么?好歹热了冷了,也要有个贴心的才是。”     她边说,边将披肩又给古绯围上,依照刚才,在古绯脖颈上缠了圈,且在没人看见的当,手下使力拉紧披肩,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古绯给生生勒死一般。     古绯面不改色,“贴心的?墨大姑娘可不知,在易州,阿绯院子里养了条黑犬,冬天冷了,它还知要与我暖暖脚,那才叫贴心的。”     含沙射影的,却是将墨卿歌比作了犬。     墨卿歌脸上的笑,终于僵硬了一瞬。     古绯杏眼一眯,眼梢的意味深邃非常,她被送出来之时,尤湖便小心翼翼的用易容之法,替她做了遮掩,毕竟这时日,穿的少,衣领也并不高,可不曾想,歪打正着,防着了墨卿歌。           186 本为不存之人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离开逍遥王府的时候,已经天际暮色四合,刑部张大人在王府严查一番,没得出多少线索,便带着那几具刺客的尸体回去了,逍遥王在夜风之中,纵然身子弱不禁风,还是硬撑着挨个送走宾客。     而对于墨卿歌,逍遥王只差了侍卫上墨家支会了声,就将墨卿歌也留在了王府作客。     古绯临走之际,瞥了眼眉梢有春意的墨卿歌一眼,她放下马车帘子,淡淡道了句,“走吧。”     回了乌衣巷,古绯端着茶盏,她眼睑半阖,晕黄的油灯偶尔嗤啦一声爆出灯花,四下的暗影绰绰,仿若藏着不知名的兽。     “姑娘,”苦妈上前一步,她左思右想都觉得今日王府之事颇为古怪,“老奴去膳房要茶水,可到了膳房,只有一粗使婆子在,老奴本想转身就走,可那婆子却跟老奴说,王府西厢房那边有小灶房,那边才有现成的茶水,是以,待老奴从西厢房回后厅之后,姑娘已经不见了。”     古绯点点头,她看着手中茶盏的瓷青色缠枝釉色,好一会才面无表情地道,“那是墨卿歌的伎俩,她先是指使人拉走夜莺,后又岔开你,便推着我出去了。”     苦妈面色一凛,“姑娘,可还好?”     古绯抬眼看了苦妈一眼,实在不知要如何回答她这问题,此刻厅中没旁人,她转而想到其他,“苦妈,我见到了逍遥王。”     话落,她眸光一冷,带起锐利的寒气直视苦妈。     苦妈一怔,她好半晌都回不神来,随后她见古绯的神色,只得接连苦笑。     古绯屈指敲着轮椅扶手,继续道,“所有的事,我皆知晓。”     苦妈低下头。晦暗的油灯光线中,从她脚下拉出斜长的影子。     杏眼中暗芒一闪而逝,古绯冷笑了一声,“如今。苦妈我不能在留你,你自离去,我也不为难。”     苦妈猛地抬头,耷拉的眼睑瞠目圆睁,有沟壑皱纹的脸上难以置信,“姑娘……”     古绯一摆手,打断她的话,“你早知便有今日,又有何话再说。”     “姑娘,”苦妈又唤了声。她伏跪到地上,眉目神色复杂,“姑娘,老奴不是有心隐瞒,逍遥王只叫老奴伴在姑娘身边。适当的时候,将姑娘的动向告知,可老奴一次都没回禀过。”     杏眼虚眯,黑瞳之中晦瑟难辨,她放下手边茶盏,下颌一扬,有暗影投落到她脖颈上。让她脸沿越发冷硬如冰刻,“逍遥王为何让你到我身边?”     苦妈不疑有它,她额头抵在地上,当下一五一十的道,“王爷本为南齐九皇子,乃众皇子之中才智最为出众。可惜十多年前,王爷母妃离逝,王爷被众皇子排挤所害,到了大殷为质子,王爷心比天高。哪里会就此妥协,所以这么多年,王爷其实一直在暗中动作,只盼有一日能以锐不可挡之势回归南齐。”     “姑娘并不是王爷扶持的第一人,在姑娘之前,王爷早便收罗了好几位像姑娘这样堪称天才的人物,只待有一日,能成为王爷助力。”     苦妈说到这,她没在继续往下说,以古绯的聪慧,哪里会有想不到的。     古绯沉吟片刻,她才幽幽地道,“是以,琳琅阁也是逍遥王的?九狐王便是逍遥王?”     苦妈摇头,“老奴不清楚,老奴从前只是王爷身边的影子护卫,后来被差遣来姑娘身边,助姑娘渡过难关。”     “呵,”古绯冷晒一声,“助?怕是控制居多吧?顺便在瞧瞧我是不是真有那等值的扶持的本事,若是无利用价值,也好早早舍弃。”     苦妈不可置否,毕竟古绯说的也是事实。     “所以,我既然还活着,还重新回了大京,那便是说,能助到逍遥王了?”古绯追问。     苦妈微微抬起头,“老奴不知,从两年之前,老奴到姑娘身边,王爷就未曾过问过。”     古绯点头,知晓大概苦妈瞒着的事也就这些了,她睥睨底下的苦妈,嘴角翘起,“下去吧。”     半点都不再说让苦妈离开的事。     苦妈猛地抬头,她看着古绯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套话了,如若古绯在逍遥王府就知晓了这些事,刚才又何故问的那般仔细,而她心神微乱之下,半点都没察觉出来。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苦妈不得不起身,向古绯行了一礼后退下。     略显空的花厅之中,便只余古绯一人,在加上不甚明亮的油灯。     她素白的脸在光影之中,越发不真切,抬手端茶盏,才发现那茶水早凉了,瞬间就没了喝的**,她看向厅外深浅不一的黑夜,像是周遭的一切都被浓墨泼洒,唯有她手边的油灯,是唯一的光亮。     而在那暗色之中,倏地就有一抹青灰色的身影施施然走来,宛若从山水墨画之中走出的优雅淡薄。     眉梢微挑,古绯端坐轮椅上动也不动。     尤湖站到点滴的光亮之下,身上似乎还带着夜色的潮气,脸上的伪装早便去了,摇身一变,他就又是那副书生青衫的模样。     “姑娘,可愿与小生品茗一宿?”他没进来,刚好站在厅外光暗交接的处,身上一半光亮一半黑暗,像是行走在生死深渊一般。     古绯没说话,她脑子里念头颇多,每一个都是数丈外的男子有关,将今日王府发生的事,与刚才苦妈说的一合,她便觉得自己不该在揣测下去了。     过度的介入一个人的过去或者背后的东西,这不是件好事。     尤湖手里还提着壶茶,弧度优美的壶嘴还冒着依稀的热气,他走进来,径直上到主位榻前,与古绯并股而坐,顺手就将她起先那茶盏里的茶水也泼了出去,重新倒上热的,推至古绯面前。     古绯并不接,她只看着他。脸上表情不算太好,至少今日那般被算计,她是给不出好脸色来的。     尤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水,狭长的眼梢带出天生上挑的弧度。恍若碧波深海,“姑娘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吧?姑娘就没话想问小生或者对小生说的么?”     自然是有的。     古绯紧闭唇,将这话又从喉咙咽了下去,她不先开口,端看尤湖今晚来乌衣巷是何意。     幽幽若清风的叹息而起,尤湖仰靠在榻上的软垫上,身子慵懒歪着,没半点庄重,他又喝了口茶。看着手中茶盏,轻笑了声,“其实,小生最想和姑娘品的还是酒。”     “上次,姑娘酒醉之后。可有趣的紧,”凤眸眯着,看不清眼瞳之色,尤湖冲古绯挑了下眉,带着风流不羁,“不若,姑娘今晚也喝酒吧?”     他竟还有脸这般提议。     古绯虽还是面无表情。可能从她身上瞬间感受到一股子的寒意,直冲尤湖而去。     尤湖倚身过去点,他单手撑下颌,修长的指尖划拉着案几边沿的水渍,慢悠悠地道,“姑娘。上次的条件还成么?”     有今天那事,他一时半会也码不准古绯到底还愿不愿意同她联手,不若不能或者古绯还在这之中做点小动作,而所有事的后果却不是他能承担的起的。     宛若黄泉深渊行走,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古绯眼皮子一抬。头靠轮椅背的软枕上,带着行商之人才有的算计,“你同逍遥王皮相生的一般无二,便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你二人又是南齐皇族,自古皇族之中,双生出生是为不详,或二取一,或两人皆不存,所以――”     说到这,古绯顿了下,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尤湖,“尤湖,本为不存之人,世间只能有一个逍遥王。”     尤湖唇边的笑意没了,他低头,转着指间的茶盏,看盏中茶水转出漩涡来。     古绯顺着往下说,“要么你一辈子是逍遥王脚下的影子,这张脸见不得光,要么有朝一日取而代之,成为那个唯一的南齐质子逍遥王。”     “你如今所谋划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能挣得喘息之机,翻身为人,正大光明地露出你的脸,而不仅仅只是在我面前才能取下面具。”     最后一字话音方落,尤湖便低低地笑出声来,他薄凉的唇弯成压抑不住的弧度,瞅着古绯的眸光晶亮的吓人,“姑娘就是姑娘,还是这般聪明,原本小生还以为至少姑娘还要等些时日还能弄清真相,不成想这才一日就大白了,小生该多给姑娘布点难度才是。”     他说着,放下茶盏,一理袍摆,半是松散半是漫不经心地道,“诚如姑娘所言,尤湖便压根不存世间,自来小生只是逍遥王脚下的影子,但凡他的一切,皆由小生来处理,那是最合适不过,血亲至近,还能有谁比这更能得信任,便是小生哪里伤了,逍遥王亦是有感觉的。”     “就是今日,”尤湖语气停了下,他望着古绯,目光从她脖颈一扫而过,“他那般欺辱姑娘,也是知晓我进了厢房,故意为之。”     古绯眉头一皱,她脸色刹那就难看起来,白日在王府的事,又惹的她心头戾气浮动,敢那般欺辱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勿管对方是何身份。     “而今,他可是再准备上墨家提亲去,要让墨卿歌做他的正妃。”尤湖云淡风轻地扔出一个惊雷。     古绯指尖一动,她唇边有锋利的冰凌生成。     似乎古绯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尤湖手沾了点茶水,伸过去在古绯脖颈一抹,就露出还未消散的淤红来,“逍遥王想的,是要得到墨家。”     “笔墨纸砚,四大家族,墨在大殷,纸笔在云离,砚则在南齐,小生母妃,从前是制砚家族出生,所以算是已经掌控了砚,纸笔远在云离,也是早晚的事,如今眼下就是墨家,他又岂会放过这等机会。”     古绯沉吟片刻,“得到四大家族,便是得到三国最多的银子,想要征战三国,一统江山,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     尤湖抿唇浅笑,眉目有心悦,“是。”     一时之间,古绯没说话,她想起苦妈起先说的,逍遥王两年前扶持她,是为日后她或许能助他,若以她的制墨技艺,加之对墨家的仇恨,好生谋划一番,也无不可取而代之,那便是遂了逍遥王的心愿。     而今,逍遥王见着墨卿歌,便觉得自己是得了捷径。     尤湖三两下就将古绯脖颈擦拭干净,他凝视着她的眸子,深沉而又慎重地道,“小生盼着能与姑娘联手,小生――”     “必取墨家!”           187 他若无情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御庭内务司墨坊,六月十四大开,招贴告示,但凡会制墨的,皆可将所制之墨上到司墨坊,右坊内师父初初品鉴一番,筛选出条件符合的,进入第一轮的斗墨比试。     古绯是以易州墨商会冠首的名义入的大京,自来这样的身边便不用参加筛选,只需直接进入第一轮。     她也没去看筛选,自己关在墨室里,想着顾大家说过的当今皇帝对墨丸的偏好,选择合适的配方,后从选出的配方中,看能否有改动一二的,以期能在第一轮中就脱引而出,能摘的桂冠最好,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即便有人想下点黑手,也颇多顾忌。     这些天,尤湖偶尔过来,自那一晚上,两人言谈之后,古绯没给出准话,也没说到底与他联不联手,可尤湖是心眼多的,加上他再了解古绯不过,晓得她是因着自己之前的算计,而没点头,可终究事情到那一步了,若逍遥王通过墨卿歌掌控了墨家后,她也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所以,联手之事,都是早晚的事而已。     想到这点,尤湖也就不在以贡墨冠首为条件,提前开始给古绯治腿伤。     他也言明,古绯的腿疾,需以皮肉补之,而今没有皮肉的情形下,他只得将旧日伤口重新剥开,让伤口再次撕裂,为日后找到合适的皮肉,随时可相补。     第一次便是银针贯穿,也是最痛的一次,古绯亲眼见着自己的小腿肚已经结痂的伤口,从新肉的粉色,流出血来,好在尤湖顾忌古绯,怕她承受不住,每次也只撕裂一小块的伤口,没有全部为之。     日后便是数日一次。     古绯当真是又感受了到了那种生削腿肉的极刑,痛侧心扉。宛若地狱折磨,可她硬是咬唇,声都不吭一声,睁大眼睛看着尤湖一一施为。有次尤湖提议用点麻沸散,却被古绯拒绝了,她仿佛要通过这种痛,来让自己记得曾有过的仇恨。     在这种时候,古绯唯有在墨室之中,摸着墨丸,心头方才是静的,她从众多的配方中选出一种名为“九龙香”的墨丸,决定以此墨丸打响自己在大京的名头。     九龙香,是少有的以油烟炱入墨。辅以樟脑、麝香、金箔等而成,这在以松烟炱为制墨大流的如今,油烟炱便显得多有特立独行。     古绯从来都觉得,不论是油烟炱亦是松烟炱,各有所长各有所短。而今百年松柏稀缺,怕是再过个上百年,便是连五十年份的松柏都难寻的时候,油烟炱也是能撑一撑的,且只要技艺本事在,任何的墨料都能制出上品佳墨,反之。墨料再极品,若技艺不佳,那也是白白浪费的。     油烟炱是古绯亲自动手现取现用,以桐油为主,烛心燃之,上以碗罩。桐油燃尽,碗罩布满烟炱,以筷只取最精细那一部分,如此反复,取够烟炱。放置水池,久浸沉淀,上层细而匀是为精料,那才是古绯真正想要的烟炱,虽这样取烟炱,损耗颇大,可以这种精料制出的墨丸,方才是上品。     她向来有足够的耐心和细致,且在制墨上容不得半点的瑕疵,务必每一步都要做到完美无缺,是以单只取油烟炱就花了她好几天的时间。     一切的事都在朝着她能料想的方向发展,唯有一件事偶尔打乱她的心绪。     自拢玉河落水那日后,乐清泊没过几日就来乌衣巷找古绯,古绯不太想见他,是以皆避而不见,乐清泊一时半会也没多强求,只是不过两三天就来一次。     而他在发现乌衣巷古绯那院子时常有一陌生男子出入之后,心头便火起,本身对古绯还有那点内疚也随之消散,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涌上心头,古绯越是不见他,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终于有一天,古绯从玄朱坊回来,恰好被乐清泊堵在院门口,她瞧着他那张从前让她觉得心悦美好的脸,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乐清泊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进出这院子的男子是谁?”     古绯本还心有戚戚,闻言,当即眸底就冷了,她将人迎进院子,进了花厅,也没说让苦妈等人泡茶,像看陌生人一样瞅着乐清泊,纵使心里清楚乐清泊说的那人就是隔几日便会过来给她治腿,并易了容的尤湖,她也不会如实回答,是以,她便道,“不管是谁,怕是也与乐公子无关。”     言词之中的清冷,半点都不掩饰的疏离,像是尖刀一样直戳心窝子。     乐清泊心有怒意,可他一看到古绯那双比常人都大的黑瞳,只得苦笑一声,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一拢,抵在下颌,带着悲伤道,“阿绯,两年之前,你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话也不是这样说的……”     古绯缓缓收紧十指握住轮椅扶手,她将头撇开,看向案几上的茶盏,以自己都觉冷淡无比的声音道,“很多时候,我也以为,你我还是从前的你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当我在拢玉河底,昏迷与清醒的间隙,瞧着你第一选择救的人是墨卿歌之时,我便知道——”     她注视着他的眼睛,像是要望进他心底深处,“清泊,我们没有以后了。”     乐清泊身子一震,他眉目有吃惊的神色,俊逸的脸沿也僵硬无比,“不,阿绯不是这样的,我也想救你,我努力带着你和卿歌一起往河面上浮……”     “可你还是放开了我的。”千言万语,古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眼底只有滟潋的黑沉之色,像是一池墨汁,浓郁的化不开。     乐清泊唇动了动,他心里在疯狂的呼喊着,可唇边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古绯说的是事实,他又如何能反驳。     粉白的唇线牵扯出一丝弧度,便是刺眼的讥诮,古绯指腹不断摩挲扶手,“生死之间,清泊,你心里第一个想的人不是我。”     乐清泊想解释,可胸腔之中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像潮水一样迅猛的淹没他,古绯的话,古绯可能的背叛,古绯的冷漠……一瞬间,他就觉得一种巨大的失望,带着乌云罩顶的阴暗。     古绯眼都不眨地看着乐清泊,仿佛要将他最后的模样一起记在心里,她将从前有过的美好,都一一回想了遍,后道,“清泊,你觉得墨卿歌如何?”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问出这话是出于何意。     乐清泊一愣,他脑海之中浮现墨卿歌那张倾城绝色的容颜,几乎想都没想就答道,“自然是好的。”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答案,古绯嘴角一勾就低低笑出声来,且那笑声渐次拔高,后穿透屋顶,直入云霄,让人觉其中潜藏的讽刺遍布如荆棘。     “阿绯,纵使你多有不如卿歌,自来在我心里,你也是知道我对你是如何的感情。”乐清泊从笑声之中听出不安,他皱眉解释道。     古绯哼了声,杏眼眼梢有薄凉的藤蔓攀沿而长,在乐清泊有情意的眼眸中开出冰凉的冷花来,带着决绝的凛然,“原来墨卿歌在你心里,那般的好啊?想来在那十年中,我不过也只是能解闷逗趣而已,比不得墨卿歌的美貌及才华。”     听闻这种妄自菲薄的话,乐清泊眉心的皱褶更深了,“阿绯,你心知不是如此,我待卿歌向来只是妹妹,而你,是不同的。”     古绯早便不在信这样的话,她半垂头,理了理水袖滚边,浅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乐公子请回吧,日后也莫要再来。”     乐清泊腾地起身,话到此处,他总算是听出古绯言语中的决裂之意。     “阿绯,我不会同意的,你答应过我,要与我一同回云离,再有一月,我就带你一起离开大京。”乐清泊自顾自的道。     一月?     古绯当即就想到贡墨之事,她嘴角暗影深邃了丝,“我以为,你知道我参加了征选贡墨一事。”     乐清泊点头,“晓得,可,阿绯你觉得自己会入御庭的眼么?先不论你制墨技艺如何,单是一个墨家在,就不会容许贡墨之事花落旁家,且,你从前天赋虽好,可……天外有天。”     这话说的不中听,入古绯的耳,她自然就又想起了墨卿歌,觉得尤湖那话下的“天外有天”不是指墨卿歌是谁。     她已然心生了怒意,张口就没了多少分寸,“花落谁家,比过才知,我到底天赋如何,还轮不到乐公子来管!”     说完这话,她瞥开头,再不看乐清泊一眼。     “阿绯!”乐清泊上前几步,连声音也厉了分,“我们一回到云离乐家,就成亲……”     “够了!”古绯打断他,眼底浮起不耐的乖张,倏地她就心起了厌恶,觉得自己从前怎会觉得这人是一生良人,如今在她看来,乐清泊不仅眼瞎心盲,还根本就是天真愚蠢。     她深呼吸一口气,以更直白的口吻道,“乐清泊,你挺好了,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和你没可能了,我天赋如此,我过的如此,都与卿无关。”     “你觉得我比不上旁人,比不上墨卿歌,我定叫你看看,贡墨冠首非我古绯莫属!”末了,她又多说了句。     瞧着乐清泊面色难看异常,目光陌生地让人觉刺痛,古绯亦毫不妥协地回望过去。     他若无情,她便比之更寡情。     (阿姽:累成狗……差点这一章都码不出来了……明天第一更中午2点,阿姽要回点血。)           188 天外飞仙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与乐清泊不欢而散之后,古绯很快就调整好心情,仿佛之于乐清泊,那段青梅竹马的情谊早便是昨日黄花,她收敛好心思,一心一意地扑在贡墨的事上。     左清偶尔会给她带点宫里的消息亦或是内务处那边的事,对司墨坊那几位至关重要的官员,她心里也有谱,知晓每个人的喜好,甚至还知后面贡墨征选的安排具体是如何。     她手头准备用来敲响名头的龙香墨丸,已经改动出了配方,她从古籍上知,前朝有制香品的大能者,制一香品,便能引来天地异象,让蝶飞凤舞,让人心起神往。     她琢磨着龙香墨丸,是否可以将香品的优势融入进去,本身,墨便是有香的。     想到就做,她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将尤湖从前给她的那本香谱看了好几遍,最后甄选出适合的香料,开始尝试与墨料进行配伍,这其中还要以当今皇帝偏爱的麝香而主,且不能损墨色。     就在古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制墨丸的时间中,司墨坊的初次筛选速度很快就出来了,不过就那么几天的时间,司墨坊那道门槛就将好一部分的墨丸给拦了出去,拿到第一场比斗资格的,无一不是手下有真功夫的制墨师父。     古绯从来不会小瞧了任何人去,只要是制墨她便全力以赴,绝不会因这只是第一场小小的试探性比斗就生出眼高的心思。     这第一场的比斗,却是不需要制墨师父进行当场制墨,只需在开始的两天中,将自己早制好,用以参加比斗墨丸的详细情形报备上去,后司墨坊一并安排制墨师父展示墨丸的时间,且由宫廷名工的制墨大家进行品鉴,通过着进入下一轮的比斗。     第一场比斗的时间下来,整个大京都热闹了。特别是买卖墨丸的那条街,每日行人肩挨肩,这段时间不仅其他州郡的制墨师父来大京的多,就是那等文人墨客。也千里迢迢地赶来,更勿论那些想沾点诗书高雅气度的沽名钓誉之徒。     玄朱坊和其他的墨丸铺子一样,买卖出奇地好了起来,可古绯在这时候,反而将墨丸单子给减量,若只是一般的墨丸,即便抱再多的银子过来,她也是不会接的。     而易州那边,自她书信给墨玉华,想要几个身家清白人品可行的学徒。墨玉华也在这当,竟亲自带着人赶来了大京,一行五名学徒,加上还有个夜莺,古绯这会也没空教授。只得在大京随意盘了个小院子,将人先行安顿下来,趁着大京这贡墨之事,多多见识一番也是好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临到距离第一场比斗还有两日的功夫,古绯满意制出龙香墨丸,那墨丸通体玄色。呈低眉娇羞浅笑的女子模样,女子反弹琵琶,足下起祥云,飘飘欲仙的姿态。     就是连那女子小巧耳垂处的耳铛都栩栩如真,脸上表情能看出眉目含羞带怯,眼梢上挑风情。叫人一见之下就心生喜爱,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墨丸,而是真真的一樽天外飞仙在反弹琵琶腾云驾雾。     最是画龙点睛的,便是那女子反手握住的琵琶,居然是嫣红的朱砂墨。古绯将墨家那鹤顶红的优势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制出这等叫人拍案叫绝的墨丸来。     梓鸢送玄朱坊账目地时候瞧见,眼起光彩,显然也是喜欢的紧。     知晓在有两日便是比斗,她央着古绯要以这墨丸起舞,做古绯的艺师。     但凡是墨丸这等受诸多贵族名流心头号的精细物什,那都是有专门艺师来展示的,诸如茶道、香品、琴技……     而这些日子,古绯也知晓为了能在这第一场比斗中搏出好的成绩,很多制墨师父私下里都是请了艺师的,虽说不一定要起舞,可七步成诗,泼墨作画等,无一不是为了更好的向所有人公诸自个墨丸的珍稀之处。     古绯原本没想请艺师,一来没有艺师能入她的眼,也是没熟识的,二来,她是觉得自个的墨丸,即便不用艺师,那也是能一鸣惊人的,是以,在这艺师本就难找的当口,她压根就没考虑过。     可不曾想,梓鸢居然主动提了出来,她也才知原来梓鸢还会艺师那一套,当下无比爽快就应了。     梓鸢神秘兮兮地将龙香墨丸带了回去,只说保管比斗当天会让古绯满意,多的是一句话都没透露。     古绯也没在意,她在梓鸢拿走那枚龙香墨丸后,从墨室书案的暗格中,又重新摸出枚龙香墨,自行装进墨盒中,以做备用。     这不是她不信不信任梓鸢的问题,而是惯常的谨慎小心,贡墨这等大事,她肯定不会只制了一枚龙香墨出来。     两日飞快流逝,到了那天,古绯一早就出门,夜莺将多有的物什都准备好了,自知苦妈是逍遥王的人,很多事苦妈自己都避嫌,让夜莺去办,她也不插手。     对苦妈这点识趣,古绯还是很满意的。     司墨坊在大京以西,门口还有带刀的衙差在守着,早有制墨师父带着参加比斗的资格牌子进去了,轮到古绯的时候,其中一衙差还多看了古绯轮椅两眼,也没说什么,一挥手就放了进去。     进去后是一宽阔类似校场的空地,上方搭有楼阁台子,已经有好几位穿着官服的宫廷名匠坐在了上面,正在三三两两的小声交谈。     古绯一一看去,在看到最边上的角落之时,她眼瞳骤缩——     好几个下颌有胡须的名匠之中,年轻俊逸的一男子无比醒目。     许是感觉到古绯的注视,那男子转过头来,随即对他眼梢一弯笑了起来。     那熟悉的容貌,不是明月公子是谁!     古绯实在是没想到今个会在这见着明月公子,她在易州的那两年,就没从明月公子身上查到半点的端倪,且这人平素再庄重正经不过,就是连男子爱逛的烟花柳巷都不会去,可她从易州来大京之时,这人都还在易州,如今稳住在一群宫廷名匠之中,身上同样穿着官服。     明月公子似乎想了下,他揭起袍摆,施施然起身,朝着古绯走来,引得其他几位宫廷名匠对古绯多看了几眼,就是边上同为来比斗的制墨师父都面色古怪起来。     “姑娘,真是巧。”明月仿佛没注自己身上今天穿的是官府,到古绯面前,他依然如从前那般向古绯拱手行礼道。     古绯勾了勾嘴角,她脸上也带出笑意,可眼底却是冰冷的审视,“不敢当,明月大人折煞小女子了。”     说着,古绯微微侧了下身,将明月那一礼让了过去。     明月挑眉恍然,他低头看了看自个身上的官服,轻笑了声,“姑娘也不必多礼,还是直唤在下明月就好,易州的两年多有受姑娘的照顾,明月改日定要好生酬谢姑娘。”     (阿姽:大概晚点七八点会是第二更。)           189 龙香不止如此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杏眼虚眯,古绯微抬头,看着初阳下的男子,有浅淡的光晕从他脸沿流水而过,带着温暖的柔和。     古绯点点头,将目光落在一边,却是不想再说其他。     明月轻笑了声,似乎半点都不会古绯这点失礼而生恼,他对夜莺也点了点头,就回到楼阁台子上去了,剩周围不认识的制墨师父,面色古怪地瞥古绯。     古绯轻轻摩挲手边的木牌,半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十五的数字,这便是她参加贡墨争选的身份,且拍在第十四位师父后面。     她朝整个场地中梭巡一圈,不期然地看见了墨家的人,墨家的制墨师父很好辨认,穿着统一的灰白色窄袖袍子,一副鼻孔看人的傲慢模样,他们也不主动跟周围的师父说话,对那些搭理上来的,也是爱理不理地模样。     古绯冷笑一声,她估摸着要到最后墨卿歌才会来,毕竟此次贡墨征选,这些墨家的师父都是以个人名义参加,而墨卿歌才是打着墨家的名头。     墨家一贯这么做,这也是避免最后的冠首话落他人之手。     她视线移到别处,场中基本有一半的师父是大京墨商会的人,这些人和其他一些制墨师父泾渭分明,很明显就能看出是大京的师父和其他郡州的,两者可谓互看不顺眼。     大京的师父觉得其他郡州的,都是一些技艺粗劣的,而其他郡州的师父,则觉得大京的是闭门造车固步自封,早已腐化。     古绯没往任何一堆人面前凑,会制墨的女子本就少有,还能来参加征选的就更少了。     她大概扫了眼,这场中的来的女子,除去那些艺师,也就四五名而已。     日倾中央。时辰差不多之时,有司仪唱了声,扬手就欲敲悬挂中央的黄橙橙铜鼓,就在这当。一阵环佩叮咚作响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是,淡雅又浸入心脾的暗香涌动,带着甜腻的芬芳,叫人忍不住想多嗅几口。     古绯眉头一皱,她捻起袖子,不自觉掩住鼻尖,她嗅觉比常人灵敏,故而再很多人闻来很是舒服的芬芳到她鼻尖,就觉刺鼻非常。     “卿歌来迟。让诸位久等了。”墨卿歌莺鹂脆生响起,然后一袭藕白衣裙的窈窕佳人娉婷而立在门口,一双美目盼兮,生姿妙曼地扫了场中所有人一眼。     “大姑娘……”     “大姑娘,安好。不晚,时辰刚好……”     “大姑娘……”     眼见墨卿歌一出现,墨家那伙人当即迎了上去,脸上谄媚尊敬的笑意,能让人眼花了去。     墨卿歌嘴角含笑,仍然那副优雅圣洁的模样,她一一看过每一个人。让所有的人都会产生一种她在看我的错觉,继而觉心头激动非常。     如众星拱月一般,墨卿歌在墨家人的环绕之下,缓步到场中央,并朝楼阁台子上那几位宫廷名匠屈膝行礼道,“墨家卿歌。见过几位名匠大人。”     其中一山羊胡的老者,一抚胡须虚手一引笑道,“墨大姑娘多礼了,快快请起。”     明显其他几位宫廷名匠皆是以他为首。     古绯眉头轻拢,这人左清跟她说过。司墨坊坊主,位五品,名霍期,家中三代为匠,皆是宫廷匠师,一手雕刻墨模的功夫出神入化。     此人处事极为圆滑世故,手腕了得,常行走宫廷,这么多年,应是谁都不得罪,将中庸之道玩的炉火纯青,是以,是大京有名的“老好人”,当然,手上也是真有本事的。     古绯想着有的没的,墨卿歌这时候寒暄完,退了下来,墨家的人都围绕在她身边,她状若无意地瞥了古绯一眼,一侧身,就将她身边起先一直遮挡的人影露了出来——     湖蓝斜襟衣衫,广袖大带,一身如日暖人的俊逸气度,却是乐清泊无疑。     古绯当没看到墨卿歌的挑衅,真要打压对方,自然要从最为得意的地方来下手。     第一场的比斗在司仪敲响铜鼓后开始,从一号木牌开始,依次上到楼阁台子上展出自己的墨丸。     第一个上场的是为矮小精干的师父,一身短襟衣袍,眼神有怯懦,一看就是小作坊出来的。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从怀里摸出一细绢包裹的墨丸来,竟是连墨盒都没有。     底下想起唏嘘的哄笑声,甚至还有缺德地师父大声地闹将起来,“连墨盒都没有,赶紧滚下去吧……”     那人面色难堪,他握着自己的墨丸,双眼通红,好半天不吭声。     “这位师父,请展出墨丸。”司仪上前提醒道。     那师父感激地一点头,赶紧拿出墨丸。     古绯眼力好,她看的清清楚楚那是枚飞燕样式的墨丸,灵动如真的翱翔翅膀,微仰起的头,像是真要振翅欲飞一般。     连墨盒都无法制备的,自然是请不起艺师了,只见那师父看着自己的墨丸,一瞬脸上的神色就安静下来,他向司仪要来笔砚,只能用最原始的法子来让众人品鉴。     不慌不忙的研磨,有序有度,待一小汪的墨汁浓郁似夜之后,那师父执笔,饱蘸墨汁后,提笔在纸上书下个大大的“墨”字。     那字其实写的并不好,歪歪扭扭,不整齐不说,还少了一点,如此能看出,这位师父,只会制墨,字并不识几个,尚且生计困难。     当司仪将那张纸展开,下面的讥笑声更大了。     那制墨师父低下头,死死握着飞燕墨丸,如若不是还等着几位宫廷匠师的品鉴,只怕他早便冲下了台子。     古绯微微摇头,心下有叹息。     夜莺不太懂,她同很多人一样,只看到那师父字写的不好,连墨盒也制备不起,眼见古绯神色,她低头小声问道,“姑娘,这第一位师父如何?婢子是看不出来。”     古绯本就有心让夜莺多见识一番。当即回道,“品鉴墨丸,当从质地、色泽、香味等方方面面来看。”     “那师父的飞燕墨丸,样式不错。可还能再精巧些,当然这和墨模有关,可墨丸质地轻盈不透,色黑而纯,书写之际无香,研磨无声,算的上是一枚好墨。”     说完,她瞅了周围的人一眼,“夜莺,你入我门下。为第一大弟子,当不可与常人同日而语,务必要有自己的体悟,即便众人皆醉,你也要做醒着的那个。”     夜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即便后一句话她这会不太明白。也用心记着。     古绯瞅着那在台上务必局促的制墨师父,“记下这人,比斗之后去打听打听,稍加提点,便可成为我玄朱坊的制墨师父。”     夜莺闻言,赶紧多看了那人几眼,将面容和身形以及木牌上的数牢牢记住。     这当。几位宫廷名匠品鉴完,致了和古绯刚才说一般无二的品鉴词之后,便当场宣布,一号木牌持有者过了比斗。     话落,底下的人再没一个敢小看,刚才起哄最大声的几个。更是面色尴尬。     那制墨师父无比激动,他收好墨丸,朝几位名匠大人深深鞠躬行礼,然后退下台子,站到角落中。安心看其他人比斗。     与此同时,墨卿歌对边上一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低语了几句,那管家也看了第一位制墨师父好几眼,还点了点头。     随后是持二号木牌的制墨师父,这一个就差劲很多,还请了艺师,那艺师也是相貌姣好的,穿着粉色衣裙,穿梭如蝶地研磨后又制笔点沾,举手投足之间,妖娆妙曼,翩然若舞,也算好看。     只是可惜,几位名匠大人看过墨丸之后,一个个摇头,最后二号木牌被阻拦在外,止步与第一场的比斗。     陆陆续续的制墨师父展出自己的墨丸,各种艺师都有,吟诗颂词的,直接泼墨作画的,也有那等抚琴为伴,盈盈起舞的,端是让人眼花缭乱。     古绯没半点不耐,尽管日头渐中,场中开始灼热起来,她依然眼都不眨地看着,有人不断擦拭汗,可她硬是冷冷清清,鼻尖汗珠都没冒一颗。     而墨卿歌自然是有人撑了凉快的华盖,身边还有婢女轻摇罗扇,好不自在。     很快就论到古绯的十五号木牌,当司仪喊了声后,当即就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厮搬了三面高架擂鼓上台,且用洁白似雪的大片白纸围了一圈,以三面擂鼓为点,用白纸为幔,在楼阁台子上围出个小小的一角来。     紧接着,突闻雷声般的“咚”的一声,就见白纸幔上出现道纤细的人影,那人影或静或动,可每一下敲击擂鼓,都必定在白纸幔上留下道道墨迹。     她手里应该拿了数支毫笔,也不知那白纸幔中放置了何物,在大白天的,竟然也弄出了人影来,且朦胧不清,只能见其中有人随着雨点样的鼓声舞动,四处飞散的丝带,有节奏的鼓声,加上柔软翩然的舞姿,恍若有仙女临世,不知人间几何。     正在众人看的如痴如醉之际,叮咚叮咚清泉般的琴声蓦地响起,带着雨打芭蕉的翠音,奇异的便和鼓声应和到一起,而那到人影挥洒地越加快,白纸幔上墨迹逐渐成型,深深浅浅的色泽,开始弥漫出浅淡醒神的麝香。     “咚咚咚……”     最后一波密集的鼓声之后,便见白纸幔后的那人影缓缓升腾而起,像是逐渐绽放的花蕾,在无人的暗夜之中,尽情释放自己的绝色。     有两穿白衣的婢女赶紧上台,在琴声歇之前,展开白纸幔,一副波澜壮阔的天外飞仙图徐徐在众人面前展开,大片大片的祥云,飞舞漫天的柔软衣袂,飘飘欲仙的九天玄女,眼眸半垂,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悲天悯人地慈悲,周身祥云围绕,半露的手臂,高举过头顶,竟是反手握着一琵琶,十指如蝶,恍若还能听见铿锵如玉珠落地的琵琶琴音,当真是天籁。     然而这还不算完,两婢女将白纸幔展开之后,露出围在其中的人来——     白裙飘然,广袖无云,却是一面容风情万种的女子,那女子脸上的神色和话中的九天玄女一般无二,甚至她一膝半屈,单脚独立,曳地长裙裹着那双修长的腿,露出小半截的嫩白腰身,小小的精致的肚脐眼,能将人魂魄都给勾了去。     女子也如画中一般,高举双手,手中还捧着一飞仙反弹琵琶样式的墨丸,在灼热的日光之下耀眼地让人目眩。     “此墨名龙香,乃奴玄朱坊主人所制。”梓鸢轻声说道,每一字都如冰泉叮咚,好听的让人半边身子都酥麻了起。     “呈上来!”霍期腾地起身,面色有激动地道。     梓鸢收拢姿势,广袖随风而动,曳地裙裾飘然若仙,当真就有一股子要羽化登仙之感,她单手提了提裙,朝着古绯的方向很是隐晦地眨了下眼,才妖妖娆娆地转身,双手捧着墨丸,欲亲自呈上去。     古绯勾唇点笑,她眼梢有显而易见的心悦之色。     夜莺也高兴,“姑娘,那位大人见着姑娘的墨丸眼睛都亮了。”     古绯嘴角暗影瞬间深邃,她轻笑了声,“龙香可不止如此……”     她声音低,便是夜莺都没听清楚,待夜莺低头想再问时,就听闻场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快看,那是什么 ?”     “蝴蝶,连蝴蝶都引来了……”     “这果真是仙法,仙法……”     ……     不说旁人,便是连梓鸢都惊住了,她才走了两三步,就有好几只的蝴蝶扇着翅膀飞了过来,起先她也没在意,这六七月间,身上只要是带了香的,招引点蝴蝶,也是常事。     可不等她再迈步,紧接着就是以肉眼可见的无数蝴蝶从天际飞来,绕着她转了几圈,后有些停在那副九天玄女反弹琵琶的图上,有些则歇在她发髻,甚至她无意沾染了墨汁的指尖,也是停了只墨蓝蝴蝶。     她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古绯,一张广袖,袖摆曳动之间,她仿佛媚惑的蝶妖。     场中安静无声,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看梓鸢周身的蝴蝶,以及那幅九天玄女的图,此刻那仙女衣衫上也是停歇了蝴蝶,看着就越发像真要飘出画卷来一般。     大约有一刻钟的功夫,有风渐起,墨迹上的香味淡了点,那些蝴蝶才一一飞离开,犹如来时般,让人心头震撼。     梓鸢回过神,她赶紧捧着墨丸到极为名匠大人面前,恭敬地道,“请诸位大人品鉴。”     (阿姽:24点前还有第三更,大家明个看吧。)           190 泼墨成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日光下的龙香墨丸,有着特别的玄色光晕,天外飞仙表情灵动如真,就是琵琶上的琴弦亦根根清楚。     霍期迫不及待地拿在手里,看了好半天才十分不舍地递到其他名匠大人手中,他指着山羊胡须赞道,“好一天外飞仙,好一九天玄女,好一龙香墨丸。”     不用说,古绯以受到所有名匠大人的称赞而通过这一场比斗。     梓鸢下台之际,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龙香墨丸装进墨盒之中,然后双手抱着,示意两婢女将那副水墨仙女图卷起来,一并拿手上摇曳生姿地到古绯面前,低眉顺眼地站她身后,不发一言。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古绯身上,其中有两道视线特别扎眼,古绯微微偏头,就见其一是墨卿歌的,她秋水剪瞳之中倒映着她的身影,眸底最深处的嫉恨像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洪涝,汹涌澎湃地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可她面上笑意不变,就是唇角的弧度都没减一丝,衣裙律动之间,当真是好一派大家闺秀的气度。     还有另一道视线,便是乐清泊的,古绯制的墨丸,简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从前虽也见过古绯制墨,可都只是单调地重复捶炼的动作,单调又乏味,是以他便从未完整见过古绯制墨是何情形,且在墨家,他总归是个外姓人,墨室还是不能频繁出入的。     他又想起了那日古绯说的话——     你觉得我比不上旁人,比不上墨卿歌,我定叫你看看,贡墨冠首非我古绯莫属……     字字铿锵言犹在耳,今日,她便果真出尽了风头。     他一直以为古绯天赋比不上墨卿歌,是以心头便会偶尔有眼热或者不忿,可这也是常人难免,是以。他便从未想过,古绯原也有这般万众瞩目的一天,而她说的话,似乎也不是无的放矢。     这刻。他心底隐隐有动摇,觉得自己该相信古绯说过的话,可稍稍冷静,他还是觉得一人之力,岂是能和世家相比的,墨卿歌贵为世家嫡长女,自小在制墨上的造诣,那定是旁人所不及的,便是古绯,应该也是稍逊一筹才是。     古绯如何不知乐清泊的想法。可她如今压根不在乎,无论他是如何想法,又与她何干?     古绯之后,便是第十六号木牌,许是有那枚龙香墨丸在例。此后的墨丸展示皆让几位名匠大人觉得索然无味,这就像是你不经意间吃到一道绝世佳肴,待品过之后,再行用其他的,即便再是不错,也是觉的怎么也比不上。     然而古绯却是看的认真,能进入这一轮比斗的师父。都是各有所长的,她像是干涸的沙漠一般,拼命汲取雨露甘霖。     时至晌午,场中还有一半的师父没上台,几位名匠大人一商议,便邀众人上到楼阁。进入后院阴凉的地稍作歇息。     司墨坊中,早有厨子得了吩咐,从前几天就开始采买大量的食材,这会见人都过来了,便示意伙计婢女赶紧端上点头。后才是身强力壮的衙差搬了几十张圆桌进来,一一安放了, 各个制墨师父随意落座。     但基本,秉着男女有别,多数的师父自发的留了一两桌起来,让女子落座。     会制墨的女子不多,连两桌都坐不满当。     墨卿歌笑意盈盈地挨着古绯坐下,她脸带异彩,无比亲昵地拉着古绯,张口就道,“阿绯妹妹,两年不见,你竟然如此厉害了,前些日子爹爹还在说,让大姊请你回墨家来着。”     古绯讥诮地看了眼被握住的手,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来,当着两桌女制墨师父的面慢条斯理地摸出帕子,擦了又擦,直将手背那块皮都给擦成了粉色,她才罢手。     墨卿歌也是个能忍的,古绯这般明显的嫌弃动作,她竟然也能当没看到,只用一种包容地目光望着古绯,仿佛古绯就是一不懂事闹脾气的人形孩子,而她则无奈之下,多加包容体谅。     气度,高下立显。     当即就有人看向古绯的眉头皱了。     古绯哪里是在意这些的,说的不好听,就是边上的人死她面洽,她也能眼都不眨下。     琳琅满目的菜式上来后,古绯执起筷子,用另一方干净的帕子擦了又擦,才夹了点自己爱吃的,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     墨卿歌已经转头和旁人轻言细语地聊了起来,偶尔会看古绯一眼,嘴角那无可奈何地笑意就又深了一层。     一顿饭用下来,基本两桌的女制墨师父,很大一部分都带着不满的目光看着古绯,只有少少那么几个,眼底有审视和兴趣的眸光。     古绯瞟了那几人一眼,一挥手便是夜莺推着轮椅回到比斗的场中,寻阴凉的地儿先行等着,她也不耐烦在席间与墨卿歌打嘴皮子仗,有那功夫,还不如手底见真章。     没等多久,有用完膳陆陆续续过来的师父,有那等见了古绯的,有心想上前攀谈,可看着她半阖眼睑,不大看说话的模样也就作罢了。     半个时辰后,正当比斗要继续进行之时——     “逍遥王驾到!”     远远地传来太监尖利地唱和声,尾音拉的老长,像是陈年的裹脚布。     楼阁台子上的几位名匠大人当即慌忙下台,一撩袍子,站立在众人之前,对白纱笼罩的銮驾跪拜呼道,“见过逍遥王……”     古绯随大流,她无法下跪,只得低头聊表心意算了。     她虚眯起眼,瞧着四人高抬的銮驾晃悠悠地进来,从顶垂落的白纱将銮驾遮的严严实实,只能从模糊不清地影子上分辨,里面斜斜半躺着个人。     “免礼,”有气无力地声音从纱幔中传出来,紧接着就又是微喘的气息,“大伙不必拘礼,本王只是心里好奇的紧,便顺道过来瞧瞧墨丸是如何个比斗之法。”     几位名匠大人又是一阵寒暄,然后便将逍遥给邀了进去,并在楼阁台子上多加了条案几。方便逍遥王落座。     哪想,逍遥我那个并不领情,他示意侍卫将銮驾往台子上一放,紧挨着霍期的位置。就那么施施然透过白纱看向外面。     小插曲之后,比斗继续开始。     古绯看到逍遥王就想起那日在王府的事,又念及尤湖说的那些,她转瞬心绪就不好了,连看墨丸也没那么专注了,她头懒懒地靠在轮椅软背上,视线从銮驾一扫而过,尔后又侧头瞧瞧墨卿歌。     墨卿歌面颊微红,带着少女的情窦初开的羞涩,古绯心下了然。怕是逍遥王是为墨卿歌而来。     她才这么想着,便见墨卿歌手中抱着墨盒,款步上楼阁台子。     她绝美的面容在热烈的日光之中宛若迷人的极品美玉,微垂的眼眸,半低的颔首。露出线条好看的侧面与半截脖颈,一步一步裙裾曳动如水波,就从她身上带出无以伦比的风情来。     不得不说,即便是梓鸢,那也是比不上的。     她上了台子,先是朝着逍遥王和名匠大人福身行礼,后才一挥手让婢女在台上铺陈开长长的白纸。而她开始研磨,小指微翘,动作不急不缓,节奏有度,端是研磨在墨卿歌做来,看着都是一种赏心悦目。     紧接着。就见她不点而朱的唇微启,开口就是如莺如鹂的婉转轻唱,带着杜鹃般荡气回肠的嘤嘤音线,“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边唱,边继续研磨墨汁,只见案几上不一会就摆了好几个砚台的墨汁,谁也不知道墨卿歌到底要干什么。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     在她开始唱第二遍的时候,婉约轻盈如风的歌声中,她一敛宽大的水袖,身姿转动,手便一砚台的墨汁就像雨落一般的泼洒了出去。     莲步轻移,她像是踏在某种奇异地韵律上,只让人觉得姿态有若行云流水的舒畅,又不带半丝烟火气,当真如水墨画卷中走出来的美景一般。     她依次为之,每唱一句,便端一砚台,将其中的墨尽速泼了出去。     动作之间仿若随意,可在那随意之中,古绯却看出了规律。     墨卿歌每次必定是先迈左脚,然后一个半转身,水袖个裙裾曳动,拿砚台,洒一半,紧接着一个迈步,恍若飞舞而起的轻灵鸟,再一洒墨,旋身正视,后重复为之。     “啧,墨卿歌还真有几下子。”一直站古绯身后没吭声的梓鸢这会赞道。     即便再有仇恨,可这会古绯有同样如此觉得。     “如若奴没看错,墨卿歌这是在以泼墨的方式作画,岂还以吟唱诗词助兴,辅以简单的舞乐,加之她本就皮相绝色,是以,这般做来,只会让人觉得好看无比。”梓鸢将墨卿歌的动作一一拆分开来,对古绯解释道。     古绯点头,她一直摩挲着轮椅扶手,目光却长久地落在那枚墨丸上。     那枚墨丸只简单地呈圆形,金线描龙凤呈祥,而最奇特的是,那阴刻的龙身上,每片鳞甲都是红中带紫的颜色,以不同角度被日光折射,还能显出另外一种殷红的色泽来,恍若鲜血。     古绯眉头皱起,她习惯性地又在考虑那墨丸要以何种方式才能制出这样的。     这边,墨卿歌一曲闭,当即銮驾白纱幔中就响起“啪啪啪”的击掌声。     随后是名匠大人,以及下面众多的制墨师父,皆应和着拍手称赞。     墨卿歌谦虚有礼地朝所有人又行了一礼,然后让婢女将地下起先铺陈的白纸捻起来展开。     众人就看到两丈来长白纸上,以大胆写意的手法泼洒墨汁成画,画面上,深浅色泽不一,层层叠峦,渐次更替,竟是一副山水飘渺银河飞落的水墨画。     整个画面大气非常,长长的银河瀑布仿佛从九天下落,陡峭的山峦,坚毅不拔的松柏,以及隐在山涧或隐或现地凉亭,都针毫毕现。     不得不说,墨卿歌虽然制墨天赋不怎样,可在琴棋书画上确实算是一把好手。     就以古绯所知的,在大京,能用如此大胆泼墨的法子,绘出这等气势磅礴的水墨画的,还真是一双手十根手指头都数的过来。     “来人,将墨姑娘这幅画给裱起来,本王定要悬挂在王府寝宫,日夜得见。”逍遥王更是干脆,一开口就直接将画给占为己有。     (阿姽:明天第一更中午2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191 从美人计开始吧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逍遥王话音一落——     墨卿歌脸微侧,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在光影斑驳之中羞赧又娇俏,难得的小女儿之态,倒叫人迷了眼。     不用说,墨卿歌也是过了的。     后面是其他的师父,虽墨丸都有长处,可展示出来的总归比不得古绯与墨卿歌的,几位名匠看得索然无味,可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将今日的比斗看完。     当最后一位师父上台展示完,已经是未时末,夕阳下落,浮云金黄,一大片的火烧云妖娆无边,波澜壮阔的很。     名匠霍期起身,吩咐小厮将通过比斗的墨丸都收集起来,转手就摆到司墨坊地墨厅之中,供人赏鉴。     梓鸢依依不舍地将龙香墨交了上去,古绯也不忙着离开,她见所有的墨丸都被放到墨厅之后,便让夜莺推着她进去先瞧,其他的制墨师父不及在这一时,走的走散的散,还有的在盼着能与墨家这等有势力的家族拉上关系,也就晚一些。     古绯是第一个进到墨厅的,此厅极为的大,专门清扫的下人都有一二十个,其中放无数的架子,能见很多的墨丸被搁置在上面。     古绯了然,猜出多半其他架子上的墨丸是往年的征选的墨丸,她见没人注意她,便从最里面的第一排架子上看过去。     第一枚的墨丸,能看出有好些时间了,她一瞄底下的纸签,只见上面写着——     “石中青,墨风制。”     墨风此人,古绯是知道的,那可是墨家的第一代老祖宗,先有墨风后才有墨家,有两百多年了。     古绯看的仔细,能从那枚名为石中青的墨丸中看出墨家千钧捶法的雏形,且那会的墨料明显好与现在,古绯还在其中嗅到一点旁的味道。     她微微皱眉。觉得那味很是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     想不起来便暂时不想,她继续往下看,在好几十枚墨丸后。她竟然还看到了封家先人制的墨丸,她想伸手摸摸,可动作到半途又收了回来。     她不慌不忙的继续往下看,连墨厅之中起了灯笼亦不所知。     有进出的司墨坊学徒见古绯还不肯离开,都面色古怪地瞅了她一眼,要知这会外面已经天际四合,其他的师父早就离开了。     夜莺虽知晓,可见古绯看的专注,也就不催她。     “啪嗒”脚步声由远及近,夜莺回头就见暮色之中。妙曼白纱的銮驾像是从夜色之中析出一般,不沾染半点尘埃,然后轻轻地被放到地上。     随后那抬銮驾的四名轿夫低头退了下去,顺手还将厅中的学徒给一并带出去,夜莺抬手就想唤醒古绯。哪想,从白纱之中伸出只修长瓷白地手来, 那手竖起食指,摇了摇,并一挥手示意她出去。     夜莺哪里会肯,她深深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脚步一侧。将古绯挡住,半点都不让步。     那手一顿,白纱被撩起一丝缝隙,夜莺眼瞳骤缩——     惊鸿一瞥间,她自然是看清楚了銮驾之中的人,面目俊美无双。气度风华,不是尤湖公子是谁。     她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站在最近的厅门边,准备着里面一有动静就冲进去。     古绯毫无所觉。她从刚才起就自个转轮椅,遇到心仪的墨丸,就多看一会,一般的就瞥过算是,待到她觉后颈酸痛,才停下来伸手揉了揉后颈。     然她正觉酸痛难忍之际,一双微凉的手顿时触到她滑腻的肌肤,并轻轻按了起来。     她顿觉一阵舒服,半点都没多想,开口就道,“夜莺,什么时辰了?”     “呵……”     回答她的是一声低沉的轻笑,迥异于女子的清脆音线,那声音带着兴味的磁性,像是冰沙簌簌。     古绯一凛,她猛地回头,就见狭长凤眼在灯笼光线下,有亮光点点从眼梢流泻而过,以挺鼻为界,一半在阴影之中,一半光亮之下,薄凉唇畔是似笑非笑的深邃。     不动声色地搜寻了圈,墨厅之中除了她和逍遥王,居然再无任何人,连夜莺也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她心头那根丝线绷紧,转着轮椅后退,离得远了才警惕得道,“王爷,有何贵干?”     逍遥王双手背剪身后,他今个穿的是件绯红华服,领有暗纹,腰系巴掌宽的玄色大带,坠黑红相间的丝绦,映衬着他本就俊美谪仙的面容,眉目间就多了几分的邪佞贵气。     他看着古绯眼中的警惕,像是陷入困境的幼兽,无法挣脱却死也不妥协,倏地他就笑了。     那一笑,眉目的贵气被文人的斯文取代,连上挑的眼梢都带出了点古绯熟悉的表情。     古绯这会不要确定眼前的人究竟是逍遥王还是尤湖,毕竟这两人可是生的一模一样。     “小生不过换了身衣裳,姑娘就认不出了,真是让小生好生伤心。”他也没靠近,就那么捻着腰际的丝绦,手指头转了转,面目带……     幽怨!     冷不丁想到这词,古绯怔了下,尽管如此,她还是眼都不眨地看着对面的男子,不肯凭借一句话就信了。     尤湖叹息一声,他伸手揉了揉眉角,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姑娘左腿肚上次扎了十针,右腿肚十五针,下一次要六月二十五才能再行施针,且……”     说到这,他眉梢一挑,带出促狭,“姑娘上次酒醉,还对小生投怀送抱,并咬了小生手指头。”     古绯确定无疑,面前的人是尤湖而非逍遥王,对于尤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自发漏掉,以后有的是机会清算回来。     见古绯信了,尤湖才缓步上前,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她的脖颈,确定不酸了才推着轮椅陪古绯看墨丸,偶尔漫不经心地道,“姑娘还当真是痴的很,都什么时辰了,旁人都是都走了。”     古绯想起墨卿歌,遂道。“你今日是为墨卿歌来的?”     尤湖仿佛很是轻蔑地嗤笑了声,“为墨卿歌来的可不是小生,小生可只会为姑娘一人而来。”     说完,他又道。“是逍遥王,他让小生过来为墨卿歌喝彩,也让旁人瞧瞧俊美谪仙的逍遥王心意于大殷第一美人,这才是千百年的佳话。”     古绯却听出了这话下之意,她沉吟片刻道,“逍遥王如何让墨家族长同意墨卿歌嫁到王府的事?”     旁人都能看出来,逍遥王虽为王爷,可也只是个朝不保夕地质子,这样的情况下,谁肯将自家女儿嫁过去。王妃之名好听而已。     行至阴影处,灯笼烛光照射不到的地儿,尤湖凤眸半阖,就以难以分辨的情绪道,“不同意又如何?他要做的事。想要的人,就没失手过。”     古绯心头一动,这话莫名就让她想起那日被逍遥王欺辱了的事了,如果不是那天逍遥王本也就是无心,只想做给尤湖看,那么,是不是不管她如何不妥协。最后的结局都是注定?     “回了。”她淡淡地道。     尤湖愣了下,“姑娘不看了么?”     古绯摇头,“改日再看也成的。”     尤湖将轮椅推至銮驾前,拉着就不放古绯动了,“姑娘,和小生一同坐銮驾如何?”     “不如何!”古绯回头想都也不想就拒绝。她只要一想到逍遥王的东西就觉得膈应,虽然尤湖也长着同一张的脸,可她就是不喜逍遥王的很,“我还不想明个听到不中听的流言蜚语。”     尤湖转动轮椅,让古绯正视他。他双手撑在扶手上,微躬身低头道,“姑娘从前可不是最不在意那些的么?怎的今个就还介意了?”     古绯勾了下嘴角,弹出一丝的嘲讽,“我不在意和他人的,可我在意和逍遥王的,我不待见他。”     她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感情,惹的尤湖忍不住失笑,“是的,小生也不待见他,从小就讨厌的很。”     古绯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一拍他手背,就要自己转着轮椅出墨厅。     可尤湖打定主意,哪里会让她跑掉,他弯腰长臂一揽,就将人抱了起来,几步就跨进銮驾之中,放到软软的褥子上,这下古绯就是想下去都没法了。     她瞪着他,分明最见不得这种被人安排的操纵感。     尤湖当没看到,又将轮椅也搬进銮驾里,然后一拍手,起先那四名轿夫进来,缓缓抬起銮驾。     夜莺也机灵,她跟着进来,见着古绯在銮驾之中,便远远地坠在后面跟着便是。     銮驾之中很大,就是躺两个人外加个轮椅,都还颇为宽敞。     尤湖慢条斯理地从案几上倒了清酒,他没坐褥子上,而是在古绯脚边席地而坐,身子半斜,带着随意的不羁,又不乏贵气。     他抿了口酒,凤眸眯起,也不跟古绯说声,就撩起她裙摆,瞧了瞧小腿肚。     古绯本想拂开他,可见他神色庄重正经,是在认真看她腿肚伤口,也便作罢了。     “效果不错,待有合适的皮肉,就能相补。”喝完一盏酒,尤湖微仰头,看着古绯道。     他眼底有不知名的眸光,薄唇被酒液润泽的来像是诱人的红樱。     “合适的皮肉?”古绯皱起眉,“哪种皮肉才合适?”     尤湖单手撑头,他偏着脑袋看古绯,“本来姑娘自个身上的皮肉才是最合适的,亦或像小生和逍遥王这种双生子,不过若是都没有,只有慢慢寻相得益彰才能补,如若不然伤口只得坏死成脓。”     街坊上暮色渐浓,有点滴的光线从白纱投射进来,一点一点沉没到那双杏眼深处,最后成为深渊不见底。     尤湖自然知晓古绯在想什么,他伸手轻柔若风的从古绯面颊而过,轻声道,“姑娘不必担心,小生不是跟你说过,小生早命不久矣,若一直没合适的,就用小生的吧,总归小生这皮囊还是不错的,到时小生一切都会为姑娘安排好,姑娘不会一辈子坐轮椅上。”     古绯一怔,她震惊地看着尤湖,见他已经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的酒,俊美的脸上带出红尘脂粉的薄色,那双眸子更是晶亮如宝石,整个人酒后带出一种慵懒的潇洒,叫人不自禁心头怦然一动。     尤湖笑了声,他撑起身,靠近古绯,由下往上仰视她,“怎的,姑娘被感动了?是不是觉得无以为报,想对小生以身相许?”     刚才心头那点复杂的心绪瞬间如云消散,古绯一眨眼,伸手啪地拍在尤湖额头,冷着脸道,“你的脸和逍遥王一样,我同样不待见。”     嘴角的暗影深邃,尤湖也算是了解古绯的,他抬手又喝了一盏酒,边道,“姑娘怎的没看出来,小生这是在对姑娘使美人计来着?逍遥王想娶墨卿歌,不若小生就娶姑娘吧,端看是他魔高一丈,还是小生姑娘道高一尺。”     “哼,”古绯冷哼一声,她瞥开头看向白纱外面,“墨卿歌还能得个王妃之名,我若跟你,可是半分都得不到,还见不得光。”     “姑娘,”尤湖又喊了她一声,蓦地他单手一勾古绯脖颈,将人拉到自个面前,额头抵着她的,带酒香的热气喷洒在古绯脸上,叫她微微头晕,“小生日后若三国一统,可是能许姑娘天下独一的皇后之位来着,后宫佳丽可不存一人,单就姑娘便足矣。”     古绯脑子还非常清醒,她推开他点,让他看清自己眉目流露出的不屑,“画饼充饥,可不是好算计。”     尤湖嘴角上翘,他叹息一声,“那小生还是从美人计开始吧。”     古绯懒得理他,总归这人总是没正行,她刚想动动身子,离的远点,不想尤湖眼疾手快,再次一手揽住她后颈,一手拥上她纤细腰身,他自己在一仰头,就含住了古绯粉白的唇。     在她猝不及防没反应过来之时,已有涓涓细流的酒液哺了过来,强势的要她尽数吞下。     (阿姽:继续码第二更去。)           192 我不仅嫌弃,还恶心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那清酒,甘冽且香,带着醉人的芬芳,自尤湖的口中,顺着灵活的舌尖,流泻进她的嘴里,带着一点辛辣和微凉。     古绯杏眼圆睁,她看着面前放大的那张俊脸,狭长的凤眸还冲她眨了眨,后直接伸手覆了她的眼。     视野之中一片黑暗,她能感受到尤湖掌心的温暖,带着干燥的厚实,而嘴里舌根开始发麻,那口清酒似乎在两人相接的唇边发酵出醉人的幻觉,让她开始头晕目眩。     十指一紧,她抓住身下的褥子,残存的理智反扑回来,席卷冲散那点旖旎的温情,她猛地一推,挣脱开来。     古绯大口地喘气,她手还抵在尤湖的肩膀,待缓过气来,才侧头看过去。     只见尤湖也正望着她,他还在她看过来之时,大拇指腹一揩嘴角,浑身带着一股子的邪佞不羁,天生上挑的眼梢染上浅淡的薄**,俊的让人心头发烫。     古绯心头静下来,她想也不想,伸手一掐就在尤湖面颊最嫩的地死死掐住,“再敢如此轻薄于我,弄死你!”     她力道并不轻,含着恼羞成怒的情绪,那一掐就将尤湖面颊给掐出了血丝来。     尤湖疼的眉头直皱,可硬是不吭一声,听闻古绯的威胁之后,他竟然还有脸笑出声来,“能死姑娘手上,小生求之不得。”     古绯气噎,她捻起袖子,使劲擦了几下唇,力气大的将那唇都擦成了粉色。     尤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表情严肃地道,“姑娘,这是嫌弃小生了?”     说着,凤眸还眯了起来,带着无比危险的气息,仿佛古绯只要敢承认,他就能暴起吃人一般。     古绯哪里会被他吓到。她冷笑几声,手腕一转挣脱开,“我不仅嫌弃,还恶心。你又能将我怎样!”     尤湖薄唇抿成直线,他目光幽冷地看着古绯,良久不语。     古绯也毫不怯懦,她也同样看着他,眸色若万年寒冰。     “启禀王爷,到地儿了。”不也知过去多久,銮驾外轿夫轻声道,紧接着吭的轻响,銮驾稳稳落地。     古绯率先收回目光,她瞥开头不去看他。径直拉过边上的轮椅。     尤湖伸手,想抱她过去,哪想,古绯啪的一声拍掉他的手,咬着唇。神色再是倔强不过。     尤湖叹息一声,他有心想开口道歉,可那话在喉咙滚了两圈,还是说不出来。     古绯艰难的双手撑着身子,将自己挪到轮椅上后,她半低着头,有碎发从额际垂落下来。将她本就不大的小脸遮掩了大半,再看不清半点表情,她转动轮椅,缓缓像銮驾外滑动,明明不良于行,偏生不让尤湖帮忙。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在尤湖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伸手再次拉出了古绯的轮椅。     “姑娘,”他喊了声,声音中带寡情的漠然,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在说一句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小生没骗过姑娘……”     他说着,一步到古绯面前,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挑起古绯下颌,发丝话落,露出她的面容,那杏眼眼梢,竟带着丝丝的红。     尤湖一震,他认识古绯两年来,即便在艰难世事,也从未见她露出过这般脆弱和委屈的表情。     微红的眼角,带水润的点漆眼瞳,微皱的鼻翼,还有僵着的嘴角。     古绯觉得愤怒又难堪,同一张的面容,刚才尤湖对她做的事,又让她念起那天逍遥王的所作所为来,且在一想起和乐清泊。     她在意的,不能在一起,她避之不及的,却总是算计。     眉心一皱,尤湖缓缓放下手,“以后小生不会了……”     古绯睫毛一颤,对这话不管信或不信,都觉得不在有任何意义。     夜莺这当在外面轻喊,“姑娘,到院子了。”     “进来,推我出去。”她转过头,看着白纱帷幔外的漆黑夜色,心头顿觉一阵窒息之感。     尤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到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之中,他单膝屈起坐在褥子上,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公子,”尤二从院门闪出来,他一见銮驾,确定里面的人是尤湖后,迈了进来,“属下有话要说。”     尤湖看向他。     尤二犹豫了下,侧头看了看从院门缝隙中透出的微光,一咬牙道,“绯姑娘不同一般姑娘家,属下觉得,若公子真有意,还需带诚心为好。”     闻言,尤湖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凤眸之中更是阴鸷酝酿着暴风雨。     再不该说的话,这会都说,尤二索性也豁出去不吐不快,“公子是要干大事的,绯姑娘也同样如此,且公子和绯姑娘是属下见过最有韬略的,若两厢联手,自然事半功倍。”     “绯姑娘虽说难以亲近,生性多疑,不轻易信任,可公子应该比属下更清楚,绯姑娘自来都只信‘利’之一字而已,公子若以利诱之,绯姑娘定不会不同。”     “属下愚钝,可也知以情为注,是为下等之策,公子向来都是胸有沟壑,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属下本不应多言,可属下觉得公子所行之事,是徒徙悬崖边,如今对绯姑娘所做所为的,并为良策。”     ****************************************************************************     那清酒,甘冽且香,带着醉人的芬芳,自尤湖的口中,顺着灵活的舌尖,流泻进她的嘴里,带着一点辛辣和微凉。     古绯杏眼圆睁,她看着面前放大的那张俊脸,狭长的凤眸还冲她眨了眨,后直接伸手覆了她的眼。     视野之中一片黑暗,她能感受到尤湖掌心的温暖,带着干燥的厚实,而嘴里舌根开始发麻,那口清酒似乎在两人相接的唇边发酵出醉人的幻觉,让她开始头晕目眩。     十指一紧。她抓住身下的褥子,残存的理智反扑回来,席卷冲散那点旖旎的温情,她猛地一推。挣脱开来。     古绯大口地喘气,她手还抵在尤湖的肩膀,待缓过气来,才侧头看过去。     只见尤湖也正望着她,他还在她看过来之时,大拇指腹一揩嘴角,浑身带着一股子的邪佞不羁,天生上挑的眼梢染上浅淡的薄**,俊的让人心头发烫。     古绯心头静下来,她想也不想。伸手一掐就在尤湖面颊最嫩的地死死掐住,“再敢如此轻薄于我,弄死你!”     她力道并不轻,含着恼羞成怒的情绪,那一掐就将尤湖面颊给掐出了血丝来。     尤湖疼的眉头直皱。可硬是不吭一声,听闻古绯的威胁之后,他竟然还有脸笑出声来,“能死姑娘手上,小生求之不得。”     古绯气噎,她捻起袖子,使劲擦了几下唇。力气大的将那唇都擦成了粉色。     尤湖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表情严肃地道,“姑娘,这是嫌弃小生了?”     说着,凤眸还眯了起来,带着无比危险的气息。仿佛古绯只要敢承认,他就能暴起吃人一般。     古绯哪里会被他吓到,她冷笑几声,手腕一转挣脱开,“我不仅嫌弃。还恶心,你又能将我怎样!”     尤湖薄唇抿成直线,他目光幽冷地看着古绯,良久不语。     古绯也毫不怯懦,她也同样看着他,眸色若万年寒冰。     “启禀王爷,到地儿了。”不也知过去多久,銮驾外轿夫轻声道,紧接着吭的轻响,銮驾稳稳落地。     古绯率先收回目光,她瞥开头不去看他,径直拉过边上的轮椅。     尤湖伸手,想抱她过去,哪想,古绯啪的一声拍掉他的手,咬着唇,神色再是倔强不过。     尤湖叹息一声,他有心想开口道歉,可那话在喉咙滚了两圈,还是说不出来。     古绯艰难的双手撑着身子,将自己挪到轮椅上后,她半低着头,有碎发从额际垂落下来,将她本就不大的小脸遮掩了大半,再看不清半点表情,她转动轮椅,缓缓像銮驾外滑动,明明不良于行,偏生不让尤湖帮忙。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在尤湖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伸手再次拉出了古绯的轮椅。     “姑娘,”他喊了声,声音中带寡情的漠然,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在说一句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小生没骗过姑娘……”     他说着,一步到古绯面前,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挑起古绯下颌,发丝话落,露出她的面容,那杏眼眼梢,竟带着丝丝的红。     尤湖一震,他认识古绯两年来,即便在艰难世事,也从未见她露出过这般脆弱和委屈的表情。     微红的眼角,带水润的点漆眼瞳,微皱的鼻翼,还有僵着的嘴角。     古绯觉得愤怒又难堪,同一张的面容,刚才尤湖对她做的事,又让她念起那天逍遥王的所作所为来,且在一想起和乐清泊。     她在意的,不能在一起,她避之不及的,却总是算计。     眉心一皱,尤湖缓缓放下手,“以后小生不会了……”     古绯睫毛一颤,对这话不管信或不信,都觉得不在有任何意义。     夜莺这当在外面轻喊,“姑娘,到院子了。”     “进来,推我出去。”她转过头,看着白纱帷幔外的漆黑夜色,心头顿觉一阵窒息之感。     尤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到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阴影之中,他单膝屈起坐在褥子上,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公子,”尤二从院门闪出来,他一见銮驾,确定里面的人是尤湖后,迈了进来,“属下有话要说。”     (阿姽:最后重复的一千字,半个小时后改过来。)           193 墨长河借刀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在那十年里,古绯其实是见过墨长河的。     第一次是在她刚入大京墨家的时候,墨长河露过一次面,不过都是考验墨戈弋和墨卿歌的学识,对于她,是连眼神都欠奉一个,而第二次的见面,则是墨卿歌拿着她制出的墨丸四处炫耀,继而得到了墨长河的赞赏,再后来便是墨家老夫人祝大寿之际,远远瞧过,此后,再无所见,十年里,便是连半句话都没说上过。     而今,这人却站在乌衣巷的院门口,瞧着她对夜莺的教导,还击掌称赞。     她心有警惕,眉目一挑,夜莺福至心灵,当即上前一步问道,“这位先生,莫不是走错门了?”     墨长河单手背在身后,一手抚着三髯美须,似笑非笑地看了古绯一眼,摇头道,“自然是找你家姑娘,玄朱坊的东家。”     古绯正在收敛物什的动作一顿,她沉默了瞬,“夜莺,泡茶待客。”     说完,她也不挪地,将就在院子里,伸手虚引道,“墨族长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正欲进膳房的夜莺听闻这话,她猛地看向墨长河,眉心一皱,脚步一转,就去找白鹭和尤二以及苦妈去了,这人不是敌友,没几个人掠阵,她颇为不放心。     墨长河施施然走进来,他也不挑剔,一撩袍摆,就在古绯对面坐下,他目光一扫案几上的制墨物什,捻起那根细筷,对古绯道,“力度适中,指巧而心细,特别是眼力毒辣,你学的不错。”     古绯半敛眸子,长翘的睫毛投落下暗影,她微微抿唇。不甚有表情,“雕虫小技,墨族长谬赞了。”     “我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堂伯。”墨长河放下筷子,他看着古绯面带浅笑的道。眉目的书卷气柔和又亲切。     嘴角不自觉上翘,惯常的讥诮就从眼梢像藤蔓一般蜿蜒而上,最后在她嘴角绽放出嘲讽,“不敢当,分家之后又岂能同主家族长攀附。”     墨长河摇摇头,这当夜莺跑了茶出来,满上两盏,递到墨长河手里,也给古绯送了一盏。     待夜莺退下之后,只听得墨长河又道。“你在怨恨墨家?”     杏眼稍眯,古绯抬眼,眸色幽深地瞥了墨长河一眼,“哪里,阿绯不敢。”     “不用否认。”墨长河竖起食指遥了遥,后说了句让古绯诧异的话来,“因为,我也同样如此。”     古绯神色一凛,她心头万千的念头转过,深深望着墨长河,似乎想分辨他说这话的企图。     “我也怨恨墨家。从前也是希望它倾覆了事,至少现在,”说到这,他顿了顿,冠玉面容上浮起尖锐的嘲弄,与他身上的书卷气格格不入。“墨家存亡,在我心里,也不及一翎羽的重量。”     即便听闻这样的话,古绯也面无表情。     墨长河端着茶盏,轻轻抿了口。眼微闭,似在回味茶香。     有轻风从庭院而起,吹拂那点未来得及收敛的烟炱, 将铺陈的如雪白纸上沾染脏色。     古绯低垂眼眸,她双手拢着搁在膝上,这当小腿肚有若有若无的疼痒,可她恍若未觉,脑海里只反反复复地想着刚才墨长河说的话。     她不觉得从前十年未注意到她的一家之长,眼下才不到一月的就功夫就器重她了,若是有般点心,也不至于她现在需要坐轮椅的地步。     墨家的一切,又有什么能逃脱得了墨长河的眼睛。     他不作声,甚至不阻止,只冷眼旁观,这才是一种让人心头发寒的无情。     想到这点,古绯不寒而粟,她双手捧起茶盏,透过白瓷杯沿渗透出的暖意,将手心那点冰冷驱逐。     “第一场的贡墨争选,表现不错,你那龙香墨丸我也看了,能瞧出墨家捶法和揉炼的痕迹,且还有封家的技巧,能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做到这等地步,也是极为难得。”     墨长河转而说起贡墨比斗之事,让古绯越发摸不准他的来意。     他喝完一盏茶,自行动手又斟满,“但,你可知你的墨丸,有何瑕疵?”     古绯凝神倾听,一说到墨丸,不管眼前的何人,她都能暂且放下多余的芥蒂和心思。     墨长河勾了勾嘴角,脸上有淡笑,“你的墨丸无灵,不止无灵,且还色泽太过晦暗,像是要将深渊之色给带出一般,纵使墨丸以玄色为主,可你的玄并不通透,有着一股子的死气的决断,太过愤世嫉俗。”     “技艺再好,终归只是手熟而已,唯有以心来制,方为墨师大道。”     墨长河悠悠说道,他见古绯听的认真,嘴角笑意深邃起来,心头轻快几分,当毫不保留地多说几句,“封老太爷生前也定然教导过你这些,他十五岁出师,十八岁成名,那一年的御庭征招宫廷匠师,他可是以第一冠首的成绩进入宫廷,那两年,御庭所用墨丸,皆出自他手,便是连墨家的墨丸都得避其锋芒,第三年他出宫,又花了五年的时间,将封家捶法越加完善,再一个五年后,他自成一脉,以封家的墨丸风格为基石,称为封灵派。”     “封灵派的墨丸,样式精致雍容,华贵之中不乏典雅,墨质以轻透为主,其珍藏价值远远大于实用,故而深受名流雅客的喜好,也就是在那年,他居易州不出,成就大家美誉。”     古绯听的专注,这些事,她还当真不太清楚,封溥羽也从未提过,她也没见封礼之说起,一直知道封溥羽的不凡,可却不知他竟有这等精彩绝伦的过往。     相比之下,封礼之确实就逊色很多,也难怪他一直不愿走封溥羽安排好的路子,只因一切都拢在家族耀眼光芒之下,他即便再出色,那也只是普通的。     古绯怔忡,她又想起封溥羽的音容来,她这一辈子很少不带半点虚假的去敬重一个人,而封溥羽无疑是绝对的那一个,即便最后他不收她入门。     “墨家的东西,有两百多年的沉淀,封家的,也有将近百年的积累,”墨长河继续说,他双手交叉放在肚腹,人靠在椅背上,神色肃穆,和个长辈指点后辈的姿态一模一样,“这两家,无论你选择哪一家,都足够你去琢磨一辈子,更勿论你现在将两家之长融合在一起,莫要贪多,光是捶法一途,便还需多加反复感悟,其他的,你日后有的是时间去慢慢学。”     古绯听闻这话,心里反倒对墨长河更是疑惑,莫不成他今日过来,就是专门指点几句不成?     她不可不信他有那般的好心,若真是看得起她想要指点,那在墨家的十年,岂不就是一场笑话。     墨长河当没看见古绯眼底的审视,他喝了有三盏茶水,然后从袖子里摸出张纸来推至古绯面前,“这是墨家一特殊配方,是从第一代族长墨风手里传下来的,但凡是墨家子孙,都会试着制制,制出来者,自然是天赋卓越的,制不出来,或者连看都看不懂,满双十年岁之后,定当会被逐出大京墨家。”     说到这,他看着古绯目光灼灼,其中有很多古绯看不懂的东西存在,“当年,你祖父兄弟二人,自然也是尝试制过的,如今我知晓易州的小墨家一直想重归大京墨家,若你能制出,我便能做主让易州小墨家回归。”     古绯低头看着面前的配方,白纸黑字的纸叠着,她只能看清模糊的字迹,具体地却是看不清的。     易州小墨家,说句不好中听的话,如今又与她何干,而墨长河现在对她提出这事,为何是在这会贡墨征选的时候,而非那十年,如若那十年,他提出来,她定然早早地就将这配方给制出来了,又何须历经那多的磨难。     想到这,她抬头,眉目间带着不屑,“易州小墨家?与我何干?如今,我爹娘已与小墨家没任何关系,回不回来,也不少块肉,且――”     她唇边的讥诮热烈地像是薄薄刀刃,反射出的冷光能将人眼眸都刺痛,“想要回归的人,是墨宴,而非我古绯!”     墨长河似乎早有所料,他下定决定将那配方给古绯,就再不反悔半点,“回不回归,那是易州小墨家的事,我将话搁在那,任何时候都作数,而你制出来,在墨家,也算是颇有地位,和正大光明的身份,谁也不能再将你如何。”     地位、正大光明的身份……这话叫古绯心头一动,她立志要倾覆墨家,若单凭外力打击,定是不够的,墨家两百多年的生长,底子里何其多见不得光的肮脏,且墨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她若想纵横联合,可不就还需要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以及一定的地位来着。     她都可想见,当墨卿歌知晓这一切的时候,该是有多嫉恨到煎熬。     一瞧古绯的神色,就知她不会拒绝,墨长河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香饵已下,就等大鱼罢了。     喝完一壶茶,墨长河起身,他拍了拍袍子,赞了句,“茶不错。”     说完,人就如来时般,晃悠悠地离去。     古绯瞧着墨长河走的不见,才拿起那配方,她捏着看了半晌,唇边就带起笑意,“好个借刀,不管杀不杀人,墨长河你也太小看人了……”           194 以血加雪浸润七日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松烟二两,好胶三钱,丁香、麝香、真珠各少许……后以血加雪浸润七日……     古绯瞅着那张配方已经两天过去,特别是其中要血浸的法子,简直是闻所未闻,就是在封家制墨记载中,也是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说法。     古绯琢磨着,这张配方有古怪,是以,她是半点不急着下手,翻来覆去的仔细看,终于让她瞅出端倪。     而此时在墨家,同一张配方墨长河将之摆在墨家几位天赋杰出的后生面前,这里面同样包括墨卿歌,只不过话却是不同的。     墨长河言,但凡能以此配方制出墨丸者,不仅能代表墨家参加此次贡墨争选,还能拥有墨家下任族长继承人的身份。     没有谁规定,家族继承人只能有一名,此前有墨戈弋的嫡长子身份在那占了先天的优势,如今他迟迟未归,墨长河作此打算,亦说的过去,且贡墨之事关乎墨家昌盛,自然需要择优而选。     先不说听闻这话的墨家后生有多欣喜若狂,但就墨卿歌,她心头就激动难掩。     而众人在一看配方,同样其中那一条“以血加雪浸润七日”让人犯难,如今已是六七月的天气,这雪莫说大京没有,就是整个大殷都没有,只有极北常年苦寒之地才有冰雪。     墨卿歌摹了配方,是最先走人的,她脚步匆匆,转脚就去找墨老夫人与娘亲乐氏商量去了。     而那所谓的雪,她也想好了,逍遥王不是自诩想要娶她为妃么?古有一骑红尘取荔枝为妃子笑的美谈,今逍遥王若能助她得到墨家族长继承人的身份,那一捧雪又有何难的。     墨卿歌在准备的时候,古绯已经开始动手制了,她按着配方将墨料配伍好,后一系列都和平时制墨毫无区别,随意找了个墨模扣入。扔那等阴干便再不管。     夜莺也是看了配方的,见古绯如此,便觉疑惑,“姑娘。就那样了?”     古绯自顾自地擦干净葱白玉指,淡淡地道,“恩,晚点你去药材铺看有没有血梅卖,若有就买些回来。”     夜莺点头,她心里还在配方上,也同样希望古绯能制出墨丸来,以此得到在墨家的身份和地位,这会听闻血梅,就回不过来神来。“血梅?有何用姑娘?”     古绯扔下帕子,斜斜看了她一眼,“配方是死物,可人是活物,夜莺你记住了。每一张的配方都是从无到有的过程,而当初前人能制出这等珍贵配方,它便存在一种可改动的可能性,或至善至美,或糟糕透顶,这都是可以以人力来改变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热衷与改动配方的原因。”     “想要凭空想出一张配方何其艰难。可若在前人的配方基础上进行提高,这便要容易的多,前人之功,不就是让我们这些后人有个更高的垫脚石,制墨一道才可走的更远。”     夜莺边听边想,蓦地她眸光像星辰一般噌的发亮。“婢子懂了,姑娘是想说,这配方言明要以血加雪,可却没说非要这样做,那么自然在制墨丸的时候。便是可以替换的,毕竟如今的气节,哪里来的雪。”     古绯笑道,“是也不是。”     如此一说,稍稍明白一点的夜莺反倒更迷惑了。     古绯也不说破,制墨一途很多东西是要靠自行体悟的,“这配方有问题,我言尽于此,你自行考虑。”     话落,古绯再不提示半句,转身,她就开始准备贡墨第二场比斗需要的东西,这一场以她和墨卿歌最为锋芒必胜,那么这第二场,她非压墨卿歌一头不可。     墨卿歌那日所出的墨丸,她想都不用想就能肯定,根本不是出自她手,压根就是墨家的师父提前给制好的,墨卿歌的背后是墨老夫人和乐氏,这么多年,全是这二人在背后操纵,毕竟想要将墨卿歌那等不堪天赋的,给说成是天才,还需诸多的考量和手段。     从前有她给墨卿歌制墨,自打她出大京后,多半都是找的别人了。     她很是期待在这场贡墨征选的争斗之中,将墨卿歌的真面目给扯下来,让墨家最后一块遮羞布也撕掉,到时候闹将到御庭,搞不好就是一个欺君之罪,看墨家如何收场。     她在乐祸的同时,墨卿歌拿着那配方来了大京外郊的红叶庄子,这庄子,她已是两年未来过了,没有任何人知道,墨戈弋也被她关在这两年。     她提着裙摆踏进大门,绕过影屏,穿过游廊,走到后院月亮拱门处,就闻墨室之中传来乒乒乓乓捶打的声音。     她心头一动,时常注意着这庄上动静的顾先生道,“大姑娘,这是大公子在制墨,他大多时间都在墨室之中,这两年制的墨丸,除了偶尔大姑娘需要,已经送出的以外,还有很多堆放在那。”     墨卿歌面无表情,她绝美的容颜冷若冰霜,看着墨室紧闭的房门,一言不发。     顾先生摸不准墨卿歌的心思,越发小心翼翼。     “兄长身子骨如何?”她站在月亮拱门那,听了好一会的捶打之声,蓦地开口问道。     顾先生摇摇头,“大公子终日酗酒,又食的少,且还多日在墨室不出,比之从前虚弱许多。”     闻言,墨卿歌嘴角翘起,露出柔和笑意,“那可不行,兄长还未见着卿歌成为墨家族长,又岂能身子不济。”     这话下之意,带着深深的冰寒,叫顾先生心头直颤,他连忙低头应道,“是,小的会找大夫日日给大公子调养。”     墨卿歌点头,她缓步上前,与烈日之下,伸手推开墨室房门。     “咚咚”捶打声响中,那点门缝“吱嘎”的声音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尽管如此,墨戈弋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动作一顿,转头就见门口逆光处,身姿娉婷,姿态优雅的墨卿歌笑着在说,“大哥,好久不见。”     “嘭”他手一颤。木锤落地,脸上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卿歌……”     “是,大哥。”墨卿歌款步进来,她面带圣洁点光,看着墨戈弋的眼中就泛出心疼来,“卿歌来迟,这两年,苦了大哥了。”     墨戈弋回过神来,他眉目间飞快闪过暗芒,又带点的激动地道,“你来接我么?”     墨卿歌并不答这话,她拿起边上的帕子温柔地为墨戈弋擦手。末了最身后的顾先生喝道,“没瞧见大公子面有污垢,还不赶紧的差两婢女带大公子去梳洗。”     “是,姑娘。”顾先生弯腰点头。     回头,墨卿歌又对墨戈弋道。“大哥,你先掇拾一番,有话咱们兄妹稍后再说可好?”     从墨戈弋脸上看不出任何的不悦,他甚至有点手舞足蹈,高兴坏了的样子,“卿歌当真?不是哄我?我若掇拾去,你走了又如何?”     这话。让墨卿歌眼底深处蹿过不屑,她安抚地拍了拍墨戈弋手背,并牵着他往墨室外走,“不会,卿歌一直都会陪着大哥的。”     墨戈弋眼半垂,他看着两人相牵的手。嘴角暗影之中浮起一丝扭曲的冷笑。     若是前一年,他还会顾念一点两人之间的兄妹情谊,毕竟一母同胞,这世间,没有谁有他们血缘亲厚。可如今,两年过去,他在这庄子里寸步不出的两年,心里滋生了毒蛇,日夜啃噬那点温情,如今他剩下的,就只有满腔的怨恨而已。     墨戈弋听话地回房间收拾自个去了,墨卿歌看着他的房门,目光沉了沉,好一会她对顾先生吩咐道,“劳烦先生回大京,像母亲借用一人过来。”     顾先生神色一凛。     “我要死士断刀杀!”她一字一句的道。     顾先生一惊,“姑娘……”     墨卿歌瞥了他一眼,尔后笑道,“先生多虑了,再怎么说,兄长与卿歌,也是血缘至亲,卿歌又怎么做出那等下作之事,之所以想让断刀杀过来,无非是稍后几天,这庄子还有贵客临门罢了。”     听闻此言,顾先生非但没有放心,反而越加的觉得毛骨悚然,这些年他跟着墨卿歌身边,大大小小的事知晓的不少,且很多事,也都是他亲自去办的,故而对墨卿歌的手段那是相当清楚了解。     可他不能露出半点犹豫,是以,眉目一松道,“小的这就去请。”     墨卿歌目光不变地看着墨戈弋房门,点头道,“相信先生知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     “是,小的知晓。”顾先生苦笑一声。     等墨戈弋人模人样出现的时候,除了身形消瘦许多,精神头却是不错的,他看着墨卿歌的眸子晶亮的吓人,几步到她面前,拉着她袖子,就不松手。     墨卿歌眼波婉转,视线从袖子上扫过,她便笑着递上盏茶,“这会参茶,大哥先喝点,一会卿歌陪大哥一起用膳可好?”     墨戈弋接过茶盏,他看也不看,一口饮尽,忙不迭地点头,“好的。”     墨卿歌笑,她捻起帕子,为墨戈弋擦了擦嘴角,望着他就叹息一声,“大哥,这两年你可是怨卿歌的?毕竟两年不出庄子,是苦了大哥了。”     墨戈弋沉默,他看着手里的茶盏,也不说话。     墨卿歌揩了揩眼角,声带悲切的道,“如此对大哥,卿歌也不想的,可是两年前,大哥即将入城之际,父亲找过卿歌,并将大哥的遭遇一一告知,末了,让卿歌出面做了恶人,大哥,这两年,卿歌也是好苦啊……”     墨戈弋身子一颤,他缓缓抬头,眼里有深沉的痛苦和绝望,“你说,是父亲让你这么做的?”     (阿姽:明天第一更中午2点。)           195 我要弄死她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有风的庭院,翠叶簌簌,凉爽阵阵。     墨卿歌手边琳琅满目的都是墨丸,各种形状皆有,或玄色或朱砂红或石墨青,能见的都是上品墨丸。     广袖曳动,她扬起下颌,不甚在意的一扫而过,后拣着将里面最为精致的墨丸给挑出来,耳边听着的是不远处墨室之中嘭嘭的制墨响动。     暗影之中的嘴角有轻微上翘弧度,墨卿歌挥手,下人上前将桌上的墨丸收了,又另摆上一桌,她每桌都选不了几个,偏选最好的先行带走,以作备用,其他的不屑一顾。     她虽然天赋不行,可毕竟是墨家之女,看墨丸的眼光还是有的。     “大姑娘,一切都妥当了。”顾先生过来,低头恭敬地道。     两指捏墨丸的手一顿,墨卿歌放下手中墨丸,目光瞥了眼墨室紧闭的门扉,好一会才道,“逍遥王的极北之雪可是到了?”     顾先生回道,“逍遥王来过信,说人已经在路上了。”     墨卿歌点头,这一桌的墨丸都不入眼,她令人撤下去,见一边墨盒中已挑选有五六枚的墨丸,估摸着够用些时候,也就作罢了,“大哥已经在制那古方了,想来没几天就能得见,大夫找了?这时候断不能让大哥身子不济。”     “是,大姑娘放心,小的已经吩咐下去了。”顾先生眼梢同样瞥了墨室一眼,潜藏的眼底深处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又很快消逝,无人得见。     “去,置备膳食,大哥如此辛苦,卿歌自然要同大哥一起用膳。”她将墨盒盖上,示意顾先生收敛好。     顾先生:“是,大姑娘如此为大公子着想,当真是兄妹情深。令人感慨万分。”     墨卿歌意味深长地瞥了顾先生一眼,眼见他虽说着谄媚地话,却面无表情,实在欠缺几分真情。“顾先生,口不对心就不用说了。”     顾先生一怔,继而低头不语。     晌午时分,墨戈弋从墨室出来,他身上穿着短襟衣衫,双手沾满黑色的烟渍,眼带赤红血丝,见着外面的墨卿歌,还好一阵没回过神来,恍惚不真切。     墨卿歌从婢女手里接过帕子。她笑着款步上前,细心的给墨戈弋打理,“大哥,如何了?那古方可有问题?”     墨戈弋心头冷笑,可他面上不显。只道,“还好,就是雪难弄了点,还有血,要用谁的血?”     墨卿歌嘴角的弧度都没变一丝,她专注的给墨戈弋挨个指头擦干净,“我听父亲提过一次。好像用制墨者的血方才为上佳,墨丸易有灵。”     墨戈弋点点头,这两年他人削瘦的厉害,下巴都尖了,原本俊逸的面容带着阴鸷之色,眉目之间哪里还有半点器宇轩昂。仿佛两年之前的经历,已经磨灭了他心头那点的人的温度。     “大哥,膳食准备好了,都是你爱吃的菜式,卿歌陪大哥一起用。”墨卿歌轻轻拉住墨戈弋的袖子。动作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她仰起脸,就带出小女儿的娇憨来。     墨戈弋似乎想笑一下,却只带出了个难看的僵硬,“好,卿歌有心了。”     两兄妹心怀鬼胎的一起用膳,期间,墨卿歌还兼着给布菜,那模样仿佛要将这两年都给补偿回来一般。     墨戈弋沉默地吃着,他时常酗酒,身子早就有问题,满桌的菜式,他每样都只夹了点,尝了尝味道便搁筷子作罢。     “我去墨室了。”他说着起身,然才走两步,人一个趔趄,噗通一声就栽倒在地。     “大哥,”墨卿歌扔下筷子,几步到墨戈弋面前,然她却不靠近,只居高临下地站在他手边,“大哥,这是怎的了?”     墨戈弋面白如纸,他难受的哼哼两声,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先生听到动静进来,他赶紧伸手扶起墨戈弋,两指一探,对墨卿歌道,“大姑娘,大公子身子太虚,怕是要休养才是。”     闻言,墨卿歌面色难看了点,只那么一瞬,她又扬起笑,“那就休养吧,稍后我便回禀父亲,古配方之事,另寻他人,大哥还是养身子要紧。”     顾先生神色一动,他扶着的墨戈弋指尖一颤,喘着气道,“不可……”     “大哥,别说话,好生养着,那墨丸你不用操心,我与父亲好生说说,想必他也不会怪罪的,过些日子,指不定他气消了就差人来接你回府了。”她如此说,给顾先生使了个眼色。     “不是,”墨戈弋缓过那口劲来,好了些许,他睁开眼睛看着墨卿歌道,“墨丸已经糅杂捶炼好了,只需等极北之雪过来与血浸润七日后扣入墨模成形即可……”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就是我这身子不济,看来是无法取血了,这事卿歌看如何是好?”     墨卿歌沉吟片刻,墨戈弋的制墨技艺她是知道的,若论捶法和技巧,在墨家后生之中还真没有哪个比的上,是以,她才巴巴的赶来红叶庄子,借他的手制这墨丸。     一想到这古配方所代表的意义,墨卿歌就心头一热,同样,墨长河也没瞒着她,那天事后还专门跟她说,连古绯居然都是有资格的。     此次,她便一定不能输。     “虽说是用制墨者的血更好,可卿歌与大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身体里留着和大哥一样的血,既然大哥身子不济,想必用卿歌的血是一样的。”她说的轻描淡写,垂着眼睑看着手边的筷子。     墨戈弋撑着顾先生起身,他转头吩咐道,“给我端杯参茶来,我歇口气就去墨室。”     墨卿歌沉默了瞬,“大哥不若先休息几日?”     墨戈弋摇头,他重新坐好,“不了,你不是说,我若制好墨丸,父亲就能接我回去么?两年了,我也甚是思念母亲。”     墨卿歌点头,脸上有无奈的妥协。“好吧,不过大哥可千万不能硬撑,受不了一定要与我说。”     墨戈弋表示知晓了,他喝了婢女送上来的参茶。闭目休息了片刻,才去墨室继续。     墨卿歌瞧着他已经单薄的背影,眸底暗沉若海,不辨情绪。     两日后,逍遥王那边来人,千里单骑,从极北到大京,等那装满冰雪的箱子送到墨卿歌手里之时,就只有一捧碗口大小的雪了而已,其余的尽数在路上化掉。     不敢有耽搁。大京如今是六七月的天气,不赶紧的,那雪顷刻就能融化了。     墨室里,墨戈弋小心地取出一点冰雪入钵中,墨卿歌接过顾先生备的刀子。皱眉忍着一割手指头,就有猩红血滴落入纯白的冰雪之中,异常的醒目。     墨戈弋眸色微闪,他忽的转头对顾先生道,“顾先生,去膳房吩咐下去,给卿歌熬点补气血的汤膳。”     顾先生点头。转身出墨室,末了还将门给掩上。     墨戈弋倾身过去,从墨卿歌手里接过锋利匕首,他眼带笑意地一手拉着她手道,“那点血可不够。”     墨卿歌一抽,没挣脱开。“大哥……”     冰冷的匕首锋利的仁面,在白皙纤细的腕间比划,似乎在琢磨如何下刀才好,“以血浸润,至少也该将这雪给都染红了才算是。”     他说着。眉目之间倏起狰狞,眼底毫不掩饰的扭曲浮现。     墨卿歌心头一跳,继而云淡风轻的道,“大哥,这次我们兄妹可一定要赢,因为古绯那个贱丫头可是也得了这个配方,切不可再输给她。”     墨戈弋的动作一顿,他侧头咬牙切齿,“那个贱人也得了配方?”     墨卿歌毫不费力地抽回手,瞅了眼那匕首,“是的,父亲还说,若是她制出墨丸,就允她回墨家。”     “嘭!”墨戈弋愤怒如山倒,他一扫桌上物什,只听得霹雳啪啪一阵响动,便是他更怨毒的声音,“我要弄死她,不是我死就是我亡!”     墨卿歌嘴角浮起盎然笑意,她伸手拍了拍墨戈弋肩,随手用帕子裹了指腹伤口,“大哥,稍安勿躁,这次便是好机会。”     墨戈弋回头看她,眼底带骇人的赤红,像个食人厉鬼,“如何做?”     墨卿歌先是伸手从墨戈弋手里拿回匕首,她这才松了口气,可面上半点都瞧不出端倪,“她定然也制了墨丸,早晚比斗一番,不若我将她引来庄子,夺了她的墨丸,如此便随大哥处置,是生是死,全在大哥一念之间,就算外人说起,那也定是那贱丫头嫉恨我与大哥天赋比她好,知晓这次无法胜出,还下死手。”     墨戈弋嘿嘿一笑,心头渐渐冷静下来,他伸手拨拉了下钵中的雪,特别是那撮红色,“如此甚好,我定要叫她生死不能。”     墨卿歌点点头,这会的墨戈弋戾气十足,她想到什么微微皱眉,“那大哥先制墨,养好身子,就这几天,我就将人弄过来。”     墨戈弋一挥手,伸手像墨卿歌讨要匕首,“给我。”     墨卿歌面带凝色,“大哥,既然都是要夺取古绯的那枚墨丸,咱们又何必费心思……”     “一是一,二是二,”墨戈弋冷喝一声,“这古方我也定是要制出来的。”     墨卿歌莲步轻移,她转到门口的位置,才将匕首递给墨戈弋。     墨戈弋冷笑一声,“你在怕我?怕我杀你?”     闻言,墨卿歌笑得更是优雅,她一拂广袖,曳动如滟潋水波,那张绝美的脸上散发蒙蒙柔光,“大哥说什么呢?你我亲兄妹,纵使这天下的人都死绝了,我们依然是最亲近的存在。”     墨戈弋不可置否,他手腕一转,对准自己的腕就扎了下去,泊泊的鲜血汹涌冒出来,顺着手腕,转瞬就将钵里的雪尽数染红,血雪鲜红,渐欲迷人眼。     (阿姽:家里停电了,手机热点爬上来,本本码完字就没电了,明天会给大家补上,下星期阿姽努力将更新时间拨正稳定。)           196 背后到底是谁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几日一晃而逝。【擺渡搜免费下载小说】     古绯并未将墨长河那张配方的事放心上,她照着配方随便制出墨丸,就再没怎么管过,倒是为了第二场的贡墨征选做了不少的准备,她门也不出,只偶尔教导夜莺,末了再指点下易州来的那几名学徒,一同来大京的墨玉华,似乎有自个的事,反倒是一面都没怎么见上。     古绯也不甚在意,如今她一门心思的都扑在贡墨的事上,就是中途乐清泊又来了次,她也是没见。     而在第一场的斗墨之后,对于她这突然冒出来锋芒毕露的制墨师父,大京稍有点底蕴的势力开始跟她示好,并开出优厚条件,想要花银子买下她手中的配方,亦或是玄朱坊,再或者还想让她成为家族制墨师的也有。     对此,古绯不屑一顾,这才只是开始,但凡现在异动的,皆是小打小闹的势力,她即便想要找靠山,也绝不会是这种。     她一并拒绝这些人,只专心制墨。     尤湖自那日之后,也未曾再过来过,仿佛那天的事和人都似幻觉一般,偶尔双腿的抽疼,才提醒古绯这人对她做过什么。     可她又能如何选择,大局当前,她若不能在大京纷杂的势力中,择其一方,那就只有成为别人踏脚石的份,而她想做的事还未完,又岂能那般轻易的就认输。     所以在某种认知上,她不得不妥协,做出一些让步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七日后,贡墨征选第二场的比斗开始。     还是在司墨坊,古绯早早的到了,递上她那枚十五号的木牌,进了门,就见原本空旷的场地中满当的摆上了好几排的案几,每张案几上,都是能制一枚墨丸的墨料量,早有制墨师父在场外三山两两的往里看。     古绯一眼看去,就见前一场的那位连墨盒都没银子置办的制墨师父站在了墨家那堆人里,脸上带着拘谨和卑微的浅笑,旁人说话也插不上几句,可还是坚定的站在墨家那边。     苦妈也是瞧见了,她低头对古绯道,“姑娘,老奴去接触过了,那人只愿接受墨家的招揽,其他还有一些当时不错的制墨师父,也大多只想跟着大家族。”     古绯点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也是人之常情,她能理解,“晓得了,不用再多加理会。”     两人正说话间,司墨坊的宫廷名匠进来,穿着一身朝服,头带翎羽帽,下颌微扬,带着傲气。     明月公子走在最后面,他抬眼就看到古绯也来了,便朝她点了点头。     古绯微颔首,算是回礼。     “姑娘,这明月公子不简单,老奴只能查到此人似乎与皇宫内廷有关,再多就查不到了。”苦妈眼底有戒备。     古绯再自然不过的移开视线,她这会才发现墨家来的人里面,居然没有墨卿歌,“不用再查,他现在的身份既然是宫廷匠师,自然便与内廷有关。”     她眉头一皱,“墨卿歌没来?”     苦妈,“最近几天都没见着她,估摸好像不在大京。”     闻言,古绯心头一凛,脑海之中有道闪电划过,她似乎想起什么,又没抓住,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最是让人难受,“会在逍遥王府么?”     苦妈摇头,“没有,王府最近也没异常。”     食指一屈,习惯性地敲着轮椅扶手,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古绯沉吟起来。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最近心神都花到贡墨上去了,且大京但凡会制墨的,不管是家族还是作坊,自然是都在积极准备,谁都想自己制的墨丸入御庭之中那位的眼,墨家也是不例外的,是以,她便没再多想其他,可这会,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眼看时辰差不多,有小厮搬了樽半人高的香炉到中央,还准备了线香,名匠大人也都入座,所有的师父都在玄绸围着的以外等候,等司仪念到木牌上的数字,名匠大人抽取了制墨题目之后,再依次进入,用案几上早准备好的墨料开始制墨。     正在这当,司仪上台,向名匠等人行礼,就闻环佩之声由远及近叮咚作响,所有的人注意力都在司仪身上,倒也没几人注意到。     古绯转头,隔着老远的人群就见一抹绛红色影子匆匆进来,杏眼虚眯,她看得明白,那人就是墨卿歌无疑。     只见墨卿歌一转角,提着裙摆,优雅又步子不慢地往墨家师父那堆人去。     见礼之后,她对一打头模样的中年制墨师父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人不断点头,紧接着墨卿歌似乎松了口气,她裙裾飞扬,发梢舞动,一个转身就欲先行离去,却是连这场比斗都不打算参加了的模样。     墨卿歌不会亲自上场制墨,这古绯本就意料到了的,毕竟她天赋不高,这会冒险上场,很可能就被人看出端倪来,可也不至于这般匆忙。     她眉头一皱,直觉墨卿歌有古怪。     许是感觉到古绯的视线,临踏出司墨坊的墨卿歌转头,恰当就与古绯的目光撞到一起,她唇边的笑意一冷,眼梢虚眯,带着点说不上来的诡谲之色,随即出了司墨坊。     古绯收回视线,台上的司仪还在说着什么,已经有一队五人进入场中在案几后站好,她转着手里的木牌,在司仪喊道“十五”之时,她飞快的对苦妈吩咐道,“苦妈,去跟着墨卿歌,看她在做什么。”     苦妈点点头,示意夜莺照顾好古绯,她趁着没人注意,出了司墨坊。     古绯的位置在第二队的第三排,夜莺将她推到地儿,行了一礼后,就退出场。     目光从案几上一扫而过,确认都和其他案几上的一样,古绯才算放下心来。     很快,所有的师父都被分好队,然后就见霍期站了出来,他一挥手,场下顿时安静无声,所有人看着他伸手在一竹筒签内,随意抽出一支,后交给司仪,肆意将签展开来,高声道,“此次比斗题目为,当场制药墨一枚。”     话落方落,就有制墨师父手脚无措起来。     药墨者,是墨丸之中最为特别的一类,不能按照平常的墨料来配伍,其中还要加入少许的药材,而不通药理者,药材又岂敢乱加,是以,若只是寻常的制墨师父,是接触不到药墨配方的。     这一题目,当场就让场上好几百名的制墨师父当场去其五之有一。     古绯自然不管那么多,她敛起袖子,指尖从制墨物什上一抚而过,心刹那静下来,然后便是利落地开始处理烟炱,旁的其他人,半点都影响不到她。     制墨很顺利,她在香烛燃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将墨坯扣入墨模中,只待两三天后阴干即可。     这第二场的比斗,不比其他,却是不需要墨坯阴干后再打磨描金之类的,其校考的只是制墨师父的技艺,对墨料的一个配伍和处理以及墨坯的捶炼过程,因着不需要后面的动作,古绯连墨模都是随便拿的普听长条形,这种样式,即便不打磨,卸模后,阴干的墨丸也不会过粗糙难看。     她制完还顺手收敛了下案几,将一应物什都归为之后,才示意夜莺上前来推她下场,此时,已经有数十位师父制完墨,她夹杂在其中,也不算太过出挑。     此后,需要做的便是等两三日后,司墨坊发榜,但凡是过关了的师父名讳都会在红榜上,类似与科考一般,由此才会最终进入贡墨征选的第三场比斗。     而这第三场的比斗,一些诸如墨家这等大家族才会出手,这一两场中所属墨家的师父,皆是以个人名义参加的而已,到第三场,当然也可保留个人名义,也可放弃直接以墨家名头出赛,当然前提是要被墨家选中能有资格代表墨家才是。     古绯没急着走,她看着场中其他的制墨师父,各种各样的制墨技巧,还有锤炼之法,果真是开了眼界。     夜莺在旁小心翼翼地为古绯擦干净手指头,不一会,香烛燃尽,场上几乎没有制墨师父,所有的人都交付了墨模,古绯又等了等,才见苦妈回来。     苦妈脸色不太好,可以说是难看,她凑到古绯耳边小声地回禀道,“姑娘,有墨戈弋的消息了。”     古绯眉梢一挑,眼底冷厉划过。     “墨戈弋一直被墨卿歌关在大京外郊的一庄子上,刚才老奴一直跟着过去,亲眼所见,且墨卿歌似乎还让墨戈弋在制什么墨丸,庄子周围还有逍遥王府的侍卫在,老奴未曾靠近。”苦妈知晓这消息对古绯意味着什么,是以,她一知晓就赶紧回来。     十指一紧,倏地握住轮椅扶手,古绯就道,“逍遥王府的人也在?”     苦妈点头,“姑娘,老奴还见着一人。”     古绯看向苦妈,“说。”     “此前姑娘回大京的路上,曾经刺杀过姑娘的那个断刀男子,老奴见他跟着墨卿歌一管家身后,一起进了庄子。”苦妈面色严肃。     古绯冷哼一声,心头压抑不住的乖戾汹涌地冒出来,那人是她的爹娘横死的关键,现在看来,果真是与墨卿歌有关,只不过她很好奇,以这人的身手,绝不会是听命与墨卿歌的,她倒要看看,这背后到底是谁!     “通知尤二,你带路,我们去那庄子,白鹭夜莺守好家门。”想到便做,这一次,她绝不会再让这人给跑了。     “是,姑娘,”苦妈唱喏了声,后一犹豫,“要不要支会尤湖公子一声?”     古绯沉吟,她面无表情,看不清眸底的情绪,“也好。”     (阿姽:第二更稍后。)rs           197 十个身流脓疮的乞丐轮流折磨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红叶山庄离大京并不远,坐马车也就一个时辰左右。( )     古绯是在晌午过户到的,她从马车上下来,瞧着朱门紧闭,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这一路,她都想的很清楚,自她来大京那日起,就差人一直在寻墨戈弋的下落,便是连尤湖都没找出任何蛛丝马迹,偏生在今日,贡墨第二场征选之日,就让苦妈得了信,要说这里头没一星半点的猫腻,她万万是不信的。     可就是知晓墨卿歌的古怪,她也不得不来,若是这一次让那短刀男子跑掉了,下一次还能不能在见着都是问题,毕竟死士嘛,朝生夕死谁说的清楚。     尤二将古绯连同轮椅从肩头平稳放下来,苦妈警惕的四周看了看,正准备从院墙而入,再开大门让古绯进去,谁想,在她脚踏上台阶之际,那两扇朱门吱嘎一声,被人打开了――     “请问来者可是绯姑娘?”开门的是个年约十六七的婢女,穿着嫩绿高腰裙裾,低眉顺眼地问道。     苦妈后退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古绯护在身后,古绯道,“是。”     那婢女笑了下,退身让开路,“大姑娘等候多时,绯姑娘请进。”     古绯沉默了瞬,她一挥手示意尤二推她进去,苦妈急忙道,“姑娘,小心有诈。”     “我省的,”古绯冷淡的声音传来,“莫说是有诈,就是龙潭虎穴,我也必定要进去,看她墨卿歌捣什么幺蛾子!”     庄子很大,栽种满红枫,只是可惜这气节,没到深秋,故而还是葳蕤翠绿一片,那婢女在前引路,径直将古绯领到了后院之中才退下。     苦妈第一时间找了谁也看不到的角落引起身形,只剩尤二一人像铁塔一般护在古绯身后。     古绯没有等太久,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听闻有脚步之声近前来,紧接着是像轻风般俏皮的调笑声,“绯妹妹,果真来了,也不枉大姊苦心安排一场。     古绯猛地一抬眼,精光从眼梢蹿过,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由远及近款款走来的墨卿歌,她只带了一管家,在往后便是空无一人。     “妹妹这是找谁?”墨卿歌在丈远外站定,气定神闲带着不显的倨傲,看古绯的目光像是在看只蝼蚁。     半隐在袖中的手以不变的节奏摩挲扶手,古绯道,“别喊的那么亲,墨大姑娘是什么出身,怎可与我为伍。”     墨卿歌的向来是极为隐忍的,这点小痛小痒的嘴皮仗,哪里会让她心起不悦,她拂了下袖子,笑意不变,“绯妹妹说的哪里话,亏的大姊还和人念叨你来,不过这里可是有一人比谁都对绯妹妹念念不忘。”     古绯眉梢一挑,她半点都不意外,还闲适的往后靠在轮椅软枕上,“是墨戈弋吧?你引我来,不就是拿他做的饵么?叫他出来吧,怎么说也是两年未见,不知如今的墨大公子在这没人气的庄子里,可是寂寞的很了?”     言下之意的讽刺,让墨卿歌脸上的笑都不太挂的住,毕竟被人卖做小倌什么的,绝对是不能提及的莫大耻辱。     果然――     “墨绯,你可想过有再见之日?”低沉若渊的嗓音从另一头的小径传来。     古绯转头,就见一脸阴鸷的墨戈弋站在那里,他穿着墨蓝色短襟上衣,衣袖边还能看到墨料的粉末,分明是刚从墨室出来。     她细细地打量他,比之从前削瘦许多的面容,眉目有狰狞的怨毒,看着她的目光中带晦暗深沉的恨意,身上半点都没有往日器宇轩昂的贵公子模样。     嘴角扬起讥诮笑意,古绯就道,“墨大公子好久不见,今日再见,怎觉得大公子气色差了许多,全不覆往日的潇洒,这是在庄子里没人宠爱么?”     她说完,又看向墨卿歌,“墨大姑娘,不是阿绯要说你,这历经那事的男子,食髓知味,听闻不比和女子的快活,总是很多大老爷们的欲罢不能,这都两年了,莫不是大姑娘就将大公子关在庄子里,连个外人都没见着不成?”     以一敌二,古绯挑衅的简直轻轻松松,瞬间就见墨卿歌面色难看,而墨戈弋更是眸带赤红,若不是那管家模样的人拉着他,估摸都要扑上来咬死古绯。     古绯冷笑,她眯着眼睛打量墨戈弋,就这点气量,如今的墨戈弋已然废了,再对她构不成威胁。     她就是要他这般过的生不如死,从高位跌落到尘埃,心上还刻满不能愈合的伤疤,时时刻刻都被打上耻辱的标识,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昔日丧家之犬,如今也威风起来了,谁给你撑腰的?”墨卿歌也懒得再装下去,撕破伪善的的面具,她脸上厉色闪过。     古绯不逞多惶,“拜大姊所赐,让阿绯明白很多道理。”     墨卿歌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她走近几步,目光从尤二身上一扫而过,再看着古绯一扬下颌道,“看来,当日就该让你们兄妹二人都去死,也省的今日之患。”     勾唇点笑,古绯手肘靠在扶手上,单手抚上粉唇道,“那真是可惜,我还活的好好的。”     她余光撇到墨戈弋似乎渐渐冷静下来,嘴角的笑意深邃一分,又继续道,“不若今日就让大姊你们兄妹去死好了,既然咱们都是同样的心思。”     墨卿歌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她以袖掩唇,就笑的矜持又高贵,“墨绯,你哪来的自信,今日,你进来了,便别想再走出这庄子大门,你乌衣巷院子里的墨丸,也会尽归我所有。”     “你还不知道吧,我父亲给你的那份古配方,我也有,且他还后所了,谁若制出,便是下任家族族长继承人,而许你的,只是墨家人的正式身份和地位而已,所以,”墨卿歌又走近了几步,她微微弯腰对古绯道,“你制的那枚,也注定同样是要为我做嫁衣,如今,只怕,你那院子已经不保了。”     古绯神色一凛,她确实没想到墨长河在这中间还来了这一手,她当日只大概揣测墨长河是有自己的想法,绝不是单纯为她,可不曾想,在墨家,他居然是这样说的。     而墨卿歌后一句话更是让她微诧,不过随即她又想到,如今的白鹭身手也是不错的,且夜莺也机灵的很,即便真有什么,这两姊妹也足以应对,是以她将心放了放,朝着墨卿歌嗤笑了声。     “我还当大姊是想怎样,原来不过又是想要我的墨丸,你若早说,我施舍给你也成,毕竟你那花架子,哪是人能看的。”她说的云淡风轻。     一边的墨戈弋这会倒彻底的安静下来,他看着古绯又将视线转到墨卿歌身上,刚才墨卿歌说的那枚墨丸关系族长继承人的事,根本就没对他提过。     他半垂下头,暗自握紧拳头又松开,似想到什么,有阴影投落的脸上嘴角弧度诡异上扬,他半点都不支声,只看着墨卿歌和古绯两人相斗,颇有想得渔翁之利的架势。     古绯哪里会没注意到墨戈弋的异常,她眉心一皱,她专门过来是想捉那断刀男子的死士,如今见这情形,怕是不到生死关头,墨卿歌压根就不会让人出来。     她如此想着,搁在扶手上的手动了动,食指伸展再落下,她身后的尤二猛地出手,像是凶猛的鹰隼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五指成爪的抓向墨卿歌。     墨卿歌离古绯最近,她哪里会想到古绯上一刻还在跟她针锋相对,下一刻就真对她出手了,不及眨眼的功夫,劲风拂面,她还呆愣着。     “大姑娘!”在墨戈弋身边的顾先生一惊,人来不及冲过去,只见他快若闪电地从袖中抖出一枚铜钱,屈指一弹,带起尖啸之声朝尤二脑后打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眼见尤二即将抓住墨卿歌脖颈,却在铜钱及体的刹那,他铁塔般的身子竟灵活的一扭,一个反身,弃墨卿歌而袭向墨戈弋。     那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从一开始,锁定的目标其实就是墨戈弋,而非墨卿歌。     顾大家脚一跺,举拳头迎了上去,两人飞快地战到一起。     墨卿歌毕竟为女子,这情况她脸煞白,四肢发软,纵使心机再深沉一时片刻也不知如何是好。     而墨戈弋就好很多,他狞笑一声朝古绯走来,双手更是止不住地激动地在发抖,“贱人,昔年之辱,今日我定要你一并偿还。”     古绯不屑冷笑,她不躲不避,甚至还越加的激起墨戈弋对自己的恨意,“哦?大公子敢说雌伏男子胯下承欢之时,你就没享受到欢愉?怕是快活到骨子里,这两年没人碰你,就变得这般饥渴消瘦了。”     这些话,哪里像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能说出来的,可偏生古绯说的笑意盈盈,半点都不羞涩,看在墨戈弋眼中就是莫大的嘲笑,心头的怨毒化为毒蛇,不断在啃噬他的胸腔,五脏六腑都被淬了毒,只有撕裂眼前的女子才可解脱。     他步步到古绯面前,眼白几乎红到滴血,脸上扭曲的恨意让他不像个人,“我要将你卖到大京最下等的勾栏院,每天让十个身流脓疮的乞丐轮流折磨你,若你没死,那便到充为官奴发配边疆三千里,那些征战沙场的汉子定会好生享用你的身子……”     墨戈弋也是恶毒,他一想到自己所说的变成现实,就忍不住亢奋的整个人发抖,“不过,在这之前,今个,我也定让你永生难忘,呵呵呵……”     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     古绯也笑,她抬眼,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眼瞳像是黑曜石一般晶亮,她手摸上轮椅轮子,以谁都没想到的动作,大力一推,就往墨卿歌的方向靠近几步,再伸手一拉,就将才缓过劲的墨卿歌拉到身前,并从发髻下摸出乌金黑曜石卧狐簪,抵在她腰身。     她一手钳制住墨卿歌的手腕,侧头透过她的身子看向墨戈弋,抿唇就笑如冰水般纯澈,“大公子说的法子,阿绯觉得还是让大姊先行试试的好。”     托几次三番被刺杀的福,如今她就算不会拳脚,在这样的情形下,也比一般寻常女子镇定且自若许多,还动作迅疾。rs           198 墨戈弋之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她笑若洁白栀子,无声之间暗香涌动,看着墨戈弋,唇边的笑讥诮无 }     墨卿歌似乎想动,然她身子才扭那么一下,那根尖锐的簪子果真就生生扎透衣裳刺进皮肉里,痛的她当即痛呼出声,脸色煞白。     古绯瞥了她一眼,唇边笑意深邃,“啊?大姊真是不好意思,手酸了,簪子没拿稳。”     墨戈弋瞧着有点滴猩红的血从墨卿歌腰身浸染而出,染上衣裳,他就冷笑一声,脸沿显得十分冷酷,“你当我还会顾忌兄妹之情?今个,你们两个都要死在这里!”     野心昭然若揭,最接收不了的人反而是墨卿歌。     她吃惊地看着墨戈弋,眼底流露出难以置信,继而高声质问道,“大哥,你是何意?要至手足情谊与不顾么!”     墨戈弋嘿嘿一笑,宿墨般漆黑的怨毒从他眼梢流露出来,“手足情谊?你也是贱人,将我关在这里,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莫不是还想留着你今日将墨绯引来,那日我便一刀结果了你。”     纵使知晓墨戈弋对她心有怨恨,可墨卿歌没料到这种怨恨到了要她死的地步,她怔怔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良久无言。     “呵,”低低轻笑响起,古绯慢条斯理地收回簪子,转着轮椅后退些距离,她乐得先看着两兄妹狗咬狗,“大姊,戈弋哥哥这是魔障了,居然连是非好歹都不分,于是,谁被关了两年,估摸也会这样。”     墨卿歌脸上厉色闪过,她跟着后退,与古绯并肩而站,看着墨戈弋就道,“大哥,你别怪我。”     墨戈弋步步逼近,他嘴角上扬成扭曲的弧度,“你们两个贱人都死了,我便谁都不怪。”     墨卿歌一握手,斩钉截铁冷喝一声,“顾先生!”     “尤二!”古绯也同时出声。     在一边争斗到难分难解的尤二和顾先生同时收手,顾先生侧身一闪,拳头就往墨戈弋而去。     尤二眼中冷光蹿过,他脚步一错,就往古绯身边去,可就在这当,浓烈的杀气从天而降,带着尖锐的刺痛,朝他后心窝袭来,迫使他往一边闪躲。     古绯看的真切,那道玄色身影像是凭空出现,匹练般的刀光惊虹耀眼,朝着尤二而去。     那一刹那,她情不自禁连呼吸都屏住了。     “轰!”     “嗤啦!”     第一声响动是顾先生将墨戈弋掀飞出去,而第二声则是尤二闪躲不及,那刀光由上而落,从他肩划过,霎时,鲜血飞溅,温热又猩红。     古绯眼瞳骤缩,在眨眼之时,便感受到脖颈上冰冷的温度。     “你以为我会和你一起先联手对付我大哥?”墨卿歌呵气如兰的灼热气息喷洒在古绯耳鬓,带着温柔的蜜毒,“纵使两年过去,阿绯,你怎还是这般天真?”     随着话音,古绯便感觉到脖颈的十指在不断收紧,伴随是呼吸越加困难,然而她看着尤二从开始的猝不及防到已经能暂时拖住突然出现的断刀男子,是以,她还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是你墨卿歌天真还是我天真?”她反问一句,一拍扶手。     在不远处钳制着墨戈弋的顾先生就见一满头银发的老妈子从角落阴影中走出来,并扬起手刀就朝墨卿歌手臂砍去。     “大姑娘,小心!”顾先生大喝一声,舍墨戈弋而护墨卿歌。     “哼。”苦妈冷哼一声,那手刀狠狠砍在墨卿歌手臂。     “啊……”墨卿歌惨叫出声,松开古绯,人往后退几下,顾先生这当才堪堪近前,险险扶住她。     “大姑娘,可还好?”顾先生问道,他一摸墨卿歌的手臂,立马就察觉苦妈那一手是将墨卿歌的手臂骨给断去。     “贱丫头!”墨卿歌痛的满头冷汗,眼前直发黑,可她瞪着古绯凶狠地对顾先生下令道,“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顾先生半点不迟疑,他扶着墨卿歌站好,阴鸷地盯着苦妈,脚尖一点,冲了上去。     苦妈脸上法令纹深刻起来,她瞥了古绯一眼,人急速后退,手腕一抖,就是十根寒光闪烁的花针在指尖。     眼见古绯身边再没人护着,墨卿歌扭头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墨戈弋,一扬袖指着古绯道道,“大哥,再怎么说,咱们兄妹也是一母同胞,这个贱丫头更是非死不可,不若先弄死她,再说其他。”     墨戈弋阴气森森地看看古绯又看看墨卿歌,然后狞笑一声,“小妹说的对,自当如此。”     说着,便朝古绯走来。     墨卿歌娇笑连连,她一只手受伤垂着,可另一只手居然从袖子里掏出把锋利的匕首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古绯,连眼底都难掩兴奋之色,“事到如今,我看谁还能帮你!”     杏眼一眯,古绯瞧着渐渐逼进的两人,她手转着轮椅,缓缓地动,蓦地居然就笑了起来,“果真是兄妹,娼男贱女,不愧是一母同胞。”     她这么说着,不经意间,就隔在墨卿歌与墨戈弋之间,左是手持匕首的墨卿歌,右是墨戈弋,而她就像是待宰羔羊,看在墨家兄妹眼中,任人宰割。     “一会有得是你磕头求饶的时候,就像当初墨玄一样,多可怜,哭着求我,还说什么怎么折磨他都可以,只求放了你……”墨卿歌脸上露出缅怀的神色,两年之前的种种还历历在目。     古绯眸底起迭浪,带着黄泉血水的寒意,心头的乖戾化为饕餮,眼前所见,尽可为食,“你,该死!”     这话音一落,她眼梢余光扫到暗影扑来,伴随着墨戈弋张狂的笑意,“贱人,你也有今日。”     她嘴角笑意更盛,眼瞧着左手边的墨卿歌,在两人即将碰到她之时,她双手重重在轮椅扶手上一按,然后人果断地往前栽倒扑地。     “嗖,嗖,嗖”几道若星寒光从轮椅轮子处飞射出去。     “啊……”     “啊……”     两道惨呼同时响起,古绯从地上撑起身来,她回头就见墨卿歌和墨戈弋同时倒在她轮椅扶手边,猩红的血从两人肚腹处泊泊而出。     “大姑娘!”顾先生龇牙欲裂,恨不得蹿过来,苦妈逮着时机,五根绣花针猛地甩出,扎在他胸口,再一踹,将人踢翻在地。     墨戈弋毕竟是男子,即便起先受了顾先生一掌,这会身中数道利刃,也还有点意识,他瞧着面前的墨戈弋,目光从她手中的匕首扫过,谁也没想到,他一伸手就猛地去夺那匕首。     墨卿歌本差点被痛到昏迷,长这么大,她何时流过这么多的血,受这么重的伤,可当墨戈弋一碰到她手,她硬是不知从哪生出的一股力气。     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在脑子意识到之时,她已经扬手,手中的匕首举起,再猛地刺入墨戈弋后背。     “噗”利刃入体的轻响,在院子里清晰可闻。     古绯一愣,她看着面前两人的互相残杀,心头寒意阵阵。     苦妈三两手就废了顾先生,然后蹿到古绯面前,扶起她点。     而此时,墨戈弋中了一刀,还在妄图做垂死挣扎,他眼眸血红一片,牙龈被咬的咯咯作响,从喉咙里咆哮出野兽一样的嗬嗤声,“贱人……贱人……我就知道……你连自己的亲兄长也……也下的去手……”     墨卿歌似乎才回过神来,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铿锵一声像躲瘟疫一样扔了手里的匕首,并大声喊道,“不是,不是……”     墨戈弋咧嘴一笑,满口的血红色,骇人非常,他推开轮椅,爬着去捡那匕首。     墨卿歌即便心头慌乱非常,也不知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亦或是其他,她脚一踹,正中墨戈弋脑袋,紧接着在古绯诧异无比的注视下,她抢先一步再次拿到匕首,尽管这一动作,又让她身下的血流了一地。     “是你的错,都是墨戈弋你的错,”她喊着,扑了过去,唯一的那点理智彻底崩溃,在生和死选择的边缘,墨卿歌本能的无所不用其及,她又高高举起匕首,脸上戾气浮起,“是你想要杀我,我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活下去……”     “噗”更深的一刀,正中墨戈弋心窝。     鲜血肆意,在烈日之下散发出让人作呕的腥臭味,一地的猩红色很快干涸变成暗红色。     苦妈将轮椅推过来,用帕子粗粗擦了遍,然后扶古绯坐好,她才朝尤二和那断刀男子那边看去。     古绯眸带冷漠地看着墨戈弋死在墨卿歌手里,虽说这里面有她的原因,可在最后关头,这两人若无旁的心思,又岂能让她得逞。     直到墨戈弋大睁着眼断气,墨卿歌才松开匕首,她坐在他渐次冰冷的尸体上,衣衫被血染成红色,长发铺泄一地的狼狈,她掩面而泣,“呜呜呜……”     也不知她是为自己哭还是为墨戈弋,只那哭声暗隐之下,古绯还听出了不顾一起的疯狂。     倏地,她猛地转头怨恨地盯着古绯,朝着正与尤二还在打斗的断刀男子下令道,“给我杀了她,不惜一切代价!”     那断刀男子本已压制住尤二,听闻这话,他本刺向尤二的断刀一顿,瞬间收手,人像游鱼一般,绕过尤二,就往古绯而来。     苦妈面色一凛,她没迎向那男子,反而是手腕翻转,屈指成爪,擒向墨卿歌。     (阿姽:第二更稍后。)rs           199 贼心不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都别动,再动老身就杀了她!”苦妈遏制住墨卿歌的喉咙,满脸杀意的对断刀男子道。     哪想,那男子压根就不理会,仍速度不减地朝古绯攻去,尤二离得远,来不及回援。     古绯正视他,好不躲闪,轻声问道,“十年前,易州郊外一对夫妇,可是你杀的?”     听闻这话,那男子动作一顿,发丝披肩的缝隙,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可这对古绯来说便够了,她冷哼一声,轮椅扶手里侧的小凸起一按,就从扶手里探出四道箭矢,快若闪电地朝男子回击去。     断刀男子不得不收到相护,苦妈趁机拖着墨卿歌站到古绯身前,并将墨卿歌挡在最前面,五指用力,就让墨卿歌晕晕沉沉。     “再动试试?”苦妈威胁道。     话音一落,在苦妈手下的墨卿歌痛哼了声。断刀男子迟疑起来,他指着断刃,死死盯着古绯。     这当,尤二冲将过来,从后截断那人退路。     苦妈手下微微用力,本来还有点滴意识的墨卿歌顿时昏厥过去,苦妈回头看了古绯一眼,将手里的墨卿歌一扔,和尤二一前一后夹击断刀男子。     古绯面色冷漠,她眼梢带寒地看着场中以二对一的打斗。     她其实不太明白拳脚高手之间实力的划分,可苦妈和尤二与这断刀男子交手不是一次两次,且尤二还是尤湖的人,都未能将气拿下,可想而知这男子的实力之深,如此即便是死士,但在墨家的地位也不是一般死士能比拟的。     只见三人你来我往,终于被尤二逮住空当,他一拳头砸过去,苦妈默契十足地绣花鞋中利刃探出,朝着男子胸口就是一踹。两厢攻击之下,男子避无可避,只得险险闪过苦妈的攻击,硬挨尤二一拳。     “轰”的一声。断刀男子当即背心就中尤二一拳,发丝下的眼一怒睁,他扬手,带起玄色残影,那柄断刃竟脱手而出,谁也不曾想到,男子居然拼着两败俱伤,将手中断刃当做暗器,朝古绯射去。     “姑娘!”苦妈怒吼出声,可根本回护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断刀快若闪电。     不及眨眼的功夫,古绯甚至感觉到了厉风割面,耳鬓的发丝被拂起,那柄断刃在她眸底越加的放大,她心头无惊无畏。生和死在她眼里仿佛已经是和吃饭喝水一般无二。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嘴角微微向上弯起,清秀如莲的脸上就带出浅淡笑意,那双比任何人都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初生幼儿,明明是个心机深沉如海,手段狠厉的女子。可偏生那眸子比谁都来的干净纯澈。     “铿!”     斜刺里,一锭银子快若闪电地飞射而出,在断刀触及古绯身体之时打在刃面。     “嗡”的一声,古绯只感觉到面颊有疼痛,那柄断刀擦着她右脸,狠狠地扎在地上。溅起无数尘土。     苦妈松了口气,她一转身,带着杀意,十根绣花针齐齐刺进那男子心口,尤二也是。接连数拳砸过去,两人三两下将人制服。     古绯眨眨眼,她伸手一摸面颊,五根如玉手指头就被染成猩红。     “啪啪啪”击掌之声由远及近。     古绯回头,就见白纱帷幔的銮驾大摇大摆的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串的带刀侍卫,她眼一眯,带起晦暗不明。     “真是场好戏,幸得本王来的不算晚。”逍遥王那有气无力的声音悠悠然想起。     古绯一听之下,便知銮驾里的人非尤湖,而是逍遥王。     她朝尤二使了个眼色,才不急不缓地道,“民女叩见王爷,民女不良于行,不便对王爷叩行大礼,还请王爷见谅。”     似乎銮驾里的人抬了下手,四名轿夫小心地将銮驾落地,就听逍遥王道,“叩了,心上不尊,那也是白费功夫,不若不叩。”     听闻这话,古绯抿了抿唇,她对逍遥王,戒备一百二十分的心,此人琢磨不定,且不按牌理出牌,实在不好揣度。     “嗯?”似乎才看到昏迷在地的墨卿歌,那一身的血,若不加以处理,只怕不出半个时辰便会血流尽而亡,“卿歌这是怎的了?快,御医何在?”     立马就有人应了声,从侍卫中走出来,三两步到墨卿歌面前,先行给她止血。     古绯眉心一皱,赶在御医回禀前,她抢先道,“墨大姑娘与墨大公子偶生间隙,民女人小力微,劝慰不住,以致两人刀剑相向,亏得王爷来的及时,不然民女还真不知要如何才好。”     不管逍遥王是作何感想,古绯第一便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不过事实也是,墨戈弋的死和她无关。     只听銮驾之中传出意味不明的轻笑声,“好个人小力微,本王也懒得追究这其中的真相,若墨卿歌还能活,你自当无事,若她死了,你也活不了。”     古绯心头冷笑,她相信逍遥王一挥手就能杀了她,可也笃定,逍遥王不会那般单纯的就真为墨卿歌而杀她,毕竟这中间还有个尤湖在。     御医很快将墨卿歌肚腹的伤口止住血,并为逍遥王道,“启禀王爷,墨大姑娘身上只是刀剑伤,伤口颇深,所以才致流血不止,如今血止住,安心养着便无碍。”     “本王要亲耳听听卿歌说话。”逍遥王道。     古绯心里划过不好的预感,她猜不出逍遥王想干什么,可总觉得对她来说都不会是好事。     御医只犹豫了一下就道,“是,王爷。”     就见御医从袖子里掏出个瓷瓶,从里倒出颗黄豆大小的药丸子,走到墨卿歌身边,扳开她嘴塞了进去,又让边上的婢女端了盏凉水来给灌下去。     如此一刻钟后,便听闻浅淡的呻吟声,墨卿歌在婢女怀里一睁眼,就见逍遥王的銮驾,她愣了下,又瞥到古绯。当即泪如雨下,“王爷……您要为……为卿歌做主啊……”     “卿歌莫慌,”逍遥王略带关切的声音传来,“与本王细细道来。本王自与你做主。”     墨卿歌缓了口气,她玉指一扬,指着古绯就发难道,“此贱婢,本是墨氏分家之女,多年以前,祖母怜其制墨天赋尚可,便接到大京主家教养,也算是给卿歌找的玩伴,可不曾想。这人蛇蝎心肠,一直嫉恨卿歌和兄长的天赋卓绝,以往便多有坑蒙拐骗,卿歌看在大家姊妹情深的份上,便不予计较。谁能想到,今日便生生害了卿歌那可怜的兄长……”     有泪从她睫毛滑落,带着泫然泣下的楚楚可怜,因着失血过多,此刻那张绝美的脸蛋极为的苍白,身上带着狼狈,可却不减她的美。反倒是让人大为怜惜。     “两年前,父亲将此人逐出家门,岂料种下怨恨,兄长两年前身子不济,便在这庄子休养,可这心肠歹毒的贱婢。竟跟踪卿歌到此,想夺兄长墨丸不成,便痛下杀手,卿歌一介女流,只恨救不下兄长……”     “王爷……”     墨卿歌期期艾艾地唤了声。好不伤心绝望,甚至她嘴角还流下血来,在苍白若雪的脸上,无比刺眼。     “御医,快,救人!”能见白纱帷幔后的逍遥王腾地起身,并朝御医吼道。     御医赶紧上前,扣着墨卿歌脉搏就探了起来。     安静听完这等黑白颠倒的话,古绯嘴角勾起冷笑,她不等逍遥王质问就道,“王爷,民女也有话要说。”     “哦?”逍遥王拉长尾音,复又躺回銮驾上。     “民女并未跟踪墨大姑娘至此,而是被大姑娘相邀到此,且民女身边的老妈子擒下一名死士,此人正是墨大姑娘身边的死士,这死士本意是要杀死民女,可奈何墨大公子这两年都是被墨大姑娘软禁于此,心有怨毒,才出手想要一出恶气,继而两人双双重伤,与民女这一双腿有疾的弱女子绝无相干。”     墨卿歌会说那些话,她古绯照样闭着眼睛也能说,更何况她言的还是句句属实。     “这样啊……”逍遥王道,他转而问御医,“卿歌如何了?”     御医回道,“墨大姑娘需休息,不能在多言。”     墨卿歌气喘的厉害,她有心再说点什么,可身子不济,也不敢不听御医的话,只得拼命瞅着逍遥王流泪。     “哎……”叹息声起,逍遥王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口吻道,“将墨大姑娘抬进銮驾里来,送回王府好生养着,动作轻点。”     立马就有两穿男装的婢女从侍卫队中站了出来,轻手轻脚地将墨卿歌太进了銮驾。     “王爷……”墨卿歌仍旧不死心,“卿歌兄长死不瞑目啊……”     “小心,莫要再多话,伤口又流血了。”逍遥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带着碧波般轻柔的蜜意,“既然如此,卿歌说要如何办才好?”     很明显的,这话从表面上看,逍遥王已经站在了墨卿歌一边了般。     “绑了那贱婢,交回墨家让卿歌母亲处置。”墨卿歌在逍遥王面前,小心翼翼将心底那点狠毒隐藏好。     古绯哪里不知墨卿歌打的什么算盘,她若落到乐氏的手上,那是绝没有好日子过,特别还是墨戈弋死了的情况下。     “卿歌,既出了人命,那理当交由刑部才是。”逍遥王意味不明的道。     墨卿歌似乎犹豫了下,“那依王爷所言……”     “不过,在此之前,卿歌想求王爷件事,”墨卿歌已经感觉到身上疼痛难忍,视野发昏,可仍然咬牙撑着口气,非要坑害古绯一把她才甘心,“那贱婢,两年前离开墨家时,偷盗了墨家无数配方,包括很多墨丸,卿歌求……求王爷将这些都让其还回来……”     (阿姽:谢谢亲们粉红,阿姽原本从没想过会收到粉红,表示很意外,也很开心,瞬间就觉得在这国庆假期不固定稳定多多更新点,对不住大家的票票,不过表示7天假期就5天加班的人真是苦逼,阿姽努力。)           200 和他苟合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这话音一落,像是秋风还打着卷,古绯心里瞬间感觉一股冰凉的恶意。     她微微勾了勾嘴角,额前碎发投落出的暗影,将她眸子里的沉色掩盖,素白的脸像是极品白玉,柔和而安宁。     “原来如此,”逍遥王发出感叹,那种有气无力的声线中难掩兴味,他紧接着问,“可记得有哪些配方墨丸?”     “卿歌自然记得,”墨卿歌这声回答显得有了点中气,“有龙香墨、宿香、还有一古配方,此三等最为重要。”     听闻这话,古绯心头冷笑,墨卿歌还真是胃口大,张嘴就要她压箱底的东西,若不是怕这会玄朱坊吞不下,估摸连那也想一并从她手里夺去来着。     简直就是豪夺不成便巧取。     白纱帷幔随风而起,露出一点逍遥王玄色带朱砂红袍摆的华服,就听他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可听见墨大姑娘说的了么?稍后还不将配方和墨丸奉上!”     “若是耽搁了,别怪本王不留情面!”逍遥王云淡风轻的威胁道。     杏眼骤缩,古绯对逍遥王偏向墨卿歌那边,她毫不意外,主要是墨卿歌能得到墨家继承人的身份,他暂且由着她,也是说的过去的。     “属下参见王爷,属下有事回禀!”谁也不曾想到,这当口,当先站出来开口的人居然是从刚才就没吭声的苦妈。     能注意到帷幔之中,逍遥王转了下头,他似乎透过白纱再打量苦妈。     “属下卫五。”苦妈提醒了句。     而这当,帷幔之中的墨卿歌再也撑不住,听到逍遥王应允了她,她开始浑身发冷,放心的让自己陷入晕厥之中,以致于苦妈的话,她根本就没听到。     逍遥王抽回握着墨卿歌的手。随后从一边站着的婢女手里接到纯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才道,“卫五?本王可是记得两年前。是给你任务离大京的。”     “是,王爷,”苦妈单膝跪下,她低着头,这个时候根本不敢回头看古绯一眼,只得让自己平静且无情的道,“属下想回禀的正是此事,王爷,经属下两年查探,绯姑娘制墨天赋非常人可比拟。假以时日,定能比墨大姑娘更有把握把持墨家,是以,配方和墨丸万万不可交由墨大姑娘。”     逍遥王沉吟片刻,他一挥手。院子里的侍卫和轿夫以及婢女连同那名御医齐齐退了出去,“卫五,你们也退下。”     苦妈犹豫片刻,她缓缓起身,提溜着那断刀男子,瞥了尤二一眼,跟着走了出去。整个院子就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墨卿歌,以及死了的墨戈弋,和古绯逍遥王。     古绯半垂眼眸,从苦妈站出来的那刻起,她就面无表情,耳鬓发丝随风而起。安静疏离地的仿若画中人。     修长骨节匀称的手,撩起白纱帷幔,玄色锦缎面金线纹绣祥云的软靴从銮驾踏了出来,紧接着是同玄色朱砂红滚边的袍子,再然后便是那张俊美无双的精致面孔。     斜长的眉微微上挑。带出不经意的风流,逍遥王迈出銮驾,他看也不看墨戈弋的尸体一眼,径直望着古绯啧了声,“这还是不良于行,都弄死个人,若是稳当了,那岂了得。”     他边是说着边走到古绯丈远的地,那里一锭银子半掩在尘土里,正是之前解救了古绯的那枚。     薄凉的唇有玩味,逍遥王上下抛着那锭银子,尔后低低的道,“还藏着作甚?莫非要本王请你出来不成!”     最后一字,赫然带着金石铿锵之意,哪里还有半点有气无力的虚弱。     古绯冷不防被惊的心头一跳,她抬眼就见漫天树叶簌簌而落,有衣衫轻响之声,然后另一抹玄色朱砂滚边华服的尤湖从天而降。     同样玄色软靴,脚尖略点地,他稳稳站在葳蕤树下,眉目淡漠又陌生。     不自觉握紧轮椅扶手,古绯说不上来心头是何情绪,她总觉这模样的尤湖才是真正的尤湖,而非往日在她面前调笑无度的书生。     逍遥王偏头看他,后又看看古绯,蓦地他抬脚走过去,与尤湖并肩而站,对古绯道,“说起来,你还是第二个见着本王与他同时出现的外人。”     古绯压根就不会傻的问第一个人是谁,想也知道,那并不是个明智的问题。     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点漆黑瞳之中,不远处,同样俊美无双的男子,一样的华服,一样的头冠,甚至那风流恣情的长眉凤眸,连同眉眼之间的贵气和无情,都一般无二。     古绯微微眯眼,就觉那一袭的朱砂红滚边,越发像是鲜血浸染出的色泽,而玄色,一如脚下晦暗不明的影子,两者结合,都像是不详的存在。     皇族双生子,生来而不详,或两人皆不存,或只可存一人……     她眼波转动,看着尤湖居多一些,倏地就明白他作为影子陪衬的悲哀。     生而为人,他没有名字,没有身份,甚至他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那也是算做别人的容貌,即便如卑微尘埃,在日光下还可见行踪影迹。     可尤湖,他不存,明明鲜活的活着,却根本在这世间留不下半点的痕迹,即便有,那也从来都不属于他。     她突然觉得,兴许只有她眼里的书生尤湖才是一个实在的人,也可能如同“怪医九先生”的身份,那也只是他众多面目中的一个罢了。     她哪里能那么高估自己。     “两年前,本王只那么一提,墨家似乎出了个天才,可先行拉拢一番,不曾想,你居然亲自出马,”逍遥王施施然走向古绯,“如今两年过去,如何不向本王回禀?若不是今日,本王还只当这天才半路夭折或者只是浪得虚名。”     古绯呼吸一窒,她知晓这多半就是两年前苦妈为何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后来到了易州,尤湖尤二等人也相继出现在她身边的原因。     一切莫名亲近的都有了答案,若不是她有一身的制墨本事,又会与墨家为敌。在她最艰难的时候谁若向她伸手了,那便是恩情滔天。     如此的算计,才符合尤湖一惯的性子。     她淡淡冷笑,不咸不淡的道。“民女,承蒙王爷看的起了。”     逍遥王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话却是对着尤湖说的,“知情不禀,你这是想要……”     “背叛本王?”     轻若落羽的几个字,像是惊雷嗤啦乍响,让人心惊胆颤。     “不,”尤湖缓缓开口。他的嗓音都与逍遥王没太大的差别,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听出他的音线略微低沉一些,“不是不禀,她如今还不具与墨家抗衡的资本,还需历练累积。故而未禀。”     “哦?”逍遥王转身看了尤湖一眼,他绕到古绯身后,颀长的身子一躬,从后圈过古绯脖颈,伸手挑起她下颌,让她面对尤湖,“不够实力的棋子。弃了便是,什么时候你也有那等累积的耐心了?”     随着话语,喷洒出的热气扑在古绯如玉脖颈,直蹿她衣领,她握紧扶手,就见到尤湖抿紧了唇。黑曜石般的凤眼之中闪过讥诮,“偶然随心而起罢了。”     他顿了顿,薄凉唇畔的暗影深邃,他的目光穿过古绯,直接落在逍遥王身上。“还是,连这等玩宠,你也有兴致?”     “呵,”他抬手掩住上翘的嘴角,狭长的凤眼之中有恶劣的点光,眉目邪佞闪现,只那么一瞬又很快消泯,“莫不是銮驾里头的第一美人你已经腻了?那正当好可以互换……”     剩下的话没直白的说完,可古绯哪里不知尤湖想要说什么。     她心起愤怒,不想去理清到底是为何,只知这刻任人鱼肉的滋味甚是不美,她有心回击两句,可也知这时她还是不说话为好。     这一沉默,她瞧着尤湖那副陌生的神色,微微低头,心里是止不住的冷笑。     世间人,皆是如此,有利便可图,无利便任人宰割,兴许连有的温情暖意,都是幻灭一场。     逍遥王倾身,他鼻尖蹭着古绯小巧如贝的耳垂,一边还看着尤湖,然后轻笑了声,“互换?不,本王有个更好的法子。”     尤湖眉梢一挑。     “本王侧妃之位悬而未决,这既是你的玩宠,本王便一起娶为侧妃,兴许,你还能亲眼瞧瞧本王与两位侧妃的洞房花烛夜,”逍遥王一说完就大声的笑了起来,他手下一用力强迫古绯转头看着他,“他与本王皮相一般无二,你可分得清谁才是夫君?”     胸腔之中的愤怒犹如熊熊焰火,然而古绯面目平静,像是所有的怒火都被包裹在了坚冰之中,能见跳跃可不闻灼热的温度。     她杏眼弯如新月,眼瞳之中铺陈浮冰碎雪,一眨之间,就簌簌而起冰寒,“夫君?不,民女会和他苟合到一块,然后取了王爷的性命去,皮相一样,便神不知鬼不觉,世间,只剩一个逍遥王。”     下颌一阵痛,却是逍遥王不自觉掐了下去,他撇头看向尤湖,“你的玩宠果真好的很。”     嘴角上扬一丝弧度,亦只有尤湖知晓古绯那话,说的是大实话,若真到那地步,她还真敢那么干,不过——     和他苟合?     这当,面对逍遥王,他居然分神想了下那场景,顿觉,好像也不错。     血缘最是亲近的双生子,即便尤湖那点很小的变化,亦没能逃过逍遥王的眼,他心头戾气稍缓了那么瞬,放开古绯直起身来,一捻胸口发丝,就道,“你养了两年的玩宠,若真有那等本事,这次摘的贡墨冠首,本王将之赏于你也无妨,总归,指不定她根本分不清你我之别。”     说到最后,他还不忘挑衅恶心人一把。     见尤湖眸底起了厉色,他才舒心地踏进銮驾之中,朝外唤道,“来人,回府。”     尤湖意味深长地看了古绯一眼,脚步一转,就藏身于大树之后,苦妈冲进来,眼见古绯没异常,才松了口气。     逍遥王如来时般走了,临走之际,他还多看了那断刀男子一眼,没提要交由刑部的事,古绯也乐的不说。     庄子,自然是不能再呆下去的,古绯吩咐尤二将一些痕迹清除了,押着那断刀男子,一行人悄悄地回了乌衣巷,她也没说见过尤湖的事。     吩咐苦妈和尤二将人丢进柴房,用绳索捆起来,先行轮流看守着,她一进房门,门还没关上,就被人蒙住了双眼——     ps:     阿姽:本该下午14点就能更新出来的,结果,起点后台抽的要死。另,谢谢0105 童鞋的粉红吖,当然昨天丢了粉红的童鞋阿姽也同样感谢。           201 将心肺都掏给姑娘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干燥的掌心,带着厚实的暖意,睫毛扫过,能感觉到指腹的温度。     “姑娘……”     熟悉的低沉声线像枕边呢喃,古绯本想挣扎的动作一滞,她身子放松下来,正想说什么,就感觉到背后一带男子气息的怀抱压了下来,冷硬下颌搁在她肩,显得一沉。     “让姑娘委屈了,小生实感不安。”嘀咕从腹发生的耳语,悄悄地蔓延过古绯的耳垂,喷洒出的热气,让她动也不动,只怕一偏头,就碰触到不该碰的。     “你……”古绯开口,然这一字音,被嘴角微凉的湿润触感打断。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只有那么一瞬,轻若风,在她想确认之时,又很快退开,“姑娘别动,让小生靠一会。”     古绯睁着眼,可视野之中一片黑暗,每眨一下眼睛,只能感受到覆在她眼眸那只大掌指腹的热度,像是焰火,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暖意,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形下,她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肩膀正在低语的人身上。     她第一次才注意到原来他的身上,有着浅淡的冷香,和隆冬初雪的味道一样,带着明显的冷意和清透。     “今日之言,姑娘莫要当真,”低笑声传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夹杂在里头,“自小,他便见不得小生有半点的好东西,不管他喜欢与否,只要是小生的,便都会从小生这抢走,名字、容貌、身份、地位、权势……”     “也只有母妃不会将小生当成是他,会多看小生几眼……”     “姑娘可会是第二个不一样的否?不为皮相所惑,能分出小生与他的区别?”     “呵,小生这是为难姑娘了,一样的皮相,又岂能那般轻易分辨……”     “不,”古绯开口,在她脑子反应过来之际。已经听见自己在继续说,“能分辨,你的声音与逍遥王的不同。”     肩上的头一顿,古绯感觉到身后之人似乎动了动。炙热呼吸越发明显的扑在她面颊,给她素白的脸上打出薄薄的粉色。     仿佛回音一样的浅笑之声渐次迭起,带着明显的震动,激荡而鼓噪不休。     “姑娘如此聪慧……”     杏眼上的手松开,有淡淡的光从指缝之中透进来,古绯眨眨眼,然后视野越加明亮,几声异动之后,她就看到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     “小生。真要将心肺都掏给姑娘了,姑娘未给一个铜板,这买卖做的亏,可要如何是好?”     与其说是他在问她,不若说是他在问自己。     她下颌一扬。盎然的柔光从眼梢流泻而下,渲染成一树花火,“即便你卖,也要我肯买才是。”     斜飞的长眉挑入鬓,狭长的凤眸渐起暮霭幽光,“那姑娘如何才肯买?”     唇线微微敛起,古绯正视面前的男子。此刻他的神色安然带调笑,很难将此前那个疏离而又淡漠的男子重叠在一起,她甚至不知,如此多的身份,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说那么多的话。又是哪一句才是真话。     她开口,也不怕伤人,“我不信你,你该知道的。”     稀薄的叹息而起,尤湖反手关上房门。黑红的袍摆拽过优雅的弧度,又轻飘飘落下,他推着轮椅进到里间,将古绯抱上床榻坐好后,他才在她脚边的榻上席地而坐。     半屈起一挑腿,他单手撑头,漫不经心地偏头看她道,“小生当然晓得姑娘不信小生,事实上,姑娘就没信过几个人吧?连同姑娘的心上人乐清泊,也是不信的。”     猛然听到乐清泊的名字,古绯眉心一皱,“他不再是我心上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仅此而已,莫要再我面前提起。”     尤湖嘴角翘起,微翘的唇尖像是水滴,有点光跃过,他长臂一伸,指尖抹平她眉心细纹,“那样最好,如此小生才有可趁之机。”     古绯转头看他,眼神一霎之间,是从未有过的凌厉,“我当说过,你再如此轻浮,休怪我无情。”     哪知,尤湖只是摇头,带着不赞同,“不,姑娘,这是心之所慕,不是对姑娘轻浮。”     “哼,”古绯冷笑出声,“心之所慕?那敢问尤湖公子所慕过多少姑娘?怕是多的都数不清了吧。”     尤湖又摇头,他伸出食指,在古绯面前摇了摇,“迄今,仅姑娘一人。”     说到这,他顿了下又多说了句,“纵使从前有沾染其他女子,那也不过是以逍遥王的身份不得不为之,算不得作数的。”     古绯不说相信也不说不相信,她自顾自地取了发簪,发髻松散下来成铺陈黑绸,“出去,我要休息。”     红叶庄子那一场,耗心耗力,她这会才觉疲惫。     尤湖很是明白像古绯这样的性子,自是逼迫不得的,他遂不再多说其他,手一伸,便帮古绯去了绣鞋,堪堪一掌便能全部握住她的一双小脚。     洁白的罗袜,小巧的脚型,还带着姑娘家特有的体香。     他眯起眼眸,隔着罗袜轻捏了几下,在古绯恼怒之前,又很快松开,将她挪至床榻,他指尖一绕她发丝,笑着道,“那姑娘好生休息,小生给你看看腿伤。”     头沾软枕,她便越发觉得累,眼眸半阖,小声道了句,“改日再看,现在出去,别在我闺房……”     模模糊糊之间,她还记得男女有别,不能让尤湖再待她房间里头。     尤湖抿唇轻笑了声,“今日正当好,不会碍着姑娘。”     说着,他轻轻撩起古绯裙裾,然后挽起裤管,整个动作柔弱落羽,硬是未经过古绯半点。     白皙如玉的小腿,能见本该是晶莹腿肚的地儿,疤痕沟壑,有些是嫩肉的粉色,而有些则是老疤痕,从上至下的角落。可怖的很。     尽管他已经看过很多次,可依然还是会忍不住会想,如此的极刑,得需要多大的隐忍和毅力才能撑下来。     他眸色深沉地瞅了会。又将裤管放下,后拉了锦被给古绯盖身上。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尔后起身,出了房间,只唤来夜莺吩咐注意着古绯,就匆匆离去。     红叶庄子的事,墨戈弋的死,以及逍遥王的怀疑,这些都还需要他去善后,是以。纵使他想多留一会,也是没法的,在乌衣巷待的越久,只会让逍遥王越发觉得,他对古绯是有那么一些不一般的。     这种赤|裸|裸将弱点暴露出来。至少在现在,不是好时机。     古绯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申时末,她转头瞅着房间里昏暗的点光,片刻时间,她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想了很多。有关尤湖,有关逍遥王,有关墨卿歌,还有死了的墨戈弋。     最后念及被扔在柴房的那断刀男子,她刹那眸色清明如刃,撑起身。还未有其他动作,夜莺便推门进来。     待她见到断刀男子之时,已是半个时辰后,苦妈和尤二一直轮流守着,没给水喝。没给饭吃,甚至连伤都不给他治。     她瞧着半躺在地上,像死狗一样的男子,脸沿线条冷若冰霜。     “姑娘,什么都没问出来。”苦妈瞥了眼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古绯面无表情,她一直盯着那男子,好半天才缓缓开口,“想必你一生杀人无数,自然不会每次都记得,估摸我要问你的,你也是不记得了。”     她说完,视线稍移,落在虚空处,“我爹性子敦厚,我娘温柔贤淑,多年以来,求的只是家人相聚……”     说到这,她猛地住了口,许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记得……”     好一会,才听闻虚弱的声音冒出来,像是蚊呐,一不注意就能漏听了。     古绯一怔,紧接着她眸底乖戾浮起,“你记得什么?”     那男子似乎笑了下,披散的发从他两鬓落下,一张脸被遮掩了大半,具体是何模样压根看不清,“十年前,易州那对欲上大京寻子女的夫妇,是我杀的,甚至……”     男子喘了口气,他抬手拂开发,就露出脸上似蜈蚣一样狰狞的疤痕来,“那对夫妇的兄长,还亲眼所见,我挥的刀。”     十指指关节泛白,尽管这些事古绯早便知晓,可她再次听到,还是难掩仇恨,“还有呢?”     男子伸舌舔了舔干涸起皮的唇,顺带将嘴角的血迹一口吞了下去,“十年了,那夫妇临死前,还拜托我一件事,真是可笑,都要死了居然还有心交付杀人者遗言。”     “何事?”古绯厉声问道。     那男子艰难地撑起了点身,他手伸进怀里摸了摸,“这东西,那对夫妇托我转交他们子女。”     男子张开五指,一枚月牙形的玉珏安静地躺在他手心,一半翠绿一半清透的白,泾渭分明又融为一体。     眼瞳骤缩,古绯只觉耳边雷声阵阵,死死盯着玉珏,久久无法回神。     那玉珏,她自然是有印象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在很小的时候,她时常见娘亲擦拭玉珏,并小心的保管,她问过,那是何物,娘亲只说,那是外祖父家传下来的东西,要好生存放。     苦妈上前一步,将玉珏从男子手里接过来,确定无碍之后,才双手送到古绯手中。     古绯反复摩挲,冰凉的玉质,她却感觉比任何时候都来的烫手,“一个死士,居然会遵守一个猎物的遗言至十年,你——”     “想骗谁?”     她低低说道,暗影之中勾起的嘴角,有蛊惑的恶意。     出奇的,男子摇摇头,他身子后仰,让自己躺的更为舒服一点,“不是我想遵守,而是……不得不遵守……”     (阿姽:感谢霉菜头 童鞋的粉红,扑倒大么么个。)(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202 情不知所起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是夜,月凉如水。     古绯坐在木窗边,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手中的月牙形的玉珏,将冰凉的玉珏摩挲的来泛温热,亦未停手。     她想起了久远的过去,还在易州和爹娘和兄长墨玄生活的日子,倏地她才发现,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不太记得爹娘的模样,甚至是声音都快记不得了,而兄长墨玄,依稀还能分辨,同样的,嗓音她也快不记得了。     有人言,岁月最是无情,不管多深刻的痕迹,都能给抚平了,最终没有任何人能记得一星半点。     从前她没想过,也是不太信的,人活一世,那么多浓烈而深刻的爱恨情仇,怎么是说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呢,可现在,她信了。     所谓世事无常,大抵也是相同的意思。     “啪嗒”轻响,门栓被拨开的声音。     紧接着,有道拉长的暗影踱了进来,那暗影顺手将房门又给关上,从未点油灯的夜色之中迈出,透过木窗倾泻进来的清辉月色,能瞧见一张风华无双的俊颜。     摩挲玉珏的手指一顿,古绯娥眉轻拢,“夜半不请自来,当是采花恶贼之行径,人人得而诛之。”     尤湖轻笑一声,他换了身衣裳,依旧还是穿着文人青衫,似乎这样他便觉在古绯面前自在许多,他走到木窗边,视线从古绯指间一扫而过,若无其事地道,“若能采了姑娘这朵花,就算被诛,小生也甘之如始。”     古绯已经不想再费唇舌纠正此人的轻浮,从逍遥王身上的做派便可窥知此人一二的性情,秉性在那,说再多也是能找到借口的。     “墨戈弋之死,善后妥当了?”她问。     尤湖点头,他侧了侧身,不为人察的为古绯挡了夜风重的一边。“自然,明个就会有消息传出来,沾染不到姑娘的身上。”     “既然如此,”古绯素白的脸在夜色下面无表情。她眼梢瞥了尤湖一眼,带点惯常的讥诮,“你还赖在我屋中作甚?”     纵使如今她不甚在意女子名节,可对男女之别还是有的,知晓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为不妥当。     尤湖当没听明白古绯的话下之意,他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瓷瓶来,“自然是来给姑娘双腿敷药。”     古绯伸手去拿,“放下。你可以走了。”     尤湖手举高,斜长的眉一挑,很是不羁的道,“此药非得揉按穴位,方才有效。且揉按穴位的指法,那也是小生生计的手段,不可劳烦旁人。”     他有的是理由将古绯的话给堵回去,且每一条都还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叫人想反驳都不能!     至少,古绯是无话可说。她自己转着轮椅到床榻边,还未动作,就被人一捞,安稳地放到了床上半躺好。     尤湖手脚规矩的很,他一放下古绯,就抽回了手。君子之礼,让古绯想挑点错来都捡不着。     他也不去点灯,就着朦朦胧胧的月光,小心翼翼地挽起古绯中衣裤管,觉得不太顺手。索性三两下脱了软靴,一并到床榻上,将古绯的双腿搁在他自个的大腿上,然后从小瓷瓶中倒出药膏来。     先是试探性地点了一点在古绯腿肚伤处,他侧头眸子晶亮地问道,“姑娘,疼么?”     古绯摇头,她努力撇除那点和男子接触带来的不适感,也幸好房里没点灯,夜色暗,便少了许多窘迫,至少厚重的暗色,让她觉得有少许的安全感。     确定古绯没任何感觉,尤湖这才将手心那点药膏划开,一双大掌,尽数覆盖到古绯腿肚,小心地抹匀了,他才有目标明确的对银针扎过的嫩肉伤疤轻之又轻的用指腹摩挲而过,来来回回,并在某个点,稍稍用力一按。     他手下边动作,边瞅着床边的轮椅问道,“轮椅里的利刃,尤二可有帮姑娘放回去?”     古绯跟着看了轮椅眼,淡淡的回,“放了。”     尤湖点点头,表示知晓了,一时之间,两人也没啥话可说,只闻尤湖动作之间,青衫的簌簌响动声。     很快,古绯便惊疑不定地感觉到了一股灼热,且还是从被尤湖揉按过的腿肚升腾而起,有一点麻麻的轻疼,又带着酥酥的瘙痒,像是绒毛在不断来回刷着一般。     而她感知从未如此清晰过,自有腿伤以来,很长的时间,她的小腿根本就是没感觉的,最多在回忆起过往或变天之际,会剧烈的疼痛以外,她便再无其他感觉。     可现在,她睁大了眸子,吃惊地望着尤湖,好半天才呆呆道了句,“我好像……有点是感觉了……”     闻言,尤湖轻笑,他一手掌控一腿肚,在都涂抹了药膏之后,两手齐齐动作,古绯的一双小腿,尽数在他掌心。     “理应有感觉的,姑娘稍后切不可忍着。”他先行提醒。     古绯坐起点身,这会,她压根就没注意两人居然同在一床榻,而是眼都不眨地看着尤湖动作。     只见那双温暖的大掌,修长的十指,在她腿上游走,狭小的床帏之间,充斥着股淡淡药香,带着浅浅的苦味,倒觉好闻。     “嘤咛……”破碎细吟冲口而出,古绯条件反射地咬住粉唇,就在刚才更为强烈酥麻从腿肚传来,仿佛细小的电蛇,飞快的穿透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没忍住,唇一启就浅吟出声,羞人非常。     尤湖的动作不变,可他半垂的眼眸之中,幽暗色泽浓郁的与夜色结合在一起,他缓缓加大揉按的力度。     一阵接一阵,更为强烈的感触从粉色嫩肉上激荡而出,就那么一小会,她浑身就出了细细密密的香汗,双腿灼热非常,特别是尤湖的掌心,她从未觉得那么清晰,仿佛那掌心中有一团的火,要将她烤炙了去。     她死死咬着唇,不敢让自己再情不自禁发出那种羞耻的声音。     黑暗中,薄凉的唇畔勾起促狭的弧度,尤湖声音平静的道,“姑娘,不能忍着,忍不住就叫出来。”     “你……嗯……”她才开口说了一个音节,就又是一声低低的,像是奶猫的嘤嘤声。     “嗯?”尤湖抬眼偏头,他看着古绯发出疑问的尾音。     古绯一咬牙,她愤恨地一捶床榻,干脆躺回床上,一抬手,以臂遮眼,然后松开贝齿,随着尤湖的动作而不再压抑的细细呻吟出声。     那声音,入尤湖耳,先是婉转千百回的莺莺之声,又像是惹人心尖发软的可怜兮兮的幼兽,最后他手下再次加重力道,就明显带上了承受不住的呜咽声,直叫人想狠狠的蹂躏一番,非要叫如此纤细的身子上都沾染自己的气息不可。     夜色之中,尤湖双唇抿成紧绷的直线,古绯自个遮了眼,什么都看不到,他反而就肆意起来,那凤眼之中的眸光犹如饕餮,瞧着床榻之中的女子,只恨不得整个拆吃下腹,半点骨头渣滓都不剩下。     他目光恣情,先是流连过古绯微启的粉唇,后是白皙的脖颈,像鱼鳍一样流水的锁骨,再是随着她大口的呼吸而起伏不定的娇挺胸脯,盈盈不及一握的腰姿,最后是他手下的一双小腿。     虽腿肚上的疤痕可怖,可看在尤湖眼里,那并不是什么丑陋的存在,反而指腹下的光滑细腻,早叫他心生绮念。     一阵方歇,他停了动作,直勾勾地看着古绯,微微敛了点放浪,嗓音低沉喑哑的道,“姑娘,已经好了,以后每三日一次,此药膏能确保银针扎过的伤疤长出来的新肉粉嫩,不至于又成老疤去,也能让古绯双腿恢复点知觉。”     古绯大口的喘气,她放下手臂,眸子看着头顶的帐子,有被汗润湿的细发粘在她脖颈,一直延伸到中衣领子里,惹人遐想。     似乎抵挡那种怪异的感觉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好半天她都没回过神来。     尤湖动也不动,事实上古绯的一双腿都还搁在他大腿上,连裤管他都未曾帮古绯放下来,他神色带点贪婪地瞧着古绯此刻的表情。     素白的脸被染上薄粉,眸子晶亮,发丝凌乱,活生生一副被人宠爱了的模样。     “你故意!”良久,她吐出几个字,带着咬牙切齿。     尤湖一挑眉,这种时候他哪里会承认,“非也,这药膏因着要刺激古绯麻木已久的腿肚皮肉,故而小生配伍的时候,往里加了几味性烈的药材进去,加上小生特有的穴位揉按法,姑娘才会觉得感觉强烈些。”     古绯张口就想反驳,唇动了动,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只得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可那一眼,瞧在尤湖眼里,就像是没长牙的幼崽子一样,哪里咬的疼人,且她眉目之间的鲜少有的娇媚之色未退,说是媚眼如丝还差不多。     尤湖失笑,他小心翼翼的将古绯双腿放至好,然后就着便利,倾身覆上古绯身子,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整个人都拢进自个的阴影和气息之下。     有发从后背垂落,与古绯铺陈一枕的乌发纠缠到一起,犹如妖娆起舞的水草。     他额对着她的,鼻尖抵着她的,深刻地望进她眼眸深处,缓缓开口道,“姑娘,与小生一起,可好?”     (阿姽:嘤嘤嘤~~~~为毛阿姽有一种在写肉戏的错觉,明明节操都还好好地揣在口袋里吖……)           203 上床下榻那么一回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姑娘,与小生一起,可好?     低沉呢喃轻若柳絮,飘飘的不着地,古绯眨了眨眼,在不明的夜色之中,面颊边是微凉的绸发触感,她望进那双狭长的凤眸深处,恍惚之间就忆起,多年之前,是谁在她耳边也说过如此的话语——     那是在个明媚的三月天里,柳冒嫩芽,青草匆匆的时节,面容俊朗如日的男子,一袭清爽的湖蓝衣衫,眉目模糊又不真切,她只能看见那唇一张一合,然后就有声音在问她,“阿绯,可愿执我手,与我白头?”     她是如何回答的?     她努力的去想,当时的自己是何等的心情。     娇羞无措?满心欢喜?     所有的一切最后都化为矜持的点头,她愿执他手,与之白头,十年的青梅竹马,好似她所等待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卿有良人,可一生。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身子像飘摇在一叶扁舟之上,随风曳动无浮萍,可只有比肩的那抹湖蓝色是清晰的,她认认真真地回想,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可无论怎么仰头,能见的只有那一下颌,以及在说着什么的唇。     心底有酸涩冒出来,就像是陈年的老酸水,直冲眼眶,让人鼻尖嗅着都觉酸。     她那么珍惜的对待过那人,闺阁女子最好的年华和憧憬都与之有关,并将之扒拉到自己往后无尽的人生之中,无论贫贱困苦,都早有不离不弃的准备。     可最后呢,十年的青梅竹马抵不过一瞬倾城妖媚颜色。     他曾是她最重要的,可她在他心头,却不是,纵使他言之灼灼的许诺着天长地久,生死之间,他第一选择的并不是她。     迟来的那种感觉到失去和被辜负的涩疼才蹿出来。宛若涓涓溪流淌过她的心间,叫那颗平素冷漠又狠厉的心口柔软到痛,她微微蜷缩身体,以一种倍觉安全的姿势双膝抵到胸口。手抱着,侧身就向床榻里侧。     尤湖敏锐地察觉到古绯奇怪的模样,她好似回忆起了什么,继而倏地就难过起来,连他这样轻薄的姿势也没顾上,径直抱着自个,侧躺到一边,不发一言。     狭长的凤眸危险的眯起,狡诈似狐如他,多多少少都猜到一点古绯心里的想法。     他一侧身。躺下,长臂一揽,就将缩成小小一团的女子裹进怀里,并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发顶。     良久之后,古绯放软身体。她小小地动了动手脚,在尤湖看不到的地方,五官投落的暗影下,她勾起点嘴角,很轻很轻地唤了句,“清泊……”     唇一启,上下嘴皮一碰。呢喃出的字音带着最缱绻的眷恋,仿佛昨日深情历历在目。     尤湖动作一顿,他收回手,眼底幽色莫辨,他猛地扳过古绯双肩,叫她面向自己。然后挑着她下颌,冷哼一声,“睁开眼睛,看看和姑娘同床共枕的是谁?”     长翘的睫毛在氤氲的夜光中颤了下,缓缓睁开。黑白分明的眸子像被冰水冲刷过一样,晶亮非常。     视野之中,俊美无双的面容上怒意横生,天生眼梢上挑的凤眸晦暗如海,薄凉的唇边有嘲讽,“姑娘,这是在念念不忘谁?小生对姑娘推心置腹,聊表心迹,姑娘不作答就罢了,还在唤着他人的名讳,姑娘这是觉得小生可欺了不成?”     此刻,两人躺在同一软枕上,铺泄的黑发纠缠到一起,分不出彼此,尤湖还在不断说着,“亦或要小生对姑娘使点手段才能得偿所愿不成?”     闻言,古绯淡淡一勾嘴角,眼眸半敛,“你没对我用过手段么?”     尤湖冷笑一声,他头向前移动一点,更为靠近古绯,就是说话带出的呼吸,都缠绵到双方的口鼻间,“小生扪心自问,在对姑娘的感情上,小生从未用过手段,从前的算计,不过都是为了姑娘能识人清事,这不,姑娘到现今都还不记教训。”     古绯冷冷地抬手,拂开他的接触,心头同样生了怒意,不愿再多说,当即喝道,“出去!”     哪想,尤湖同样冷笑,他皮相俊,即便这等不善的表情,做出来也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腾地起身,根本就不是下床榻,而是手一挥,还将蚊帐给落下,这下本就不大的床帏之间,就越发显得狭小仄人。     那股子男子身上才有的气息,譬如海绵发酵,飞快的侵占古绯周围,叫她生出一种无法逃脱的不安来。     “哼,姑娘可要想清楚了,除了那十年的青梅竹马情谊外,在生死之间,他救的谁?比起相信,他更笃定谁?莫非都要小生一件一桩的告诉姑娘,告诉姑娘,乐清泊从始至终选择的都是墨卿歌,而在生死之间,救姑娘的人是小生,若论这几次三番的救命之恩,怎么姑娘都该以身相报才偿还的清!”     他边说边顺手将自个的外衫给退了,再大力扔出帐外,黑曜石般的凤眸之中,怒腾起两簇橘红色的焰火,没有灼热的温度,只有万年坚冰一般的寒意从他身上泊泊弥漫而出。     “滚出去!”古绯也被说的火起,无数的隐秘的旧日暗伤,被尤湖毫不留情地撕扯开,末了还不算,他还硬要古绯低头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一根一根手指头再戳上去的。     她心有狼狈,只恨的立马让面前的人闭嘴才是,色厉内荏之下,她抓起身下软枕,劈头盖脸地就朝尤湖砸过去,并大声吼道,“滚出去,你知道什么!”     “噗”尤湖一把抓住软枕,他另一只手圈住古绯后颈,将两人的距离拉进,盯着她眸子一字一句的道,“姑娘,小生没耐性,且不接受拒绝的答案,姑娘是聪明人当知晓如何选择。”     古绯怔住,刚才那么一瞬,她恍惚有看见逍遥王的错觉,那眼梢不经意流泻出的杀意,她确信。如果她再敢提乐清泊三个字,尤湖就真敢明个就将人给弄死。     她心起惊惧,情不自禁往后靠了靠,企图离他远点。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的人和逍遥王是双生子,哪里是什么文弱书生,逍遥王果断杀伐,那么尤湖又岂会是那般好说话的主。     她低下头,锦被下的手倏地抓紧,将平整的床单扯出皱褶来,良久她才妥协半步道,“请王爷恕罪,民女记下了。”     尤湖怔忡。为古绯突然的称呼,那一句“王爷”仿佛是天堑鸿沟,将两人千山万水的隔离开来,他眉一皱,微凉的指尖安抚地摩挲了几下她后颈。带着诱哄又无可奈何的意味,“记下就最好。”     话一出口,他就心有后悔,明明那根本就不是他想说的话,他本来想说——     姑娘不必如此,小生只想姑娘回应小生有的心绪……     暗影之中,她勾了勾嘴角。斟酌几分道,“民女不叨扰王爷休息,民女蒲柳身姿,只怕碍了王爷的眼,还望王爷允民女下榻。”     说着,她也不给他答话的机会。身子一动,双手撑着,就要越过他长腿,爬下床榻去。     尤湖手一捞,将人困在胸前。然后一拉锦被,呼啦将两人都给盖住了,才单手蒙住她眼,淡淡地道,“不必,就这样睡。”     古绯动也不敢动,在黑暗之中,她大睁着眼,脸上感受到那掌心的灼热,许久都未发一言。     尤湖然也是没闭眼,他挨蹭到古绯头顶,下颌触到她的额,如玉的素白,在他眼里就成抹不去的色泽。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想要碰触怀里人的妄念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她在自己心里是有点不同的?     他想找出一个答案,兴许这一切都想通了,他也就不用执着古绯对乐清泊那点的念念不忘,而不致于像刚才那般勃然大怒,或者他理顺了那点念想,也就只是觉得一时新鲜罢了。     像从前他有过的诸多的女人一样,粉红骷髅,男欢女爱,风花雪月,不就上床下榻那么一回事。     趁,如今,他抽身,她也无损的情形下。     他心有天下,且自身难保,男女之事,确实非他所属。     他惯常算计,即便这等软玉温香在怀,连他自个都无法保证,往后能不去算计一些什么,而她如他,可算计天下人,但决不允许自己被人算计。     “姑娘,”不知多久,床帏安静如寂,他喃喃低语,“小生孟浪了,姑娘自不必放心上,都是妄言……”     他以为她已睡去,哪想,尾音未消,就听她回道,“君之心绪,君之所求……”     “我应。”     一句淡若冰水的“我应”二字,从那张粉唇流泻而出,半点不带多余的情感,就像在说今个天气真好一般。     连带自己的男女之事,在古绯嘴里,也似在说别人的故事。     尤湖愣了下,继而他低笑出声,并身子颤动,笑声不止,他抱着古绯的手不自觉收紧,感觉无法再进一步之后,他才缓缓止住笑,松开覆盖古绯眼眸的手,目光灼灼地望着眼前双眸紧闭的女子道,“姑娘,可真会做买卖,空手白狼,还不亏。”     “不过,姑娘即便想找稳当的靠山,也不能是小生哪,小生朝不保夕,如何能护你,”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古绯这样应下他的妄念,无非是觉得,除去利,情也算筹码的一种。     她同意他的所求,不过只是一时权宜。     (阿姽:按时更新第一天!表示今早醒来还没睁眼,第一反应就是,我操,字还没码完。紧接着才突然想起,昨晚明明是码完才睡觉哒,凌乱到无以复加,这是码字疯魔了的节奏吖?另,感谢小狸飞刀 童鞋的粉红,么么哒!)(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204 最为快活的早上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夜莺活了十多年,胆子也不算小,可今个一早她推开古绯房门,简直就被吓的三魂七魄皆不附体。极品小说舒适看书     清冷一室的房间里,床榻边团着一男子的袍子,那袍子皱起折,带出一种氤氲不明的**,紧接着她就看到一陌生的修长手从帐子里伸了出来,并慢条斯理的将帐子撩起。     她眼瞳骤缩,手一抖,端着的一盆热水好险没就那么泼了出去。     狭长的凤眸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夜莺只觉心肝一颤,立马低头跪下,再不敢多看一眼。     尤湖满意地扯了下嘴角,他侧身,长臂一捞,就将初初醒过来的古绯拉地坐了起来。     古绯还有惺忪,杏眼慵懒地半睁着,兴许还没回过神来,她看着面前的俊颜,眨了眨眼,才猛地想起昨晚的事来,那脸色像是六月的天,瞬间就阴沉。     她自然记得自己昨晚应下尤湖的事,可也仅仅记得那点而已,她应下之后,好似就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这很不正常,她认床,且向来习惯一个人睡觉,身边乍然多了个人,还是个男子的情形下,她又岂会那般没半点警惕之心的就睡的死沉。     看出古绯在想什么,尤湖眼底浮起浅淡的暖意,“姑娘身子一向不好,若再没睡好,今个怕是没精神,是以小生昨晚用了点小伎俩,姑娘才睡的如此安稳。”     古绯低头,快速地看了遍自己身上的中衣,很好,整齐不乱,共枕一宿,没发生其他的事。     尤湖低笑出声,他手虚拳,抵在唇边,上挑的眼梢有宝石一般潋滟华光,“姑娘放心,小生读圣人书,自然秉承君子之礼,没明媒正娶姑娘,又怎会做出不合规矩的事来。”     若是往常,单以尤湖文弱书生的身份,这话她还能信几分,可现在知晓这人和逍遥王就是一个德性,又哪里会再信他。     她嘴角勾起讥诮,下颌一扬,就带起不屑道,“哼,你现在就很不合规矩。”     说着,她一指当前他睡她床榻的行径。     尤湖伸手从床榻的地下捻起外衫,一一延展皱褶印,边回道,“昨晚不是给姑娘腿伤上药么?伺候姑娘半宿,夜半三更,还累的慌,姑娘床榻颇大,自然就将就了。”     他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简直视男女之别为无物,那模样倒显得古绯再追究不放就无比小气了。     古绯冷笑一声,她现在算明白了,这人表面看似优雅贵气,实则骨子里就长了痞性,什么俊如谪仙,那张脸皮比什么都厚。     尤湖施施然穿好外衫,他一拢长发,倾身过去为古绯理了理额前碎发,望着她薄凉的唇畔就开出华美的香花来,“醒来就能见到姑娘,今个一早,是小生最为快活的早上。”     随着话语,他指尖落到古绯唇尖,一顿,尔后他飞快地低头在她嘴角一拂而过,柔若清风,在古绯反感之后,已经迅速下榻并往房间外走。     依稀还传来他的声音,“姑娘不必相送,小生先行一步。”     也不知他是怎的,步伐之间竟比平时快了一分,连跪在门口的夜莺,他都未多看一眼。     古绯神色莫名,她瞅着人走的不见,缓缓的勾唇点笑,杏眼之中酝酿出高深莫测的暗芒来。     与人处之,可以利相诱,而除此之外,唯情亦可,只是此举乃双刃利剑,使的好了,能大赢,若不好,便是伤人伤己。     世间行事,成大运者,无一不是豪赌者,古绯,亦然。     昨晚在尤湖一提心迹之际,她就有想过,如今,墨戈弋虽死了,可墨卿歌还苟活着,加上一心有所图的墨长河,在则,还有喜怒无常捉摸不定的逍遥王,她能想见,他日她若摘得贡墨冠首之位,这些人都会按捺不住对她下手,更勿论说大京还存在着皇子之争,错综复杂的势力,一个不好,便会被人给当作踏脚石。     她想保的己身,可不到万不得已,又不想随意找个靠山,为人鞍前马后,那不是她想要的。     且倾覆墨家,光靠她一人,太过势单力薄,即便她不想借势,那也是没法子的事。     而尤湖,自然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他若真对她有意,其后自然就会想方设法尽量护她一二,若只是同她一样有着暂时权宜的心思,她也不会吃亏。     姑且两人有这等纠葛在,就是逍遥王,也会左右衡量,自然结果墨卿歌是早晚的事,指不定还能用墨卿歌来掣肘墨长河。     至于皇子之争,她选择了尤湖,便等同于选择了逍遥王,在某个时候,她表现出足够让人重视的利用价值,再拉扯上墨家,逍遥王乐得底下有她这样的人,搞不好,还会觉得她与尤湖的关系,可适当信任。     她将所有的事,都理了遍,夜莺上前来小心翼翼的为她穿好衣裳,又将轮椅推了过来,扶着她坐好,伺候洗漱完,才挑了簪子出来,让古绯选。     粉透指尖从十来根簪子上一抚而过,最后落在乌金黑曜石卧狐簪上,嘴角暗影深邃几分,她捻起簪子道,“用这根。”     夜莺接过,她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觉不妥。     古绯从铜镜之中僵夜莺表情尽收眼底,她笑道,“夜莺,你觉得尤湖公子如何?”     夜莺为古绯梳发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掩下眸子,回道,“尤湖公子面容俊美,世间少有,还气度不凡,出生也定是显贵。”     古绯似笑非笑地瞅了言不由衷的夜莺一眼,她示意简单绾个朝云近香髻就好,“尤湖公子昨晚跟我说,他心慕于我,我已经同意与他一起,稍后吩咐下去,让院子里的人都记着这点。”     话落,夜莺吃惊抬头,手下一用力,扯断古绯几根头发,“婢子莽撞了,请姑娘恕罪。”     古绯只眉心微拢,“你有异议?”     夜莺摇头,一咬牙,后退半步跪在地上对古绯道,“婢子无异议,婢子只是有话不得不对姑娘说。”     “说吧。”古绯拿素银簪挑了点口脂,在指腹抹开了,点印在颜色偏淡的唇上。     “婢子不知尤湖公子对姑娘的心意有几分真假,可从前,尤湖公子一些事,婢子还是知道的,”她斟酌着组织话语,“尤湖公子还是婢子主子的时候,婢子常听人言,公子身边红颜知己无数,不求长久,只为一夕欢好,有那等使尽手段企图得一星半点名分的,皆没好下场,婢子求姑娘,好生思量。”     一个婢女说这话,等于是以下犯上了,编排的还是自己的前主子。     古绯打量铜镜里的那张脸,素白面容,不见日月光线的白,点漆黑瞳,小巧的鼻,染了胭脂的唇,即便是桃粉色,她也觉得那颜色艳了点,拿帕子默默抹掉,她就冷淡的道,“这等话,切莫让我再听见第二遍,若不然,惩为粗使丫头,不得入我房门。”     夜莺身子一颤,她深深地伏跪下去,“婢子紧记,多谢姑娘开恩。”     “起来吧,”古绯手虚抬,瞧着那点口脂擦干净了,恢复素颜模样,她才觉顺眼点,继而想起正事,“柴房里的那人如何了?”     夜莺起身,为古绯打理好长发,推着轮椅往膳房去,边回答道,“还是老样子,半夜的时候,差点没撑住,苦妈送了点水。”     古绯从袖子里摸出月牙形玉珏,她低头看了看,“请玄朱坊管事梓鸢姑娘过来,就说我有请。”     末了,她又道,“注意着墨家的动静。”     夜莺一一记下,不敢有耽搁,趁古绯用早膳之际,她便吩咐白鹭跑玄朱坊一趟,墨家那边,她也找苦妈说了声,确定没有遗漏之后,她再回到膳房,古绯已经很快用完了早膳。     她愣了下,要往常,起码得有半个时辰,古绯才能用完膳,今个一早,倒诸事怪异。     用完膳,古绯去柴房,又将昨天的话问了遍,哪想,那断刀男子依然只说她知晓了的事,而对于为何十年如一日的保有那玉珏,当是支字不说。     古绯揉揉眉心,她已然觉得自己耐心不多,特别这事还涉及爹娘,她甚至想着,要不然将人给尤湖,用刑牢中那一套试试,不过只转瞬,她就否定了这念头。     这人是死士,到这会他都没自我了断的模样,已经是不易了。     梓鸢过来的时候,古绯坐在游廊底下,还在想着这事。     她不咸不淡地问了几句玄朱坊买卖的事,完了又看了看账本,所有的大小事,都挑不出半点的错来,玄朱坊在梓鸢的打理下,凡事都井井有条,每月进账的银子不再少数。     梓鸢还是那副风情万种的妖娆模样,她今日穿了件丁香紫的烟罗纱裙,化了艳色的烟霞妆,她翘着脚,坐那端着茶盏抿了口,就笑意盈盈地打趣古绯,“奴观姑娘眸带桃色,面有*光,姑娘这是红鸾星动了?”     古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再有*光,也不及你今日的盛装。”     梓鸢掩唇轻笑,桃花眼眯着上挑,就像把勾人的小钩子,“奴为姑娘打理玄朱坊,不盛装一点,岂不是失了姑娘的脸面,这等事,奴可担当不起。”     古绯合上账本,指头闲着不习惯,顺势摸出那枚月牙玉珏,不断在指间来回转着摩挲,“我可是听说,媒人都要将我玄朱坊的门槛踩破了,知道的玄朱坊是卖墨丸的,不知道的,还当我是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买卖。”     “姑娘,”梓鸢似乎没听到古绯的话,她腾地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古绯手上的玉珏,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好半天才问道,“那玉珏,姑娘从何处得来?”     “你说这个?”古绯一扬手,让梓鸢看的更为清楚,“别人给的。”     话落,就见梓鸢面色一白,她手指轻颤,好半天才从脖子里牵扯出一条丝线来,那条丝线上挂着的,正是一枚和古绯手上一样的玉珏,只不过那玉珏只剩半块,突兀的从中断裂,像是故意被人生生摔了的般。     (阿姽:感谢叮咚小猪 童鞋的粉红,哎呀,亲们也多多给阿姽丢点推荐票票嘛,每个星期的推荐票票少的可怜啊。)rs           205 注定是男人玩物的命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梓鸢向来都是一笑一颦带着勾人的风情,巧笑嫣然,绝不会在人前失态,可这会,她脸色发白,身子更是在轻微发抖,她一把扯下脖子上的丝线,到古绯面前,将那半块玉珏送上。     她朱砂红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古绯接过,两厢比较,除了玉珏天生的纹理不同,其他的就是雕纹都一模一样。     她记得从前听梓鸢说过,她姓白,和她娘亲白姿兰一样的白姓。     今个一早她就想起这事,故才让人将梓鸢请来,就是想看她知道一些什么,果然不出她所料。     点漆黑瞳沉浮起晦暗不明的暗芒,古绯捏着两块玉珏道,“梓鸢,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梓鸢犹豫片刻,“奴能将一切的事都告诉姑娘,可奴要先知道这玉珏姑娘是打哪来的?”     古绯冷哼了声,她将梓鸢那枚扔给她,“你告不告诉我,早晚我都会自个查清楚。”     却是根本不接受梓鸢的条件,即便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有关自己爹娘的一切,可不代表她会让梓鸢占了主动去。     梓鸢低头,她脸上出现迟疑不定的神色,“姑娘,从前压根就没这枚玉珏吧?那也就是说,姑娘也是这几天才刚得到的。”     古绯不可置否,月牙玉珏在她指尖被转的飞快,“是,最近刚得到的。”     梓鸢叹息一声,她低头理着衣襟滚边,喃喃地道,“那玉珏……”     她似想起什么,又摇摇头,看着古绯坚定地道,“姑娘爹娘十年前去世,奴还是要知道是何人给的姑娘玉珏,确保这人无不良企图。方才对姑娘言明真相。”     古绯深深地望着她,确定这话不假,才退一步道,“一个墨家的死士身上。十年前,他下手杀的我爹娘,昨个我将人捉住,他给我的玉珏,说是我爹娘要他转交的。”     梓鸢不自觉上前几步,“这不可能!”     古绯挑眉。     梓鸢原地转了几圈,才眉目有慎重地道,“一个杀人的死士,为为死人遵守一个所谓的遗言而守约十年,这……匪夷所思。”     古绯点头。她瞧着手上的玉珏,神色微沉,“我也是这么觉得。”     “可那死士说,他又不得不遵守的理由,”古绯道。“至于是何理由,却只字不提。”     梓鸢复又坐下,她抿着唇,眸色闪烁不定,显然在思量,古绯也不打扰她,自顾自地摩挲玉珏。将冰凉的玉珏都沾染上了她指尖的体温。     倏地,她起身,目光锐利地盯着古绯,一字一句地道,“姑娘,请允奴见见那名死士。兴许奴能让他再次开口。”     古绯只考虑了一瞬,就点头同意,示意梓鸢帮她推轮椅,“就在柴房。”     两人到了柴房,苦妈去做事去了。只有尤二一人守在门口,他见古绯过来,连忙行了一礼,古绯挥手,想起尤湖,又念及昨晚应允他的所求。     她做事认真,既然已经决定要用情为筹码,自然便乐意为两人之间的感情加深而行事一二,是以,她笑着对尤二吩咐道,“若是你家公子晚上得空,就请他过来一道用膳,就说……”     她顿了下,“我亲自洗手做汤羹等他。”     这话一落,让梓鸢大吃一惊,尤二还好,之前夜莺有提点过,心里有准备,可还是觉得好生意外,似乎没想到两人这关系才过一晚上,古绯居然会为对方做到洗手做汤羹的地步。     也就是古绯想讨好某个人愿意而已,从前在易州真心想让封溥羽接纳她,她如此努力去做过,如今换做尤湖,只不过功利多过真心罢了,手段自是一样。     “姑……”梓鸢开口,然她才说一字,柴房门一开,看见里面蜷缩的人影就呆住了,想说什么话自是忘了。     古绯看着梓鸢踏进去,还发现她脚步有慌乱,给尤二使了个眼色,尤二心领神会,他跟着进去,侧身站梓鸢身边,无声地挡了唯一的退路。     梓鸢全身都在发抖,仿佛压抑不住,她到那死士面前,半丈的距离,反而不敢再上前了。     许是听到动静,断刀男子微微抬头,从发丝的缝隙间,瞧见一张妖娆风情的脸,他眨了眨眼,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猛地蜷缩起来,将自个的脸给遮住。     梓鸢几乎站立不住,她上前一步,裙裾潋滟开艳色的花来,“明修远?你是明修远?”     断刀男子不说话,只紧紧地将自己头抱住,依稀传来冷笑的声音,“哈,明修远是谁?姑娘你认错人了。”     岂料,听闻这声音的梓鸢更是激动,她冲将过去,一把拉着断刀男子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将他头扒拉出来,“你是明修远,你就是明修远,你个懦夫,为何不敢与我相认?”     话音到最后,已然带出了轻微的幽咽之声。     古绯从认识梓鸢以来,就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态的模样,要哭不哭,眼眶通红,脸色却是苍白,一身凛然又绝望的气息。     古绯一点下颌,瞧见的尤二当即大踏步上前,大掌一掰,就将断刀男子双手钳制住,露出他的脑袋来。     梓鸢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手拂开男子披散的发,再看到那脸上狰狞如蜈蚣的疤痕之时,动作顿了,“你的脸?明修远你的脸为何成这样了?”     眼见躲避不过,叫明修远的断刀男子讥诮地扯开嘴角,无比冷漠都看着梓鸢道,“就是这样了,你当又如何?明修远早死了,如今站你面前的,只是个双手沾染鲜血的死士。”     梓鸢回过神来,上挑桃花眼中坚定一片,她不管不顾,扑将上去伸手就扒对方的衣领子,那模样就像和勾栏院性急的恩客一样。     然而,明修远脸色大变,他身上带伤,尤二还制着他,他压根动弹不得。只得怒喝道,“白梓鸢,你干什么?拿开你的手,不知廉耻……”     一直在门口安静看着的古绯。烟波动了动,她没想到梓鸢全名叫白梓鸢,以为听说过她姓白,可却不知梓鸢原是真名。     “我是不知廉耻!”梓鸢负气出声,她终于在明修远衣领里摸到想找的东西,用力拉扯,就牵出一枚同样丝线悬挂的玉珏来,那玉珏也只有一半,刚好能和她自个那半枚合成一块完整的月牙形。     “我是不知廉耻……”梓鸢再看到那半枚玉珏之时,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就是不知廉耻,当年才会同你奔走,连最卑贱的妾都不如,也不至于亲姊丧命……”     说到这,她蓦地睁大了桃花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道,“我亲姊,是你杀的?”     明修远将头撇开,他脸沿线条冷硬如刀刻,加之那道疤,更是显得杀气腾腾,他不说话也不解释。当真是铁石心肠到极点。     这等同于默认的缄默,让梓鸢苍凉地大笑出声,她情不自禁后退几步,“明修远,我白梓鸢哪点对不住你,少女之时一切都给了你。换来不过转身轻负,你连我亲姊也不放过,莫非你真要害的我白家血脉断绝才甘心!”     “怪不得,怪不得你会守约十年……”     明修远闭上眼睛,他甚至拒绝看梓鸢一眼。良久之后他面无表情的道,“是,你白家一人不留,我才甘心,倒是你,果真是寡廉鲜耻,从前识人不清,诺言轻许,未曾等到过门,便急不可耐上我床榻,你这等的女人,也难怪如今还嫁不出去,哪个男人敢娶,天生媚骨桃花,注定是男人玩物的命……”     “啪!”梓鸢扬手,狠狠地扇了一耳光扇了过去。     “明修远,”时隔多年,她再次喊出他的名字,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意,唯有一身冰寒入骨,上挑的桃花眼梢更是冷凛成冰霜,“我白梓鸢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遇上你,明家早亡,而我白家血脉尚存,这一次,我决不允许你再伤害任何一个白家人,若不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你我绝不共存天地。”     最后的字音落下,梓鸢捏紧手中的玉珏,丁香紫的裙裾散开妩媚的弧度,她背脊挺的笔直,一个转身,就朝古绯走去,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出明修远的视线,直至最后再也不见。     重新坐回花厅,古绯吩咐夜莺泡一壶凝神静气的花茶上来,她亲自动手给梓鸢倒了一盏,从刚才梓鸢和明修远的话里头,她多多少少能揣测出一些东西来。     白梓鸢双手捧着茶盏,她轻轻抿了口,看了看一边放着的那半枚玉珏,有些嫌恶的将那丝线去掉,后摸出自己那枚,一搁上,完美无缺地就镶成一整个块月牙。     好半天,她缓了情绪才对古绯讲诉道,“说来,姑娘该叫奴一声姑姑才是。”     古绯心里有数,故而不太惊讶,她只是没想到记忆中温婉贤淑的娘亲,在所有人看来之是寻常百姓的身份,不曾想这里面还另有隐情。     “在云离国,除了为众人所知的制笔世家乐家,其实也还有其他的一些家族,若要论家族传承,这里头又要数制扇名匠的白明两家最为悠久……”     “白明两家,一个擅制扇骨,一个擅绘扇面,两家很多年前,姻亲关系紧密,世家关系好的很,可不知从哪一代的老祖宗开始,两家因主从关系之争而关系恶化,到了现在,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地步,后来再争斗之中,明家因着攀援上皇族关系,而一朝覆灭,白家在这其中也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想必姑娘已经猜到了,明修远便是明家之后,他亲眼看着自己家人被灭族,将所有的恨意都承载到白家身上,十多年前,我初初认识明修远,不知他身份,与之相爱,父亲极力反对,为此我不惜与家人反目,和明修远私奔出来明了一切,可什么都晚了,父亲气的将我逐出家门,此生再不可回白家回云离。”     “我还有个亲姊,”说到这,梓鸢抬头望着古绯,咬字清晰地道,“就是你母亲,白姿兰。”     (阿姽:头痛死了,大家国庆过节别忘了注意身体,像阿姽一样感冒就不好了。另,感谢an1688 童鞋的粉红!)           206 自作自受的造孽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日暮时分,尤湖一踏进膳厅,就见古绯心不在焉地搅着手边的银勺,翠玉荷叶碗里的红枣银耳汤都被搅的来没半点热气了,她毫无所觉。     他一挑眉,瞥了身后的尤二一眼,眼见古绯没注意他,便转角走到一边角落问答,“今个有谁来过?”     尤二将梓鸢与那明修远的事大概说了下,后又提及古绯手里那块玉珏,因着具体的事由他也不是很清楚,凡事都只能说个模棱两可。     听闻后,尤湖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挲,他对尤二点点头,挥退了,才复又踏进膳厅。     古绯从白梓鸢走后,就一直在想她说的话,大殷离云离太远,一时半会她没法去求证什么,而且就白梓鸢的话来看,她娘亲为何会从云离千里迢迢到大殷来,她也是说不清楚的,更别说还下嫁给了老实敦厚的爹爹,一直隐姓埋名,从不说起云离娘家半点。     不管怎么说,即便云离白家没落了,那也曾是一个家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如何艰难,也要比寻常百姓好的多,没道理娘亲要刻意隐瞒。     这其中定是还发生什么事,是连白梓鸢也不知道的,毕竟她被逐出家门后,已多年未回,想着都是伤心事,对云离那边也就不予注意,虽心有歉疚,可更多的还是一种对自我的放逐。     直到,后来遇见了她,从琳琅阁那边知晓了她的出生,那会才知,亲姊原已不在人世,故而是千方百计都想到她身边来照看着。     也算是稍许的对家人的弥补。     她想的入神,搅动银耳汤的动作只是下意识而为之,直到一温热厚实的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松松地将她手整个给包住,她指尖一颤,啪的一声。银勺松落撞击到荷叶碗沿。     “姑娘在想什么,这般入神?”尤湖拉过椅子,顺势坐到古绯身边,一拉着她的手就不放了。另一手舀了勺银耳汤,就送至古绯唇边,他居然……要亲手喂她!     古绯不自在地撇开头,被牵住的手抽不出来,她只得左手去拿,示意自个吃,不用如此。     哪想,尤湖一抬手,古绯拿了个空,她手僵在那。五指微屈,带着一种违和,身上霎时就有冷气往外冒,“我双手健全!”     尤湖轻笑了声,凤眸之中染上明显的暖意。知晓再逗弄不得,若不然将猫儿给惹恼,给他一爪子就不美了,是以,他将勺子塞进古绯手里,那一直拉着她的手,却怎么也不放开。     “不管何事。兴许姑娘跟小生一说,小生倒能帮姑娘思量一二。”他瞧着她斯文优雅地抿了一小口,后似乎觉不够甜,眉心还小小地皱了下。     古绯吃东西有个小习惯,或许她自个都没注意到。     不管是何物,只要是要入口的。到唇边之际,她必定先小小地伸出舌尖,像胆小的兔子一样,飞快的点一下,确定不烫了。才会张嘴送入嘴里。     尤湖将这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他觉好笑,顿时感到整个人心头一松,心都快活起来。     笑归笑,他还是将桌上不远处的蜜糖罐子拿过来,用筷子挑了点甜蜜,搅拌到银耳汤中,并示意古绯再尝尝。     古绯的心思没在吃食上,事实上,她还在想着云离白家的事,故而半点都没察觉两人这会的模样,亲密的太快,不过才是一夜的功夫,尤湖那体己的动作倒像是早做过了千百遍般自然。     “云离白家,你可知晓?”她又抿了口,想了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太紧要,便问道。     闻言,尤湖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他心理已经转了数个圈了,包括古绯为何如此问,这般问出的目的,还有和她有何关系……诸多的念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是个很古老的家族,不过现在已经没落了,估计在过个几十年,若无意外,这种家族就得血脉尽失,可是可惜了那一手的制扇好技艺。”他悠悠的道,余光却在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古绯神色。     果不其然,听闻这话,古绯眉心一拢,就皱出细纹来,“没落到这等地步?”     尤湖点头,“这一代的云离白家,本来有个传宗接代的儿子的,可惜好多年前就早早夭折,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人你也见过,就是白梓鸢,另外一个,不知所踪,如今的白家,估摸就只剩一个叫白祝的老头子,再无后人。”     古绯沉默,“如果没错,你说的那白祝,应该就是我外祖父了。”     尤湖一惊,就在尤二跟他说,古绯可能同云离白家有牵扯的时候,他预想过很多种的关系,可却独独没有这样的羁绊。     古绯是白祝的外孙女,那么古绯的娘亲白姿兰便是白祝那不知所踪的大女儿!     “白梓鸢说的?”他问。     古绯看着荷叶碗中的银耳汤,倾身从钵里又盛了碗出来,推至尤湖面前,不太有表情的道,“给你做的。”     狭长的凤眸笑眯了起来,尤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又出现洒脱不羁的不庄重,他执起古绯的手,凑到自己跟前道,“让小生好生瞧瞧,这等葱白玉指生的何种模样,既能制的一手好墨,又能做汤羹。”     末了一根一根手指头看过去还不算,他竟然看了后就伸进自个嘴里,飞快地轻咬了遍。     古绯转头看他,心下起羞恼,那口齿摩挲她指腹的触感再是清晰不过,让她全身瞬间就觉燥热了起来,她猛地抽回手,娥眉一竖,拉着尤湖的袍子就是一阵狠擦,并道,“想膈应我,不用用这么恶心人的法子。”     尤湖也不恼,两人亲近了,他正觉看古绯什么都顺眼什么都娇憨,且还有趣的紧,遂他只将袍子皱褶理平整,“小生如何舍得膈应姑娘,姑娘如今也算小生的人了,再如何恶心旁人,也轮不到姑娘头上。”     古绯冷哼了一声,她推开面前的荷叶碗,那点银耳汤却是不想喝了。     岂料,尤湖瞧见了,他伸手将那碗扒拉到自个面前,就着古绯用过的碗和勺,那么舀着银耳汤吞了下去,偏生他边是还边望着古绯,整个银勺他以缓慢的动作,让古绯看的清清楚楚,他是如何将整个勺都送入口中的,特别是古绯碰触的地方。     那点恼意瞬间化为恼羞成怒,偏生古绯的性子,喜怒不显,她心里翻滚的多厉害,面上就有多冷静,她嘴角勾出讥诮,“既然你这般喜欢,那我做的这钵都要吃完才是,方才显心意。”     说着,她还探身过去,双手推着那钵至尤湖面前,笑意浅然。那钵颇深,明显里面的银耳汤至少四五人一并吃,都是用不完的。     尤湖搁下碗勺,他敛着眼眸,一言不发,有种十分自作自受的造孽。     (阿姽:这点有点瘦,第二更补起来,令,感谢200332812 童鞋的粉红。)           207 做我手中之刃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对云离白家的事,古绯也没考虑多久就放下了,毕竟眼前最重要的事还是贡墨征选。     她过后又去了玄朱坊找白梓鸢谈了来,表示等一切事了,在适合的时候,她会去云离,见一见白祝,而对于明修远,她也同样征求了白梓鸢的想法,眼见她闭口不相谈,便言,自己会看着利用好明修远的价值。     回了乌衣巷,趁尤湖过来的时候,她让尤湖给明修远看了看伤,开了点方子,开始好吃好喝的将人给养着,只是让尤二做了点手脚,废对方的武力而已。     暂时,她什么都不说,也不放人回去。     第二场贡墨征选的比斗结果早出来了,毫无例外,古绯自然是过了,能参加半月之后的第三场。     而第三场的比斗,迥异于前两场,不仅有古绯这样闯过前两场的制墨师父参加,还有大京各大家族,这些家族无一不是有底蕴的,其中又以墨家为最。     若是往年,最后的冠首必定是落到这些大家族的手里,背后没点靠山的师父哪里会是这些家族的对手,在开始之初就会被比下来。     且这半个月之内,整个制墨行当,至少在大京都是风声鹤唳,坊间,每日都可见四五场的斗墨,所斗对象自然是像古绯这样风头盛的制墨师父,赌斗的筹码自然是贡墨征选的资格,但凡是输了的,自然没脸面再参加这最后一场的征选。     这也是大京各大家族惯常用的手段,先行在征选之前,就使点伎俩将威胁给剪除。     就是古绯,这才没过几日,到她手上的比斗拜帖至少都有好十几份,她漫不经心的每张拜帖都看了遍,末了将这些提出比斗之人的背后势力给摸了遍,对大京的一些势力多多少少心里有数,继而有针对性的玩点心眼。     当然无数的比斗之中。倒也有真心想求教的,古绯将之剔除出来,瞅着夜莺最近已经开始在上手制墨了,而墨玉华从易州带来的那几位学徒。也是基本功扎实的,她便将人召集起来,先行统一教授一种墨丸制法,等这些人技艺都熟练后,便将这些拜帖分发下去,让这些学徒包括夜莺,代替自己去比斗,且务必还要赢。     夜莺起先心有忐忑,那五位学徒倒兴奋的很,五人之中。古绯最为看好一名叫饶曲的少年,此人悟性最高,一点就通,古绯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若是他能比斗胜上三场。她就收入门下,继夜莺之后,成为第二个弟子。     对其他人,她同样许下重利诱之,这些人都是墨玉华给她找来的,她也没啥不放心的。     将自己手下的学徒驱出去应邀比斗,这在很多眼里。无疑古绯是狂妄的,可前两场她的实力摆在那,特别是那龙香墨丸,竟能凭香而引来蝴蝶,这种墨丸从古至今简直是闻所未闻。     又是几日过去,到她手里的比斗拜帖果然就少了。古绯还在奇怪,即便她将学徒都赶出去为她应战,也不至于效果这般好?要知道那些应战对手她都是特意挑选过的,背后没多大势力不说,也是单纯为墨而斗。     晚点尤湖过乌衣巷来。她才知,这其中原是尤湖用了小伎俩,将这些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还在养伤的墨卿歌身上。     有言,墨卿歌制出了墨家古方,墨家下一任家主之位非她莫属云云,还有道,逍遥王对墨卿歌情深根中,为她制出古方墨丸,硬是从极北之地千里单骑运墨料回来,连千里宝马都累死好几匹。     而对于墨戈弋的死,则像是个小浪花,未在大京激起任何的风浪,更像是墨家有意遮掩了。     果不其然,古绯这半月都准备闭门不出,找上门来的,第一人居然是墨长河。     那日,天有晴,沁蓝的像漫无边际的一场瘟疫,他穿着一袭蜜合色长衫,头绾玉冠,三髯美须,眉目间的书卷气浓郁如云,半点不像是个世家行商之人,说是文人雅士还差不多。     都没要人禀报,他自行进门,坐在院中葳蕤高树下,施施然像是在自个府中一般,苦妈和白鹭不敢怠慢,一人去膳房泡茶,一人去墨室找古绯。     古绯过来的时候,墨长河已经喝完了半壶茶,他眼眸半阖,神色闲散而漫不经心,一点都看不出痛失嫡长子的哀恸。     他转着手里的青瓷茶盏,慢悠悠地道,“听闻你制出来了?”     古绯双手拢着,搁膝盖上,她望着墨长河嘴角慢慢牵扯出一个无比讥诮的浅笑,“听闻,你的长子死了?”     同样的语气,她回敬他,端的是想看看墨长河究竟意欲何为。若是一个寻常人,长子去了,也不至于是墨长河这样的漠然。     墨长河转茶盏的动作一顿,他掀起眼皮,瞥了古绯一眼,“卿歌回来可是说,这都是你的缘故,如此,你要怎么给我交代?”     古绯冷笑了声,这会她确定墨长河对墨戈弋的死,是真的半点都不关心,如若不然他就不会还有闲情逸致这般喝着茶与她心平气和的说话。     “人又不是我杀的,哪里有交代,墨族长想要交代,自然该找下手的人才是。”古绯一样说的轻描淡写。     这话下的意味让墨长河一怔,他虽多少能揣测一些和墨卿歌所说不符的真相,可也没料到事实果真像古绯说的那样,当时在场的只有三人,现在其中一人死了,另两人各将罪责推卸,而自他了解的古绯和墨卿歌的品性,十有**古绯的话才是真话。     像古绯这样的人,即便诸多的算计和伎俩,可在骨子里,高傲的很,在某些事上,是不屑于遮掩,一是一二就是二。     他放下茶盏,良久之后道,“我晓得了。”     说完,他又从袖中摸出个小木匣来,那匣子古朴无纹,弥漫着木质纹理。墨长河将匣子推至古绯面前道,“这是承诺给你得,墨家的身份的地位。”     杏眼稍眯,古绯带冰冷的审视盯着墨长河。匣子里东西她多半能猜到,大多有传承底蕴的家族,族中血脉纯正的子嗣生来长辈便会赐下小物什,以示身份的象征。     像云离白家那枚月牙形的玉珏,白梓鸢有,她的娘亲白姿兰也有,那就是一种家族地位。     墨家这样的百年家族,自然也是有的,古绯从前也见过,就在墨卿歌和墨戈弋的身上。铜钱大小的玄玉雕琢而成的圆形墨丸形状,镂空的花纹,上雕有古篆小文“墨”字样,整个墨家,有这墨玉的。也不过二三十人,皆住在墨家内院,是墨氏本家的血脉,像旁的血亲,只要不是居于内院的,那也是没资格的。     见古绯不为所动,不接也不打开。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悦之色,墨长河挑了下眉,他手捻美须笑着道,“怎的?怕里面有毒物,不敢打开?”     古绯冷哼一声,“激将法对我没用。”     “墨家。墨姓?不好意思,想必墨族长没记住,小女子姓古,学的是封家技艺,和大京墨家可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即便理智上。她知晓自己该收下那墨玉,可在情感上,她只要一想到爹娘的横死,兄长的生死未卜,就对墨家不假颜色,连带面前的墨长河。     墨长河笑了声,他一脸的斯文儒雅,半点都没火气,整个人显得清清凉凉的,“你确定不要?需知指不定哪天这东西就能助你一臂之力,或者在你倾覆墨家的时候,也能为你开道。”     这话一落,古绯眸色一凝,她是要倾覆墨家,也不避讳在逍遥王尤湖等人面前提及,可并不代表她想墨长河也知晓,毕竟她现今羽翼未丰,这时候传出这等话,无异于是在对整个墨家的挑衅,再没十足的把握之前,她绝不会这样自个找死。     瞧出古绯的戒备,墨长河一招手,“你对墨家的恨意太过明显,是个有心机的人都能瞧出端倪,不过,倾覆墨家嘛……”     他顿了下,抬头看古绯,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在我年少之时,也是这般想的。”     点漆黑瞳骤然一缩,古绯吃不准墨长河这话中真假。     墨长河似乎想起什么,微微恍神,可也只那么一小会,他回神瞧着古绯道,“第三场的贡墨征选,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他说完,挥袖起身,目光从茶壶上一扫而过,“茶不错。”     话还未完,他不给古绯拒绝的机会,衣袍摆动,又如来时般旋身离去。     古绯未动,她屈指叩着轮椅扶手,将墨长河说过的话,从头至尾想了好几遍,企图从只言片语中窥得一丝端倪,奈何只除了他对墨戈弋的死太过平静这点以外,其他的便再是平常不过。     作为墨氏分家的人,天赋不错,他赐下家族信物,也算是为族里谋利,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十足地表现出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包容,且还对晚辈的心思了如指掌。     这种被人彻底看穿的感觉,古绯很不喜欢,可一时半会,她也摸不准墨长河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她拿起那木匣,一拨锁片,只听的啪嗒一声,锁落开启,匣内果然安安静静地躺着枚墨玉,还用红色丝绦系着,红黑两色,煞是好看。     她看了良久,随后啪的一声盖上木匣,冷笑了声,打定主意,不管墨长河有何目的,至少对她目前是有利的,她先将墨卿歌给结果了,再将爹娘横死的真相查清楚再说。     至于其他的,不还有个逍遥王和尤湖在么?只要她表现出足够多的利用价值,不招惹上其他的皇子势力,逍遥王便不能舍弃她。     足够多的利用价值,当先便是要夺得征选冠首,这才是最为主要的。     事到如今,对常人来说,这只是一场制墨行当的盛事,对制墨师父而言,这是一场飞黄腾达的机会,可之于古绯来说,便是生死比斗,赢了她便能生,若是输了,这条命多半也是保不住的。     那枚墨玉她亲自收好,末了去墨室之前,她去见了明修远。     这人是死士不错,可从前,他还是云离明家之后,且与白家关系斐然。     纵使他十年前亲手杀害了她爹娘,可这当,人还有用,古绯便暂且留他一命。     明修远伤好的很快,除了四肢发软无力,其他的内伤已经在渐次好转,他看着古绯进来,讽刺一笑,那目光怎么看怎么欠打。     古绯不在意,她直接掏出白梓鸢扔给她的那半枚玉珏,也是他从前那半枚,开门见山的道,“你很珍惜这半枚玉珏吧?”     明修远嘿嘿一笑,他其实五官生的开朗粗犷,偏上脸上的疤痕狰狞无比,让他不管做出何表情,都是骇人的。     “珍惜?白梓鸢没跟你说过,那是我从她那得来的战利品,恰当的时候,留着送到白家去,能将白祝那老头子气死了最好。”他语气森然,可表情平淡。     半枚玉珏在古绯葱白指尖转了圈,她扬手就作势要扔出去摔的粉碎。     明修远腾的起身,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在古绯扬手之际,他就像冲过来,可腿脚无力,一个不察,摔倒在地,狼狈的很。     古绯笑意盈盈,那枚玉珏她高高举着,小而尖的下颌一扬,带着无比的睥睨,“你骗得了梓鸢,可骗不了我。”     “你在意这半枚玉珏,如若不然,你岂会贴身珍藏十多年,这等于是说……”她眸底有诡谲的暗芒蹿动,带着蛊惑人心的低沉,“你还十分在意着白梓鸢!”     明修远双手握紧成拳,他倏地放开,看着古绯就哈哈大笑起来,披散的发从他面颊滑落,他单手捂脸,将那疤痕遮掩了,只露出晶亮非常的眸子,“不愧是白祝那老狐狸的外孙女,也难怪墨家的某些人心心念念的要你非死不可。”     古绯面无表情,若是之前她还在意墨家到底是谁要杀她,是否下令杀她爹娘的是同一人,可今个的墨长河,让她心生危机,她另有想法。     她将那半枚玉珏扔到桌上,算是还给明修远,“想必之于你,复仇不是当下,执念不忘的还是恢复昔年族之荣光,若我言,日后可祝你一臂之力,你当如何?”     明修远一愣,似乎没料到古绯要说的居然是这个,他还以为,他作为杀害她爹娘又抛弃亲姨母的恶人,定不会让他好过才是。     懒得去猜明修远此刻的想法,古绯指尖一扣扶手,发出清脆声响,眉目有明显的不耐,“明家不存,唯有重来,白家没落,估摸那等传承悠久的制扇本事,也是要湮灭尘埃,若你能重振明家,白家归于明家又何妨,我尚算白家子孙,可我一心在制墨上,对扇是一窍不通,比起消泯,有人承载,那也是好事。”     重振家族,这样的事,明修远不是没想过,可这种事并非他一人就能做到的,这么多年,他在同样是大家族的墨家看的越多心里就越发无望。     然而古绯这会提起,他明知希望渺茫,可还是想奋不顾身的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条件。”他冷冷的道。     达到自己的目的,古绯勾唇点笑,连眼梢都带出攀援婉约的水银光华来,“条件么?我要你回到墨家,做我手中之刃,必要的时候狠狠扎到墨家咽喉!”     (阿姽:总算赶上了,4000+的大章,这是阿姽按时更新第二天。)           208 豪夺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放明修远回墨家,自然不是空口白话就算是的,信任微薄,也不能落白纸黑字的契约,古绯事后就将白梓鸢找来,在书房与她密谈了翻才算是。     世间事,看白了便是唯平衡掣肘而已,既然不能放心明修远,她就给他造个能掌控的把柄在手中,白梓鸢,便是古绯放在明修远身上的弱点。     尤湖知晓这事的时候,只不断摇头感叹,又一个被古绯给卖了,末了还在帮数银子的。     除此之外,尤湖还将皇宫之中各个宠妃的喜好给古绯讲了一遍,在他的操持下,古绯那能引来蝴蝶的龙香墨丸早传入皇宫之中,便是连皇帝都听闻一二。     这也是古绯早便想过的,她要相斗的,是百年的墨家,想要赢的冠首,光靠制墨技艺肯定是不够的。     还有十来天便是第三场比斗,司墨坊那边送来一身衣裳,白底蓝边,斜襟窄袖,说是第三场比斗将会是在皇宫之中,因着地点特殊,所以但凡是参加比斗的师父,需穿上一模的袍子。     古绯接下,让苦妈给人打赏,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又去了墨室,最近她在想着如何在龙香墨的原有的配方之上,再行改动,引来蝴蝶这种事可能会吸引下后宫宠妃的目光,可要让皇帝也惊奇不定,就还是小气了点,不够大方。     这日,她刚好有点想法,正在着手制墨。     可墨室的门,嘭的一声被人撞开了,她手一抖,正在配伍的墨料簌簌而落,且从门扇进来风,诸多的料飞扬而起,沾的了她一身。     古绯脸色瞬间就沉了,院中几人皆知她制墨的时候是最不能打扰的,她看着闯进来的苦妈。就目光不善。     苦妈心里打了个突,可没时间计较那么多,面起急色的道,“姑娘。饶曲被人给打了,很严重。”     闻言,古绯眸光一凛,她拂袖将衣裳上的墨料擦落,半点都不慌,“打了?”     苦妈点头,“是,跟着一起回来的夜莺姑娘说是在和人比斗的时候,饶曲赢了,对方气愤不过。便蛮横动手。”     这话一落,古绯已经转着轮椅往外走,到门口时,苦妈顺势握着轮椅,推的飞快。     院中。饶曲面色苍白地躺地上,身上没有血迹,可一看,就全是内伤,夜莺在边上,眼眶红红的,其他几个学徒同样如此。可眉目间更多的是愤懑。     眼见古绯到来,夜莺期艾唤了声,“姑娘……”     古绯示意苦妈先给饶曲看一下伤势,这才向夜莺问道,“细细禀来。”     夜莺抽了口气,稳定情绪道。“今日,是饶曲和一王姓小家族的师父比斗,早在三日前便定下的,本以为王家只是小作坊小家族,是诚心比斗求教。可不曾想,今日饶曲用姑娘教授的制墨技艺赢了比斗之后,王家那制墨师父心口不服,胡搅蛮横不说,后恼羞成怒的就动手,饶曲就是被打成这样的。”     古绯神色冷凌,她指腹摩挲着扶手,依稀还可见身上的玄色墨料,“尔等几人皆在?”     夜莺点头,“婢子几人都在。”     缓缓勾起嘴角,古绯脸上出现讥诮,“那你们几人可是有还手了?还是就眼睁睁看着饶曲被人打?”     “婢子几人,觉得王家即便再小,也是大京人,若将事情闹大,只怕对姑娘……”     然她话还没说完——     “闭嘴!”古绯一声喝,带着杀伐果断的冷冽之气,她目光霎时锐利,将几人挨个扫了遍,“哼,闹大?闹大了又如何,一个小小的王家就叫你们能看着饶曲生死而不管,若是其他家族诸如墨家呢?是否转身就连我也是能出卖的?”     “同伴被辱而旁观,才是丢我脸面,”她确实是被气狠了,以往觉得夜莺是个机灵的,可她没想到自己一行人到了大京,她还缩手缩脚起来了,“我既放心让尔等出去应战,便是捅出天大的篓子,还有姑娘我在这顶着,而不是让你们被人欺压都不还手的!”     “我的身边,不留这等没血性的懦夫!”     鲜少见到古绯这般动怒,便是连苦妈都小小的吃了一惊,几名学徒当即羞愧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夜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道,“婢子知错,请姑娘责罚!”     毕竟夜莺和这几名学徒的身份还是不一样的,她先是古绯的贴身侍女,后有是膝下大弟子,不管任何事,其他几名学徒定然是看夜莺行事。     “饶曲赢了几场比斗?”责罚一事,她反倒不先说,转而问起比斗之事。     夜莺如实回答,“加上今日王家这一场,已是第五场了。”     古绯点头,接着她以更为冷漠的口吻道,“我起先承诺在先,今个起,便收饶曲入我门下,鉴于今日王家之事,所有过失由夜莺一力承担,贬去大弟子名头,由饶曲继任。”     说完,她又扫了其他几名学徒一眼,“日后,但凡是入我门下的弟子,大弟子之名皆可比斗而来,为大弟子者,可向我要一玄朱坊的配方,日后也可入我墨室。”     玄朱坊的墨丸配方,所有人都知道,随便拿出一个,在大京都是能赚无数银子的,而入古绯墨室,便等于会享受到古绯亲手教授,这等机会,极为难得。     “婢子无意义。”夜莺开口,她身后的几名学徒应和着开口。     古绯点头,随后才看向苦妈问道,“饶曲情形如何?”     苦妈回道,“肋骨断了一根,腹有淤血,需好生养着。”     古绯压根就没想过这等事也要劳驾尤湖出手,虽说两人现在处的还颇为融洽,她不想欠下太多的人情,如若不然某天关系破裂之后,牵扯不清。     “抬下去,养伤期间,便由夜莺你来照顾饶曲,可有异议?”古绯继续问。     “婢子心甘情愿。”夜莺额头伏地,回答的无比认真。     古绯满意了。毕竟夜莺是她身边的人,她使唤的很是习惯,虽这次的事办的让她不满,可她还是愿意提点一下。“先就这样,最近也不用出去比斗,好生巩固技艺,至于王家这等喽啰,日后有得是机会找回……”     “王家?可是住南城的王家得罪阿绯妹妹了?”     古绯话还没说完,一行人都还站在院子里头,院门口突兀的就插进来脆若莺鹂的嗓音。     古绯抬眼,就见一袭姜黄袄裙的墨卿歌笑的摇曳生姿地看着她,她款款走进来,身后来者不善地跟着一对逍遥王府的侍卫。     “这等阿猫阿狗的也配阿绯妹妹动怒?”裙裾摆动。墨卿歌小指微翘地提着裙,倾城绝美的脸上有优雅高贵的笑。     “来人,去,将南郊王家绑到刑部,就说。”说道这,她顿了下,目光扫过躺地下的饶曲,“光天化日之下恶意伤人!”     “喏。”话音才落,就有个带刀侍卫站了出来唱道,随即转身,果真就先行去了。     古绯眸色微闪。几日不见,墨卿歌都能差遣的动逍遥王府的侍卫,这是在向她表明逍遥王对她的看中?     眼见古绯不说话,墨卿歌烟波流转,望着古绯,一偏头语带娇憨的道。“阿绯妹妹怎的不说话,是见着大姊没活蹦乱跳的,心生失望了?”     古绯冷笑一声,她一挥手,示意先将饶曲带下去。才不冷不热地对墨卿歌道,“是哪,瞅着你还活着,真是好生无趣,你说,墨戈弋怎就不动手快一点,将你给解决了或者你们两人同归于尽,也好省的老是出现在我面前碍眼的很。”     这话就说的很不客气了,古绯当真是半点颜面都没给墨卿歌留。     墨卿歌面容不变,甚至她嘴角的弧度都没少一丝,伸手拢了下耳鬓碎发,她巧笑嫣然地道,“在怎么样,也总好过阿绯妹妹窃取我墨家配方和墨丸的行径,今日,卿歌便要为墨家尽数拿回!”     古绯心头了然,原来墨卿歌上门,是为这等的事。     不屑的嗤笑了声,“尽数?当心吞不下,还被噎死了。”     墨卿歌一拂袖,带着高高在上的蔑视,她一挥手,就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去墨室,将里面的一应物什都给我搬走!”     苦妈脚步一动,就要站出来阻拦,古绯眼明手快拉住她,眸色狠厉地盯着墨卿歌道,“墨大姑娘好生威风,不知你这般做,族长墨长河可知晓?”     墨卿歌瞅着带来的侍卫直冲墨室,她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不用他知晓,你窃的本就是我墨家之物,今日,我也只是拿回而已,想必父亲即便知晓了也会觉得我做的对。”     “哦?”古绯拉长尾音,“既然墨大姑娘看的上阿绯那点微末伎俩,阿绯便算是拾人牙慧,赠与大姑娘便是。”     她这会倒无比好说话了。     墨卿歌心起多疑,她定定看着古绯,好一会又笑道,“阿绯妹妹,还是先将龙香墨和宿香墨丸的配方默下来的好,省的一会受顿皮肉之苦。”     古绯眸有厉光,墨卿歌如此贪得无厌,并不出乎她的意料,毕竟在红叶庄子那日,她就起了今日的心思。     见古绯变脸色,墨卿歌笑的就更快活了,她施施然走到她面前,接着一躬身,视线与之齐平,就低声带毒辣地道,“我不仅要夺你墨丸配方,还要叫你在第三场贡墨征选之前,身败名裂!”     闻言,古绯脸上倏地露出奇异笑容,她余光已经看到有侍卫抱着她墨室的墨丸出来,还有一些记有体悟心得的纸页。     她云淡风轻地弹了弹衣袖滚边,斜眼看墨卿歌,“放心,即便下地狱,我也会拉着你一道,我所受的,自当会加诸到尔身上。”           209 夺墨抢方之仇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庭院之中,初夏灼热,葳蕤深深,依旧没半点清凉。     古绯与墨卿歌对视,有风从两人之间而过,带起妙曼裙角,飘忽出优雅的弧度后又落下,墨卿歌笑意盈盈,古绯面无表情,彼此之间,有针锋相对的锐利胶着,互不相让。     墨卿歌说,“阿绯妹妹,你还是将配方默下来的好,若是惊动了父亲,他可不是好相与的。”     古绯冷笑了声,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墨卿歌,出言讽刺道,“你想要?我今个不给又如何?”     闻言,墨卿歌好似听了笑话一般,她以袖掩唇,轻笑出声,看向古绯的眼神没有凌厉,只有一番让人作呕的伪善包容,“瞧妹妹说的,你不给大姊能有什么法子,不就依你便是。”     她这般说着,眼见侍卫将墨室里的东西尽数都搬了出来,兴致盎然地莲步轻移,先是从那一字排开的磨墨盒前走过,且每个墨盒她都打开来瞧。     那里面有古绯为玄朱坊制的墨丸,还没送去给白梓鸢,也有古绯平时制着来琢磨配方的,而最后便是依照墨长河拿来的那古配方制的墨丸。     整个墨身带着隐隐的猩红色,且入手微凉,墨卿歌一见,就面露狂喜,她今日过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夺得这枚墨丸。     古绯冷眼将墨卿歌神色尽收眼底,她眸底露出玩味的心思来。     墨卿歌一挥手,对侍卫吩咐道,“都装起来,带回去。”     而那古方制的墨丸,她却是亲自拿着,不假他人手。     案几的最后,是一沓的纸张,上面潦草胡乱写着古绯制墨时的体悟,墨卿歌看了几张。眉头一皱,她不想承认自己根本没看懂古绯写的什么,可秉着宁可错杀不放过,也不想让古绯好过。她抓起那沓纸张,扭头朝古绯道,“这等废弃之物,还是烧了的好。”     说着,她交由侍卫,望着古绯浅笑吩咐道,“务必这会就烧掉。”     “喏。”侍卫大声唱道,接过那沓纸,一个转身就往膳房去,没一会再过来的时候。还能闻他身上的烟火味。     古绯眸色生寒,那些东西她还未加梳理,虽说都是她自个的体悟,烧了也没什么,可由墨卿歌指出来。她便觉不善了。     古绯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墨卿歌意犹未尽,她执起制墨的锤子,瞅着染有墨迹的砚台,广袖挥洒之间,带起浮云一片——     “嘭”的声响,好好的砚台被砸的四分五裂。     古绯更是不屑。墨卿歌越是像疯犬一般,她就越是比她冷静。     眼见这招不顶用,墨卿歌扔了锤子,她似想到什么,得意一笑,“听说阿绯妹妹很看重那个叫饶曲的小家伙。还想收为弟子。”     古绯眉心一拢,心底隐隐有某种揣测一闪而逝。     然不等她抓住,就听墨卿歌继续在说,“啧,他可是比阿绯妹妹幸运多了。王家只是教训了一顿而已,没有将他废了。”     说到这,她意有所指地瞅了古绯不良于|行的双腿一眼,眼梢带着浓浓的哂笑,“早该提醒下王家,既然要做师徒,必然是师父是个废物,弟子就该一样,这样才相配。”     古绯指尖一颤, 锐利的暗芒从她眼梢划过,“原来是你指使的王家!”     墨卿歌笑着摇头,她食指一竖,抵在唇边,秋水翦瞳弯如新月,“阿绯妹妹话可不能这样说,没有真凭实据,信口雌黄,可是会让大姊伤心呐。”     “所以,阿绯妹妹不默下配方,下一次指不定就是哪个小家伙步入妹妹的后尘。”她话语最是温柔不过,恍若三月春风,可那话下之意,却是**|裸的威胁。     古绯不为所动,她手抚了下膝盖上裙裾的纹路,淡漠地道,“他人生死,与我何干。”     配方在她脑子里,若是她不想,谁也不能从她这样夺去,墨卿歌么,就更不能。     果然,听闻这话墨卿歌脸上的笑当即就挂不住了,她居高临下的睨着古绯,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大家闺秀的气度,“阿绯妹妹,还是想……”     “逍遥王驾到!”     一句话还未说完,院门外就传来呼喊的声音,墨卿歌面色一喜,她看着古绯的神色有挑衅的示威。     一队侍卫哗啦左右站立,墨卿歌也赶紧站到边上,做出恭迎的姿态。     然而,好大一会都没人进来,也没听到任何的声音,古绯眉头一皱,不知来人是尤湖还是逍遥王。     “闲杂人等退下!”低沉若冷泉的声音蓦地响起,从四面八方激荡传来,让人不明白逍遥王究竟人在何处。     满院子的侍卫以及古绯身边的夜莺哭妈等人不得不跟着一起退了出去,刚才还嫌拥挤的小院只剩古绯和墨卿歌后,瞬间就空旷了起来。     “卿歌,怎的耽搁这般久?”这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虚弱,就是古绯,一时之间都不太分辨出来,她能辨别出的是逍遥王和尤湖原本的嗓音,而非这等刻意佯装的。     墨卿歌还未抬头,就见一双金靴出现在她视野之中,翘卷如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扑腾几下,掩盖心头的情绪,墨卿歌再抬头之时,已经是略带委屈的隐忍牵强淡笑,“让王爷费心了,卿歌已经再同阿绯妹妹相商了。”     一身绯色华服的逍遥王,头冠垂落的银线流苏随着他动作而晃动,映衬的他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庞越发雪白,他背负双手瞥了古绯一眼,就冷喝道,“相商?卿歌你取回自家之物,何来相商之说,她若不从,扔进刑部大牢便什么都肯了。”     那话语绵软无力,可其中的无情叫谁都寒心。     古绯半敛眼眸,她余光瞅了逍遥王一眼,唇抿成直线。     墨卿歌这会又伪善起来,她讪讪一笑,含羞带怯地拉着逍遥王衣袖,轻轻一摇,咬着唇为难的道,“王爷。您答应过卿歌的,这事让卿歌自行和阿绯妹妹相商,您不插手来着。”     逍遥王哈哈一笑,许是墨卿歌这等小女儿之态讨好了他。他顺势一伸手就拉住墨卿歌的手,“好,就依卿歌,不过你可得快点,一会咱们还要去游湖,可不能耽搁了,若不然本王可要重重地罚你不可。”     秋水翦瞳眼梢一挑,带着媚眼如丝的嗔怪,墨卿歌娇憨地一跺脚就道,“王爷……”     逍遥王风流恣情。他捏了捏墨卿歌手心,带着不明显的挑逗之意,后一转身看着古绯脸就冷了,“古绯,你可听见了?莫要让本王的卿歌久等。那本就不是你的东西,让你受用两年,自当完璧归赵,若再冥顽不灵,休怪本王不念你和卿歌的姊妹情面。”     古绯目光幽深,她盯着逍遥王眉目,好半晌才倏地展颜一笑。语气有古怪地问,“王爷,您确定?”     斜飞入鬓的眉一扬,狭长凤眸之中有晦暗不明的色泽,逍遥王一拂袖,带起火红色的云彩。“什么混账话,妄自卿歌还心念念与你的姊妹情深,在本忘面前说了你不少好话,可今个本王看来,像尔等无耻小人。早就当斩!”     古绯不去看墨卿歌的得意,她微微一笑,手摩挲着扶手,一勾嘴角就道,“民女晓得了。”     说着,她自己转着轮椅到案几面前,从被侍卫搬出的物什之中,拣出笔墨纸砚,尔后挑眉斜看墨卿歌道,“劳烦墨大姑娘研点墨。”     墨卿歌点头,只要古绯肯交出配方,这等伎俩她压根就不会放眼里,自然研墨也不会不快。     古绯铺陈开白纸,饱蘸了墨后,提笔刷刷几下,一气呵成,飞快就将龙香墨和宿香的配方默下来,搁笔之后,她再不看墨卿歌一眼,“墨大姑娘要的配方,尽在此处。”     墨卿歌等不及墨干,她一目十行地看过去,心里隐隐有无比的欢喜,随即她又狐疑地道,“此等配方真假,往日都是父亲在管着,晚点我会让父亲过目,若有差池,妹妹当知会有何后果。”     古绯不屑墨卿歌这等谎话,她嘴角有惯常的讥诮,意味深长地看着墨卿歌道,“你尽管一试真假便是。”     墨丸和配方皆到手,墨卿歌知都是碍于逍遥王的威严,她不敢怠慢逍遥王太久,遂将配方收好,矜持而又羞赧的跟逍遥王说可以去游湖了。     逍遥王点头,看都不看古绯一眼,携着墨卿歌两人双双出了院子,往乌衣巷外离去。     苦妈等人片刻之后进来,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古绯,脸上有悲愤和内疚,“姑娘,您责罚老奴吧。”     古绯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转而言道,“推我去墨室看看。”     苦妈动作比谁都快,夜莺几人反应过来之际,她已经推着轮椅带古绯往墨室去。     没有谁有她希望古绯能得逍遥王的重用,可如今的事态,明显逍遥王是被墨卿歌美色给迷住了,分不清黑白好歹,她作为逍遥王的暗卫,即便再有心,也是没资格在逍遥王面前为古绯说话的。     墨室里,大门洞开,能见有摔坏被砸的案几和桌椅,古绯没进去,她就站门口,逆着光,将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光影斑驳中,原本整洁有条理的墨室,此刻平时搁置墨盒的架子倒了,书案被踹翻,装饰的青瓷花瓶也被砸碎了,一地的白纸,还有洒落的墨料。     “姑娘……”苦妈担心地唤了声,古绯身边的几人都知道,没有谁像古绯那样,最是看重自己的墨室,平时若没允许,就连夜莺都是要请示了才能进,墨室中的清扫古绯更是从不用旁人,出了闺房,她呆的最多的地儿就是墨室。     古绯一挥手,打断苦妈想说的话,以她小巧的鼻梁为界,她身上一般光明,一般暗沉,“出去,我要一个人待会,还有,尤湖过来了就来唤我。”     她吩咐道,然后自己转着轮椅进墨室,随手还将门给关上。     她顿了顿,走到架子边,弯腰扶起,因着腿脚不便,这一简单的动作在她做来都颇为吃力,好几次,那架子差点没又倒下来砸到她,可古绯像是那股执拗的劲儿犯了,硬是要自个一手一手的将墨室整理好。     一直到暮色四合,中途夜莺送了点吃食过来,都放门口,小声的说了才离去。     东西自然是要吃的,古绯还没那么想不开,她填饱肚子,又继续呆在墨室之中,将地上和灰尘一般轻细的墨料敛起,那墨料处理不易,一个不小心就到处飞扬,染的古绯一身一头都有脏色。     尤湖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模样的古绯,他站在木窗下,不走正门,手一撑,从窗而入,在没点灯,光线晦暗之中轻声开口问,“姑娘找小生?”     回答他的,是古绯投掷过去的毫笔,她盯着他,眼神像困兽一般的凶狠,“你若说不上理由来,今天这等夺墨抢方之仇,我自当算到你头上!”     她清楚笃定,今个过来的逍遥王,是尤湖无疑!     (阿姽:晚了一个小时,真是卡啊,一章写了两个小时,泪目……另,感谢逆児 童鞋的粉红,耐亲哟!)(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210 你敢脱我衣裳试试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房间里光线很暗,暗影斑驳,深浅不一。     尤湖只能依稀看到古绯那张素白的脸,像是剔透的玻璃种玉头,泛着柔和的蒙蒙点光,尽管她目光凌厉如刀地扎在他身上,可他就是觉这模样的古绯比寻常女子的娇羞还耐看。     他弯腰捡起那支毫笔,在手间一转,自顾走到油灯前,放下,然后嗤啦一声点燃火折子,刹那,明亮如晨星的星光在整个墨室延展开来,暗影从他身上像潮水一样退去,尤湖俊美无双的皮相在氤氲暖黄的烛光下,越发柔和。     对古绯的责难,他不仅不恼,还闲情逸致地将那毫笔放回笔架上,像没骨头一般斜靠书案边,双手环胸,微低头看她道,“若小生说,不是呢?”     古绯冷哼了一声,她小而尖的下颌一扬,带起不屑的倨傲,“不用蒙骗,我知道就是你!”     她言辞肯定,半点怀疑都不曾有。     古绯口味不算好,甚至带着冰冷的讥诮和蔑视。     可尤心头却倏地鲜活起来,像是在大热天里被冰凉的井水给从头泡到了脚,他眯起凤眸,带出狭长的弧度,眼梢有银光曳动,褶褶生辉,“那姑娘说说,是如何分辨出小生与逍遥王的区别的?”     古绯眉心一皱,点漆黑瞳晶亮如黑曜石,她小巧的鼻翼微皱,带起娇俏的细纹,经由尤湖这么一问,她才蓦地想起,自己这确定来的毫无缘由,只是白日一见逍遥王,她就是知道那是尤湖。     这种判断,古绯只能归于直觉。     尤湖弯腰,他凑到古绯面前,凤眸锁着古绯的,深邃而幽沉,“小生一直以为。在这世间,只有从前的母妃才能一眼分辨出小生与他的区别,可今日姑娘真是让小生好生欢喜,不管姑娘凭借的是什么。小生都很开心,因为姑娘是……自母妃去后的第二个。”     他嗓音压的很低,带着缱绻的意味,仿佛最缠绵的柔絮,漫天洒落,轻飘飘落在发间,带着拂动人心的暖。     古绯一怔,她回望他,那眸子颜色太过深沉,仿佛最深的碧波。将她溺在里面,如何都挣脱不开。     微凉的指腹摩挲上她下颌那点软肉,反复流连,他头压低,在那一望中。亲吻过她的嘴角,仿若轻风。     “谢谢……姑娘……”     呢喃低语想在耳边,古绯听的不真切,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传来。     “倘若小生不存于世,姑娘也是会记得小生的吧?这样,能有一人清楚,小生是小生。逍遥王是逍遥王,如此,小生就了无憾事……”     摇曳不定的烛光之中,投落地上的剪影随之晃动,那亲昵的姿态,融为一体。带出无比旖旎的媚色。     古绯猛地回神,她一把推开他,脸上带出色厉内荏,“哼,你当你是谁?谁会记得!”     尤湖的视线太过热烈。她不适的撇开头,不小心就暴露出微微薄粉的耳根来。     轻笑一声,尤湖伸手拍了拍古绯的发髻,这才转回话题道,“姑娘一见面就怒视小生,是想从小生这得到什么?”     古绯的性子,他再是了解不过,和他同样不会吃亏的德性,做任何事说任何话,都是婉转过千百回,不会毫无目的,是以,他才如此笃定古绯是有所图的。     古绯一扬眉,选择性忽视刚才两人之间的甜腻氛围,她纤指一扫,指着墨室中的物什就冷喝道,“企图?将我的墨室毁成这样就是你的思量!”     尤湖不赞同的摇头,他嘴角带似是而非的浅笑,“姑娘当真是在意这点?”     古绯不说话,只盯着他。     尤湖继续道,“若只是个墨室,姑娘想要多少,日后小生就为姑娘建多少,如何?”     “哼,”古绯冷哼一声,“空口白凭,画饼充饥的事于你不亏,谁能预见日后。”     尤湖想了下,他一击掌赞同道,“姑娘说得是。”     紧接着就见他竟然当场开始宽衣解带。     古绯恼羞成怒,“滚出去!”     尤湖刚解下大带,外衫敞开了,露出里面的白色衣裳来,他偏头轻瞅古绯,狭长的眼梢攀援出促狭的点光,“姑娘,为何动怒?”     古绯咬着唇,觉得他居然还有脸相问,若不是行走不便,当即她就要出墨室,再不理会他。     仿佛看出古绯的想法,尤湖扔掉手头外衫,长腿一勾,就将古绯的轮椅轮子给卡住,让她不能离开,后他继续脱衣服,边道,“姑娘莫不是垂涎小生这副身子不成?不过若是姑娘的话,只要姑娘想要,小生定当殚精竭力伺候姑娘。”     这话,忽的就让古绯想起夜莺在她耳边提醒过的,说尤湖以往身边红颜知己无数,还尽是那种只求一夕之欢的。     她顿觉一阵心恶,微微侧开头,不去看他,说话语气很差,“被他人沾染过的东西,我嫌恶心。”     话音才落,她下颌就被人强势捏住,并迫使她抬头。     入目的,是一具光|裸的身子,白皙如清辉之月,皮下的肌理不算精壮,带着鱼鳍般平滑的流线,胸前的茱萸红点,暴露在凉夜轻风之中,颜色艳丽如樱果,有如绸黑发从背脊滑落至前,与肤白映衬,就越发显得夺人眼球。     尤湖眯眼,“姑娘可还满意看到的?”     “不过恶心么?和小生相比,逍遥王才更脏,”他想都没想就继续解释道,“他爱好男女之事,可偏生又挑剔的很,若不是容貌恣妍的,他提不起兴致,可有时候不得不用点美人计,他不耐,便是小生替代的。”     说到这,他直起身,大大方方地在古绯面前展露身体,“毕竟,小生知圣人礼,对那等不是心仪的姑娘,鱼水之欢也只是一时之贪而已,小生很明白的。”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古绯就更为恼。“卿之事,与我何干!”     说完,她还冷冷一笑。     尤湖不跟古绯计较,他算是明白。古绯有时候只是嘴巴毒些,可实际对自己认可的人还是很护短的。     他撩开散在腰间的衣裳,露出那截精实而有力的腰身来,“小生是想给姑娘这个东西。”     古绯循迹看去,这才发现,在尤湖腰身上,佩戴有一圈玉带,那玉带通体艳红,最中央那块最大,有半个巴掌大小。其余的皆磨雕成铜钱大小的圆形,并用红色丝线串成一圈,稳稳的被尤湖贴身系着。     这种贴身佩戴的玉带,古绯是知晓的,有些讲究的贵夫人。会择对身子好的玉质,诸如暖玉等,打磨成玉带,常年佩戴,不仅能温阴滋体,还可在闺房之中增添一二夫妻间的乐子。     她一想到这最后一点,脸色当即就黑了。     尤湖解下玉带。许是脱衣服久了,他将衣裳随意拢上,一指挑起玉带,抚了几下最大的那块红玉道,“这是母妃在世的时候,唯一留给小生的东西。是给小生的,而非逍遥王。”     说着,他看古绯,嘴角带笑,“这红玉是极为难得的好玉。很适合姑娘这样底子弱的身子,也算……”     他顿了顿,嘴角笑意更盛,“也算小生给姑娘的定情之物如何?相比母妃也会很满意姑娘这样的。”     古绯明明觉得胸腔之中怒意横生,可耳里听着尤湖的话,那股子的气焰憋闷在心窝子里,无论如何都流泻不出来,搅得她十分难受,可面上她仍然不甚有表情,还讥诮道,“你的定情之物,我受不起,这种玉带,尤湖公子还是另寻他人相送的好。”     尤湖哪里会听她的话,他低笑一声,弯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抱起古绯,将之送到书案上坐好,伸手就要去解她的衣衫盘扣。     古绯双手有心想拂开他的手,可尤湖一掌就钳制了她的手腕,他向前一步,倾身下压,双腿挤进她的腿间,挤压她腰身,不让她挣扎。     “无耻!”古绯大骂出声,她受制于人,素白的脸挣地通红,也不知是太过用力还是羞恼的,“尤湖,你个混蛋,你敢脱我衣裳试试?”     尤湖嘴角笑意不变,那几个盘扣,经不起他指下用力,三两下就给抠开了,“小生已经在脱了。”     古绯更为恼,她一低头,就着那姿势,张嘴就咬在他肩膀。     尤湖痛的闷哼一声,可他手下动作不变,就这会功夫已经将古绯的外衫里衫尽数退下,露出藕白色的肚兜和妩媚春光。     他忍着疼,喘着粗气,还有心调笑,“姑娘这般迫不及待,倒真是让小生好生意外,不过,姑娘还是松口一些的好,小生受伤无所谓,让姑娘牙口酸了就不好了,再者,姑娘的心意小生已经收到了。”     察觉到口中铁锈般的血腥味,本想松口的古绯听闻这话,当即牙关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当古绯上半身衣衫尽落的时候,尤湖也根本是衣衫不整,两厢裸落的肌肤相亲,再无任何的阻挡,尽管肩膀被咬的痛的要死,尤湖还是忍不住舒服的叹喟出声。     他不是不明白女子身子特有的柔软和肤若凝脂,可当真挨蹭到古绯身上,他才觉以往和其他女子有过的床帏之事,多么的粗糙乏味。     “姑娘,休动,”他嗓音哑的沉,压抑着难以控制的欲念,“小生毕竟不是真的柳下惠,能坐怀不乱。”     古绯双眸倏地圆睁,听闻这话,她瞬间就懂了尤湖的意思,毕竟她虽未曾出嫁,可男女之事,也并不是真的不懂,她遂松口,再动也不动,当真怕会刺激了尤湖一般。     眼见古绯一下就乖顺了,尤湖放松力道,他笑了下,带着诱哄的口吻道,“姑娘,一直这么乖顺就最好了。”     古绯撇开头,唇抿成直线,一言不发。     尤湖确定古绯不会有其他动作,他才松开她,然后将那玉带亲手扣到她腰身,眼见凝脂肌肤上沾染上艳红之色,玉带上带着他的体温与气息,这会到古绯身上,怎么看都是像是被他标识了的感觉,他顿觉呼吸都不畅。     (阿姽:阿姽要去休息会,第二更晚上十点才能出来。谢谢200332812 童鞋的打赏哟。)           211 九狐,尤湖,有狐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直到古绯坐到膳厅手端着荷叶碗,她才想起,自己本来是责难尤湖的。     耳根都还在发烧,腰身那处玉带带来的微凉,让她颇为不适,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她另一只放桌下的手隔着衣料摸了摸,只要一想到这物什之前一直都是尤湖在贴身佩戴,指不定还戴了多少年去了,这会在她身上,还是最为亲密的肌肤相贴,她就各种觉得恼。     再加上,尤湖在墨室脱她衣裳的举止,她才怒到连真正想做的事都给忘了。     “啪!”荷叶碗同桌子相撞,发出脆响,古绯冷视对面的尤湖,“让墨卿歌将我配方墨丸夺去,还容她毁我墨室,这要如何清算?”     尤湖尝了点面前碟子里的菜式,暗自叹气,他原本以为经由刚才那么一闹,古绯已经忘了这事了,不曾想她还记得,由此可见,确实不能拿寻常姑娘家的行事风格来衡量古绯。     尤湖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点,省的以后得意忘形,坏了古绯的底线,他可就没好日子过。     “别人不晓得,可姑娘连小生都要哄骗么?”他顺手夹了点古绯爱吃的菜式,探身放进她碗里,又道,“姑娘默给墨卿歌的配方,就是真的配方么?那些被夺的墨丸就不用说了,姑娘本就可以再制,而那枚墨长河要姑娘制的那枚,若是姑娘不想让墨卿歌夺去,怎的那日墨长河过来,姑娘不将墨丸给墨长河,转而要一直搁置在墨室。”     说完,他放下筷子,嘴角斑驳的暗影之中,带深邃笑意,“姑娘可不就是放那等着墨卿歌上门么?”     古绯直直看着尤湖,她素白的脸在烛光的映射下,显得冷若冰霜。黑瞳之中的幽然像是沼泽暗处的晦暗。     尤湖笑了下,他干脆将椅子挪到古绯旁边,在她右手方坐下,见她不用膳。边捉着她的手,夹了菜,像教幼童一样,十分耐心地将那筷子菜就着她的手送至她唇边。     “姑娘,小生不是旁人,姑娘现在既然是小生的人,很多事上小生自然会为姑娘着想,像这等事,姑娘不用那般隐晦,跟小生直言便是。”     见古绯真不吃。他叹息一声,放下手,“小生一来姑娘便责难,不就是想让小生对姑娘生点内疚之意,日后也可让小生多为姑娘担待。”     “姑娘这是对自个没把握还是觉小生不可靠?”他语气悠然。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我不信任你!     这话从古绯心头如水泡一样冒出来,转到她喉咙,她硬是生生给吞了下去,没说出来。     “就算如你所言,你以逍遥王之威,威慑于我,又是意欲何为?”古绯没半点心思被拆穿的窘迫。相反,她问的大大方方,且眼都不眨地盯着尤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哪知尤湖摇摇头,他盛了点汤,慢悠悠地抿了口。“姑娘是如何想的,小生就是如何想的。”     黑白分明的杏眼烟波流转,古绯嗤笑了声。     尤湖笑的意味深长,“姑娘不是打算借墨卿歌的手,去试探墨长河么?小生便是借姑娘的神机妙算。让逍遥王放松警惕,减少对小生的怀疑,或者还可以让逍遥王最后什么都得不到,还惹的一身腥臊。”     古绯瞥了他一眼,这人莫不是忘了自个的脸和逍遥王的一样,到时逍遥王一身腥臊,他就能逃脱得了?     尤湖半撑头,看着古绯用膳,见她举止优雅斯文,张弛有度,礼仪气度挑不出半点错来,十分赏心悦目,他闲聊般的道,“姑娘可知逍遥王的名讳?”     古绯细嚼慢咽的用下一口菜,只要摇了摇头,继续用膳。     尤湖似乎起了兴致,“南齐皇族姓殷,乃是前朝大殷皇室后裔,和今大殷的皇族是同一个祖宗,可以说,大殷、南齐、云离三国在前朝,都是一家祖宗下来的。”     这事,史书有记载,前朝大殷一统江山整整五百多年,后分为三国,此间又是一百多年,那段最战火纷飞的岁月,墨家是完全历经了的,古绯以前了解墨家之时,有专门看过这段历史。     “逍遥王在南齐皇族排行为九,是没有王爷之称的,逍遥王这名号,也是如今的大殷皇帝赐下的,”说道这,尤湖冷哼了声,“从这名号就能瞧出这些人的心思,逍遥,逍遥,岂不就是没出息不是。”     古绯微微皱眉,她放下筷子,捻起帕子轻轻按了按嘴角,觉得今晚上的尤湖尤为话多,还尽说些莫名其妙的。     尤湖继续在说,“在南齐,是没有我的存在的,母妃在世时,逍遥王还受了些南齐皇帝老儿的宠爱,他因着排九,皇帝就赐下九狐之名,多半是想他如狐聪慧,只是可惜,母妃离世不久,那人就将殷九狐送到大殷为质,我便跟着来了。”     “真是可笑的很,那人压根就不知母妃当年生下的双生子,而非殷九狐一人,每次当我代殷九狐去见他之际,瞅着他用看殷九狐的目光看我,就觉恶心。”     古绯总算有了点反应,她屈指扣桌沿,“殷九狐?”     尤湖点头,有发从他撑头的指缝流泻下来,带出滟潋的弧度,“是,逍遥王叫殷九狐。”     古绯点头,她继而问道,“九狐,尤湖,尤湖,有狐?”     尤湖眸色瞬间发亮,他眯起眼睛,用眼睑遮掩太过灼热的目光,低笑道,“姑娘猜出来了?”     古绯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不予置评,“那你的真正名字呢?     尤湖直起身,他人后仰靠在椅背上,“小生记得跟姑娘说过,小生是没有名字的。”     闻言,古绯沉默半顺,她转开轮椅,准备离开膳厅,模糊不清的声音悠悠传来,“尤湖这名,也不错。”     将这话听的明明白白,知晓古绯当面是说不出这样略带安慰人心的话来的,从他唇边流泻的低笑越发浓了,“姑娘,安慰人的本事可真是……和姑娘的心机不相符啊。”     古绯已经走远,自是听不到这话,尤湖低头,两指捻起古绯用过的筷,看了半晌,才近乎自言自语小声地道,“姑娘,叫小生如何舍得……”     (阿姽:一下午都晕晕沉沉的,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又睡了会,起来码字就晚了,好抱歉啊。)           212 墨家族长之位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带幽幽麝香味的书房里,因着在角落放置了几片薄冰,而带着丝缕的凉意,叫人背脊生寒。     墨卿歌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她脚边的影子被拉的斜长,轻薄的衣衫阻挡不住薄冰散发出的冷,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觉得手心浸润出了湿涔涔的冷汗。     墨长河闲适的双手合十,拢在下颌,他书案面前摆着个墨盒,墨盒敞开,露出里面明黄细绢包裹的形墨丸来,那墨丸扁长形,两头微翘,中间有凹陷,像是一叶扁舟。     整个墨身呈浅淡的暗红色,摸上去,触手微凉,不管是技艺还是墨质都堪为上品佳墨。     墨长河垂下手,屈指轻敲墨盒边沿,嘴角有淡笑,“所以,这是你依着古方制出的那枚墨丸?”     墨卿歌脸上有阴影覆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她低低应了声,“回父亲,是。”     听闻这话,墨长河唇边的笑意越发深邃迷离起来,“哦?”     他拉长尾音,带着说不清的意味深长,“古方所言,需要以雪加血侵润七日,墨丸方可大成,如今大殷的时节,正值夏,并无冰雪之物,为父想知,你这冰雪是打哪来的?”     似乎早料到墨长河会如此问,墨卿歌微微抬头,眉目有大家闺秀的矜持,“女儿不敢对父亲有隐瞒,是那逍遥王心慕女儿,听闻女儿需要冰雪,为讨好女儿,边从极北之境令人带回来的。”     墨长河两指捻起那方墨丸,如手的微凉煞是舒服,他指腹一摩挲,感受到墨质的细腻,就越发的喜欢这枚墨丸。     “这么说,逍遥王倒是有心了。”墨长河不冷不热的道。     墨卿歌伸手敛了下耳鬓细碎的发,露出姣好的侧脸,“女儿跟逍遥王说过。女儿此生不嫁皇族中人,可逍遥王他……”     说着,她提起裙摆,干脆背脊笔直的跪下。“女儿自是牢记父亲往日教诲,逍遥王他毕竟是王爷,很多事女儿别无他法,还望父亲见谅,此后,女儿定会尽量避着他。”     生怕被墨长河责难,墨卿歌先发制人,她还记得此前墨长河是极力反对她同逍遥王的往来,是以,这会率先表现出情不得已的态度。     墨长河将墨丸放回墨盒中。他慢条斯理的将墨盒关上,才抬眼瞥了墨卿歌一眼,“起来吧,姑娘家的,膝盖跪出老皮可不好。”     未曾察觉出这话中有半点的怒意。墨卿歌小小地松了一口气,“多谢父亲。”     说着,她顺势起身。     墨长河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沉吟片刻后道,“你是最后交上来古方墨丸的,可也是制的最好的,如此能看出我墨家女儿不管是天赋还是技艺都是不俗的。”     说道这。他顿了顿,继续道,“自来,我墨家族长一位,没有男女之别的说法,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但凡是墨家血脉,只要天赋卓越,技艺精湛的,有德兼备,能者便可为族长。”     “而今。墨家小辈之中,本是以你兄长的天赋为最,可惜……”墨长河叹息一声,他那张斯文儒雅的脸隐在暗影之中,影影绰绰,“你自小由你母亲和祖母照顾的多些,好些技艺也是由她们教授的,我原本想你是姑娘家,兴许不喜制墨这等事,便没给你安排专门的制墨师父教导,你母亲曾在我面前说,你天赋了得,我见你多在琴棋书画上费心思,便熄了询问你的意思……”     “现在我看到你制的这墨丸,改了主意,”墨长河坐直身子,脸上带着肃穆,“墨卿歌,你作为墨家嫡长女,可愿成为墨家下任家族族长继承人?”     墨卿歌压抑住心头的狂喜,面上却是平静无波,墨长河的话音一落,她张口就想应答。     岂料墨长河一挥手,阻止她,“你先想好在回答我。”     “为墨家族长者,婚嫁,得听从族里安排,切不可与皇族中人有瓜葛,在御庭之事上,忌讳言谈攀附,这是咱们墨家能存在两百多年的根本底线所在,”墨长河嘴角有明显的自晒浅笑,他眼底闪复杂的兴味点光,“你和逍遥王,再不能有半点的私情,就是乐清泊,在族里没同意姻亲关系时,你与他,也是不可以的。”     秋水翦瞳倏地睁大,墨卿歌那张绝美的脸上有意外的神色,她怔怔地道,“那父亲您和母亲……”     墨长河一撇嘴,唇畔的嘲讽意味更是浓厚,他斜看墨卿歌一眼,意味深长地反问道,“你觉得呢?”     由这话带来的揣测让墨卿歌心头发颤,她几乎难以置信,整个大京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母亲和父亲,当年是一段偶遇初识然后相爱的美人才子佳话,可这会,她的父亲告诉她,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这美人才子的背后可能酝酿的根本就是一家族的手段。     墨长河将墨卿歌神色尽收眼底,他淡淡一笑,手随意的搭在书案边沿,“既有所得,那么必然有所失。”     墨卿歌心头只挣扎了那么一瞬,很快,她就下定决定,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墨长河一字一句地道,“回父亲,卿歌愿担起家族重任!”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果断铿锵的金石冷意,谁都从她脸上看出莫大的决心来。     墨长河眼神幽深地看着她,他斯文儒雅的眉目在深浅不一的暗影之中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死水,“这样啊……”     “那么,你便是墨家下任族长继承人。”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让墨卿歌欣喜若狂的决定来。     原本还能堪堪冷静的墨卿歌听闻这梦寐以求的话,当即从心底涌现出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脸上泊泊的野心肆意,她赶紧低头,以免被墨长河发言,调整心绪好一会后才低声道,“女儿日后自当更为努力,不让父亲失望。”     墨长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细细地望着她看了良久,倏地轻笑了声道,“说起来,与你姊妹情深的那个分家之女,我也送去过配方,本以为她也能制出来,可上次我顺道去瞧的时候,不想根本就没见到墨丸,想来,之前她能制出那等引来蝴蝶的墨丸,是另有机遇了,你日后若为族长,对于这种有独特技艺的墨家人,应拉拢一番,这样墨家才能继续兴盛。”     墨卿歌心头一凝,她甚至都没细想墨长河话中未曾见到墨丸这点端倪,只沉浸在墨长河说起古绯,那种掩饰不住的赏识之意,胸腔之中的嫉恨像是疯长的野草,纠缠在她的心窝,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恨不得古绯立刻死去的恶毒,特别还是在她入了墨长河的眼。     “女儿记下了,”她福了福身,乖顺地回道,“自上次父亲提过之后,女儿多有去阿绯妹妹那边走动,可妹妹从前就是性子执拗的,女儿觉得还要是徐徐感化之才能使其回墨家。”     墨长河面带赞许,“你既有主意,自己拿捏便是,无需事事回禀,且日后你是为族长的人,族中事还是要多担待一些的好。”     说到这,他皱眉考虑了下,手无意识地捻起美须,“这样,族中墨料采买这一块的事此前由你四叔在办,你且去为下手,看你四叔是如何操办的,也多学着点。”     墨卿歌心头已经冷静下来,纵使这一大块的肥肉落她头上,她也能面不改色,只一如既往的嘴角带淡笑,半垂眼眸,乖巧的应是。     她也就没看到墨长河眼底一闪而逝的兴味暗芒,他挥手,“出去吧,为父还有事。”     “女儿告退,”墨卿歌道,她临走之际还抬眼娇娇柔柔地笑了小,“还请父亲多注意身子。”     墨长河也笑,很多时候,他愿意维系个父慈女孝的局面,眼见墨卿歌消失在书房,他唇边那丝笑意倏地变冷,继而还讥诮地冷哼了声。     他复又打开墨盒,将里面的扁舟形墨丸取了出来,指腹从头抚到尾,眼中流露出惊喜的灼光,并越发的明亮如星。     “血梅之水浸润之,若是以新鲜采摘的血梅,当效果最好,不过这时节,也只有这般了,真是美中不足的一点瑕疵,”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偶后脸上又带出少许的狂热来,“果真是我墨家天才,想当年,那古方我也是想了两天两夜,才看穿其中门道……”     “老奴恭喜族长,贺喜族长。”一直在门外守着的邱老转进来,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老奴记得,当年族长为制那枚墨丸,可是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将老族长都吓坏了。”忆起往昔,邱老也打趣起来。     墨长河一听闻老族长三个字,高兴的心思瞬间就没了,他悻悻将墨丸放回墨盒中,沉吟片刻才道,“只恐她日后也会如同我一般,巴不得墨家倾覆了才好……”     邱老皱眉,“不见得吧,族长现在也不是一心为了墨家。”     墨长河眼梢精光划过,他斜眼看邱老,“邱老,你当我真是为了墨家?我若为了墨家,就不会连墨戈弋的死,也不追究,更不会难过。”     “那是因为……”邱老当即就想为墨长河开脱。     墨长河一摆手,眉目有疲累,他伸手揉了揉眉心,“下去吧,总归重饵下了,待大鱼惶恐之际,便是收网之时。”     邱老一福身,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墨长河好几眼,眼见他整个人都处在阴影之中,伸手厚重的黑暗一片,一如他从未有开怀过的心绪。     他叹息一声,只得作罢退了出去。           213 入宫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这日,天气晴好。     古绯一睁眼,愣了会,扭头看到架子上搭着的白蓝衣衫,蓦地想起今个是贡墨第三场比斗的开始,她脑子顿时清明起来,吸了口冷气,朝门外唤道,“来人。”     卯时初,当古绯出现在司墨坊之时,早有身穿同样颜色衣衫的师父在等着,那袍子都是一模的样式,不太分男女,像古绯这样过了前两次比斗顺利进入第三场的,加上她也就不过才三名女子而已。     眼见古绯进来,另早有接触的女子对视一眼,齐齐朝古绯而来,其中一绾高髻,颧骨颇高,唇薄的妇人笑着道,“古姑娘,安。”     对与自己和善的,古绯向来不吝啬好意,她同样笑着颔首,“梅师父,来的真早。”     这一场比斗,加上她只有三名女子,另外两人,她自然也是有过了解的,面前这姓梅的师父,是一小家族的师父,技艺中规中矩,胜在受手上活很扎实。     “梅师父,那是最先来探消息的。”另一年约二十有余的女子同样笑道。     古绯侧头,第一眼入目的便是这女子被衣衫撑到几欲爆出来的胸乳,紧接着是水蛇细腰,修长有力的腿,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像是熟到红透的蜜桃味道,叫人见了只得不断吞咽口水。     杏眼微眯,眸底深处有沉色一闪而逝,这女子姓花,名茑萝,来历甚为神秘,连尤湖都没查到什么,就仿佛是因贡墨之事而突然出现在大京的一般。     那一手的技艺,古绯特意见过,有极强的个人灵性,且不同与大殷制墨师父的流派,瞧着陌生的很。     “原来是花师父。”古绯淡淡一笑,她一侧头看向梅师父问道,“梅师父可是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梅师父下颌一扬。带着点些许的得意,“是有那么点消息。”     她说着,竖掌放至唇边神秘地道,“这第三场的比斗。是在宫里头,一会就有人将咱们都接送到宫里头去,我听闻,那些可能摘得冠首的师父,还会受到贵人的相邀。”     闻言,花师父露出吃惊的神色,她惊叫了声,“宫里?”     梅师父眼明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周围的师父都看过来,她朝人讪笑几声。“闲聊,闲聊。”     古绯眸色微闪,第三场比斗的地点,她之前就听尤湖说过,左清也给她带来过消息。且比梅师父说的还更详细,她不仅知道是在宫里,还知道此次皇帝会在比斗之中,悄然过来观赏,而且她这样的制墨师父最好不要和后宫里头的妃嫔以及众位皇子有所牵扯,指不定死的不明不白。     左清还特别提了又提,制墨便是制墨。要她不得有多余的小心思,她不是不明是非的人,更知道在这种危机境遇之中,如何明哲保身。     是以,对梅师父的说法,她一点都不惊讶也不心动。不过她还是应景的露出意外之色,看着梅师父道,“梅师父,此事当真?”     梅师父点点头,她颇为不满地瞥了花师父一眼才更为小声的道。“千真万确。”     她正这么说着,就见司墨坊的几位名匠大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其中霍期上前一步摸着胡须道,“此次贡墨征选,将会在皇宫外殿的内务局,并由内务大人评判墨质好坏。”     “皇宫之中,戒备森严,规矩繁复,尔等只是匠人师父,切记不可随意走动,冲撞了贵人,老夫是保不住尔等,一切都需谨言慎行,老夫在这先行预祝各位荣夺榜首!”霍期说完,他一挥手,就有玄袍金边的御庭侍卫从外面列队进来,紧跟其后的事几个容貌姿妍的宫女和一队红衣小太监。     只听霍期又道,“入宫不可带婢女小厮,平日伺候自有宫女公公供尔等使唤。”     话音方落,一姑姑模样的中年宫女最后进来,她穿着绣暗纹的宫装,绾着双刀髻,露出雪白的脖颈和锁骨。     霍期连忙疾走几步到那姑姑面前,拱手行礼道,“霍期见过苏姑姑。”     苏姑姑优雅地点点头,她本就保养得当的脸上画着淡雅妆容,眼梢不挑而翘,“有劳霍大人了,此次参加比斗的匠人可都在这?”     霍期往后看了看,尔后眉头一皱,回道,“还有墨家的师父没来,其他的都在这了。”     苏姑姑脸上厉色一闪,眉目就有不耐,“墨家?那个百年世家?倒是好大的架子,要这么多人……”     然,她话未说完,就听闻外面传来一莺鹂脆声——     “苏姑姑见谅,卿歌来迟。”墨卿歌从外面进来,她今日穿着樱粉华服,曳地鱼尾的裙裾,珠翠乌发,肤若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巧笑,当真是美煞旁人,不管男女,皆晃神。     苏姑姑眉头皱的更深,她望着走进来的墨卿歌,上下打量了翻,没表现出热络也没过分冷淡,她一挥手,“每一名匠人分的一名公公。”     说着,立马那一队的红衣小太监,鱼贯散开,利索地各自站到为男子的制墨师父身边。     苏姑姑继续,“每一名女子匠人分的一名宫女。”     站最前面的三名宫女,立马低头迈着小碎步,择了梅师父和花师父身边站,最后一名到了古绯身边。     苏姑姑一点头,立马又有一名宫女出来,到墨卿歌那头站。     众人分完,苏姑姑身后都还剩四五名宫女,此次制墨的女子师父少,故而没有分完。     苏姑姑锐利眸光一扫,在看到古绯的轮椅时,顿了顿,随手一指差了个小太监过去道,“你过去。”     那小太监低头应了应,到古绯身后和宫女站到一起。     古绯心知这是苏姑姑见她身子不变,所以多分了个人给她,她笑着朝苏姑姑点点头,以示感谢。     苏姑姑冷漠地转头,对御庭侍卫军中一队长模样的冷面男子道,“石侍卫,可以入宫了。”     那姓石的侍卫颔首,让两队侍卫军护在左右。一行人依次有条不紊地往皇宫去,只有制墨师父的贴身婢女或者小厮被留了下来。     苦妈是早给古绯做好了准备,临走之际,趁所有人都没看见的当。她将一小巧的荷包塞进那宫女手中,笑着讨好道,“老奴家姑娘从没入过宫,很多规矩不懂,就拜托姐儿了。”     那宫女起先脸色一变,后抬头一瞧,眼见真没人看见,且她一捏那荷包,神色一顿,颇有深意地看了苦妈一眼。手腕翻转间将荷包收了笑道,“妈妈放心。”     苦妈点头,又转向那小太监,同样塞了东西过去,一模的话又说了一遍。     那小太监要比宫女更大胆。半点都没犹豫,收了东西会,笑的眉眼都眯了起来,只让苦妈尽管放心就是,还说比斗之地只是皇宫外殿,不会有事的。     苦妈瞅着古绯被宫女推着轮椅走远,她望了半晌。才转身回了乌衣巷。     且说行的一路,梅师父瞅了墨卿歌好几眼,实在没按捺住,故意找墨卿歌攀话去了,花师父轻蔑一笑,她一回头就瞥见古绯。当即烟波一转,扭着水蛇细腰放慢脚步,特意与古绯并肩了才笑道,“听闻古师父与那墨家的大姑娘可是姊妹?还在墨家过了十年?”     古绯表情淡淡,她高深莫测地抬头看着花师父。“花师父,小女子很是好奇,自那日瞧了花师父的技艺,就觉陌生的很,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大殷的流派传承,不知花师父是出自哪家?”     花师父春风十指一挑,以手背掩唇,娇笑道,“没想让古师父好奇了,我也对古师父的过往很是感兴趣,不若古师父咱们先说好,这场比斗之后,来一场斗墨如何?”     古绯也起了点兴致,她同样笑道,“如此甚好。”     两人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后花师父瞧着梅师父与墨卿歌已经聊上了,便对古绯道,“看样子,梅师父是有心与墨大姑娘一道,不知古师父是否愿意同我一起?”     古绯眉梢一扬,她余光看了看身后的宫女和小太监,意味不明地回道,“一起?花师父说的什么话,我们制墨而已,何来一不一起的说法。”     花师父笑而不语,可古绯就是从她眼中瞧出了一些不能言说的东西。     不过两刻钟,过了护城河后,便能看见皇宫高墙,朱红大门,高约数丈,并有身手更为厉害的侍卫军把守。     苏姑姑走在最前头,她从袖中摸出腰牌递上去后,有大太监上前来招呼,苏姑姑示意石侍卫带人继续往里走。     皇宫,自是古绯第一次来,其他的制墨师父也同样如此,一入了宫墙,大多四处张望起来,古绯凝神静气,她双眸直视前方,眉目安宁又冷静,与她同样镇定有度的还有墨卿歌和花师父。     古绯分了一丝的心思在花师父身上,墨卿歌向来伪善,且最是隐忍,她能入皇宫而不乱,自是有非常的定力在那,而她,是心无旁骛,本就没多余心思,是以一墙一壁,在她眼里并无多特别,可花师父,居然也能有如此气度,还能从她眼里瞧出无比的淡定来,仿佛这皇宫之色,她见惯了一般。     想着花师父的来历不明,古绯顿觉此次的贡墨征选一事,变数颇多,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她要夺得冠首的决心。     走在皇宫之中,宫墙与宫墙之前,有阴影投落,一半日光照射温暖无比,一边隐在深浅不一的影子之中,显得阴寒。     古绯身后的宫女低头,从进了宫门就一直在对古绯小声的介绍,路过一殿,远远的,那边有无数宫女围在殿口,并不时传来笑声。     “那是九殿,是南齐质子九皇子在皇宫之中的殿。”宫女见古绯看过去,便解释道。     古绯不动声色,“南齐九皇子?不是逍遥王么?我听闻别人说,逍遥王在宫外有座逍遥王府。”     听闻这话,那宫女一点都不奇怪古绯会知道,“姑娘有所不知,九皇子就是逍遥王,可这逍遥王多年以前就得了圣意,能有自己的府邸,这也是皇上对逍遥王的安抚之意。”     古绯了然,也就是说,逍遥王在外有逍遥王府,在皇宫内也有自己的殿宇。     她环顾四周,这会一行人虽入了宫,可也还在外殿行走,她遂问,“这还是外殿,为何逍遥王的殿宇会在外?”     宫女翘出古绯似乎对逍遥王颇有兴致,便有意多说几句,“那是逍遥王当年特意跟皇上要的,他说,他一质子,不便于大殷皇子相同,且因着自己容貌特殊,边央了这偏僻的殿宇。     ps:     关于昨天的断更,阿姽还是想说明一下,昨天是阿姽这个国庆加班的最后一天,事就很多,下午六点忙完就急匆匆开车回了老家,一直没时间爬上来,这也怪阿姽平时没存稿的习惯,到老家后已经是**点了,吃了晚饭,就累毙了,本想码一章出来,可是没写完就趴沙发上睡着了,今天也在老家,没有网,所以阿姽这会是两章一起用手机热点更上来,明天晚上就会回家有网了,还会在家休息几天,阿姽这几天会多码点存稿,如果明天上午没更新,那就是晚上两章一起更新,很对不住大家。           214 两年之前的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内务局,在外皇宫以南,占据老大一片的殿宇,来往进出的多是太监宫女之流,这内务局的总管,就是一身穿有纹绣宦服的大太监。     苏姑姑领着人过来,先是见过这白面无须的大太监,寒暄几句,才吩咐宫女太监将师父们引到早分配好的偏殿中休息。     “姑娘,这边来。”古绯身后的宫女轻声道,推着轮椅就往北面一偏殿去。     古绯没意见,她无意瞥见,梅师父和花师父以及墨卿歌竟然都跟在她后面,显然几名女师父是栖在同一殿中。     果不其然,到了一名为“云霞殿”的偏殿,小太监和宫女帮着古绯把轮椅抬进去后,其他几人跟着进来。     偏殿并不大,进宫门是座影屏,绕过后,便能见院子里三三两两摆着大水缸,其中正殿的水缸旁还有铜铸白鹤,古绯晓得,偏殿中的正殿,那是一殿之首才能居的,她们只是来比斗的制墨师父,故而根本不可能住在正殿里头。     “姑娘,南边这小殿采光好,奴婢瞧着不错,姑娘意下如何?”那宫女收了苦妈的好处,这会自然事事都为古绯考虑。     古绯浅笑了声,“有劳姐姐费心了。”     眼见古绯也是如此和气好说话,那宫女同小太监对视一眼,两人似乎松了口气,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内侍,如若能有好去处,自然是在后宫妃嫔的宫中伺候,能被差遣来领这活计的,都是没好出路。     “姑娘有所不知,这云霞殿,在前朝还出过位皇后,那位未得势之前,就是在这间小殿住,也是位匠人出身,后来……”     “这间。我要了。”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斜刺里,墨卿歌插了过来,并一脚就将古绯的路给挡了。     对这样的话。古绯毫不意外,总归墨卿歌就那性子,她再清楚不过,而且这里是皇宫,她且冷眼旁观,看她要蹦跶个什么名堂出来。     古绯身后的宫女面色一冷,她瞪向墨卿歌身后的宫女,正要说什么,古绯伸手一拦,轻描淡写地道。“换个地。”     宫女悻悻应声,一转轮椅,择了北边的小殿,梅师父没有犹豫,选了紧挨墨卿歌的殿。而花师父嗤笑一声,跟在古绯面前,距离不远不近的地儿住下。     进了门,古绯抢先对宫女和小太监道,“还不知道两位的名讳。”     宫女屈膝行了一礼,脆生道,“姑娘唤奴婢粉黛即可。”     “奴名顺子。姑娘有任何吩咐,皆可随意使唤。”小太监很机灵,将自己姿态放的很低,毕竟若是古绯这等虽为匠人,可若夺的冠首,他们也会连带有好日子过。     古绯记下。“我姓古,名绯,这些日子在宫中就多有劳累两位了。”     说着,她想了下又道,“刚那位貌美倾城的女子。算是我姊妹,不管她做任何事,咱们需避其锋芒即可,不与之冲突,我一心制墨,并无多余想法,这点还望两位明白。”     在深宫之中过活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古绯话下之意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当即,粉黛和顺子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尔后,粉黛又笑道,“姑娘,务须担心那么多,在这宫里固然吃人不吐骨头,可能活的最长久的,从来都不是容貌倾城者。”     言下之意,太过貌美本就是祸水,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己。     顺子跟着附和,眼见时辰差不多,顺子便跟古绯支会了声,领膳食去了,而粉黛则帮着将房间打扫了番。     古绯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小憩,不多时,她瞧着苏姑姑从外面进来,入了墨卿歌的殿,没说几句话,便领着墨卿歌往外走,也不知是要去哪。     心头一动,古绯招来粉黛吩咐道,“粉黛,去打听一下,那姑姑带人去哪了。”     粉黛够聪明,随后就跟了上去。     顺利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内务局的信回来,说是这第三场的比斗,在后天开始,要制墨师父自己准备好,其他的一并都没多说,比斗规则也未曾宣布。     顺子知晓这事对古绯的重要,边伺候古绯用膳,边道,“姑娘,奴找其他的公公打听过了,比斗题目有很多,会在后天当场抽签决定,此次比斗,会当场去除十之六七的师父,剩下的才会角逐出冠首,且听闻,在最后的比斗,那位兴许都会来瞧瞧。”     古绯知晓,顺子说的那位,便是当今皇帝,她随便用了点东西,便搁了筷子,示意撤下,“晓得了,后天比斗开始,我都不会出宫门半步,若有客来,便说我身子不适,不见客。”     此法才是最为稳妥的以静制动的法子。     顺子唱了声,动作麻利的将东西撤了下去,这当,粉黛回来,她凑到古绯面前,回禀道,“姑娘,奴婢瞧着苏姑姑带着那位师父去了深宫,具体是为何事,奴婢身份不够,探听不到。”     古绯思索片刻,她指尖一圈又一圈地摩挲着扶手,良久,嘴角露出冷笑,“知道了,下去吧。”     当天晚上,古绯注意到,墨卿歌那殿根本就没人回来,她也不知是去哪了,竟然彻夜不归。     要就寝之际,她坐到床沿,吩咐粉黛注意着,才刚刚脱下外衫,鼻端倏闻一股子的淡淡冷雪香,像是大冬天白雪皑皑的凉意,她手一顿,飞快的将外衫又给披上,朝不明的暗处低喝了声,“出来!”     回答她的是哑着的轻笑声,恍若耳边呢喃,绵长又醇厚,紧接着就见玄色锦面的软靴和绯色衣袍的边角露到明处,暗影似潮水退却,紧接着是尤湖那张俊美无双的皮相来。     古绯没好脸色,那日的事她可都还记着,没讨回利钱来,她哪里肯轻易就掠过去。     尤湖四下看了看,还算满意地点头道,“这地儿还可以,不算委屈了姑娘。”     唇抿成直线,古绯不言。     尤湖径直上前。和古绯并肩挨股地坐到床沿,“姑娘不是想知道墨卿歌去哪了么?小生这般巴巴赶来告诉姑娘,姑娘就这神色给小生瞧?”     “哼,不愿瞧。我没让你瞧,滚出去最好!”古绯一开口就没好话,她其实也想冷静听听尤湖如何说,奈何才张嘴,心窝那口气憋闷着,不倾泻出来,她便越发不待见尤湖那张脸。     尤湖也不恼,他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性的人,可在古绯面前,他自个都觉得自己实在宽宏大量有气度的很。从来不跟古绯计较,是以,这点听着恶毒的话算什么,他只当甜言蜜语来听。     “小生安排的,当然也是他的意思。”尤湖自发解释道,“墨卿歌貌美,这般进宫,不是祸事都能生出祸端来,倒不如让她自个去折腾。”     “今个,是让她去见一妃嫔来,那妃子从前也是受宠的。如今失了势,大不如从前,可邀的那位上她那坐坐,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故而小生便让墨卿歌过去了,兴许她有那般造化。以她的容貌,想让个男子看上,再简单不过,毕竟那位虽为九五之尊,可前提也是男子不是。”尤湖娓娓道来。     古绯脑子转的快。一听闻这话,就品出了尤湖的心思,她蔑笑一声,“墨家家规第一条,便是不得与皇族中人有姻亲关系,她倒是反其道而行。”     尤湖侧头看着古绯笑,“还有件事,姑娘可能不知。”     娥眉一条,“哦?”     “托姑娘那枚古方墨丸的福,墨卿歌现在已经是墨家下任族长继承人了。”尤湖轻描淡写地说道。     古绯心头一凛,她没想墨长河居然真的就下手了,她之前就是怀疑墨长河别有心思,故而那枚墨丸压根就没给他看过,还故意让墨卿歌夺去,就是要看墨长河究竟要干什么。     她不相信以墨长河的眼力看不出那枚墨丸的技艺手法,特别她在制的时候还故意加重了封家捶法的痕迹,而墨长河在心里清明如镜的情况下依然如此为之,他到底是在下一步什么样的棋?     “墨卿歌很有野心,一个世家族长之位根本满足不了她,”尤湖见古绯想的入神,便伸手摸了摸她的乌发,感觉入手微凉,触感像丝一般的舒服顺滑,“墨长河不会看着她如此做,可偏生冷眼看着墨卿歌如此为之,小生觉得姑娘的对手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墨卿歌,而是——”     “墨长河!”     点漆黑瞳骤然一缩,古绯杏眼圆睁,她缓缓转头看着尤湖那张有暗影斑驳的脸,“墨长河?”     尤湖点头,在古绯看不见的地方,他五指卷着古绯的发玩,“墨卿歌的所作所为,墨长河不可能不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墨卿歌身后站的是她的母亲乐氏和祖母墨老夫人,姑娘可能不知道一点,墨长河并非墨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姑娘多年以前,以幼龄之姿被接回墨家,本就是作为墨卿歌的替身来教养的,所以说,从一开始,乐氏和墨老夫人就有意栽培墨卿歌,尽管她没天赋。”     古绯瞬间觉脑子敞亮,很多的事一点就通,她顺势接口道,“假设所有的这些墨长河都知道,可他依然任由墨卿歌猖狂,甚至害死墨戈弋,这会若在惹上皇族,墨家很可能便会……”     剩下的话,古绯没说完,她眸底有惊诧地望着尤湖。     尤湖点点头,“是的,而且两年之前,姑娘被墨卿歌构陷的时候,逍遥王虽差了苦妈去解救姑娘,可苦妈并不知晓,小生先一步找到的姑娘,小生到的时候,姑娘已经昏死过去,小生本想先行给姑娘简单治腿伤,可一撩开姑娘的裙裾,才发现姑娘的腿伤已经被人给用了药,然后才是苦妈带着姑娘出的大京。”     古绯从来不知,两年之前,还有这等的事。     “小生一直在怀疑,帮姑娘先行用药的人,是墨长河。”尤湖随后说出更惊人的揣测来。     而古绯听闻后,她瞬间还想到更多,“如果是墨长河,那么他早便知道我的存在,也知道我的天赋,可还任由墨卿歌暗害我,这是要逼的乐氏和墨老夫人自乱阵脚,甚至可能是为麻痹对手,让墨卿歌走到今日,由自己的狂妄而让整个墨家都付出代价,他跟我说过,年少之时,他也恨不得倾覆了墨家,可如今他为族长,自然不能自己动手做这事,但却并不妨碍因着墨卿歌等人的缘故,墨家自行灭亡!”     尤湖感觉到古绯整个身子在发颤,毕竟从前那些并不是美好的回忆。     他伸手用力握住她的手,“是,墨卿歌能有今日,是他在后推波助澜捧杀的结果,姑娘当年不过是,不幸做了他的棋子成为墨卿歌的踏脚石。”     “从一开始,姑娘被墨卿歌谗害,就是一局谋……”     (阿姽:晚上八点到的家,码出一章,先就这样,明天补上。另,感谢1988 童鞋的粉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215 死的最快的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一晚上没睡好,她翻来覆去地想尤湖说的那些话,加上她自己的揣测,越发觉得当初的一切,就是墨长河早就算计好的。     他纵容墨卿歌背后的乐氏和墨老夫人,以此让墨卿歌得意忘形,如果这次入宫,依着墨卿歌日渐膨胀的野心,便一定会闹腾出事来,倒时候连带上墨家,怎么看都可以只会有两种结果,一则借此,将墨家之中有异心者彻底铲除,二则,严重一点,墨家受损,指不定就是衰败的开始。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墨长河就一狡诈老狐狸,所有的人都被他给算计进去了,如果这些揣测都是正确的话。     古绯迷迷糊糊间,天便亮了,怎么都睡不熟,索性便坐了起来,慢条斯理地穿上衣裳,自己撑着坐到轮椅上,转到木窗边,无意看到墨卿歌那边的房间有灯亮着,她唤来粉黛一问,才知一个时辰前,墨卿歌悄悄地回来了。     也不知到底见到那位没有?古绯十分有闲心地想着。     既然现在已经有了想法,古绯很清楚她要做的,便是试探真假,看墨长河是否真如尤湖说得那般,是在捧杀墨卿歌。     除了冠首这个不能相让以外,在可能的时候,她便助墨卿歌一臂之力那也是可以的,毕竟这后宫之中,想要谋得最大的利益,还只能从那位的身上找。     古绯敞开着门,让粉黛随意找了本书来打发时间,中途花师父过来,也没多说,就一起品茗而已,颇有同样看笑话的心思,而墨卿歌那边,梅师父一早就提着早膳,殷勤地找墨卿歌去了。世故的比什么都明显。     用完午膳,整个云霞殿安静的诡异,不多时,就有惊慌失措的宫女跑进来。紧接着就是一怒骂的声音——     “听闻昨个晚上有师父夜不归寝,还逛到深宫之中,冲撞了贵人,本姑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话音方落,从宫门口进来一身穿绣纹的年轻姑子,眼梢狭长带着凶光,略勾的鼻尖,刻薄薄唇,她身后还跟着好些气势汹汹的宫女。     粉黛脸一白,凑到古绯面前低声道。“那是斜阳斋洁嫔身边的大宫女采荷,出了名的不讲情面。”     古绯一扬下颌,她瞥了眼墨卿歌那边,眼见她面带浅笑的和梅师父一道出来站到院子中央,这边花师父一拂袖子。也推着古绯出去了。     粉黛赶紧上前对采荷道,“采荷姐儿,云霞殿只有四位师父,这会俱在。”     采荷吊着眼梢冷哼一声,她目光从古绯的轮椅上扫过,当即就将她略了过去,瞧着花师父之时。花师父一捻耳鬓碎发,古绯也才注意,她今日竟然特意绾了个妇人的髻。     采荷不作他想,当她视线落在墨卿歌身上,立马冰冷审视起来。     古绯心头一动,知晓这是昨晚墨卿歌的动作被人给知晓了。她也不知尤湖给介绍的是哪位妃子,这会别人动不了妃子,可动你一个小小的制墨师父那还不简单。     简单来说,墨卿歌这还没成事,就被卷入后宫妃嫔的争斗之中。     墨卿歌不动声色。她半垂着头,嘴角带着得体浅笑,视采荷的凌厉目光为无物。     仿佛认准了墨卿歌一般,采荷讥诮一笑,“倒是生的花容月貌,只是可惜不知家中如何教养,入了宫,就已经能登天了不成?不怕告诉你,这宫里头,死的最快的就是你这小模样的。”     墨倾城沉稳不乱,她一屈膝不卑不亢地道,“这位姐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卿歌昨晚一直栖在房中,并未外出一步,姐儿若不信,一问伺候的宫女便知。”     “哦?”采荷拉长尾音。     古绯明显看到她眼梢厉光闪过,心知,今个,若墨卿歌拿不出铁证来洗清自个,只怕这宫女根本就已经认定了要拿墨卿歌来杀鸡儆狗。     “是,”墨卿歌微微一笑,她素手一扬,宽大的广袖云卷云舒,“卿歌是百年世家墨家之女,自小家教极严,自然不会做出那等有辱门风的事。”     采荷一愣,她不曾想墨卿歌原是墨家的人,这能代表墨家来比斗的,地位肯定非比寻常,一时间,她倒有点不好下手了,需知若惩治了墨卿歌,谁知墨家会如何,虽然墨家对御庭避而远之,一心只为御庭制墨,可这其中的关系却是复杂的。     “不过,”墨卿歌烟波一转,抓住对方的空当,继续道,“卿歌昨个生平第一次入宫,难免兴奋了点,昨晚便睡下的暗,倒是无意间,见着有人在半夜出入云霞殿,想必此人才是姐儿要找的,那不识规矩的。”     采荷也是机灵的,事已经搬上台面了,想动的人暂时不能动,可她总要有个台阶下,当即面带冷意地道,“是谁?”     话到此处,古绯几乎已经预见了结果,她漠然地看了眼毫无所觉的梅师父,心里对墨卿歌又警惕了几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又发疯,逮人就乱吠。     果然,只见墨卿歌嘴角笑意浓郁如栀子暗香,她玉指一扬,指着梅师父道,“是她!梅师父!”     几乎在墨卿歌话音刚落,采荷就冷喝道,“押起来,乱棍打死,不知好歹的东西,乱闯深宫不说,还冲撞了洁嫔主子,死不足惜!”     梅师父根本还没反应过来,立马就有两宫女上前扣着她双臂一扭,一脚踹在她膝盖上,将人踢得来跪下,另有一宫女上前左右开弓,狠狠地耳光扇到她脸上,叫她喊冤都没法。     此后,又是执仗棍的宫女冲上来,一左一右,高举手中的仗棍,在嗖地落到梅师父身上,每一下都是皮开肉绽。     古绯数着,不过八棍子下去,梅师父背上的衣衫尽数裂开,整个鲜血浸染,骇人的很。     她死死盯着墨卿歌,眸若厉鬼,从她喉咙之中发出嗬嗬的野兽般声响。     墨卿歌状若不忍的以袖揩眼角。眉目之间都是轻愁。     花师父立在古绯身边,她突然猛地拉住古绯的手,力气大的让古绯感觉到生疼。     古绯抬头,就见花师父面色冰冷。眼底漆黑一片,神色说不出的锐利而讥诮,她手也很冷,古绯甚至在她手心感受到了津津冷汗。     眼见将人杖责的来没多少气儿,采荷才一挥手,闲闲地道,“这次就此罢了,若有下次,冲撞了别的贵人,可不就是这么被打一顿就算了。砍头都是小事。”     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墨卿歌一眼,带着人又如来时般离开,只留半死不活地梅师父躺在血泊之中,满头发丝披散。身上血迹斑斑,煞是凄惨。     粉黛轻轻拉了拉古绯袖子,示意她赶紧回去,古绯和花师父两人一起回的她殿中。     墨卿歌瞥了古绯一眼,也回去了,也不敢有人去瞧瞧梅师父,省的被殃及。只有梅师父的宫女自认倒霉,一刻钟后,她犹豫半晌,才将梅师父搬弄回去,见她那模样,已经是回天乏术。便熄了找大夫的心思。     果然,不过晚膳的时候,梅师父就去了,被人用一袋子胡乱装着,两小太监趁着天还未暗。将人从云霞殿抬了出去,院中那摊血迹也早被人给清洗干净了,整个云霞殿再没半点痕迹,仿佛梅师父根本就没存在过一般。     古绯越发谨小慎微,在这皇宫之中,人命如草芥,即便死了,那也是死了,别指望有谁能给你一根救命稻草。     用完膳,墨色四合之际,墨卿歌又出去,她路过古绯的门口,脚步一顿,眯着眼睛朝她笑,后匆匆离去。     她一踏出云霞殿,花师父就过来了,她冷笑一声对古绯道,“她这是不知道死活,若不连累我们便罢,倘使今日之事重现,古师父意欲如何?毕竟她可算你的姊妹。”     古绯面无表情地挑了挑手边的油灯,亮了些,才翻了一页书卷,慢条斯理地道,“她的事,与我何干?况且,花师父还担心被连累么?”     花师父一怔,蓦地咯咯笑起来,她身子才的高挑妖娆,即便面容堪堪算能过眼,这一娇笑起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情,“我倒忘了,世人言,古师父是无利不赶早,这没点好处的事,师父当然事不关己。”     古绯依旧不甚有表情,这花师父同样古怪的很,她若答应了什么,还指不定是谁被谁连累。     “如若,我以明日的比斗之题来交换如何?”花师父忽然倾身凑到顾飞面前,飞快的道。     古绯眸色微闪,她蔑笑一声,“花师父以为呢?”     说着,她啪的将手上的书卷扔到案几上,显然花师父这提议是犯了她的原则,她容不得有人那制墨之事来挑衅,这是对制墨的不敬,也是对她技艺的侮辱。     花师父定定地望着古绯,一霎她便懂了她的心思,她缓缓直起身,收了嘴角的笑,“我失言了,古师父当没听到就好。”     古绯重新拿起书卷,慵懒无比地看了起来,她也不理花师父,仿佛那书中自有无比吸引她的东西存在。     花师父轻笑一声,她摆袖舞出大片的浅影,口中唱道,“有美一人,其婉约兮,独坐灯前,美目倩兮,我心有喜,美不在意兮……”     嗓音随着她的脚步声而越发远离,直至最后消融到夜色之中,连同花师父的身影,都看不见,只能瞧出那边房间中,还有嘤嘤低语。     古绯微出神,她将花师父唱的词儿反复品了好几遍,也没从其中瞧出什么端倪来,只是这人古怪的紧,怕此次进宫比斗的心思也是不存,她还是得远离之,一切以最后的冠首而紧要。     没过一个时辰,古绯正要准备早早休息的当,墨卿歌回来了,她面色带着薄粉之色,眼梢有春意,一看便是有了好事,她路过古绯的门,上前轻敲了敲。     古绯不答,也示意粉黛别理。     敲了好一阵没人应,墨卿歌低笑了声,像是自顾自的道,“阿绯妹妹已经休息了不成?大姊还说有事相告来着……”     古绯在夜色之中的眸晶亮,她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不大一会,听着墨卿歌的脚步声远去,她才悉悉索索地拉了锦被躺下,安心闭眼,什么心思都押后,一切只为明天的比斗之事。     (阿姽:第二更6点或者7点。)           216 明枪暗箭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魏明央拢着双手,搁在微腆的肚子上,他穿着银灰绣蟒蛇宦服,背后是大红的披风,有风吹来,将披风角席卷而过,翻扬又落下,他生的要比一般男子高大,面白如女子,颌下无须,头发绾的整整齐齐,若是不说话,看着倒也俊。     他眯着眼看着大殿之中,摆放适当的案几,上放制墨物什以及墨料,正有制墨师父在宫女的带领下,鱼贯而入,在既定的位置站好。     每人一条案几,每人一份墨料。     男女分立而站,魏明央锐利的目光从三名女子师父身上划过,在看到墨卿歌之时,目光微微一顿,只是古绯的轮椅倒是让他多看了一眼。     “咚”黄铜锣鼓的声音响彻整个空旷的大殿,并产生连绵不绝的回音袅袅。     魏明央上前一步,他一扬披风,从银白滚边的袖中伸出双白皙无茧的手来,那双手十指极长,骨节偏大,指甲被修剪的圆润而光滑,只见他双手虚扬,整个殿中顿时安静无声。     “诸位师父,”魏明央缓缓开口,尖而细的嗓音昭然揭示他太监的身份,“皆是过五关斩六将过来的,咱家觉得,诸位站到这里,就已经是圣上的天大之恩,接下来的比斗,咱家预祝各位旗开得胜,早日夺得冠首,成就圣匠之名!”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人心头的火热给勾了出来,古绯冷眼瞧着,她抿抿嘴,魏明央这人,尤湖和左清都跟她提过,此人好大喜功,在初元帝面前很是讨喜,有点贪财,可又懂的初元帝的底线在哪,是以这么多年。他不仅在初元帝面前搏得一席之地,加之本身会点制墨本事,故而管着内务局制墨这块。     就是初元帝现今龙案上摆着的墨丸,十之一二都是出自魏明央之手。若能得他在初元帝面前提点只言片语,那便不知要省多少功夫去了。     “啪嗒”一声,打断古绯的沉吟,她抬眼就见魏明央拿着抽出的竹签,高声道,“今日比斗——麝墨!”     麝墨者,简单言之便是墨中加麝香。     若要论复杂点,里面的名堂便多了去了。     古绯微微勾了勾嘴角,她一扫案几前的墨料,倏地那点笑意便凝住了。她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所有的墨料皆齐全,可就独独少了最为主要的麝香。     眸色瞬间暗沉如深渊,如果少了其他的墨料,她才可以想办法替代遮掩了过去。可若麝香少了,又怎能叫麝墨。     她侧头看了看旁人,其他人的案几上,都有麝香,她目光最后落在墨卿歌淡笑的嘴角。     墨卿歌正看着她,眉目带柔,可眼底的狠毒像冷蛇一样。她缓缓张唇,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自取其辱!     点漆黑瞳骤然一缩,古绯面色如冰,这当魏明央已经宣布以一炷香为限,比斗开始,有小太监点燃了香。正往铜炉中插去。     古绯心知在这当,如果她高声异议,定会被魏明央当作是无理取闹,不仅不会相信她少了麝香这味主料,还会取消她的比斗资格未可知。     她向来习惯谋定而后动。对没把握的事,绝不轻易动手。     可这会,古绯清楚的明白,自己必须要冒险一次,她若宿命的赌徒,将全部身家押上,再将墨卿歌拉下水,她就不信墨卿歌没法子自保。     想到便做,古绯轻轻拨弄了下轮椅轮子,在小太监将香插稳铜炉之际,只见她的轮椅飞快的就像墨卿歌的方向撞去。     墨卿歌本就在她右手边,根本不需多用力,只听得“嘭”的一声,古绯的轮椅撞到墨卿歌案几上,不仅将她的案几撞翻不说,她手还一拉自己那案几,两张案几瞬时翻到,墨料倾洒了一地。     墨卿歌人闪的快,还堪堪躲过。     巨大的声响在安静的大殿之中刺耳非常,所有的人都看过来,古绯素白的脸顿时更为惨白,她略带无措地低下头,小声地道,“民女并未有意……”     墨卿歌暗自咬牙,脸色也不太好,当然是被气的,她一拂衣袖,滔天怒火发不出来,还不得不佯装笑靥,关切拉着古绯的手问,“阿绯妹妹,可有被撞到?”     古绯摇摇头,她抽不回手,袖子掩映下,墨卿歌的尖锐指甲正掐在她手臂上,那力道只恨不得将她手臂给卸下来才是。     “何事喧哗?”魏明央披风曳动,大步过来,身后跟着两三个小太监。     古绯不说话,她只一个劲的低头,表现的怯懦无比的模样。     墨卿歌心头暗恨,可不得不对魏明央屈膝行礼解释道,“魏公公见谅,舍妹轮椅没停靠安稳,不小心滑了过来,才致撞翻案几和墨料,实属无心之过。”     在这种时候,容不得墨卿歌不护着古绯,需知,闹将起来,古绯鱼死网破的将一些事给抖出来,不论真假,她也是别想在继续比斗了,是以,即便心头再不愿,墨卿歌还是不得不笑着说好话。     古绯这时对墨卿歌的伪善心生赞意,一番话无论是从哪点来说,都得体有度,将大家闺秀的气度表现的淋漓尽致,叫人挑不出错来。     魏明央一眯眼,翘起兰花指一抚脸沿,目光多在墨卿歌身上留驻,“你认识咱家?”     墨卿歌嘴角的笑意深邃,“民女听闻婉妃娘娘提过魏公公,说魏公公制墨技艺乃当世第一,要民女有空之际,多向魏公公学习。”     “哦?”魏明央拉长尾音,带出意味深长,“原来是婉妃娘娘。”     墨卿歌谦逊点头。     魏明央转头,对身后的小太监吩咐道,“重新摆放案几,配制墨料。”     说完,又看向古绯,“这次,轮椅可得停稳了。”     古绯连忙点头应下,她的目的达到,所有人都没注意的角度,她偏头朝墨卿歌一扯嘴角。就挑衅无比地笑了出来。     此间插曲很快过去,当古绯重新在案几面前,这下她是亲眼瞧着小太监将一样一样的墨料拿上来,不多不少。刚好一份墨丸的量。     她挽起窄袖,指尖从制墨物什上一抚而过,心头霎时宁静如湖。     制墨能让她心静,也能让她倍觉舒服,仿佛在这世间,无论世事如何艰难,总有能让她觉安宁的东西,之于她的生命,墨已经浸润进骨髓,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其实。除了制墨,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而追求制墨大道,成就只属于她古绯自己的墨灵之心,这是她一直所努力的方向,她要复仇。靠的是制墨手段,她存活于世,依的也是制墨手段。     她这一辈子,早便和制墨是分不开的了。     熟练的处理烟炱,古绯选择了古之便有的仲将之法,将烟炱以细绢滤进缸中,以此去除草渣。在滤的同时,不时加以遮挡,精烟炱太过轻,很是容易飞散。     古绯的动作熟料又流畅,一动一静之间都带出忘我的境界,仿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人。心无外物,所以整个动作下来,韵律天成,且烟炱处理的又快又好。     将好胶与烟炱一起浸泡至梣皮汁中,如此最后成的墨丸能增色不少。且还能解胶。     后,才会麝墨最为重要的一步,其他墨料的配伍,古绯毫不犹豫的择了珍珠一两,麝香一两,其他的墨料她舍而不用,将两者混合捣碎成粉,并反复碾磨,力求和烟炱一样的精细。     相比古绯的行云流水,墨卿歌就多有捉襟见肘,她也处理烟炱,可只粗粗搅拌一番便是,对墨料的配伍上,她偏爱珍珠,便尽数将珍珠都加了进去,后同样是一两麝香,她虽技艺不及古绯,可对制墨自小也是耳濡目染,多少比常人会的多,这会她知自己的短处,便瞅古绯,但凡古绯如何做的,她便如何做。     整个大殿之中一时之间只闻物什相撞的清脆声响,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专心致志。     能到这一步的师父,都是手上有功夫的,故而麝香并不能难到谁,只是墨丸成了之后的技艺高低而已。     魏明央视线入鹰隼,他纵观整个大殿,双手背剪身后,背脊挺的笔直,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不是那等身有残缺之人,今日的权势,谁又敢当面揭他的短,这便是权势带来的好处。     许是墨卿歌容貌太过出众,加上还有古绯特立独行地坐轮椅上,他的注意力往那边看的时候颇多,在看到古绯的动作之时,他暗自点头,当目光转向墨卿歌,就眉头微皱。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墨卿歌的破绽,不过听闻对方认识婉妃,又是姓墨,不难猜出出生,他便放下多余的心思,他只管这次征选出贡墨,其他的事,他可不愿意多管,且墨家这次得不到冠首最好,日后初元帝龙案上的墨丸,自然便是他制的偏多了。     一炷香毕,古绯扣下墨模,她松了口气,这一次的制墨,是她从未有过的耗神,光是那种心无外物的状态,就是极为费精力的,当然这枚墨丸,她制的颇为满意,至少争夺冠首的资格她是能笃定的。     她转头看向墨卿歌,只见墨卿歌开始在擦手了,她面前案几上,也放着墨模,看不出好坏。     古绯眉心微拢,墨卿歌有多少斤两,她清楚的很,若无意外,以墨卿歌制的东西,根本就没资格争夺冠首,可墨家一定会想办法让她有这资格,这便是其中关键的地方。     魏明央让制墨师父先行下去休息,后自有太监将整个大殿的门窗全部打开,并日夜不断扇凉,只为墨丸能早点阴干,这大殿却是连阴干室的作用都一并兼了,倒也不用再将墨模挪地儿。     制墨师父相继出大殿,古绯因着是轮椅,便落在最后,不成想墨卿歌也落后一步,她见着周围没什么人了,才伸手给古绯推轮椅,边往外面走边弯腰低声道,“阿绯妹妹好手段,叫大姊好生佩服。”     古绯冷笑一声,她手虚放轮子上,十二分地防着墨卿歌在,“哪里比的过墨大姑娘,出去两晚上,不仅见了想见的人,今个还在我的墨料上动手脚。”     墨卿歌巧笑嫣然,尽管走的慢,可两人也到了大殿门口,那颇高的门槛,不用人抬,古绯轮椅根本过不去。     “看来是什么事都瞒不过阿绯妹妹,不过大姊瞧着你这轮椅都停靠不稳了,不若摔了重新换得了。”说着,她居然手腕用力,就欲将古绯连轮椅撞到门槛上。     若撞实了,古绯非得受伤不可,这样三日后的比斗结果,她哪里看得到,墨卿歌的心思不可谓不歹毒。     几乎是刹那间,古绯眼疾手快,她一心提防着墨卿歌,一见她有动作,当即手在轮椅轮子里侧一抠,就抽出手掌长短的利刃来,白光闪过,再落实之际,已经比在了墨卿歌手腕。     古绯言笑晏晏,“墨大姑娘手稳点的好,不然阿绯不能再继续比斗,定要先叫墨大姑娘也不能才是。”     墨卿歌手一抖,手腕就被锋利的利刃划出血痕来,她指关节泛白地握住轮椅,收回力道,咬牙切齿地笑道,“阿绯妹妹也是,这毕竟是皇宫,也不怕被人以刺客之名捉去了。”     古绯笑意不变,“墨大姑娘提醒的是。”     说着,她一把抓住墨卿歌的手,拿利刃的手重新放回轮椅轮子里侧,也不知她是怎么动作的,那利刃又安然藏回轮子里,看不见半分。           217 捧杀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等比斗结果的三日,古绯已经打定主意闭门不出,且谁也不见。【 】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自那日比斗之后,墨卿歌对她按下黑手未得逞,反倒被古绯给威胁一记,她本以为她学乖了,至少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之后会顾忌一二,但哪知,不过才过一天的功夫,她竟然带着一大宫女巧笑嫣然地上门来。     那会古绯正闲闲的在木窗下翻着粉黛找来的一本诗词册子打发时间,墨卿歌抬脚进来就道,“没想到阿绯妹妹对诗词歌赋也感兴趣了,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古绯眼皮抬了下,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大宫女身上,那宫女穿着锦缎宫装,衣服上的纹绣迥异与其他小宫女,很好辨认。     墨卿歌侧身介绍道,“这位是婉妃娘娘身边的初一姐儿,婉妃娘娘听闻你我皆是墨家女儿,都会制墨,便很是好奇。”     古绯淡淡地勾了勾嘴角,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她向初一点点头算是行礼道,“阿绯见过初一姐儿,身子不便,还请初一姐二见谅。”     初一容貌生的像是三月粉桃一般,腮下淡红,眼眸带媚,细看去可又一点都不张扬,沉浸着一种低调的浅淡。     她看着古绯柔柔笑道,“古师父莫多礼,同墨大姑娘一般唤奴初一就好。”     说着,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婉妃娘娘数日前听闻坊间出了枚能引来蝶儿的墨丸,一直想见制出这种墨丸的制墨师父,不曾想,今个听闻古师父也在宫中,特来相请师父。”     古绯嘴角笑意更盛,她瞥了眼墨卿歌,“相比婉妃娘娘误会了,阿绯能制出龙香墨也是实属侥幸,且整个大京制墨行当的师父都知道,那墨丸配方乃墨家的,是阿绯从前使了手段,教之墨大姑娘,阿绯要逊色的多,所以对婉妃娘娘的相邀,阿绯实在无比惶恐。”     墨卿歌似乎早料到古绯会这般说,她笑了笑,一扬云袖,“阿绯妹妹说的哪里话,初一姐儿这样说,你还当婉妃娘娘真是好奇的紧那龙香墨不成?”     古绯一挑眉梢。     墨卿歌倾身凑到古绯耳边小声地说,“婉妃娘娘,那是在对咱们墨家示好,这一听闻你我皆是出自墨家,才动的这个心思。”     听闻这话,古绯心头冷笑不止,但面上,她眉心一皱就带不悦地道,“墨大姑娘怕是错了吧,阿绯可攀不上墨家。”     墨卿歌笑眯眯地也不生气,她甚至伸手带点讨好地拉了拉古绯袖子,转而就握住她的轮椅往外推着走,“好啦,你我姊妹,就别闹了!”     那言语中的包容体贴大度,差点没叫古绯给吐出来,若是个外人不可知的,定然认为她是无理取闹心胸狭隘了,而墨卿歌从头至尾都尽展大家闺秀的风范。     古绯不太满意地哼了声,可也没太过阻拦,只对初一讪讪地笑了下,只是在对上墨卿歌之时,两人皆是心思各异。     婉妃住在长春宫,听闻从前也是受过初元帝宠爱的,后来因着各种原因而渐渐被冷落,可即便如此,从尤湖的口吻中,古绯还是判断出,此人并未真正失宠,初元帝每每心情郁结之际,二话不说,都会到婉妃这边来,这是诸多妃嫔所一直嫉妒的。     古绯是第一次见到婉妃,果真是生的花容月貌,且她身上有着一股子独特的亲切温和,让人见了忍不住就想亲近,不同于墨卿歌那种未出阁女子的美,婉妃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韵味,是墨卿歌没法比较的,特别是男子,最抵抗不了母性的温柔。     她姿态万千地坐在榻上,手上捻着美人扇,腕间环佩作响,举手投足都极为好看。     见古绯和墨卿歌进来,她一抿唇就温和笑着,“赶紧进来,让本宫瞧瞧,怎样的一对姊妹花,能生的那般手巧。”     墨卿歌已经很自来熟地上前,娇憨一跺脚羞赧一撇头,“娘娘,您就会取笑卿歌……”     古绯低眉顺眼,她正紧地唤道,“民女古绯见过婉妃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她没法跪下行大礼,只得在轮椅上上半身做出行礼的姿态算是。     婉妃娘娘也不计较这些,她拉着墨卿歌的手,望着眸底闪过不知名的情绪,“初一,你瞧这姑娘,到本宫这了,还这般客气。”     站边上的初一淡笑道,“那是娘娘宽容。”     古绯不吭声,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动也不动。     婉妃娘娘看了看墨卿歌,只得叹息一声道,“快起来,身子不便,这礼不行也罢。”     “民女谢娘娘恩典。”礼不可废,特别还是在这种转身就能被人捅刀子的皇宫之中,古绯宁可固执古板一点。     随后,婉妃拉着墨卿歌,两人随意地聊了起来,初一隐在阴影之中,而古绯却也如此,她既不搭话,也不主动巴结讨好,整一个像不存在一般。     终于,她听得婉妃娘娘话题一转,扯到龙香墨上,“卿歌丫头,也不知你母亲是怎么生的,让你如此貌美不说,还有一双巧手,只是可惜本宫没个儿子,若不然定要上门求娶,让你做本宫的儿媳不可。”     墨卿歌面带薄粉,她矜持一笑,“娘娘,若再取笑卿歌,卿歌自会可不敢再踏进您这长春宫一步了。”     “好,好,好,”婉妃纵容道,“姑娘家脸皮薄,本宫明白,不过是本宫瞧着你们,顿觉像花一样娇嫩,就想起本宫年少之时,意气风发,心比天高,自然也是赛过辉月,不说沉鱼落雁,至少蝴蝶是能引来几只的。”     “娘娘现在也是,卿歌瞧着,都自行惭秽了。”墨卿歌顺势一记马屁拍过去。     惹得婉妃娘娘娇笑连连,倏地她像想起什么似的,喊着古绯问,“前几天,本宫听卿歌丫头说,绯丫头可是制出了能招蜂引蝶的墨丸来,在坊间还引起好大一场的热闹来着?”     古绯勾了勾嘴角,她飞快的隐去眸底的其他情绪,抬头道,“世间人都爱以讹传讹,所以其实也只是一普通墨丸罢了,没那么神奇,况且……”     她视线稍移,瞅着墨卿歌道,“那墨丸配方是墨大姑娘家的,想来墨大姑娘比民女更为清楚才是。”     即便再婉妃面前,她也懒得假装。     婉妃嘴角的笑意冷凝了丝,她转头看着墨卿歌。     墨卿歌当即道,“娘娘有所不知,卿歌这妹妹,自来就是谦逊,那配方是墨家的没错,可偌大的墨家里,也只有阿绯妹妹一人制了出来。”     话到这,婉妃明显有点不悦了,她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抿了口,“哦?还有这等事?”     话语一顿,她又接着道,“若是本宫今日想一观,古绯你也是不愿意了?”     墨卿歌不说话了,她拢着双手,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将古绯一人暴露在婉妃的怒火之下。     古绯浅淡一笑,杏眼眼梢有水银般的碎光摇曳而过,她对婉妃颔首道,“娘娘之命,民女不敢不从。”     话落,婉妃没说话,她只眼神锐利地盯着古绯,片刻之后才平静无波地道,“既然如此,备下案几,本宫倒要看看所谓的龙香墨是否浪得虚名,若真能引来异像,别说一个贡墨之名,就是十个,本宫也能在皇上面前给你请来,同理,若让本宫发现,尔是在欺瞒,当知道是何下场!”     随着最后一字的话音方落,还有的是婉妃放下茶盏,在案几上碰撞出的清脆之声。     若是旁人听婉妃如此说,定然心里是不愤的,整件事都是墨卿歌将古绯拉来的,可真到显露真本事的当,不管好坏,边不关墨卿歌的事了。     古绯龙香墨制成了,是墨家的功劳,也不碍着她什么,可她要是失败了,所有的罪责便都是她一人在担。     世间权势,便是如此不公。     古绯早就知晓,也有意成全墨卿歌,让她在婉妃面前露脸,这也是她起先预计的,在适当的时候帮上她一把,让她更得意妄为,以此来试探墨长河。     有宫女搬了案几上来,连同一个不落得制墨物什,古绯向婉妃点了点头,眼见她没说完什么,便自己转着轮椅到案几边,一挽袖子,当真开始制墨。     她也不怕墨卿歌偷学了去,总归她天赋在那,也不是瞧不上她,是很多制墨上的东西,她体悟不到。     古绯霎时就神色专注起来,她手下动作行如流水,云卷云舒,一挑一捻,都带着极为优雅的韵律。     墨卿歌在旁看的心生妒意,她才是墨家嫡长女,现在还是墨家下任族长继承人,有无双的容貌,琴棋书画无一步精,可凭什么,她会在制墨上比不上古绯,古绯样样不如她,可偏生还能得到周围人的认同,她千方百计的维持第一美人的美名,却始终求而不得,这叫她如何甘心!     婉妃轻描淡写地瞥了墨卿歌一眼,谁也不曾看见的暗影之中,她嘴角闪露出一丝的轻蔑之意,再次看到古绯制墨时,她的眸色又慎重起来。     这枚龙香墨,若真如传言中那般神奇,那么她便就有十足的把握,重新赢得皇帝的欢心,为此,不管是任何人都只配成为她手中的棋子。     古绯仿若未觉,她眼前只有墨料,以及渐渐成型的墨坯。rs           218 皇上驾到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三天时间一闪而逝。     古绯自那日在长春宫制下龙香墨,婉妃欣喜一试,一些剩下的墨料当场引来蝴蝶之后,婉妃才满意地放古绯归去,并还好言几句。     古绯自是不能同婉妃计较,可她总会将这账记在墨卿歌头上,虽她也是有意为之,总归墨卿歌是打着算计的心思,她不会制龙香墨,便故技重施地将她拉下水,等贡墨征选的事一了,她早晚从她身上讨回来。     比斗的结果在所有制墨师父望穿秋水的等待中揭晓了,那天一大早,就有太监挨个上门支会,但凡是技艺了得,能进入最后一场的,便会收到一枚玉牌,上刻内务局字样,相对的,未收到玉牌的,稍后又如来时般被送出宫去,一时之间,去的制墨师父有十之**,剩下的不过十位师父而且,这其中包括古绯和花师父,还有墨卿歌。     古绯当然知晓墨卿歌是使了手段的,要不然以她的技艺能入才怪。     到最后比斗的那日,依然还是内务局那个大殿,只是案几少了很多,显得空旷而冷寂,古绯同花师父一起进的大殿,将玉牌交给小太监,随意择了条案几站定,只等上首位置的魏明央一声喝,就能开始最后的比斗。     这至关重要的一场,墨卿歌却是没有参加,反而是从带来的墨家师父中择了为老师父上场,她是以家族的名义参加征选,故而只要是墨家的师父上场,都不会坏规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对世家的偏颇,像古绯这样身后没点势力支持的,就很是吃亏。     十位制墨师父站定,古绯敏锐地发现花师父竟然择了离正中央的位置站,离上首位置最近,她觉古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一刻钟后,魏明央闭着眼眸,拢着双手,半点都没说要开始的模样。     古绯心头一动。她记得之前听闻过,说着最后的一场,很可能初元帝会来一观,她正这样想的时候,果然,由远及近,有太监尖利的声音呼喊起来――     “皇上驾到!”     当即整个大殿之中的人立马噗通一声跪下,古绯愣了下,在身边小太监的帮助下,提起裙摆跪到地上。同所有的人一样高呼皇帝万岁。     随之而来的是,爽朗如日的笑声从外面进来,古绯抬了下眼皮,只见金云软靴从外面进来,步履如风。衣袖鼓动,若有雷霆之声,她还有心思想着,墨卿歌这次没来,真真可惜了。     “起,”声似金石铿锵,带着不怒而威地仄人气势。初元帝大马金刀地坐到上首最高处,“古,元伯先生以濡墨为城池,以机轴为干戈,又言大墨者,笔砚之前。用时必须出手矣。手同首同音也,是以天子之手与文墨也。”     “由此,今大殷贡墨盛事,朕岂能不来观上一观?”     “皇上真乃大殷圣君。”魏明央顺势拍溜过去。     古绯面无表情,初元帝说的那几句话她是听过的。古人元伯曾以砚中留滞的墨汁为城池,以弩的发箭器和车轴为干戈,后来又说,大墨,用笔砚之先,用时必定要用手去拿,而手和首同音,若天子亲手给的文墨,便是状元之举。     都在说墨在文人雅士甚至历代天子心目中,都是极为重要的。     在大殿中的师父没有一个敢抬头看初元帝一眼,更甚着,手脚都轻颤起来。     这当,古绯听到一耳熟的声音――     “皇上,不若快点开始吧,臣妾都等不及想瞧瞧咱们大殷师父的绝活了。”     说这话的人,是婉妃,古绯心里微诧,她没想到婉妃居然也一同过来了。     “婉妃说的极是,小魏子,就开始吧。”初元帝口吻平淡的道。     魏明央拱手行礼,“喏。”     字音方落,魏明央转身,眸光一扫十位师父,尖声道,“以一炷香为限,诸位师父自由施展,有一刻钟时间,供诸位择选墨料,现在,比斗开始!”     紧接着是“咚”的钟鼎声,清透而远,回荡在整个大殿之中。     古绯低头,她执起案几上的毫笔,想了想,刷刷写下需要的墨料,然后交由边上的小太监,立马就有宫女匆匆而去,不过片刻功夫,她需要的墨料便被送了上来。     趁这时间,古绯一扫其他的师父,发现有不够沉稳的,眼见初元帝在场,当场就手脚发软,没法比斗,被小太监给抬了下去,如此场上的师父,就还剩八人。     她多看了墨家那位老师父几眼,瞅着他案几上的墨料,当即心头冷笑不已,那些熟悉的墨料,压根就是只龙香墨才需要的,不难猜出墨家是要用龙香墨来引得初元帝的注意和婉妃的赏识,只是不知这是墨长河的主意还是墨卿歌的自作主张。     挽起袖子,古绯收回视线,不再多想,走到这步,不管墨家要制哪种墨丸,她都必须要胜出。     这一次的制墨,因着墨模是有宫廷名匠来刻,是以她和其他的师父一样,粗粗在纸上勾勒了个图案,交到大殿另一边的名匠师父手里,她就专心致志手下的动作。     一如既往的烟炱处理,不管烟炱再精细,她还是习惯自己动手再过一遍,这次的墨料皆是上等之选,不用她多费心思,是以她动作很快,几下就开始墨料的配伍。     这次,魏明央似乎才发现古绯的不一般,他眸子亮了丝,在古绯身上多关注了几分。     特别要墨坯捶炼之时,一柄锤子在她手里硬是被舞出了行云流水的韵律,衣袖翻动,流畅的又似云卷云舒,好看得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几眼之后就移不开视线。     她的捶法之中有墨家千钧捶法的影子,可又带着封家百变拂柳的轻柔变换,加之她自己的体悟感想,最后融为和一种从未见过的捶法,且她五指翻飞,即便纤细的手指头染上了墨料的脏色,可却丝毫不减轻盈,只欲动如花间蝶。     待她捶炼好墨坯,刚好宫廷名匠那边就刻好了墨模,即便时间仓促,可是出自宫廷名匠之手的物什,古绯拿在手里,也不禁喜欢非常。     她摸了摸墨模上的纹理,眼底迸发出灼热的点光,像是星火逐渐在燎原,这刻她忘了身在何处,视野之中也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唯有眼前的墨坯和墨模。     素白脸上不自觉地带出浅淡笑意,她动作温柔再温柔,便是对情人,也没那等十足的耐心。     一直在座上的初元帝瞅见这幕,眉梢一挑,他不懂制墨,可会品鉴,也看出了古绯手下功夫的不凡,可这会对古绯这等表情,却是起了点滴的兴味。     他听闻过很多种的痴人,可像古绯这样的, 又还是女子的,却是第一次见到。     他向魏明央招了招手,下颌一扬,冲着古绯小声问道,“小魏子,那位师父如何?”     这场上师父的身家背景,就没有魏明央不清楚的,甚至古绯的祖宗数十代,魏明央知晓的比古绯自个还多。     一听闻初元帝这般问,魏明央再懂他的心思不过,当即眉目一展笑道,“这女子从前姓墨,叫墨绯,是墨家分家的后人,后来不知何缘由,判出墨家,到了易州改姓为古,再后来拜入封溥羽大家的门下,一手技艺以她的年纪,断然是不错的,可在坊间,旁人对之说词褒贬不一。”     “哦?”初元帝拉长尾音,他单手撑头,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一边从头听到尾的婉妃这时笑了声,引得初元帝主意后,轻声道,“刚好不巧,臣妾前几天还召见过这古姓女子,当时,她还为臣妾当场制了枚能引来蝶儿的墨丸,后老臣妾才听人说,那墨丸的配方本是墨家的,不知这女子使了什么手段偷学了去,还在外说是自个悟出来的配方,那墨家的大姑娘倒是个心善的,还在臣妾面前说了她这姊妹不少好话,一应的尽说是自己自小没教养好的缘故。”     话到此,婉妃瞥了眼垂着眼皮的魏明央,轻咳一声,又多加了句,“当然,也不知这话真假多少,倒也应了魏公公那褒贬不一的词。”     初元帝淡淡应了声,他将视线出古绯身上移开,没半点表态。     婉妃吃不准皇帝是如何想的,她将自己刚才的话反复想了几遍,觉得没啥不对,才又笑着道,“皇上觉得,她制的好?”     初元帝转头看着她,嘴角露出似笑非笑地浅笑,“爱妃何出此言?”     婉妃言笑晏晏,“依着臣妾愚见,世间事大多无风不起浪,既然无法断定此女子的品性,皇帝若喜欢她的制墨,封个宫廷匠师的身份便是,若要提为冠首,怕是此人德行无法让人信服,也有损皇上颜面。”     闻言,初元帝当真考虑了下,后点头,“爱妃言之有理。     站底下听到这话的魏明央指尖微动,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古绯一眼,眼底古井无波,看不出动静。     铜炉之中的香还在静静燃着,整个大殿之中只闻乒乒乓乓的捶打之声,古绯是第一个先制完的,她对一直立在身边的小太监一点头,那小太监当即到魏明央面前耳语几句,魏明央面无表情。     小太监再回来的时候,便推着古绯轮椅离开,今日只是制墨,要等三天之后墨丸阴干,邪了墨模,当场品鉴之后,才能得出胜负,是以古绯制完之后,她便再不担心,自顾自一人回云霞殿休息去了。           219 下一次就将茶盏扔脸上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哪知,云霞殿中,古绯才远远见宫门,就瞅着伺候墨卿歌的那宫女站在外头,脸上带着点难堪和惊慌。     那宫女瞧古绯远远走来,转身就想往殿中去,古绯朝后头的粉黛一使颜色,粉黛机灵上前,拉着那宫女,便说起今日在大殿上,见到了初元帝的事。     古绯眼尖,瞧见那宫女越发神色有慌,她嘴角浮起点讥诮,不作他想都知道,定是墨卿歌又闹了什么幺蛾子出来。     她大大方方地进了门,毫无遮挡的,就见屋门口,一袭绯色华服的逍遥王正低头含笑地拥着墨卿歌,墨卿歌双手矜持地抓着他胸襟,半垂头,含羞带怯,绝美脸庞粉若红桃,煞是娇媚。     古绯眉梢一挑,她搁膝盖上的手一顿,继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身后小太监推着她往自个屋里去。     似乎没想到古绯回来的这般快,墨卿歌猛然推开逍遥王,后退半步,理了理鬓角和衣裙,逍遥王殷九狐一转身就只看到个古绯的背影,他狭长的眼梢微微上挑,有若流光的恶意点光从他眼瞳一闪而逝。     “王爷……”将逍遥王的神色尽收眼底,墨卿歌瞥了古绯一眼,咬咬唇轻唤了声。     “嗯,”逍遥王从鼻尖哼出冷意,他一弹胸襟的皱褶,头都不回地就道,“卿歌没事可以到婉妃娘娘那边多坐坐,婉妃娘娘从前有欠本王小小的人情,本王支会过了,但凡是卿歌想的,婉妃能做到的都会去做,所以,卿歌,贡墨冠首的位置,本王拭目以待。”     “是,卿歌定不负王爷期许。”墨卿歌低眉顺眼地应道。     逍遥王点点头。他一挥袖,抬脚竟往古绯那边的屋子去了。     墨卿歌瞧着逍遥王渐行离开的背影,直至最后没入晦暗不明的对面古绯房间里,她眼底愤恨的妒意如泊泊冷泉。不断上涌,只恨不得将古绯碎尸万段才甘心。     却说逍遥王进了古绯那边的房间,他瞧着正在净手的古绯,戏笑了声,“今个怎这么快就回来了?比斗出问题了?”     闻言,古绯眉心一皱,她扭头看门口的逍遥王,只见站在逆光处的殷九狐身上柔和非常,有深浅不一的以他高挺的鼻梁为界,映衬出让人怦然心动的俊美来。     许是古绯眼都不眨地盯着他看的太久。逍遥王狭长的凤眼笑着上扬,“怎的,这才几日,就不认识了,还是……”     “你在辨认我到底是谁?”     最后一句话。他嗓音压得低,带着一种蛊惑的醇厚,像极枕边呢喃。     可古绯蓦地收回视线,她低头继续擦手,待每根指头都擦的干干净净了,才不咸不淡地道,“不知王爷有何事?不然。民女比斗一场,困乏了。”     言下之意,就是在逐客了。     逍遥王轻笑了声,他施施然走进来,站到古绯面前,将她尽数拢进自己的阴影之中。略带压迫的道,“真叫人失望哪,阿绯果然也无法区分我和他么?”     说道这,他脸上露出奇异地笑来,“他不喜皇宫。多半都是我在皇宫出入,所以,阿绯下次别认错了,我是——”     “尤湖!”     说着,他伸手以指腹挑起古绯的下颌,低头凑近她,风华无双的脸上带着难得的认真,仿佛要古绯深刻记住他一般。     哪想,古绯讥诮一笑,她轻轻拂开逍遥王的手,就道,“王爷若闲得发慌,想必墨大姑娘很愿意相陪,民女么?长的不入眼,就不在王爷面前转悠了。”     逍遥王身子一僵,他定定地望进古绯眼眸深处,想瞧出什么来,可从始至终古绯面对他的表情都只有梳理和陌生。     “呵,”逍遥王低笑出声,分不出喜怒,笑到难以自持之际,他单手捂唇,从稀疏的指缝中,才能见薄唇弯曲的弧度,止也止不住,“没错,本王不是他。”     笑够了,他绕着古绯转了圈,眸光像在看某种稀罕的玩意,“你是怎区分出来的?”     古绯嘴角带不屑,她万分不想和逍遥王有纠葛,即便他和尤湖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孔,可生来便是皇子的,不管怎么掩藏,身上的气势还是有锋芒逼人。     她索性告诉他,“尤湖从不会唤民女阿绯,也不会在民女面前自称我。”     答案就这么简单。     让逍遥王都愣了下,一母同胞的双生,在这世间,没有谁有他那般了解尤湖,有时为了方便行事,两人时常调换身份,这么多年,压根就没被任何一个人看穿过,可偏生在古绯这,两次三番的被识破。     他对古绯心起兴致,瞅着她那张素白不甚有表情的脸,还有那双让人见之不忘的黑白眸子,明明是心机深沉的人,可那眼眸一如幼儿般纯粹,这在他看来,有这样的眸子,是他从前可能有过,但却现在不能拥有的,从而会心起呵护之意,更会是想亲手让那双眸子染上世间污浊,不复清澈了,估摸才会越加的舒心。     然而,不管如何,他多半隐约的能猜到尤湖对古绯是怀有怎样的一种心情了。     “原来如此,”他近乎喃喃低语,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就这么字语间,他身上又起仄人的贵气,“依你之见,这次贡墨冠首会是谁?”     古绯抿了抿唇,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能得冠首者,自然是技艺一等一,且这品鉴会由皇上钦点,民女不敢妄揣圣意。”     就算知晓古绯这是敷衍的话,可逍遥王也没话头能拿捏,是以讨了个没趣,他又觉古绯这样死板漠然的女子,除了会制墨,其他皆一窍不通,容貌也只能算尚可,为人还不讨喜,就不晓得尤湖到底欢喜她哪点了,想到这里,他就觉一股子丢脸的情绪犯上来,怎么都是亲兄弟,这样的眼光,他都面上无彩。     “你这会倒有自知之明了。”丢下这句话,他一甩袖,若浮云曳动,旋身就走了出去,到了院中,连巴巴朝这边望着他的墨卿歌都没招呼,径直就出宫了。     良久,古绯才冷笑一声,逍遥王那点看不上的她的意味太明显,她哪里不晓得,可还她瞧不上逍遥王呢,也幸的尤湖不是那等一模的性子,如若不然,她当年就连院门都不让他进。     所谓的两看两相厌,大抵就是如此。     仿佛让她没个安生的时候,不多时,墨卿歌过来了。     她脸上带着狰狞的愤恨,深深地潜藏在伪善的笑靥之下,才一进门,她冲古绯就道,“阿绯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有了乐清泊还不够,连逍遥王都要勾|引一番么?”     古绯瞥了眼眼观鼻的小太监和粉黛,示意两人出去,整个屋子里只剩两人后,古绯轻描淡写地执起茶盏,先是呷了一口,然后冷眼一扫墨卿歌,手中茶盏猛地就朝她裙裾砸去。     “嘭”的一声,金边牡丹釉色的茶盏破碎炸裂的墨卿歌绣鞋尖,将之裙摆和绣鞋面浸湿一大片,还有在日光下折射出尖锐菱角的瓷片。     墨卿歌不防备,她愣在当场,低头看着湿哒哒地裙摆,秋水翦瞳睁地老大,似乎难以置信,古绯说动手就动手了。     “此一,是因你口无遮拦,你稀罕逍遥王,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你若再将我拉上,下一次我就将茶盏扔你脸上!”古绯说的厉色,再不留半点情面,这几天是比斗关键之时,她不想和她计较,可不代表她就能干脆的隐忍下来。     “此二,你利用我为你在婉妃面前制龙香墨,”话到此处,古绯无视墨卿歌难看的神色,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还有你夺方抢墨之仇,你当我古绯的东西就那么好抢夺的,嗯?”     “今个,墨家那老师父,制的是龙香墨吧?按着我给你的配方?”     古绯诡异地提起这事,她笑了起来,“我倒要看看,三日后,墨家如何收场!”     墨卿歌大惊,那配方她当然找别的理由给墨长河过过目,当时墨长河是赞不绝口,也说配方没有问题,可眼下古绯的话,叫她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你干了什么?”她尖声问道,带着点惊慌的歇斯底里,“墨家没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哼,”古绯小而尖的下颌一扬,她明明是坐在轮椅上,却对墨卿歌生出了居高临下的睥睨来,“好处么,不管有没有,只要你墨卿歌不好过了,我就欢心!”     “你敢!”墨卿歌咬牙切齿,眉目的怨毒再无法掩饰,她冲将上来,就想对古绯动手。     “不知死活!”古绯不屑地道,她在轮椅扶手里侧一按,只听的“嗖嗖”几声,就有寒光利刃弹射出来,明刀晃晃得被她拿在手里,一点也不介意和墨卿歌再动手一遭。     墨卿歌顿住脚,眼里暗芒闪烁不定,尔后她冷静下来,一点一点将外泄的情绪收敛回去,带出惯常的伪善笑脸,“阿绯妹妹说笑了,快将利刃收起来,这是皇宫,让旁人看见误会了可不好。”     古绯笑的玩味,她不搭话,只那么看着墨卿歌,指间转着利刃,不说收也不说不收,直笑的让墨卿歌心底发憷,她可是还清楚记得,有好几次和古绯之间的生死相斗,皆没捞到半点好处。     “既然阿绯妹妹比斗困乏了,大姊就不打扰了。”说着,墨卿歌提着裙摆,当没看到那点湿润,转身出了门,一拐角就脚步匆匆得往比斗大殿那边去,古绯刚才说的话,她不得不放心上,纵使知道这会阻止不及,也还是想去瞧瞧。     (阿姽:稍后还有一更。)           220 彩蝶蜂群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不说墨卿歌最后如何了,单说三天的时间一过,还在宫里的八位制墨师父一早就到了比斗大殿候着。     古绯来的不早也不晚,今日便能揭晓贡墨冠首,谁都心急。     魏明央姗姗来迟,一同过来的还有初元帝,以及落后皇帝半步头戴凤钗的雍容妇人,古绯瞥了一眼,和众人一起跪下高呼,她不是没眼力,自然能看出那妇人是当今皇后——兰后。     大殷兰家,从前也是四代将门,一家忠烈,后因三国常年战乱不休,兰家男儿悉数战死沙场,也就剩女儿一个,先帝感念,便将兰家唯一的女儿许给太子为妃,再后来便有了兰后,兰家也算因此而昌盛一时,只是可惜兰家男丁单薄,即便再得圣宠,也是繁华有限。     待初元帝和兰后坐定之后,魏明央一撩红披风,扯着尖利的嗓音道,“下面请制墨师父入场,卸墨之后,方可展示,再行品鉴,以品鉴排高低,评价最高者为这次贡墨征选的冠首圣师,其次为左圣师,再次为右圣师,皇恩浩荡,右圣师以下者,皆有赏赐,望诸君努力,以不负圣意。”     古绯跟着,自己转轮椅入殿,到那天制墨的案几边,她先是瞅了瞅,案几上的物什,包括墨模的摆动,都丝毫未动,她暗自点头,知晓没被人做过手脚。     当即一挽袖子,就开始熟练的动手拆卸墨模。     她那日让宫廷名匠师父刻的墨模乃双龙戏珠的样式,以圆形为底衬,上有一大一小双龙脚踏祥云,龙须飘然,正在追逐一小指甲盖大小的珠子,整个图案栩栩如生,灵动逼人。     墨模拆掉之后,古绯利落的打磨墨丸,后整个墨身都以金色描染。独独留了玄色漆黑的龙眼,待描金干了之后,那点便成为画龙点睛,当真有叶公画龙的本事。     古绯未再做过多的修饰。本身宫廷名匠的雕刻技艺就是一等一的,那墨模雕的来很是精致,是以她并不需要多做画蛇添足,等到她搁笔之际,便有小太监过来,拿了木质托盘,将墨丸装好,且用红绸覆盖,最后八枚墨丸混迹一起,便是师父自个都猜不出自己制的墨丸是在哪个托盘之中。     紧接着有八名白衣翩然。容貌秀妍的艺师飘了进来,打头领进来的人居然是不苟言笑的苏姑姑,她先是朝着殿上一拜,再一挥手,八名艺师自发择了一托盘。稍后的墨丸展示便有她们来。     大殿上的案几被撤了下去,古绯等人退至一边,一声叮咚琴声之后,第一名的艺师背着众人掀开红绸,窈窕背影,乌发挽起,随着琴声而轻轻曳动。如摇摆青柳,动人非常。     待墨研好之后,那艺师又将红绸盖上,只执了毫笔,饱蘸墨汁后,就以自己的白裙为纸。优雅又缓慢地勾勒起来,身姿妙曼如舞,这等似舞非舞,倒别有一番的滋味。     一曲毕,那艺师也画完了。这时众人才看清,她那白裙之上,已经以墨或浅淡或厚重地绘了幅飘渺朦胧的山水画,随着她的莲步轻移,裙裾之间还能见雁飞来去,好看的紧。     殿上的初元帝不说话,他高高在上,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如此,兰后也不予品鉴,只魏明央不痛不痒地道了句,“甚好,下一位。”     第一位的艺师行了一礼后,又低眉顺眼地退回到自己的托盘前,没有人知晓,啊托盘中的墨丸,到底是哪位师父制的。     紧接着是第二位的艺师上场,她展示墨丸的方式不同于前一位,可同样的是,托盘红绸里的墨丸没有让任何人看见,遮掩又不失违和地研了墨,此艺师干脆一手端着砚台,在好听的琵琶声中,有两小太监赶紧上去往地下铺了大张的白纸,那艺师倏地将砚台放到地上,自己提起点裙摆,竟以绣了珍珠的精致绣鞋尖蘸墨汁,然后她双手高举,葱白十指比出了惟妙惟肖的各种花的形状,人随琵琶声的起伏而跳跃了起来,那点墨汁便从她绣鞋尖被甩下来,在如雪白纸上激荡开点点殷若红梅的墨迹来。     片刻后,一舞方歇,那地下的白纸上已经呈现出三月粉桃缤纷的美景来,秀丽的桃树,扬洒的桃花,当真让人亲眼所见那等美色来。     魏明央亲自上前,将那图拾捡起来,细细地看了,再呈给殿上的初元帝和兰后。     “好一幅的三月粉桃图,且这墨香也如桃香般,若再有拾英仕女,当为上佳。”兰后笑着品鉴道。     初元帝不咸不淡地将那图放一边,应和了声,“皇后说的极是。”     “下一位。”魏明央眼见没初元帝没说辞了,又喊道。     随后便是极为艺师各展手段,不管是歌也好,舞也罢,再或者舞剑也有之,都尽可能的将墨丸出彩的一面展现给初元帝。     古绯极有耐性,她每个都仔细看,这些宫廷艺师,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而且日后她玄朱坊也可以照着这模子来养一些艺师供人欣赏,这种高腰之事,哪里会引不来自视高傲的文人雅士,这文人雅士进店的多了,自然买卖就更多了。     当到第六位艺师之事,古绯嗅觉敏锐,旁人还没察觉,她就已经嗅到了熟悉的香味,不是其他味道,正是龙香墨特有的淡淡麝香。     她微微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瞥了一边的墨卿歌一眼,尽是讥诮。     当艺师将墨汁化浓开,以指代笔,也不要纸,就那么随性轻点在自己周身,还有脚下,看似乱无章法,可却隐带方圆。     古绯眉心一皱,旁人看不明白,可她晓得,真正的龙香墨到最后,当墨香散发出时,会引来彩蝶翩翩,而那艺师像早就知晓了般,这会那些看似随意的点抚,待会若是引来彩蝶,那便会是一由彩蝶组成的几个大字,到时。势必会引得所有人的赞叹,就是初元帝都一定会对墨家另眼相看。     但世间事,哪里会有那么顺利的,特别还是在古绯有意为之。就在她眼皮底下,她哪里肯让墨卿歌得了所有的好去,即便墨卿歌连艺师都能收买,今日,她也一样让她一败涂地。     果然,悠扬箫声一婉转,有琴音和声而起,一曲蝶恋花传来之际,果然就有彩蝶从天际振翅而来,起先只是两三只。不引人注意,这六七月的时节,都谁当是偶然飞来了。     可绵连不觉,大片各色彩蝶飞舞而来,最后歇息停靠在艺师墨汁点过的地儿。见到这幕的所有人都惊叹了,包括殿上的初元帝和兰后以及魏明央。     再没有彩蝶飞来之际,刚才那艺师点过的痕迹,在彩蝶的停靠之下,所有都看的清清楚楚,那是四个大字——     大殷一统!     可以说从前朝的大殷王朝分而为大殷、南齐、云离三国,几乎历代的大殷皇帝。没有一个不想将三国一统,再重现大殷盛世。     “啪啪啪!”初元帝击掌之声在殿中清晰地响起,兰后亦是赞叹出声。     从头看到尾的墨卿歌没有因此而兴奋,她心底的不安反而越加凝重,古绯那日说的话,还言犹在耳。她手心浸润出了冷汗,想了又想,还是猜不透古绯布下的这局到底在哪,看不透局,破局之说自然无从说起。     古绯指腹习惯性地摩挲轮椅扶手。她在心头默数——     一,二,三,四,五……     当数到第十的时候,已经有耳尖的人听到不知打哪传来嗡嗡的振翅声响,像是无数只蚊虫凑堆发出的声响,又像是某种鼓风的漏风之声。     即便有人听到,也没人在意。     古绯不动声色地后退了点,状若无意地抽出帕子擦了擦鼻尖细密的香汗。     “嗡嗡嗡”声音越来越响,终于到无法忽略的地步,有人不经意抬头,就见由远及近,一群蜜蜂刺虫飞快的接近。     “有蜂!”有师父惊呼一声。     魏明央反应很快,他飞快地蹿到初元帝和兰后的前面,双臂一张就吼道,“护驾!取水将墨汁冲散,快!”     这几句话之间,无数的蜂群而至,有些蜂开始驱逐彩蝶,而有些蜂则专往宫女和兰后那招呼,毕竟女子喜香,而蜂蝶也惹香。     立马就有数队禁军侍卫铿锵进来,有条不紊的一队人脱下身上的披风将艺师和墨丸给护住,另有小太监提着水桶从外面舀水进来将地下沾染的墨汁尽数冲涮干净。     兰后被吓的花容失色,今个因着能和初元帝一起过来,她特意化了精致妆容,衣裳上的熏香可不是一般的好闻,同样也招惹蜂群,初元帝二话不说,长臂一拦,就将兰后拥进怀里护住,另一手挥着衣袖不断驱赶靠近的蜂群。     魏明央很有眼色,他赶紧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递给初元帝给兰后系上,自己还脱了外衫,挥舞的鼓噪起风,十分神勇地在初元帝面前赶蜂群。     虽然早知会这样,可古绯依然没对自己对任何的防卫,甚至她今天的衣裳,故意让粉黛挑了香味最浓的一件,平素她嗅觉敏锐,不喜熏香,可在宫里头,未免落人口实,也实在不方便,故而粉黛伺候她的时候,是每件衣裳都熏的香的很。     所以,同样有蜂群往她身上扑,挥着手里的帕子,免不了还是要被蛰几下。     而一边的墨卿歌面如死灰,她动也不动,似乎身体已经失去知觉,她只看到殿上初元帝脸上浮起的怒意,身边有蜂群来袭,也顾不上,同样心底绝望的还有墨家那位老师父,墨是他制的,这冲撞了圣上,别说他一家的命,就是墨家都不好过。     此一局,古绯蓄谋已久,可以说从墨卿歌夺她龙香墨的配方之际,她就已经设下了套,只等墨卿歌乖乖往里钻,而今日的境地,但凡是墨卿歌野心收敛点,也不致于会将自个连带墨家一起陷入死地之中。     一切,在古绯看来,都由墨卿歌咎由自取,她给她香饵,可所有的选择,都是墨卿歌自个做出的决定,古绯的掌控人心,最为可怕的不是森森算计,而是走到绝路死境,亦是自己不自觉走进去的,她最多在后推波助澜一把而已。     (阿姽:泪目,彻底手残,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卡出来。)           221 民女谢主隆恩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待龙墨香的香味彻底被水冲淡后,蜂群在御庭侍卫的驱赶下,也尽数从大殿之中飞出,连同彩蝶一起,整个大殿又干净下来。     冲撞圣颜,所有的人当即噗通一声跪下,古绯也撑着跪伏跪在地,毕竟她还不想做出头那个,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小魏子,”低沉的嗓音从殿上传来,恍若在天际一般的不真切,那那口吻之中的威严却叫人胆颤心惊,“叫御医。”     初元帝拉着兰后的手,眼见上面被蛰出红肿来,脸色阴沉如水。     魏明央一个激灵,赶紧差了个小太监去唤御医,并几步蹿到装龙香墨的那托盘,一把扯了红绸,两指捻起墨丸一举,厉声喝道,“此墨丸是哪位师父所制?”     墨卿歌脸色越发的白,站她身后的那墨家老师父更是手脚都在哆嗦,口齿不清地回道,“回……公公……是……是小人……”     魏明央冷哼一声,他眼带杀意地瞥了墨卿歌一眼,拿起那枚墨丸到鼻端一嗅,“如此重的香味,墨家此次制出这等事,是何居心?”     “小人……小人没……没有……”那老师父只恨不得能晕死过去,他频频偷看墨卿歌,眼见墨卿歌半点不吭声,当即心头无比绝望,是以大着胆子道,“小人全按配方所制,毫无差池,这配方也是墨家出的,小人冤枉……”     这话入墨卿歌的耳,叫她一下反应过来,她一声音带着尖利,首先撇清关系,“你胡说,定是你技艺不精,龙香墨配方绝无问题!”     话音才落,她猛地一凛,想起那日古绯的话。骤然这时候明白定是古绯做了手脚,可当着初元帝和兰后的面,她还真不敢毫无证据的乱说一气,指不定会被认为是信口雌黄。查处下来便更是说不清了。     “墨家?”理了理凤钗的兰后轻描淡写地问了句,这会手背痛痒难忍,她也只得大度忍着,反而还对初元帝道,“皇上,臣妾无大碍,务须挂怀。”     初元帝点点头,遂松开他,不怒而威地眉目一挑,“皇后贤德。不过,一会还是得让御医多瞧瞧,莫留了痕。”     说完,他转头对魏明央道,“小魏子。如何之故?这墨家往年制的墨,甚得朕心,怎的今年出了如此纰漏?”     魏明央当即将墨丸之中因花香味过重,而不仅引来彩蝶,还将蜂群也招来之事说了便,末了,只说今年以墨家身份来征选贡墨的是墨家嫡长女。其他缘由还有待查清。     初元帝沉吟片刻,他瞅着殿下跪着的墨卿歌,意味不明地道,“墨家长女?”     “莫不是有那大京第一美人之称的?”谁也不曾先初元帝开口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话下之意谁也不敢轻易揣度。     就是听闻的古绯,眉头都皱了皱。她算计到很多,也料到墨卿歌会有的野心和选择,可却没想到初元帝为一国之君,古来有之,国君者。后宫佳丽三千,皆有收美享用的喜好。     初元帝是君,墨卿歌是第一美人,怎么看都不是好的兆头。     这样想的人,不仅有古绯,同样还有兰后,她眼底有高深莫测的点光,倏地她轻拉了拉初元帝龙袍,引得初元帝注意后道,“皇上,后面还有两味墨丸,不瞧了么?臣妾倒是感兴趣的紧,这连招蜂引蝶的墨丸都制出来了,指不定就还有更有趣的。”     没瞧出初元帝是否真的有兴致,他从墨卿歌身上收回目光,皇冠之上的流苏曳动如水银,“也好,小魏子继续。”     “喏。”魏明央面带浅笑,一转身瞅着小太监招来了一队御医,当即挪开道,让御医先给兰后瞧瞧,后他才朝第七位艺师挥手,示意站出去继续。     第七位的艺师,额头上被蛰了好大一片的红肿,又痒又疼,还火辣辣的难受非常,可御医都是先要给兰后诊了后,运气好才能轮的上她们,这会还要展示,即便再心有埋怨,在初元帝面前,谁敢造次。     大殿之中的所有人,初元帝没开口让起来,都只得挨个跪着,古绯腿本就有伤,这会跪的时间一久,就有点人发晕,她动作不显地往后挪了挪,将后背靠在轮椅边上,这才舒服一点。     墨卿歌的面色渐渐恢复红润,刚才的一幕在她脑海之中反复闪现,这会又开始品鉴墨丸,在她心里,这是初元帝不追究了?还有初元帝那句问话,居然也是知晓她的倾城美色,这样的话下之意是不是……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然而心却渐渐地火热了起来,如若真如她所想,滔天的富贵和权势还不是唾手可得!     古绯余光一扫,将墨卿歌神色尽收眼底,她眸色微沉。     第七位艺师正在殿中翩翩起舞的当,蓦地,四肢发软,跌倒再地,却是被蜂群蛰的很了,身子不济无法在展示墨丸。     魏明央眉头一皱,一挥手,示意最后一位艺师赶紧上场,省的坏了初元帝和兰后的兴致。     这最后的一位艺师,在蜂群来的时候,她站的最为靠后还是怎的,竟然毫发无伤,她背着众人揭开红绸,如前几位艺师一般,轻研墨汁,可她才手执墨丸一遇清水,砚台之中便腾起隐约的白雾。     艺师手一顿,她继续敛袖划拉墨丸,升腾而起的白雾越来越多,最后升至半空,有轻风一吹,就形成双龙嬉戏的图案。     这幕异象惊了所有人,那艺师手里还拿着墨丸愣愣一转身,看着魏明央,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居然有白雾,还成龙形!”兰后惊奇地道,她看向正在给她涂抹药膏的初元帝,“皇上,这真是吉兆啊!     魏明央想的比较多,他上前一步,行礼道,“启禀皇上,未免有异,这最后一场,还请皇上许奴才亲自展示。”     初元帝给兰后手背抹了药膏。这才眯起眼睛看向正缓缓散去的龙形白雾,他勾起嘴角,多了点兴味,“准。”     魏明央谢恩之后。从那艺师手中接过墨丸,才一入手,精巧的双龙戏珠墨身,就让他起了点爱惜之意,再仔细一看技艺,也是顶好的。     当即他挽起袖子,待那半空之中的白雾散去之后,才复又在石砚之中研磨几下,执笔饱蘸墨汁,魏明央嗅之。并无明显墨香,他才放心地伏身,手腕使力,刷刷几下,行云流水地写下“龙行万世”四字。     就在他搁笔。一吹字迹的当,那白纸上的黑字又起变化,瘦劲清峻的隶书,体势飞动不拘,遒劲有力的转折笔锋,居然渗透过白纸,浸润进木质案几里头。却是无论如何擦拭,都无法洗涮掉。     魏明央惊疑不定,这细节被殿上的初元帝看的清清楚楚,他忽的大笑一声,“神仙传云,汉桓帝征仙人王远。远乃题宫门四百余字。帝恶而削之,外字去,内字复见,墨皆入木里。”     初元帝缓缓从殿上拾阶而下,他一边道。“不想,今日我大殷也有这等奇才,墨入木里,故而削之又复见,朕和诸君一样,年幼之时,都以为这神仙传,皆是怪力乱神的荒谬之言,今日这贡墨征选,当是让朕大开眼界。”     “朕册,”初元帝从魏明央手中接过那枚双龙戏珠的墨丸,朗声道,“此墨为贡墨,所制师父为我大殷圣师!”     古绯反应很快,几乎在初元帝话音方落的当,她前额叩在冰冷的地上,口中高呼,“民女古绯谢主隆恩!”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古绯身上,眼见她身后还摆着一轮椅,脸色微变,说不出的古怪唏嘘之意。     初元帝显然也没想到手上墨丸是一不良于|行的姑娘制出来的,而且此前魏明央还说过坊间对古绯的传闻褒贬不一,心下便越发觉得古绯有趣。     他道,“朕许你坐回轮椅上回话。”     古绯再次谢恩,在旁的魏明央撘了把手,将古绯扶到轮椅上坐好,古绯垂眸浅笑谢过。     初元帝转着指间的墨丸,看够了才将之递给魏明央道,“送到朕的龙案去,日后就用此墨丸御批。”     魏明央忙不迭地放好墨丸,初元帝往殿上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得回身朝古绯问道,“此墨丸叫何名?”     古绯镇定自若,从始至终她都半垂眼睑,只看着自己的绣鞋尖,绝不因好奇初元帝的长相就乱瞟乱看,“民女在最后比斗之前,才偶然配伍出配方,故而还未来得及取名。”     说到这,她顿了下,十分大胆地道,“皇上,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哦?”初元帝旋身,往古绯的方向走了几步。     “民女斗胆,请皇上为此墨御赐墨名。”古绯语调无波,那口气就像在说今个天气真好一般。     可听到这话的人当即无一步抽了口冷气,就是魏明央都觉古绯胆大妄为。     常年天威难测,谁说得清这刻还和气心情不错的初元帝,下一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雷霆大怒了,而君王一怒,哪个不是血流成河。     初元帝沉吟片刻,他双手背剪身后,无意识地走了几步,然后瞧着古绯,似笑非笑地道,“果真是斗胆的很,不过……”     “今日这墨丸甚得朕心,朕就准了尔等也无妨,”说着,初元帝环顾四周,吐出两字,“龙御,龙御千秋的龙御!”     最后一字方还在唇边,魏明央也一撩袍子跪了下去,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高呼恭贺道。     古绯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不仅摘得贡墨冠首,还得了御赐的墨名,此后玄朱坊也算是名门了,她这样想着,眼梢余光朝左手边的墨卿歌看去。     今日这等荣耀,她要墨卿歌亲眼看着她荣登极致,方才能缓心头仇恨。     果不其然,墨卿歌脸色难看的很,她口中跟着众人在高呼,眼底的怨毒已经浓如宿墨,恨不得现在就将古绯给弄死好取而代之。     古绯勾了勾嘴角,她仿佛已经预见接下来墨家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倾覆的。     正待她欲收回视线之时,斜刺里,一道冷冽的寒光从跪在她前面的花师父袖中滑落出来,那是一柄刀,一柄不长却无比锋利的利刃。     (阿姽:汉桓帝招仙人王远出自《神仙传》。闲话一句,给大家介绍个电影,还不错,叫《绣春刀》。)           222 姑娘这般缠人,如何才好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点漆黑瞳骤然紧缩如麦芒,电光火石间,在花师父手握刀柄之际,古绯知晓自己的机会来了。【 】     她想也不想,全凭身体的本能,大力一转轮椅,先是扶手狠狠地撞在花师父手臂,在她身子不稳之际,古绯条件反射地就想按下扶手里侧的小凸点。     然而,只那么一瞬,她果断地放弃了这想法,转而是大喝一声,“皇上,小心!”     紧接着,也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她双手一抱,从侧面整个将花师父给抱住,那当,花师父已经扬起了利刃,冷冽的寒光,譬如冰霜,带起流星般的速度,就欲刺向初元帝。     三人的位置,本是因着初元帝起先靠近古绯,而花师父则跪在古绯左前方,更为接近初元帝一些。     古绯轮椅先是一撞,让花师父趔趄了几步,后她再一拦,实际那距离就更近了。     古绯只顾救驾,也就压根就没看到中年帝王不闪不避,他甚至连背手的动作都没松分毫,就那么冷冷地直视花师父,眼神锐利如鹰隼,一身龙袍龙冠,越加从他身上带出不怒而威地架势。     花师父丝毫不念和古绯初识的几天情谊,那利刃利索地一个调转,就从右手到左手,尽管腰身还拖着个古绯,她毅然速度不减地朝初元帝杀去。     “嘭”古绯双手死死扣在花师父腰身,她人被带拉着走,栽倒在地,手肘膝盖撞得生疼,可她没空想那么多,眼瞅着那利刃就要戳到初元帝面前。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之瞬,甚至这会连一边的魏明央和兰后都才迟钝的反应过来,两人惊慌高呼――     “皇上!”     “皇上!”     古绯眸色幽沉,她在见到花师父手中利刃之时,毫不考虑的就决定以身救驾,让初元帝欠她个救命之恩,这会骑虎难下,既然要救自然就要救到底,岂容功亏于溃的道理,是以她娇喝一声,“休得造次!”     话音方落,竟不管不顾地张口就咬在花师父腰身,那一口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只一下嘴,透过衣料就尝到了铁锈的血腥味。     “啊!”花师父痛呼一声,刺杀的动作一顿,就那么一瞬间,就有御庭侍卫冲将过来,将初元帝护着往后退。     古绯眼瞅初元帝被侍卫保护地几乎看不见人影,她才松口。     “你该死!”花师父眼眶欲裂,要知道女子腰身本就是极为敏感的地儿,被旁人碰触都难忍,更何况古绯还一口不要命地咬上去,就算不论古绯坏她大事,单是这一口之仇就不是那么好善罢甘休的。     只见花师父一甩手,将古绯提将起来,手腕翻转,那寒光利刃就狠狠的往古绯心窝扎去。     “给朕救人!”     古绯依稀间听到初元帝雷霆大怒的声音,以及周围有御庭侍卫拔剑,却迟迟不敢上前。     她晓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在大殿上,如若不然这救命之恩就没法找初元帝讨要了,她古绯本就不会是肯吃亏的主,所以在那利刃及体的当,她一手精准地戳在花师父腰身自己咬出的伤口上,自己再努力偏转身子。     “噗嗤!”     利刃入体,初初没有疼痛,古绯低头,就见到殷红的血迅速地浸透衣衫,渲染出大团大团若白云的暗红色,再然后,她才感觉到疼痛。     “噗噗噗……”     又是数声利刃刺穿身体的声音,古绯偏了下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茫然,她就见更多的血喷洒在她身上以及脸上,带着腥甜的芬芳以及血液特有的温热温度。     那是有侍卫找准机会,一举数剑刺透花师父,由背而入,彻底地捅穿她那副妖娆妙曼地身子。     花师父大睁着眼,她看着古绯,一咧嘴就诡异地笑了,满口的血顺着她唇滴落下来,连同牙齿都被染成了红色。     “墨家有玄且有绯,玄绯二色并天骄……”     古绯呼吸一滞,她盯着花师父,一瞬间整个脑海都是花师父的临死之言。     墨家有玄且有绯,玄绯二色并天骄!     这话指的是,她和兄长墨玄,一玄一绯,皆是极致之色,听闻这名字是娘亲在他们还未出生之时,就已经定下了的,而知晓这句话的人,在这世间除了早逝去的爹娘,就只有兄长墨玄一人,毕竟两兄妹后来寄人篱下,什么天骄之言,说出去徒惹人笑话而已。     而现在……     花师父咽下最后一口气,她就那么睁着眼,嘴角还保持着诡笑的弧度,看着古绯,噗通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没了人支撑,古绯顺势一起跌坐鲜血之中,花师父那一刀,本是刺向她心窝的,她掐她伤口,还偏转了下身子,导致那利刃堪堪避过利害处,扎在她肩胛以下,心窝以上的位置。     她感觉到疼痛和冷,指尖下是粘稠的血,恍惚之间,她忽闻一股子浅淡的龙麝香,微微睁开眼,就见初元帝竟然亲自跑了过来,将她从血泊之中抱了出来放回轮椅上,也不怕她染他一身脏血。     “皇上……”她像是孤立无援地幼兽,弱弱地唤了声,连出气都带着疼。     初元帝顾忌地看了眼还扎在古绯身上的利刃,瞧着古绯青白似死人的脸,浅笑道,“傻姑娘,一个小小的刺客还奈何不了朕。”     说完,他一转头,就冲还站一边正在商讨要如何给古绯治伤的御医吼道,“朕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刀伤都处理不好,今个这姑娘若是没事倒好,要有个什么好歹,诸位卿家当知后果,嗯?”     几位御医汗如雨下,只差没腿软地当场跪下求饶。     古绯其实脑子发晕的厉害,暗地里她咬了点舌尖,让自己保持那一点的清醒,轻轻拉了拉初元帝的龙袍,虚弱无比地道,“皇上,不用罪责他人,今日若民女殒命于此,可皇上完好无损,那也是民女天大的荣幸……咳……”     初元帝对古绯以身相护的举止极为满意,且见她都这模样了还未他人着想,实在很合他脾性,当即面色都柔和不少,“朕是天子,朕没同意哪个阎王干殒尔的命去。”     似乎觉得自己口吻生硬了点,初元帝顿了下,伸手轻拍了拍古绯发髻,“莫多想,朕这皇宫里头有全天下最好的御医,自然保你无恙,况且,朕还未问及尔的心愿,这救驾之举,该得朕的赏赐,尔若有碍,这赏赐朕可是要收回的。”     听闻这话,古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都说皇帝是金口玉言,哪里有还能将赏赐收回去的道理。     古绯那点诧异地小表情无比地取悦了初元帝,他哈哈大笑几声,一转身就又怒视着那几名御医。     古绯眼眸半阖,不经意间,她越过初元帝就看到站最后后面的兰后,只见面容雍容精致地兰后笑意盈盈,既未上前添乱,又一直保持得体的气度,正在安抚其他受惊的众人。     许是感觉到古绯的注视,兰后烟波一转,就看向古绯,两人视线对视,兰后唇边的笑意一凝,又飞快得深邃起来,眼底更是有古绯看不透的幽深暗光。     这一愣神间,古绯感觉到是一股怨毒地目光胶着在她身上,不用说,她都知晓是墨卿歌的,不过这会么,她懒得理会她,专心顺着身体的疲惫昏迷了过去。     就是有医女在御医的吩咐下给她拔利刃,止血治伤,她都未曾清醒过来,只朦朦胧胧中感觉身边有很多人在说话,吵闹的她心起暴躁,沉如浆糊的意识里不自觉就想起尤湖来,若是尤湖在这,她岂会受这等罪,医术了得不说,还最为晓得她要什么,原则底线在哪,虽人不正经,可好在那脑子好使,处起来轻松自在。     也或许是身子太过虚弱,古绯压根就没意识到,即便在不甚清醒的时候,她都会想起尤湖,继而还念起他的好来。     当她被痛醒渴醒的再次睁眼的时候,昏暗的光线中,她眼都还没睁开,也根本没记起自己是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就唤了声,“水……”     立马就有温热清润的水从她干涸到裂的唇边涓涓地流泻进来,润了她几欲起火的喉咙。     整整喝完一盏的水,她才止住那点渴意,人也越发清醒,可连带的是身上的伤口痛她简直想杀人。     “哎,”一声叹息如水波逐渐荡漾开,随后就是古绯熟悉的嗓音,“小生这才离姑娘几天,姑娘就又带伤了,姑娘这般不顾惜自个,若是没了小生,姑娘要如何是好?”     知晓来人是尤湖,古绯刚想睁眼的心思刹那就熄了,她继续闭着眼,身子都软了几分,浑身散了防备和伪装。     她感觉到有厚实而干燥温暖的掌心覆在了她的额前,灼热的气息喷洒下来,是尤湖凑近了她,“莫不是姑娘害羞,明明舍不得小生,却不好直言,便三天两头的弄伤自个,用这样的法子来痴缠小生。”     古绯眉心一跳,总觉得她再不睁眼,接下来的话更不会是她想听的。     “姑娘对小生这般情深,又如此缠人,旁人若是知晓了定会笑话,”尤湖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无奈,仿若古绯就一任性小孩,专拣让人头疼的法子来引他注意,“不过么,小生还是吃亏一点,谁叫小生不忍拒姑娘的一番心意,缠人就缠人点吧,小生日后将身子底打好了,也还能勉强受的住姑娘……”     果然是不能听的话!rs           223 坐到腿上来,方便动作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猛地睁眼,点漆黑瞳之中倒映出尤湖那张长眉斜飞入鬓的风华俊脸,只见他薄唇含笑,眼梢带轻浮,眉目之间晃荡的是让人面红耳赤的浅淡邪佞,不明显,全被他潜藏了起来。     她粉白如血色的唇一启,就冷漠无情地道,“闭嘴,如若不然滚出去!”     尤湖失笑,在他眼里,这会面白如雪的古绯,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羞恼色厉内荏而已,他指尖虚点落在古绯右侧伤处问,“小生听闻姑娘伤了,可是马不停蹄进宫来,就为姑娘治伤而来,姑娘当真要心狠的将小生赶出去不成?”     经他这么一提醒,古绯顿觉那伤口痛的厉害,全然比之从前的腿伤还疼的厉害,她额头不断有冷汗冒出,整个人不消一瞬就浑身都是汗湿的。     她抽了口冷气,气弱地凶巴巴瞪了他一眼,“不要你治!”     她却是还在介意刚才此人说的那番轻薄之言,硬是撑着不领情。     尤湖不是没见识过古绯的倔强,这会瞧着她疼的双瞳水雾弥漫,眼眶都是红的,一张本就不大的脸上偏生还忍着,不痛呼一声,就是连下唇都给咬出了牙印子。     莫名的,他就心有叹息,虽然知道古绯不是在露委屈装可怜,可她那副样子,倒比装可怜还来的让他心尖子一软,继而是密密麻麻的心疼起来。     这种感觉甚为新奇,他从前没体会过,但也知晓那是对一个人上了心才会如此在意的。     他很是顺其自然,既然上了心,那么顺心而为就是了,其他的他反而不多想了,在这点上,倒是头一次不深思熟虑带算计。     如此想到便做,他起身。长发从微凉的锦被上曳过,那身深紫华服在光线不明的房间里投射出斜长的影子,他就那么一声不吭出了房间。     古绯一愣,不明何时尤湖竟这般听话了。随即伤疼一波一波地袭来,像是有无数只带铁钳的蚂蚁在往她的伤口深处钻,叫她半点不得安生。     她低头看了看有点渗血的纱布,鼻端嗅到一股浅淡的药味,眉心一皱,她甚至都有心将那纱布给解下来,不管伤口算了,可也知晓这是御医给开的药方子,她只能受着。     若是让尤湖给她配药,是不是不会这么痛来着……     这念头倏起。她果断狠狠地掐断!     那人,本就是个不能信任的,维系两人的只有利益而已,她怎可生出依赖的心思来,若是靠的习惯了。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给卖了也说不定,毕竟,世人皆是唯利是图之辈。     “呵,姑娘这是……”房门再次被打开,有厚重的人影踏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戏谑的浅笑,“以为小生走了。故而委屈的哭了?”     古绯侧头,就见尤湖端着一托盘,长身而立的在月光清辉除朝她施施然走来。     华服逶迤,玉冠生辉,面俊如仙,一身清淡的仿佛从水墨画中走出的风流人物。然而他说的话,实在坏了这份景——     “姑娘舍不得小生,直言便是,小生不会丢下姑娘不管,姑娘总是这般口是心非。着实让小生无奈。”     刚才心头浮起的那点安定瞬间消散无踪,古绯冷眼一扫,哼了声,又转头向里,不再看他。     尤湖哪里会计较这些,知晓身子不爽利的人是脾性大点,况且他也不是第一天才了解古绯的。     他搬了张锦杌到榻前,坐到床沿,顺手将托盘搁到杌上,身子微倾,就要去扶古绯起来,“来,让小生看看伤处。”     即便古绯还心有恼怒,可也不会和自个的身子过不去,故她避开他的手,自己单手撑着坐将起来。     尤湖长眉一挑,他复又去将灯火点燃,挪到近前,再坐到床沿,他瞧着只坐着没动的古绯笑道,“姑娘不脱里衫,小生如何看?”     古绯顿了下,横了他一眼,伸手解开点里衫,微微露出右侧那伤口来。     滑腻如凝脂的肌肤暴露在微暖的油灯光点之中,带出一种氤氲的柔光,像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而缠在哪肌肤上的纱布就很是碍眼,还有浸润出的血色。     尤湖正色,他凑近了,一拉古绯手腕一边把脉,一边大力将古绯的里衫给扯了下来,露出更多春光的同时,还有古绯湖绿色的肚兜边缘以及那根勾人的细带。     古绯刚想抬手挣扎,可看尤湖正半阖眼眸皱眉在沉吟着什么,她又将心头那点以为对方故意的心思给按捺下了,兴许只是她多心了。     “不应该……”尤湖近乎自言自语,他把脉完,瞅着古绯伤口,抄起托盘里的银剪,在古绯眨眼的当,刷刷几下就将纱布给剪断,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注意,那银剪一转,就连古绯肚兜的细带给一并剪掉了。     顿时,刺鼻的药味弥漫出来,混合和血腥味,实在难闻。     古绯皱眉,差点惊呼出声,她左手赶紧一护,才将松垮的里衫连同肚兜给拉住,没彻底地松垮到腰身去,总算是堪堪保住了半个娇挺的酥胸。     大片白莹莹的春光外泄,从脖颈到锁骨再到半个胸口都在外,古绯眸色不善地看了尤湖一眼,瞧着他正在细细看纱布上的药粉,也不像是有意的。     她想将衣衫往上拉一拉,谁想,尤湖猛地抬头,指尖就那么抚触到了她光裸的肌肤上,“姑娘别动为好,伤口还在流血。”     果然,就这当的功夫,从那伤口流出的血从她腻白的肌肤上划过,带出妖娆又极为艳丽的猩红痕迹,最后滴落到白色里衫上。     而尤湖,他在古绯诧异地目光中,指尖一点她伤口,蘸了点血,先是看了看,后就那么直直的送进薄唇之中吃了下去。     “你……”古绯怒不可止。     然而,尤湖却奇异地笑了起来,那笑从嘴角深邃的暗影之中绽放,带着深沉的狠厉,“看来。是有人想废了姑娘。”     闻言,古绯刚才还满心的怒意,这会蓦地就凝滞了,像是正燃烧欢腾的烟火一下就被坚冰给冻住了般。“什么意思?”     尤湖起身,倒了盏干净的凉水,然后在古绯身一摸,找出方巾,蘸了蘸水,开始边给古绯清洗伤口边解释道,“姑娘起先觉得疼的厉害,是有人在药粉里加重了一味药,药性烈了,顺着伤口入。换个几次药,只怕姑娘以后这整条右臂都再抬不起来了,如此姑娘以后还要如何制墨,即便现在姑娘有圣师的名头,对初元帝又有救命之恩。可有个几年,谁还记得这些,到时么……”     剩下的话尤湖没说完,古绯再清楚不过,“到时,我是死是活,边能任凭某些人说了算。”     “对的。”很快一盏凉水就被血染得通红。尤湖起身倒掉,又重新倒了盏。     重新坐到床沿,尤湖正要继续给古绯清洗,他动作倏地一顿,后意味不明地挺直背脊,一本正经地道。“姑娘,房里不够光亮,小生有点看不清楚。”     古绯望着他,不发一言,端看他要说什么话来。     果然。尤湖继续道,“不若姑娘坐到小生腿上来,也好方便小生动作。”     古绯不为所动,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尤湖,似乎想从那双风流的凤眸之中看出些什么来,可好一会,她都感觉到肩有凉意,里衫更是被血染红好大一片,才开口道,“随你。”     尤湖点头,他脸上也没多余表情,甚至眼中都是再正色不过。     他放下手中茶盏,倾身双手从古绯腋下而过,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紧接着在古绯带冷意的眼眸之中,摆弄了她双腿一下,让她整个人跨坐在他大腿上,而他往床榻里面挪了挪,还一手撑着古绯后背,怕她没坐稳摔下去。     两人面对面,那动作就和个抱幼儿一模一样。     即便古绯再当没看见,心头也是羞恼横生,到这份上,她还不知尤湖是故意,包括刚才剪断她肚兜细带一事,简直就妄自颈上还长了颗脑袋。     但形似比人强,她的伤也确实只能靠尤湖,故而非好时机,她即便晓得了也只得忍着。     尤湖眉目一展,嘴角不自觉带出笑意,从刚才感觉到腿上这柔软身子一僵,他便晓得了古绯明了自个的心思,是以,这会,他压根就不再藏着掖着,打定了主意想占便宜,当然就得趁人之危地多占点。     所以,他端着茶盏,方巾又蘸湿后,更进一步清洗伤口的时候,他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古绯身上,特别是那光裸的半个酥胸处,美名其曰看不清楚。     古绯不清楚,她这般单手护胸,将裸未裸,还因羞恼而不断起伏的娇挺,都叫人心起欲念。     尤湖是再正常不过的男子,他自然也不例外,况且他这会一双眸子都挂在眼前那身白嫩可口的皮肉上,只能看不能吃,他很快就感受到什么叫搬石头砸自个脚。     身体里缓缓升腾而起的灼热清晰地很,该有的念想一个不少,指下还有意无意地碰触到,而古绯头撇向一边,睫毛轻颤,脸素白,还咬唇隐忍的小模样,都有让人瞬间想化身为野兽的冲动。     他叹息一声,微微拉开和古绯的距离,在现在的情形下,不敢叫古绯晓得他那心思,也幸好,起先他还是顾着古绯的底线,没敢叫人趴他胸口,如若不然,哪里还能瞒得住人。     他手下动作加快,三两下清洗干净后,从袖子里摸出药粉来问道,“姑娘,如若不想太疼,小生可在里面加点麻沸散,不过,麻沸散不利伤口愈合。”     一开口,尤湖自个才发现嗓音喑哑的厉害。     古绯身子一颤,她缓缓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瞳清透如琉璃,带着浮冰碎雪的冷意,她考虑了会,“不用加。”     随后她深深望着他露出个带点讥诮的浅笑,“别以为我不知晓你的心思……”     “我不是,你能一夕喜欢好的起的!”     (阿姽:第二更下午4点。)           224 小生会亲吻姑娘的这里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深沉的幽冷无尽的蔓延,在晕黄的油灯光线中伸展出仄人的氛围。     尤湖手还落在古绯伤处,他抬头看她,俊美无双的面容落下锐利的自晒,又带着泊泊的隐怒,如一阵阴寒森冷的风,呼啸着从古绯面目而过,简直割的人肌肤生疼。     他自顾自地从托盘里重新拿了干净的纱布,撒出药粉,低垂的眼睑映出狭长的弧度,潋滟又艳色。     “抬手!”他冷冷地道,不看古绯一眼,修长的手接连几下动作,便在古绯伤处缠了个漂亮整齐的结。     末了,他还主动将她的里衫拉上点肩,免得古绯受寒着凉。     古绯眸色微闪,她完好的左手一动,就拂开他的手,“不用假好心,你我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这种温情的举止太过……”     然而,她一句话未完,尤湖倏地出手,一下捂住她的唇。     带淡淡药味的手按压着粉白的唇,那掌心再不复让人安心的温度,转而是越发冷的指尖。     “一夕欢好?”他轻笑出声,波澜不惊的语气里有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暗沉,且上挑的狭长眼梢在暗影之中还带着雷霆怒意,只不过都被危险的隐忍了起来。     他注视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那其中恍若冰水的纯粹,明明白白地浮起讥诮。     薄唇勾起弧度,他感受到掌心那抹娇嫩的柔软,心起暴虐的恶意,“你倒真是聪明,猜出我是想求一夕欢好,怎的这会就欲成全我不成?”     他像是被气疯了般,往日那副斯文书生的面孔也不装了,更别说彬彬有礼的称谓,这时候的他,和天生贵气的逍遥王简直一模一样,不管是表情还是说话的口吻。     古绯心头一颤,她扬起下颌,素白的脸上有更为深的影子从鼻端投落,她带着点让人恼火的蔑笑,“一身区区皮肉,竟让王爷瞧得上,还真是民女万世修好的福分。”     说道这,她冷哼一声,尽管还跨坐在尤湖大腿上,可却半点都不露怯,“王爷想要,自取便是,民女只当被疯犬吠了口!”     尤湖怒极反笑,他虽然为南齐质子,又是双生兄弟的影子,可到底是出身皇家,自小也是显贵非常的,被人比成疯犬还是第一次     凤眸之中厉光连闪,犹如星火,他根本不多想,一把按着她后脑勺,一手掌她后腰,身子一使力,将人压到床榻,欺身覆上,无数垂落的黑发阴影之中,他额抵着她的额,一字一句地道,“既是疯犬,可不单吠一口,那定然是无数口,骨头渣也不会留给旁人!”     最后一话音落下,他就那般狠狠地含住她的双唇,带着不可一世的霸道与豪夺,并强势地撬开她齿关,从里到外,从浅到深,横扫占有,还吸卷起她的小舌,当真恨不得一起都吃下去般。     杏眼蓦地圆睁,古绯何时被人这般轻薄过,再如何的倔强凶狠,终归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此刻满口鼻的都是陌生而不适的男子气息,还有那在她口中搅动到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她开始挣扎,连身上的伤都顾不得了。     感受到古绯的抗拒,尤湖只单手精准地捉住她左手腕,拉高到头顶,腰身再一挺,单腿嵌入古绯双股间,身子下沉一用力,就将她那点微薄的反抗消泯。     直到呼吸方窒,他才缓了动作,抽离唇畔,从彼此唇尖牵扯出旖旎羞耻的银线,尤湖意味不明地低笑出声,他伸出舌尖,一添,将那银线一口给吞了下去,瞅着身下那张素白脸上被他沾染上欲念的薄粉,而一双点漆眸子却晶亮如冰雕,带着红尘浑浊以及难以平息的愤怒。     若是以往,他定然就收手了,可今个晚上,才初初很是清晰地明白自己的心意,可转眼就被人践踏的一文不值,他哪里肯轻易罢休,非得要教训古绯一顿,让她狠狠的记住了,什么话是能说的,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古绯大口的喘气,这会她似乎感觉不到伤口的疼,只恨不得将欺自己的这人给咬死。     她怒喝道,“放开!”     那嗓音是从未有过的哑,蹿入尤湖耳膜,叫他心头一荡,虽以往就知古绯的嗓音不似寻常女子的清脆宛若莺啼,而是像冰沙簌簌的低一阶,可这会听着,倒更是别有一番床帏的妙曼地风情来。     他甚至……     想听那嗓音轻唤而出的浅浅细吟,定然是十分美妙。     “呵,”长长的黑发垂落,覆盖在两人的身子上,而尤湖在发之间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姑娘方才可是让小生想要便取,怎的这会才一亲方泽,莫不是就后悔了不成?须知姑娘口中那等一夕之欢,要做的还有很多,比如,小生会亲吻姑娘的这里,还会揉按这,抚过姑娘的腰姿,最后落到姑娘觉最为羞耻的地儿,那才是能给你我带来极致欢愉的……”     他不仅在说,还十分恶劣地比划着动作,指尖从古绯脖颈一路下滑,在娇挺的酥胸转了个圈,后到平坦纤细的腰腹,最后就那么隔着古绯的亵裤,落到女子最柔软也最羞于见人的双股尽头。     “你滚开,滚开,别碰我……”心头终起惊慌,意识到自己的无处可逃,她大喊出声,带出点歇斯底里。     喊着便红了眼眶,眸底泛起湿润,本就因伤疼而楚楚可怜的眉目,越发让人心疼,粉白的唇也是还有咬痕的,她倔强地盯着他,眼都不眨,明明口吻之间已经泄漏了自己的软弱,可到这等地步,她依然不对他低头,仿佛这一低头,日后便再也不能自由的把握自个。     薄唇紧抿,尤湖回望她,良久之后,他都能感受到身下衣衫不整的身子泛出了不正常的潮热。     心起叹气,女子终归还是女子,他记得古绯往日的凶狠和狠辣,可到底也还是女儿身,有些时候,女子惧怕的她自然也是同样,只不过她不会像其他女子一般只会无助哭泣而已,比如这会,已经输的一塌糊涂,还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果然是――     叫人讨厌!     “不碰,”他温和低言,“姑娘安心。”     说着,他身子一侧,躺到床榻里侧,还伸手一一给古绯理好衣衫,末了又摸摸她额头,“有点发烧了,姑娘好生休息。”     眼见古绯还是略有防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的笑,“刚才是小生孟浪了,不过姑娘也不该那般踩踏小生对姑娘的心意,是个男子都会生气的,更何况小生脾性也并不好,若是换了旁人,小生哪里还会顾忌对方愿不愿意,也只是在姑娘面前,小生愿意软和一些。”     说到这,他顿了顿,指腹挑起古绯下颌,让她面对自己,“小生晓得姑娘不信小生,可这心思起了便是起了,姑娘应该也能猜到一点,小生和逍遥王殷九狐是双生子,他那般傲气又凡事肆无忌惮,视人命如草芥,姑娘以为小生又能好到哪里去,所以自然这心思是不容姑娘拒绝的。”     他起身,理了理华服,站在床榻前,背对着古绯,连同光影也似在惧怕他一般,背后蓄积的黑暗仿若深渊,他的声音还在缓缓传来,“小生望姑娘好生想一想,莫要为了拒绝小生的心意而害了旁人性命去才好。”     这所谓的旁人,古绯一霎那就听明白了,除了可能是乐清泊还会是谁。     她手不自觉地抓紧床褥,扭头道,“你若能让我信你,依你又何妨!”     至于这信或不信的尺度,根本就是她自个说算,她若一直说不信,他又能奈何。     言语中的小心思,尤湖哪里不清楚,可这桀骜不驯的古绯就像是个野猫儿,偏生让他想抓来好生训乖了,猫儿么,乖顺后自然都是非常粘人的,走哪跟哪。     他转头,目光深沉又灼灼地看着她,即便晓得古绯那话不对,也还是应道,“姑娘记得今日说过的这话便好。”     言辞之中的志在必得,让古绯心生了点不确定,她反复思量,将自己那话前前后后地想了又想,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骤然大片的阴影覆盖下来,古绯抬眼就见尤湖又坐在了她的床头,且头低下来,飞快地在她唇瓣一扫,在她恼怒之际,就又退开,自顾往外走,衣衫翩然见,听见他在说,“姑娘那点小算计,在小生眼里也是欢喜的。”     姑娘那点小算计,在小生眼里也是欢喜的……     “吱嘎”房门关上的声音传来,古绯才回过神来,她抬手,皱着眉,用袖子擦了擦唇,然才擦了两三下后,她看着自个的袖子就那么愣住了。     倏地她想起了乐清泊,上一次的见面,仿佛已经是在很久远的以前,他们说了什么,她这会居然已经想不起来了,如果不是起先尤湖的威胁,她哪里又会忆起这人。     她这是……已经不眷恋了么……     随即她便自晒一笑,经年过去,面目全非的青梅竹马情谊,哪里还有美好值得她去眷恋的。     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伤口的疼似乎在尤湖为她换药之后,就已经好了许多,即便睡着,她也是不安稳的,梦境纷沓,一会是乐清泊质问她的脸,一会是尤湖不可一世的霸道,再后来便是刺客花师父临死之际说的那话……     她的兄长,墨玄……     猛然再睁眼,入目是刺眼的白光,她虚眯眼,透过睫毛缝隙,就看到医女正拿着银剪在对她比划。     她心头一凛,手一挥将人推开,喝道,“出去!”rs           225 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那医女没留神,被古绯这么一掀,那银剪铿的落到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就听的外间传来威严的声音——     “医女,如何了?”那是初元帝的声音。     古绯眸色微闪,她见那医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外间回道,“启禀皇上,是圣师大人醒了。”     古绯赶紧起身就要下床行大礼,“民女不知皇上到此,还望皇上恕罪。”     外间传来轻笑,“免了,古圣师赶紧养好身子,多多给朕制珍稀墨丸,这就是最好的恕罪方式。”     “那是民女荣幸。”她回道,示意医女给她换药。     外间一时无声,只从里间传来淡淡的药味,古绯一间那药粉,眼底阴沉一片,她盯着那医女,将她身上的纱布剪下来,又重新换上御医开的药,果然那药粉一及体,分明经由一晚已经好转的伤口又剧烈的疼痛起来,且还隐隐有血水渗出。     她面色一狠,吩咐医女给她披上外衫,然后扶她坐到轮椅上,看着那医女,勾起嘴角一笑,在那医女目瞪口呆的神色中,她扯开纱布,在自己的伤口狠狠一按压,让血流的更是汹涌,紧接着她就那么转着轮椅,很不稳的到外间,还喊道,“皇上……”     初元帝一直在外间,和他站一起的还有两三位御医,他等着医女出来问询情况,怎么说,古绯在众目睽睽之下护了驾,且还有一手制墨好技艺,深得他心,故而他今个下朝之后才会抽空过来瞧瞧。     听闻声音,初元帝回头,就见古绯在里间和外间的垂门前,面无血色,身子单薄,乌发披散。本是仪容不整很是失礼,可当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来之际,虚弱地倒让人觉得心疼。     在初元帝的目光中,古绯双手撑着。从轮椅上跪了下去,“不出来对皇上叩拜大礼,民女心底难安,还望皇上不计较民女仪容失礼。”     说着,她当真三叩九拜。     紧跟她身后出来的医女脸色煞白,她浑身轻颤地随着古绯动作一并跪了下去。     初元帝右手一抬,虚引道,“起来吧,朕不计较就是了。”     古绯缓缓起身,动作有摇晃。直到她挺直背脊,众人才发现,她那件藕白色的衣衫上,已经被血染红好大一片,且她刚才跪拜的时候。才有血渗透衣料,滴落带地上,猩红的异常显眼。     初元帝一惊,他回头怒喝御医,“这是怎的一回事?一刀伤而已,为何还血流不止?”     那两三御医也惊讶非常,面对帝王的怒火。想也没想就跪了下去,“臣等不知……”     “不知?”初元帝冷笑出声,“何为不知?”     对这话,没有御医能回答上来。     古绯视野开始有发晕,伤口她自己给按裂了,那药粉就越发顺着血钻进她体内。疼的人发狂。     她面目白如死人,简直气若游丝般,只听得噗通一声,她连小太监扶她上轮椅的力气也没有,就直直倒了下去。     惊呼之中。她听到有人在喊古圣师,鼻端像那日一般嗅到一股浅淡的龙麝香味,她努力睁开眼,果然是初元帝扶起了她,她虚弱地拉住龙袍道,“皇上,莫要动怒,约莫是民女身子不济,对御医开的方子不甚适应,昨个就疼的厉害,刚才也是太过痛,没忍住,倒在皇上面前又失礼了。”     初元帝何等的人物,他哪里听不出来古绯话中之意,当即面色一沉,长臂一伸,将人抱到里间床榻躺好,才阴着脸下令道,“夏御医,去过目过目那药方。”     叫夏御医的老者身子一震,显然也是想到了某种可能,他几步从医女手里拿过药粉在鼻端一嗅,瞬间脸色一变,“启禀皇上,这不是臣等开的方子,此药粉之中加重了一味药量,和臣等所商议出的药方不符。”     初元帝的神色更是难看,他下颌三髯被打理地整整齐齐的美须须尖一动,一字一句的下令道,“将医女拿下,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话音方落,当即就有侍卫大步进来,将那面如菜色连告饶都反应不过来的医女拖了下去。     “夏御医,古圣师之伤,朕交由尔诊治,务必将人给朕治好了,不得有误!”初元帝继续下令道。     夏御医上前一步,头须皆白的面容带着正色,“是,臣领命,定不负皇上所望。”     初元帝这才放心地点点头,他扭头,见床帏间的古绯不甚清醒的样子,沉吟片刻才道,“让苏姑姑过来伺候。”     闻言,夏御医心头吃了一惊,宫里的人都知道,苏姑姑从前那是伺候皇帝的,深的皇帝信任,在后宫之中,便是皇后都要让苏姑姑几分,这会,却被拨来伺候一个匠师,这其中的意味,莫不是……     夏御医没敢再深想,他眼梢瞄了眼躺床上的古绯,姿色只能算清秀,还比不上一些宫女的容貌,可架不住以身护了驾,还会一手了得的制墨技艺,如此看来,也还算尚可。     先不论夏御医是如何的心思,初元帝从云霞殿出来后,四下无旁人之际,他才似笑非笑地瞅了夏御医一眼,“夏老,你多想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吓的夏御医差点没又跪下,连呼,“不敢,不敢。”     古绯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昏暗的光线让她颇为不适应地眨了好几下的眼睛,依稀觉得房里似乎还有其他人,她遂唤道,“粉黛……”     “圣师大人醒了?”轻灵的脚步声进来,随之而来的是陌生的声音。     一刹,古绯心生警惕。     光亮蓦地升腾而起,来人点燃灯盏,又倒了盏温水,到床帏间,古绯才看清原是穿着宫装的姑姑,她辨认了好一会才不确定的问道,“苏姑姑?”     苏姑姑含笑点头,她将古绯半扶起来。将软枕垫古绯背后,送上茶盏道,“是奴,皇上指了奴过来伺候圣师大人。圣师大人莫要在担心什么了。”     话下的意味深长,古绯抿了口温水润了喉当没听出来,实际她在想着苏姑姑来了云霞殿,那晚上尤湖要过来给她换药可要如何才能进来?     随即,她便沉默了,那人昨个才欺了她,这会,她还盼着来作甚?     她撇除那点怪异的心思,将茶盏送还给苏姑姑笑道,“阿绯就劳烦苏姑姑了。”     苏姑姑摇头。起身将茶盏放好,“圣师大人可要用膳?”     说起用膳,古绯才觉自己饿的厉害,她这一昏迷就是大半天,滴水未进。再不用点东西,不用等伤好,她自个就被饿死了。     瞧出古绯面上心思,苏姑姑轻笑了声,她朝门外唤道,“端进来。”     立马就有两队宫女端着膳食鱼贯而入,芬芳的食物香味叫古绯觉得越发饿的难忍。     苏姑姑显然是惯会伺候人的。她拿小盏夹了些适合体弱人吃的,一样一点,后送至古绯面前,瞧着她右手不便,还亲自喂食。     古绯别扭非常,是以她吃了一口。就示意苏姑姑将象牙筷递给她,她就那般左手拿筷,依然灵活如右手般,动作极尽优雅,不快不慢地吃了起来。     徐徐小半个时辰后。古绯才搁筷,吃饱喝足,紧接着困意就浮了起来,不过她还在困睡过去之前还晓得问苏姑姑,“苏姑姑,那医女如何了?兴许只是被人冤枉吧?毕竟我一匠人,即便有幸被皇上封为圣师,可也……”     正在吩咐宫女收拾碗筷的苏姑姑面色一凛,她挥手,示意宫女出去后,才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古绯道,“圣师大人,好生养着身子便是,这事皇上已经下令彻查,不会让大人吃了亏去就是。”     古绯瞧着苏姑姑的表情,瞬间那点瞌睡去了一半,她勾唇低笑一声,“苏姑姑这是什么表情,仿佛阿绯是心有不轨似的。”     话到这份上,苏姑姑也懒得在说面子话,她嘲讽一笑,“没有不轨么?圣师大人还是安分守己点好,既为圣师当做好圣师的事便是,其他的多想也不会是属于圣师大人的,奴这么多年在深宫之中,见得圣师大人这样的姑娘可多了去了。”     说完这话,苏姑姑一拂宫袖,就往外走,临到门口之际,她忽的想起什么似得回身道,“忘了告诉圣师大人,如今大人声名在外,可是有诸多青年才俊盼着能得大人垂爱。”     有暗影从苏姑姑拢在苏姑姑身上,古绯扭头看去,压根就看不清她说这话的神色。     “奴就在外间,大人有何吩咐唤一声便是。”苏姑姑一个转身,果真就去了外间。     古绯睁眼愣愣看着床帏纱帐,苏姑姑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在耳边,良久她嗤笑一声,这些人都以为她想要借此攀附上初元帝么?那张龙床还当是个女子都想上的。     为帝王者,后宫佳丽三千,她又不是墨卿歌,为了泊泊野心,能将自己卖的彻底,还和众多的女子分享一个夫君,旁的女子能不在意,她可是会在意的,若说她从前对这些还能忍着,可现在么,她早在历经生死,两年多前逃出大京的那个晚上,就已经决定这一辈子绝不让仇人好过的同时,亦绝不为任何事而委屈自个。     这两愿望,一个是她的,而后一个,则是多年之前,她的兄长墨玄摸着她头顶发髻,说过的,像很多时候一样,他都言——     阿绯,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不必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委屈自己,凡事有大哥在。     从前她不太懂这话,也没放心上,可现在才真正是有所体会,只是可惜,不知亲人生死。     “姑娘,莫不是在想小生,这般入神。”不知何时,尤湖的不着调的声音传进来。     古绯一惊,分明苏姑姑就在外间。     “姑娘这是在担心小生?”尤湖踏着光影进来,他今个晚上一生书生长衫,唇带浅笑,耳鬓碎发还带雾气,“莫担心,那姑姑醒不过来。”     (阿姽:晚上还有第三更,因为下午和晚上公司要开三季度会议,不确定几点会结束,所以第三更时间也确定不了,但七八成的把握会有第三更。如果开到晚上十一二点那就肯定没办法码字了。)           226 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冷冷地看了尤湖一眼,身子一松,往锦被里缩了缩,困意又浮了上来。请加经|典|书友新群9494-7767【】     尤湖将铜灯移到床榻旁,这次他倒没说那些不正经的话,“姑娘,今个感觉如何?小生听闻白日初元帝大怒,下令彻查,姑娘不准备跟小生说说,姑娘又干了些啥?”     古绯也不要他动手,自己撑起点身,将里衫领子拉下来点,让尤湖瞧伤。     瞧着纱布上带的血色,尤湖眉头一皱,“怎的又出血了?”     古绯自行拿剪子三两下剪掉纱布,边道,“我自己揉按的。”     尤湖眉梢一挑,想说什么瞧着古绯面无表情的模样,又将话咽了下去,只捡起纱布凑到鼻端一嗅,“夏老头给姑娘开的方子?”     古绯点头,“是一个姓夏的御医。”     尤湖蔑笑出声,他将手边断裂的纱布拢到一起,后才从自己袖中摸出个小布包来,摊开了,露出两三小瓷瓶和一卷干净的纱布来。     他衣袖拂动,三两下将其中两小瓷瓶中的软塞拔掉,又拉出纱布,从一瓷瓶中撒出药粉,另一瓷瓶中倒出几滴晶莹剔透又芬芳的粘稠凝露来,与药粉混合了,他才倾身给古绯仔细地敷上。     “夏老头开的方子,只能保证姑娘的伤好而已,如此深的伤口,一不注意,日后就会留下疤的。”他边动作边言语柔和的说道。     古绯将头撇向一边,若是尤湖说些不着调的话,她还能冷言冷语不给好脸色,可这会,连同举止,尤湖都带出往日不多的温柔来,她便有点无所适从了。     仿佛没察觉古绯的不自在,尤湖继续在说,“夏老头的医术,也就和一药童无差。”     这话让古绯微诧,“夏御医可是宫廷御医,怎会不如一药童。”     尤湖抬头看了古绯一眼,两指一挑,就将古绯垂落到胸口的发往后掠,又将她衣衫理的严严实实,才勾起嘴角道,“可不就是一药童么?当年若不是看在他人还老实的份上,小生的师父可是连药童都不会让他当的。”     鲜少听尤湖说起自个的事,古绯眨了眨眼,不确定该不该继续问下去,如若不然他还当她是探底来着。     尤湖从第三个小瓷瓶中倒出一黄豆大小的药丸,凑到古绯唇边,“这是养身子的,宫里煎熬不便,小生昨个回去就做成了药丸子,加了蜜糖,不会苦的,姑娘每日就寝之前服一粒,有助伤口愈合。”     古绯正欲伸手接过,哪想尤湖手一动,径直一手挑起她下颌,捻着那粒药丸直接喂进古绯嘴里。     古绯不防,一口唾沫就给咽了下去,她舌尖在上颚一舔,还真尝到一点蜜糖的甜味。     “你有师父?”两人之间不若昨晚那般争锋相对,古绯心情还算尚可,她还是愿意多跟尤湖聊些。     尤湖瞅着她笑了笑,意味很是深长,“没有师父,这身医术姑娘当小生无师自通不成?”     古绯闭了嘴,没话说。     尤湖将小布包又拢成小团,塞到古绯手里,“姑娘收捡好了,小生不能每晚都得空过来。”     说完,他身子一动,长腿一伸,就懒懒地卧倒在床榻,单手撑头,和古绯枕同一软枕,“姑娘不想晓得宫外情形了?”     这话提醒了古绯,这两天,她基本一直在昏睡,好不容易清醒点,又因着有人要暗害她,而想应对法子去了,有关花师父和宫外之事一并不知晓。     “花师父是何身份,可有查到?”一想到这事,她瞬间就忘了计较尤湖还躺她身边的茬来。     尤湖伸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古绯乌发,“只查到这人幼年生活在大殷和云离边境一小村子里,后因战事,此村的人尽数迁移,她再出现之时,就已经在大京参加贡墨征选了。”     “云离?”古绯心头一动,花师父定然是知晓她兄长墨玄的下落,而现在又牵扯到云离,她顿觉前路如有一团漩涡,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尤湖不清楚古绯的考虑,他只当她再考虑日后,遂道,“即便那刺客是云离派来的,姑娘也勿须担心,只要初元帝还在,一时半会三国的战乱就还起不来。”     他么,也就没回南齐的机会……     这话他自然是不会对她说的。     古绯只考虑了片刻,她继续问道,“其他制墨师父还有墨卿歌已经出宫了?”     尤湖点头又摇头,他给古绯拉了拉锦被道,“其他人出宫了,可墨卿歌还在。”     似乎想起什么可笑的事,尤湖眯着凤眸笑了起来,“姑娘有所不知,这几日墨卿歌都在婉妃那边,比斗那日,她引来的群蜂之祸差点连累墨家不说,就是这最后的冠首都被姑娘给摘了,无论是哪一条,她回墨家都是无法对墨长河交代的,是以,她还不若在宫里头多待些日子,企图能见得初元帝,攀上高枝,便对墨长河无所畏惧,兴许墨家还要转过头来巴结她也说不定。”     古绯冷笑一声,眉目带着淡漠的粼粼波光,“蠢货,我怎从前还着了她的道。”     这带不屑和小算计模样的古绯,在尤湖眼里好看到不行,心尖子软的不像话,他头往古绯那边悄悄地挨蹭过去,若有若无的挨着她带冷香的乌发,低笑出声,“自然是蠢的,若不是乐氏和墨老夫人在背后点拨,墨卿歌当不了姑娘一根手指头。”     古绯哼了声,她扬起下颌,眸底带着傲气。     “不过,姑娘还是小心点的好,”尤湖继续道,他每开口说一句话就蹭到古绯隐藏在发间的柔软耳廓,“如小生所料不错,这次想暗害姑娘的人定然会找个替罪羊,那医女自然是被人收买了,到时还会让姑娘看一场好戏。”     古绯觉得耳边痒,她伸手一挠,转头就凶狠地瞪着他,“下去!”     尤湖可不会听她的,他避开她的伤,长手长脚地将人揽进怀里,没敢将头整个埋进古绯脖颈,退而求其次的下颌抵着她发顶道,“不要,姑娘过河拆桥,从小生这得了信,就要赶小生走,姑娘怎可这般负心薄情。”     古绯眉心一跳,只恨不得一脚将人给踹下榻才好。     “下去!”同样的话她说了第二遍,这会带着凛然的冷意,毫不妥协。     尤湖松开她,暗如黑曜石的凤眸定定地俯视着古绯,似乎想将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给看透一般。     古绯开始推他,一只手力气不够,她竟不顾身上的伤,右手一抬,就要用力。     “啪”尤湖一巴掌就扇在她翘臀,俊脸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姑娘日后若不想制墨,就尽管使右手,姑娘最好记住,这伤是小生给姑娘治的,是了才算,纵使这手长在姑娘身上,日后姑娘全身上下都将会是小生的,姑娘没经小生允许,就乱来试试?”     言语之中的威胁不言而喻,可古绯只注意到尤湖那句全身上下都是他的那话,加之竟然还被人给扇了那般羞耻的地儿,就连爹娘和兄长墨玄都不曾这般教训过她,顿时,恼羞成怒如火山喷发一般熊熊席卷而来。     “尤湖,你混蛋!”她大骂出声,张牙舞爪,张口就叼着尤湖胸口皮肉,还用力磨了磨,直听到头顶传来闷哼的痛呼声才觉解恨。     尤湖疼的抽冷气,可低头瞧着主动凑上来的古绯,他竟然还能翘起嘴角,瞧着她凶巴巴像是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儿一样,身上刚才还阴沉的气息瞬间消失无踪。     他摸了摸她后背,赶紧顺着哄人松口,“姑娘骂的是,小生混蛋,姑娘如此迫不及待的和小生亲近,小生虽也同样欢喜,可姑娘,不用那般用力,小生受不住……”     回答尤湖的,是古绯越加用力,直到那一口她的舌尖品尝到点滴的铁锈腥味,不自觉伸舌一舔嘴里的那点皮肉,果然是血腥味,她一愣,赶紧松口。     尤湖虽有时候说话可恨,可若不是太过分,没碰触她的底线,她也不至于真将人给咬死了去。     而尤湖本来疼着,后来古绯一舔,他本来的痛呼一出口就变成了浑浊的喘息,痛并柔软而温暖的感觉,瞬间从胸口的那点皮肉像细细密密的小闪电一样蹿到她四肢百骸,叫他刹那就起了绮念。     古绯拉他袖子,在嘴边擦了擦,将那点腥味去除了,才算满意。     尤湖叹息一声,他侧身正对古绯,一只手撑着头,单腿一屈,只敢挨着古绯的腿,却没靠上去,“姑娘,可应允小生个请求?”     古绯往床榻里侧挪了挪,拉开距离后,她才揉揉发困的眸子道,“说。”     将她的困意尽收眼底,尤湖伸手在古绯头顶,那么几个穴位轻轻揉按起来,“不管是哪个男子来对姑娘献殷勤,姑娘都不要放心里去,当然小生除外。”     尤湖揉按的力道适中,古绯倍觉舒服,本来都要困一起的眼睑一听这话,倏地又睁开,“你失心疯了?”     献殷勤?不就一直是他缠在她身边么?还说什么欢喜,换做其他男子,她都不良于|行了,又琴棋书画女红没样会的,且整日都只晓得待墨室里面,无趣的紧,谁还会献殷勤来着,她又不是傻子,哪里不知献殷勤的都是非奸即盗,没个好人。     她都懒得再理会他,困的很了她一翻身,背对着他,睡了过去,还不忘道,“你下去……”     尤湖瞧着古绯后背,已经铺陈开的如水乌发,倏地他就无声的笑了,眯着狭长的凤眸,滟潋过水银华光,“小生可当姑娘已经应允了……”     (阿姽:第三更可算赶上了。今天公司开完会就去吃火锅,吃火锅的当,有几个正太服务生进包间来跳小苹果助兴,阿姽瞬间就觉得这年头,服务生这工作也不是啥人都能干的,这社会混口饭吃真不容易。)rs           227 果真都是墨家人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果然不出尤湖所料,没过两天,就从苏姑姑那边传来了信。     初元帝下令彻查的结果下来了,那医女贪图钱财,被人收买,在御医开的方子里头动了手脚,这背后主使恰好就是还滞留宫中的墨卿歌。     贡墨征选,若依着往年,冠首非得花落墨家不可,毕竟百年制墨世家,自来最开始墨家便是作为皇商存在,每年给御庭制的墨丸不在少数,此次的征选,哪知出了个古绯这般天赋卓绝的人物,不仅制的一手好墨,且还得了以身护驾的恩宠在,这泼天的富贵在很多人眼里恍若就是天降鸿运,而古绯么,不过就是个走大运的,恰好砸到她头上而已。     是以,没人能看到她那一手精湛的制墨技艺从何而来。     墨卿歌自然也是如此想的,加之她向来认为古绯样样不如她,是以这等荣华落到古绯手里叫她如何甘心。     这查出的真相,叫初元帝雷霆大怒,听闻有兰后安抚,圣怒才不致于牵连到墨家,即便如此,初元帝还是下令,二十年之内,墨家制的墨丸不可入御庭,而墨卿歌则被押入死牢。     初元帝没说要如何处置墨卿歌,人先收押了,做出这般的态度算是给古绯个交代,这之后,古绯估摸着该墨长河出面了,端看他如何抉择。     这些事看似都与古绯无关,她仍旧暂时住在云霞殿养伤,这会的云霞殿没了其他制墨师父,倒清净非常,苏姑姑惯是会伺候人的,虽对古绯不算太友好,可在一应日常照顾上却不少半点,就连夏御医开的药方子,她都亲力亲为煎熬,然后亲眼看古绯服下。     尤湖说过。夏御医虽医术不如他,可却是不会有坏心的,是以那药还是能喝的。     只不过古绯每次在夏御医过来,安排苏姑姑给她换药之后的当。若是尤湖没空过来,她便要自己将那药再重新换过,尤湖给配的药,不管是药粉还是其他,效果都要比夏御医开的药效好太多。     不过十日的功夫,苏姑姑瞧过她的伤口,跟夏御医细细讲了后,夏御医便抚着胡子说,不用在敷药了,只需不可大力动作。每日细心养着筋骨便是。     她大体能下床走动,日头不晒的时候还可到院中逛逛,至于出云霞殿,她半点都没想过,这是宫里头。纵然只是外皇宫,可也不是她能随便闲逛的。     古绯吃完尤湖给的小瓷瓶里的药丸,又是三五天过去,她瞅着那小瓷瓶,在手中把玩半晌,后才神色莫名地收进怀里。     而这几日,多半很多人都知晓古绯身体无大碍。一应妃子皇子各种稀奇古怪的传唤就来了。     对这些人,古绯哪里敢去见,这还在初元帝的眼皮子底下,她不想要脑袋了还差不多,是以都打发给苏姑姑,让苏姑姑出面将人给挡了。     在这点上。能看出苏姑姑对古绯这点自知之明还是颇为满意,连带那几天的笑脸都多了几分。     正当古绯考虑着该如何给初元帝说出宫的事之际,这天,她便见到了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两人——     兰后、墨长河!     见到这两人古绯不奇怪,古绯诧异的是。两人居然是联袂到云霞殿,在他们身后还跟着身形削瘦狼狈的墨卿歌。     古绯眉梢一挑,微微勾起嘴角,带出玩味,她低着头在苏姑姑的搀扶下,从轮椅上下来,提着裙摆跪倒地上行礼高呼出声,“民女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兰后面容带笑,眉目贵气又不失威严,髻上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额前一点朝凤衔白玉珠垂落,在日光之中折射出幽冷的点光,叫人无法直视。     “起吧,”兰后声若柔水,她目光落在古绯身上,又瞥了身后的墨长河一眼,“古圣师身子未愈,勿须对本宫行此大礼,赶明皇上知晓了,定还会怪罪本宫来着。”     闻言,古绯心头一跳,不管这背后有无意味深长,这话听着都叫人不怎么舒服。     苏姑姑将古绯又扶将起来,古绯低眉顺眼地理了理裙裾,“谢谢娘娘关心,民女身子已大好。”     避其锋芒,在不知道兰后的立场前,她不过分亲近也不疏离。     兰后以手掩唇轻笑了声,她回头就对墨长河打趣道,“瞧,果真都是墨家人,都跟墨卿家一样无趣的紧。”     墨长河抿唇微笑,他单手负在背后,一手环腰腹,长袖拂动,一派温润如玉。     他看着古绯,眼底毫不掩饰地满意神色,“娘娘谬赞了。”     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他一并给受了。     兰后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她滟潋眼梢有如水风情,状若无意地伸手似乎想碰触墨长河,可动作到半路,硬生生拐了个弯,转而扶了扶金步摇,“皇上说了,古圣师若身子无碍了,墨卿家想一并带回去,就都带走了,省的墨卿家这无趣的人,见了让本宫心烦。”     一直低头不吭声的古绯听闻这话,唇线一紧,兰后那话似真非真,也不知里面有多少真假掺杂,可即便如此,她也为墨长河和兰后之间这种不似一般君臣的相处方式感到吃惊。     需知,不管是商还是匠,在大殷那都是比不上士的,虽几代的帝王多有重视,可若无功名在身,就都是虚妄,也只有墨家这样的百年世家,才在士族世家里面堪堪有一定的位置。     而墨长河在兰后面前,不仅未曾谦卑低头,还用那般语调回话。     古绯心头万千的念头转动,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     墨长河隐晦地瞥了古绯一眼,眸底带笑,他向兰后一行礼,“草民管教不力,才致墨家子女闯下此等大祸,多谢谢娘娘在其中斡旋。”     兰后一摆手,不屑地看了墨卿歌一眼,“行了,你墨长河的性子本宫还不清楚么。有那感激的心思,让古圣师多给皇上制几枚墨丸就是了,至于这个不成气的东西,本宫劝墨卿家还是多加管教的好。省的再做出丢人现眼的事来。”     说完,兰后一摆袖,金线绣百鸟朝凤的曳动裙裾恍若浮云流动,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施施然而去。     “恭送皇后娘娘!”     话音落了有片刻,古绯低垂的视野之中落入双锦缎玄面的软靴,紧接着她就听到墨长河在说,“走吧,接你回墨家。”     古绯嘴角不自觉露出讥诮地弧度,她抬眼,目光却注视着一边看不清神色的墨卿歌。“墨大族长说笑了,小女子不姓墨。”     墨长河不在意地笑笑,他高深莫测地瞥了墨卿歌一眼,“回出宫在说。”     古绯也不执拗,总归能出宫了。她行事也方便些。     本是空手进的宫,这会要出宫,粉黛去收拾了番出来,加上初元帝的赏赐,虽不多,可一两箱子的东西倒是有。     古绯先是对苏姑姑行了一礼,“阿绯多谢苏姑姑的照拂。今日身无长物,他日阿绯必将谢礼奉上。”     苏姑姑嘴角含笑,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总归这会转眼又是分离,也不会说不好听的话,“勿须多礼。奴祝圣师大人前途无量。”     古绯点点头,随后目光掠过小宫女粉黛和太监小顺子,“两位情谊,阿绯不忘,就此别过。望……”     说道这,她多看了苏姑姑一眼,“安稳。”     她不说旁的,只简单说了安稳二字,倒让苏姑姑侧目,谁人不知,这深宫之中,又有几人能得安稳。     苏姑姑遂道,“圣师大人不必挂心,粉黛奴瞧着还算机灵,奴身边恰好还缺个小宫女。”     一听这话的粉黛当即面露喜色,要说着宫里头,最重要的便是跟对主子,苏姑姑虽只是个姑姑,可谁人不知,就是后宫娘娘都要忌惮几分,如今她能到苏姑姑手下,已是莫大的幸事,连小顺子都对她露出羡慕的神色。     粉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带颤地道,“奴婢谢苏姑姑,谢圣师大人。”     对苏姑姑的识趣,古绯暗赞,她本也就是那意思,原本没指望苏姑姑能给她这个脸面,不过这事成了,她对粉黛也算不亏欠,日后如何就看她造化。     至于小顺子,古绯眉头一皱,她想到了魏明央。     墨长河在边上轻笑一声,他还真没想到古绯如今已经是圣师的身份,且在初元帝面前也算是入眼了的人物,这会还会为一小宫女太监想后路。     “我同魏公公还能说上一些话,这小太监,阿绯不必挂怀。”他开口道。     古绯望着他,片刻之后,才不冷不热地回道,“如此甚好。”     一行人缓缓出宫,粉黛对古绯心有感激,故坚持要将她送到宫门口。     走在一半阴影覆盖一半日光温暖的宫道,琉璃红瓦,跨过道道朱红宫门,不时有一队太监宫女急匆匆而过,古绯回首,从头就能看到尾,倍觉这贡墨征选的一场就像是梦境一般。     她如愿以偿站到想要的高度,可这等荣耀,除了之前尤湖跟她真心实意的道贺过,又还有谁能与她分享之。     爹?娘?亦还是兄长墨玄?     “觉得高处不胜寒了么?无人可同喜?”墨长河低低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子仿若从深渊之中刮起的寒意。     古绯回头,就见他整个人都站在最深的阴影之中,脸上神色莫辨。     “多年之前,我就站在你那个位置,望着这金銮皇城,荣耀加身,那又如何,终究是倾了这世家,覆了天下,也是等不到……”     那眼中的深沉浓如宿墨,有轻风掠起他颌下美须,古绯恍惚看见,墨长河身后站出一年轻男子,颌下还无须,玉冠束发,衣衫飘然,温润如玉,他看着皇宫的方向,目光悠长而漠然。     (阿姽:昨天开完会到家已经十点过了,码字到一半就抱着本本睡着了,还是今个临到中午被家里小正太叫醒的。今天会是四更,算是对大家的补偿。)           228 今晚有个宴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在墨家是有小院的,叫绯园,院子不大,却备有宽阔的墨室,以及处处透着精致的物什,毕竟当年,她一应吃穿用度可都是比照墨卿歌这个嫡女来的,且绯园离墨卿歌的如歌轩就只隔了条抄手廊而已,再过去一些,就是墨老夫人的念慈堂。     这本是墨家嫡出子嗣才有的殊荣,从前,古绯压根就没想过那么多,总归在墨家她能学制墨,墨老妇人时不时还会请墨家老师父点拨她,且墨家的书阁也随意她出入,吃穿不愁,加之墨卿歌惯会伪善,时常装出一副姊妹情深的面孔,又有乐清泊的青梅竹马之情,她也就没在意过外人的闲言碎语。     现在想起,有好几次兄长墨玄都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甚至还提过回易州探亲的话头,结果她还没决定,就都被墨老夫人拿出来的墨家配方给吸引了注意,加之墨卿歌在他们兄妹面前一副万分不舍的模样,后来这样的念头就被压了下去。     而今,当她再次站在绯园门口,望着门口当年墨卿歌亲手为她栽种的紫竹,冷笑数声。     据说这紫竹乃南海才出,大殷时节不对,极难栽种成活,可墨卿歌笑她院中无点缀,是以不知从哪得来一丛紫竹,非要给她载种在院门两旁,末了还找来农人,专门看护,数年过去,这两丛的紫竹已经长的葳蕤翠绿,有风而起,竹叶就发出簌簌沙沙声,还算好听。     古绯转着轮椅,她身后跟着墨长河的管家邱老,给邱老示意了下,她自己便转轮椅进紫竹林,也没走几步,她再回头之际,便已经看不见邱老的身影了。     她心头一动,现在才明。原墨卿歌那般热心给她栽种紫竹,全是方便差人防着她,毕竟只要进了这紫竹林,院中有人言谈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也能看清院中情形,而竹林外的人却压根就瞧不清楚林中是何光景。     出了紫竹林,她依然没看到邱老的影子。     两年多过去,绯园自然和从前不一样了,有两粗使丫头在院中清扫,见古绯突然出现,皆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赶紧行礼道,“婢子见过绯姑娘。”     古绯没理。她径直往正厅中去,原有的门槛已经拆了,能见里面的物什都是崭新的,她晓得这些都是墨长河准备的。     勾起唇角,讥诮一笑。她手摸架子上的青花瓷,指头用力——     “嘭”的一声,半人高的青花瓷落地摔地粉碎。     才跟进来的两婢女吓了脸色发白,邱老这时过来,朝两婢女挥了挥手,站在门口,迟疑好一会才道。“绯姑娘,族长说了,若姑娘不喜这些,全都摔了,也是行的,改明自然还有新的送过来。”     闻言。古绯眉梢一挑,“哦?”     她调转轮椅,正视邱老,瞅着这头须皆白的老人,似笑非笑地道。“若我要墨卿歌的命,他也能送上不成?”     邱老神色不变,老神在在,“怕是姑娘还不知晓族长在兰后面前都说了些什么吧?”     古绯凝神,她还真不晓得墨长河说了什么,能让兰后说动了初元帝,继而能将墨卿歌从死牢里面给捞出来。     邱老敛着眉目,长长的银须随着他的说话喷洒出的热气而拂动,“其实有关绯姑娘的事,族长早便知晓,从绯姑娘会制的第一枚墨丸开始,族长就一直关注着姑娘,姑娘制的第一枚墨丸,至今都被族长好生保管着,他对姑娘的期望,比任何人都甚。”     古绯不屑晒笑,若真是如此,她双腿何至于被废!她又不是三岁幼童,几句好话就能哄骗住的。     晓得古绯不信,邱老还是继续道,“这墨家,想必姑娘也是晓得了,族长他……也是迫于无奈,就是这次,族长当着皇上和兰后的面,将大姑娘窃取绯姑娘制墨天赋一事说的明明白白,不出几日,全大殷的人都会知道,有卓越天赋的墨家姑娘是绯姑娘,而非大姑娘,龙香墨的配方也是姑娘的功劳,就是以前那些墨家出彩的墨丸,都是出自姑娘之手。”     古绯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墨长河居然将这事给说了出来。     她得了圣师之名,又有护驾之功,不是没想过让初元帝为她正名,可后来,她一转念就又算了,这种事,由她局中人来说并不合适,她还打算着日后收齐证据,让逍遥王出面为她洗刷,不曾想,墨长河居然自个就说了。     眼见古绯神色,邱老捻了捻胡子,“天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姑娘想必比老奴还更懂这道理,族长,那是一直在磨练姑娘,玉不琢不成器,如今姑娘能独当一面,方才能挑起墨家重任啊。”     古绯回神,听闻这话,嘴角暗影一瞬深邃,她目光环视整个厅中,以一种不冷不热的嘲讽口吻道,“磨练?不是还有点利用价值,能做他手中的刀,将这墨家的异己都给排除干净了么?”     纵使一直淡定的邱老听了这话,都是脸色一变,“绯姑娘,切……”     “啪啪啪!”三声击掌之声传来。     古绯看去,是墨长河已经换了身衣裳,此刻身着圆领长衫地出紫竹林出来,刚她那话全被听去了。     邱老低头行礼,“族长。”     墨长河点点头,他自顾自走进厅来,看了一圈居然连热茶都没有,眉头一皱就吩咐道,“邱老,去泡壶茶来。”     邱老应了声,提着袍边就出去了。     整个厅里,只有古绯与墨长河两人。     他先是仔仔细细地看古绯,好半天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太聪明的姑娘,以后可不好找婆家。”     古绯冷笑一声,“不劳墨大族长操心。”     墨长河许是觉得古绯反应很是有趣,他嘴角带笑,一理袍子,坐的背脊挺直了才道,“今个晚上,有场家宴,专为你置办的。到点就……”     古绯斜看着墨长河,她屈指敲着轮椅扶手,下颌一扬,就傲气无比的道。“你当我会去么?”     “明人不说暗话,你将我带到墨家来时所为何?”她单刀直入,半点不寒暄。     墨长河脸上笑意不变,他摇摇头,不赞许地道,“你来就晓得了。”     说完这话,他连茶都不等不及喝了,背着双手就往走,“对了,忘了说了。你那几个下人我已经让人去请了,约莫晚膳之前能到,到时一并在宴上候着。”     古绯眉目一冷,“下人而已,莫非还当就能胁迫我了不成?”     墨长河已经迈出了厅。他站在院中,倏地转头问道,“阿绯觉这两丛紫竹林如何?”     古绯摸不清他到底想说什么,亦或是想干什么,她只抿唇不语。     墨长河晃了下脑袋,自言道,“想来是觉得不顺眼了。我也是觉得碍眼至极,明个就让邱老安排给除了吧。”     话音才未完,他人就已经出了绯园,整个绯园,唯有簌簌竹叶声,已经沉默不语的古绯。     而此刻。终年檀香萦绕的念慈堂,佛香袅袅中,一头须花白,身披僧袍的老妇人正手捻串佛珠,嘴里还念念有词。听不出她在念什么佛经。     她之后,跪坐着穿姜黄祥云纹褙子的夫人,年约三十有余,束高髻,头簪翠玉花钿,并赤金点翠蝴蝶钗,此刻她正面带急色,好几次欲言又止地看着还在念经的老妇人。     许是终于忍不住了,“婆婆……”     老妇人的手一顿,刚才念的流畅的经文被打断,她也没恼,只眉心一皱,脸上本就皱纹横生,这会还多了沟壑,她叹息一声,双手合十拜了拜堂前的金佛,才慢吞吞地道,“云娘,说你多少次了,天大的事,都要沉住气。”     老妇人一抬手,叫云娘的夫人连忙上前,搀扶人起来,自有婢女上前将帷幔给放下来。     老妇人弯腰捶了捶自个的双腿,推开云娘,一手还在不断捻着那串佛珠,朝佛堂外面的偏厅去。     云娘赶紧跟上,她用帕子揩了开眼角,能见她眼眶带红。     入了室,老妇人坐到黄梨木软榻上,松弛的眼睑半阖,手上捻佛珠的动作不停。     云娘跟着进来,噗通一声跪地上,期期艾艾地道,“婆婆,您可要为卿歌做主啊,如今戈弋没了,卿歌又……婆婆,卿歌可都是您的亲嫡孙女哪……”     墨老夫人皱眉一皱,睁眼开不屑地看了云娘一眼,喝道,“哭什么,卿歌不是出来了么?”     至于莫名死了的墨戈弋,她却是不提。     乐云娘止了哭声,“婆婆,夫君差人来传了话来,说是晚上一起用晚膳,您瞧着,夫君这是要作甚?”     闻言,墨老夫人冷哼一声,她将佛珠挽到手腕挂着,端起茶盏喝了口,才慢条斯理地道,“他让去就去?你几时那般听他的话了?”     这话将乐云娘说的哑口无言,她捏着帕子,怔怔地看着坐上的墨老妇人,再念及死了的儿子,以及才初初从死牢出来的女儿,一时间就心生怨怼。     墨老夫人并未察觉乐云娘的心思,她润了喉又道,“回去跟卿歌好生说说,只要人还安好,就不怕日后没翻身的时候,让她稍安勿躁,即便那丫头又回了墨家,又能如何?十多年前我能拿捏她,如今亦然。”     乐云娘低下头,怯怯地应了声。     墨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对她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很看不上眼,遂又闭眼道,“晚上的膳,我这老婆子就不去了,可你不能不去,必须去,还得端着墨长河正妻大夫人的架子去!”     (阿姽:看这时间,估计24点前第三更能出来,第四更的话要24点后去了,但是一定会有。)           229 墨长河的决定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家有很多的人,这个古绯自来都知道。     可真当她到膳厅,瞧着以八幅屏风一隔两开的地,左右两张大桌,已经满当地坐满了人,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姑娘。”     她才到门口,一应人都还没注意到她,就从膳厅里传出几道熟悉的声音,紧接着是三道人影蹿了出来,她定睛一看,却是苦妈和夜莺白鹭三人。     三人脸上俱是都有欢喜的神色,苦妈更是上上下下地瞅着古绯,打量好半晌才道,“姑娘,怎的又瘦了?”     夜莺也接连点头,眸底泛心疼,她家姑娘好不容易养了点肉出来,这进出宫一趟,就又没了。     白鹭也是比平时更机灵了,她站在最远处,隐隐有将古绯护住的架势,一双好看的眸子防备的盯着这厅中进进出出的人,但凡是往古绯这看的,她都一一给瞪回去。     一直郁结的心绪这会倏地好了一些,粉白的唇不自觉微微翘起,古绯眯着杏眼笑,能再见三人,她也是很欢喜的。     “都站门口作甚?还不进来。”墨长河坐在左边其中一桌的主位上,他是一族之长,一开口,刚才还有低声的议论瞬间就没了。     夜莺转到古绯身后,把着轮椅,苦妈和白鹭一左一右将古绯护中间。     古绯扬起下颌,皮笑肉不笑地道,“墨大族长有心了,竟还将阿绯下人给接过来,阿绯这就告辞。”     说着,夜莺得了古绯信,当真就一转轮椅要往外走。     墨长河压根就不恼,他一手执着酒盏转了两圈,悠悠然地道,“原来阿绯竟是不想晓得兄长的下落。”     话音一落,古绯搁在扶手上的手倏地收紧,她猛然回头。鹰隼般锐利地盯着墨长河。     墨长河笑笑,一指屏风右边特意留出来的位置道,“过来,坐下。”     杏眼虚眯。带出沉如湿冷苔藓般的深影,尔后她勾唇一笑,朝夜莺挥手,夜莺推着轮椅缓缓进去。     白鹭当先一步,将那空位上的椅子给撤了,末了古绯的轮椅插进来,她面带浅笑,不动声色打量了这桌。     她右手边的,恰好还是熟人,乐氏乐云娘。墨卿歌的娘亲,依次过去,便是掌管公中的柔夫人。     墨长河一共娶了两位夫人,一是墨老夫人给他求娶的云离乐家乐云娘,后来墨长河又以平妻之礼娶了柔夫人。听闻柔夫人从前是风月之地的清倌,要容貌有容貌,要手段有手段,能在那种地儿保住青白,还混得风生水起,哪里是个好相与的。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柔夫人进门。尽管不得墨老夫人的喜,可她拎得清自个的位置,牢牢将墨长河的宠爱给抓住,在这偌大的墨家之中不仅稳稳站住了脚跟,还没过五个月,就将掌管公中的大权从乐氏手中夺了过来。     这些事。古绯当然都是听人说的,可碍不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话,她看着柔夫人,对方朝她笑笑,她也就回以笑靥。     柔夫人下手坐的便是她为墨长河生的女儿。还有个儿子坐在屏风另一边,再后面的就是墨家二房的人,另一桌是其他房的。     墨家到墨长河这一代,一共有七房兄弟,其中墨长河在大,这么多年,除了没点制墨天赋被驱逐出去的子嗣,墨家压根就没分过家,是以,整个墨家错综复杂,勾心斗角更是家常便饭。     这还不是最有意思的,古绯曾从尤湖那听说过,如今的墨家七房,连同墨长河在内,就没一个是墨老夫人亲生,皆是已逝的墨老太爷其他妻妾所出,而那些妻妾,在老太爷去后的几年,接二连三的都跟着去了,便唯有墨老夫人这个老太爷的原配发妻,一直活的安稳。     古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这一圈下来,她将尤湖早跟她说过的墨家情形,一一和现在眼前的这些人对上号。     墨长河那边又有了动静,许是嫌那屏风太碍事,他竟差下人将屏风给撤了,全然不顾规矩礼仪。     墨老夫人不在,即便墨长河这般不按规矩来,也没人敢说他半句微词。     古绯眉梢一挑,她低垂眼眸看着面前的银筷,手都不抬一下。     墨长河端起酒盏,施施然起身,袍边曳动,如他眉目的儒雅,他走到古绯面前,脸上带笑,“大家怕是不知道吧,今年新任的圣师大人,也同样是咱们墨家子嗣。”     这话一落,当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古绯身上。     古绯不为所动,视这些目光为无物。     墨长河喝下盏中的酒,又道,“墨绯,易州小墨家所出,相信大家都晓得最近大京盛名在外的玄朱坊,我听族中有弟子在琢磨玄朱坊里的各种出奇配方,如今这玄朱坊的东家就在大家面前,咱们的圣师大人,是不是也说两句?”     说完,他随手拿起酒壶,将古绯面前的酒盏斟满,又拿起塞到古绯手里。     古绯感受到酒盏上传来的淡淡凉意,她嘴角的笑意十分玩味,“墨绯?墨大族长莫不是忘记了,墨绯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就死在绯园里。”     一说完这阴测测的话,她手中酒盏一歪,清冽的酒液就被她给一手倒在了地上,“而今,在你面前的人,只是古绯,我可姓古,可姓封,也可无姓,可就是不会是姓墨。”     这话说的大逆不道,当即就有人拍案而起怒斥出声,“还真以为成了圣师之名,又有护驾之功,就背弃忘祖了?莫忘了你那身的制墨技艺当初是谁教授的!”     古绯抬了抬眼皮,这人她当然认识,说来还是墨长河的第二庶子,名墨昱,从前就老爱跟在墨戈弋身后,一副谄媚相,她和墨卿歌的事,他也是清楚的,也算是墨家少有认识她的人之一。     她本是被墨老夫人打算着作为墨卿歌的替身来养的,自然在被人教授技艺的同时,墨老夫人是极力弱化她在墨家的存在,即便她现在坐在这,也敢说,压根就没几个人认识或者熟悉她。     墨长河神色莫名地瞥了墨昱一眼,瞬间墨昱就将背脊挺直,以为说出了墨长河想说而碍于脸面不好说的话,越发的对古绯斥道,“就是十年养育之恩,也是你一朝一暮就能偿还清的,要我认为,你有今日的圣师之名,也全是墨家的栽培,就连玄朱坊,也该尽归墨家所有。”     对这种没脑子的货,古绯甚至连搭理的心思都没有,她闲闲瞥了墨长河一眼,眸底鄙视不屑的意味浓的很。     出奇的,墨长河竟然看懂了古绯的神色,他一摊手,以示和自己无关,转头就对墨昱冷然道,“何时我说话,轮得到你插嘴了?”     墨昱被噎了口,那脸色别提多难看,他悻悻坐下,丢脸的彻底。     古绯饶有兴致地环视一圈,将一众人脸上似讥诮似了然似漠然的神色尽收眼底,她便越发不明白墨长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墨长河轻咳一声,对身边的邱老吩咐道,“去,拿上来。”     邱老点头,一转身出去,片刻功夫不到,就抱出一大摞的账本来,古绯还没转念过来,邱老就自发的将那摞账目搁她面前了。     墨长河道,“这是墨家今年的账目,有采买墨料的,也有卖出墨丸的,因有尽有,今个,趁着大家都在,我便将之交给你,日后但凡是墨家的事物,一应你都能做主。”     说着,他似乎还嫌这决定不够惊人,放下酒盏在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串铜铸钥匙来,“这是墨家银库的钥匙,今晚我就交到你手中。”     说到这,他顿了顿,弯腰低头凑到古绯耳边,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笑道,“墨家的圣师大人,切莫让我失望才是。”     古绯愣愣看着手里的钥匙,那钥匙不平的齿磕地她手心发疼,以及面前从那堆账目的纸页上散发出的烟尘味,呛的她鼻痒痒。     因着太过惊讶,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开口反对。     古绯揉了揉鼻尖,那串铜钥匙在她手里转了几圈,终是没扔出去,可古绯也没收起来,她面无表情,刚才那点笑意尽数被她敛了起来,“墨大族长,你这是何意?”     墨长河瞄了她手上的钥匙一眼,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若不接,那边休想晓得你兄长墨玄的下落。”     乖戾从古绯的眼瞳之中沸腾而出,犹如锐利箭矢,嗖嗖扎向墨长河,“事可在一,而绝不可再为,墨长河,你以为你的胁迫还奏效么?”     墨长河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有用就好,哪里管的了那么多。”     古绯烟波一转,点漆黑瞳之中氤色了了。     墨长河看穿她的念头,“墨玄是我亲手送走的,这世间除了我,再没有晓得他的下落。”     古绯紧抿着唇,小而尖的下颌绷刀刻一般,她刚才确实是不想受墨长河的威胁,打算着找尤湖从花师父身上再查上一查。     她握紧铜钥匙,倏地展颜一笑,犹如冰花绽放,纯粹而清透,“既然族长这般看得起阿绯,阿绯定当让族长――”     “万分失望才好!”     说完,她将铜钥匙递给夜莺,示意收好。           230 自个咬自个试试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是夜,月朗星稀。     古绯堪堪穿着单薄的中衣,乌发湿润的还在滴水,她就那么坐在轮椅上,自己转到偏厅之中,瞧着那屋子神色莫名。     尤湖踩着月光进来的时候,就见轮椅下已经积了好一滩的水渍,巨大的阴影从古绯身上投落,带着斑驳不一的深浅,瞧着像是有压抑的戾气的在涌动。     他目光一凝,从古绯凝视的空地上一扫而过,晓得她是想起了旧年之事,毕竟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她受的削腿极刑以及眼睁睁看着自己兄长被人凌辱,最后差点就此死去。     “小生还未贺喜姑娘,从今个起,就算掌控墨家了,姑娘也算心想事成。”他站到古绯面前,挡了她的视线,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两侧,将古绯整个拢在他的阴影之下。     古绯抬了抬眼,不甚有表情,“墨长河说,我大哥是他亲手送走的。”     说完,她一顿,又道,“刺杀皇帝的花师父,临死之前,跟我说了一句话,一句只有我和我大哥才晓得的话。”     尤湖正色,他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般的内情,眉心微拢,沉吟片刻,他道,“所以,姑娘怀疑兄长与云离有关?”     古绯不点头也不否认,她后脑靠在轮椅后背,眼眸半垂,良久才吐出三个字,“不晓得。”     尤湖伸手,感受到古绯湿润的发在指缝之间溜过,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小生以为姑娘眼下还是多想想如何应对墨老夫人才好,至于有关云离的事,小生恰好在云离也有点门道,自然会帮姑娘查清楚。”     听闻尤湖这么一说,古绯也明白当下也只有如此。     尤湖低笑一声,他推着古绯轮椅出了偏厅。径直往她房间去。     古绯在绯园的房间,也是非比寻常的奢华,上好的黄梨木暖塌,乌木镂雕的书案。以及那里里层层的紫檀鎏金水滴雕荷花拔步床,更不用说挂置在壁上的书画,就是搁案几上的小香炉,俱是从西方三千佛国经过大师开光的,墨长河倒是在这点上半丝都没委屈古绯。     尤湖一进来,就啧啧称叹了几声,“姑娘这闺房,能比的上逍遥王的寝宫了,小生一进来,可是就不想走了。”     古绯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有看顺眼的,让你搬走也无妨。”     晓得他是笑闹的话,古绯也顺着他道。     尤湖眉眼一盏,凑到古绯耳边,呢喃道。“那小生看姑娘最顺眼,可让搬走?”     对这种话,古绯已经有相当的应对经验了,那就是不搭话,一没趣,尤湖便不在说了。     他推古绯在桌边坐好,古绯才注意到桌上摆了两三小菜。以及一壶酒。     尤湖自顾自坐对面,为古绯斟了一盏酒,他又为自己满上,后执起筷子给古绯夹了点菜到小盏中。     古绯眉梢一挑。     尤湖端起酒盏,对古绯一敬道,“这第一盏酒。是小生祝姑娘今日掌的墨家,他日便能倾覆了墨家去。”     古绯不为所动,“那是墨长河以我兄长下落胁迫而已,非我所愿。”     尤湖放下酒盏,不赞同的摇摇头。“此言差矣,不管墨长河到底想做什么,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他将墨家交到姑娘手上,就已经是将姿态摆在那了,这墨家,他是不打算再多管。”     这话让古绯响起墨长河曾经对她说过的,“墨长河说,年少之时他的心思和我一样,恨不得倾覆了墨家去。”     尤湖将清酒饮尽,又拿起古绯那盏塞到她手里,示意她喝,“姑娘,快喝,喝完小生再告诉姑娘一些有关墨长河的陈年旧事。”     古绯眼都没眨一下,且在尤湖面前,那点闺阁姑娘的礼仪派头也懒得做了,直接酒至唇边就喝了下去,都不用长袖遮掩。     尤湖满意至极地又为古绯斟满,“说起墨长河,几十年前,在大京也算是了不得的人物,年纪轻轻,便制的一手好墨不说,且腹有才华,胸有沟壑,凌云壮志的很,若不是墨家祖训在那,估摸他去考状元,都是能中的,所以这人,如今只是一世家族长,算是屈才了,照小生的看法,墨长河是真真的将相之才。”     说道这,他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讥诮来,“姑娘也晓得,这墨家,如今七房,就没个是墨老夫人的亲生所出,而墨长河的生母,可是教司坊的官奴,虽说容貌和德才也都是有的,可这身份比之风月之地的姑娘还多有不如,毕竟教司坊,那可是官家青楼,里面的人哪个不是犯了事的官宦子孙,若没点手段,就得一辈子待里头。”     “而墨长河的父亲,对他母亲是一见倾心,费了大力气将人从教司坊里捞出来,并一顶轿子抬进墨家抬为姨娘,后来便是墨长河的出生,而后宅里,总归就那么些的阴私手段,墨老夫人更是个中翘楚,暗害了很多后宅妇人,当然也包括墨长河的母亲,这其中的过往现在也没多少人知晓了,总归后来墨长河天赋出众,成为墨家族长,墨老夫人唯一的儿子就没落到好,被初初为族长的墨长河一招就弄死了,据说死的挺惨,先是被驱逐出墨家,流落在外,还没等到墨老夫人救助,就被流民给活活打死。”     尤湖嗤笑了声,他瞧着古绯抿唇不自觉地又喝了盏酒,狭长的凤眸发亮了一分,趁她没察觉,又给满上了。     “后来呢?”古绯认真听着,没觉酒盏里的是能醉人的酒,全当水给喝了,末了还越喝越渴。     “后来啊,”尤湖单手撑头,有光影投落在他俊美的皮相上,带着惺忪的慵懒,叫人心动,“世家么,不就那样,既是仇人又人亲人,虽然彼此恨不得对方去死,可在面子上,总还得维系那点关系。”     “还有一点。姑娘怕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尤湖说道这,斜眼看古绯,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意味。“墨长河同当今的兰后,可是从下就认识的青梅竹马,且两人还未出生之时,也就是墨长河母亲还是姑娘时,就与兰家有往来,两家同是女儿,还曾相约过,以后诞下的孩子,要结为连理,墨长河的母亲家遭了难。两家才没了往来,可到墨长河出生的时候,墨长河的母亲又与兰家开始走动了,两人也算是有口头姻亲关系在的。”     古绯一惊,她上次见墨长河同兰后站一起。总觉两人之间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可是不曾想,里面居然有这样的缘由在。     尤湖瞧着古绯杏眼睁的老圆,像是奶猫的猫眼一样,他凤眸眯了眯,从睫毛的缝隙中看过去,一点一点无比深刻的在她被清酒润泽的水光无比的粉唇流连不已。     “那……”她呐呐的却不知道要问什么。     一壶酒去了半壶。尤湖一皱眉,瞧着古绯酒盏又空了,不动声色给满上,怕她喝多了伤身,又伸手夹菜至她唇边。     古绯一顿,头往后离。端起小盏去接,哪想,尤湖根本不给她机会,瞅着她唇微张,想说什么的当。一口给塞了进去。     古绯瞪他,不得不张嘴给吞了下去,末了伸手揩了揩嘴角。     尤湖颇为满意的继续说,“两人本是都已经说定要成亲的,墨老夫人在其中插了一手,断了墨长河的姻缘不说,且无意间还让兰后被初元帝给见到了,也不知墨老夫人使了什么手段,初元帝感念兰家功勋,一道圣旨下来,迎娶为后,就此生生拆散一对鸳鸯,小生敢说,墨长河恨墨老夫人以及这个墨家,绝不比姑娘心头的仇恨来的少。”     古绯沉默,她这一辈子过了不到二十年不到,虽说从前与乐清泊有过情谊,可总归还是不太能理解那种被拆散的苦痛,也就无法想象这么多年,墨长河是如何过来的,且他还是一族之长,即便想倾覆墨家,也得暗地里来,明面上,还要已墨家的繁荣昌盛为己任。     “所以,”古绯若有所思地喝了口酒,莹润唇尖被沾湿,粉白的越发娇嫩,“墨长河将墨家银库钥匙交由我,我便可放手施为,他是打着借我之手,来对付墨老夫人?”     尤湖点头又摇头,“一半一半,姑娘是可放手施为,他想借的也不仅仅是姑娘的手,因为对付墨老夫人,姑娘显然还不是那老婆子的对手。”     若是旁人对古绯说这话,古绯定然是不会信的,可从尤湖嘴里说出来,她便丝毫都不怀疑。     “所以,”将酒壶中的最后一点酒倒进古绯盏中,尤湖凤眼晶亮如黑曜石地望着古绯,深邃得像是里面生了两道漩涡,能将古绯给生生溺进去,“小生会帮姑娘。”     最后一字音,他的声音已经很低了,醇厚地带着酒香,让人沉迷。     他执着酒盏,施施然到古绯面前,又拉着古绯的手,一并抬起来,弯腰与古绯一碰杯,“但凡是姑娘想的,小生都会为姑娘实现。”     然后,他瞅着她,缓缓地将那盏酒一饮而尽,古绯像是被蛊惑了般,她也跟着抬手,然盏至唇边,那点微凉让她倏地清醒过来,眸带厉色地剜了他一眼,放下杯盏,这最后的一盏酒她却是不喝了。     尤湖轻笑,面前的人已经面带桃粉,所以这最后的一盏酒喝不喝都无所谓。     古绯手搁轮子上,想转开离远点,她总觉今晚上这人心有不轨,可又想不明白他在图什么。     可哪知,她才一使力,脑子就开始一波一波的发晕,显然,不知不觉间她喝多了。     葱白玉指揉揉眉心,她冷然地看着他,“你是故意的?让我喝那么多?”     尤湖讶然,“姑娘哪里话,除了第一盏酒,小生可再没劝过姑娘,小生都还惊讶,怎的今晚上姑娘那么能喝了。”     纵使知晓这人睁眼说瞎话,古绯除了冷哼一身,也别无她法。     感觉头越来越晕,也不知尤湖拿来的是什么酒,喝着的时候没感觉,末了这后劲着实厉害,古绯只觉面前的人都成了两个影。     她竭力保持心底那一丝丝的理智,开始赶人,“出去!”     狭长的眼梢上翘,带出天生的风流气度。尤湖一张皮相,笑的简直就和狐狸没两样,他瞧着还差把火候,也半点都不急。甚至还闲适地又吃了几口菜,“姑娘,小生还饿着肚子,怎的也得让小生饱腹了才行。”     古绯软软地靠在轮椅椅背上,她粉唇微张,小口地喘着气,只觉身子从里到外都灼热的不行,恨不得瘫成一滩春水不动,至于尤湖还在说什么,她已经越来越听不清。心里只暗暗记着,日后再不和这人喝酒。     尤湖轻声搁了筷子,他瞄了古绯一眼,喊了她几声没应。     这才缓缓走过去,伸出指尖戳了戳她粉嫩又滚烫的脸。“姑娘,姑娘……”     古绯微微睁开点眼,她是完全醉了,安安静静的,可又和平时那种沉默完全不一样,若是清醒时候,她可是随时对任何人都带着防备。就像浑身都长了刺一样,而眼下,那种安静,更多的是像奶猫晒着暖阳的懒劲,也无比乖巧。     许是觉得尤湖指尖凉凉的甚是舒服,她竟还眯起杏眼。嘤嘤地挨蹭起来。     尤湖站在轮椅边动也不动,有深沉的黑影从他头顶落下,除了那双明亮到吓人的眸子,其他的神色俱是看不清。     他任古绯拉着他的手蹭,瞧着那整个埋进他掌心的小脸。顿觉,眼前的人儿太单薄纤细了,他一只大掌就能将她脸尽数盖住。     蹭了会,觉那掌心不凉了,古绯嫌弃地看了眼,后将之甩开,皱眉扯了扯中衣衣领。     “呵,”尤湖意味不明地笑出声来,他将古绯扯散的中衣又给拉好,“姑娘,身子刀伤初愈,受凉了可不好……”     “尤湖……”哪想,古绯一口打断他,咬字清晰,口吻严肃又带冷意,哪里像是酒醉之人。     尤湖一愣,心底狐疑,莫不是压根就没醉?     古绯只皱眉,仰头看他,大概脖子仰酸了,她伸手就抓住他腰间玉带,正色了会,无比认真地道,“你真讨厌!”     尤湖一怔,继而哭笑不得。     古绯说完这话后,就放开了他,一个人软软的躬着趴轮椅扶手上,眯了眯眼,带着困觉,越发慵懒。     尤湖摇头,再有的心思都被古绯那般认真地话给搅合了,他弯腰,长臂一捞,将人给抱了起来,往拔步床的方向去,古绯蜷缩着靠在他怀里,乖顺地让他心尖子软烫的一塌糊涂。     将人放湖蓝滑丝薄被上,微微的冰凉刺激的古绯身子一缩,继而是十分舒服地伸展开身子,在那薄被上滚了圈,乌发一泻千里,犹如最柔软的水草。     尤湖站在床沿边,他也不动,就那么看着古绯,瞧着她如柔弱幼兽一般眯着眼睛四处乱蹭,时不时又扯扯束缚的中衣,倏地他就嫉妒起那床薄被来了。     直到那中衣松垮,再遮掩不住凝脂春光,领口半敞,随着古绯不安分的动作,而香肩半露,衣摆还掀开了,露出一小截嫩白如藕的纤细腰身,以及他给她亲手扣上的艳红玉带,还安稳地贴在她肌肤上,白与红,便交织成一幅最瑰丽的画卷,他的视线根本挪不开,呼吸渐次粗重起来。     他动作带缓地坐到床沿,伸手覆上那玉带,带凉意的指尖感受到玉带沾染的古绯的体温,有女子特有的芬芳弥漫而出,就叫他目光越发的深邃起来。     他指尖抠了抠玉带,带动玉带缓缓地移动,敏感如古绯,身子不自觉轻颤了番,可又带着陌生的舒爽,她不禁翻身仰躺,眯起眼,如瓷脖颈仰成勾人的弧度,粉唇一启,就流泻出破碎的浅吟。     薄唇上翘,尤湖指尖沿着玉带的形状,一圈一圈在古绯那截腰身打着卷,到小巧可爱的肚脐那,他指尖一顿,继而顺着肚脐的转了数圈,顿让古绯一霎蜷缩起来。     “痒……”她吐出一个字音,长翘的睫毛下,是依稀的暗影,向来素白的脸上被染起风月桃色,多了鲜少能为人所见的娇媚。     长眉一挑,尤湖出声道,“姑娘觉得痒了?”     这才一出口,那嗓音便喑哑的厉害,让他自个都吃了一惊。     古绯好像听见了他的话,睁了点眼缝,点了点头。她似乎在思考,很是迟钝地抓住尤湖的手,按着他指头就在自己腰身胡乱挠了两下,用力到硬是让那片雪白的肌肤挠成了蛊惑人的粉色。     “小生有个更好的止痒法子。姑娘可要一试?”不管古绯听不听得明白,他还是像往常那样,将话给说开了。     古绯没反应,尤湖叹息一声,他埋首就覆到古绯身上,长发顺滑过那白嫩诱人却还不能采摘的身子,他一张口,就咀在了古绯腰际小肚脐的那点肌肤上,还顺带轻轻啃咬了番。     古绯眨了眨眼,陌生带湿软的触感。让她本就不甚清醒的脑子越发混沌了,她只顺从身子的本能,从喉咙之中逸出细细轻吟,似无助的哀求又似难耐而惊慌。     尤湖原本只打算浅尝则止便可,可才一挨上。唇下的嫩白,比之最美味的珍馐,让他一触便上瘾。     他想停下来,晓得明个古绯清醒后,定然是不饶他的,可所有的理智在这会,在鼻端满是身下女子独有体香刺激下。尽数湮灭。     “阿绯,阿绯……”他一路亲吻而上,虽十分想在那滑腻肌肤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可到底还有点意识在,明白这事不能干,至少在现在是不可的。     古绯酒醉之后。身上本就觉得燥热,可这会尤湖还挨上来,就越发更觉得燥了,她双手推了推他的脑袋,身子却软的半点力气都没有。     “走开。尤湖,走开……”她模糊不清,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     尤湖抬头,伸手钳制住她的下颌,压着她不让乱动,深沉的眸子里面仿佛进驻着可怕脱缰的野兽,“阿绯,再叫尤湖看看……”     古绯耳边听闻到他的声音,很是不舒服地皱眉,但还是无比听话地喊道,“尤湖……”     分明只是舌尖一碰下齿,唇一撅,就能发出的两个音节,但从古绯嘴里喊出来,便像有上魔力一般,一种让尤湖魔障的力量。     他的欲念,在古绯那声之中,膨胀到最高的顶点,情动的难以自己,继而一索,就侵占了她的唇舌,带着暴虐的力道,只恨不得将人整个都给吞进肚里去,生生世世都化在一起。     古绯只能被动地承受,她恍若漂浮在湖泊之中的落叶,当潮水来之时,唯有覆灭一途。     直至尤湖察觉古绯呼吸不畅,他才拉回理智松开她,那点妄念虽依然发酵到难受,可好在他还有那么一点的定力在,清楚不能太过,如若不然,古绯该这辈子都不理会他了。     他抱着人,躺在偌大的床上,稍稍平息了后,伸手为古绯理好衣衫,又拉了被子来将两人都给盖上。     古绯模模糊糊的,一番折腾,早让她困的不行,在尤湖身上随意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猫在他臂弯里,蜷缩着打了个呵欠。     尤湖一直侧头看着她,瞧着她欲闭眼之际,倏地想到什么,他顿了下,从古绯颈下抽回手,利索地将外衫给脱了,随手就扔到床外,完了还将自己的里衫给松开,彻底一副衣衫不整后,他将古绯扒拉起来,带诱哄的道,“阿绯,先别睡,醒醒。”     古绯揉了揉耳边,觉得吵的让人暴躁。     尤湖捧着古绯小脑袋,将她往自己胸前凑,“来,乖,让你狠狠地咬一口。”     柔软如花瓣的唇碰触到胸前的肌肤,让尤湖忍不住心头又一荡,他眸色深入宿墨,没可奈何地伸手拍了拍古绯翘臀,笑骂道,“勾人的小东西……”     古绯脑袋一点一点的,压根不晓得尤湖说的什么。     尤湖沉吟片刻,他一使力,掐在古绯后腰她自个看不见的位置,“乖阿绯,再不咬以后没这机会了。”     古绯吃痛,那点睡意被扰了,床气大的很,张口果真一口就狠狠要在尤湖胸口,那一口的位置果真好巧不巧,刚好就咬到那一茱萸的红点。     当即疼的尤湖闷哼了声,不过他脸上却是露出了狐狸一样的笑。     他伸手揉按古绯后劲穴位,力道适中,让古绯舒服地哼哼了几声就松口,往床上倒去。     尤湖手一伸,将人揽进怀里,无比满意地闭眼开始睡去,半点都不担心这还是在墨家,明早若被人看到要如何解释。     是以,当古绯第二天一早,头带晕疼的醒过来,就见尤湖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且两人不仅同宿一床不说,还衣衫不整。     她一惊,努力回想,也完全不记得昨晚晚上酒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尤湖一翘嘴角,他拉开点衣衫,指着胸口上那点茱萸上的咬痕,就无比哀怨地道,“姑娘昨晚如此轻薄小生,小生日后可要如何见人?”     古绯即便心里窘迫,可她面上无表情,瞥了眼尤湖胸口那点齿痕,十分冷淡地道,“哼,兴许你自个咬的也指不定,昨晚你带酒过来,是何居心?”     尤湖失笑,直笑的古绯要恼羞成怒了,才单手撑头遮掩地道,“姑娘自个咬自个试试?若能咬到这地儿,小生倒想向姑娘学上一学。”     古绯气恼地望着他,而后一抽身后的软枕,就摔到那张碍眼的皮相上,看不到那笑了,她才觉心底舒服些。     (阿姽:两章合的一大章,有三千字是补昨天的第四更,还有三千多字就今天的第一更,阿姽出去吃饭了,晚上回来还有一更,另,感谢an1688童鞋的粉红,么么哒!)           231 立牌坊和暗度陈仓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第二天,古绯接了墨家银库钥匙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堆账本给快速地翻看了一遍。     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她对墨家现今的情况多少心里有数了,简而言之,便是墨长河这边的大房管着族里所有的事,一应要支用银两的,都非得要墨长河亲自披条子才行,而柔夫人掌管中公,七房人的吃穿用度都要她事事经手。     而二房,则理着墨家墨坊的墨料采买,只要是从墨长河这边开出的单子,墨家二爷就要照着单子买,大江南北的常年在外,是以墨二爷手下的人多,也是手里银子经过最多的。     三房和四房一并管着墨家铺子,一人手上一半,每日都需向墨长河呈上账目,进账多少,盈亏多少。     五房比较特殊一点,墨五爷制墨天赋不高,很多年前就被驱逐出了墨家,好在他的儿子,如今的墨家三公子天赋不错,看在这点上,保住了五房这一脉,只驱逐了墨五爷一人,所以,现在五房当家的是墨三公子,也是墨家参事最年轻的一位,今年也不过二十五六而已,是以墨长河就安了个监管制墨师父的活给他,也算是磨练他的技艺。     后面的六房和七房,一个专门拉着关系跟官府江湖的打交道,一个把着将墨家的墨丸卖至三国乃至海外等只要有人写字的地方。     墨家的分工明确,在古绯看完账本后,都不得不叹服墨长河一声,要知道,墨家并非以前就是这样,每一代的墨家子孙人数都不是固定的,最多的时候达到十二房的时候都有,少的时候只有三四房,而到了墨长河,只能算尚可。他接手族长之位后,便将一应的活计分派下去,也没说信不信任的问题,他只管每日看账本就可。     墨长河可谓是最轻松的族长。也可谓是最不在乎墨家的族长,可偏生就是他那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整个墨家纵使再有勾心斗角,可都晓得不动摇家族根本,就连墨老夫人也是深知这一点。     墨家,如此竟也平安繁盛地过了这么多年。     当晚,古绯沉着脸看着尤湖又出现在她房里,她只差没直面开口赶人了。     哪知,尤湖笑着说,是给她献策来着。     如今。墨长河将一应的摊子丢给她,能不能在压住七房的同时,还要名正言顺的将整个墨家掏空是,顺带还要将墨老夫人给搬到,这一切都只看她本事。     可以说。墨长河给了古绯一条倾覆墨家的捷径,这捷径他早便铺陈好,可是却不能自己动手,得要个古绯这样的来做。     她和尤湖秉烛夜谈了半夜,心头越发敞亮。     临到天亮,她便带上夜莺和苦妈转着那串铜钥匙,径直去了银库。压根就没避讳任何人,大大方方地进银库清点后,便吩咐苦妈瞅着装的最满的一箱子银子给搬了出去。     饶是苦妈是习武之人,也是歇息了好几躺才搬到绯园,古绯瞧着倒是有点念起尤二来,这人她留在了乌衣巷那小院。想着她便安排夜莺回乌衣巷一趟,将人给唤来。     尤二人来后,一把就扛起那箱银子就出墨家了,他按着古绯的吩咐,有近道不走。偏生往人多的地去转了一圈才出门,出了古绯,谁也不知他将那箱银子给弄到了哪去。     到晌午之际,果然二三四房的人就首先按捺不住了,墨二爷走最前面,他锁着眉,瞧着绯园院门口被除了的紫竹林,光秃秃的一片,愣了愣,好一会才进来。     古绯正在安排夜莺将绯园的墨室给清扫出来,许久未曾制墨,她今个早上在银库的旁边的墨料库里面瞧着许多的墨料,手便开始觉得发痒了。     作为族长,是有权利任意取用墨料库里的一应墨料,纵使现在古绯无族长之名,可她手里捏着银库钥匙,便等同于族长。     墨二爷进来的时候,垂着眼睑,他身后跟着三爷和四爷,这两人手里都捏着一写满墨料的单子。     古绯瞥了他们一眼,示意苦妈将人引进偏厅,并泡上茶,她才随后过去。     坐定之后,她端起茶盏,小指一翘,悬着茶盖掠了掠茶沫子,就是不先开口。     墨二爷老神在在,十分镇定安稳,倒是三爷和四爷面面相觑,又不断给墨二爷使眼色,三人来之前分明说好了,由辈分最高的墨二爷先开口问询早上那比银子的事,可眼下,墨二爷一下成了闷葫芦。     墨四爷最沉不住气,他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然后看着古绯道,“今个恰好是铺子里下墨料单的日子,也不知……绯姑娘有无准备?”     明显在称呼古绯之时,顿了顿,依着辈分和其他,确实不好直呼古绯。     古绯掠茶盖的动作一顿,她抬眼看着墨四爷,又看了看墨三爷,点了点头道,“两位将单子都拿来了?”     说着,夜莺机灵地上前,接过两位爷手里的单子,送到古绯面前。     古绯放下茶盏,轻飘飘地展开看了一眼,尔后嘴角一勾念道,“这五十年份的松柏去掉,如此年份不足的松柏,烧炙的烟炱能制出什么好墨,其他尚可。”     她说的云淡风轻,墨三爷和四爷惊地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当,一直闷声的墨二爷沉吟片刻开口了,“绯姑娘有所不知,如今能烧炙的松柏,五十年份已经是最好的了,算松柏之中价最高的,多少松柏年份根本不足的,所以这松柏不能去。”     古绯眉梢一挑,她唇边带出笑意,是惯常的讥诮,“哦?可我怎听有制墨师父说,如今烟炱的越来越不精细,制出的墨丸早有人在叫骂墨家是浪得虚名。”     墨二爷眉头皱的更深,形成细小的纹理,他和墨长河长的一点都不像,长脸细眼,留着山羊胡,一张脸粗糙如老皮,要比墨长河老上很多的模样。     他盯着古绯,眼神有锐利。“不知绯姑娘是听谁说的,就我所知,不止是咱们墨家,现今的制墨行当里。所用松柏,尽是一样。”     古绯嘴角暗影更深邃,她小而尖的下颌一扬,带起倨傲,“不尽然吧,据我所知,可是有人弄回来了南齐百年松,且我看墨料房里头,百年松枝也还是有的,所以……”     说到这。古绯顿了顿,她眼梢瞬间带出凌厉,像是箭矢一样射向墨二爷,“还是墨二爷其实只是打着采买五十年份松的幌子,尽数买的不足年份的?”     “你血口喷人!”墨二爷脸涨的通红。他腾地起身,指着古绯,整个人都在被气的发颤。     古绯言笑晏晏,她小指一垫茶盏底,端起茶盏,遮挡了自己微微上翘的嘴角弧度,轻轻地呷了一口。又道,“墨二爷勿须动怒,松柏之事,我自有主张,不日就会运一批南齐百年松回来,所以这五十年份的当可不要也罢。”     墨家三位爷彼此看看。都瞧出心底的震惊,可对古绯的说辞,又挑不出漏洞来,只得先看看在说。     古绯是以夜莺拿毫笔来,她刷刷几下。将单子上面的松柏划掉,又在后落下墨长河的名字,准了墨二爷去银库领银子,去采买其他的墨料。     当墨二爷拿到单子,瞧着上面墨长河的名字,他低头不言,只跟着去了银库,拿了银子便带着三爷和四爷走人。     如此,第一次交锋,古绯胜。     下午时间,古绯自个道墨料房领了些墨料出来,紧接着,她便进了墨室,两三天都没出来,再出来之时,她默下一墨丸配方,找来五房的墨三公子,将配方慎之又慎地交给他,叮嘱千万只能让墨家信任的师父瞧,然后试试能否制出来,如若有问题,随时都可来找她。     墨三公子虽心还有狐疑,可看着手上的配方,又觉古绯不像是几位叔伯说的那样,是有狼子野心的。     他拿到配方,想了一晚上,决定自己先动手制一制,若真是有问题,也能及时发现。     制的过程很顺利,他几乎没遇到什么困难,轻易的就将手上这名叫“血胭脂”的墨丸给制了出来,用的是从古绯那边拿的山蔷薇形状的墨模,整个墨丸制出来后,不仅样式精美,且在氤氲的光线下瞧,能清晰地瞧出玄色之中泛奢华紫光,待掌上灯,大亮之下细看,那墨色又隐带出猩红来。     墨三公子记得,古绯特意跟他说过,在不同光线之下呈现朦胧的不同色泽,这是血胭脂独有的特点。     他心头激动,又用朱砂红制了枚血胭脂,当墨模被卸下之后,他盯着那艳红如血形如山蔷薇的墨丸,瞬间就被那种美给夺了心神去。     墨三公子激动万分,他将那配方誊写了份,原本则小心地收了起来,并找来墨家那几位信的过的老师父,将配方告知后,要其放下手头正在赶制的墨丸都放下,全力以赴制血胭脂,他要让下月墨家铺子里,一摆上血胭脂就大卖。     古绯听着夜莺轻言细语地跟她回禀这些的时候,只浅淡一笑,末了摸着黑白棋子,闲着无事地跟自个对弈起来。     墨长河打着好主意,他不能干的事,都让她来做,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如若她真明目张胆的将墨家给败了,还不知要留下多臭的骂名,倒不是说她爱惜那点自己的翎羽,只是墨长河能立着牌坊当biao子,她又为何不能暗度陈仓。     她就是要将墨家一点一点的给掏空了,完事在祸水东引到墨长河身上,总归是他威逼她接下银库钥匙的,这是众目睽睽的事,便是这点,她就要落他一身骚,三番两次以墨玄下落来胁迫她,这点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232 眼瞎了,心也跟着瞎了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一年四季都充斥着浅淡檀香的念慈堂,墨老夫人依旧那身灰色僧衣,花白的发整齐地绾起,只用一布巾从额绕过去缠拢,身上别说是配饰,就是一丁点的金银之物都看不到,不知晓的,还当和庵堂里的清修师父一般。     她右手以不变的速度捻着佛珠,那佛珠带暗红色,是上好的檀木制成,指甲盖大小,能见圆润非常,想来时在手间把玩多时才致此。     乐氏坐在下首位置,双手拢着大气也不敢出,屋子中央跪着墨卿歌。     黑发如瀑,素衣加身,不施粉黛,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也是妍丽非常,此刻她抿着唇,秋水翦瞳注视着墨老夫人,眼梢带莫大的委屈。     良久,屋子里的寂静让人心头发慌,乐氏首先忍不住了,她迟疑了会,开口唤道,“婆婆,卿歌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是不是算做惩戒了?”     捻佛珠的手一顿,墨老夫人睁开松弛的眼皮,虽已年老,可还能从她那张皱纹满布的脸上看出年轻之时的风姿,薄唇小口,巧鼻圆眼,一鹅蛋脸,当年也算美人。     她嘴角浮起冷淡,“如此,那便起来吧。”     话音一落,立马就有婢女上前搀扶墨卿歌,墨卿歌摇摇晃晃地起来,不自觉地揉按了下膝盖,一双腿像不是自己的,坐定后,她眼眶瞬间就红了,“孙女,谢祖母教诲。”     墨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她捻佛珠的动作放缓,“可是知道错在哪了?”     墨卿歌心头一紧,她赶紧低下头,“孙女不该擅作主张,更不该不听父亲之言。与皇族中人往来,最不该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闻言,墨老夫人嘴角那点讥诮淡了下去。瞧着墨卿歌点点了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算朽木可雕,不与你那短命兄长一样,也算不枉我自小教导你一场。”     墨卿歌不吭声,旁边的乐氏松了口气,晓得墨老夫人这样说,便是不打算计较墨卿歌坏了贡墨征选的事。     “以眼下之势,你是打算如何?”过了会。墨老夫人问道。     墨卿歌想了想,她才谨慎地回道,“避其锋芒,人前交好,等待时机。”     短短十二个字,可见墨卿歌心性的可怕,如此隐忍的气度,哪里是一般人能受的住的。     偏生墨老夫人听了这话,还睁眼眼皮瞥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善,你能想到这点,便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这人哪,不怕笨一点,可凡事要多动动脑子,多想一些,自然都会聪明的。”     “孙女记下了。”她起身,提起裙摆朝墨老夫人行了一礼。     墨老夫人又转头对乐氏道,“云娘,你为长河正妻,理应拿出大房的气度来。不可让柔贱婢与那丫头接触上,这会的墨家。咱们只需看着,不用出手。自有人会对付那丫头。”     “是,儿媳遵命。”尽管心头不愿,乐云娘还是点头应道。     说了好一番的话,墨老夫人伸手揉了揉眉心,多看了墨卿歌那张脸几眼,斟酌片刻道,“卿歌丫头你生来貌美,老婆子也不是那等顽固不化之徒,原本我与你母亲打算着,即便你天赋差点,那也没关系,总归能找个天赋好的为你出力,可不曾想那丫头天生反骨,又被你父亲拿捏住了把柄,将我等此打算昭告天下,好在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制墨这条路子不能走了,也不能平白浪费了你这花容月貌不是,既然有了心思,想攀附皇家,那也得选个好的,才能成为助力,是以,万万不能是南齐质子逍遥王。”     “老婆子说这么多,卿歌丫头你可明白?”墨老夫人耐着性子娓娓道来。     墨卿歌微愣,她没想到墨老夫人对她的心思不仅不苛责不说,听这话里头的意思还在为她打算,不过念及逍遥王那俊美皮相来,她心里可惜了一声,也晓得轻重,“孙女省的,不过这攀附人选,孙女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还要劳烦祖母把眼。”     墨老夫人点点头,“这事,我自有主张,你且先继续养好身子,最好么,与那丫头继续姊妹情深。”     说到这,墨老夫人似乎想起什么,脸上就带起了笑,“听闻前几天那丫头搬了一箱银子出去,说是要采买南齐百年松?”     这事乐云娘清楚,她遂回答道,“确有其事。”     “嗯,”墨老夫人嘴角的笑高深莫测,佛珠在她指间一捻,“那就让她这笔银子打水漂好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可听得墨卿歌和乐氏背脊打了个冷颤。     墨老夫人打的何主意暂且不提,且说古绯那日驳斥了墨家二三四房,给了五房配方之后,她便将平时的账目之事交由夜莺来管着,且夜莺也会制墨,虽说只能算小成,可趁着这会在墨家的当,古绯硬是从墨家藏书阁里搜罗了好些制墨孤本给她看。     随后,她便每日领着墨料,在墨室之中压根就不出来,谁也不知她在制什么墨。     尤湖有好一段时间没再过来,古绯初初那么几天觉得不习惯之后,倒也没再多想。     在偌大的墨家,乐清泊倒是来过几次,古绯没将人拒之门外,如今当年墨卿歌利用她制墨天赋的事,让墨长河给闹到了初元帝和兰后面前,即便当时让不得声张,可没过多久,整个大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瞬间,曾经的大京第一美人声名狼藉,不过墨卿歌容貌绝美,平素又喜抚琴作画什么的,惯是伪善的很,都这般境地之下,竟还有不少的人纷纷为她说好话,直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苦衷。     至少乐清泊便是如此想的。     他来绯园,夜莺和白鹭以及苦妈都没给他好脸色看,甚至茶都不给泡,而尤二必定缩在一角,眼都不眨地盯着,临到晚上的时候。便偷溜出墨家,不用想古绯也知道这是跟尤湖回禀去了。     这日,乐清泊又转了过来。他人不复从前的疏朗,瞧着古绯的目光带憔悴。碰巧遇见古绯不在墨室,在院中自行对弈的当,他也就进来坐古绯对面,初初不晓得要说些什么,后来多半是憋不住了,轻咳一声道,“阿绯……”     “啪”白子落盘,这声脆响将乐清泊未出口的话就给打断了。     乐清泊敛了敛眉目。轻言道,“卿歌来找过我几次,托我来跟你说和,如今她时常想起年幼那会,这当她女儿家的名声也毁了,便熄了诸多心思,倒觉得从前大家一起的时候,快活些。”     古绯不说话,她慢条斯理地左手落下黑子,权当没听到乐清泊的话。     “从前……从前……也是我误会你许多。青梅竹马,连你天赋之事都不知晓,还自诩要与你白头。你如今这般对我,也是情理之中。”他说的怅然,眉目有情愁,望着古绯的眸光深邃而不寿,能见他脸上流露出的脉脉情意。     他瞧着古绯又落了几子,缓缓地道,“卿歌自小就生的好,她性子又绵软和善,小时。外头的小子就爱欺她为乐,以期得她注意和欢心。她时常被人欺了也不坑声,就会躲在闺房里哭。墨戈弋就爱拉上我一起,为她找场子回来,一来二去,我便将她当妹妹,爱护着一些,后来大了,墨戈弋醉心制墨,对卿歌便多有忽略,是以,我才多关照。”     话至此,古绯停了落子,她嘴角析出自晒的弧度,垂着眼睑,有风而起,带着她的发梢划过冷淡的弧度又落下。     “可阿绯,你不同,以前,你有兄长墨玄在身边,他不同墨戈弋,不喜制墨也不执着权势,一心一意地护你周全,且你多在墨室,也不大出去,就是墨家都没几个人认识你,自然也就无欺负一说,何况,阿绯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聪慧又让人省心,勿须我多注意,你也能将很多事打理好。”     “我不晓得,我对卿歌的回护,会让你误会,阿绯,你还相信我么?”     虽说的艰难,可乐清泊还是将这话问了出来,随即他便觉得心有忐忑了,就连当年同古绯互明心迹的时候,都未曾这般紧张过。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连呼吸都屏了。     古绯扬了扬长袖,听了一席话将她的下棋的兴致也扫了,她翘起小指,挨个将棋子分捡入钵,好半天,就在乐清泊失望透顶的当口,才悠悠开口道,“未曾再有关系,何来相不相信一说?乐公子眼瞎了,心也跟着瞎了么?”     她话意味不明,叫乐清泊疑惑不已。     瞧着他的神色,古绯嗤笑了声,她虚眯起杏眼,透过鎏金碎光,看对面的男子,不自觉得尤湖的脸就浮现在眼前,两厢一比较,倒突然觉得自己从前到底看上乐清泊哪一点了,才会觉得他是今生良人?     论聪明才智,不及尤湖,论相貌,也是不及,论心机手段,更是不及,就是这看人的眼光,都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然也不是说尤湖在她心里就已经有了多重的位置,凡事有了比较,才会择出优劣来。     “阿绯,”乐清泊似乎有些心急了,他一伸手就捉住古绯的手腕,“我乐清泊能指天起誓,对你的心意就从未少过变过,我若有不妥之处,只要你说,我皆能改正。”     古绯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已经陌生的触感,她倏地就觉得浑身不适,挣了挣,没抽出来,蓦地她就恼了!     “出去!既然你的卿歌妹妹性子那般好,你还来缠着我作甚,我一介平民,高攀不上乐公子!”她说话开始难听起来,起先听了那些话没觉得有啥,这会一想起,便是熊熊怒意,“若再让我听到墨卿歌这三个字,我现在就将她赶出墨家,你信也不信?”     乐清泊吃惊不已,他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古绯,口无遮拦,眼带戾气,哪里有半点正经姑娘家的气度,“阿绯,你……”     “光天化日的,这位公子拉着小生家姑娘的手作甚?”     乐清泊一句话还未完,忽然就被从厢房冒出的低沉嗓音打断,他转头看去,只见一面目陌生的书生倚在门棱边,双手抱胸,目光如刀,即便唇边带着笑,可在大热天里,依然让人倍觉森寒。(未完待续)           233 兰后的算计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乐清泊从绯园离开的时候,脸色极其不好。     古绯摩挲着棋子,淡淡地瞥了面容普通的陌生书生一眼,眉梢一挑就问道,“今个,又是什么身份?”     尤湖低笑了声,他一摆袖,走到乐清泊起先坐的位置,自顾自坐下,还张望着让夜莺泡壶茶来,“自然还是姑娘身边从前的幕僚身份了。”     古绯一顿,才想起在大京,就没人见过她在易州时的幕僚是何面目,是以,这会,尤湖随便抹张脸,也没人认识。     尤湖端过装黑子的钵,先行摆开,示意古绯落子,“小生再不来守着,姑娘都要被旁人给哄骗了去。”     古绯斜睨了他一眼,她又不是没心眼,哪里那么容易就能被哄骗的,“只要你不算计我,便没人能哄骗了我去。”     她向来都是这等嘴巴不饶人的性子,像是刀子一样,也怪是不讨人喜。     可尤湖偏生与常人不同,他能从古绯无视古绯的挑衅,继而发现她还潜藏的柔软。     像这会,他执起夜莺泡的茶,先为古绯添上了,再才是自己的,写意地呷了口,他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古绯将话题岔开,“姑娘想不到,墨老夫人是下了多大的手笔。”     闻言,古绯眉梢一挑,欲下子的手一顿。     尤湖探身过去,以一种旖旎的姿态覆在古绯手指尖,反复摩挲后,牵着她的手下子。嘴里还边道,“五名死士,还勾结匪患。就为夺姑娘那箱银子。”     古绯冷着眼抽回手,随手从钵中抓起一粒棋子,想也不想就朝他面门砸过去,并骂道,“再有下次,休想进我的院子!”     尤湖伸手一扫,那枚棋子就稳稳地落入他手中。低笑一声,“姑娘太秀色可餐。怪不得小生。”     话音一落,古绯作势当真就要一钵的棋子都给丢过去。     尤湖轻咳一声,赶紧道,“姑娘下的香饵被咬去了。就只等老狐狸露出尾巴,姑娘接下来意欲何为?”     古绯明智地没有追究,她目光落在整个纵横连错的棋盘上,沉吟半晌才道,“饵还不够,只能钓的小虾下小鱼,想要墨老夫人出手,整个墨家银库还差不多。”     尤湖啧了几声,摇头晃脑。“墨长河借的姑娘的手,还真是做的最对的一件事,由此可看出此人的城府。尤为可怕。”     古绯点头,她也是同样的看法。     语毕,两人倒正儿八经地对弈起来,你来我来,庭院深深,便当真还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宁意味。     至少。在墨卿歌过来之时,是觉得这幕十分刺眼。     手里的帕子几欲被她搅烂。可眨眼之间,她又带起柔和浅笑,提裙摆进院,声若春雨地道,“阿绯妹妹什么时候会对弈了,也不跟大姊说声,没事咱们两姊妹也好对上一局。”     她说着这话,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到尤湖身上,眼见只是布衣书生,面容也甚为陌生,便没多在意。     古绯不太想理墨卿歌,这顿时日,兴许身子养好了,三不五时地就往她这边来,多半都是吃古绯闭门羹,再然后被乐清泊晓得的,就是乐清泊上门,也没说苛责她,总归话里话外在说她不该那般对待墨卿歌。     这次,同样如此,只不过两人过来的顺序倒了下而已。     墨卿歌自顾自坐下,拢着双手,一派大家闺秀的气度,“刚过来的路上瞧见了清泊,见他是从妹妹的绯园出来,可脸色却是不太好看,也不知可是他惹妹妹不高兴了?”     古绯径直与尤湖对弈,权当墨卿歌不存在。     墨卿歌一人自说自话,也不觉尴尬,“妹妹的心结,清泊同我说过,其实妹妹有所不知,即便是在我面前的时候,清泊也总是提起妹妹的时候居多,从前是大姊被猪油蒙了心,嫉妒妹妹有了卓越的天赋,还得了清泊这般好家世的男儿欢喜,是以才有所不忿,如今,大姊都想同了,不是自己的但凭使尽手段,那也不会是自己的,若是属于自己的,不用去争抢,也总会到自己怀里来,所以妹妹日后勿须再怀疑清泊什么,他对妹妹的心意是天地可鉴。”     古绯没反应,反倒是尤湖长眉一挑,他瞥了墨卿歌,手下动作加快,原本悄悄让着古绯的棋,三两下就将对方的棋子给吃个精光,硬是逼的古绯一败涂地。     一棋闭,是从未有过的败局,古绯没了兴致,一推棋盘,自个转个轮椅轮子,就往墨室去。     尤湖赶紧跟上,为古绯推轮椅,两人旁若无人地绕开墨卿歌,压根就没多看她一眼。     墨卿歌指关节泛白,半隐在袖中的手捏着袖摆,尖锐又修长的指甲几乎将滚边给扯破,那张倾城眉目上,扭曲的狰狞是掩都掩不住。     如此还算平静的日子几日过去后,墨家五房墨三公子,差人送来了枚猩红的血胭脂墨丸,那墨丸自然也是山蔷薇的样式,可却从古绯原本配方上的玄色墨丸变成了嫣红的朱砂墨。     她两指捏着看了遍,轻笑出声,眉梢精光毕露,显然又是一番的算计。     而墨长河自将银库钥匙交由古绯的那日起,他便在自己的院子里门都没出过,只时常见院中有墨丸摆出来打理一番,每一枚,墨长河都亲自动手,小心翼翼又动作温柔,宝贝的不行。     对于墨家现今由古绯做主的事,早已传遍整个大京,起先多数的人都还在观望一番,想瞧瞧有继承人之名的墨卿歌是否会与古绯争斗一番,哪知从墨家传出来的消息,两人姊妹情深的很,即便从前墨卿歌利用古绯的天赋。     也不知是墨长河有意还是墨老夫人故意。平静一段时间后,便开始有各种请帖送上门,古绯自然是不理。这些事都被苦妈一并挡了下来,再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媒人上门,都打着各种名头要给古绯说亲。     为此,让尤湖脸黑了好几天,可他也晓得这是没办法的事,如今的古绯不同往昔,不仅是最年轻的御上亲点圣师。且还掌着百年墨家,无论是哪一个的身份。都足以让大京诸多的势力拉拢,其中又以几个皇子为最。     终于在某一天,古绯在院中雕刻墨模的当,墨长河领着身穿绯红凤袍的兰后过绯园来。明黄的华盖,长长垂落的流苏,聘婷又妖娆,古绯眯起眼,就见兰后眉目意味深长的意味。     她放下手中活计,在苦妈和夜莺的搀扶下,就要从轮椅上下来行大礼,哪知兰后动作更快,她甚至都不假他人手。一步上前,双手拉着古绯手臂,就语带关切地道。“圣师大人身子不便,勿须多礼,本宫又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     古绯眸色微澜,她复又在轮椅上坐好,手放腰腹,弯腰福礼道。“民女谢皇后娘娘的恩典。”     兰后笑眯了眼,她冲身后的墨长河笑道。“也不知怎地,长河你这小辈,本宫瞧着倒是最顺眼不过了。”     墨长河唇边含笑,他从始至终都半垂着头,“能被皇后娘娘看重,是她的福气。”     口吻不冷不热,半点听不出多余情绪。     古绯烟波流转,晓得墨长河和兰后从前的事,这会再见两人,古绯便不得不去多想,是否墨长河是站在皇后那边的。     兰后半点都不嫌弃绯园小,她拉着古绯问东问西,一会又让古绯领她去瞧瞧墨室,古绯揣摩不出兰后的目的,一应都小心应付。     临到兰后要离开的时候,她才让身边小太监送上一烫金龙凤纹的帖子,漫不经心地道,“三日后,本宫在南郊的春意行苑有场夏日宴,到时,绯丫头定要来才是。”     古绯勾了勾嘴角,她将那帖子交到苦妈手里收好,才回道,“民女自当前往。”     兰后点点头,才搭着小太监的手款款出了绯园,墨长河跟在最后面,他瞅着古绯高深莫测一笑,轻声道了句,“最近,我夜观天象,阿绯是要红鸾星动了。”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墨长河跟着旋身出去。     古绯眸色连闪,深沉如宿墨,她拿过兰后的帖子,打开看了看,又合上,这当,尤湖才从里面转出来,为免露了马脚,兰后一来,他便回了房间。     “你如何看?”古绯问他。     尤湖视线在那帖子上转了圈,凤眸眯了起来,“龙凤贴,姑娘可晓得这帖子代表什么?”     古绯看向他,心里隐隐有揣测,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这是兰后在给她的儿子――大皇子相看妃子用的帖子。”尤湖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     闻言,古绯自晒一笑,她不自觉摸了摸自个的膝盖,“她倒真看得起我。”     尤湖弯了弯嘴角,“既然如此,姑娘便大方的去,顺便可以墨长河是何态度,且还若小生所料不错,总有人就要忍不住了。”     古绯略一沉思,就回过味来,“善。”     “不过,这大皇子是何性情,我怎从未听闻过?”她问道。     尤湖捻了捻耳鬓那撮发,上挑的眼瞳滟潋过流光碎银,“小生也没见过几次,只是听闻这位大皇子不喜待宫中,反倒是常年在外体民间疾苦,并立志要让每一个大殷百姓都能吃的温饱,是以几位皇子里面,这位大皇子在朝堂的势力最弱,可奈不住是皇后所出,又深的初元帝的喜欢,有好些人都觉得日后大殷的太子,只怕非大皇子莫属。”     古绯想了想,屈指一敲扶手,“我怎么觉得大皇子不像是体百姓疾苦,倒像是在外收服有用势力和人,朝堂宫中有兰后撑着,不用担心太多,日后大皇子一回宫,手中的势力绝对是所有皇子里面最深厚的。”     听闻这样的话,尤湖忍不住拍手赞道,“不愧是姑娘,一眼中地,小生也是那般想的。”     古绯抿了抿嘴角,眼梢带起亮若晨星的点光,“兰后这番美意,怎么我也得见上一见这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大皇子才是。”(未完待续)           234 夏宴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三天之后,春意行苑。     古绯穿了件湖蓝长裙,裙摆绣粉荷,绾凌虚髻,髻上钗翠钿并斜插乌金黑曜石卧狐簪,整个人略施薄粉,娥眉如山黛,点漆黑瞳,素白如玉的脸,清爽若薄荷。     墨卿歌从后面一辆马车出来,今个她一早就道绯园守着,硬是等着古绯一道。     她自来相貌就生的好,这会只简单穿着软罗轻纱鱼尾长裙,便能将她窈窕身姿衬托出来,肤若凝脂,眉目若画,当真是倾城倾国亦不为过。     她偏头看向古绯,眉目带笑,好生一副长姊温柔的气度。     古绯没在意她,白鹭推着轮椅,径直往行苑里边去,有在边上瞧见这幕的旁人,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像是都在等这看墨卿歌的笑话样。     哪知,墨卿歌半点都不觉尴尬,她轻叹一声,眉目带愁,那娇柔凄楚的眉头一颦,就让人觉古绯的冷漠无情。     行苑很大,分为前院和后庭,并有假山怪石嶙峋,曲水回廊,弯弯绕绕,偶见翠竹庭深,带着一种江南情怀的写意。     早有机灵的小宫女瞅见古绯的轮椅,便赶紧迎上来,福礼道,“见过圣师大人,有请圣师大人随婢子来。”     古绯点头示意白鹭跟上,那宫女面带讨好地笑,边引着古绯往后庭去,边道,“殿下早有吩咐,待圣师大人过来之际,便直接到后庭。”     宫女口中的殿下。自然就是大皇子了,这春意行苑的主人。     抬脚想跟的墨卿歌,当即就被上来的另一宫女挡了下来。将人先引到前院。     墨卿歌暗自一咬牙,可面上的笑意不变,她还想对古绯说点什么,古绯已经走的来人都不见,她只得跟着那宫女直接前往前院,毕竟今日来的宾客现在都再前院。     古绯沉吟片刻,给白鹭使了个眼色。白鹭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摸出个帕子包裹的小物。塞到小宫女手里,谨慎地问道,“这位姐儿,殿下是所谓何事?小的家姑娘也没见过殿下。不知可有什么忌讳?”     那小宫女脸上的笑容深了些,“殿下一早晓得圣师大人要过来,还高兴着,圣师大人务须担心,殿下曾说,您是见过他的。”     听闻这话,古绯神色一凛,想了半晌,也没想起她究竟何时见过这位大皇子殿下。     行至庭院葳蕤翠绿处。紫色藤萝的花架游廊下,一墨青华服外少纱衣的男子颀身而立。     古绯心头一动,看过去。只能见着男子的背影,男子好似正拿捏着一朵紫色藤萝小花,半晌没动作,有风吹过时,发梢微动,不太清楚的侧颜。让古绯心底狐疑陡升。     那小宫女上前行了一礼,说了些什么。便见男子对宫女一挥手,小宫女回头朝古绯一笑,紧接着就退下了,还一并将白鹭给带走了。     古绯沉吟片刻,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轮椅,双手拢着放至小腹位置,颔首行礼道,“民女古绯见过大殿下。”     男子缓缓转身,有缤纷淡紫小花从他指尖飘落,掠过靴尖,停在脚边,“数日不见,古师父就这般客气了。”     点漆黑瞳骤然一缩,古绯猛地抬头,就见逆着斑驳光影处,面目清淡如玉的男子正含笑看着她,那双眉眼她再熟悉不过,“明月公子?”     明月点点头,他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正是在下,好像古师父对在这到在下很是惊讶?”     古绯飞快回神,脑海之中急速转动,“您就是大殿下?”     明月再次点头,“此前无心隐瞒,只是本殿身份太过特殊,故而不得不如此,还望古师父莫要介怀。”     古绯摇头,面上神色带松,“哪里,是小女子多有失礼之处,殿下不要计较才是。”     明月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眼梢有兴味的眸光,“古师父一定要与本殿这般客气么?”     古绯哑然,她习惯地摩挲了下轮椅扶手,讪笑几声。     明月上前,将古绯轮椅推至阴凉处,自己寻了一大青石靠坐在上面,盯着古绯瞧了好半晌,一句话都不说。     古绯敛了敛眉目,她心里念头很多,包括兰后此番的目的,以及墨长河的打算,还有面前的大皇子又是如何作想的,她一一理了遍,才斟酌着开口道,“不知殿下找阿绯过来是所谓何事?”     明月双手环胸,与兰后有几分相似的面孔上带出浅笑,“想必,古师父已经明白今个这个夏宴,本殿母后的目的所在了吧?本殿想听听古师父是怎打算的?”     古绯抿了抿唇,实际她对明月此人并无反感之处,相反,从前有过那么几次,明月还出手相助过,眼下大京的势力错综复杂,她又被墨长河推到风口尖上,若是没尤湖那一遭,她多半也都会选择和明月联手,只是可惜……     眼见古绯神色莫辨,明月继续开口道,“想必古师父成为圣师那日开始,明里暗里的已经收到过无数的拜帖了吧?本殿想知道,古师父究竟择的哪根良木而栖?”     话到这份上,从起先开口明月就一直未曾试探,直接了当,让古绯看到他的诚意,故而古绯也不好太过敷衍,只得老实道,“如若可以,我自当不愿卷入任何纷争,只是身负有仇,又岂能安宁,大殿下有帝王之才,不失为所有皇子之中最为出色的,且有皇后娘娘在后,按理,我选择殿下才是最好的抉择。”     古绯说的轻言细语,她面色严肃又认真,“早有珠玉在前,恕阿绯另殿下失望了。”     这话便是拒绝了。     闻言。明月只眸色沉了沉,好一会才低声道,“就算本殿正妃之位也换不来?”     古绯正想说什么。明月一摆手打断她的话,“本殿正妃,太子妃,哪怕是日后的皇后之位,只要古师父想,就都可是你的。”     古绯摇头,嘴角带起几分讥诮之色。“阿绯能以如此残躯得殿下赏识,还真是天大的幸事。不过,殿下认识阿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殿下以为阿绯是那等眼有荣华的女子么?”     明月失笑,“古师父自然不是。本殿明白以这等富贵诱之,古师父也是不受蛊惑的,是以才颇为苦恼,不晓得要开什么样的价码,古师父才会心动。”     杏眼稍稍一眯,古绯看着面前脸上一直带笑的男子,虽眉宇有贵气,可更多的还是贵气沉淀之后的稳重,明月若为一代帝王。只怕不失为明君。     明月瞧着不远处有太监过来,便一挥袖,竟亲自给古绯推轮椅。“走吧,时辰差不多了,前院的宾客想必等的及了。”     古绯有心想拒绝,可转身一瞧,这后庭之中便没多少人在,连白鹭也不知被那小宫女拉哪去了。     两人相携到前院。果真宴厅之中摆放的案几前,已经坐满了宾客。     今个能来行苑赴宴的。要么是收到了兰后的请帖,要么是明月的贴,来的人不算多,整个宴厅之中放眼看去,也不过一二十人而已,可这一二十人,莫不都是大京贵族。     男女分别而坐,女客在右边,男宾在左边,因着都是家中后辈年轻人,大家年纪相仿,遂,明月并未差人用屏风隔开,两厢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     眼见明月亲自推着古绯轮椅进来,众人神色缤纷异彩,有那等嫉妒的,也有那等若有所思的,更有眼带不屑的。     古绯当没看到,从头至尾她都半垂眼睑,只盯着自己放至在膝上的一双手。明月的位置在主位,可他一径带着古绯到他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才算停手。     立马,古绯就感觉到一股怨毒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她循迹看过去,恰好见着坐在中间段位置的墨卿歌眼底一闪而逝的狠辣,她见古绯看过来,还举起酒盏,朝她示意了下。     古绯收回视线,她面前的案几上摆着几碟精致的吃食,却都是她平素爱吃的,而其他人案几上的吃食也是各有不同,显然明月准备这一场夏宴是花了心思的,根据每个人的喜好而变化,这等细致入微的考虑,以及透露出明月手中掌握的势力叫人一深思就心惊。     至少古绯敢说,她自己的喜好,也只有身边的几人才算最清楚,可明月连这点都打听到了,这不得不叫人引起重视。     坐主位的明月一摆袖,边上的宫女为他斟满酒盏,众人跟着动作,他当先举杯道,“今日夏宴,诸君可能不知,此夏宴,是本殿专为古圣师所设,一来是恭喜古圣师名扬四海,二来则是因古圣师以身护驾,救了本殿父皇一命,是以,这第一盏的酒,本殿定要先敬古圣师!”     话音一落,整个宴厅之中诡异地安静了那一刹,继而是此起彼伏的敬酒声,在坐的都嚷着要与古绯喝上一杯。     古绯素手轻抬,葱白玉指端起酒盏,点漆黑瞳掩在长翘的睫毛下,她只看着盏中清亮甘香的酒液,就温声细语道,“既是殿下的酒,那么阿绯便不能不喝了,不过……”     “逍遥王驾到!”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太监尖利的宣喊声,宴厅之中的所有人都一愣,古绯更是手一抖,盏中的酒差点没撒出来,她转头去看明月,果然就见明月脸色瞬间就沉了几分。     显然,逍遥王同明月,也是不对付的。     一袭火红如血的绯色进来宴厅,站在门口逆光处,手还搭在宫女手臂上的逍遥王狭长的凤眸一挑,瞅到某个眼熟的人时,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才朝坐上的明月一扬下颌道,“本王不请自来,大殿下不会不欢迎吧?”     明月放下酒盏,笑了笑,可眼底却不甚有温度,“哪里会不欢迎,今个本殿的夏宴,能让向来足不出户的逍遥王迢迢赶来,也是在坐诸君有福,要知,逍遥王美名,那可是大殷、云离、南齐三国都响当当的。”     逍遥王轻笑了声,对这样明显带奚落的话他居然也不恼。     反倒是一边听着的古绯眉头皱了皱,她瞥了明月一眼,手里不自觉地把玩着酒盏。     “不过,不晓得王爷要过来,本殿就在最末给王爷加一案几如何?”明月继续道。     宴上的位置,都是按着身份地位来排的,逍遥王所说在大殷是质子,可好歹也是南齐皇子,明月如此为之,分明就是在当众扇人耳光。     哪知,逍遥王器宇轩昂地一摆袖,绯色华服带起云卷云舒的瑰丽弧度,他松开搀扶的宫女,笔直地就往古绯那处去,还说着,“不用,本王同古圣师坐一起就好。”     古绯手一僵,这下满满一盏酒真撒了出来,在她裙裾上溅开朵暗色的酒花。     (阿姽:第二更晚上10点。)(未完待续)           235 留你全尸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不用抬头,都能更感觉到明月隐晦而幽深的眸光,落在身上,像是腊月里手背覆了层冰霜一般。     逍遥王旁若无人,他一撩袍摆,挨着古绯坐下,末了还从古绯手里接过酒盏,想都不想一口饮尽。     整个宴厅之中安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像是刺一样地看过来,其中尤以墨卿歌最为恼恨,想来最开始逍遥王看中的是她,为此还引见婉妃给她认识,可当圣师之名落到古绯身上,所有的一切在墨卿歌眼里便不一样了。     她在案几下的手死死捏紧,只恨不得现在就起身当众撕烂古绯那副清冷面孔,可她晓得,这会她不但不能,且还要尽量让古绯在这春意行苑多呆几天。     “哈哈……”明月倏地大笑起来,他单手一拍自己膝,就笑道,“逍遥王如此随性,倒不知古圣师是如何作想的?”     话落,逍遥王也转头看向古绯,薄唇上翘,带出似笑非笑的弧度,甚至他还伸手轻佻地掠起古绯鬓角青丝,“阿绯,就告诉他们,你是如何作想本王的?”     古绯眼皮都不抬一下,尽管逍遥王不管是动作还是言语都如此孟浪,且刚才他一坐下,隐晦地朝她做了个手势,她便晓得今日这个“逍遥王”是尤湖,而非殷九狐。     不管是明的暗的,她都已经注定是站在逍遥王这边的,没道理又另投高枝。可同样,眼下这样的场合,她也不能将明月给得罪了。     是以。她微微欠身,“逍遥王爷与小女子有数次救命之恩,一个位置而已,小女子让位又何妨?大殿下同样援手过小女子,日后有用的着小女子的地方,小女子自然不会推辞。”     一番话说的是谁也不得罪,可殊不知这样的话压根就让尤湖和明月不满意。     尤湖狭长的凤眸一挑。带起深邃的色泽,绯色广袖拂动。他坐直身体,离古绯有一拳的距离,倒正儿八经起来了。     明月意味深长地看了古绯一眼,按下这话暂且不提。只重新端起酒盏,继续刚才第一盏未饮的酒。     古绯瞅着面前新添上来的杯盏,自己刚才那已经碰过了的盏,却被捏在尤湖手里,半点没提给她的意思。     这种世家后辈的宴,无非便是靡靡丝乐诗词歌赋一番,纵使是大皇子设的宴也不例外。     没饮几盏酒,当即就有容貌出众的姑娘从案几后走到场中,遣人抱来古琴。只笑着说助兴献丑之类的,叮叮咚咚地弹奏了起来。     古绯对乐赋并不太懂,虽觉得那姑娘弹的好。可具体好在哪,她却说不上来。     “那是尚书之女,起先颇得兰后欢喜,曾放言,大皇子正妃位置她志在必得。”     耳边响起尤湖低低地声音,古绯细细地打量了那女子容貌。若没有墨卿歌在那比着,也确实是不错。     “大善!”琴声及尾。恍若天籁缓缓消音,对面响起赞叹之声,紧接着是一身穿月白斜襟山水刺绣长袍的男子站了起来,“姑娘琴技了得,在下愿赋诗一首送姑娘。”     尚书之女矜持笑笑,款款起身,裙摆皱褶延展,她怀抱古琴,犹如半遮面,我见犹怜的很。     尤湖嗤笑了声,他瞥了眼古绯,见她看地认真,忍不住又道,“那是兰家远房后生,也算兰后侄子,纨绔子弟一个,腹中尽是草包,若论风月倒是老手。”     古绯眉心一拢,这当,那男子摇头晃脑,果真当场还作了首诗出来,古绯反复咀嚼了几遍,没听出好坏来,她遂转头问道,“我瞧着那诗好像还不错。”     尤湖哑然失笑,古绯对待任何事都很认真,即便这会也一样,偏生他瞧着她那小表情,觉得娇憨的紧,心尖子轻痒起来,微微凑头过去靠近了,近乎呢喃地道,“嗯,姑娘喜欢?那小生每日都为姑娘作上五首十首的?保管比他那还好。”     古绯眉心一跳,淡漠地移开视线,继续看旁人的各施手段。     这边名门姑娘大多上场了后,对面的男宾也不甘示弱,有那等当场舞剑助酒兴的,也有当场寻了好玩的域外乐子,比如一官宦子弟今日带来了一西域男伶,那男伶穿着轻薄纱衣,金黄色的长发不束而散,蓝宝石的眸子,鼻挺眉高,很是英俊,且还赤脚入场,脚踝戴着黄豆大小的银铃,走动间,不仅纱衣飞舞如仙,还有叮咚好听的脆响。     场中很多人眼都看直了,有那等姑娘当场不好意思就红了面颊,将头瞥向一边的,只因那纱衣太过薄,朦胧可辨身体某些羞耻部位。     那西域男子乐声一起,就跳了起来,明明是高大的男子,却硬舞的比女儿家还柔软,加之迥异于大殷中原的面孔,道真是别有风味。     古绯不似寻常姑娘,她从头看至尾,还津津有味,只谁也不知,她脑子却在想着,兴许下次制墨,可以弄个这种西域人模样的墨模来,想必制靛蓝墨颜色最合适。     尤湖只当她是好奇了,但多多少少对她这样眼都不眨地看旁的男子,还是有点吃味,瞅着没人注意,他借用长袖遮掩,一把伸手过去,就捉住古绯放在膝盖上的手,且硬是掰开她的五指,将自己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卡进去,紧紧的五指相扣了,他才满意地另一手撑下颌,看起那西域男子跳舞。     古绯身子有僵,她扯了扯自己的手,没抽出来,又不敢有大动作,只得转头凶巴巴地瞪了尤湖一眼。     殊不知,他两人这般小动作早被明月和一边的墨卿歌瞧在了眼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明月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酒盏,墨卿歌手中的帕子终于被搅烂。     那当正是西域男伶舞到兴致处,明月也没惊动他人,自己放下手,示意身边的宫女处理一下酒盏碎渣和手。     那男伶蓝色眸子一转,身上纱衣划过一圈,就猛地蹿到古绯面前,汪蓝若海的色泽纯粹到让人心醉,他看了古绯一眼,然后从古绯面前过,蹿到第二位姑娘面前,一直到墨卿歌面前之时停顿的时间最久,随后又回到了古绯了面前,居高临下地对古绯伸出了一只手,呈相邀状。     古绯娥眉一皱,那名官宦子弟笑了声,“他这是在邀请古圣师共舞。”     见所有的人都看向他,那名男子下颌一扬,继续道,“此男伶在西域可是大名鼎鼎,如今也不过在在下府上暂住几日而已,今日这舞一完,便会回西域去,往日就曾听说西域那边,若是看中谁,便可上前一邀共舞,对方若是拒绝的话,那对西域人来说,可是莫大的侮辱,决斗亦不为过。”     此话一落,众人的目光又转到古绯身上,或带讥诮或好笑,总归都是副看好戏的神色。     需知,伶妓在大殷那是堪比风月姑娘的存在,今日当着大皇子的面,还有诸多贵人的面,古绯若是应了,那便相当于自甘下贱,低了身份取乐众人,若不应,对方可是都将后路给整个断去,端的是进退两难的境地。     明月并未吭声,他垂着眼为自己斟满酒,余光却在看逍遥王。     尤湖嘴角含笑,他姿势都没变一下,可若是尤二在这,便能瞧出那凤眸虚掩下的厉色早浓如阴云。     古绯这下才从尤湖掌中抽回自己的手,连手背都还带着他的余温,她就那么双手推开案几,将自己不良于|行地双手暴露人前,勾起嘴角自晒道,“怕是要辜负这位公子的美意了,小女子如此残躯,竟也能入眼。”     话里的嘲讽之意明显地让人像被狠狠地扇了耳光一般响亮,连带明月看了那官宦子弟一眼,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那官宦弟子一怔,显然他是真不了解古绯的情形,也忘了这点,才犯下这等小错。     岂知,那西域男伶停在古绯面前的手未移半分,纱衣晃动,飘过古绯的眼,他摇头示意不碍事,居然就那么攀上古绯的轮椅扶手,轻轻一带,就将人拉至场中。     古绯神色一凛,眸带锐利地扫了那官宦子弟一眼,不想见他也一副皱眉不解的神色,她心头微动,手不自觉就放到了扶手上,可谁想,指尖碰触到温软――     一双不是她的手搭在轮椅扶手上!     这念头倏起,电光火石之间,她耳边听到咔咔的弹射轻响,数道冷冽寒光就从她轮椅扶手和轮子嗖嗖射了出去,多数朝着逍遥王的方向。     点漆黑瞳骤然紧缩成针尖,似乎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古绯只能看到周围人的惊慌失措,以及尤湖波澜不惊,他甚至动也不动,就那么云淡风轻地坐在那,任凭寒光利刃及体。     “嘭!”     案几翻倒,嗡嗡几声,那几道利刃刚好插在案几上,入木三分,骇人非常。     “啊,有刺客!”     “来人啦,救驾……”     “抓住她……”     整个宴厅瞬间吵闹非常,立马就有几队带刀侍卫铿锵进来,古绯一眨眼,她猛地拔下髻上乌金黑曜石卧狐簪,飞快地刺向西域男伶还放在扶手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噗嗤――”鲜血飞溅,染上她素白的脸和粉唇,她抬头看向男伶,眉目起乖戾,声音却清透而远的问道,“谁指使你的?说了,留你全尸!”(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           236 这可是大罪啊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乌金,坚者也。簪,锐之器。     纤细花簪,自上而下,彻底地贯彻血肉手掌,从手背到手心,再被钉在木质扶手上,无法挣脱。     殷红鲜血顺纱衣而下,顷刻就滴落一大滩的艳色。     然,西域男伶脸色未变,仿佛那被刺穿的手不是自己的,反而扬起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就朝古绯当头落下。     狭长的凤眸恍若水银流泻过滟潋点光,尤湖想也不想,手边象牙筷一掷,只听的嗖一声,快若闪电地刺穿男伶扬起的手腕,从筷头到末,恰好对穿。     “给本殿拿下,死活不论!”上位的明月自然也受到了从古绯轮椅弹射出的利刃招呼,可他身边那小宫女眼疾手快,第一时间便将人给护了起来。     这当一回神,便见那男伶欲对古绯下手,不管出于何意,他广袖甩动,猎猎作响,雷霆大怒。     话音方落,立马就有带刀侍卫冲将上来就是一刀,三两下将双手受伤的男伶制住。     古绯低头,看了看被血染脏的衣裙,眉目不耐地皱了皱眉。     短暂的慌乱归于平静,那些养在深闺的姑娘家,何时见过血,这当已经被吓的噤若寒蝉,偏生古绯还面不改色就是一簪子下去,眼瞅一身的血,当真叫人心惧。     带男伶来的那个官宦子弟面色苍白,双腿一软,当即跪坐了下来,并对明月讨饶道。“殿下,此事与小的无关,还请殿下明察秋毫。”     明月也是被气的不轻。好好的一场夏宴,还是以兰后的名头设的,现在却出了这等意外,传出去都不受听,他朝那官宦子弟冷哼一声,对侍卫吩咐道,“给本殿审。严刑拷打,也要问出个一二三来!”     领头的侍卫大声唱了喏。押着男伶下去了。     明月大步到古绯面前,脸带关切地问,“古圣师可有被伤到?需不需要本殿传唤御医?”     古绯摇头,她余光瞥了尤湖一眼。晓得他在这,还要御医干什么,“无碍,殿下自是不必。”     明月点点头,转身安抚其他人。     不多时,有小太监来回禀,只说那名男伶咬舌自尽了,什么也没问讯出来。明月自然又是一番动怒,当即责罚了那名官宦子弟。并言回大京后会将此事交由刑部审查。     众人心头大定,缓过劲来,就刚才的事私下里小声的议论开了。时不时还有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古绯身上。     古绯等宫女利落地将她那张案几收拾妥当,重新搬了张新的上来,才跟明月支会了声,先去换身衣裳。     明月自是点头应允,随意挥手召来宫女给古绯带路。     出了宴厅,白鹭迎了上来。面带内疚,她本是起先就要到厅中去伺候。哪知有宫女说里面不用她这等贴身婢女费事,只在外面候着就好。     古绯没多说,示意白鹭去马车里,拿了她的东西过来。     想着这次夏宴非同一般,是以,夜莺早将一应可能用到的物什都准备好了,就是衣裳都是好几套。     待古绯换了衣裳过来,才进宴厅,就觉气氛古怪,她不动如山,当没看到,径直到自己案几边坐定,边上的尤湖面色苍白,古绯离地近了才发现,他背心华服已然被汗浸湿。     她心头惊讶,虽现在是夏日,可远没到炎热的盛夏,且这宴厅龙柱之中,还藏了冷冰在里面,无时无刻都在散着寒气,又哪里会热。     注意到古绯的视线,尤湖只偏了偏头,抿唇不语。     “咳……”明月轻咳几声,引的古绯目光后才略带审视地开口问道,“不知古圣师的轮椅是何人制的?”     古绯心头一凛,暗自冷笑了几声,她转瞬之间就明白众人那古怪的神色是所谓何,“阿绯不知。”     “绯妹妹,”这时,墨卿歌忍不住跳出来道,“你好生糊涂,殿下这般问,便是在给你辩白的机会啊,这轮椅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你赶快如实交代了。”     古绯烟波一转,眼梢上挑出高深莫测的弧度,带讥诮地转头看窈窕而立的墨卿歌,一勾嘴角就道,“墨大姑娘,此话何解?这轮椅从前是下人见我行走不便,就花了心思找能工巧匠打造,后来,不是上次和大姑娘在大京郊外的红叶庄子上撞坏了次么,没过几日,就有人送来了新的,难道不是大姑娘心怀歉疚,特意送予我的吗?”     她睁眼说瞎话,轮椅是坏过一次,可绝不是在红叶庄坏的,而是她来大京的路途上就坏了,总归又没人知道,怎么说都可以,且红叶庄那次还涉及墨戈弋的死,这可是墨卿歌的死穴,今个想要陷害她,她便先下手为强。     果然,墨卿歌脸色微变,眼底流露出焦急之色,“绯妹妹,莫要乱说,我一闺阁女儿家,哪里能找到那样的巧匠,在轮椅里还安置利刃,是以,这轮椅绝不是我送的,阿绯妹妹你还是好生想想,要知道你这带利刃的轮椅还靠近过皇上,现在又是在殿下面前,这可是大罪啊,容不得半点欺瞒。”     那模样凄凄切切,秋水剪瞳瞧着古绯,很有一番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加上她容貌出色,三言两语就蛊惑的厅中大部分宾客的心思,大多人不自觉地顺着她的话一想,顿觉古绯居心叵测起来。     她是护驾有功在先,可带着有利刃的轮椅进殿也是事实,且起先那西域男伶也像是无比熟悉她的轮椅一般,伸手一摩挲就触动了机关,现在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场预谋好的计。     一场护驾,她虽受伤,更多的却是得了圣师之名和皇帝的喜欢,若这次也是……     更深一点的东西,谁敢去在想,有好几个人偷偷瞥了明月一眼,想看他是何表情。     明月可谓是面无表情,除了嘴角谁也看不明白的,未达眼底的浅笑,从未变过,便再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来。     墨卿歌继续装腔作势,她迈出案几,娉婷走到场中,摇曳的裙摆,能看花人的眼去。     她红着眼眶,抬头看了明月一眼,又赶紧低下,提起裙摆直直地就跪了下去,并道,“卿歌想为绯妹妹求殿下开恩,绯妹妹自来在墨家过了十年,鲜少出府,所以心思纯良,这一两年外出历练,想来定是被人怂恿,不知轻重,才几次三番带着利刃进殿,冲撞了皇上和殿下,卿歌心痛无比,作为长姐难辞其咎,求殿下给绯妹妹一个改过的机会,卿歌日后会严加管束。”     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语,让明月嘴角笑意倏地加深,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古绯一眼,古绯和墨家的那点事,他也是清楚的,不仅如此,古绯在易州的所作所为他同样亲眼所见,如此,他不知出于何心思的开口道,“墨大姑娘先行起身。”     墨卿歌捻起帕子优雅地揩了揩眼角,缓缓起身。     古绯脸色一如即往的素白,她指腹摩挲着轮椅扶手,眼底不起半点波澜。     只见墨卿歌看了看古绯,小声地说,“绯妹妹出身分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这话声音小,可也让周围的人听了个明白,口吻之间像是为古绯找的开脱理由,却字字将她出身不高显露出来,要知今日来参加夏宴的,皆是大京贵族子弟,而这些人尤为看中身份和地位。     古绯很安静,她安静的像尊雕塑,让人心起不安,唯有坐她边上的尤湖才知,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浓如实质。     粉白的唇一勾,带出毫不掩饰的冷笑,古绯开口了,“墨大姑娘这是在贬低我大殷始皇么?”     墨卿歌唇动了动,叹气一声,那眸光瞧着古绯怎么看怎么叫人恶心。     古绯字字珠玑,铿锵落地就如冰珠迸裂出锐利寒光,“数百年前,我大殷始皇以马奴的出身,打遍天下,成就大殷一统,四方蛮夷谁敢进犯!”     “我出身分家又如何?一向行的端做得正,圣师之名也好,今日掌管墨家也罢,总归是凭我自己的双手,未曾无耻窃取他人天赋,是以,这才是如今我把着墨家银库钥匙,掌着墨家买卖的缘由,而你,空有个族长继承人的名头,还不知几时就会被去了。”     墨卿歌眸底升腾出怨毒,她飞快低头,竟嘤嘤好不伤心地幽咽起来,娇弱身姿更是簌簌轻颤,楚楚可怜的很,“绯妹妹,你误会大姊了,大姊只是……只是……”     “只是恨不得我死而已!”古绯轻描淡写地将她话头截断,说出让人震惊的话来。     “同样,我也恨不得你和墨家一起去死!”紧接着,语不惊人死不休,她道出更骇人和大逆不道的言语。     果不其然,墨卿歌猛地抬头,她诧异地看着古绯,“绯妹妹,你如何能这般忤逆不孝!”     忤逆不孝!     大殷自来以孝廉礼仪正人,就是初元帝都还亲自下令砍过那等不孝之徒的脑袋。     古绯无声的冷冷笑了,她拔下发髻上卧狐簪,整齐的发髻蓦地入瀑滑落而下,发梢激荡出婉约的弧度。     她执簪指着墨卿歌,尖锐的簪子寒光毕现,“孝?我自当是孝的,这等事还轮不到墨大姑娘来操心。”     她说着,一手转着轮椅到墨卿歌面前,墨卿歌不自觉后退几步,瞧着那簪子,想起刚才古绯吭都没吭一声就刺穿那西域男伶的手段,虽心有惧,可到底知道古绯在众目之下还不敢动手,遂伤心地捂着胸襟眉带哀愁地道,“绯妹妹,你这是要伤我么?好歹你我姊妹情深……”(未完待续)           237 刑部大牢十八般严刑拷打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安静到连针落都能清晰可闻的宴厅之中,有风从门窗透进来,带着渗人的寒意,让人凭地就背脊生出冷汗来。     古绯指尖一转,那簪子划过好看的点点光晕,“墨大姑娘想到哪里去了,阿绯一介弱质女流,又岂敢喊打喊杀。”     她这般说着,到墨卿歌面前,一抬头捻起她垂落至腰际的长发,缓缓抚过,尔后杏眼一眯,仰起看她,倏地就狠狠一拉,并道,“只是墨大姑娘的发髻松了。”     “啊!”墨卿歌惨叫一声,谁也没想到古绯会真在众人面前就动手,更没想到一动手她就已这样的无赖手段。     趁墨卿歌捂住头,情不自禁微微弯腰躬身之际,古绯手上那根乌金黑钥匙卧狐簪稳当地插进她发髻里,完事,古绯才松手,她转着轮椅后退拉开距离,打量了番才道,“这簪子很适合大姑娘,还望大姑娘不要嫌弃。”     说完这话,她半点不给墨卿歌还嘴的机会,转头就对坐高位的明月道,“大殿下,阿绯今日受了惊讶,身子匮乏,想先行回城休息,还望大殿下准了。”     明月眸光闪动,他从古绯眼梢瞧出了冷冽的冰霜,从刚才墨卿歌跳出来开始,他就未吭声,冷眼旁观,就是想看古绯如何破局,也想瞧瞧逍遥王会不会再有动作。     明月翘起嘴角,“既然如此……”     “不能!”墨卿歌一扬手。将那簪子扯了下来,本想狠狠地摔到古绯面前,可才一动作。她就僵住了。     明月看着她,其他的宾客也看着她。     秋水剪瞳一眨,墨卿歌总算找回理智,她抚了下簪子,拉回被古绯搅和了的话头,“绯妹妹还未说清楚这轮椅里藏了利刃之事,如何能就这样离去。若是传到有心人耳里,定会落人口实。这罪责墨家担不起啊。”     古绯眼梢一眯,她不善地看着墨卿歌,简直像匹被犯领地的母狼,若是她胆敢进一步。就真能咬死她一般。     “说的也是,”明月话语一转,顺势道,“古圣师还是说清楚的好,只要洗清这点嫌弃,父皇那边,本殿去解释一番就行了,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言下的威胁再明显不过。古绯冷笑了声,她转正轮椅,正视明月。沉吟片刻才道,“回殿下,不是阿绯不想说清楚,刚才阿绯就已经说过了,阿绯一直以为这轮椅是墨大姑娘送予的,哪里知道是谁制的。如此,殿下该多问问墨大姑娘才是。毕竟她可是墨家嫡长女,银子有的是,想寻个什么样的匠人找不到。”     古绯已经打定主意,墨卿歌好似疯狗一样胡乱咬人,她也就咬死不放,反正一时半会找不出证据,她倒要看看墨卿歌如何善后!     “阿绯妹妹!”墨卿歌冷喝了声,眉目尽是大义凛然的坚决,“切不可胡说!”     古绯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后对明月道,“殿下想知道,就赶快问的好。”     话落,她自行转着轮椅到案几后,见尤湖好了几分的脸色,遂半阖眼眸,表示不会再问询出墨卿歌之前,她是不打断说任何一句话了。     墨卿歌紧了紧手里的簪子,又觉得十分碍手,想扔又扔不得,只得装着泫然泪落的娇弱模样,以袖掩口鼻,双肩抽了抽,“殿下,卿歌真不知,也不知阿绯妹妹为何要这般说,殿下,请您要为卿歌做主。”     明月这会觉得头疼了,他无奈地伸手揉了揉眉心,心头有点后悔刚才因着想要试探逍遥王而不吭声将古绯给得罪了,他可是记得她最为小气眦睚必报的。     “好了,本殿晓得了,墨大姑娘也不必难过,这事稍后本殿自会差人严查,”他半为安抚半为敷衍,“不过,古圣师为人,早在易州之时,本殿就与古圣师认识,那会就清楚的很,要说她是故意带着利刃上殿,居心不良,那是万万不会的,是以,这制轮椅的人定同刚才那西域男伶有脱不了的干系,若要本殿查不出来,刑部大牢十八般严刑拷打决计不会轻饶!”     说到最后一个字,那铿锵有力的字音已然带出了金石碰撞的杀伐之意,惊的墨卿歌心头莫名一跳。     古绯透过睫毛缝隙,将墨卿歌神色尽收眼底,她唇边浮起讥讽的恶之花,像是生在在潮湿又阴冷的黑暗角落,弥漫着的浓浓的不怀好意。     在这殿上的人中,除了亲手帮她轮椅安放利刃的尤湖,就只有墨卿歌一人晓得她轮椅有机关,毕竟墨戈弋死的时候,她可不就是在她面前用了来。     那西域男伶,她更是认都不认识,却那般熟悉她的轮椅机关,这里头,要说墨卿歌没指使一星半点,她就压根不信。     她正想的入神,冷不丁手背被一冰冷的手指覆盖,仿佛冷血蛇蟒不带体温,她一惊,差点没条件反射地抽回手,扭头看去,视野之中映入的是尤湖那张气度无双俊美又带苍白的皮相。     狭长的凤眸上挑,带出泊泊怒意,寡情的薄唇,抿紧成直线,浑身都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这股气息让古绯莫名一阵心虚,她移开视线,又察觉到自己这情绪来的莫名,便色厉内荏地回瞪了过去,杏眼睁得像圆圆的桃核一样。     尤湖一怔,继而失笑,他抽回自己的手,双手拢进袖子里,绷着脸皮,止住心头的笑意,哼了声,扭开头,不看古绯。     别扭而古怪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暗潮涌动,夏宴还在继续,只多数人都没了吃喝的心思,明月索性大手一会,让众人下去各自休息,午膳过后,行苑后山有一开阔猎场。可供人随意打猎,而对女宾客的安排,则可恣情在行苑游湖泛舟等。     古绯被宫女领到一采光通透的小殿。她只让夜莺近身伺候,才端着一小碟的点心垫肚子,不知从何处,尤湖就蹿了过来,夜莺机灵地到殿外守着。     尤湖进来,大刀阔斧地抽走古绯手里的小碟子,三两下将点心抢来吃完了不说。还扬着下颌,一副冷脸不理人的模样。     古绯皱眉。她拍了拍膝盖上的点心屑,口吻不好的道,“你发什么疯?莫名其妙。”     尤湖冷哼连连,阴阳怪气地回道。“当然是发疯了,小生简直对姑娘太好,好到姑娘都敢将小生送的定情之物转赠她人。”     闻言,古绯眉头一舒,总算明白是为何事了,她理好裙裾的褶,才不甚在意地道,“总归没几日就会拿回来的,你计较什么。我又没说真给她,毕竟那簪子也用的顺手。”     对的,她确实是如此想的。她不喜花哨,那簪子够素净,还样式简单,且比金银簪更尖锐锋利,平素插髻上也不引人注意,她还用过好几次。就这么给墨卿歌了,她自个也还不愿意来着。     她一边想着。一边暗自点头,浑然没觉这些借口找的牵强无比。     尤湖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他斜卧塌上,懒洋洋地单手撑头,眉目有疲惫,“姑娘记得就好,若让小生知道姑娘没拿回来的打算,小生可是要惩戒姑娘来……咳……咳咳……”     轻佻的话语没说完,就是好一阵的咳嗽,止都止不住,连眼眶都给浸润的红了。     古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尔后倒了杯温水放腿上,双手转着轮椅靠近了,才将茶水递上去,“喝点。”     那张俊美的脸上带起三月粉桃的薄红,尤湖才缓过劲来,然他一张抵在唇边的五指,猩红的血就从他掌心滴落下来,连带他的薄唇,也是猩红艳色无比。     点漆黑瞳骤然紧缩,古绯手一抖,若不是尤湖接的快,那茶盏就落地上碎成一片了。     “你……”她只发出一个字音,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尤湖挑了下眉梢,他另一只干净的手转了转茶盏,轻笑了声,“让姑娘见笑了。”     说完,举盏至唇边,就欲喝下去。     “慢着,”古绯连忙开口,她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来,先是探身够手过去,给他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后又拉过他的手,将那点血一并给擦了才道,“好了,喝吧。”     尤湖怔忡,他反而忽然就不想喝了,将茶盏搁案几,他长臂一捞,将古绯抱到榻上来,手整个环她腰上,头枕她大腿上,语气莫名地道,“回去之后,小生就给姑娘治好腿吧。”     古绯一动不动,事实上,尤湖禁锢她的力气极大,她想动都动不了,“有合适的血肉了?”     她可是清楚记得尤湖从前说过,必须要合适的血肉填补她的伤处才行,如若不然,还是只有化成脓血。     从她腰际传出低沉的浅笑,“自然是有了,退一步说,即便不合适,小生也会想尽办法让它合适的,姑娘就不必操心这些,倒是小生觉得姑娘可以想想,等大京事了,世事安好的时候,姑娘那会又能重新走路了,大江南北的,姑娘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特别想去的地方?     古绯仰头看着色彩斑斓的横梁屋顶,想了好半天,才淡淡地道,“或许是云离吧。”     尤湖闭着眼,像是都睡着了,“云离?云离白家么?姑娘想去看看亲人?”     古绯犹豫了会,才点点头,她也不知云离的白家,能不能算是她的亲人,那未曾谋面的外祖父,又会不会认下她?     “嗯,”尤湖嘟囔了声,断断续续地道,“姑娘不想去南齐看看么?南齐怀江以南,有一叫古乡的小镇,那才真是如诗如画的地方,那里的女子,都像小生母妃那般,性子婉约如水,和画中仙儿一样……”     古绯指尖动了动,她低头看了看整个埋首进她腰间的头,如绸黑发似锦被顺着她腿垂落,掩盖了那张风华无双的脸,她只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透过衣裳面料,渗透进肌肤,带起灼热的触感。     南齐古乡么……(未完待续)           238 我还能更软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下午,古绯没去和那些女宾凑热闹,那些多半都不会和她亲近的,她省的自讨没趣,尤湖也没出去,皇家狩猎场里的猎物在他眼里乖顺的就和家畜一样,哪里有狩猎的兴趣。     两人在小殿里窝了一下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聊到最后,古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     就在那张不大的榻上,她转醒的时候,只觉浑身像被山峦压着一般,难受的很,一伸手抬头才发现,是尤湖长手长脚的将她困在怀里,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还将头埋在她脖颈间,一呼吸,尽是黏糊的热气。     她眉心一跳,想也不想,一巴掌拍在尤湖那张脸上,冷喝道,“还不起来!”     尤湖睁眼,双臂一双,将人更紧的困在怀里,顺便还深嗅了口古绯身上的体香,这才无比满足的叹谓道,“姑娘,身子又软又香,抱着睡真舒服。”     古绯神色瞬间就沉了,她一把掐在那张雌雄莫辩的皮相上,狠狠地掐出了红痕才冷冰冰地道,“我还能更软,你要不要试试?”     尤湖吃疼,晓得不能再撩拔,只得软下话头,“疼,姑娘松手,小生记住了。”     也不想真掐出血丝来,古绯罢手,从尤湖身下起来,理了理衣衫,拉过轮椅坐上去,就唤外面的白鹭,“白鹭,什么时辰了?‘     白鹭在门外,不敢进来。只得就那般应声道,“回姑娘,申时末了。”     完了。又道,“半个时辰前,大殿下差人过来传唤姑娘,说是今日猎的好物,让姑娘前去一观,婢子眼见古绯歇下了,就替姑娘回绝了大殿下。”     古绯点头。“晓得了,进来与我束发。”     “吱嘎”一声。白鹭低着头进来,眼梢都不敢抬一下,径直推着轮椅到妆奁前,动作麻利的解开古绯发髻。又重新梳了个简单的随云髻。     古绯透过妆奁上的铜镜,斜着睨了没正行的尤湖一眼,“你还不出去,呆会大殿下差人来唤,该找不到人了。     尤湖不屑地挑了下眉,想了想倏地眸光一凝狐疑地道,“姑娘,小生不待见那大皇子,从前就和小生不对付。早知道在易州的明月公子就是他,小生就先下手将人杀了了事,是以姑娘还是离他远点的好。早晚都是敌人,又何必现在假惺惺的。”     古绯没好气,“我就一普通女子,不像王爷,身份地位在那,大殿下发话。哪里敢不从。”     闻言,尤湖蓦地就笑了。“早让姑娘做小生正妃,姑娘又不肯。”     古绯正色,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寒气,“那是逍遥王的,又不是你尤湖的。”     这话说的冷漠无情到极点,也刺伤人的很。     尤湖幽幽看着她,最后只得叹息一声,那些都是事实,又叫他如何反驳。     两人才好一些的关系瞬间又陷入僵着的局面,且这种不对味的氛围还一直持续到晚膳的时候。     晚膳是在行苑以南,一遍种绯色山蔷薇,花香馥郁的蔷薇亭用的,那亭子极大,就是所有的宾客都聚在里面,也不会觉得拥挤。     下午的狩猎明月确实猎到了好物,一头皮毛顺滑的吊睛白毛大虫,古绯没见到大虫尸体,倒是瞅见了那一皮雪白的白毛,没半根杂色,白如胜雪。     出人意料的,明月二话不说,将那张打理好虎皮笑着送到古绯手里,还叮嘱她一定要收下。     古绯微愣,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尽受嫉妒,也只得将那张皮毛给收下了。     随后便有厨子切选了大虫最嫩的一部分肉,当场现烤起来,大堆的篝火,将整个蔷薇亭映照的亮如白日。     众多宾客或三两窃窃私语,或三五搭肩喝酒,也有凑堆站亭边欣赏开的正盛的山蔷薇来。     古绯安静地坐在角落,晚上尤湖没过来,好似出了她的小殿,就径直回大京去了。     倏地,有阴影从头而降,遮挡了她面前的光亮,她睫毛一颤,微微抬头,就见明月不知何时到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勾唇,“殿下,有事?”     明月一撩袍摆,就着一条长凳,与古绯同坐一张案几,他放下手里的青铜酒樽,斟酌了好一会才道,“古圣师,真不再考虑一下么?逍遥王能给圣师的,本殿亦可,兴许还能比他给的更多。”     古绯浅笑了声,她敲着面前小盏中那几小片的嫩烤肉,鼻端嗅到一股子的香气,嘴里回道,“殿下,当知阿绯是何性子,撇开其他不谈,就逍遥王对阿绯的数次救命之恩,这便注定了是阿绯欠着逍遥王在。”     说完,她顿了顿,执起象牙筷,夹了一小片慢条斯理地送嘴里,细细咀嚼了慢慢咽下才道,“殿下,是胸有天下的皇子,若能九五,阿绯相信,也定是一代明君,而阿绯自个,只想纯粹地制墨而已,旁的墨家事了,便都不会再掺合进去。”     明月定定望着古绯,从她眼瞳之中深深看进去,尔后,他忽的一笑,似似而非地道,“只怕,并不会如古圣师所愿。”     古绯沉默了瞬,她一点不浪费地将盏中的烤肉都一一吃掉,随后喝了盏清酒,以一种无所谓的口吻道,“那便顺其自然吧。”     剩下的夏宴时间,都顺当的很,墨卿歌也没在闹什么乱子,第二日,日出东方之时,明月便遣了好几名的太监送古绯回大京,此次夏宴本就是打着拉拢古绯的目的,如今古绯将话说明了,夏宴也就没必要了。     墨卿歌跟在古绯后头,一并回的大京,古绯并不管她,然,当古绯一入墨家的门,甚至还没来得及回绯园,没捡到夜莺和苦妈等人,就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祖屋那边。     眼见没外人后,墨卿歌立马破了那张伪善的面孔,眉目恶毒狰狞的像能滴出宿墨来,她冷笑几声,十分幸灾乐祸的对古绯道,“这次,我看谁还能救你!”     话落,便当先衣袖一摆,去了祖屋那边。     古绯神色不变,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当中,她只吩咐白鹭推她过去,其他的一句话都不多说。     墨家祖屋,位于整个墨家的正中央,前是厅,后是祠堂,但凡是墨家的大事,才会开祖屋,平素这地连后辈小生都不能来的。     古绯这还是第一次过祖屋来,也就很普通的正厅,连装饰的物什都没几样,里面站了好一圈的人,见她被门槛挡在外面,也没个上前说帮忙的,连同周围的下人,也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     墨老夫人站在最上头,手里捻着她那串很多年都没变的佛珠,花白的头发,整齐的用木簪束在脑后,额前是一墨蓝色的额巾,穿着灰色僧衣与僧鞋,与古绯记忆里,多年的音容一模一样。     没人帮抬轮椅进门,古绯索性也就不进去了,她就在门槛外,气神闲定地摩挲着轮椅扶手,半个字都不吭一句。     墨老夫人松弛的眼皮耷拉夏利,眼眸半阖,墨长河站在她下一点的位置,端着杯茶盏,专心品茗的模样,下来是墨家其六房的人,加上几房夫人,算是墨家所有的长辈都在了。     乐氏瞅了墨老夫人一眼,便拉着墨卿歌退到最角落,询问起在春意行苑的夏宴始末来。     气氛僵持在那,一群墨家人和古绯一人对持。     墨老夫人眸下精光一闪,下颌朝着墨二爷的方向一扬,墨二爷迟疑了半瞬,大步站出来,当即就对古绯冷喝道,“墨绯,你可知罪?”     古绯不答,她眼皮都没动一下。     墨老夫人颇为不满,她缓缓睁开眼,终于开口了,“绯丫头,你可晓得错在哪?”     古绯低笑了声,她嘴角勾成自晒的弧度,杏眼有点光像流星一般掠过,泛起氤氲的雾气,“老夫人话说的好生可笑,我才进门,又哪里来的错?”     “啪”墨老夫人一拍案几,腕间的佛珠与案几相撞,发生惊人的脆响。     “若无错,我墨家银库里的银子到哪去了?”老夫人怒不可止。     古绯一挑眉,杏眼眼梢向上弯起,“自然是该在的地方。”     “众所周知,银库乃世家根本,我墨家银库多年未曾有过问题,可你才接手几日,现今银库里便连半个铜钱仔都没了!银库理难不成不是银子改呆的地儿?”墨老夫人咄咄逼人,盛气凌人的很。     古绯一点都不意外,她垂眸理了理袖子滚边,才云淡风轻地道,“老夫人这话就问的怪了,银子没了,就找我兴师问罪,我这都才刚从行苑进门,哪里晓得那么多。”     “你还嘴硬!”老夫人指着古绯就差没破口大骂了,她朝外喝了声,“将人带进来!”     这话音一落,从正厅里面就推攘出两道人影来,古绯定睛看去,却是夜莺和苦妈,且夜莺脸上还带红肿,显然是被人给打过了。     她心头怒火升腾而起,似是火山熔岩喷发,可面上却越发的冷静,“老夫人,这是何意?”     “哼,”墨老夫人哼了声,“这丫头就是人证,她可是都说了,是你借由掌银库之便,将银库之中的银两尽数偷走,人证物证俱在,贱丫头还不跪下!”     (阿姽:哎……手残党了,说好的第四更打个商量,明给大家补上,明天就三更。)(未完待续)           239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还不跪下!     墨老夫人字字铿锵如雷霆之力,她松弛的眼睑下是精光毕现,带着不怒而威的架势,若是那等胆小的,只怕已经被吓的当场跪地求饶了。     古绯一向冷面冷心,她杏仁眼眸轻描淡写地一扫墨长河,眼瞅着他旁若无人,半点都没将墨老夫人那等话当一回事,便心里有数了。     不让她进门,想来个下马威,她也就不进门了,就那么在门槛外,温言细语地道,“人证物证?我怎不晓得出去赴兰后与大殿下的夏宴一场,回来就什么都备齐了,花了不少心思吧?”     这么说着,她看了看墨卿歌,想来在行苑,闹出那么一场,便是为了拖住她,好方便这边墨老夫人的动作,毕竟银库里那么多的银两,想要神不知道鬼不觉地搬运出去,不花点人力物力岂是容易的。     “你还嘴硬?”墨二爷跳出来,指着古绯怒不可止,本来他一直觊觎族长之位,若是墨长河一直是族长那也就罢了,毕竟墨长河的手腕心机在那,他比不上,可要将这族长之位轮给半道出来的小辈,他哪里肯服气。     古绯一扬下颌,对身后的白鹭吩咐道,“去,将本姑娘的人带回来!”     连自称都变了,这像是个姿态,至此,古绯不惧墨家任何人,想要撕破脸,那大家就全凭手段比划一场,看谁笑到最后。     “是!”白鹭大声应道。她脚一跺,飞快地蹿至夜莺面前,手一带。就将夜莺带回古绯身边,苦妈随后跟上,总归古绯回来了,她也就无所顾忌,不用像之前,没古绯的吩咐,一直不敢动手。     这等行事无忌。当即就让墨老夫人脸色难看非常,古绯虽没亲自动手。可无异于已经是扇了一耳光过去,还是结结实实那种。     夜莺一到古绯面前就噗通一声跪地上,她面颊带红肿,眸子却晶亮非常。“姑娘,婢子给您丢脸了。”     古绯面无表情地从她脸上扫过,目光带森寒的冷然,“可记得是谁动的手?”     夜莺点头,她缓缓起身,手指墨老夫人身后一老妈子就愤怒地道,“是她!”     古绯冷笑了声,她朝苦妈瞥了一眼,“哪只手打的就给本姑娘废了!”     苦妈心领神会。她的拳脚功夫比白鹭更高深,且她身后代表的还是逍遥王,自然她来动手最为合适。是以,古绯话音才落,她人就已经如电般弹射了出去。     不及眨眼的功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就听闻那老妈子的惨叫声传来——     “啊,我的手!”     温热猩红的鲜血喷溅而出。墨老夫人离的近,也不知是苦妈有意还是无意。动作之间,那些血多数都溅到了老夫人身上,染了她一身的血腥味。     “啊,杀人啦……”     “救命……”     正厅之中惊慌一片,有那等没见识的后宅妇人当即就晕死过去,墨老夫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那只断手在地上滚了圈,刚好就落到她脚边,肉色被沾染上鲜血,那指头还能看到在抽搐。     她深吸了口气,满口鼻的都是血腥味,差点没让她吐出来。     “老夫人御下不严,这等刁奴,打杀了都死有余辜,如今只是断手教训,算是本姑娘慈悲一回,饶她一条狗命!”古绯清冷透远的声音幽幽传来,字眼里的冰冷,透彻肌骨,仿佛从黄泉深渊吹拂起来的般。     墨老夫人紧紧抿着唇,她脸上的皱褶子深刻而明显,厚重的法令纹,让她看上去毫无半点慈爱,她既没惊慌失措,也没被这架势给吓住,就那么死死地盯着古绯,带着深沉的怨毒。     还有一人纹丝不动,那就是墨长河,他甚至连神色都没变一下,只看着一地的血,轻微地挑了下眉梢。     古绯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她虽坐着,气势半点不弱。     良久,墨老夫人开口了,她看着古绯,话却是对着墨长河说的,“老大,这就是你看中的人?如此残暴无良,怎可继任族长之位?”     墨长河笑了下,他扭头望着古绯,连眼底都是带笑的,“一个下人而已,母亲过了,况且儿子觉得阿绯做的很好,如此杀伐果断,指不定才能在这有乱世之像的世间,让咱们墨家再平安个一百年。”     闻言,墨老夫人眸色微闪,她缓缓转头看向墨长河,眼神锐利如鹰隼,“你当真如此想?”     墨长歌点头,“儿子当然如此想。”     墨老夫人冷笑一声,腕间佛珠哗啦响动,她指着古绯就问道,“银库之事,如何了?府里众多下人可是亲眼所见,是这丫头身边的人拿着钥匙进银库,将现银尽数偷走,如今府里没了现银,外面的买卖要如何处置?”     哪知,墨长河浑然不在意,仿佛银库失窃一事在他眼里就和今个天气真好一样稀疏平常,“没了就没了,咱们墨家历代族长不是还藏了一笔金子在么?取出来周转就是了。”     “混账!”墨老夫人这下是真怒了,能见她都被气到浑身发抖,“你作为族长,岂能不知那是墨家到生死关头才能取用的,如今并非那等时候,若是取出,你是想毁了墨家,你这个白眼狼的杂种,当初我就该一手掐死你了事,这么多年,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巴不得墨家败了才开心!”     墨长河自晒一笑,他眼底的暗芒氤氲出沉沉暮霭,也不知墨老夫人到底是哪句话触到了他的逆鳞,让他整个人一刹就如尖锐冰山,能生生将人给冻伤了去。     他撩起袍摆,缓缓起身。有肉眼看不见的巨大黑影从他背后延展而出,化成戾气涌动不休的巨兽,骇人的很。     “母亲说的什么话。儿子怎会有那等想法,”他声音很轻,可却带出泰山压顶的仄人感,“这墨家,也是儿子的墨家,既然母亲不同意取用那笔金子,就当儿子没提过。不过银库被盗一事,儿子觉得还是报到官府。让府衙的人来查一查的好,指不定还能追回一些,要是晚了,可能就一个铜子都不剩了。”     “不用报官。”墨老夫人一口否决,她转头望着古绯,脸上有点鲜红的血,衣裙上也有血在滴,就那么诡异地露出了个笑,“我说就是那丫头监守自盗,务须再查,只需拷问一番,自然能追回银两。”     “哦?”墨长河发出个意味深长的字音。     古绯看了会鹬蚌相争。她无心做渔夫,可却偏生有人不放过她,她遂道。“老夫人这般觉得,那我还说是老夫人做的手脚,也有证据,不知老夫人又要作何解释?”     “满口胡言!”老夫人嘴角的笑意加深,看古绯的目光像是看在个死人。     古绯淡然一笑,她一拍手。立马人高马大像是铁塔一般的尤二不知从何处蹿出来,他向古绯一行礼。瓮声瓮气地道,“回禀姑娘,贼人尽数伏诛,请古绯发落。”     古绯点头,她杏眼虚眯,素白的脸上睥睨又高傲,仿佛一览众山小的王者,“都是哪些贼人?”     尤二咧嘴一笑,“墨老夫人院里的贴身婢女一位,还有几位墨家死士,据那婢女交代,先是从夜莺那印了银库钥匙的模子去,然后在坊间找匠人重新制了把钥匙,趁姑娘不在的当,将银库的银子尽数搬空,此举皆是得了老夫人的指使。”     “银两呢?”古绯继续问。     尤二脸上出现古怪的神色,“小的无能,还没问出银两所在,那婢女就被死士给灭口了。”     听闻这话,古绯转头看着墨长河道,“墨族长,阿绯觉得还是报官的好。”     言下之意,这事她不想掺合了。     墨长河脸上带着惊奇的神色,他向墨老夫人问道,“母亲,阿绯所说的,可是真的?”     墨老夫人从刚才尤二出现起,就心头惊疑不定,此刻再被墨长河一问,顿时脸色铁青,“黄口小儿,休得污蔑,来人,给我拿下!”     立马就有身穿黑衣的死士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简直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看的墨家其他几房的人一愣一愣,谁能想到,一个要死了的老婆子手里居然还养着死士。     古绯接连冷笑,她晓得墨老夫人这是恼羞成怒了,“靠近本姑娘一丈以内的,鸡犬不留!”     要比手段毒辣,心思狠毒,她古绯自问不输任何人。     “嘭!”拳头相接,就是一番衣袂飘动,刀光剑影。     尤二、苦妈、白鹭三人冲进死士之中,犹如狼入羊群,但凡是有一丁点挨近古绯的,皆被三人毫不留情的斩杀掉,正厅门口,不一会,就血流成河,尸体横卧。     厅里,几房人脸色惨白,有胆小的当即就吐了出来。     古绯周围一丈以内,干净非常,连半滴血都没有,而一丈远便如人间修罗道场,正是这种极致的反差,叫人看了心头可怖,越发觉得古绯冷漠无情到残酷。     眼见死士死的差不多,戏看的够了,墨长河才悠闲地开口道,“母亲,银库失窃一事乃大事,如今真相扑朔迷离,儿子觉得母亲还是继续在念慈堂吃斋念佛的好,儿子自然为还母亲个清白,母亲意下如何?”     轻描淡写地就将墨老夫人给架空,且她手下死士还多数都被古绯的人给杀了。     如今这种境地,她哪里还看不出古绯同墨长河是联手给她下了套,估摸古绯去参加大殿下的夏宴,那也是一个局,等她入瓮的谋。     “哈哈哈,”想到这里,她大笑起来,手中佛珠一扬,嗤啦断裂,噼里啪啦地佛珠落了一地,“自然好的好,没有法子能比这个更好了。”     墨长河一撇嘴,手虚引,“那就有请母亲移驾念慈堂。”     “哼,”墨老夫人冷哼一声,双手背剪身后,她一步一步从厅中出来,与古绯擦肩而过之际,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奸猾的贱丫头,别得意的太早,殊不知你这是在帮杀父仇人助纣为虐!”     (阿姽:继续码二更。)(未完待续)           240 治腿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向来点漆如黑曜石的眸子骤然缩如针尖,古绯连呼吸都屏了。     杀父仇人?助纣为虐?     这是指……墨长河?     她睁大了眸子看向墨长河,斯文的眉目,一身书卷气,可手段却是不动声色就能致人死地,像这次一样,云淡风轻地就将墨老夫人手上的棋子瓦解,还将人给幽禁起来。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按捺住想要去问询的心思,待墨长河将墨家几房的人都给遣散了,她才冷漠地道,“这一场的利用,不知墨族长给出多少酬劳?”     墨长河低笑了声,他瞥了眼古绯周围的尸体和血迹,“酬劳?我以为阿绯已经拿到了。”     说完这话,他便旋身离去。     古绯又沉吟了好会,尤二提醒她尤湖过来了,她这才回神,吩咐回绯园。     绯园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宁,院门被除了的紫竹林,重新栽种了紫藤萝,搭着花架,等藤萝长成了后,必定阴凉又舒服。     古绯进院的时候,尤湖已经搬了躺椅斜躺在游廊下,悠闲又自在。     许是听到动静,狭长的凤眸微微一挑,露出些许晶亮的玄色光亮来,薄唇一掀,醇厚如清泉的声音就传来,“姑娘回来了?”     古绯点头,夜莺将轮椅推过去,一行几个下人就散了,各做各的事去。     古绯想了想道,“墨长河利用我的手。拔除了墨老夫人手上大部分的势力。”     尤湖听着,他脸色透白,有一种没血气的气色。像是元气大伤了一样。     古绯迟疑了瞬,继续道,“墨老夫人跟我说了一句话。”     说道这,她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尤湖,一字一句地道,“她说,我是在帮杀父仇人助纣为虐。”     闻言。尤湖长眉一皱,“此话不可尽心。可也不能不信。”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还没去问墨长河。”古绯道。     这当,夜莺泡了花茶出来,为两人各自倒了盏。又悄然退下了。     尤湖瞧着古绯小指头翘起,动作优雅执茶盏的动作,薄唇勾笑,“既然如此,不若让小生为姑娘查清此事吧,不出半个月,应该就能有结果。”     古绯应允,她呷了口茶水,感受到花香在蓓蕾上蔓延升腾。杏眼虚眯,“墨家有个叫明修远的死士,暂时他是我这边的。你可从他入手,就说是我提的。”     尤湖满眼的都是暖人淡笑,他长手一伸,勾起点古绯的柔软发梢,轻声道,“姑娘如今能独当一面。小生甚为欣慰,如此的姑娘。让小生越发移不开眼,真真是可人的很。”     古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头发,放下茶盏问道,“那笔银子如何了?”     墨家银库里有多少的银子,没有人比古绯更清楚,那么一大笔的银子墨长河说是酬劳就不要了,她却不能不多个心眼,至少短时间内,那笔银子是不能出问题,只能放着。     尤湖轻咳了声,面颊带起点薄红,唇边就又有血丝带出来,“小生出的手,姑娘还不放心么?”     “不过,若不是小生提早回大京,亲自上阵,只怕那笔银子一等那老婆子藏起来后,想要再找回来,可不容易,”尤湖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银子还没运出城,就被小生给劫了下来,现在在个谁也不知的地儿。”     古绯嘴角露出嘲讽笑意,“那是她自作孽,眼见是香饵,就忍住下口了。”     尤湖也笑,“还是姑娘道高一丈,这下那笔银子,算是彻底入了姑娘的手,黑锅旁人来背,是以,姑娘打算将那笔银子如何处置?”     听闻这话,古绯转头望着尤湖,眸色幽深如深潭,瞧的人发憷。     尤湖敛了笑意,眉目正色,“小生想跟姑娘讨那笔银子另作他用。”     古绯面无表情,好一会,她才淡然道,“随你便。”     却是应允了。     尤湖低笑出声,眉眼都开出璀璨又俊美如仙的流光来,“姑娘这般体贴,问都不问小生有何用,就同意,叫小生如何不欢喜姑娘。”     在古绯恼羞成怒之际,他又道,“姑娘放心小生,小生自然也不能辜负了姑娘的一番心意,那笔银子就当是姑娘的嫁妆可好?暂借小生,日后小生所有的家业全凭姑娘做主。”     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古绯看着那张皮相,就觉手指头发痒,只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将那笑给打压下去。     然,她还没来的及动作,手倏地就被执住了。     “姑娘若是不累,这会小生就为姑娘治腿,血肉带过来了,再晚点就不太好用了。”尤湖郑重地道。     有欣喜的点光从那黑白分明的眼瞳绽放出来,古绯再没心思想其他,“好。”     是以,当躺到榻上,瞧着尤湖一剪子下去,将她里衣裤管从膝剪掉,她还觉一种不真切之感。     “治了,我就能行走?”她问。     尤湖嘴角有浅笑,他将自个袖子挽起,边上尽是银针和锋利的小利刃,还有一撮药粉,听闻古绯的问话,他笑道,“当然,小生的医术,姑娘还信不过么?”     “没有。”古绯否认道。     尤湖点头,示意边上的尤二再多点点油灯,将整间屋子照的亮若白昼,“小生一会会用点麻沸散,这样姑娘才能受的住疼,古绯若是觉得有了困意,莫要惊慌。”     “晓得了。”古绯记下,紧接着她就见尤湖捻起那撮她不认识的药粉,混入一种古怪的药液之中,散发出很不好闻的气味。     一刻钟过去。尤湖确定古绯彻底昏睡过去后,他才艰难地松了口气。     尤二在旁看在眼里,赶紧搬来张椅子让他坐下。“公子,您为何如此心急,想给姑娘治腿,您完全可以带姑娘到南齐,让国师出手,且又何必……”     “闭嘴!”尤湖靠在椅子上缓过劲来,他冷喝一声。一张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笑意,尽是冷酷无情。且眉目隐带仄人的威压,“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说着,他目光一霎深沉锐利起来。直射尤二,字字如冰珠地道,“你若在她面前泄露半句,就滚回南齐去,别出现在本王面前!”     “属下不敢。”尤二赶紧单膝跪下。     尤湖扬起下颌,这一会,他那神色和口吻,简直就和逍遥王殷九狐一模一样,身上不存半点书生文弱气息。     似乎手脚有了力气。他才拿起边上一指来长的小刀,一揭旁边托盘了的绸布,就见半个巴掌大小的一团血肉。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就充斥满整个屋子。     “一会完事,先送本王回去休息,多的话一句都不能说。”动手之前,尤湖又叮嘱了尤二一句。     尤二应声,哪里敢违逆半句,只垂眸站边上给尤湖搭把手。     两个时辰后。房门打开,尤湖是被尤二给搀扶出来的。踉踉跄跄,连走路都是颤的。     “公子,得罪了。”尤二说了句,然后伸手一捞,就将尤湖整个人给抱了起来,并飞快地送回他的厢房,还边让夜莺烧点热水。     夜莺照做,她猛然不经意回头间,就见尤湖脸色青白的像是死人一样,双眸紧闭,气息微弱,且他胸口的衣衫被血染红了一大片,也不是谁的血。     她吓了一大跳,只得赶紧烧了热水送过去,本想进门伺候,哪知尤二接过热水,暴躁的将她赶了出来,且吩咐她不得对古绯提及半句。     古绯幽幽转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巳时,她是被饿醒的,饥肠辘辘,好久都没有过这般饥饿的感觉了。     夜莺端来吃食,也没让她下床,就那么摆到榻上,让古绯用。     吃的半饱,她觉耳边太过清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了想问道,“尤湖呢?”     夜莺一怔,继而回答道,“尤湖公子在休息,尤二说公子累着了,需要多休息。”     古绯眉心一拢,她想起昨个给她治腿的时候,尤湖的面色比在春意行苑的时候还不好,且还咳血,她虽没问,可想也知道,都咳血了,若是能治,早该就治好了,也不必时时咳血。     用完膳,她揭开锦被,瞧了瞧搀着白纱布的腿,试着想动一动,可还是不太有感觉,自晒一笑,顿觉自己心急了。     她这一双小腿,遍布疤痕,特别是腿肚子的地儿,当初更是被墨卿歌给生生削掉了,纵使昨天尤湖给她治了一回,也还是才治一小半,其他的要等这次填补的血肉长合了,才能继续下去。     总归都坐了好几年的轮椅,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在夜莺的伺候下梳妆好,她重新坐到轮椅上,开口道,“去尤湖那边看看。”     夜莺不敢阻拦,只得带着古绯过去,到了西厢房,还在门口,就见尤二席地坐在门口,像个门神一般挡着,谁也不让进的架势。     “姑娘,”瞧着古绯过来,尤二眸光微闪,又很好的掩藏起来,“您来看公子么?”     古绯点头,“昨个见他脸色不好,所以过来看看。”     尤二一摸后脑勺,嘿嘿一笑,“公子这会还在休息,没醒,姑娘估计见不到了。”     闻言,古绯面露狐疑,和尤湖认识这么多年,她就没见过尤湖睡到这会的时候,“开门,他若没醒,我叫醒了便是。”     “姑娘,公子真在休息。”尤二为难起来,他再了解古绯的性子不过,一时半会压根就不知要如何才好。     古绯可不管他,目光带冰冷审视地看过去,她一伸手,嘭地推开门——     “呵,姑娘这是迫不及待?才一夜不见就想念小生了?不过,姑娘是否先容小生穿好衣裳再说。”     投射进去的氤氲光线之中,晦暗不明之处,能见尤湖背对着古绯,他一身光裸,长至大腿的如绸黑发一泻千里,堪堪覆盖住瓷白又肌理如流水般好看的身躯,如此明媚春光,当叫人眼花。     他微侧头,并未看向古绯,薄唇勾起的弧度带着蛊惑的意味,他竟然恰好在换衣裳!     古绯撇开头,发髻下的耳根微微发热,可语气依然晴冷似冰水,“给你两刻钟时间。”     说完,她便退了出去。     尤二赶忙进来,啪的关上房间,几步蹿到尤湖面前,骇然惊呼出声,“公子……”     尤湖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倒在地,尤二扶住他坐床沿,光线不明的房间里,能见他光裸身躯上,胸口的位置正有一半个巴掌大的伤口,血肉缺失,泊泊鲜血不止。     (阿姽:继续码第三更,要24点后了。)(未完待续)           241 婚书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尤湖拾掇整齐出来的时候,古绯正拿了枚朱砂红的墨丸在瞧,她眯起杏眼,迎着光亮,小而尖的下颌扬起,脸沿轮廓有柔和的蒙蒙青光散发出来,眉目安宁如水,整个人气质恬淡。     尤湖看着,顿觉心头安定,觉得岁月静好,大抵讲的就是这般了。     身上带伤,他不敢久站,近前坐古绯对面,嘴角含笑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这是墨家五房的墨三公子用我那血胭脂的配方制的墨丸,”说着,古绯将墨丸递给尤湖瞧,“听闻,已经搁墨家铺子里卖了有段时间了,赚了不少银子。”     尤湖不太懂墨,他的品鉴只停留在书写之际觉得笔下顺畅就行,是以,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也没瞧出这里头的端倪来。     古绯也不指望他能看出什么,术业有专攻,尤湖的长处不在制墨上。     “血胭脂的配方,是以松烟为主料,墨三公子私自将配方改动,改由朱砂青黛为主,制出这朱砂墨丸,样式是精巧了不少,只是可惜,这血胭脂注定要成为亡墨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古绯娓娓道来,她拿过朱砂墨丸,随手搁案几上,十分看不上眼。     “不能用朱砂制?”尤湖敏锐地抓住古绯话语中的破绽。     古绯点头,她嘴角向上弯起,带出狡黠的俏皮,眼梢更是闪烁算计的点光,“自然,血胭脂的配方是我亲手配伍出来的。其中每样墨料的配对,那可都是有讲究的。”     说道最后,她话语低了。带出幸灾乐祸的深深恶意。     尤湖跟着笑,狭长的凤眸内有滟潋华光,只是他面色不好看,苍白若透明琉璃,薄唇更是没血色。     古绯注意到,她眉心一拢,“很累?”     “还好。”尤湖敛着眉目。状若轻云。     闻言,古绯正想说什么。倏地有风而起,吹拂过两人的衣衫和发梢,古绯小巧精致的鼻翼一嗅,眉心细纹皱的更深。“你受伤了?”     斜飞入鬓的眉梢一挑,尤湖轻轻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姑娘何出此言?”     “你身上有血腥味,”古绯确定的道,“昨晚你没出过绯园,都在给我治腿,这才一夜的功夫,你身上就如此浓郁的血腥味。敢问,是如何来的?”     她目光幽幽地瞅着他,一双点漆黑瞳晶莹剔透。倒影出他的模样,再无法容纳他物。     尤湖怔忡,他沉默了好一会,蓦地低低笑出声来,那笑声渐次迭起,像是海浪。一叠高过一叠,最后笑的轻咳出声。雪白的脸上染起不正常的潮红,可他的眸子却很亮,仿佛被雪水冲刷过无数遍一样。     “姑娘真是慧眼如炬。”他赞道。     古绯斜眼看他,抿唇不语。     “不过,姑娘还是莫问了,小生不太想说。”尤湖想了半天,脑子里念头转了很多,一张嘴发现无法欺瞒过去,只得这般说实话。     古绯眸光不明地望着他眸子,好一会才道,“随你。”     话虽如此说,可她心头早百转千回,理过了无数的念头,并将昨晚之事反复思考了好几遍。     蓦地,像是有道闪电嗤啦撕裂她的视野,一道骇人的念头从她心底蹿过,她脸上带出诧异地神色,“你……”     “姑娘,小生还有点事,不知可否先行一步?”尤湖起身,袍摆延展过如水的潋光。     古绯点头,她注视着他转身然后离去——     “那团血肉,是你的么?”鬼使神差的她开口问道。     然,话才一出口,她瞧着尤湖停伫的脚步,心里就已经后悔了。     这世间,人和人之间,其实很多事,是不能说出口的,这一出口,诸多的意味便全都变了。     尤湖就那么站在那,没回答也没转身,她瞧着他的背影,心里就有数了,继而是一股子复杂到让她无法分辨的情绪从心窝的地方萦绕而出,盘旋在她胸腔之中,渐起呼啸的狂风。     “哼,”她冷哼一声,“看来,果然是了。”     “所以,现在我腿上填补的血肉,是你身上的?”她声音清冷而远透,带着冷漠的疏离,如一汪死水,半点都不起波澜,“说吧,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尤湖没有立刻回答,他脚下是被拉的斜长的影子,漆黑而无光,一如他眼底的色泽。     就在古绯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口了,“姑娘,是如此想小生的?”     古绯眉头一皱,“不然?莫说是你对我情深根种,所以不惜为我做到此等地步,以期我能回应你的情意?”     尤湖缓缓转身,他身上是一袭书生长衫,如绸的黑发披洒而下,将他整个人衬的单薄而羸弱,“如果小生说是呢?”     听闻这话,古绯本觉得像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然而她对上那双风流的凤眸,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尤湖抬脚走近古绯,他的目光似深沉寒潭,紧紧锁在她的身上,仿佛要将她给溺毙在自己无法宣泄的情感之中才肯罢休。     “姑娘,如果小生说是,你当如何?可会回应?”他站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见她粉白的唇抿着,便弯腰躬身,双手撑在轮椅扶手,将她困在自己的阴影之下,像是志在必得的猎人,面对狩猎已久的猎物,哪里还容放跑的道理。     “你想我如何回应?”古绯从他那眼神之中回过神来,冷冷一笑,“花前月下还是一夕欢好?”     她的唇边是惯常的讥诮,连眼梢都有浓浓的嘲讽。     倏地。尤湖就很不喜她这样的表情,好似他与她之间这么多年的一场,皆是利益驱使。就不曾存半分的情谊般。     他伸手,轻轻覆在她眸子上,“姑娘,别用这样的表情看小生……”     古绯眨了眨眼,长翘的睫毛刷着温暖而干燥的掌心,她一启唇,就吐出连自个都控制不住的伤人话语来。“哦?你还想对你含情脉脉不成?”     “你莫要以为割血肉予我治伤,我就会感恩戴德到芳心期许。也莫要当我是寻常女子,会痛哭流涕假惺惺劝慰你不要为我如此做,如若你这样想,那我只能告诉你。”说到这,她顿了顿,口吻之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带着让人寒心的漠然,“尤湖,这些我都不会!”     “你割血肉,那是你自个的事,我焉有拒之的道理,想要叫我欠下人情债。尤湖,你就大错特错了!”她字字带刃,能凭的将人给扎的一身是血。     好生的一番情意却让古绯给贬低到如此。向来高贵的尤湖何曾受过这等的气,就算他只能活在逍遥王殷九狐的阴影之下,好歹他也是南齐皇子,虽做下的血腥之事多了些,可在方方面面,他也是从不委屈自个。     他本也就不是脾性好的。也就是在古绯面前,是书生身份时。还愿意收敛起爪子,柔和几分,这会被古绯几句话挑起泊泊怒意,他眸深沉漆黑,有惊人的暴虐逐渐成形,他凑到她面前,一字一句低低地道,“既然姑娘迫不及待要付出代价,那么就如姑娘所愿。”     “小生予姑娘血肉,姑娘就拿这副身子来偿还好了。”     古绯指尖一颤,她猛地抬头望着他,脸沿也是冷若冰霜,“还真是承蒙看的起。”     尤湖直起身,大片的阴影覆盖在他身上,瞧不清他真正的神色,他深深看了古绯一眼,脚步一错,就进入古绯的书房。     片刻的功夫,他再出来之时,手里已经捻着一张纸,他将那纸页递到古绯面前,语气冷冰冰地道,“还请姑娘按下手印,如此便是代价。”     古绯接过一看,然才第一眼,她眼瞳就一缩——     那竟然是一张婚书,刚才那一会的时间,尤湖是去写了张婚书,只等她在上面签下名讳按下手印,事后再拿到府衙加盖官印,这份婚书就作数了。     将古绯的神色尽收眼底,寡情的薄唇勾起,尤湖笑的无比薄凉,“怎的,姑娘刚才还信誓旦旦,这会是想抵赖了?不愿付诊金?”     古绯暗自咬牙,她眼梢分明有隐怒喷洒而出,可脸上却万分安静,像是她所有的怒火都被一坨坚冰给冻住了一般,她捏着那张婚书的指关节都开始泛白,倔强如困兽。     尤湖瞧的心头一软,他自来是想怜惜她的,可偏上那张粉白嫩唇说不出讨喜的话来,还勾的他心生暴怒,若是换个人,他早二话不说动手将人给灭了,哪里还会弯弯道道那么多的心思。     他正要松口,打算着古绯若是有点滴的服软,他便将此事揭过,再不提及。     可哪知,还不等他开口,古绯一转轮椅进了书房。     他怔了怔,觉得莫不是古绯真去按手印去了?     正这样想的时候,古绯又出来了,她脸色铁青,眸底像是有暴风雨在酝酿,低沉的可怕。     “如你所愿!”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四个字,挥手一扔,将那婚书甩到尤湖面前,并喝道,“滚!”     尤湖弯腰,将婚书捡起来,果然上面写上了古绯的名讳,还有她的生辰八字,以及一鲜红的指头印,他心底某根弦剧烈地颤动起来,既喜又悲。     古绯一个转身,她不去看尤湖是何反应,双手飞快转动轮子,又回了书房,并嘭的将门死死关上。     好大一会,她才愣愣伸手,看着自己那指腹还带朱砂红的指腹,刚才就是那根手指头按的手印,她在尤湖写的婚书上按了手印,还签了名讳……     那是婚书……写着她和尤湖名字的婚书……     若再加盖府衙官印,她和他就是……夫妻……     (阿姽:哈哈哈,小湖子表示,终于先将人给拐进门,婚书在手,众男败走。)(未完待续)           242 墨家的困局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大京盛风雅书墨风。     士,为万般上品,故而,大京的读书人是最多的,即便是那等胸腹没墨水的,也时常装着书生的模样咬文嚼字一番,好显摆自己的学问,不落俗。     是以,若要说在大京,何种物什最为受推崇,那定然当属墨丸。     而墨丸之中,就是三口小儿张口都能道来百年世家墨家的墨最好,传言,墨家沉淀百年,本家之中的配方那是数都不数不过来,且每种墨丸都独具特色,就是有心人想要模仿,再怎么琢磨也是仿制无门。     特别是近日,墨家铺子出了种墨丸,通体朱砂猩红,山蔷薇的样式,精巧之余,墨质也是一如既往的好。     这名叫血胭脂的墨丸几乎是一搁上架,就被大京很多文人雅士抢买一空,出手晚点的,只能望架兴叹,而后三五成群私下相聚会友之时,谈论及,家中若无此等墨丸,那都是面上无光的。     有那等不在乎银子的,一大早就抱着银子到墨家每个铺子堵门,日日询问何时才能制出血胭脂,扬言无论如何都要订下一枚。     墨家只是血胭脂一种墨丸,就进账无数,这本该是喜事一件,可当墨家五房的墨三公子再一次到墨料库取用墨料赶制之时,才发现库中配制血胭脂的朱砂青黛半点都没有了。     墨三公子当即找到掌采买的墨二爷,一问才晓得。墨二爷曾理过采买清单去找古绯批条子,哪知被古绯一句,银库失窃。真相未明,银子没找回为由,不予批条子。     银库失窃之事,墨家几房的人众所周知,各自心里都有数,晓得是谁做的手脚,可这招没坑害到古绯不说。如今还被古绯用来反将一军,毕竟银库真没银子是事实。古绯即便批了条子,也是没银子去采买墨料。     墨三公子当即就懵了,大京众多的贵人抱着银子堵铺子外面要买血胭脂,这送上门的买卖。眼下都做不成,他心里哪里会好受。     墨二爷想了半晌,最后提议去找墨长河商议,可还没等他们去,三房和四房的两位爷联袂而来,原是墨家各大铺子里,不仅血胭脂卖空了,就是其他品类的墨丸也是所存不多,再不制些出来。墨家就要面临无墨可卖的境地。     这简直像是笑话,墨丸好卖,这本是好事。可没银子采买墨料,若传出去,指不定要被人耻笑,更或者趁机落井下石的一定不在少数。     几人一同去找墨长河,哪知连墨长河的院门都进不去,邱老拦在外面。只言墨长河得到消息,外出查探银库失窃一事。最近都不在府里。     闻言,几人虽心有愤懑,也清楚这里头的端倪,可那话哪里能摆到明面上来说,是以,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没可奈何。     第二天,古绯请来几人,将最近府中进账理了份,让几人一一过目,因着血胭脂,府中进账不少,除去偌大墨家的一应用度,余下的她全结为现银,未免落人口实,她将那部分现银当着众人的面,尽数给了墨二爷,只道先拿去采买墨料。     即便如此,那点现银,对墨家来说也是杯水崭新,哪里周转的过来。     六房和七房的两位爷踌躇半晌,决定去外面借点,尽管可能会是让人察觉墨家窘境,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能筹措出银子要紧。     对此,古绯并不表态,不管是去借也好,还是将墨家那笔祖上累积的金子拿出来也好,这都不关她的事,省的日后出了问题,还会怪罪在她身上。     没过几天,墨六爷和七爷果然从外面弄回来两笔银子,听闻一是,墨七爷从琳琅阁以铺子抵押借来的,一月未还上,墨家铺子就得是别人的了,第二笔则是墨六爷在筹措银子四处碰壁之际,遇上逍遥王,逍遥王一听墨家的困境,当即表示看在与墨家大姑娘墨卿歌往来有交情的份上,二话不说就出借数目颇大的银子。     墨六爷觉这银子烫手,还是只得硬着头皮收下,末了决定让墨卿歌抽个空上逍遥王府拜谢一番。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两笔的银子到手后,墨家几房连支都不支会古绯一声,更别说让她过眼,直接尽数给了墨二爷采买用去了。     古绯晓得后,冷笑几声,半点不在意。     墨二爷采买之际,略一犹豫,将大部分的银子都用于采买血胭脂的墨料,逍遥王的银子可以缓一缓,可琳琅阁的那笔,却是要在一月之内还上,如若不然墨家的铺子就该易主了,这样一思量之下,还是血胭脂能迅速的将银子赚回来。     墨三公子也极力配合,让府中所有的制墨师父手中活计放下,全力赶制血胭脂。     如此行径,无异杀鸡取卵,墨家几位爷都是深谙行商之道的,哪里不明白,可如今情形,需要大量的现银周转,不得不如此。     一想到此处,几人又是暗恨墨老夫人,如若不是她急着对古绯下手,墨家哪里会沦落至此。     古绯不管这里,事实上墨长河将银库钥匙交给她那日起,她就只存着钥匙就是,其他的都不关心,墨家铺子要如何,墨家几房不回禀她,她也就不问,冷眼看着墨家的人蹦跶。     终于,第二批的血胭脂上架,一应二十八枚,搁铺子架子上,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卖了个空。     墨三公子心里默算了笔账,觉得以血胭脂为主,墨家开次拍卖会,依着这情形,不出半月就能先将琳琅阁那笔银子还上了,他找到其他几房商议,才一附议就得到赞同。     于是墨家墨坊忙活了起来。刻墨师父使出浑身解数,刻出精致墨模,不管是单个的墨模还是成套的套模。皆刻出无数种备用,制墨师父,日夜赶制墨模,因着天气也不错,墨丸阴干不用太费时,由此省了很多力。     而墨二爷不仅将手头剩下的现银尽数买了朱砂青黛等墨料回去,还找到一向关系不错的上下家。赊欠了好几车的墨料回来,几房的人都准备大干一场。合力将墨家此劫渡过去,事后也好有油头对墨长河发难,指不定还能逼迫他卸下族长之位。     至于古绯,从始至终。都没被放进眼里过,虽说占着个圣师的名头,可总归年纪轻轻,这行商的门道又懂多少。     连墨卿歌蛰伏一阵子后又开始不安分了,她往念慈堂去了几次,就开始三天两头的外出,听闻不是东家赴诗宴,就是西家花会,更是不时往逍遥王府跑。     自她制墨天赋不高利用古绯为替身之事败露以后。名声虽有损,但碍不住皮相倾国倾城,她又惯于伪善。一番楚楚可怜,只说自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即便有非议,那也只是私下里的小部分,大多数的都选择相信她的言辞。     她也够隐忍,洗刷自己的同时还不忘抹黑古绯。且在各种场合,不用遮挡制墨这等事后。她玲珑擅舞,琴棋书画,信手拈来,都让人赞叹,不多久,在大京就传出了她才女的美名。     这些,若说古绯从前在意,可现在,她看墨卿歌的目光就和看个丑角一般无二,她如今站的高度不一样,眼界自然也是不一样的,设下的局针对的也有所不同。     从前是视墨卿歌为对手,而今,再回首,墨卿歌那点小打小闹,已然不能威胁到她,她的视野,是整个墨家。     墨家的拍卖会很赶,准备却一点不仓促,毕竟这种拍卖会墨家已经设过无数次了,有经验的很。     临到那一天,能被邀上墨家第一铺子二楼的,皆是达官显贵。     墨家的几位爷亲自在门口相迎,墨卿歌更是早将请帖给逍遥王府送了一份过去,并极力邀请逍遥王也来。     一大早,墨家铺子里就热闹的很,门口停放的马车一直从街头到街尾,听闻还有很多贵人压根就没位置的。     辰时末,逍遥王应邀而来,没过片刻,逍遥王都还没坐定,就有伙计在门口喊道,“大殿下到。”     在二楼,已经来了的宾客一惊,皆到门口撩袍相迎,唯有逍遥王坐着不动,他还端了盏酒,隔得老远就朝明月一晃。     墨二爷惊的冷汗都下来了,事实上,大皇子并未收到请帖,可却自行来了,而且看这架势,怎么都不像是好事。     吉时一到,擅口舌莲花的墨六爷亲自司仪,他理了下袍子,严肃面目,直接到二楼一台子中央,朝周围散坐的贵人共拱了拱手,简单几句,算做寒暄。     紧接着,有冒昧的婢女端着托盘上来,墨六爷轻咳一声笑道,“日前,诸君众所周知,我墨家修补了一古方,并在原有配方上完善瑕疵,由此制出了有墨中西施之称的血胭脂,今日应诸君对血胭脂的喜爱,我墨家请圣师大人亲自出手,制了数枚典藏血胭脂,这第一枚,名红柳……”     墨六爷说着,一扬手揭了托盘上的绸布,露出三寸来长两指宽的垂柳样式墨丸来。     那枚血胭脂,精巧非常,通体朱红如血,柳枝垂落,柔软安静,仿佛有风一吹,真会翩翩起舞一般,当真是惹人喜好。     墨六爷眼一扫,便见场中宾客皆露出了火热的眼神,他微微一笑,继续道,“红柳出自名雕大师之手,是以才会这般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炼制过程中,经由圣师大人亲手锤炼百万次,故才有这般剔透的墨质,不管是珍藏还是访友送礼,亦或自个品鉴,皆是不可错过的佳品。”     此话一落,当即就有人喊价拍下。     墨六爷脸上的笑容更甚,他眯起眼,与墨长河有两分像的面容显得文质彬彬,他当即就道,“红柳仅此一枚,诸君万不可错过。”     当即,又有六七人相继争价,最后尘埃落定,一枚小小的墨丸,已被争抢到百两银子以上,是往常卖价的好几倍。     墨六爷轻抚了下胡须,一挥手,第二枚墨丸上场。     (阿姽:继续码下一章。)(未完待续)           243 谋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然,就在这时——     “嘭”的声响,一队府衙带刀官兵闯了进来!     “天杀的墨家,还我女儿性命来……”一四十来岁的夫人披头散发地冲进来,她双眸通红若血,脸上有泪,可更多的是狰狞和扭曲,她一进门,冲将上去,就揪住墨六爷不放,并喊着,“你们都是凶手,都是凶手……”     墨六爷当即就懵了,他手里还捏着绸布,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紧接着是一身穿官府,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迈了进来,他一挥手,示意上去两人将那夫人拉住,这边一回首,就见大皇子和逍遥王居然也在。     他一惊,赶紧上前,拱手行礼道,“下官刑部张生见过大殿下和王爷。”     逍遥王一点下颌,自顾自的喝酒,大皇子明月皱眉开口道,“张大人,不必多礼,敢问这是何故?”     张生不敢隐瞒,当下道,“回殿下,是翊麾校尉秦莽秦家,秦大人的爱女今个一早突然暴毙,经由仵作查探,是为中毒而亡。”     明月眉头皱的更深,“这干墨家何事?”     闻言,张生略有迟疑,“仵作言,秦大人的爱女,是用了墨家这血胭脂的墨丸,才致中毒。”     “诬蔑,这是诬蔑!”墨六爷怒道,他一摆袖,弯腰行礼就对明月道,“还请大殿下为我墨家正名,我墨家制墨百年,绝不容有人诋毁府门清誉!”     “是。请大殿下主持公道!”墨家其他几位爷当即站出来,齐声喝道。     明月一摆手,“是非公断。刑部张大人在此,自然会断的清清楚楚。”     “是,是,大殿下所言甚是。”张生连忙道,他直起身吩咐道,“请仵作。”     话落,从门外进来一矮小瘦弱的老头。那老头背微驼,双手自然垂落。显得双臂比一般人都来的长,他近前,到台子中央,对墨六爷道。“请墨六爷让老朽一观这墨丸。”     墨六爷冷哼一声,亲手接过托盘,示意婢女先下去,将盘中一套四方的墨丸呈上。     仵作眯着眼睛,捻起一根墨丸,细细地看,后又嗅了嗅,甚至还用指甲刮了点粉末下来,蘸到嘴里尝了尝道。“敢问墨六爷,这墨丸里头可是含有朱砂雄黄矾石等物?”     配方的事不归墨六爷掌管,墨三公子上前。回道,“正是,此墨名为血胭脂,是为朱砂彩墨,配方里自然是含有朱砂等物。”     仵作点点头,放下墨丸。向张生回禀道,“回大人。秦家女儿,正是经由此墨丸中毒才致身亡。”     墨家几房的人都愣了,墨三公子更是喊道,“不可能,至今墨家卖出无数枚血胭脂,皆无任何问题,怎会就秦家女儿出了事,这决计不会是我墨家墨丸的原因。”     仵作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若是常人,即便朱砂与雄黄或者矾石混合,只要平时不常接触,自然不会有大问题,可秦家女儿天生有心悸之症,她得了这血胭脂,喜爱非常,不仅时常碾磨作画书写,更是将墨丸碾碎成粉,混入香花,加炙染春风十指甲,可朱砂一火锻,便成水银,吸入肺腑,就是剧毒。”     墨三公子呆立当场,他哪里会想到有人将朱砂拿来火锻染甲,平时染甲不都是以香花汁么?     “既然如此,那便算不得是我墨家过失。”墨二爷是唯一还理智尚存的,他沉着脸道。     仵作摇摇头,“即便如此,以秦家女儿的身子,常接触血胭脂,出问题只是早晚的事。”     墨二爷的面色更沉了,一时之间,整个二楼鸦雀无声。     唯有那秦家夫人还在失声痛哭,她整个人的几乎都跪到地上去了,无比伤心,“我苦命的儿啊,你怎去的那般早,狠心舍得爹娘,殊不知凶手还逍遥在世,你让爹娘如何安心哪……”     张生沉吟片刻,这等事不太好处理,偏生他又与那秦家早年有过相交,起初他想着墨家虽是百年世家,说到底也只是商贾传家而已,他过来,威吓一番,让对方吃点苦头,将这事了了就算是了,可不曾想,大皇子和逍遥王都在,他便觉得棘手了。     “墨家猪狗在哪?”这当,从楼下传来雷霆怒喝,紧接着就是咚咚地上楼声,“统统出来受死,给我爱女陪葬!”     话音未落,一人高马大络腮大胡子,身穿软甲的汉子就出现在二楼,他一见墨家的人,浑身杀意澎湃,几乎立马就会举拳杀过来一般。     张生诧异,惊叫道,“快拦住他!”     来人正是秦莽,他一武官,自然会些拳脚,四五人上前,好一番力气才将给架住。     墨家诸人,脸色都白了,更甚者,墨三公子浑身都在发抖。     张生回头问道,“请问,这血胭脂的配方从何而来?本官听闻是墨家古方。”     墨三公子咽了咽口水,根本不敢看秦莽,声音不稳地道,“是古圣师给小的的。”     墨二爷眼底精光一闪,他立马补充道,“是,是前些日子,古圣师默下,说是她琢磨出配方,让制出来给墨家充门面之用。”     话到此处,谁也没见,一直没吭声的逍遥王嘴角翘起了讥诮,酒盏挡着,他便半点都没遮掩的意思。     张生一摸上唇短胡,“可方便一观?”     墨三公子连忙点头,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配方就在隔壁,小的这就去拿过来。”     说着,他往外走,路过秦莽身边之时,被秦莽一威吓,腿脚一软,差点没当场跪下来。     不多时,墨三公子拿来配方。张生捻起一看,瞬间,他眉头就皱起了。“这配方所言,有雄黄,有矾石,可没说当有朱砂?”     他将配方顺势递给仵作,仵作看完,见大皇子盯着他,又呈给大皇子一观。     墨三公子如坠冰窖。他瞬间想起来,当初古绯给他的配方是没朱砂这一味墨料。且还制过一枚玄色墨丸给他瞧,朱砂根本就是他后来突发奇想,将主料松烟给替换成了朱砂,以彩墨的技艺来制的。     他手脚都在发抖。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再爬不起来,“是……是……”     “是古圣师后来说,朱砂制出来的比松烟制的更为精致好看,且卖相极佳,后来便让制墨师父都用了朱砂制。”墨二爷接口过来,他眸色深沉,半隐在袖中的人都握紧了。     墨家其他几位,听闻这话。都转头过来诧异地看着他,随后,便各自低下头。再不言。     张生瞧出端倪,他朝跪坐在地上的墨三公子冷喝一声,“真有此事?”     墨三公子嘴唇动了动,他死死地抓袍摆,缓了好长的气劲,才吐出一个字。“是。”     还在二楼的宾客当即哗然,眼瞅那一排排的血胭脂。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离的远远的,并暗自决定,回去之后,将家里从前在墨家买的墨丸,尽数封存起来,不确定的就都扔掉,哪里还敢时常拿出来把玩品鉴。     眼见真相来龙去脉清楚无比,张生朝大皇子明月道,“殿下,以为该如何处置?”     明月岿然不动,他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张大人才是刑部大人不是,论断案,自然张大人比本殿更擅长,何以询问本殿?”     张生讪笑两声,大皇子如此说,他就放心了,“来人,到……”     “墨家的人给本公子出来!”     但,张生的话还没完,就又人闯上了二楼,三两脚拨开拦着的官差,大不步迈进来,身后还有下人用木架抬着一昏迷不醒的老者。     张生面色一板,认出来人,“李家的公子,可是要妨碍本官办案?”     那年轻公子一愣,转身才看见不仅张生在此,连大皇子和逍遥王也在,一眨眼,他就面带悲切地道,“请殿下、王爷还有张大人为小的祖父做主啊!”     张生诧异,他与大皇子对视一眼,“有何冤情道来。”     那公子直起身,指着墨家人怒道,“就是墨家的血胭脂墨丸害的,小人祖父爱墨成痴,数日前得了一枚血胭脂,便日日都拿出来品鉴,与友聚一起之时,还要碾磨书写一番,可今个一早起来,祖父照例研了墨汁,本欲打算作画一幅,不曾想,画到半途,竟晕厥了过去,幸得小的在旁,差人找来大夫,大夫言是中了丹砂之毒,虽毒量不重,要不了性命,可也折腾人,特别还是小的祖父年事已高,哪里经得起。”     仵作上前,扳开木架上那老者的嘴,细细看了,后又拨开眼皮,直起身对张生点了点头。     这下,连大皇子明月都动容了,此等事,哪里是一桩简单的命案,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种事不太像古绯做下的,当即道,“张大人,人命关头,本殿与你一同走一趟墨家,瞧一瞧古圣师如何说法。”     张生巴不得,眼下已经出现两起中毒,谁知稍后晚点还会不会有更多,如此有大皇子一道,多少也能分担一点压力。     “如此,”逍遥王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有气无力地冷气,让人听闻莫名发寒,“本王也勉为其难走一遭。”     说完,他轻描淡写瞥了墨家人几眼,上挑的眼梢中,带着轻蔑的冷笑。     “来人,将墨家人一并带上。”张生发话,让开道,虚手一引,先让大皇子和逍遥王请了出去,自己随后才跟上。     瞧着还没卖出去的血胭脂,以及挨次面带嫌恶之色几下就走光了的宾客,墨家几房的人只觉天降灾祸,如若血胭脂真的有问题,那之前卖出去那么多的血胭脂……     一深想,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墨家几位爷更是心如死灰,顿觉墨家,这次是彻底的完了。     (阿姽:出门买点甜点回来继续码字。)(未完待续)           244 那是对你的磨练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当明月、逍遥王还有张生,带着墨家几房的人过绯园来的时候,古绯正在自行对弈。     她摆了棋盘在树荫底下,穿着简单白衣,松松绾着发,眼眸半阖地取白子,缓缓落下,听闻动静,她动作一顿,后放下棋子,理了理鬓角不乖顺垂落的发丝,轻言细语地道,“不知殿下、王爷大驾光临,民女惶恐,还请恕罪。”     明月一摆手,面有正色,一引张生道,“古圣师,这是刑部张大人,想问圣师几句话。”     杏眼烟波流转,古绯没去看逍遥王一眼,她目光落在张生身上道,“见过张大人。”     张生一抹八字胡,单手背在身后道,“听闻如今墨家铺子里卖的血胭脂墨丸,配方出自古圣师之手?”     古绯点头,这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她一边示意夜莺搬锦杌并上茶,一边回道,“是,血胭脂配方确实是小女子默出来给墨家墨三公子的。”     张生眉头一皱,“这配方是圣师一人琢磨出的还是?”     古绯轻笑一声,杏眼弯弯,树荫下有鎏金点光投落在她素白的脸上,让她越发眉目安宁,“张大人说笑了,小女子还没那等能耐,血胭脂的配方是民女在墨家一古方上琢磨而来的,改动不太多,只是将其中的辅料加之变化,让制出的墨丸,墨香悠久而已。”     张生沉吟,他瞥了坐一边不言不语的明月一眼。又看了看临时过来凑热闹一般的逍遥王,顿觉烫手起来。     古绯将其神色尽收眼底,她对白鹭使了个眼色。“张大人,那古方如今就在小女子书房,可给大人一观,血胭脂的配方,小女子也可以尽数默出。”     闻言,张生也觉先看看为好。     “不过,”古绯话语一顿。瞧着白鹭进了书房,才看向被衙差一起押着跟过来。面色不好的墨家人问道,“不知,张大人这是何意?”     “大京有人中毒了,”明月开口。抢过张生的话,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古绯,“中毒之人皆是因买了血胭脂,而致中毒。”     古绯一愣,随即她眉心皱起,想也不想的就否决道,“不可能,若是按着配方来制,决计不会有问题的。”     “按着配方?”张生像被提醒了。他喃喃重复了句,意味不明。     这当,白鹭捧了笔墨和一薄薄书卷过来。古绯接过,先翻开书卷,指着其中一页道,“大人请看,这就是那配方。”     尔后,白鹭研磨。她执笔,刷刷几下。在白纸上默下自己完善过的血胭脂配方,“这是小女子改动过的配方,也就是血胭脂配方。”     张生两厢一比较,果然只是其中墨料有稍许的变化,而且和墨三公子拿出来的那张配方一样。     张生沉默,他转手将书卷和配方呈给明月和逍遥王过目,想了想道,“古圣师可曾想过将这配方中的松烟用朱砂代替,改制成彩墨?”     这还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张生就差没直接逼问了。     古绯讥诮一笑,“张大人是在说笑么?小女子自问不甚精通医理,可还是晓得丹砂最好不与雄黄矾石过量混合的道理,这血胭脂的配方,里面分明就有雄黄和矾石,小女子又岂会用朱砂代替松烟!”     张生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古绯继续道,“且以松烟制墨和用朱砂制墨,这两者的技艺并不同,松烟墨料需加炙熔胶,而朱砂不可火锻,故而如要用朱砂制彩墨,又是另外的制法,这配方白纸黑字,分明写的是松烟炱,而非朱砂。”     此话一落,张生眼神锐利如鹰隼地看向墨三公子,高深莫测的道,“可他们都一口咬定,是古圣师吩咐将松烟替换为朱砂,说用朱砂制出的血胭脂,卖相极佳,才能大卖。”     古绯愕然,良久她叹息一声,面无表情地道,“既然如此,张大人就查证吧,小女子行的端做得正,且这些日子有无单独见过墨家这几位的爷,吩咐过这样的话,也是有迹可循的。”     说到这,她嘴角微微勾起,眼梢睫毛暗影深邃如渊,“小女子将配方交到墨三公子手里那日,还特意制了枚松烟的血胭脂给墨三公子品鉴,如今这枚墨丸都还在书房收着,至于这朱砂血胭脂一事,小女子根本不知情,无人来回禀过我,其实这几天,小女子一直在奇怪一件事。”     她手尖在扶手上划着圈,一下又一下,“就算今日张大人不上门,最迟不过明天,小女子也是要找张大人的。”     “哦?”张生拉长字音。     “小女子,”古绯粉白的唇一启,就说出让墨家几位爷几欲昏死过去的话来,“家中银库遭窃,好几日过去,族长在外查探,一直没任何线索,如今墨家银库是半个铜子都没有,小女子还好奇,前些天,墨家几位爷就找到小女子,说要批条子领银子买墨料,没有银子,条子自然是没批的,可今个墨料库中那一车车的墨料从何而来?”     “是以,小女子想找张大人报官。”她轻描淡写地就将这事抖出来,半点都不怕牵连到自己。     张生果然大怒,就是明月都吃了一惊。     “混蛋,竟有如此之事,莫不是家贼难防不成?”张生喝了声,他一拂衣袖,转头对着墨家人道,“你们几人,先是欺瞒本官,眼下,还不速速将真相道来!”     “大人饶命,与我等无关……”     “大人饶命……”     “大人,小的冤枉……”     墨家几房的爷,噗通几声,当即跪了下去,墨三公子更是惨白个脸。当真被吓破胆了。     “给本官带回刑部,严加拷问!”张生发话,对古绯的说词压根没去查证。就算是相信了。     “大人,冤枉……”     “大人……”     墨家人还在告饶,可站出来几位衙差,二话不说拖着人就往走。     正在这当——     “大人,请慢!”电光火石之间,一袭灰色僧衣的墨老夫人被婢女搀扶着过来。     她迈进绯园,视线隐晦的一扫。推开婢女,行了一大礼。“老身见过殿下、王爷和张大人。”     “老夫人赶紧起身,”明月倾身一抬手,“老夫人与本殿母后有旧,当不必如此。”     墨老夫人摇摇头。脸上没半点笑意,“礼不可废,自然还是要的。”     说完,她转身慢吞吞地走到墨家几位爷的面前,一松手腕的佛珠,接连挥手几下,出人意料地就扇在几人身上,并骂道,“老身打死你们几个不争气的东西……”     “老夫人。住手!”张生使了个眼色,当即就有衙差将人脱开。     墨老夫人顿手,她喘了几口气。伸手一理鬓角,垂着松弛的眼睑道,“有关银库失窃一事,老身有几句话想说。”     “老夫人但说无妨。”明月嘴角带出笑意。     听闻这话,墨老夫人松了口气般,她敛起佛珠。一粒一粒地捻,目光却是看向古绯。“绯丫,银库并未失窃。”     古绯抬眼,适当地表现出惊讶,暗地里却冷笑连连。     墨老夫人继续道,“之前老身与长河想着你还年幼,虽有意让你继任墨家下人族长的位置,可掌银库一事事关重大,故而在你去赴大殿下夏宴之际,老身便同长河商议,将银库的银子换了个地儿,这事老身以为长河会对你支会,不成想你竟然不晓得,所以才以为是银库失窃了,这也怪老身和长河,考虑不周。”     古绯摩挲扶手的动作一顿,她眸底一刹那的暗芒闪逝,又很快皱眉问道,“可之前,几位叔伯为何还来找阿绯批条子要银子?”     “那是对你的磨练,”墨老夫人张口就答,半点都不停顿,根本不像是假话,“老身和长河也想瞧瞧,如今的绯丫,可是够资格坐上族长之位。”     话到此处,墨老夫人深谙不可再多说的道理,她话题一转,就对张生道,“张大人,至于墨丸使人中毒一事,若是老身儿子们的过失,老身绝不庇护,该如何处置就如何。”     张生点头,随即他又面带难色,“中毒都好说,查清了,人无性命之忧,都可事后商量,可最为难办的是,翎麾校尉秦大人家爱女因此墨丸暴毙而亡,秦大人家人是万分悲痛,甚至言要墨家……咳……血债血偿。”     闻言,墨老夫人诧异非常,就是古绯也万分意外。     一时之间,绯园安静异常,谁也知能说些什么。     古绯偏头看向逍遥王,只见逍遥王也正看着她,还冲她挑了下斜长的眉,脸上带不羁浅笑。     古绯收回视线,晓得今日过来的逍遥王是殷九狐,而非尤湖。     自那一日,她签下婚书,让人滚之后,尤湖也再没来过绯园。     “事已至此,”墨老夫人几乎是艰难地开口道,“老身还是那话,任由大人处置。”     明月也没多发话,张生心里便有数,明白这事要如何善后,便道,“老夫人无须担心,本官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人,也尽量同秦校尉美言几句,相信秦校尉也是明事理,这等意外,不能全怪墨家。”     墨老夫人似乎想扯出个笑脸,可却比哭还难看,她一转身,就面目阴沉如水,眼底更是有狠厉的点光从古绯身上扫过。     古绯自然是看到了的,她一扬下颌,轻蔑无比。     至此,尘埃落定,张生欲带着墨家的几位爷先行回刑部,明月没说要一同离开,哪知逍遥王竟也不提走的事,张生尴尬一笑,颇为觉得气氛古怪,他拱手行礼告辞。     古绯差夜莺送人出去,正想将还老神在在坐院中的两位一并给送走,就听闻院外传来纷沓的脚步声。     她一转眸子,却是张生去而复返,脸上还带焦急之色。     “圣师大人,”有一尖利嗓音拨开张生,却是个身穿蟒服的大太监,他才一出声,见明月和逍遥王都在,愣了一下,赶紧行礼,然后对古绯道,“圣师大人赶紧的,皇上宣您进宫一趟。”     古绯心头一凛,“敢问公公,可知是所谓何事?”     那太监口吻急,就差没亲自动手将古绯拖了就走,“是婉妃娘娘出事了……”     (阿姽:三更完毕,明个继续。)(未完待续)           245 三千西佛国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长春宫——     八月的殿宇深处,时常有凉风吹拂。     “滚出去!”雷霆怒吼从殿中传出来,紧接着一队宫女太监忙不迭地被赶了出来。     古绯被魏明央带回来的时候,正巧撞见,她眉头一皱,紧了紧怀里的墨盒,沉吟片刻问道,“敢问魏公公,婉妃娘娘究竟是如何了?”     魏明央眸色微闪,他左右看了看没旁人在,才低头凑到古绯耳边小声地道,“昨个娘娘都还好好的,今一早起来,脸上就长了红疹子,御医查不出缘由,只说要根治,非得老药墨才可,这宫里头御墨不缺,可药墨,几乎就没有,更别说老药墨了,是以,皇后娘娘想起,圣师大人从前制过药墨,在皇上耳边提了提,皇上这才传唤的圣师大人。”     闻言,古绯心头一凛,总觉只要是有兰后影子的事,就多半没好事。     她打起戒心,朝魏明央笑了笑,“阿绯从前听闻魏公公也是制墨一把好手,若是魏公公不嫌弃,得空之时,阿绯想以墨家技艺同公公交流一番,恳请公公赏脸。”     魏明央粉白面皮上笑意深邃,他哪里听不出古绯的言下之意,“好说,能与圣师大人相互交流,那定然能让咱家见识不少。”     古绯抿唇浅笑,杏眼之中波光粼粼,恍若如镜碧玉。     一进殿,就见偌大的殿宇里,只有婉妃娘娘和初元帝以及夏御医在。     古绯见礼。初元帝虚抬手道,“老药墨可是带来了?”     古绯低眉顺眼,她眼梢一瞥坐上的帝王。只见三髯美须,宽额阔耳,一双眸子深处宛若有龙飞凤舞,一袭黄袍,金线勾勒,当真是副九五之尊的气度。     她只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嘴里回道。“回皇上,带来了。五十年份的老药墨,不知药效可够?”     说着,她双手一送,将墨盒呈上。     初元帝看向夏御医。夏御医连忙上前接过,“够了,足够了。”     听闻这话,初元帝这才转头拍了拍婉妃地手背安抚道,“爱妃,务须担心,没几日便能大好,朕还等着听爱妃作画弹曲。”     以白纱覆面的婉妃眼眶带红,期期艾艾地唤了声。“皇上,臣妾往后定日日为皇上抚琴。”     “好,好。好。”初元帝放声大笑,他看向夏御医下令道,“夏卿,务必要将朕的爱妃给治好了,若有不怠,拿你是问。”     夏御医拿着墨盒的手一抖。银白的眉毛一抽,回道。“老臣定殚精竭力。”     初元帝满意地点点头,他起身,从高位下来,缓缓到古绯面前,似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古卿家,对三千西佛国的佛墨可有了解?”     古绯正色,她心里诸多念头快速转动,老实地回答道,“臣女并未去远游过西佛国,多年之前,在书本上听闻过佛墨之说,后来在民间倒是见过佛墨。”     说道这,她顿了顿,想起在易州之时从琳琅阁见到过的那枚佛墨,若不是初元帝问起,她都要忘了,“传言,西佛国的佛墨,乃是用祭拜佛祖的香灰为料,加以秘法,辅以佛祖大愿力,方才能制成,此墨不易制,可若制出一枚,再以菩提叶为纸,那墨迹任风吹日晒,皆不会褪色,堪称为西佛国的圣物之一。”     初元帝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朕是亲眼见过,那菩提叶上的墨迹,当真是水冲刷不掉,令人惊奇。”     初元帝想了想,他双手背剪身后,走了几步,倏地转身对古绯道,“若是让古卿家同西佛国的制墨师父比斗一场,古卿家可有胜算?”     古绯猛地抬头,有些失礼地看着初元帝,唇张了张回道,“臣女不敢欺瞒皇上,臣女对西佛国知之甚少,若要比斗,没把握。”     哪想,初元帝不仅没生气,还笑了几声,他一双龙目之中犹有云霞蒸蔚,好不锐利,“这好说,朕的龙案上,便摆着一枚佛墨,稍后朕让小魏子给古卿家送去,古卿家若有不知之处,可尽数问小魏子,朕……”     他微微躬身,无比地靠近古绯,嘴角带笑,三髯美须随着话语而动,“无比看好古卿家,他西佛国来我大京数日,当真是不知礼数规矩,也该让那堆秃驴瞧瞧咱们大殷圣师的手段。”     古绯一怔,西佛国竟然有来使到大京,这等事,她居然现在才晓得。     瞬间心头明如镜,她敛了敛睫毛,觉得兰后当真是心思毒辣,她若不进宫出现在初元帝面前,就算初元帝可能会考虑让她与西佛国来使比斗,可终究顾虑会多一些,不会这么快就打定主意。     兰后这是要将她往绝路上逼,事后再施以恩情,将她招安到大皇子的麾下,这便等于兰后拉拢到了墨家,而墨家,百年制墨世家,赚取银子倒是其次,关键在于,几乎大京每个有点底蕴的家族里头,谁敢说自己书房里的墨丸,没一枚是墨家制的。     这么多年下来,墨家所制的墨丸,数量之多到难以想象,这便代表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家族势力,都与墨家有往来。     墨家有祖训,不得与皇族中人有密切关系,顾虑的便是这点,这也是墨家兴盛两百多年而不衰地根本所在,不入朝堂,不理御庭之事,作为买卖行商之人,便安分守己。     “这事不急,古卿家可好生先准备着。”初元帝安抚了句。     古绯应声点头,话到此处,还有什么可说的,根本就没给她半点的选择。     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意外,让她十分不喜,可如此要求的人是一国之君。她也是无力。     初元帝走了,魏明央跟在后头也出去了,就连夏御医也抱着墨盒。道了句要去配制其他药粉离开了。     古绯摩挲了下扶手,眼皮都没抬一下,开口道,“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言下之意,她该出宫了。     婉妃转了下案几的茶盏盖子,发出清脆声响,她的嗓音就幽幽不真切地传来。“想来,你是以为本宫和皇后是一伙的吧?故意使手段召你进宫。让皇上下定决心的?”     古绯面无表情,口吻无波,“阿绯不敢那般作想。”     “哼,”婉妃嗤笑了声。“怕不是不敢,而是想了当本宫的面也不能直言。”     “罢了,本宫跟你说这么多做什么,本宫也是遭了皇后的算计,做了回她的棋子,”从婉妃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的怨恨,就是这样的不在意,才最叫人心惊,“回吧。回去自有人跟你说这前因后果。”     “本宫这会即便说了,也不见得你就信。”婉妃挥手,有宫女进来。送古绯出宫。     古绯面不改色,即便心里有诸多的想法,也看不出半点,“阿绯告退,祝娘娘贵体早康。”     出了长春宫宫门,古绯半点不意外地见到魏明央。     魏明央挥退宫女。他身后跟着个小太监,小太监手里好抱着几本书册以及一墨盒。     魏明央一理袖子。笑着对古绯道,“咱家送圣师大人出宫吧。”     古绯点头,回以浅笑,“劳烦魏公公了。”     “不劳烦,是皇上特意叮嘱的,”魏明央亲自给古绯推轮椅,那小太监很拾去的远远坠后头,并不靠近。     “西佛国的使臣,也是几天前才到的大京,西佛国给皇上进贡了枚佛魔,在朝堂之上,言语之间便多有贬低大殷制墨技艺,是以,皇上才不待见,可即便不待见,如今三国鼎立的局面,皇上也不能得罪了西佛国去,能拉拢一方是一方……”     走在光暗斑驳的宫道上,魏明央娓娓道来。     古绯安静听着,她能想见如今世事不稳的局面,指不定明个一睁眼,三国纷争就起了。     “圣师大人怕是不知,这比斗一事,可是皇后娘娘给皇上提的醒,说古圣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制墨奇才,定能给打压西佛国的使臣一番。”     魏明央说道这就古怪地笑了起来。     古绯沉默,她十指蓦地握紧扶手,好一会才道,“阿绯还真让皇后娘娘看的起了。”     几句话之间,见宫门在望,魏明央只能送到此处,他松开轮椅,转到古绯正面,脸上无笑地道,“古圣师当比咱家还清楚,不管皇后娘娘是出于何意,可在皇上那,是已经铁了心要压西佛国一头,这也是为日后两国盟约,占主动之势做准备,是以,容咱家多嘴一句,古圣师还是全力以赴的好,至于其他的,当完事之后再论。”     “也兴许不用再论,若古圣师真赢过西佛国的话……”     还有的话不用再说,古绯也明白,她若败了那丢的是初元帝的脸面,有损的是整个大殷的威严,而她赢了,那也是大殷的尊荣。     这是一没有任何选择余地的阳谋,即便她现在晓得兰后的心思,可也不得不为之。     是以,她对魏明央道,“多谢魏公公的指点,阿绯记下了。”     魏明央点点头,显然他对古绯如此识趣颇为满意,“这是宫里头记载的西佛国书卷,皇上说,当都给古圣师一观,还有这枚佛魔,古圣师琢磨可以,但务必要好生保管,不得有失。”     古绯一一接过,点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     “去吧,咱家就送古圣师到这,外面有人在等古圣师。”魏明央示意小太监将古绯送出宫门,他站在宫门内,看了看,好一会才旋身离开。     古绯怀里抱着好几本的书册还有墨盒,她小心翼翼地,生怕这两样物什落地,抱的紧紧的。     “呵……”头顶有轻笑之声。     古绯只觉手中一轻,她抬头,就见金光斜阳之下,一身绯红华服的逍遥王言笑而立,他轻轻松松地提着那几本的书册,瞧着古绯,凤眸晶亮如晨,“等候多时。”     古绯微诧,她进宫之前,是见过逍遥王的,而眼前之人,她不觉得逍遥王殷九狐有那般的闲情逸致专门跑到宫门口等她,所以这人……     “尤湖?”她问了句。     斜长的眉梢一挑,不承认也不否认,“先上马车。”     古绯这才见不远处正有辆没任何徽记标识的马车停靠在那,那架势分明就是专门等她。     根本不用再确定,古绯就已经确定这人定是尤湖无疑,她勾起嘴角,杏眼虚眯,粉白嫩唇一启就道,“不上!”     凭什么,他让她如何就如何!拿走婚书,人就没音信了不说,这会一见面,就这等的口吻?!     (阿姽:继续码下一章。)(未完待续)           246 你,不知廉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马车轮子咕噜,帘子随风律动,带出斑与驳的光影。     有深浅不一的流光从古绯睫毛之间掠过,像是轻羽拂面,让人心尖发软。     尤湖单手撑头,绯红华服将他皮相映衬的越发俊美,他眼都不眨,就那么目光幽深地看着古绯,恍若能看一辈子。     古绯睫毛轻颤,她指尖摸了摸怀抱的墨盒,那墨盒也不知是哪种木料制的,入手沉如水,还带微凉,且隐有淡香散发出来,浸人心脾,让人心静。     “西佛国有来使之事,你可晓得?”古绯先开口问,隐隐的她觉光线不明的马车棚里气氛古怪,逼的她不得不说话。     尤湖姿势不变,他一身从容如月,“晓得。”     古绯眉梢一挑,一双黑白分明如水纯粹的眸子看着他,明显是让他多说点。     尤湖低笑了声,却恶意的不想顺她意,“西佛国的事,可以稍后在说,小生过来接姑娘,是有一事要先说。”     古绯正色。     “那个翎麾校尉秦莽女儿死于血胭脂之事,姑娘要如何善后?”尤湖淡漠的问,仿佛一条人命的生死在他眼里就如蝼蚁的存活,微不足道。     古绯杏眼圆睁,心底渐渐觉的冷起来,像是有阴风顺着看不见的缝隙一股一股地渗透进来,叫那冷意从她心窝蔓延到全身,直至四肢冷的僵硬。     将古绯的情绪尽收眼底。尤湖莫名叹息一声,他长臂一伸,从古绯手里接过那墨盒。随意放一边,然后想将人抱自己怀里。     哪知古绯回过神来,扬手一拍,打在他手背,阻了他动作。     尤湖失笑,“姑娘是为那秦家姑娘的香消玉殒而心怀歉疚了?毕竟血胭脂的配方是从姑娘这里出去的,墨三公子用朱砂替代松烟。那也是姑娘刻意放纵的结果,姑娘该本是预计最多有人中毒。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因此而丧命?”     古绯也不反驳,她大大方方地应承,“是。”     尤湖点头,他撩起马车帘子。透过缝隙,看外面熙攘街坊,漫不经心地道,“姑娘了解那秦家的姑娘否?”     古绯还没回答,他继续道,“怕若不是这次这事,姑娘连这人也是不知道的。”     “是。”古绯同样的回答道。     她顿了下,“听闻天生有心悸之症,是以。二十有余都还未说亲。”     说到这,她虽没见过那姑娘,可脑子里还是能凭地勾勒出一窈窕姑娘的模样来。心悸便体弱,又喜书画,那该是知书达理,温柔如水的姑娘。     似乎知道古绯是如何作想的般,尤湖不屑地嗤笑了声,“若小生说。姑娘全都想错了,姑娘可信?”     古绯看他。不明所以。     尤湖人一动,就换了个方向坐,与古绯挨肩并股,他侧头,手卷起古绯耳鬓那撮青丝,绕着圈把玩,“姑娘向来是说的狠,可对无冤无仇之人,却从未下过狠手,可那姑娘,要小生说,便是真正的蛇蝎心肠,死也好也为这世间除害,是以,姑娘不必觉得歉疚不安。”     古绯眉心一皱,有点分辨不出这话是尤湖故意安慰她才这般说的,还是事实真是如此?     “姑娘不信?”尤湖轻笑了声,“大凡心悸之症,犯病之时,都会很难受,这秦家姑娘,每每难受之时,就会性子易怒,继而做出鞭笞婢女的事来舒缓,往年就不说了,就是今年,从秦家抬出去的婢女,少说也有三四个了,且那朱砂不得火锻这点,大多的人都晓得这点,继而注意,可那秦家姑娘少有出门,家人宠溺,对这些自然不清楚,用血胭脂加炙,这事根本就是她身边的贴身婢女怂恿的,所以这也是她应得的下场。”     闻言,古绯稍稍缓了口气,这事之前就一直压在她心里,她原本还准备着方便的时候弥补一番,如此看来,却是不必了。     “要小生说,姑娘还是不够心狠。”尤湖说着,头就靠了上去,挨着古绯的肩头,随着马车的摇晃,而有一下没一下地挨蹭。     古绯冷眼一瞥,没好脸色,“我同墨家之事,何故牵扯他人进来。”     尤湖摇头不赞同,“若这局小生来布,定要连宫里头的那些,也死上一两个,这样才能将墨家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然后墨家底蕴尽数到手。”     古绯打了个颤,她忽然意识到能用出这等毒辣手段的人,才是尤湖,而非一直陪着自己小打小闹的文弱书生。     “吓到了?”尤湖顺势伸手拉住古绯的,感受到她冰凉的指尖,他虽心有疼惜,可也只得如此,他本就不是什么书生好人,那只是给外人瞧的一面而已,他从出生起就注定这一辈子血雨腥风地过来,若不如此,哪里还有命活到今天。     “姑娘怎能怕小生,你我已有婚书在身,若无意外,姑娘的姓氏之前,可是要先冠上小生的姓,不管姑娘日后随了何人,小生的姓始终要占个地儿。”说到这里,他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伸手挑起古绯小而尖的下颌,几乎凑近她嘴角,“是以,姑娘不必觉得小生可怕,那是对他人而言。”     他说着,当真头就往下低,古绯一屏息,睫毛一敛,出其不意伸手猛地一推,想离的远点,“区区一张婚书,你还当回事了,若你想要,写多少张都成。”     她口吻满不在乎,眼神睨着,十分自傲。     尤湖纹丝不动,他一手拉着轮椅另一边,还是那般近的距离,“姑娘还是省点口德,莫要挑衅小生,小生不想同姑娘置气。”     “哼,”古绯冷笑一声。“挑衅你又如何,你还能一口吃掉我不成?”     瞧着那张脸,她那些刺人的话就像是清泉。泊泊而出止都止不住。     尤湖没说话,只是眸色颇深,他望进她眸子深处,似乎想寻求什么。     “嘭”马车一个晃动,古绯一手撑在马车壁想稳住,然她才一眨眼,唇边就碰触到微凉的柔软。继而是湿热袭来。     她睁大了眸子,清晰感受到陌生的灵舌像是游鱼一般蹿进了她的口齿间。并强势地撬开她齿关,如过无人之境,席卷而来,甚至不给她喘息的功夫。纠缠着她的舌就是吮吸。     “呜……”她回过神来,开始挣扎,双手抵在他胸口,用尽力气也不能将人推开,反倒是后脑勺被扣住,占了好一通的便宜。     “吁——”外面的马夫喝了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瞬间马车里平稳安静下来。     瞧着古绯呼吸不畅,尤湖才眷恋非常地松开。他像是故意,两唇分之际,才故意发出啵的声响。     古绯几欲恼羞成怒。她大口地喘气,胸口起伏不定。     尤湖嘴角翘起,脸上笑意不减,他盯着古绯那被自己蹂躏到通红水光润泽的唇,情不自禁伸舌舔了下唇尖,倍感饕餮十足。“小生还真能一口就吃了姑娘,保管渣都不剩。姑娘想试上一试?”     古绯想都不想,她平复了情绪,张口就骂道,“你,不知廉耻!”     尤湖一挑眉,他微微起身,二话不说就动手解自己的腰身玉带,并道,“小生更不知廉耻的事都能做的出来,姑娘信也不信?”     古绯面色难看,她一撩帘子,马车是直接驾进墨家的,这会已经在绯园外面了,可却没半个下人出来。     尤湖脱了华服,转身摸出件书生长衫穿身上,又从袖子里掏出个细腻的面具来,往自个脸上一蒙,就换成了往日那张普通的脸。     “姑娘不用看了,不会有人出来的,只有小生抱姑娘下马车进去了。”他说着,当即跳下马车,朝古绯伸手。     古绯不看他,探头出去朝绯园喊道,“夜莺,白鹭!”     无人应答,尤湖笑地十分碍眼,“小生说了的,没认出来,姑娘还是乖乖从了小生的好。”     古绯向来是识时务的,即便此刻恨不得拿东西砸烂那张脸,可也不得不低头,将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里。     “如此甚好,”尤湖一握她手,双臂使力,就将人揽进怀里抱了出来,“所以,姑娘是何必,再是挣扎,也是一样的结果,还不若一开始就乖顺小生,也不必受刁难。”     古绯暗自磨牙,她将头撇向一边,不理他。     尤湖抱着古绯进绯园,穿过院子,径直将人往房间抱,边道,“姑娘今日不该进宫,实为恰好落入兰后的算计。”     启了这话头,古绯才愿意吭声,“是婉妃,婉妃贵体有恙,需要老药墨,兰后提及,皇上才召我进宫。”     想了想,她又道,“皇上有意让我同西佛国来使斗墨。”     听闻这话,尤湖脚步一顿,他凤眸一下就阴沉起来,眉目之间有狠厉在涌动。     古绯诧异,抬头一看,就见他满身不善地气息在薄发。     并听他冰冷地道,“小生就知兰后不甘心,定会算计回来,不曾想她这样快的动作。”     尤湖将古绯放置在床沿,他到房间门口吩咐了句什么,又转回身来,搬了椅子坐到床头道,“春意行苑夏宴之事,本就是兰后同墨老夫人联手施为,若姑娘能在夏宴上就应了大皇子,那也就没有后面的墨家银库失窃一事。”     古绯惊讶,“墨老夫人身后是兰后?”     尤湖点头,“本来是打算以银库失窃一事来为难姑娘,最后再让明月出手相助,可不曾想,姑娘反将他们一军,小生还没来得及布置后手,兰后就找名头让姑娘进宫了,她这是步步紧逼,心急的不得了了。”     古绯沉吟,夜莺拿了小药箱进来也没注意,“既然如此,墨长河是何心思?他与兰后有旧,却与墨老夫人不对付,也不见得尽是站我这边,这人,我揣摩不透。”     尤湖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银针利刃来,“姑娘不必想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墨长河的心思么,自然后面就见分晓。”     他摸出那指来长的薄薄利刃,“三国将乱,小生还是先将姑娘的腿彻底治好才是。”     (阿姽:继续码。)(未完待续)           247 半块金库钥匙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再次醒来的时候,十分惊讶的感觉到双腿带酥痒的感觉,静心感受,像是有血肉在生长一般。     心头才冒出一点欢喜,她再眨眼瞬间就没了,只要一想到那填补的血肉全是从尤湖身上割下来的,她就觉一阵心堵,这种感觉说不清理不明,她也无法分辨是好是坏。     她不喜欠人银钱或人情债,但到了尤湖这里,她不知不觉就欠下了些许。     和这些相比,她宁可他心狠的利用算计她一番,如此她才半点都不会觉心不安。     可偏生,除了从前在易州,他那般做过,如今是再没有过。     一直候在外间的夜莺听到动静,轻手轻脚进来,伺候古绯穿上衣衫,又将轮椅推过来,抱她上椅道,“尤湖公子说了,姑娘的腿丝毫都不能乱动,隔几日他再来给姑娘换药,已经不用再填补血肉了,只等它长好便罢。”     古绯抿唇不语,她出了房间,瞧着院子里天渐阴,好一会才问道,“他走了?”     夜莺点头,给古绯理了理裙裾,“公子给姑娘治完腿就走了,婢子瞧公子面色白的吓人,不会出事吧,姑娘?”     古绯头靠在轮椅背上,仰望头顶灰色苍穹,声若清风地道,“不会,他大事未成,岂会有事。”     也不知这话是说给夜莺听还是抚慰她自个。     苦妈从外面回来,刚巧见着古绯。她微愣,过来回禀道,“姑娘。墨老夫人拿出那半块金库钥匙了,要古绯过去一趟,说是相商开金库的事,昨个墨家几房的爷被押进刑部大牢,今个都还没出来,墨老夫人与宫里头的人有关系,兴许是想将人捞出来。”     这些事。古绯自然能猜到,经由昨天尤湖那么一说。她还晓得墨老夫人找的人一定是兰后。     她冷笑一声,兰后那般算计她的事还没清算,她哪里会就如墨老夫人的愿,“去。跟念慈堂那边说,节气变化,我腿脚发病,身子有碍,大夫说不能出门见风,也不宜见外人,让那边先等着。”     尽管,她明白墨老夫人这般慌着将人从大牢里弄出来,绝非是心疼这几个便宜儿子和孙子。而是墨家在大京的所有铺子如今都闭门不做买卖,且还有好些贵人拿着昔日买的墨丸来退,这还不是最要人命的。     最紧要的是。之前买了血胭脂的,好些人开始出现轻微中毒的症状,这些人非富即贵,如今闹将起来,也是不死不休,非要墨家给个说法。偏生墨家这会就没个能独挡一面的。     如此,墨老夫人才急了。若再晚些,指不定就有开罪不起的贵人直接报官,倒时,才是难以收场的局面。     墨家那几房,从来没将古绯放在眼里过,如今深陷牢狱,古绯巴不得让他们在里面多呆几天。     示意夜莺推她去书房,古绯当真开始闭门不见客,整日在书房里头反复阅那几册有关西佛国的书卷,闲时又将那枚佛墨拿出来品鉴一番。     如此几天过去后,念慈堂的人来了几次,皆被夜莺挡了回去,墨老夫人不得不亲自过绯园来。     这下,古绯倒没摆架子,她将人请进厅里,不多时就苍白着一张脸,还带轻咳地过来相见。     墨老夫人还是那身灰色僧衣,花白的发整齐绾成髻,并用一巾包裹,她眼眸半阖,手间不停歇地捻着佛珠,一派清修向佛的模样。     古绯眼底划过讥诮,面上无波,“见过老夫人。”     “哼,”墨老夫人从鼻腔之中哼出冷意,口吻讽刺的回道,“当不得。”     古绯嘴角翘起,她接过夜莺送上的茶,一转茶盖,半点不留情面地奚落道,“难得老夫人这般明白。”     闻言,墨老夫人猛地睁开眸子,松弛的眼睑下是精光毕现,她鼻翼的法令纹深刻起来,带出让人胆颤的威严,“明人不说暗话,那笔失窃的银子老身就当是喂豺狼了,可墨家那笔关乎家族存亡的金子,老身是决计不会让半点。”     古绯眉梢一挑,杏眼眼梢带潋滟冷光,“老夫人说的什么话,阿绯怎的一句都听不明白。”     墨老夫人捻佛珠的动作一顿,能见她眉目之间怒意泊泊,可只一个呼吸,她就隐忍了下来,“老身不管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着糊涂,总归那半块金库钥匙,今日你是不拿也得拿,老身务必要带走。”     半块金库钥匙?     古绯心里一凛,这事她压根就没听墨长河说过,还以为这金库一直是墨长河在掌着,如今听这话,好似墨长河有半块钥匙,而还有半块则在墨老夫人身上。     “钥匙?老夫人说笑了,这等重要的东西,族长又岂会给阿绯。”她这话,说的倒是大实话。     可墨老夫人哪里会信,“你不必多言,将那串银库铜钥匙拿出来便是。”     古绯心有疑惑,可还是示意夜莺去拿。     那串铜钥匙拿来,墨老夫人一把抢过,她连再跟古绯多说句话的心思都没有,抢了铜钥匙就离开。     古绯也不拦,倒是一边的夜莺急地跳脚,“姑娘,如何是好?”     古绯轻描淡写地瞥了她一眼,“急什么,她想要给她便是,总归那银库如今连半个铜子都没有,我们还守着串钥匙干什么。”     “可……”夜莺还要说什么,可瞧着古绯那安宁的眉目与点漆眼眸,瞬间就心静了,“姑娘说的是,是婢子莽撞了。”     古绯烟波一转,问道,“去墨室,我瞧瞧你墨制的如何了,若是技艺不行,可别在外头说是我的徒弟,省的丢人。”     夜莺笑,眉眼弯弯,好生娇憨,“定不叫姑娘失望。”     “甚好,甚好。”她道。     晚上的时候,尤湖过来,古绯将白日的事简单的说了遍。     尤湖边给古绯换药,边道,“姑娘安心琢磨佛墨,如何压榨墨家那笔金子的事,姑娘交给小生就好,兰后给姑娘下绊子,小生便送一个空壳子还臭名昭著的墨家给她,看她如何堪用!”     古绯其实倒不是担心这点,她一细想,百年的墨家,落到如今的田地,让人唏嘘,若是墨长河有那一分的维护心思,也不至于让她倾覆的如此轻易。     “好了,”尤湖飞快的给古绯换好药,收敛好药箱,他起身,偏苍白的脸上略带疲容,“这几日,伤口可能会痒,姑娘切不可挠,再有半月,估摸姑娘就能试着下地试试。”     古绯敛眸瞧了瞧已经自个的腿,她唇在阴影之中动了动,小声地道了句,“谢谢……”     尤湖耳尖,哪里会听不到,他将药箱扔桌上,自己蹿到床榻,半点不客气地斜躺下来,低笑一声,“既然要谢,姑娘可留小生宿一夜。”     刚才还有的那点感激之情,瞬间消泯无踪,古绯抄起软枕,狠狠地砸在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并道,“不知羞耻,下去!”     尤湖手一伸,就将软枕抱住,他闭着眼睛,嘟囔了句,“都是夫妻了,姑娘别害羞……”     古绯抽了抽软枕,没抽动,她四下一瞧,轮椅也在很远的地方,她一个人根本下不去床,恼羞成怒地想一簪子捅死眼前的人都心了,可视线触及尤湖没血色脸沿,以及眉目掩藏不住的疲惫,不知怎的,她迟疑半瞬,就松了捏软枕的手。     尔后,她眸色幽幽地想了片刻,只得自己双手并用地爬到床尾,择一挨不到尤湖的位置,缩起手脚,蜷成小小的一团,紧着心,闭目休息。     半个时辰后,昏暗的床榻内,尤湖猛地睁开眼,凤眸晶亮,哪里还见疲态,他撑起身,见古绯可怜兮兮地被自己缩在角落,意味不明地一勾嘴角,他人一个翻转,就同样睡到了床尾去,将人困进自己的怀里,拉过锦被,松松盖上,蹭了蹭古绯柔软的发顶,才满意地睡过去。     (阿姽:周末的三更完毕,明黑色周一,真是不待见。)(未完待续)           248 腿愈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老夫人终于动用墨家那笔关乎存亡的金子。     也不知尤湖是如何安排的,那一天一大波的人冲进墨家,见值钱的物什就搬走,搬不走的也打砸毁了,当然去念慈堂那边的居多,古绯的绯园虽受到波及,可也只是翻乱了一些。     这些还不算,竟然有那等奸邪之徒,趁此机会,掳了府中婢女上下其手,气的差点没将墨老夫人昏死过去,本还有点犹豫的心思,这下彻底没了。     她开了金库,估摸身后兰后指点了番,她差人带着金子出门找了几位刑部的大臣疏通,加之,兰后的暗示下,墨家几房的爷除了不好善后的墨三公子,竟都出来了。     在刑部大牢自然是遭了罪的,几房的爷回来的时候衣衫褴褛,面色饥黄,身上还带鞭伤。     府里又是好一通的热闹,找大夫的找大夫,煎药的煎药,简直就和过年一样。     人回来了,墨老夫人也没说就此不理事,也不知她和墨家几房的人说了什么,那一笔的金子硬是被她死死抓在手里,一边还要继续疏通官场,好早点将墨三公子捞出来,一边还要找四处找关系平息翎麾校尉秦莽的失女之痛。     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个七品校尉,且又是个讲不通道理的武夫,如今还扯着嗓子说要告御状,墨家卖的血胭脂有问题是事实,也别无他法,只得不断拿金银开路。找能说的上话的人帮忙去秦家劝和,并表示墨家愿意补偿。     如今的墨家就像个满是洞的筛子,不仅漏水还透光。     好在墨家二爷还是算理事。他一回来,便先将关门的墨家第一号铺子给重新开门,其他几个依然继续关门,也不是做买卖,只放出话,之前的血胭脂,是墨家师父失误所致。不管是补偿还是退墨丸,都好商量。     末了。他还搬了张椅子,就坐墨家铺子门口,专门与想退墨丸的来人商议,若妥。那自然最好,不妥,也就是退还银两的事。     三爷、四爷、六爷和七爷也忙活开了,试着在第一号铺子里摆上墨丸开始重新做买卖,而六爷和七爷则找上从前的关系,不管是朝堂还是上下家的,还有愿意且敢和墨家做买卖的,便觉感激不尽。     古绯虽连绯园的门都没出,可这些事她再清楚不过。     甚至她还知道。墨家的买卖一落千丈,如今库房里头堆积的墨丸,发霉的都有。     在这样没半点进账的情况下。还要维持偌大的墨家,墨老夫人城府是有,手段也不错,可要论到这管账,她便不擅长了。     加之,尤湖做了手脚。本该很快就能将墨三公子从大牢捞出来,硬是生生拖了半个多月。才将给人放出来,花进去的银子,多到让人心疼,是以,那笔明明不菲的金子,日渐减少,整个墨家就是在坐吃山空。     好在之前从琳琅阁借的那笔银子,因着有白纸黑字的契约在,是一早就还了,可到还逍遥丸那笔银子的时候,墨老夫人就犹豫了,逍遥王借的那笔银子,是未曾写下任何拮据的,也没说要多给利钱,是以,墨老夫人就猫着心思,秉着能缓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暂且按捺下逍遥王的银子,绝口不提。     古绯晓得后,在尤湖来给她瞧腿伤之际,就止不住地冷笑。     墨老夫人还真是小看逍遥王,当然外人眼里的逍遥王,泛指殷九狐和尤湖两人,敢借了这两人的银子不还,当真是自找死路,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两双兄弟是有多不能吃亏。     眼见墨家一步一步地走向衰败,古绯也就安静冷眼看着,她至少有半个月都没出院门,一直在琢磨西佛国那枚佛墨,宫里传了消息出来,还是魏明央亲自过来的,说是初元帝已经定好了与西佛国来使斗墨时间,就在九月二十八,如此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要古绯只能赢不能输。     古绯有意多探探初元帝的真正用意,便找了制墨技艺心得交流的借口,将魏明央请进书房,两人相谈半天。     魏明央向来是只忠于皇帝的人,眼下古绯还能入初元帝的眼,他也就愿意多提点几句。     古绯也是玲珑心,魏明央离开绯园时,白面带笑,腰身胀鼓鼓,显然是得了无比的好处去。     古绯没闭门造车,她每有心得,便将夜莺找来,提点几句,夜莺吃透以后,又得空对当初墨玉华从易州带给古绯的那几个学徒教授一番,特别是最有制墨天赋的曲饶,古绯早有意收为膝下弟子,排夜莺之后,一直欠缺个好时机,如今大京更是局势不稳,她又无暇他顾,这事便一直拖了下来,于是打算着,过些日子,将这几个学徒一并收了,稍加培养,日后也有心腹之人帮衬。     她的腿,尤湖过后也来过几次,皆是在晚上无人之际,一应举止颇像不正经的采花贼。     那腿上填补的血肉,退了纱布不用敷药之后,古绯也瞧过,原本被削了的伤疤,竟然真的能见血肉被填补起来,虽还是有疤痕,可不若从前,只是血肉填补的边缘而已。     用尤湖的话来说,就是,这不碍事,日后稍加注意,他再配些药膏多抹抹,自会长好。     终于这一天晚上,尤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古绯双腿,确定不甚有大碍,可以试着稍加下地,饶是一贯性子清冷的古绯,也是眸子瞬间晶亮到吓人,她素白的脸上有难以置信的神色,还呐呐问道,“真的能下地了?”     尤湖闷笑了声,他宽大的袖子挽着,手里还拿着从古绯腿上拆卸下来的纱布,“自然。古绯试试。”     说着,他将纱布一团,搁一边。放下袖子,就近前来到古绯身后,双臂一伸,将人从轮椅上拉了起来。     古绯咬了咬唇,心里略有惊慌,手死死抓着尤湖双臂,“我自己来。”     尤湖依言。他瞧着古绯扶着轮椅,双腿缓缓直立。试探着触地,他手并未收回,只虚虚放古绯腋下,准备她要摔倒就随时搀扶。     古绯先是脚尖触地。她没穿鞋,就只着了雪白的罗袜,细细感受到双腿伸直的感觉,感受到从脚尖传来的凉意,一霎那,她竟真察觉到了一双小腿的张力。     久违而陌生。     一双小脚终落地,她试着将力道附于双腿,想要站稳,然双手才一松开轮椅。她只觉双腿一软,半点力气都使不上,整个人就往前栽倒。     尤湖闪电出手。将人捞进怀里,“姑娘,莫要心急。”     古绯将尤湖当成棵树扒拉着,整个身子的重量都靠过去,她一心想立马就能再次双脚着地的行走,哪里还顾忌男女之别。也亏得尤湖时不时对她的轻浮举动,这会。挨蹭着这个人,是半点陌生的排斥都没有。     她深呼吸一口气,看着自己的脚,借着尤湖的力,使双脚重新安稳落地,然后缓缓的慢慢的将力气灌注道腿上,先行第一步,让自己站住了。     “姑娘此前腿伤耽搁太久,这会双脚走路定然是陌生的,如同小儿,要重新学着来过。”他轻言安抚,倒不是担心古绯泄气,说实话而已,且他颇为享受软玉温香自动送怀的妙事。     有着尤湖做支撑,古绯试了几次,总算能堪堪自己一个人站稳了,就是还不能迈脚,一把子的力气到了腿上,像还不知道要如何使一样。     即便如此,她也是心头快活非常,时隔几年,她终于又能双脚着地,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有人言,是世间最为欢喜的事。     只站了半个钟,尤湖便一把抱着古绯做回轮椅上,“初初痊愈,姑娘不可久站,慢慢习惯,等血肉再长好一些,方不损根源。”     这会,古绯倒乖顺的很,且将尤湖的话记得牢牢的,半点都不违逆。     眼见重新行走在望,古绯不断摩挲着自个膝盖,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就是眼梢都带出春日的明媚来,叫人跟着开心。     “姑娘腿伤大好,也算了了小生一件心事,”尤湖倒了盏水给她,眸光灼灼地道,“九月二十八的斗墨,并不单纯,西佛国此次来殷,心思不存,兰后也蠢蠢欲动,怕是这要变天了,姑娘若能重新行走,就算是逃命,那也胜算大些。”     闻言,古绯眉头一皱,她不曾想大京之势,已道这般动荡的地步,“西佛国想要干什么?”     尤湖耻笑了声,“不若问大殷的兰后想干什么。”     古绯心头一凛,她诧异地看着尤湖,心里诸多念头划过,最后坠落成让人骇人的揣测,“她这是疯了……”     尤湖没正面回答古绯,可他脸上的神色,古绯哪里瞧不出来,她倒抽了口冷气。     “姑娘,要当心,”他叮嘱她,迟疑一下又道,“不可与明月太过亲近,此人心计非常,姑娘你斗不过的。”     古绯点头,晓得尤湖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     倏地,尤湖似想起什么,他凤眸瞬间加深,语气颇为古怪地问古绯,“若是三国一乱,姑娘可愿跟小生回南齐?”     古绯一挑眉,冷冷地道了句,“你拿何身份,邀我一同?”     尤湖一怔,不怪乎古绯说这样的大实话,盖因他如今都是个见不得光的,半个身份也没有,如此便要古绯同他一道奔走,若古绯是那等没脑子,被风花雪月糊了眼的蠢货,指不定二话不说就跟了,可谁让古绯心眼多,且眼里还只能见着利来着,简直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想到这点,他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声,这个时候,他倒希望古绯能笨上那么一回,“姑娘说的是,看来日小生后得使点手段,给姑娘身上打个标识才行,省的小生不在,被人给抢了。”     古绯这会自是听不明白尤湖这话的言下之意,可很快,她便见识到尤湖使的是何手段,在她身上盖的又是何标识,只是,那会一切晚矣。(未完待续)           249 那老小子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日子倒还算平顺,古绯白日琢磨佛魔,又试着将初元帝给的那枚佛魔刮点粉末下来,仔细研看了半晌,瞧出此墨中的墨料配比非同寻常,就是以她的能耐,也只能揣测出七八,还有二三却是知之甚少。     也无怪乎如此,三千西佛国,也算是古国,听闻那边人人信佛,僧侣庙宇到处都是,若不是佛家有言,不沾红尘俗世,指不定那西佛国的国主,都要禅位与僧侣,自然,西佛国有的物什,大殷是没有的,而大殷有的,西佛国也没有,古绯认不出来也是自然。     墨家,古绯是彻底甩手不管了,墨长河也不晓得游荡到哪去了,压根就找不到人,整个墨家,独墨老夫人居大,虽然几房的人都在使力,可墨家的名声已经彻底被毁了,数日下来,硬是半个买卖都没做成,眼瞅着那笔金子日少过一日,说不急那是假的。     墨二爷来找过古绯一次,却被告知古绯得了皇帝差事,正没空,墨家诸人就再不敢言其他,也给古绯省了清净。     古绯自然不会相信偌大的墨家这样就能衰落下去,都说死了都还有回光返照,是以,她料定墨老夫人还有后招,且这背后的兰后,也不会真拿墨家不管,古绯便只等着。     私下里,古绯每晚就寝之前,都要关死了房门,自个在房间里撑着桌沿慢慢适应双腿,以期能早点走路。     她向来是有大毅力的。也记得尤湖的叮嘱,每日如此炼着不懈怠,又控制在身子的承受范围之内。这样的成果是喜人的,不出十日,她便能挪着腿小走几步,虽还是觉双腿后继无力,好在能看到痊愈的希望,她也不气馁。     明月着布衣来过次,为古绯带了点西佛国特有的佛香来。他听闻佛墨便是用这种佛香的香灰为料。     古绯自是感谢,两人也不提招安麾下的事。明月还当在易州时般,半点没皇子架子,该怎么对古绯还怎么来。     心照不宣,古绯自当同姿态处之。只是言语之间,少了从前的随意。     如此,到了九月二十八,古绯对西佛国的方方面面也算了解了番。     二十七那日,魏明央就奉了旨,接古绯到宫中。     古绯临走之际,让夜莺白鹭和苦妈等人,将绯园收拾一下,自家的东西都装箱。现去大京寻一合适的宽敞宅子,拾掇出来,只等她斗墨结束就搬出墨家。     三人无一不从。早便不想住墨家了,所以,对古绯的吩咐都积极非常,后尤湖晓得了,这宅子的事,他大手一挥。就从自己的私产里挪了栋出来,房契改上古绯的名字。这事隐秘的便是连逍遥王都不知道。     先说古绯再次进宫,这次魏明央还是将之安顿在云霞殿,又叮嘱古绯无事最好不要外出闲逛,明日苏姑姑自会过来,一应事由苏姑姑也会交代提醒。     古绯点头应允,她好生放松自己,有宫女伺候,她便安心的早早休息了一回。     第二日天不见亮,苏姑姑就过来了,她身后跟着一队的宫女。     古绯已经醒了,任由苏姑姑差人将她装扮了番,许是为了斗墨方便,给古绯备的衣裳,是窄袖胡服样式的绛紫色牡丹暗纹的衣裙,头发束成堕马髻,斜插一根白玉簪。     宫女要给古绯上粉黛,古绯伸手挡了,只言,胭脂粉味会遮了墨香,是以不必。     苏姑姑虽不太懂,可听古绯的话,便任由古绯不施粉黛,脸庞素白如玉,加之她眸子点漆如胶,倒显得眉目安宁如画,虽素净,可也不失礼。     苏姑姑给古绯亲自推着轮椅,也没说去哪,只沿着宫道往深宫去,还边道,“皇上早有安排,今日斗墨在内直局那边,兼有两位宫廷名匠大人,加上圣师大人,三人为组,此次斗墨不必大人在民间的比斗,不管是筹码还是章程都略有不同。”     古绯眉头一拧,“有何不同?”     苏姑姑道,“斗墨分为猜墨、比墨、制墨。”     “何为猜墨?”古绯问。     “我大殷三人,西佛国也是三人,各出墨丸一枚,只可望、闻、书、切,猜所含墨料,猜对多者,便为胜,”苏姑姑面无表情,她继续跟古绯详说,“为比者,由司仪出题,用相同的墨料,各施技艺,制出的墨丸优者为胜;制墨,如其名,便无须为圣师大人介绍了。”     古绯点点头,虽第一次往深宫去,可她这会没心思多看,面色带凝重,深觉这次不仅这比斗不易,且还有个充满变数的兰后,也不知她在今日有何手段。     眼见古绯沉默不说话,苏姑姑遂又道,“有两位名匠大人在,圣师大人勿须怕那蛮夷之徒。”     这话说的虽是好意,可话语里,没将古绯当回事的意思半点都没掩饰,谁叫古绯不仅是个女子,还不满双十,不懂墨的旁人都当她这圣师之名,是护驾而来,哪里会注意她的制墨技艺。     古绯不以为意,苏姑姑是初元帝身边的老人,和魏明央一样,她现在解释,不一定让人信服不说,还凭添恼意,有没真本事,当真金不怕火炼。     内直局当属东宫官署,历来掌典服、笔砚等,下有司墨坊。     不多时,到了地,苏姑姑先将古绯带去给两位名匠大人认识,其中一人正是掌司墨坊的霍期,另一为是个头须皆白,背驼眼花的老者,连说话都要喘上两三口气那种。     瞧着古绯过来,霍期是见过古绯的,不肖多做介绍,而那老者,凑到古绯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对苏姑姑道,“是个女娃啊……”     苏姑姑与她介绍。“这是勋老和司墨坊的霍期大人。”     古绯颔首福礼,“晚辈古家阿绯,见过两位名匠大人。”     霍期双手背剪身后。朝古绯点了点头,那勋老又问,“听闻你与易州封家有关系?”     古绯老实回答,“不敢,是晚辈三生有幸。”     “封家那老小子是你何人?”勋老松弛的眼皮一抬,“封溥羽。”     “正是晚辈祖父。”古绯不卑不亢,也不炫耀自得。     勋老点点头。抚着胡须道,“能入那老小子的眼。也是你的造化。”     “是祖父垂怜。”古绯虽诧异勋老直换封溥羽为老小子,可一一答话来半点尊敬不少。     勋老哼哧哼哧地喘了两口气,“既是老小子的传人,倒也勉强够资格。”     这话却是对苏姑姑说的。至于一边的霍期,是不敢造次插言。     此当,斗墨还没开始,内直局前庭西佛国的人已经来了,有太监在老远的地方就喊道,“皇上驾到……”     那声音尖利非常,在殿宇之中回荡出九转五回的。     苏姑姑朝三人行了一礼,“奴婢得去前庭看着,三位大人请在这后庭稍作休息。比斗开始之际,自有安排。”     霍期与古绯都应道,“苏姑姑。自便。”     唯独勋老眼皮半阖,像是累极,径直闭目养神,胸口还一起一伏发出像是破旧风箱的哼哼声,让人十分担心这老头一眨眼就没了气息。     霍期倒是见怪不怪的模样,瞧着古绯似乎不太明白。他便多言道,“勋老祖上五代。皆是宫廷名匠,就是勋老自己都历经三朝。”     古绯懂了,这是个老资格了,便是连封溥羽都喊直唤老小子,这称呼亲切,与旁人所不同,那便是说两人关系匪浅。     古绯脑子转的快,她朝霍期笑笑,“多谢霍大人解惑。”     霍期捻着胡子,矜持地点了点,过了会,不放心地道,“比斗场上,切不可乱了次序,此次西佛国来者不善,大意不得,如若不然,也不会将勋老请出山。”     “是,晚辈记下了。”三人里,数她资历最浅,即便她再有才干,这种时候,也晓得轻重,不会肆意妄为。     这后庭离前庭并不远,也就数丈的距离,中间以宫门隔开,院中左右摆两水缸,有铜鹤其上,并不时有宫女太监从打开的宫门出入,还能隐约听见从前庭传来的礼赞声。     是礼官在依着惯例,先是唱喏两国,作为友好的开端。     不多时,魏明央从前庭提着蟒服匆匆过来,紧接着就见闻宣召声,“有请勋老觐见……”     古绯神色一凛,暗道一声,来了!     勋老这时候也猛地睁开眼,那松弛的眼睑下,哪里还有半点浑浊。     “皇上,有请三位。”魏明央拱手。     勋老颤巍巍地起身,边上的宫女搀扶,霍期紧随其后,到古绯,也有宫女为她推轮椅,霍期慢勋老半步,古绯又慢霍期半步,是一点不超前,三人往前庭而去。     前庭很开阔,空旷的殿上,早有群臣和西佛国来使分边而站,静默的气氛让人不自觉得心紧。     “臣,勋开,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臣,霍期,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臣女,古绯,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三人各自觐见拜喝道,初元帝喊了声勋老,然后就从高位上连忙下来,将膝盖一屈还未跪下去的勋老亲自扶了起来,这边古绯在宫女的搀扶下,已经大礼拜了下去。     “起吧。”初元帝随后道。     不想,边上有道阴阳怪气地声音冒出来,“大殷皇帝,是在糊弄我等么?”     古绯一皱眉,她眼梢飞快地瞥了眼,见说话的是个身形矮墩,却大着将军肚,身穿红色袈裟,头皮程亮的和尚。     初元帝面有淡淡的不喜,立马就有大臣站出来道,“非是糊弄,勋老乃我三朝名匠,霍大人是司墨坊主事,还有今个最年轻有为的圣师大人,如此礼遇,实乃礼尊诸位,诸君,又岂可以貌取人!”     这话就说的漂亮又气势十足,当即就噎的那和尚哑口无言。     “玄空法师孟浪了。”这当,一轻飘如冰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股子飘渺如仙的不真切。     那玄空法师退下,古绯才看到,西佛国来使里,坐着位白僧衣加身的男子,那男子头戴描有佛像的莲花冠,阔天平额,目秀眉清,齿白如银砌,唇红若朱,两耳浑厚,一身不俗,端的是丰姿英伟,相貌轩昂。(未完待续)           250 猜墨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那男子,约莫二十有三的模样,盘腿坐在殿中,身着白衣,不染尘埃。     叫玄空的和尚,在男子的喝声中乖顺无比,半声不吭。     初元帝抚胡而笑,“玄空法师也是无心之过,释婆罗王子勿须苛责。     男子温润一笑,有如春风和煦,他单手一竖,略颔首回道,“大殷皇帝胸怀有如佛祖般慈悲。”     初元帝轻笑几声,他一甩袖,重新坐回龙椅上,居高临下地道,“西佛与大殷,世代交好,便说制墨一道,亦属一脉相承,今时今日,朕令尔等放手施为,比斗不精彩,可是没赏。”     初元帝话音一落,魏明央扯着尖利的嗓子喊道,“大殷,西佛,斗墨始。”     拉长的尾音回荡在殿宇,萦绕成婉约的音节,蹿过每个人的耳膜,大殷臣子还有西佛来使,皆高呼万岁。     殿宇很宽,有一群小太监上来将碍事的案几搬开,另有鱼贯而入的宫女抬了制墨的书案和物什进来。     “大殷师父,入席。”魏明央眼皮子一抬,又喊道。     勋老在宫女的搀扶下,脚步蹒跚的当仁不让坐了第一席位,随后是霍期,挨坐勋老下手,最后才是古绯,她没用宫女推轮椅,自己转着轮子上前,虽身有残,可她眉目安宁而坦然,半点都不将旁人的眼色放眼里。     “西佛来使,入席。”魏明央唱喏道。     在古绯三人的对面。一席三间的书案,当即那名玄空的法师站了出来,然后是释婆罗王子身后一婢女模样的年轻女子。最末,是一身高九尺的,虎背熊腰的勇士。     他双手环胸,一站出来,特意朝古绯一扬下颌,挑衅的意味浓如黏胶。     杏眼微微一眯,古绯嘴角勾起。她神色意味深长。     眼见两国制墨师父就位,只听的“咚”的一声铜鼓响。魏明央上前站到中央充当司仪唱道,“吉时到,燃香为限制,此第一场猜墨。猜多者为胜。”     双方制墨师父,提前就晓得了规矩的,魏明央也不多说,只一挥手,就两宫女端着覆了红绸的托盘进来,并一左一右站他身边。     魏明央面带浅笑,他虚眯眼,扫了殿中一圈,旁的大臣已经自发站到了角落的位置。一声不吭旁观,西佛国的来使也是众星拱月一般,围在释婆罗王子周围。     他右手一指。“这左手边的是西佛国进献的佛墨,右手边的则是我大殷佳墨,现,呈送两枚墨丸,诸位各凭本事吧。”     话落,魏明央左手边的宫女端着托盘往古绯这边来。另一宫女则去了西佛国那边,两国的墨丸交换来猜。端看谁的技艺更高一筹。     勋老自然是第一个看墨丸的,他掀了红绸,捻着那墨丸,细细地看了半晌,随后直接越过霍期,对古绯道,“小丫头,如何看?”     说着,便将墨丸递给了她。     古绯眉目一敛,接了墨丸,只觉霍期的目光无比烫人,她只得道,“晚辈才疏学浅,若不然,还是霍大人先行品鉴?”     勋老哼了声,撇开头,也没说什么。     佛墨到霍期手里,他看的时间比勋老久,一会皱眉一会沉吟不语。     古绯轻轻松了口气,不管是勋老还是霍期,她都不想得罪,可偏生勋老刚才那举动,一个不小心,她就会开罪了霍期去。     这会眼见霍期看的认真,没像介怀的样子,她才微微抬头看向对面。     对面的三位西佛制墨师父已经在看那枚墨丸,古绯眼尖,她一眼就瞧出那枚墨丸的样式呈椭圆形,并背有阴文,是三十年墨家制墨师父人人都喜的一种样式,且那颜色瞧着,也是枚老墨丸了。     霍期看完佛墨,转手递给古绯,古绯这才收回目光,瞧着手上这枚佛墨。     西佛国出的佛墨,每一枚皆带庙宇里头的那种淡淡香烛味,再好一点的墨,就是檀香了,古绯手里这一枚,恰好就隐约有檀香的味,她向来嗅觉灵敏,只拿在手中,就已经分辨出了不下于十种的墨料。     而后,她又往面前的案几砚台里加了少许的清水,轻轻研磨了几下,看了墨汁的色泽,才执笔饱蘸,书写了个“一”字。     勋老将她这番动作看在眼里,暗自点头,心起趣味,当即道,“看丫头的样子,是已经猜出来,不弱我等各自将猜出来的墨料书写下来,再行对比如何?”     “善。”霍期同意。     古绯也点头,是以三人皆撩袖执笔,刷刷书写起来。     西佛国见古绯三人如此作态,那玄空法师冷哼了声,他三人是凑到一块,小声嘀咕起来。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古绯搁笔,勋老是最早写好的,霍期倒有点迟疑不定了,又过了半刻钟,他才俯身吹了吹字迹。     勋老脸上带笑,他松弛的眼睑将眼都遮完了,脸上皱起的纹堆积到一起,让人想起老树皮,“快,咱们一起展开,都瞅瞅。”     霍期捻着胡须,“勋老,这会哪里老了,分明还如孩童。”     勋老心头高兴,不跟霍期计较这话,只一双眸子发亮地盯着古绯。     古绯失笑,她将自己那张纸展开,与勋老的并列到一起,紧接着是霍期的。     勋老凑上前,他对比三张纸对比之后,蓦地大赞道,“妙,实在是妙,我怎的没猜到里面还有这味?”     霍期也偏头过来看,只见三张纸页上,他的那张书写的墨料最少,勋老与古绯的,竟都是一样的数,只其中有一味墨料不同,其他的都大同小异。     他脸上神色不太好看。勋老有技艺,那自不必说,可古绯分明年纪轻轻。这才第一道比斗,他居然是三人之间最垫底的。     古绯将霍期的神色尽收眼底,不过她没在像起先那般还解释过去,本来这次比斗,对她来说是同样的重要,只可赢,而不能输。是以,她自然全力以赴。     勋老将他和古绯的单子综合了一下。至于霍期的,他看都没看。     西佛国那边也琢磨的差不多了,玄空法师朝魏明央行了一礼,示意可以揭晓猜的墨料多寡。     魏明央看向勋老。勋老朝他一点头,魏明央提气,轻咳一声,嗓子扯了起来,“猜……”     “皇后娘娘驾到!”     哪知,魏明央连一个字音都还没发出来,老远的地就传来声声唱喏声,当下所有人一惊,连在龙椅上的初元帝也是。不过很快,他敛起那点异状,大笑了声。看着款款走进来的兰后道,“朕还当皇后不喜这等事,岂知,这还是朕的不是了。”     兰后一进门,就先行礼,随后才嗔怪了初元帝一眼。“皇上哪里会有不是,臣妾也是今早才突然心血来潮。加之婉妹妹好墨,臣妾便想着一道过来看看。”     兰后说着这话,她一侧身,就将跟在身后的婉妃娘娘露了出来。     只见婉妃脸上带笑,温润如水,她盈盈一拜,也不说话,就那么拿笑弯的一双明眸瞅着初元帝。     初元帝心喜,“皇后和婉妃来的正是时候,这猜墨当精彩。”     兰后提着裙摆,坐初元帝下手方,婉妃坐另一边,初元帝朝魏明央点了下头,魏明央继续道,“猜墨之谜,当揭晓。”     来者为客,且客为先,魏明央便让西佛国的玄空法师先行猜墨。     玄空法师当然不让,他朝殿宇之上的初元帝行了礼,又对身后的释婆罗王子也行了一礼,才指着托盘里那枚老墨丸道,“此墨椭圆,背有阴文,墨色来看,是乃四十年前的墨丸,虽不算老,可墨质极佳,其中以百年松柏烧制的烟炱为主,辅以上好鹿胶熬融,加之麝香、冰片、珍珠……”     玄空法师一味一味的道来,叫整个殿宇安静无声,直到他说完后,魏明央都愣了愣,才回神道,“玄空法师所言非虚,皆正确无误,不曾落下一味墨料。”     大臣之间开始有交头接耳的声音,连初元帝嘴角的笑意都敛了几分。     古绯看了看勋老,她不知那墨丸是何人准备的,但勋老肯定晓得,果然就见勋老脸上也不太高兴,还小声地骂了句,“一群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霍期显然也是听到了,他面色更难看,旁人不清楚,他可明白,那墨丸根本就是内直局备下的,之前还有人来问过他,是他说,挑老墨丸考验对方,原本他是想的是挑那种一百年以上的老墨丸,毕竟那种墨丸的墨料有个别已经是现今不存了的,即便对方晓得,一时半会也想不周全,可不想内直局的人之选了个四十年份的墨丸出来,也难怪勋老会忍不住骂人。     魏明央余光一扫,脸上咧开点笑,讨好的对勋老道,“勋老,该您了。”     勋老没出风头的心性,他嘴一撇,就对古绯道,“小丫头,你来。”     此话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古绯身上,古绯原本头微垂,冷不丁听勋老这么一说,她也吓了一跳。     她飞快的调整心绪,抬头朝勋老一笑,而后看向西佛国那三位师父,一勾嘴角,就带出讥诮,分明坐轮椅上,竟给人一种被睥睨了的感觉。     古绯粉白的唇一起,张口就道,“听闻佛墨乃西佛国墨,有那等佳品者,佛祖都是点化过的,墨者有灵,不外乎如此。”     说着,她捻起那枚佛墨,瞧着玄空法师继续道,“此墨,虽有香烛味,可其中并未有供奉佛祖的香灰,只是一般的油烟墨,恐这香油常年置于庙宇之中,故而沾染了香烛味,是以,烧出的油烟,带着浅淡的香烛味,加以檀香,辅以西佛国特有的黑泥,此泥混合油烟灰,反复锤炼之后,效果如同鹿胶,再加有菩提树皮水浸……”     在玄空越来越难看的神色中,古绯不仅道出佛墨所有的墨料来,还将制法给猜的**不离十,以至于当古绯话音一落,玄空法师就失态吼道,“不可能,你怎会我西佛国佛墨制法?”     古绯淡然一笑,她将手上的佛墨放好,意味深长地道了句,“玄空法师有法师之能,想必比小女子更懂法,这世间法,万变不离其宗!”     (阿姽:哎……状态差到没边了,一下午才码出这么一章。)(未完待续)           251 你可服气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啪啪啪“三声击掌鸣声,初元帝大笑出声,“好个世间法,当赏!”     玄空法师眸色瞬间阴鸷,他看着古绯的表情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就是一直闭目养神的释婆罗王子都微微睁了丝眼缝,多瞧了古绯一眼。     古绯垂眸,波澜不惊地道,“皇上谬赞了,我大殷礼法治世,此等理儿,自然百姓皆知。”     就差没直接说你西佛国的人蛮夷不开化了,初元帝眯起眼,瞧了西佛国那边一眼,尔后道,“继续。”     魏明央看了眼三足鼎里插着的香,双手合拢搁腹前唱道,“此间双方猜墨皆正确无误,故而此局为平,可有异议?”     “无。”勋老眼皮都不抬一下。     “无异议。”这是西佛国那边回答的。     “第二局,制墨!”魏明央接着道,随后就一个转身面对初元帝,“请皇上出题。”     初元帝一捻胡须,沉吟片刻道,“墨之品相,从古而今,千千万万,佳者人人欲得,可要朕说,就是民间最平常的朱砂,亦可制出珍藏千古的墨锭,是以,便以朱砂为题,谁制的朱砂墨最佳,那边为胜。”     话落,便有宫女端了墨料上来,仅两份的墨料,绝无多余半点。     墨料放勋老面前,他扫了眼,嘀咕道,“老夫是老了,手脚不灵便,看你们俩谁来?”     古绯虽有意动手。可还有霍期在前,她也不便插言,遂一低头。退让开。     霍期捻着胡子,朝勋老拱手道,“勋老不嫌弃,霍某当一试。”     勋老松弛的眼睑一掀,脸上就出现似笑非笑的神色,“也好,那你就试试吧。”     霍期大喜。当即撩起袖子,拿过墨料。就开始着手处理。     古绯眉心微拢,她抬头看了看西佛国那边,西佛国的制墨技艺与大殷不同,即便她从书本上有听闻。可真正见到,她才晓得是哪里不同。     只见西佛国那边,先是那婢女模样的师父碾磨墨料,玄空法师在一旁看着朱砂与墨料混合,不多时,就见那身高九尺的勇士轻若无物地掂起锤子,开始嘭嘭嘭的锤炼。     反观霍期,古绯和勋老都未曾插手,站一边看着。所有的环节皆是霍期一人所为,从速度上来说,自然是不及西佛国的。     许是注意到古绯的是视线。玄空法师一偏头,就与古绯对视上,他眼梢上挑,带着点倨傲,很是不屑地看了眼霍期。     霍期正在处理墨料,正当他将鹿胶加炙。松软微凉后依次放入朱砂、麝香等辅料,动作小心而谨慎。墨料的分量配伍更是细致了再细致,古绯看的暗自点头,霍期是老师父了,在细节上总会注意更多。     哪知,当轮到锤炼之际,勋老一伸手拦了他的动作,并道,“小丫头,听闻墨家和封家的锤炼之法你都会?”     古绯谦逊道,“不敢当。”     勋老不满意了,他银白的眉抖动,吹胡子瞪眼地喝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哪里有甚不敢当的。”     听闻这话,对勋老的脾性略知一二,古绯又道,“晚辈会。”     “接下来,由你接手。”勋老根本不商量的就夺了霍期的活计,转而指使起古绯来。     古绯点点头,接过霍期手上的锤子,搬来木墩,叮叮当当得就捶打开了。     一手落锤,一手五指翻飞如蝶,衣摆随之而动,古绯举手投足之间都随着那捶打的声音而带出一种律动,仿佛她的锤炼不是力气活,而是一种随曲而动的舞蹈,和西佛国那边以巨力捶打的方式形成鲜明的对比。     勋老边抚须边赞赏地点头,半晌之后他对霍期小声地道,“就这一手的捶法技艺,你可服气?”     霍期苦笑一声,“江山代有人才出,霍某心服口服。”     勋老笑了下,意味深长地道,“同样是十成的努力,十成的认真,可最后的结果,有人是二十成,而有人,一直到死,都只能得个十九成,那最后差的一成,便是所谓的天赋悟性,这种是没办法的事……”     说道这,他顿了顿,伸手摸上一梨木,随手拿起刻刀,三两下的雕琢,就开始现刻起墨模来,“可这世上,能得二十成的人少之又少,千百年才出那么一个,更多的还是努力了就能得个十**成,古人言,勤能不拙,便是如此。”     霍期反复品了品勋老这话,再看古绯的目光,便少了许多的妒意,他长揖行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的受教了。”     勋老像没听到一般,他专心刻手里那块木头,平时看着颤抖不稳的手,这会却稳当的很。     而古绯一摸着锤子,就心无外物,她眼里只有这块墨坯,不断的捶打,只为将之锤炼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一直到那墨坯的朱砂色鲜红如血,娇艳似花,她才罢手。     她不知自己捶打了多少下,可霍期在边上一直默默地数着,从第一锤到最后的落锤,他数了整整十万次,这数目只多不少,心里诧异的同时,更是生出了一种钦佩。     毕竟,古绯右臂酸软的已经快要抬不起来了,方才一直捶打,她太过认真,倒没察觉,这会动作方歇,立马从手臂上传来阵阵刺疼。     她咬着牙,秤量了墨坯,一转头,勋老久递来墨模,她头都没抬,直接接过墨模,三两下将墨坯扣入,这才松了口气。     这当,她本就素白的脸色越发的白,有细密的汗沾湿鬓角碎发,更显她的柔弱和倔强。     勋老将墨模放好,那墨模长约三寸,宽两寸,玉簪形制,两端为如意头饰,正反内镌变形龙图案,端的是精致非常。     “小丫头,可是先使了两遍墨家的千钧捶法,后又使了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勋老笑眯着眼问道。     古绯点头又摇头,“最后使了遍晚辈融合两家捶法的长处,自悟出的一些小技艺。”     是以,她才这般的累,若是往常,她只需使一遍捶打即可,可这是斗墨,她力求做到最好,半点都不将就。     勋老脸上的笑意越发深邃,“好,封老小子,倒找了个极好的孙女。”     古绯笑笑,“勋老谬赞了。”     “哼,”这时,冷哼传来,却是西佛国那边早就制好了墨,在冷眼瞧着。     勋老没给对方好脸色,也不至于当面奚落就是了。     魏明央亲自动手,他小心翼翼地将两墨模放托盘里,并差宫廷侍卫放进专门的阴干室,并日夜把守,便是连之苍蝇都飞不进去。     初元帝适时开口道,“尔等今日辛苦,吩咐下去,在东殿那边设宴,朕要犒赏。”     “是。”魏明央应道。     初元帝有转头对西佛国的释婆罗王子道,“王子,以为今日这比斗如何?”     丰姿英伟的释婆罗微微睁开眼,他如玉脸上扬起一悲天悯人的浅笑,单手竖在胸前道,“精彩绝伦!”     初元帝大笑起来,他一拍龙椅扶手,“对,朕也如此认为。”     其他王公大臣无一步应和道,一时之间,整个殿上,气氛融洽。     古绯回到云霞殿的时候,只觉眉心抽疼,消耗的精力太多,想着晚点还有宫宴,她就心有不耐的暴躁,奈何刚一出大殿之时,勋老就说了,他身子骨不济,宫宴就不来了,且让古绯务必代之。     她躺到榻上,挥手示意小宫女出去,到了时辰再来唤她,她边连起身脱外衫的力都没有,就那么晕乎乎地准备先小睡一会。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耳边有低沉的轻笑声,紧接着是有人扶她起来,动作轻柔地为她退去外衫,并一直力道适中地揉按她双臂,那种酸痛过后,再被这般呵护的感觉,让她舒服地哼哼了几声。     她并未睡沉,察觉到不对之际,猛然睁眼,入目就是一袭绯红如云的华服,她愣了楞,好一会才正视面前那张俊美如仙的脸,张口问道,“你怎在?”     尤湖斜长的眉梢一挑,“小生怎不能在了?”     古绯抬了抬手,感觉不到刺痛,且鼻端还嗅到一股浅淡的苦杏仁药味,“刚是你在揉按我双臂?”     尤湖低笑出声,嗓音带着六分的陈酒的醇厚,好听的很,“自然是,如若不然,姑娘以为是谁?”     闻言,古绯眉心一皱,她坐起身,拉了拉锦被,包裹住身子,“这大白天的,也不怕被人看见,在怎么说,这也是皇宫,不是外面。”     狭长的凤眼弯了弯,尤湖伸手给古绯理了理发髻,“姑娘,这是在担心小生安危么?”     在古绯要说出难听的话来之前,他又赶紧道,“无碍,虽说整个皇宫侍卫林立,可这外皇宫,小生还是能来去的。”     眼瞅天色渐暗,估摸宫宴要开始了,古绯欲起身,她冷眼瞥了尤湖一眼,“出去!”     尤湖言笑晏晏,“姑娘确定自己能下床到架子面前拿衣裳?”     古绯循迹看去,那挂衣裳的架子,在房间的那头,即便她现在已能走几步,可也绝走不了那么远,她一咬牙,一字一句地道,“你故意!”     尤湖摊了下手,半点不否认,他起身给古绯拿来衣裳,自己依旧坐床沿,根本就不出去。     古绯冷哼一声,三两下将衣裳穿好,就听尤湖言,“宫宴之时,无论发生什么,姑娘都当不知道可好?一切自有小生。”     听闻这话,古绯狐疑,她略一沉思道,“好。”(未完待续)           252 知名不具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琉璃宫灯,香影眉鬓,宫装翩然,声色犬马,大抵如此。     古绯到的时候,大多数的人已经到了,因着有王公大臣带了女眷,是以,在东殿的偏殿,兰后差人布置了番,由她领头,招呼女眷,男子则在东殿作陪。     眼瞅古绯进来,正与一贵夫人说话的兰后当即转头唤到,“阿绯来了,快过来,今晚上可得挨着本宫坐,让本宫好生瞧瞧你那双巧手。”     这话引得众人对古绯侧目,不晓得的还当她是哪家的闺阁姑娘,这般讨皇后的喜,晓得的,眸底带讥诮,只想着一会看古绯笑话,一介匠人而已,年纪又不大,遇上这般的场合,定然是要出丑闹笑话的不是。     古绯唇带浅笑,她眸微垂,在宫女的搀扶下,朝兰后行了大礼,“阿绯见过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兰后虚手一抬,“你这孩子,指不定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这般客气做甚。”     此话一出,让所有人心惊,不得不多番思虑言下之意,以及兰后的心思。     古绯波澜不惊,她在轮椅上坐稳当了,小指一翘,敛了敛耳鬓细碎的发道,“娘娘说笑了,阿绯只是一介平民,此生所想不过是能安心制墨丸而已,心无大志,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     如果说起先兰后那话是阵波涛,那古绯的话就是骇浪,面对一国之后。她竟然也敢拒绝,落在旁人眼里,便是活腻了。     哪想。兰后脸上笑意不变,掐丝珐琅的尖锐护指划过衣袖,就听她道,“姑娘家的要什么大志,那些都是男儿的事,本宫瞧你这小模样,就挺好的。”     古绯张了张唇。还要说什么,兰后一摆手打断她。“好了,坐下吧。”     “是。”古绯只得听命。     有宫女上前,领着古绯在左排靠前的位置坐下。     此时宫宴还未开始,还有稀稀落落的王公夫人姑娘到来。古绯谁都不认识,她也没有攀附的心思,是以自个低眉顺眼地坐位置上,时不时呷口清酒,不与他人多交谈。     “你可是那护过驾的圣师?”蓦地有脆如青竹的声音响起。     古绯侧目,是坐她右手边的一姑娘,那姑娘十四五岁,刚过及笄,边上还坐着位绾高髻的贵气夫人。     “霜儿。休得无礼。”那夫人低喝了声,又抬眼对古绯道,“幼女无教。圣师勿见怪。”     言语温和,面上有笑,却是和和善的夫人。     古绯微微一笑,“哪里,令女天真率直,很可爱。”     许是觉得自己受了冷落。那姑娘嘟着嘴,伸手拉住古绯的袖子。“姑娘还未回答我,可就是那位圣师?”     眼见如此无礼的举动,那夫人眉一皱,古绯赶紧道,“正是不才,姑娘有何事?”     得了回答,那姑娘才眉开眼笑,她松开手,屁股一挪,就坐到古绯那边,与她同案几,“那太好了,我叫左霜,我父乃御史大夫左清,我听圣司小哥说起过圣师,说圣师技艺如何不凡,可是了不得。”     古绯微愣,她瞥了眼那位夫人,心道原来是左清的家眷。     那夫人不赞同地瞪了左霜一眼,对古绯笑道,“让圣师见笑了,早从夫君口中闻姑娘名头,不想今日竟这般巧。”     古绯回以浅笑,“当不得,阿绯就只是会点制墨而已,旁的姑娘家会的却是一窍不通。”     左霜捻起面前碟中的小点心,边吃边道,“古姐姐,听说你会制一种能引来蝴蝶的墨锭,是不是真的?”     古绯失笑,左霜年纪小,一双圆圆的眸子水汪汪的,脸上还带了点软肉,性子单纯,讨人喜欢的紧,古绯便答道,“真的。”     闻言,左霜眼里迸出光亮来,她拉着古绯手臂,摇了几下,“好姐姐,你能不能教教我?”     古绯看了左家夫人一眼,就见左家夫人面色沉了沉,“霜儿,休的胡闹,圣师的技艺那都是不传之秘,岂容你当儿戏。”     左霜呐呐无言,垂着脑袋,十分沮丧的模样。     古绯对这小姑娘有好感,且这么一想,才觉很久没见左圣司了一样,也不晓得今日他来了没有,遂道,“左姑娘若真喜欢,晚点阿绯便送姑娘一枚,也是不碍事的。”     听闻这话,左霜猛地抬头,整张脸都焕发出明媚来,“古姐姐,说话算话?”     古绯点头,伸出手,“君子一言。”     左霜也伸出一只手,与古绯的击掌而盟,“驷马难追。”     左家夫人有点难为情,“圣师,这不太好……”     “没什么,我很喜欢左姑娘的性子,一枚墨丸而已,值当不了几两银子。”古绯道。     左家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兀自高兴的左霜,“自从霜儿的小哥走了后,整个家里,就没人能管束她了,无法无天的让人头疼。”     古绯心里一动,不经意问道,“可是左圣司左公子?他不在大京了?”     左家夫人不疑有他,点头回答道,“十日前就离京了。”     “就怪爹,”左霜接口,脸上还带不满之色,“非说什么男儿志在四方,好好的不让小哥做官宦公子,非要弄去沙场参军,要小哥有个闪失,娘可怎么办才好?”     说着,左霜都要哭出来了。     左家夫人对古绯歉身,拉过左霜,赶紧安抚。     古绯却是一凛,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虽说左清和她在某些事上,是一致的,可连左圣司离开大京去了边疆沙场的事,她都未曾听说,要说左清这老狐狸没提前嗅到什么风声。她第一个就不相信,毕竟她不是单纯的左霜,不会相信左清真让自己最宠的幺子去沙场送死。     她脑子里转过诸多的念头。可还是理不出所以然来。     这时,临到宫宴开始的时辰,有太监扯着嗓子喊道,“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觐见。”     古绯回神,就见四道人影进殿,当先一人乃是她熟悉的大皇子明月,随后的是从未见过的二皇子和三皇子。至于四皇子,根本还是个**岁的孩子。     四位皇子进到殿中。一撩衣摆,对兰后跪了下来,“儿臣见过母后,母后长乐无极。”     兰后保养得当。如鸡蛋白的脸上保持着得体的笑,她一拂袖,“都起吧,难得见你们四人一道,本宫甚是开心。”     四人之中,不过只有明月才是兰后所出而已,其他的不过都是妃嫔所出,可兰后的一言一笑,都亲切无比。看不出半点的亲疏之别。     “母后若是开心,儿臣四人,每天都可到母后寝宫请安。母后不要嫌儿臣等烦人才是。”明月长身而立,一身暗紫色带薄纱的华服,玉冠束发,在四人里尤为显得出众。     兰后笑骂道,“嘴贫,只怕要你们每日过来。指不定背后还怎么念叨本宫呢。”     “谁敢念叨母后,儿臣第一个不轻饶。”站出来说这话的是三皇子。他穿蜜合色绣祥云安稳的华服,面容略长,眼梢也长,鼻尖微勾,看着很是盛气凌人。     “大善,我儿孝心可佳。”兰后当真欣慰无比的表情。     “母后为儿臣操心一辈子,理应如此。”附和的人士二皇子,他与明月有两分相似,只是眉目之间的羸弱书卷气更重,比谁都像个书生,哪里有皇子的气度。     眼见三位皇子都表态了,最小的四皇子瑟缩了下,赶紧吭声道,“儿臣,也这么认为。”     他人小,话语之间还带着稚气,这一童言,让兰后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来,“好,本宫有如此多的好儿郎,何愁我大殷不兴。”     众人又是一阵高声恭贺。     这暂且按下不表,只说这番请安之后,兰后便让四位皇子去初元帝那边。     也不知是不是古绯的错觉,她总觉最后出殿的明月高深莫测地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连带兰后也多看了她一眼。     她想起来之前,尤湖跟她说的,让今晚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她按捺不动,一切有他。     她这会,隐隐觉得只怕今晚上的宫宴不简单。     这么想着间,宫宴开始,兰后一声令下,那与东殿相隔的壁上被数个太监一拉,就像是屏风一样,竟从中间一分为二,整个东殿和偏殿,再无阻隔。     初元帝看过来,他举起酒樽,朝兰后点了点头,“朕龙心大悦,今晚当不醉不归。”     兰后也端起酒樽,底下来参加宫宴的王公大臣,所有人举杯高声喝道,“皇上,万福金安!”     一樽饮尽,初元帝哈哈大笑起来,随后便有丝竹舞乐助兴,整个殿中好不热闹。     古绯没太大的兴致,她吃了几口面前案几上的物什,就停了动作,冷眼看起这浮华的盛京来,她的视线犹如越过群山,落在西佛国那堆人身上。     西佛国的人信佛,故而不擅饮酒,能看出那几人喝的是甜浆,特别是那释婆罗,古绯多看了几眼,她总觉着这世间的人,哪里有甚圣人可言,若真有那等大圣人,那定也是个大恶人,凡事两面,多半如此。     许是注意到古绯的目光,释婆罗一抬眼,就与古绯对视个正着,两人隔的老远,释婆罗微微点头,算是招呼,又移开视线。     古绯低笑一声,她觉得自己想多了,西佛国么,此次斗墨一完,又与她何干?     宴至半途,人已微酣,有那等坐不住的姑娘已经偷溜出去,在御花园里头逛去了,此刻天未全黑,整个宫里,到处都是侍卫太监宫女,倒也不怕什么。     古绯也琢磨着何时离开比较恰当,然,还未等她想出恰当的借口来,就有一小宫女进来,避开他人,到古绯身边低声道,“古圣师,奴家公子相请。”     古绯眉梢一挑,她面无表情地问,“你家公子是谁?”     那小宫女又道,“公子说,知名不具。”     古绯一转念,她放下酒樽,被清酒润泽的水光柔嫩的唇一抿就道,“那走吧。”(未完待续)           253 请旨讨妃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月华如水,暮色四合,御花园影影绰绰。     那宫女领着古绯偏生往人少的角落走,古绯自然是心知肚明,在夜色下,她嘴角浮起冷笑,也不问到底是要去哪,装作什么都不晓得。     “圣师大人,奴家公子就在前面,您请。”那小宫女朝古绯笑着行了一礼,却是不走了。     古绯循迹看去,前面能瞧出是丛怪物嶙峋的假山,或狰狞如兽,或亭立如鹤,且山与山之间,有空洞相连,还是那种一个转身就能藏身看不到半点的假洞。     屈指轻敲扶手,黑白分明的眸子在昏暗不明的暗夜下分外晶亮,她看向那小宫女,眼底有讥诮流露,“可是那里?”     那小宫女点点头,“古圣师勿须担心,奴会远远地看着,不会有人晓得。”     古绯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她转动轮椅,径直往前,当真没瞧出其中的古怪一般,有斜长的影子从她脚下延展,随后混入假山深浅不一的色泽下,连同古绯纤瘦的背影,一起吞没。     从明亮之处,初初到暗地儿,一时之间古绯也是两眼一摸黑。     她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睁开,就见视野之中,有道黑影伫立在她面前,指尖一颤,她差点就惊叫出声。     “阿绯?你怎在这?”那道黑影开口,低沉的嗓音带些许压抑的躁动,入耳十分熟悉。     古绯眸底生寒。“大殿下,不是您让人相邀阿绯过来的么?”     整个语气都不好了,带着显而易见的薄怒。     只见明月后退一步。他似乎喘了口气,靠在假山壁上,“不管你信不信,本殿都要说,本殿没让人邀你过来,本殿在这,也只是多喝了几杯。出来透气。”     古绯头枕轮椅微凉的靠背,这会。眼睛适应黑暗,已经能多多少少看得清些轮廓,自然而然,她敏锐地察觉到明月口吻下的不对劲。带着隐忍,似乎颇为难受。     她冷笑一声,“殿下这模样,只怕不是醉酒这般简单。”     明月一愣,随即低笑出声,“还真瞒不住姑娘。”     “没错,不止酒醉这般简单,本殿其实……”说道这,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下去,“不能喝酒,一沾酒就会全身起红疹子。又痒又难受,比如这会……”     夜色之中,明月的眸子也十分明亮,像是被山泉冲刷过无数遍一般,并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灼热。     古绯抿唇不语,只看着。不辨情绪。     明月自晒一笑,“是不是觉得本殿自作自受。明知沾不得,还偏生如飞蛾扑火,嗯?”     “作为皇子,皇后的儿子,本殿岂能在父皇面前露怯,即便明知不可为亦要非为不可……”他喘了口气,缓缓走近古绯,带着清冽的酒香,凑到古绯面前,眸色幽深地道,“若是这会被旁人瞧见,你与本殿孤男寡女,阿绯觉得他们会怎么说?”     他说着,脸沿无意挨蹭道古绯面颊,些许的微凉抚平心头暴躁,他在黑暗中一怔,继而伸手猛地捧住了古绯的脑袋,整张脸贴了上去。     古绯屏息,她不敢太过挣扎,冷若冰霜地道,“殿下,自重!”     “嗯,”明月从鼻腔中哼了声,抽身后退几步离的远了点,“姑娘,还是先离开的好……”     然而,他这话未完――     “皇后娘娘,您怎出来了?”隐隐约约从夜风之中传来宫女的声音。     古绯眸色一厉,她看着明月,冷若冰霜,“阿绯还真承蒙大殿下看的起!”     她本就是疑心重的性子,如此一出,又怎会相信明月的话,只当这一初全是兰后和明月算计而已。     明月一怔,他目光幽深如井水,假山外面说话的声音和纷沓脚步声由远及近,在过个几息的时间,他们两便暴露无遗,明月回过神来想也不想,拉着古绯轮椅就往假山凹洞深处藏。     那里暗若深渊,只要不特意走进来,一时片刻还能糊弄过去。     “娘娘,天黑,您小心脚下。”有小太监的声音越老越清晰。     明月看了古绯一眼,一转脚,主动出了假山。     “皇儿,你又饮酒了?”兰后踩着光影,一抬头就见明月从黑暗之中迈出来,那身通透优雅的气度,不沾染半点晦暗。     有机灵的太监上前来搀扶,明月靠在其身上,笑了笑,“是饮了点,父皇赐下,哪有不喝的道理。”     兰后叹息一声,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明月身后,那里正是假山有凹洞的地方,“既然如此就暂时不要回殿了,本宫记得,那假山后面有处可以安息的地儿,随本宫进来歇歇。”     说着,兰后一把拉住明月,抬脚就要往里面去。     “母后,”明月手覆上兰后手背,笑意不减的道,“太暗了,母后要是哪里磕绊了,儿臣要心疼的。”     兰后眼梢弯弯,就笑的十分开怀,“有儿如此,本宫何求。”     话虽这般说,可她脚步不停,一直朝里面走。     一直在里面的古绯面无表情,她黑白分明的杏眼在夜色之中像是一对宝石,透出盈光来又冰冷彻骨,她手反复摩挲扶手,尔后不等兰后走进来,一转轮子,率先出去。     “皇儿,一会……”兰后的话还没说完,一见古绯从后面出来,“古圣师?你在此?”     她看了看古绯,又转头看了看明月,神色惊疑不定,后一挥手,让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远远退开,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古圣师,可否对本宫解释一下?”     明月双手背在身后,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古绯不冷不热地开口,“回娘娘,臣女在殿中烦闷的慌,便出来走走,不曾想御花园太大,迷路了,幸的在此遇上大殿下,大殿下正欲送臣女回殿,娘娘就过来了。”     “哦?”兰后拉长尾音,字音间带着厚重的质疑,她下颌一扬,带着倨傲,仿佛古绯只是用此伎俩来欲擒故纵,“本宫不是旁人,眼下也没外人,古圣师何必另寻说法,这等手段,本宫见得多了。”     她继续道,“既然如此,瞧在墨长河的份上,本宫就成全你的心思!”     古绯没说话,她看了明月一眼,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来。     ”来人!”兰后一声喝,“摆驾,回殿,本宫有旨要同皇上请。”     说完这话,兰后一拂衣袖,转身就走。     明月这才转眼看着古绯,他微微勾了勾嘴角,一耸肩,跟着兰后离开。     古绯唇抿成直线,她瞧着兰后与明月远去,心头越发凝重,只觉前路不明,可又想起此前尤湖说过的话,便转着轮椅,略一思量,回殿中。     一进殿,她见兰后坐回高位上,言语有笑的同婉妃娘娘在说着什么,明月在初元帝身边相陪,熙攘的热闹一如刚才。     古绯回位上坐好,她端起酒盏,还未送至唇边,想着今晚上的事,复又放下,就在这时,她听闻边上三三两两的夫人在窃窃私语。     “据说,今日宫宴,皇后娘娘有意为大殿下相看侧妃。”     “大殿下仪表堂堂,今个好像在朝堂上,还得了皇上的褒奖。”     “是啊,谁要做了这大殿下的正妃,日后指不定就是……”     剩下的话没说完,可谁都懂是什么意思,那几位夫人不约而同的低笑了起来。     古绯眉心一皱,她总觉今日兰后言行举止颇为古怪,就在这时,初元帝那边传来笑声。     所有人看过去,却是初元帝正和西佛国的释婆罗王子相谈甚欢,也不知释婆罗说了什么,让初元帝很是开怀。     “皇上,这等高兴,不如说出来,让臣妾等一同乐一乐。”兰后转头朝东殿那边道。     初元帝道,“释婆罗王子说,他朕大殷的墨锭之中看出了佛理。”     “这是朕听过最大的赞美。”初元帝又道。     兰后浅笑,“还真是来着。”     底下的人跟着附和,泱泱一堂,好不热闹。     “刚才,释婆罗王子还说了一句,”初元帝话语一顿,目光一转,隔着老远的距离投在古绯身上,“他言,大殷有古圣师这等奇才,大殷之墨,当流芳百世。”     此话一落,殿宇之中安静无声,如果说对于初元帝刚才的话,众人还能恭维出声,而对这话,闻之者,先不说作何所想,却是不敢跟着赞颂。     古绯半敛眉目,不悲不喜,恍若平波,“皇上和释婆罗王子谬赞了,阿绯一介弱女子,当不起这等美名。”     她避重就轻的想将话题带过,哪知,兰后不如她意。     “说道这,皇上多半还不知,臣妾第一次见古圣师的时候,便觉得特别合眼缘,臣妾还听闻皇儿在易州之时,还多受古圣师的关照,两人也算是旧识。”兰后以袖掩唇,轻笑道。     初元帝眉梢一挑,看向明月,“还有此事?”     明月点头,他脸有酒后的薄色,几分的醉意,为那份贵气平添慵懒,“是,儿臣也没想到,阿绯最后会得到圣师之名,故而未对父皇提及。”     兰后又道,“臣妾今日有一日想跟皇上求个旨,不知皇上应允否?”     “何旨还用皇后跟朕开口言相求?“初元帝三髯美须下似笑非笑。     兰后深深地看着古绯,一字一句的道,“臣妾十分喜古圣师,又怜又惜,是以想跟皇上讨个旨,让古圣师做皇儿侧妃!”(未完待续)           254 请皇上为九狐也赐个婚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在旁人眼里,古绯出身不高,虽说是墨家血脉,百年世家,可也只是一驱逐出本家的旁支血脉而已,相貌嘛,只能说是过的去,最为重要的是,她不良于行,如此因着护驾得了圣师之号,这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     而眼下,皇后娘娘竟然亲自开口同皇帝讨旨,要将其许给最为有望得继九五之尊的大皇子,这如何能不让人惊讶。     就是初元帝都愣了愣,继而他三髯美须的唇边浮起意味深长地笑意来,“皇后,这是想让朕日后无佳墨可用啊。”     兰后笑,“皇上说笑了,古圣师成了自家人,皇上不是一样有佳墨可用。”     说完,她还看了明月一眼,明月心领神会,当即站出来一撩袍摆,像初元帝单膝跪下道,“儿臣对父皇不敢有隐瞒,在易州之时,儿臣就多有心慕古圣师,只是儿臣一直谨记礼仪法度,不敢有半分的逾越,可此时此刻,还请父皇原谅儿臣的孟浪之处,儿臣愿娶古圣师为妃。”     他只说为妃,却不曾明说到底是正妃还是侧妃。     初元帝执着酒樽的手轻敲了几下,他转头看着古绯问道,“圣师,以为如何?”     谁能想到,对这事,初元帝也为征求古绯的意见。     古绯眼皮都没抬一下,她半隐在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又松开,手心已经汗濡湿了,然她声音清冷远透。犹如山泉,“臣女……听凭皇上安排。”     不反对也不赞同,有人为古绯的矜持不卑不亢而赞赏。也有的人觉得她不过是做作矫情而已。     “既然如此……”初元帝沉吟,说着他转头朝兰后露出一奇异的浅笑来,“所谓有情成眷属,朕也不能做坏人,皇儿又这样欢喜古圣师,皇后觉得,朕这个好人就好到底。赐古圣师为皇儿正妃怎样?”     一句“正妃”叫兰后向来优雅得体的笑脸出现裂痕,就连古绯都诧异地抬头看了眼初元帝。尔后她又飞快低下头,整个殿宇之中,只有明月波澜不惊。     兰后扯了扯嘴角,“皇上有所不知。原本臣妾也是那般作想,可古圣师毕竟……”     “是以,臣妾才退而求其次,只像皇上讨的侧妃之位。”兰后口中的话没说完,可谁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初元帝放下手头酒樽,大笑了声,“那又如何,皇儿心慕古圣师,想必是不计较那点瑕疵。如此,旁人的眼光又有何干系。”     “父皇说的是,”明月高声应和。“玉有瑕,才最完美,在皇儿眼中,古圣师亦是如此。”     兰后听闻此话,眉一拧,低声喝道。“皇儿,休得胡言!”     明月日后自然是九五之尊。他的正妃便是一国之母的皇后,贵为帝后,又岂能是一身有残缺者,这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好了,皇后,”初元帝一摆手,“男婚女嫁,是好事,朕便做回月老,下这个旨意。”     “皇上……”兰后终于急了,这和她预想的不符。     “皇上,且慢!”从宫门外遥遥传来舒朗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中气不足,有气无力,可却能穿透很远,让整个殿中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古绯指尖一颤,竟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从刚才开始,她就好似在等着某个人的出现。     她微微侧头,便见一披星戴月的绯红身影从晦暗的夜色之中缓缓地清晰出来,浓烈的黑暗都不能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的痕迹,那种热烈的绯红,仿佛一簇烟火,映亮整个殿宇,艳嚣得让人无法遗忘。     “逍遥王,驾到!”传唤的太监一愣,反应过来,拉着嗓子匆匆喊了声。     “拜见皇上。”逍遥王在众人的目光中大大方方地进来,他并未行叩拜礼,依着南齐国的礼节,左手横胸而过,放至在右肩处,在低头。     “免礼,赐坐。”初元帝脸上看不出喜怒,口吻无波。     逍遥王摇摇头,他看了古绯一眼,狭长的眼梢带笑,眉目逸出的风流俊美掩都掩不住,直叫偏殿那边的女客个个脸红不止,“九狐听闻皇上要为大殿下赐婚?”     他直接开门见山,半点不寒暄。     初元帝捻着点美须,点头,“朕,正有此意。”     逍遥王微微一笑,当如百花盛开,好不明媚,“那正当好,九狐这些年在大京,远离故国,这也是到了适婚的年纪,身边没长辈,今个要不然就同大殿下一样,请皇上为九狐也赐个婚。”     初元帝眉梢一挑,眼底流露出兴味来,“朕大京妙龄之女,卿当可选之。”     逍遥王似乎就等这话,他眉目舒展,又含几分让人怦然心动的不羁,“九狐先多谢皇上的美意,不过弱水三千,九狐只想取一瓢。”     说完,他动作十分明显,且意有所指地看了古绯一眼,顿时让所有人都心起狐疑,生出古怪之感来――     莫非这大殿下和逍遥王竟是都看中了一人不成?     “咳……”逍遥王轻咳一声,“实际,九狐是想皇上做个见证,虽然九狐与那姑娘连婚书都有了,可总归没长辈在旁,九狐不想亏欠了那姑娘,是以才想到皇上。”     话落,他果真从怀里摸出张婚书来,给边上的太监,太监呈送到初元帝面前,初元帝一瞥,当即面色一沉。     “古圣师,这作何解释?”初元帝脸有薄怒,他扬起手边的婚书。     古绯隐晦地勾了勾嘴角,同时心头生了寒凉来,她哪里瞧不出此刻堂上的逍遥王是何人,是真的殷九狐,而非尤湖,那张婚书。当时是尤湖写的,她虽一怒之下签了,可到底是看过的。那上面落的名字是尤湖并非殷九狐,可现在初元帝手里的婚书,写下的就是她和殷九狐的名字。     这,也是早有预谋?     她面无表情地抬头,不看殷九狐一眼,只盯着那婚书看了会,平淡开口。“臣女,无解释。”     “啪!”初元帝一掌拍在案几。“你与逍遥王有婚书,又为何要同意赐婚?”     殷九狐似乎才知晓般,他讶异地挑眉,“皇上。这其中定有误会。”     古绯开口,她声音闲凉,双眸直视初元帝,一副全然不惧生死的姿态,“臣女言,一切但凭皇上安排。”     意思便是并未同意过。     “皇上,”兰后脸上的笑意也冷了,她可以使手段利用任何人,可却不能接受自己被算计。是以心头的怒火比什么时候都盛,“哪里有什么误会,臣妾本不想说的。可这会,事关皇儿,臣妾如何能让皇儿受委屈。”     “哦?”初元帝道。     兰后小指护甲一翘,尖锐的掐丝珐琅幽蓝冰冷,“臣妾本怜古圣师孤苦,性子也好。皇儿也喜欢,即便不良于行。臣妾也觉得无碍,可就在半个时辰前,此人将皇儿隐到殿外,行那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皇儿自来酒量浅,若不是臣妾无意撞见,皇儿有无碍,都且难说。”     这话简直就很严重了,不仅将古绯清白毁之,还将其打入深渊,谁会质疑一国之母的言辞。     古绯,面临的不仅是贞洁不存,且一个不好还是死地的绝境。     “皇后,这话可乱说不得,”抢在初元帝震怒之前,殷九狐开口,他清清浅浅地站在那里,犹如虚幻的一道光,“阿绯如今是九狐之妻,九狐虽是南齐人,身在大殷,可怎么也是王侯皇子,九狐之妻,也同样是为正妃,她之于九狐,是为一体,荣辱与共,而九狐自然容不得有人诬陷!”     难得的,殷九狐摆出强硬姿态,平时他虽难缠,可总还讲几分情面,眼下,当着王公大臣,还有西佛国来使的面,他硬是半分颜面也不给兰后留。     “哼,”兰后冷哼一声,她目光带着轻蔑的审视,“本宫是为逍遥王好,娶妻当娶贤,逍遥王身边无长辈,加之俊美无双,自然身边多有女子,可真要论正妃,还是总的看清楚了才是。”     逍遥王晒然一笑,他遥遥朝兰后鞠躬行礼,“九狐,谢过皇后娘娘的提醒。”     紧接着他话风一转,侧头深深凝视着古绯道,“不过,九狐已经认定阿绯了,这生若无她,便是人生无趣。”     “你……”兰后说不出话来。     逍遥王转身又对初元帝道,“皇上,请下旨吧,九狐要给阿绯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不能因着有了这婚书,就亏欠了她,她值当……”     他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呢喃的情深,“九狐以最好的待之。”     此话一出,偏殿里头,特别是那些还未出阁的姑娘,唯一不心生感动,只嫉妒眼热古绯,恨不得以身替之,可只有古绯脑子还清醒,她没因殷九狐这话而心头波动,反之,是更深一层的心若坚铁。     殷九狐,一个在大殷的南齐质子,有相貌,有手段,有城府,有心机,有谋略,可现在为了能尽可能多的收拢大京的势力,连他自己的姻缘都能毫不犹豫的利用起来,这样让人可怖的殷九狐和尤湖,让她如何敢再相信。     她甚至都觉得,当初选择和尤湖为伍,是不是与虎谋皮,终归到了最后,她会被这人给连骨头都给利用的干干净净。     最后请旨的结果,自然是以殷九狐拦了大皇子明月不说,还顺利让初元帝为两人赐婚。     她甚至没在意自己是怎么离开东殿的,脑里一直在回想初元帝的那句――     “朕闻古家阿绯才貌双全,恭谨端敏,朕躬闻之甚悦。特封为名匠圣师,值古家阿绯,待字闺中,与南齐九皇子殷九狐堪称天设地造,朕有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赐予南齐九皇子为王妃……”(未完待续)           255 朝慕而泯于夕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云霞殿,安静如常。     古绯冷眼看着倚在门口的书生,普通的面容,晶亮如黑曜石的狭长凤眸,就那么慵懒无骨地斜斜站着,却浑身上下都透出优雅的俊美来。     有浅析的光影从殿内的宫灯投射出来,在他背后逆了层柔和,可即如此,古绯仍然觉得从头到脚的发冷。     “怎的,堂堂逍遥王的王妃怎可看其他男子入神?”耳边有热气喷洒砸微凉的耳廓,带着枕边低沉的呢喃,如醉人的陈酿,殷九狐推着古绯的轮椅越过站门口的尤湖,径直进殿,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刺眼的光入眼,古绯微微眯眼,睫毛缝隙的间或,她瞧见脚边的影子在动,却是尤湖跟了进来。     “你可以走了。”尤湖伸手一拦,阻了殷九狐的动作,不带感情的道,他的目光落在古绯的身上。     殷九狐低笑了声,他手下用力,将古绯的轮椅转了个方向,正面两人,“本王的王妃,你说该是本王离开还是他离开?”     古绯眼皮一抬,不带感情的从两人身上扫过,一字不吭。打从心底来说,这两人她现在是谁都不想见。     尤湖薄唇抿紧,“你若不走,我便不会去见释婆罗。”     殷九狐同样危险的眯眼,眸色幽深如宿墨,他弯腰,伸手挑起古绯下颌,凑到她面颊轻嗅了口,才缓缓地道,“你威胁本王?”     尤湖倏地一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只映衬出他与殷九狐一模的眸子冷寒的很,“你我一体。怎会是为威胁。”     殷九狐转回头来,细细地打量古绯的相貌,那下颌下的指尖还挑逗地勾了勾,如同逗玩物,“过河拆桥也没你那么快的。”     他说着,猛地扬唇一笑,就在尤湖的注视下。在古绯面颊轻啃一记,末了还伸出舌尖一触而过。本该是无比下流的动作,在他做来,因着那俊美的皮相,不仅毫无下作之感。反而让人觉得风流非常。     尤湖眼梢上挑了一个弧度,眉目的仄人威压透骨而出,整个人身上的气息不善。     古绯动都没动,就像是刚才殷九狐那轻佻的动作,和被蚊子叮了一口是同样的。     “呵,”殷九狐欢快地笑出声来,他直起身,绯红的华服摆过浮云的律动,扬袖高声唱着。“鹣鲽同生,或可知翁,情深复几。朝慕而泯于夕……”     朝慕而泯于夕……     话音随着殷九狐的走远而渐渐听不清,可那语调之中说不清的意味叫人闻之生闷。     朝时心慕,日落西山之时,这感情就泯灭,最后还剩多少……     古绯又想起,从前夜莺就说过。尤湖喜好的是一夕欢好,字语不同。可意思一样。     在这世间,若要说谁最了解尤湖,那定是殷九狐无疑,反之亦然,是以,殷九狐的话,便耐人寻味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尤湖一直望着古绯,或许期望她能开口说点什么,或者是质问也好,但古绯一直半垂头,看着膝盖裙裾上的纹理,素白的脸沿美好如瓷,便是当他不存在。     “哎……”良久,有轻叹流泻而出,带着哗啦山泉的叮咚声,叫古绯心头某根弦莫名一颤。     他缓缓近前,颀长的身形投下的影子将古绯全部笼罩,他抬袖伸手,动作轻柔地在古绯被殷九狐碰过的面颊擦了擦,“姑娘,怎什么话都不说?”     古绯将头撇向一边,粉白的唇角暗影深邃。     尤湖轻笑了声,他推着古绯轮到软榻边,自己坐了上去,然后一弯腰猛地将古绯抱了起来搁自个腿上,双手环她腰身,下巴抵在她肩上,小声的道,“既然姑娘不吭声,那便听小生说吧。”     “姑娘是不是怨小生将婚书给了殷九狐,还将上面的名字也给改了?”他像是在自说自话,“姑娘,小生说过的,要在姑娘身上打上标识,看,若是小生慢一步,姑娘这会就该是明月的侧妃了。”     “小生和殷九狐算是一个身份,早晚……”     说道这他顿了顿,凤眼色泽一瞬加深,“早晚,殷九狐只能是一人,而那人若是小生,那最好,若不是小生,姑娘日后有个逍遥王妃的名头,不管是大殷还是南齐都好行事,大乱将至,小生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姑娘日后的路好走一些。”     古绯嘴角勾出讥诮的弧度,她眼底带冰,“你何不说,有着逍遥王妃的名头,日后我还如何另择他人?更甚者,还可为逍遥王回南齐一争天下助一臂之力,总归在天下人眼里,我和逍遥王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这样,没让兰后得逞,也没落入任何势力的手,怎么算,逍遥王和你,都是赢面最大的庄家!”     尤湖伸手揉了揉眉心,他头一次觉得这姑娘聪明很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话虽如此,姑娘当相信小生,”他用足了这辈子从未有过的耐心,“即便小生有个什么意外,也定然会为姑娘安排好后路,殷九狐,他虽看着捉摸不定喜怒无常,可对于小生来说,要挟制他旁的心思,这点手段还是有的。”     “若是以后,姑娘不想和他有瓜葛,小生也会断了这关系,姑娘想如何便如何。”     “且天下事,那都是男人该操心的,将女人牵扯进来,不是大丈夫所为,姑娘还是更适合在后宅制墨。”他笑着道,说的温情脉脉,让人无法不相信。     古绯不语,话都到这份上,她也想不出他是否还有其他多余目的,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眼见古绯神色软和下来,尤湖更为凑近,微翘的唇尖一触古绯小巧的耳垂,就呢喃道,“像这样和姑娘一起,姑娘可觉得有几分欢喜小生了么?”     那醇厚的嗓音,堪比陈年佳酿,嗅到便要醉人。     古绯顿觉耳根发烧,想抽离,可腰身上那双臂膀像是铁匝一样,根本分毫动弹不得,她怒瞪他,喝道,“放开我。”     “不,”尤湖瞬间化身泼痞,“小生还没抱够。”     说着,他竟然还伸手就在古绯腰际一捏。     古绯身子一颤,只觉四肢发软,她不知尤湖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一捏,刚好就触到她敏感的地儿,酥痒得让她差点趴他身上。     她恼羞成怒,素白的脸染上胭脂的薄粉,分不清是羞恼的还是生气的,“你……不知羞耻!”     尤湖按捺下心头的笑意,面色无比认真,他一斜凤眸,还正经地坐直了身子,“小生送姑娘的玉带,姑娘可还贴身戴着?为何小生刚才没摸到?”     提起玉带,古绯原本就恼怒的情绪瞬间化为熊熊怒火,那玩意自从栓她腰身后,她试过几次,压根就解不开,也不知道当初尤湖是怎么给她系上的。     她张了张唇,正想问这事,尤湖一手已经灵活的从她衣摆蹿了进去,边如此轻佻的动作还边道,“不行,那是信物,很重要,小生要亲眼亲手查看。”     “尤湖,你混蛋!”古绯终于忍不住大骂道。     然,她也只才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已,人感觉一个天旋地转,在回神之际,人已经被横放榻上,衣摆让人上撩,露出一节藕白的纤细腰身来,且腰身上还系着条艳红如血的玉带。     猩红映衬,越发显得那肌肤滑腻如瓷,让人爱不释手。     尤湖已经摸上了,他一手钳制了古绯双手腕,一手带薄茧的指腹沿着玉带边划过,偏生腰身又是古绯最为受不得碰触的地。     她觉得痒的不行,双手挣脱不的,只得身子情不自禁地摆动,娇喘吁吁,贝齿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羞耻的细吟来,“放……放开……不要碰……尤湖不要……很痒……”     她难得示弱,可怜兮兮像是被蹂躏很了的奶猫一样,杏眼泛红,带着水润的眸光,素白的面颊薄粉如桃,大抵媚眼如丝也不过如此。     尤湖一愣,手下动作止了,他鲜少见古绯这般娇媚的模样,虽他起先是带着故意的捉弄,可不想古绯反应如此大,细下思量,随即他明悟,又试探性地伸手在古绯精致小巧的肚脐处轻轻一抠,果然古绯如他预想的一般,整个身子都在轻颤不休,且脖子上都开始泛出潮红。     他失笑出声,意有所指地瞟了古绯那截腰身,暗暗藏起自己生出的绝不能让古绯晓得的心思,随后将人衣裳理好,又重新扶古绯坐起来,待她稍微回复平静后,赶紧岔开话题道,“一会小生介绍个人给姑娘认识,挺有趣的一人。”     古绯狠狠瞪了他一眼,双手一推,自己下地,找来轮椅坐上去,离尤湖远远的,她才冷言冷语地道,“不去!”     尤湖不生气,他站起身,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自己的书生青衫,边道,“是释婆罗,姑娘会想认识的。”     他将青衫脱了,露出里面的绯红华服来,竟是和殷九狐那身一模一样,“姑娘认识了他,也没坏处。”     古绯面露沉思,“你认识?”     尤湖理了理华服,又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盏清水出来,帕子沾湿了,在自己脸上抹了抹露出真容,“认识,不仅认识,他还该叫小生师兄来着。”(未完待续)           256 她要弑君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清月如辉,明华千里。     一袭似袍非袍,似僧衣非僧衣的白衣裳,席地而坐,手边一宫灯,面前一案几,几上有茶,茶边置棋局。     茗香缭绕,淡香飘远,竟为这偏僻的冷殿添了几分的人气,不见阴森,只余风华。     有夜风拂过,男子耳鬓发梢律动,就见他眼皮都没抬一下道,“既来,何须藏而不出?”     回答他的,是醇厚的低笑声,紧接着就见绯红华服的尤湖抱着古绯从天而降,他右脚尖先落地,后是脚掌,最后才是左脚,衣摆随之而动,便如履平地,让古绯没感觉到一丁点的颠簸。     “自然是美人在怀,舍不得放下,想多抱一会。”他说这话的时候,还微微侧头,嘴角带笑地看着古绯,眉目深情又宠溺,直叫人会面红耳赤。     许是独自一人出来,释婆罗没有再戴那莲花冠,乌发如云,用玉簪束着,同样丰姿英伟。     他看了尤湖怀里的古绯一眼,依旧表情淡然地道,“大殷圣师?”     古绯示意尤湖放她下来,颔首道,“西佛国以佛礼国,大能者不计其数,今日得见释婆罗王子,古绯才觉果然名不虚传。”     尤湖嗤笑了声,他在释婆罗对面坐下,却并不放古绯下来,就那么抱在自个腿上,“小生跟姑娘说,别被这厮的皮相给骗了,什么佛法,都是哄人的,他若六根真清净。就应效仿释迦摩尼,同样是王子,那点权势。有什么可贪恋的。”     释婆罗摇摇头,“没贪恋,你为何还在红尘挣扎,为那点身份。”     一听这话,古绯指尖一颤,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尤湖一眼,晓得这身份之事是他忌讳。以往她也不会经意开这个口。     哪知尤湖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嘴角暗影深邃。他单手抱着古绯,一只手衣袖拂动,就捻起黑子,就着案几上的残局对弈了起来。“本王和你可不一样,那点身份,即便本王不看在眼里,可眼下……”     他说到这,余光一瞥古绯,凤眼之中就有浅淡的笑意,“总有人是需要的,或者说是本王想给的。”     古绯当没听到这话,这会离得近。又无外人,她便眼都不眨地细细打量释婆罗,越看越发觉得此人面相非凡。眉目带神佛才会有悲天悯人,就像那双眼瞳,历经俗世,却依然干净无比,这和尤湖恰恰相反。     尤湖的凤眸,那深邃如黑曜石。能感觉出里面潜藏太多的东西,故而沉如深渊。可释婆罗,却纯净一眼到底。     “嗯?”尤湖从鼻尖哼出声响,他扶在古绯腰身的手,稍稍用力,拉回古绯的注意力,才笑弯着眼道,“姑娘,世间之人,哪里有什么大圣人,在小生看来,大圣者便是大恶者,所以,姑娘瞧这释婆罗的眼睛多亮,非若婴孩,要不然哪里有这样的人。”     古绯想了想,点头应了声,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释婆罗本要下子的手僵在半空,他抬头,一皱眉,就喝道,“胡说八道。”     尤湖笑意不变,他下子很快,往往释婆罗才落子,他跟着就落了,都不给对方考虑太多的机会,“还能待几日?”     古绯眸色一凛,晓得尤湖这是说到正事上了。     释婆罗眼见尤湖没避讳古绯,也不多说,“最多五日,但可能四日。”     他顿了下,“大京将乱,不是久留之地。”     尤湖暗自沉吟,他薄唇抿成线,一时无言。     释婆罗端起手边的茶盏呷了口,目光在尤湖抱着古绯的那手臂上转了圈,又道,“你当早做安排。”     “这是兰后的意思?”尤湖面无表情地道。     释婆罗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她想干什么?”古绯忍不住开口问。     释婆罗止音,没解释的意思,反而看向尤湖。     尤湖伸手绕了圈古绯的青丝,轻言细语地道,“当然是让大皇子明月上位。”     古绯皱眉,“当今皇帝,龙体安康,又哪里是大皇子能……”     她猛然住口,动了动唇,脑子里像有道闪电,嗤啦划破夜空,叫她一震,“她要弑君!”     尤湖低头,在古绯嘴角一啄,“小点声,咱们这还在皇宫里头。”     古绯因着太吃惊,压根没过多恼怒尤湖得寸进尺,她看着释婆罗,“不知兰后许诺了王子什么?”     释婆罗也没遮掩,“大皇子继任大位,则以倾国之力,前后夹攻南齐。”     这下,古绯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转头望着尤湖,似乎在怀疑自己听错了。     大殷和西佛要联手,攻打南齐,可自己面前的人,却一点都惊讶。     尤湖挑眉,“姑娘,如此看着小生作甚?”     “他们要打南齐。”她道。     “是,”尤湖确定,随即他便笑了,“姑娘这是在担心小生么?”     “小生这么多年都在大殷为质,护卫家国之事,自然有小生其他的兄弟代劳,小生么,在大殷能保的一条性命就是最大的安好。”     古绯哪里会信尤湖的话,她顺着话头往下想,“沙场刀剑无眼,每日皆有将士阵亡,是以,不管是何身份的,死那么几个也是很正常的。”     尤湖赞许地点头,“姑娘说的是。”     随后,他又道释婆罗道,“你走那日,与本王消息,替本王送个人走。”     释婆罗想也不想地道,“殷九狐?”     “是,他必须先离开。”尤湖漫不经心的道,“而本王么?自然是必须留在大京。”     心微凉。古绯觉得有点堵,她瞥开头,目光落在棋盘上。摇曳的宫灯飘摇,带出光影跃动的斑驳。     过了会,释婆罗开口,“不知这次斗墨,圣师大人可愿卖我一人情?”     “不卖!”     古绯还没开口,尤湖抢先道,且他手臂用力。像护食的野兽一般,半点都不给释婆罗机会。     古绯觉莫名其妙。她淡笑开口,“不知王子所谓的人情是何人情?”     释婆罗一扬下颌,扫了尤湖一眼,竟带挑衅的意味。“圣师大人制墨技艺超群,我今日一观,确实堪称天下第一,是我西佛国师父所不及的,是以,在下想请圣师大人,在三日后的最后品鉴上,输出去。”     听闻这话,古绯眸色发冷。眉目隐带厉光,她勾起嘴角,就是惯常的讥诮。“阿绯怕是要让王子失望了。”     释婆罗脸上浮起笑意,带着意味深长,“如果以输赢,来换取他的一次生机,这般,圣师大人也不愿意?”     眼底的冰寒更为深刻。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像是有浮冰碎雪,簌簌下落。就能冻人发颤。     释婆罗半点不惧,他坦然直视古绯,“圣师大人知,殷九狐回了南齐,南齐可会在顾忌一个没身份的影子?且殷九狐还巴不得他死了的好,省的有人总是对他虎视眈眈。”     尤湖没说话,他可能也想听听古绯是如何选择的,是以,只摩挲着指间一棋子。     古绯倏地翘唇一笑,眉眼明媚如春,“我为何要愿意?”     尤湖摩挲棋子的动作一顿。     就听古绯继续在说,“他死或不死,今日过后,我依旧是逍遥王的正妃,这对我又有何损?”     释婆罗不愣,“你们……”     “走了。”尤湖猛地起身,他还是如来一般,抱着古绯,一个转身,绯色华服带起凉风,很快就跨入夜色之中,再也不见。     释婆罗回神,看着面前的棋盘,尔后一拂袖,将所有的局搅乱了,又慢条斯理地重新布局。     却说尤湖带着古绯避过宫廷禁卫,一路向云霞殿去,古绯伏在他怀里,感受到灼热的体温透过衣料,泊泊袭上她的脸。     良久,在黑暗之中,她眨了下眸子,不带情绪地道,“殷九狐为和西佛国的人一起离开大京,然后你留下来?以殷九狐的身份?”     “嗯。”     古绯感受到尤湖胸膛起伏了下,头顶传来轻声,她抓着他胸襟的手一蜷,想说点什么,却不知到底要说什么。     “姑娘,到了。”好一会,尤湖说话,他蹿入古绯的房间内,寻着轮椅,将她安放上面,还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姑娘勿须担心,小生心里有数,不会让姑娘成寡的。”     刚才心头那点不舒服的情绪瞬间被打散,紧接着就是羞恼,她一挥手拍开他的手,“寡?未成夫,何来寡一说。”     尤湖低笑,眉眼之间竟是妥协,“好,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他说着,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两侧,弯腰低下头,凑到古绯面前道,“三日后的斗墨,不管结果如何,姑娘都要当心,殷九狐今日搅了兰后的盘算,到时,她一定不忘扶明月上位的同时,捎带上姑娘。”     “姑娘需随机应变,若不行,当放弃斗墨亦可,性命总是比很多东西都更为重要。”他难得如此认真跟姑娘讲一些道理,之怕她倔劲一上来,便不撞南墙不回头。     古绯微微勾起唇线,脸沿线条柔和一丝,“我自然省的孰轻孰重。”     尤湖定定望着她,就着没点灯的夜色,朦胧婉约之中,他的眸光灼热而晶亮无比,“姑娘……”     古绯抬头,不经意便撞进那凤眸深处,犹如身陷漩涡之中,再爬不出来。     “呵,”尤湖摸了摸她发髻,“早些休息,三日后见。”     话落,古绯还感受到那掌心残留的温度,面前的人已经如幽魂一般,飘然离去。(未完待续)           257 书尽天下佳墨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第三日,苍穹湛蓝,万里无云。     内直局――     空旷的殿内,轻风呼啸而过,带起无数的衣袂翻飞。     古绯不动声色,她扫了眼高位,三髯美须的初元帝龙袍加身,他左手边站着兰后,右手边是婉妃,其他妃嫔皆跟在后面。     那一眼望过,当真是佳丽三千,各色千秋,不分轩轾,或雍容高贵,或娇艳妩媚,无一不是倾国绝色。     分站两边的,先是王公大臣,随后才是各家的诰命夫人,西佛国的人,昂首而立,将白衣的释婆罗如众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     尤湖也是来了的,依然那身绯红华服,眉目俊美风流,他旁若无人地站到离古绯最后近的地方,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就那么目光直白地注视着古绯。     她微微皱眉,感受到后背的胶着,旁人的目光她是不在意的,可对于尤湖,却觉羞恼的别扭。     魏明央这时候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宫女,宫女手里端着放置了墨模的托盘。     一弯腰行礼,“皇上,墨模来了。”     初元帝神色微敛,目光在古绯和西佛国两边扫过,“那就开始吧,朕还等着看拆模后出的墨丸,是何种模样。”     “是,”魏明央应声,他转身一挥手,那两名宫女分别向古绯这边和西佛国那边去,“此次斗墨,不用打磨,拆出墨坯,一较高下。”     勋老哼了声。朝古绯一使下巴,“丫头你去。”     古绯点头应下,她抬眼对霍期道。“霍大人,阿绯承让。”     霍期已经没了脾性,单论古绯的制墨技艺,一使出来,他便是比不上的,且勋老还发了话,他顺着台阶下。笑道,“理当。理当。”     古绯自己转着轮椅出来,到准备好的案几边,她一挽长袖,示意那宫女近前。取了托盘中的墨模就开始动作。     西佛国那边,出奇的,站出来的是那位女子,她眉目低敛,对释婆罗微微颔首,便自行拿了墨模,也开始拆起来。     整个大殿之中,安静非常,只能听见墨模彼此碰撞的声音。     不多时。只听得“咚”的一声,古绯指尖一顿,最后一块墨模落下。一玉簪行制的墨锭被她托在掌心。     色暗如渊,玉簪头若如意,正反内镌龙凤图案,画作极为精致,线条流畅,栩栩如生整个墨丸还未进行打磨描金。就已经让人感觉到灵气逼人。     便是连古绯都怔了一下,这枚墨丸费了她颇多的心力。那日拿到墨模之时,她晓得出自勋老之手,自然无一不是精品,可也没细看,这会,手上的墨丸,那正面的龙凤双戏的图纹,只差没真的振翅欲飞出来。     底下出现小小的私议声,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西佛国那边。     西佛国那女子,显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这种时候她不慌不乱,一举一动张弛有度,专心自己面前的墨丸。     她那墨模拆完,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尊小巧的卧佛墨丸,那卧佛一手撑头,袒胸露ru,腆着个大肚子,宽额大耳,笑的很是慈悲,在那大肚子下,是丛盛开的九瓣莲,整个墨锭样式优美又带禅味,也是极为难得的佳墨。     一时之间,两墨丸,单从样式来说,就已经不分伯仲。     “哈哈哈,”蓦地初元帝哈哈大笑起来,他击掌称赞,“两位皆是当世名匠,所出之墨,朕甚为喜欢。”     古绯一行礼,再抬头之际,已经是眉目带温和浅笑,“皇上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说着,她转头看向西佛国,视线从淡然高远的释婆罗身上不动声色的划过,后落在那名女子身上,“此墨可是贵国大名鼎鼎的佛墨?以香烛灰为骨,佛之禅香为魂,此墨,人称闻,可见神佛灵性。”     听闻这话,那女子眸色倏地发亮,“大殷圣师,好见地。”     她说话的口音带着西佛国那边的卷舌音,许是不熟大殷话的缘故,每一个字都说的极慢。     “哪里,”古绯谦逊如风,“是姑娘墨丸制的好,阿绯这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咳,”魏明央轻咳一声,他余光看了眼初元帝,后道,“两位师父不必谦让,需知还得分出高下。”     古绯点头,“自当如此。”     她两指捻起玉簪墨丸,声音清透而远地道,“此墨丸,由勋老亲手所刻墨模雕印而成,虽由小女子锤炼,可初初墨料,却是霍大人处理的,是以小女子不敢居功,故而此墨暂且无名。”     “锤炼之时,小女子揉取墨家的千钧捶法之力,和易州封家的百变拂柳捶法之柔,两者刚柔并济,辅以小女子自个多年制墨体悟,千锤百炼也不过如此,这番才有这等通透墨质。”     “而俱小女子来看,霍大人处理墨料是极为的细心,每份的墨料霍大人都不下于筛选数遍,只为取其最为精细的部分,此法,虽颇为浪费大部分的墨料,可以这精华制成的墨丸,才为最上等。”     一旁的霍期冷不丁听古绯提起他,他一愣,随即抚须而笑。     古绯继续侃侃而谈,她即便是坐在轮椅上,比所有的人都矮上一些,可身上就是有一股子耀眼的气度盘旋升腾,黑白分明的杏眼灼灼生辉,如冰石冷月,就连她那张清秀的面庞,也变得让人移不开眼。     尤湖沉吟,初元帝体谅他身子弱,特意赐坐,此刻他单手撑头,狭长的凤眼眼梢上挑出风流的弧度,薄唇勾起,就眼都不眨地瞅着古绯。     他早便知,一遇上墨丸的古绯。便自有一种同样风华不二的气质,不同于墨卿歌那种流连在皮相的轻浮绝色,古绯身上的。是沉淀在骨子里,只有遇上他这样的,才会耐着性子慢慢品寻,像是欣赏一深藏石内的玉石,只有先打开了,然后慢慢的打磨,才能让那玉石绽放出迷人的光泽来。     这种过程。对他来说,既是一种享受又是惊喜。因为从不知,下一刻她便能带给你怎样的不为人知的惊喜。     待古绯介绍完玉簪墨,西佛国那边,那女子退了下去。将那佛魔送到释婆罗手边。     释婆罗低头看了一眼,便对初元帝道,“请大殷皇帝亲自书写。”     他却是不多说,选择最为直观的方式。     初元帝一沉吟,“大善!”     话落,他当真一撩龙袍,就要从龙椅上下来,谁想,兰后笑盈盈伸手一拦。     “皇上。”她喊了声,金丝绣凤的广袖舞动,“皇上执笔。岂有没人研墨的道理,这事,还望皇上允臣妾来。”     初元帝面容也是俊而不凡,他当即道,“夫唱妇随,理当如此。”     兰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笑着随初元帝下来,曳地的凤袍簌簌而响。便衬的她越发高贵雍容。     秉着宾客为先的道理,初元帝先到的西佛国那边,魏明央赶忙上前,为初元帝挽起袖子,另一边,兰后则翘着戴掐丝珐琅的护甲,小心翼翼地从宫女手中接过那枚佛魔,又滴了几滴清水在砚台之中,动作优雅地研磨起来。     初元帝执笔,面前铺陈开的白纸,他垂眼酝酿,待墨研出来,饱蘸之后,一鼓作气在纸上书下大大的一“佛”字,那字笔锋遒劲,峻拔刚断浏漓恢廓,体势飞动不拘,极尽游龙云雷变幻之妙。     “赞!”释婆罗喝了声,他极少有波动的脸上,出现几分亮色,显然极为欣赏初元帝的字迹。     “此墨,当为极品,朕实在不舍书用。”初元帝看着笔尖的墨汁,十分感叹的道。     “大殷皇上,此言差矣,”释婆罗淡笑着道,“墨锭之于纸笔,便只能用于书写,除此之外,束之高阁,婆罗倒觉是浪费了,无用武之地的,又何谈为英雄。”     初元帝放下笔,笑了起来,“是,是朕着相了,看的不如释婆罗王子通透。”     这厢试完,初元帝转到古绯面前,他目光深邃而意味深长,“勋老,朕还能见勋老刀工,不枉此斗墨一场啊。”     勋老笑眯了眼睛,他抚着银白的胡须尖,“皇上说哪里话,您想要老臣做什么,道一声便是。”     初元帝一摆袖,单手背身后,“朕不劳烦勋老,勋老保重身子骨,就是对朕最大的安慰。”     勋老嘿嘿直笑,约莫能揣度几分初元帝的心思,便顺势道,“老臣是没几天好活的了,本来想着这一身的技艺是要带到棺材里去了,可不想皇上给老臣送了个好徒弟来,老臣也算是后继有人,日后皇上有何吩咐,老臣不在了,且还有老臣的徒弟使唤,莫要客气。”     这话一出,当即整个大殿的人都愣了,所有人转头看着古绯,心下惊讶不已。     就是初元帝都讶异出声,“勋老说的徒弟,莫非是……古卿不成?”     勋老笑眯眯的,“是的,是的,老臣这几日觉得,这女娃甚合心意,心性也不错,适合继成衣钵。”     闻言,古绯心底一颤,她看着勋老,张了张嘴,“勋老,这……”     勋老脸色一变,喝道,“怎的,你还不愿意?”     “不是……”     “哼,由不得你不愿意,”勋老哼唧了声,“你若不愿意,到了地下,老夫就找封老小子理论去,看他如何应老夫。”     古绯哭笑不得,这老又小,还当真如顽童一般,“勋老,误会了,不是阿绯不愿意,阿绯只是没想到而已。”     “哈哈,”初元帝圆场,他甚为满意地开怀大笑,“收徒之事,稍后在说,先让朕瞧瞧那墨丸如何?”     古绯反应过来,她双手奉上玉簪墨,“皇上,请看。”     初元帝接过墨丸,边看边点头,随后给身边的兰后道,“皇后,有劳了。”     兰后嘴角含笑,她看了古绯一眼,接过墨丸,“臣妾,还真难得见皇上今日这般高兴。”     “那是,”初元帝道,“能书尽天下佳墨,这可一直是朕……”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初元帝倏地一霎面色惨白,他一挥袖,打落兰后手中的玉簪墨,“有……有……”     “皇上!”兰后惊叫了声。     就见初元帝倒退几步,整个人面如金纸,咚的一声就栽倒在地。(未完待续)           258 当真是逆徒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古绯从未觉得,秋意渐浓的夜晚,有这般的寒冷。     她拢了拢衣襟,指尖凉如冰,然而,更觉寒心的,还是对兰后那一番的作态。     初元帝突然在内直局昏迷过去,她即便晓得这其中是兰后做了手脚,可思来想去,也没瞧出其中端倪,故而,慌乱之际,斗墨还未分出输赢,她就被魏明央请回了云霞殿,西佛国的来使,也一并早早离了殿。     有风乍起,她抬头仰望夜空,打开的木窗轮廓隐在或淡或浅的暗色里,像是不远处潜伏着择人而噬的巨兽,习惯地摩挲着轮椅扶手,她就念起尤湖来,当时情形混乱,也不知他是如何脱身,亦或再过一会,他就能偷溜过来……     念头到此戛然而止,搁扶手上的手动作一顿,她低垂眼眸,粉白的唇微微抿起,对眼下的自己,竟然还在指望他人而不满。     尤湖处境堪忧,她的处境也当不好。     第二日,古绯一早醒来,就听闻殿外软甲刀剑铿锵的声响,兼之纷沓不绝的脚步声,伺候的小宫女进来,脸上带着惶惶之色,见古绯看过来,勉强笑了下,解释道,“大人,这是禁军侍卫在巡守。”     古绯点点头,她自行穿好衣袍,晓得有关初元帝的事,问了这小宫女也是白问,索性按捺下来,静观其变。     这一天,她数着云霞殿外的禁军来回的巡守。不过半刻钟就能看见一轮,眉头轻皱,心下觉多半初元帝情形堪忧。     约莫晌午时分。小宫女出去的当,云霞殿倒来了个让古绯十分意外的人――     “哼,怎的?这会见着老夫就不认识了?”勋老背着手,银须抖动,挑着寿眉嫌弃的道。     古绯一愣,“勋老,您怎过来了?”     哪知。此话一落,勋老的寿眉挑的更高了。他几乎挑起脚来指着古绯喝道,“你个丫头唤老夫什么?目无尊长,大不孝!”     古绯沉默,这老头脾性犹如稚子。着实不好捉摸。     见古绯还不开窍,勋老懒得再气闷,他上前来,昂着下巴道,“师父都不会叫,当真是逆徒!”     闻言,古绯猛然抬头,神色意外地看着勋老,“勋……不。晚辈可是听错了?晚辈不敢奢望能拜入勋老门下,毕竟眼下晚辈……”     “哪那么多废话!”勋老喝断古绯,他一甩袖子。面上有自得之色,“老夫说什么就是什么,莫非还当老夫教导不了你不成?”     古绯静下心来,并不为眼前的突然之喜而忘形,她脑子里诸多的念头旋转,却开口道。“那是晚辈的三生之幸,还请师父里面请。容徒儿敬茶。”     勋老哼了声,昂着头,并不进殿,“茶就不必了,什么时候敬都一样。”     说到这,他顿了顿,恰好殿外刚经过一队禁军,他方才正色道,“听着,大势之下,当顺势而为,切莫逆行直上,古之俊杰者,皆识时务。”     他说完这话,松弛的眼皮下爆发出一道精光,“你若执迷不悟,就算贴着老夫门徒的身份,也是命危无生。”     古绯心头一凛,讶异地望着勋老,不知他这两句话到底是出于何意。     勋老话毕,也不多留,“与西佛国斗墨之事,不必在等了,皇上有言,不分胜负,你且安心在这云霞殿呆着。”     话落,勋老又如来时般半勾着背,双手背在身后,闲适地眯着眼,出了云霞殿,路遇禁军,也当仁不让,反倒是那一队的禁军将人给护送出去。     古绯杏眼虚眯,一向颜色浅淡的唇越发显得不太有血色,勋老说的话不断在她脑子里回想,她自来心思玲珑,一转瞬,便明了勋老今日过来虽说是确定收她为徒之事,可暗地里却是在提醒她。     她也晓得,自己那一手的制墨技艺确实是不凡,可真要同勋老这样世代宫匠出身的大家想比,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而勋老,也不太有可能才见她一两面之下,就那般欣赏的迫不及待收她入门下,毕竟,世代宫匠,大多是有祖训的,收徒也绝不会收外姓之人。     这其中的变故,她猜不透,只将勋老的话记在心上,不管兰后想做什么,顺势而为便是。     果不其然,日落偏西之时,云霞殿等来一卫的禁军,魏明央揣着手,扯着他破风箱一样的尖利嗓子念道――     “奉皇后娘娘旨意,古家有女名阿绯,乃德性不佳,品行不良,且有勾结云离敌国之嫌,于斗墨之上,企图暗害皇上……”     古绯就在殿门口,她安稳坐在轮椅上,勾起嘴角,眼梢微微上挑,带出惯常的讥诮,仔仔细细地听魏明央说完,他的背后是一团一团妖娆绯红的火烧云,像是血一样的颜色,将整个人都能也染成了红色。     “打入死牢!”     最后四字一落,便有禁军上前来,一手拉起她,带离了轮椅就要拖出去。     魏明央拢在袖中的指尖一颤,“慢着。”     他幽幽开口,指了指那轮椅,“带上那个,咱家也不是苛刻的人,罢了,让她坐轮椅下狱。”     “喏。”禁军应了声。     古绯又安坐到了轮椅上,她抬头,伸手理了理耳鬓的细发,云淡风轻地开口道,“阿绯谢过魏公公。”     那唇边的笑意就没减过,仿佛此刻要被下死牢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魏明央的小指尖不可遏止地又颤了起来,他垂下手,用袖子遮掩住,撇开头阴阳怪气地道,“当不得,咱家可当不的古圣师的谢。”     古绯点点头,魏明央如此态度。她也不恼,很多的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从云霞殿到阴森的死牢。她自若如郊游,当牢门哐啷一声关死之后,她眉目才渐渐冰冷下来。     “嗤……”有蔑笑从阴影之中传出来。     古绯看过去,透过牢门,壁上跳跃的火把处,就走出一袭艳丽如春日的水粉来,逶迤曳地的长裙。簇簇剪影投落在嵌了珍珠的绣鞋尖,与整个死牢的阴暗格格不入。     “贱婢就是贱婢。身份捧的再高,身上流的血也是低贱的,”墨卿歌踩着细碎小步,亭亭玉立在死牢之外。她面容精致而绝色,那眉眼口鼻,都仿佛是经过考量才刻画出来的般,此刻,她睥睨着牢中的古绯,眼梢不屑而高傲,“怎的,见到我很意外?”     她挑了下精细入柳叶的眉,伸出艳红蔻丹的指。轻挑起胸口那撮发,“我等着看你今天的下场已经太久了,墨绯。你以为你凭借的是什么?你只不过是我墨家教养的一条狗而已。”     那红唇轻吐出辱人话语,犹如利刃,当真配的上蛇蝎美人四字。     古绯安静地听着,黑白分明的杏眼,隐在灰白之中,越发显得那粉白的唇没颜色。整个人都浅淡的像是淡漠勾勒的影子。     “墨绯啊,你我姐妹情深一场。说吧,你可还有心愿未了?”墨卿歌探身,面上笑的柔若春风,可她看着古绯的眼神,却带着扭曲的狰狞快意。     单薄的唇线扬起弧度,古绯轻笑了声,霎那之间,眉目的冰冷犹如春雪消融,只听她语速缓慢而有力地道,“自然有心愿未了。”     “哦?”墨卿歌侧耳倾听。     古绯眨了眨眼,“没见你死在我前头,真是憾事。”     墨卿歌脸上的笑有一瞬的僵硬,随即那眼底的蜜毒像是洪涝一样汨汨浸上来,带出深沉的恶意,“放心,这死牢的日子,我定让人好生招呼你。”     说完,她径直笑了起来,笑的花枝乱颤,好不艳丽。     古绯眉梢凝结出冰霜,她冷哼了声,四下有死尸一样的腥臭不断蹿进她鼻端,还有一股一股若有若无的尿骚味,以及时不时从她脚边奔过的老鼠,这般的境地,她岿然不动,那淡然高远的模样让墨卿歌笑声顿住,就似突然被人扼住了喉咙。     “来人!”她喝了声,带出咬牙切齿的意味。     “墨大姑娘,有何吩咐?”当即就有牢头谄媚地凑上来。     古绯望过去,才发现,刚才阴影之中,还站着好些牢吏,无一不是瞧着墨卿歌的容貌转不动眼睛。     墨卿歌一挥袖,嘴角噙着恶毒的淡笑,“让古圣师好生瞧瞧咱们大殷的行刑之法。”     那牢头长的就十分下流猥琐,墨卿歌这么一说,他就差没流着口水跪舔下去,“好的,好的,墨大姑娘的吩咐,小的莫敢不从。”     话落,他转头看向古绯便换了副嘴脸,“嘿嘿,开牢门,带死囚,上刑具,大爷今个就要将这死牢十八般刑具都用一遭。”     古绯隐在袖中的手一紧,她目光锐利如冰刀,直直地看着墨卿歌,抿紧了唇。     牢吏们的动作很快,三两下就从其他牢房之中拖出死囚,绑在架子上,墨卿歌笑着进来,弯腰将古绯推了出去,并俯身在她耳边道,“好生看着,他们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记着这些,你痛苦了,我才觉得快意!”     她边说还边伸手扣住古绯的下颌,掰着她的脸,让她睁眼看着面前的酷刑――     气若游丝的死囚,在通红的烙铁之下,惨叫出声,带倒刺的长鞭,浸润了盐水,一下一下地抽在人身上,然,这些都还不是最残忍的。     古绯还未眨眼,就见那牢头手执薄刃,那刃极钝,以无比缓慢的速度从死囚的身上划过,一刀下去便是一片血肉,当真是活刮之刑。     浓郁的血腥味化不开,古绯像是又感觉到了多年之前的生削腿肉的极刑,原本已经大好的双腿,这会又开始抽搐的疼起来。     “咯咯,”她的反应极大的取悦了墨卿歌,修剪的圆尖的指甲沿着古绯的脸沿寸寸下落,“很痛啊?好看的还在后面。”     她这么说的时候,有一牢吏手拿利钩子,嗤啦地就刺进死囚肚腹,手腕翻转,再用力拉出来的时候,那钩子上带出长长的肚肚肠肠,哗啦啦的血水流了一地。     那牢吏使的力巧,一时半会这样的重伤,那死囚也无法昏迷也无法死去,一睁眼还能看见自己的肠肚拖在地上。     死牢里所有的刑具都被用了一遍,那几名死囚在牢吏的折磨下,咽气也是早晚的事。     墨卿歌半点不适都没有,她反而看的津津有味。     “墨大姑娘,完事了。”那牢头撮了撮手,点头哈腰地对墨卿歌道。     墨卿歌点点头,她缓步到沾满血的刑具边,一伸手就拿起刚才那钩子,上面还半截人肠在晃荡,“你们出去。”     那牢头面露犹豫,“墨大姑娘,您晓得,古圣师不能……”     “滚出去!”墨卿歌一挥那钩子,那半截人肠啪嗒一声就甩到牢头脸上。     牢头眼神微闪,弯腰行了个礼,带着人慢吞吞地往外走。     古绯冷笑一声,“怎的,也想挖我心肺出来不成?”     墨卿歌转着手里的钩子,弯了弯水汪眸子,“怎么会,祖母可是叮嘱过我,千万不可伤了你的皮相……”     她走近,钩子一勾古绯轮椅,再优雅地伸脚一踹,便将古绯轮椅弄倒,眼瞧着古绯摔到地上,她抡起钩子,娇笑之中那钩子有如寒光般下落――(未完待续)           259 蜉蝣朝朝暮暮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铿”的锐响,石火飞溅。     尖利的钩子,染满了鲜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不断上浮,古绯动也不动,她趴在地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却冰冷地盯着墨卿歌。     “咯咯……”墨卿歌娇笑起来,花枝乱颤,分外惹人。     她瞧着那钩子钉在古绯的五指指缝,差之毫厘就穿透她的手掌,十分欢快的道,“放心,你最有用的就是这双手,且,你若这般轻易就死了,多么无趣。”     古绯缓缓撑起身,她反手一用力,就将那钩子拔了出来,锋利的钩子划过地面,就发出难听的嗤啦声响。     “看来,墨老妖婆靠上了兰后,”古绯语调平波,听不出半点的情绪,“怎的,那老妖婆没让你做太子妃?亦或未来的一国之后?墨卿歌,你也不过如此。”     她说着,手腕一转,动作缓慢而有力的用钩子一下一下地划破墨卿歌的裙摆,水粉沾染上猩红,晕开成无比的脏色。     墨卿歌不以为然,她躬身凑到古绯面前,眼也不眨地盯着她道,“哼,你以为我真看重那点权势?”     “墨绯,你从来都错了,”她伸手钳制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眉目带起扭曲的厉色,“我一直想要的,便是将你所有的都抢过来,你的兄长墨玄,还有乐清泊,一介低贱的分家之女,能配有卓绝的制墨天赋?”     下颌的疼痛让古绯微微皱眉。她一直都知道墨卿歌有意在与她争抢,可是不曾料到,她的心思原本已经歪曲到了这样的地步。这哪里还是一个正常人,分明就是已经嫉恨她入骨髓。     “配不配,我是不晓得,”她勾起嘴角,抬手握住墨卿歌手腕,并逐渐用力,“可是我清楚。你是没有,你就是个皮囊不错的废物。”     这话彻底的激怒了墨卿歌。她挣了挣,没挣脱古绯的手,反而被古绯拉的几乎跌倒。     “墨卿歌,你就是墨家的废物!”古绯继续说。趁其不备,猛的起身,将她掀倒在地,锐利的钩子就抵在了她白皙的喉咙。     墨卿歌双眸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站着的古绯。     古绯嘲讽地勾起嘴角,钩子一用力,就刺破墨卿歌的皮肉,“你说,我就在这杀了你。又有谁拦得住?”     听闻这话,墨卿歌身子颤了下,她这才回过神来。“你居然站起来了?站起来了……”     古绯唇边暗影越发深邃,她抬脚不轻不重地踩到墨卿歌胸口,“莫不是你想亲眼看看?”     “好,墨绯你好的很。”墨卿歌大笑出声,她抓着古绯的腿,面目带着不甘的狠厉。     古绯手下微微使力。就见殷红的血从墨卿歌脖颈滴落,譬如血珍珠。     “阿绯。住手!”     斜刺里,冷不防冲出个人影来,并一股大力袭来,将古绯推开。     古绯后退几步站定,定睛看去,才发现来人居然是久未再见的乐清泊。     只见乐清泊小心翼翼地将墨卿歌扶起来,皱眉扔掉钩子,还掏出帕子来为墨卿歌包裹伤口,这才转头看向古绯,随即第一眼,他就讶异了,“阿绯,你腿好了?”     古绯眉目清冷,她冷笑着看乐清泊所有的神色变化,淡定自若地走到轮椅边,一理裙摆,复又坐下,当即转着轮椅就要回牢房。     “阿绯,”乐清泊唤了身,他搀着墨卿歌几步到她面前,挡了她的道,“如此境地,你为何还对墨家耿耿于怀,几个时辰前,卿歌还去求了皇后娘娘半晌,说你定是无辜的。”     古绯抬眸,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有浮冰碎雪在簌簌下落,天地孤寂,一片寥色。     她望着乐清泊,这般细看,才发觉他瘦了许多,下颌也有青色胡渣,可那副爱憎分明的纯粹气质,却半点都没改变,一如既往的在他眼里,世界便是他亲眼所见的模样,白的便是白的,黑的便是黑的。     从前,她是艳羡这样的性子,也觉这样的乐清泊,没什么不好,可现在,她却无比的厌恶。     念及此,她眉目便生不耐,“让开!”     乐清泊不为所动,他见墨卿歌站好了,便蹲身与古绯直视,“阿绯,你为何不问问我之前去了哪?”     古绯不为所动。     “我回了云离一趟,”他说道这苦涩一笑,“我回去跟他们说,我要娶你……”     “乐清泊!”古绯没作声,倒是边上的墨卿歌受不了的尖叫了声,“你的聘礼都摆我闺房了,现在是何意?”     听闻此,古绯终于挑了下眉梢。     乐清泊仿佛没听到墨卿歌的话,他似乎想伸手拉古绯一下,犹豫半晌,又收回了动作,“你处境堪忧,若是你同意,可与卿歌一同入我乐家门,如此在大殷,便没人敢轻易处置你,皇后娘娘也会多加考虑。”     “呵,”古绯轻笑一声,眨了下眼,目光落到墨卿歌身上,瞅见她青白不善的脸,当真觉得开怀的很,“入你乐家门?那以何身份来入?”     “平妻。”乐清泊毫不犹豫的回答。     古绯脸上笑意更盛,她轻抚鬓角,眼角犹如春花绽放,“妻啊,那还真是不错……”     “不行!”墨卿歌撕破伪善的面孔,眼底的怨毒让人背脊生寒,“我不会让她入乐家门,她也入不了,乐清泊,你聘礼已下,最好死了这条心思。”     话毕,墨卿歌将捂在脖颈的帕子狠狠扔到地上,愤然甩袖而去。     乐清泊回头,诧异地望着墨卿歌离去的背影,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那神色的墨卿歌,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古绯笑的更欢了,但那笑并未达眼底,而是迅速地凝结成冰霜,玄而未落,“很早之前,你便是你,我便是我,生死祸福,与君无关。”     说完这话,她并不等乐清泊有何反应,便转着轮椅进了牢房,再不见他。     良久之后,乐清泊才回过神来,他半垂着头,眉目的俊朗之色郁结为化不开的轻愁,整个人竟有种萧瑟无比的意味。     彼时,兰后的承鸾殿,无数的宫灯将整个大殿映照的亮如白昼。     兰后卸了凤冠,青丝垂落,她穿着单薄的寝衣,偌大的寝宫,无意宫女随伺身旁。     “蔻丹芳华,一刹那,轻许地老天荒,只是他……”她抚着头发,望着铜镜之中的那张脸,肤白唇红,雍容高贵如常。     “只是他言笑顾,美目桃花,韶华沙,蜉蝣朝朝暮暮……”     接着兰后的尾音,是一醇厚嗓音,念叨间,便见一袭薄衫的墨长河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兰后动作一顿,她并未转身,只是透过铜镜,视线落在墨长河身上,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你不该来。”     墨长河也不见礼,他径直到兰后身后,袖一拂,双手拢起她的青丝,动作温柔的道,“我若不来,又岂知眼下形势。”     兰后瞧着墨长河熟悉的脸沿,眉目柔和一瞬,“眼下形势又如何?”     墨长河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发,至心喜处,还低头深嗅一口,“兰儿可是想让大皇子荣登九五?”     兰后转身,她抬头深深地看着他眼,斟酌片刻,“是,明月必须要荣登九五,君临天下。”     墨长河垂手,他嘴角噙着浅淡的笑,“这便是你多年以来的愿望?”     “是,”兰后回答的毫不迟疑,她整张脸焕发出莫名的神采来,犹如夜空亮星,“我筹谋二十多年,等的便是眼下。”     墨长河眉头一皱,然又很快舒展开,他退离兰后一步问道,“如此,草民明了。”     闻言,兰后指尖一捏衣袖滚边,她起身,单薄的寝衣,依稀能见她保养得当的身体曲线,“你不是草民。”     墨长河摊了下手。     “太上皇,”兰后说道,“明月即位之日,你便是太上皇!”     此话一落,像是颗石子咚地落入湖泊之中,激起不休的波澜,饶是墨长河心中有数,也被惊了下,“太上皇?”     兰后嘴角一翘,就笑了,她缓步到墨长河面前,伸手带眷恋地轻抚过他的眉眼,吐气如兰的呢喃道,“当然,我费尽心机让明月登位,哪里单单是因为他是我儿子,需知……”     说道这,她一顿,整个人柔顺如丝带一般依偎进墨长河怀中,鼻息之间满是梦回无数次的气息,“他也是你的儿子。”     墨长河一震,他扳正兰后双肩,正视她眸,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兰后抿唇浅笑,她伸手敛了下耳鬓散落的发,清楚无比的告诉墨长河,“明月,他本就是你和我的孩子。”     墨长河从兰后脸上找不出半点作伪的神色,他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给震惊到了般,接连后退好几步,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反之,兰后状若平常,她重新坐回妆奁边,淡淡的道,“当年之事,你也最清楚,如今又有甚吃惊的。”     好半天,墨长河才似转过味来,“所以,皇上是已经……”     “驾崩”二字,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兰后轻笑一声,她随手拿起匣子里的凤簪,来回摩挲簪子最尖锐的末端,眯着眼道,“你若想他三更去,他便活不到五更,是以……”     “长河,你想他有几多好活?”(未完待续)           260 我要生杀夺予之权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迷迷糊糊间,古绯以为自己看到了尤湖。     他穿着逍遥王那身绯红华服,一手搁腰腹,一手背剪身后,就那么俊美无双地踩着污秽的暗影走进来,有深浅不一的斑驳阴影投落在他身上,打出不真切的光圈。     她坐在轮椅上,夜深露重,觉得冷,一双小腿还止不住的泛疼,脚边老鼠肆意,浑然不怕人。     杏眼一眨,尤湖就立在她面前,她瞧着他伸手,温暖指尖如拂春水的从她眉骨划落,沿着脸庞的轮廓,一直至小而尖的下颌。     她望进那双沉若深渊的凤眼中,只觉那双眼奇异地仿佛生了漩涡,将之席卷进去,便再也爬不出来。     “姑娘……”     呢喃在耳,她胸腔之中的心随之一跳,张了张唇,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姑娘,古姑娘……”     古绯再眨眼,她愣了下,透过晦暗,瞧着面前的人眼梢一挑,疏离与冰冷浮满眼眶。     “阿绯见过大殿下。”她不咸不淡的道,连对方的来意也懒的问。     明月淡淡一笑,丝毫不恼古绯的无礼,“本殿以为,古姑娘身陷囚牢,定然会惊慌失措才是,不曾想,姑娘倒泰然自若,置身于此,还能安然酣睡。”     古绯眉头微皱,“我睡着了?”     她记不起自己到底是做了梦还是尤湖真来过,亦或出现了幻觉?     明月笑意加深,“姑娘似乎半点都不担心自个安危?”     古绯扬起下颌,“生死有命,有甚担心?”     明明是自己发问,却被问住了。明月觉眼前的女子像是浑身长满倒刺,时不时还龇牙凶狠,简直桀骜难驯。     不过,越是如此,他反而越发有心想要做个出众的猎人,“该是姑娘笃定自己这次死不了?是以到这地步都还如此行事乖张。”     古绯冷笑出声,她眼梢挂满讥诮。“哦?阿绯却以为是殿下不想阿绯死。“     闻言。明月哈哈大笑起来,他击掌称赞道,“不愧是能让逍遥王另眼相看的姑娘。聪慧非比一般。”     “既然姑娘知本殿心意,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他说着凑近古绯,伸手挑起她下颌,“从还是不从?”     古绯自晒。“从又如何?不从又如何?”     明月挑眉道,“从。日后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从么?本殿自然还能找到另一个墨绯。”     他说的是墨绯,而非古绯。     古绯心头一动,顺势问道。“殿下,怎可确信这世间能有第二个阿绯?会制一手佳墨的阿绯?”     明月指腹摩挲她下颌,“制不制墨。不是最重要……”     “重要的是,墨家彻底站到了殿下和皇后娘娘一边。日后,这大殷,众多达官显贵之阴私,哪里还有墨家透不进的,墨家晓得了,便是殿下和皇后娘娘晓得了,况且墨家还能挣大把的银子,一统三国,可不是需要银子么?就是其他笔、纸、砚四大世家,因着千丝万缕的姻亲关系,墨家出面拉拢,那也是事半功倍。”     古绯一口气说完,她脸上神色冷若冰霜。     明月垂手直起身,嘴角的笑意敛了,“是,这第一桩,便是墨卿歌会嫁给云离乐家的乐清泊,而你墨绯,与墨卿歌自幼双生,因着身有死劫,在庵堂修行数载,避过灾难近日才归,因着卓绝的制墨天赋,与本殿一见倾心,且深的皇后欢心,不日就会赐婚,本殿加登太子位之日,便是你我大婚之时。”     “啪,啪,啪,”古绯接连拍手,脸上的嘲讽明晃如刀,“好个双生,殿下真是费煞心思。”     明月笑道,“古姑娘,值得罢了。”     古绯想起勋老跟她说过的话,心头千思万绪急转直下,嘴里却道,“殿下,悉数都安排妥当,看来阿绯不从是不行了。”     听闻这话,明月眸色亮了一分。     古绯头往后靠,枕在椅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脑子越发清明,“良禽择木而栖,所以,应下殿下是小事,甚至,阿绯还可助殿下一臂之力,但――”     她说道这,人往前倾,眼都不眨地盯着明月道,“需殿下也应下阿绯一个小小的要求。”     “嗯?”明月从鼻尖发出疑问。     古绯扯开嘴角,“我要一个人的生杀夺予之权!”     话落,她眉目舒展,犹如冬雪消融般妩媚,一向黑白分明的眸子霎起赤红戾气,很是惊人。     “何人?”明月心起惊意,却对古绯这姿态越发的欣赏了。     古绯冷笑一声,目光幽深而冰冷地看着明月,一字一句的道,“墨老夫人!”     明月并不意外,他一挑眉,目有沉吟之色,似在思量。     死牢之中,气味并不好闻,死尸的腐臭味,以及晦暗的阴影,投在明月身上,将那股子的斐然气度都压了下去。     好一会,他才开口,“当可应,不过,得阿绯与本殿大婚过后方可。”     古绯自然明白明月的投鼠忌器,她一口应下。     明月抚掌而笑,他微微俯身,凑到古绯面前,笑着对外面的狱卒吩咐道,“古圣师身为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哪里会是弑君罪人。”     说着,就转到古绯轮椅后,推着轮椅缓缓步出死牢,那等狱卒哪里敢有半点异议,皆低头不语。     一进一出,不过都是眨眼之间,古绯唇有讥诮,果然权势动人心,就冲如此的翻云覆雨,莫说弑君大醉,就是六亲不认都是常事。     明月其实并未将古绯带回自个在宫外的皇子府,而是一转眼,就还是将人送进了云霞殿,并差人过来好生服侍。     可古绯看见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讽刺地看了明月一眼。     明月不恼,他还十分欢喜地伸手摩挲了下古绯的下颌。在她抗拒之际,又很快松开并道,“本殿正妃,好生歇息,多养几日,才是最美的新妇。”     古绯瞧着说完这话的明月出了云霞殿,那左摇右摆的长袖。翻飞的袍摆。以及服帖的发梢,直至不见,她这才收回目光落在殿中陌生的宫女身上。     古绯不晓得明月如何与兰后说的。只是一夜功夫,她身上弑君的罪名就被洗清的一干二净,她还是从前那个制墨技艺了得的古圣师。     至于墨家,自有兰后安抚。墨老夫人沉默以对,却有下人见。墨家嫡长女大京第一美人的墨卿歌当是时,在房间里摔了好些茶盏,怒不可止。     不过,这些都与古绯无关。这几日,云霞殿有宫中绣娘出入,对古绯量体裁衣。还拿了花样给她选。     古绯哪里会在意,她看都不看一眼。随意一指选了事。     明月也未曾让古绯不得外出云霞殿一步,故而对外面的消息,她也是多有知晓。     比如,眼下的皇宫和朝堂,外有明月稳者,内有兰后把控,而初元帝却是毒入心肺,瘫在了龙床上,每日没几个时辰是清醒的。     而对明月的大婚,兰后自有说辞,她连弑君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干了,又何必再少几桩,捏造圣旨,也是信手拈来,让整个大殷的人都晓得,大皇子大婚,乃是皇帝之意,一为冲喜,二为了却心愿。     即便察觉到蹊跷,有所不忿之人,也是按捺下来不语。     另一件大事,便是云离制笔世家的乐家乐清泊迎娶大京第一美人墨卿歌,不仅与大皇子是同一天成婚,更是这笔墨两世家的姻亲,为人多津津乐道,一桩美谈。     再比如,古绯从宫女处听完,三千佛国的释婆罗已带着使臣于昨日离京。     古绯有微愣,说起来她已有好些日子没再见到尤湖,按理,殷九狐乔装在释婆罗的使团之中顺利离的大京,而明面上,尤湖则以逍遥王的身份留了下来。     可她晓得,待殷九狐一回到南齐,必定立马就会恢复皇子身份,到时,谁还估计一个替身,即便这个替身与殷九狐长的一模一样。     彼时,两人的处境,同样堪忧。     她也不晓得,这会尤湖是否已经听闻她要嫁给大皇子明月的消息。     想来,诸多手段的尤湖,又哪里会不晓得。     她自晒而笑,摇头不已,分明自己都自身难保,又何谈他人,即便这人与她来说,是有诸多的不一般。     又是几日过去,明日竟亲自来接古绯,说是一应差不多都妥当了,她只需回墨家安心待嫁即可。     古绯自是不反对,她不仅回了墨家的院子,明月还差遣了一队亲卫给她,说是护卫。     古绯朝他一笑,但那笑不达眼底,只堪堪在眼梢就凝为冰凌。     对古绯回墨家的事,大京之中自有观望的,可到她院子里来访的第一人,却是墨卿歌,她穿着喜庆的丹碧纱纹大袖衣,下是同色马面裙,一头飞天髻,钗着华丽又罕见的火珊瑚头面,艳红的耳铛,还有腕上一套的镯子臂钏,当真是艳丽的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古绯目光从火珊瑚头面上一扫而过,嘴角上翘,就是惯常的讥诮之色。     墨卿歌踏进来,她在古绯面前展开袖子转了圈,才言笑晏晏道,“可是认出我这头面了?”     古绯端起茶盏,赶人的意味不言而喻。     偏生墨卿歌当没听到,她娇笑几声,“云离乐家祖传之物,火珊瑚,乐清泊与我的聘礼,是不是特别好看?”     古绯默然,原是上她这来示威来了。     她冷笑一声,手中茶盏一倾,就准确无比地倒了墨卿歌一身。     只是可惜,茶水不烫,初初温热罢了。     墨卿歌惊呼一声,上好的裙裾湿了一大片,很是狼狈,就是她那双绣鞋尖上龙眼大小的火珊瑚珠都给淋的直滴水,叫她心疼不已。     然,古绯不给她回嘴的机会,径直冷冰冰的逐客道,“滚出去,再在我面前显摆,砸了你这一身头面都是小事。”     墨卿歌敢怒不敢言,毕竟日子一到,如无意外,古绯便是大皇子妃,日后的皇后,哪怕是做一天的皇后,也不是她现在敢撕破脸皮的。     瞧着墨卿歌隐忍又怨毒的模样,古绯却是头一次觉得,或许做大皇子妃也不赖。(未完待续)           261 不见血的死法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是夜,有星无月。     斑驳暗影,深浅不一,平添几分的狰狞之色。     院门外,皆是巡守的大皇子亲卫,古绯关了门落下栓,尝试从轮椅上下来,先是站稳当了,尔后才缓缓走动。     她走的很慢,可却很稳,安静无声,雪白的中衣逶迤曳地,拉长的身影,纤细而单薄。     一直早屋中转了好几圈,身上微微发热后,古绯这才扶着床柱坐下。     然,就这当,击掌之声响起,“看来姑娘腿上血肉已经大好了。”     紧接着,从屏风外间转出一袭长衫的书生来,尤湖脸上还是覆着面具,嘴角微微上翘,眼梢有柔。     猛一见这人,凤酌还愣了愣。     尤湖靠在屏风上,双手环胸,目光落在古绯被中衣遮挡的小腿上,高深莫测的道,“小生的血肉,姑娘的腿,这算不算血肉相溶,不可分割?”     古绯面无表情,她既不为那等轻佻的话所动,也不为此事心生感动,本来她就是个不喜凡事多解释的性子,有空当说好听的话,不若多做事。     她只是眉尖一蹙道,“殷九狐走了?你是何打算?”     尤湖不可置否,他施施然走过来,随意地在古绯床沿坐下来,手枕脑后,往床上一躺,不甚在意的道,“没甚打算。”     说着他偏头看向古绯,只能见她如瀑的青丝,发梢柔软的铺泻在锦被上,很是细软顺滑,他眯眼又道,“也可等着姑娘与小生一道离开。”     听闻这话,古绯怔忡。她是想过要离开大殷,况此前还从云离那边有了兄长墨玄的消息,她只等着此间事了。     然而此时尤湖提及,她再次动了心思。     “是要离开,”古绯说道,莹润如白玉的脸上浮起浅淡的笑意,“不过不是和你一道离开。我不去南齐。”     尤湖也没想将人拐到南齐去。毕竟他晓得自己的事,整个南齐就是龙潭虎穴,并不比大殷好到哪去。是以,他对古绯这话,并不意外。     “去云离也好,”尤湖考虑了瞬。“云离也有琳琅阁,但凭姑娘吩咐。”     这话。就算是将云离的琳琅阁尽数都交到古绯手里。     古绯看了他一眼,一挥袖,示意他起来,“我要安置。”     尤湖单手撑起头。另一手挑起古绯一撮细发,捻至鼻端轻嗅,还可以压低了嗓音道。“整个大京都传的沸沸扬扬,说大皇子明月要娶姑娘为正妃。姑娘可是心甘情愿点的头?”     古绯还以为他不会纠结此事,她只是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眼瞳,深邃黝黑如黑曜石,很是吸人心神。     尤湖却是轻笑了声,即便脸上覆了层假面,仍能看出他舒展了一分,“小生明白姑娘的意思了,那么,大喜之日,小生定送姑娘一分天大的贺礼,届时,姑娘定乖顺无比的跟小生一道离开大殷。”     话音方落,他人一下起身,弹了弹长袍,边往外间走边对古绯挥手道,“姑娘,好生休息。”     一句话的功夫,他人已迈进了暗影之中,再不见。     古绯定定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半晌,好一会才挪到床榻上,扯过锦被盖好,闭眼睡觉。     十月,墨长河突然归来,墨老夫人大喜过望,急急交出手中掌事之权,盼望着墨长河能凭一人之力,扭转墨家危势。     然而,一转过身,墨长河便将一应庶务都交到古绯手里,并声称,“墨家家主之位,再无人能有古圣师之势,故而这家主之位由古绯来担当,在是合适不过。”     不说古绯不晓得墨长河是如何作想的,就是墨老夫人都被气的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晕厥过去。     古绯从来就不是个怕事的,眼下墨长河将这般好的机会给了她,她还顾虑什么。     当下,不仅将墨老夫人手中仅存的那笔金子一掏而尽,跟干脆的将墨家在大京的商铺卖个七七八八。     墨老夫人即便晓得,也无可奈何,去找墨长河说教。     墨长河见天的不见人,不是在风月之地是恣情美酒,就是在河畔画舫游湖,风花雪月,好不快活。     至于曾与墨老夫人撑腰的兰后,却是不管这些,总归古绯不日就将成为大皇子妃,只要她圣师的名头还在,那一双手还能制墨,想要兴起一个制墨家族,那还不简单。     且,大皇子明月将同古绯的交易条件告知了兰后,兰后就更是对墨老夫人避而不见。     昔日能狐假虎威的靠山,终有一日坍塌下来,才是最叫人绝望。     古绯看着仇人一个个的心灰意冷下来,她却做了件更让人愤怒的事――     墨窑!     墨家的根本,烧炱烟炙的火窑,除了大京城外的墨窑,其他郡州的火窑,她给毁的一干二净。     这般作态,终于让兰后心生不满,她差宫人给古绯带了话,“适可而止!”     古绯适才佯装收手,一心闭门不出。     墨老夫人一夜之间再没从床上爬起来,苍白的鬓角,满脸的皱纹,一身狠厉翻滚,见着古绯的时候,目露狰狞,哪里还有半分从前吃斋念佛的悲天悯人。     墨家的几位爷,眼见大势将去,心头打算开了,似乎只等墨家牌坊一倒,就作鸟兽散,各自营生活命去,毕竟,连墨长河都不闻不问,这墨家哪里还有多少奔头。     只有墨卿歌不以为然,她特意带着乐清泊去见了墨老夫人,也不晓得三人说了什么,总归都是一些,只要她嫁到云离乐家,墨家就中不会真正的倒下去,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给墨家留一口气,她就能重振墨家云云。     且等着看古绯的下场!     如此安慰,又得了乐清泊的应。墨老夫人才算稍稍宽心,挣着口气,硬是耗着都要看古绯何时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对此,古绯哪里有心思理会,奉大皇子之命,宫里来了嬷嬷,说是教导古绯礼仪宫规。     那嬷嬷冷脸冷眼。深刻的法令纹。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予的。     古绯哪里会听从她的话,直接让白鹭将人给扫地出门。     将那嬷嬷气的面色青白,回宫与兰后告了古绯一状。自然兰后不满,可明月只笑了笑,半点不计较,还差人将差不多快赶制好的如火嫁衣画了小样。与古绯送去。     十一月十,大京天降大雪。仿佛一夜之间,整个天地都成素白的颜色,雪色干净的让人难以置信。     这时候,古绯腿上几欲痊愈。旁若无人之际,她已不坐轮椅,就是站上半天。也是无碍的。     她悄然吩咐了白鹭,让她隐秘的去置办一些小巧锐利。便于藏身上的利器来。     尤湖自从那日之后,再没来过,且南齐那边,对于逍遥王顺利回归的消息早放了出来,兰后知晓后勃然大怒,派人前往逍遥王府捉拿王府官眷与替身,却是扑了个空。     是以,便是脸古绯,都不确定尤湖究竟还在不在云离。     私心里,她却是想去相信,他一定躲在大京某处,等着送她成亲贺礼,然后再想法子出京,兴许真会带上她。     可到底,她不习惯将自个的安危都寄托在旁人身上,故而一面让白鹭准备点防身利器,一面安人手,连从前墨玉华留给她的人也动用了起来,确定能顺利脱身。     毕竟,她是半点都没想过真要嫁给大皇子明月。     十一月二十三,大皇子明月大婚之日,也是大京第一美人墨卿歌嫁给云离乐家乐清泊之日。     头天,宫里就来了人准备着,待到这日,该古绯穿上龙凤嫁衣,她却从头至尾冷着脸,并不依言行事,反而差人将明月请了过来。     明月到之时,已是卯时末,他穿着烈焰如火的喜袍,奢华的白玉玉冠,金线串南海珍珠的博带从髻上垂落下来,将他衬的俊逸如泉中玉。     他看着坐在床沿,只穿着寻常小袄的古绯,笑着道,“莫要同本殿置气,快快换上喜服,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古绯冷眉冷眼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冰凉的让人后背发憷,“我要那墨老妖婆现在就死,如此来庆你我亲事!”     明月眉头一皱,“今日不适合见血。”     古绯冷笑一声,“不见血的死法多的是。”     明月走近她,看着她眉目的尖锐之色,“明日,待你我拜堂礼成,一到明日,本殿双手将人奉上!”     古绯微微勾起嘴角,浅淡的唇色一启,却吐出叫人心惊胆颤的话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殿下毫无诚意。”     “不过,”她话锋一转,又道,“殿下不肯动手,阿绯叫自个的人动手就是,还忘殿下勿要阻拦!”     话音甫一落,她一招手,在门外候着的苦妈当即垂头进来。     “苦妈,”古绯温言细语,她甚至还伸手摩挲了下明月腰间系着的那块龙纹玉珏,“去,将人杀了,记得,不要见血,咱们殿下可不喜欢。”     苦妈耷拉着松弛的眼皮,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是!”     明月唇动了动,看着出去的苦妈眸色微闪。     古绯又笑道,展开一旁的嫁衣,冲明月道,“不若呆会殿下为臣女系腰带。”     字字婉转妩媚,带着沙冰之感的绵软,叫人心尖跟着软糯起来。     明月低头,就见古绯那双让人见之不忘的眼中,灼灼的只映着自己一个人的影子,仿佛鬼使神差的,他忽的觉,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早死晚死,总归都逃不脱那下场,又何必为了争这几个时辰,与古绯不痛快。     且这般乖顺又可人的古绯,他还是第一次见,撇除那点权势的勾结,他实际,对于她,还是心悦居多。(未完待续)           262 两年前的墨绯死了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如火嫁衣,绯烈的颜色,金线纹绣的龙凤呈现,几欲灼伤眼眸。     明月将那条掌宽的腰带从头摩挲到尾,后看了看垂眼坐在床沿的古绯,轻笑了声,捻腰带走过去,躬身绕过她纤细腰身,亲手将腰带束好。     亲手束,尔后亲手解。     有幽深的暗芒从明月眸底蹿起,从他唇边逸出的低笑越发显得低沉,叫古绯眉尖一蹙,待腰带系好后,她一挥袖就将人推开,转眼就冷下脸,翻脸不认人,“殿下,该离开了。”     明月只当她是女儿家的娇矜,脸皮薄罢了。     待明月一走,古绯看了看房里的太监宫人,微微勾起嘴角,冲边上的白鹭和夜莺使了个眼色。     两人暗自点头,过来一左一右将古绯扶到妆奁前,自有宫里出来的嬷嬷为古绯上妆,白鹭趁没人注意的当,悄然溜了出去。     花鬓云影,面若白玉,眉若远黛,艳红菱唇,再一袭烈焰如火的嫁衣,即便古绯坐在轮椅上,平白比人矮上一截,那也是艳丽非常,特别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水润润又冷冷清清,叫人视之,犹如大热天一汪泠泉浸入心间,浑身都觉舒坦安宁。     出门之前,蒙上盖头,盖因有大皇子亲卫在旁,并无闲人在旁喧闹。     墨家府门外的车辂,八名亲卫抬着,金黄和朱红的络子从圆弧的辂顶垂下来,丝丝缕缕,很是奢华,后跟华伞,上坠金铃。轻风拂过,便发生叮咚悦耳的金铃之声,不绝于耳,煞是好听。     古绯坐进车辂中,帘一放,整个辂中空旷下来,再无旁人。     她抬手揭了盖头。悄悄撩开点帘子。见有辆缀满红绸的花轿从府门中被抬出来,还跟着喜娘和陪嫁丫头。     古绯冷笑一声,晓得里面坐的人定然是墨卿歌了。     “姑娘。看甚?”猛然耳边响起温热。     古绯猛然回头,就见一张俊美到雌雄莫辩的脸,她愣了愣,“尤湖?”     都不知自个的声音带不经意的颤。     尤湖点点头。他挨的极近,似乎在细细打量她的眉眼。另一手却摸上了她的腰间,并指头用力,着重在那腰带上转了几圈。     “听闻,姑娘的腰带是让大皇子系的?”他在她鬓边嗅了口。脂粉的香味混合着女儿家的体香,很是好闻。     古绯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对你要做的事没兴趣,但别碍着我。”     尤湖笑了下。“哪里会碍着姑娘,小生还会助姑娘。”     说着,他屈指一敲辂底,就听的咔哒一声,那底下的隔板竟开了条缝隙,紧接着,就从里面冒出个同样化着新娘妆容的女子来。     那女子朝尤湖一点头,撑着爬出来,古绯才发现就连那身嫁衣都与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尤湖朝古绯一伸手,嘴角带笑,“请姑娘随小生走吧。”     古绯缓缓勾起嘴角,她将手上的盖头塞给那女子,径直从轮上站了起来,“好。”     听闻这话,尤湖眼底就迸发出星芒的点光,很是晶亮,不知他想起什么,居然克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久咳不止,面带潮红,因着担心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他只得用手捂着。     古绯皱眉,辂中有暗匣,她打开找出茶水,倒了点送至尤湖面前。     尤湖就着她手抿了口,缓了那口气,就听闻辂外有亲卫上马的动静,他拉着古绯赶紧藏身于辂底。     果然,不出片刻,车辂咕噜转动起来,却是吉时已到。     狭小的车辂隔层中,古绯缩手缩脚,她后背抵在尤湖的胸前,感受到透过衣料的滚烫气息,略有不自在,遂动了动。     哪知,尤湖一手按住她,将他往自个怀里拢,并凑到她耳边,小声的道,“姑娘,莫动。”     古绯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果真不再动了。     车辂木轮咕噜转动,不过一刻钟,咚的一下,车辂就停了。     古绯敏锐地听到喜娘叠声唱喏的喜曲儿,紧接着是厚重的脚步声入车辂中来,然后是大皇子明月在说,“我来接绯入府。”     最后是辂外响起的鞭炮锣鼓声,车辂又缓缓动了起来,该是让人给挪到偏房中搁置了起来。     又是一刻钟过去,尤湖抬手撑开辂车隔板,探出头去,瞧着无人后,这才将古绯抱了出来。     “公子,姑娘。”刻意压低的嗓音从帘外传来,辂帘被撩开,却是古绯压根就不认识的一名侍卫。     尤湖却很是熟悉,他冲那侍卫一点头道,“准备妥当了?”     那侍卫随即从身后摸出两身下人穿的短打衣襟来,“一应妥当,只等公子与姑娘换上衣裳,便能顺利出府。”     尤湖接过衣服,又将辂帘闭严实了,将小一号的衣衫塞到古绯怀里正色道,“姑娘,咱们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务必要离京,如若不然,只怕日后没这等好机会了。”     古绯抿了抿,红若朱砂的唇角就有深邃的暗影生成,她三两下退了嫁衣,也不顾忌尤湖还在,边穿衣裳边道,“我晓得,两个时辰后,我在东城门……等你。”     这便是默认要与他一道离开大殷了。     尤湖眼梢上挑,就潋滟若三月春光地笑了。     此时,辰时末,古绯在那侍卫的帮衬下,先行离了大皇子府,白鹭早收到了信儿,在外候着,一见古绯出来,立马背着她往之前就备好的落脚处去。     原本今日,就算尤湖不插手,她也会想方设法事先离开,然后混入墨卿歌的迎娶队伍中,本来她也是打算着李代桃僵,如今尤湖在那车辂上做了手脚,倒让她行事起来诸多便利。     那落脚处,就在墨府外一不起眼的一进小宅子里。苦妈提着墨老夫人的人头正在正厅里候着。     瞧着古绯进来,她迎了上去,将手里的包裹解开,恰是墨老夫人的项上人头。     古绯并无多少得色,她淡淡地看了眼,“如此杀了她,倒便宜了。”     苦妈随手将那人头扔地上。笑道。“老奴可没姑娘那般好心,这老妖婆临时之前,可还受了好一通的折磨。哭着跟老奴讨饶来着。”     听闻这话,古绯脸上这才露了点点笑意。     “给我更衣,”她抬脚往厢房去,“我要送墨卿歌一份大礼!”     苦妈和白鹭应声称是。两人随古绯进了厢房,打水的打水。找衣裳的找衣裳,却是古绯此前就将自个的一应物什都搬了过来。     盖因晚些时候多半要跑路,古绯吩咐苦妈去准备出行细软,旁的行礼却是过后让人直接送到桃园去了事。     巳时两刻。主仆三人悄然离了那小宅子,苦妈怀揣古绯的一封亲笔书信,自去找乐清泊。而古绯则让白鹭将她送到北城墨家墨窑那边去。     此时,早上才好不容易放晴的日头。又洋洋洒洒落其雪来,飞扬的大雪,将整个大京笼罩在银装素裹之中,分外妖娆而冰冷。     古绯梳了简单的堕马髻,斜插白玉簪,穿湖绿色妆花素面小袄,下是白色烟笼红梅花百水裙,大红的中衣却是没换的,又拢在银狐轻裘大氅中,整个人显得越发单薄和娇小。     到了地头,她果然见一袭大红喜袍的乐清泊在雪地之中狂奔,瓢泼的冰雪之下,那抹红,就成最亮眼的颜色。     白鹭很是贴心,担心大雪天,古绯不便行走,又将早先备下的轮椅找了出来,古绯坐在上面,行至高处,眯眼欣赏乐清泊的嘶声竭力。     “墨绯――”乐清泊倏地大喊出声,“你出来!”     古绯冷笑一声,白鹭脸上露出不忿之色,挽袖道,“姑娘,让婢子去教训他,再不济干脆也一并杀了完事。”     古绯眉目淡远,她双手揣着,拢着个暖手炉,温暖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十分舒服。     她瞧着乐清泊的挣扎,竟没有预想中的心悦,“你且看着就是。”     这话音甫一落,只听的“嘭嘭嘭”接连几声震天响动,乍起而纷飞的白雪下,是连绵不绝的爆炸。     白的雪,褐的土,黑的烟,若缤纷桃花,似簌簌雪雨,在大雪之中交织成一曲天籁。     “你找我?”古绯自行一人转着轮椅下去,她出现在乐清泊背后,见着那身火红到灼伤人眼眸的喜袍,就眨了眨眼。     乐清泊身有僵硬,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是难以置信以及失望再是绝望的复杂神色,最后所有的都化为怒不可止的指摘,“墨绯,你怎变得这般蛇蝎心肠?如何敢……如何敢就真毁去墨家最后的墨窑?”     这座窑毁了,就相当于彻底断了墨家最后一丝的生机。没有墨丸,可以再制,只要制墨师父还在,没有墨料,可以凑银子买,可若没有墨窑,就算重建,新的墨窑产出的烟炙,懂行的人都看不上。     老墨,老墨,墨要老的才好,说的便是制墨的烟炙要老烟!     而对还是这般天真的乐清泊,古绯嗤笑出声,她同样心有无比深沉的怨毒,“蛇蝎心肠了么?乐清泊,你且看好了,墨家人死绝了我才安心。”     “他们临死前说的最后一个字,都将会是我的名字――墨绯!”     时至今日,她总算是承认了自己也是姓墨的,人生父母取的姓名,她可算是能正大光明的让人晓得。     隐忍负重,苟且偷生,隐姓埋名,这其中的艰难不亚于卧薪尝胆,可对今时今日的她而言,一切都不过是“值得”二字罢了。     她半阖眼眸,透过冰凉的睫毛缝隙,有碎雪洒落下来,惊骨的冷蔓延开来,她瞧着乐清泊绝望至癫狂,后掏出利刃对准了她。     “你要杀我?乐清泊你要杀我?”她极为的冷静,黑眸之中,有若深渊不见底,可怖可惧。     然,回答她的,是乐清泊用力的一刺。     艳红的血花,犹如他身上喜袍的颜色,徐徐绽放浮现在雪白的裙裾上,嚣媚而决绝。     “乐清泊,你会后悔的……”恍惚感觉不到疼痛,她甚至还牵扯了下嘴角,眉目难得柔和起来。     “乐清泊,你可知……两年前……”     两年前的墨绯,是真的想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两年前的墨绯,也真的早就已经死了!(未完待续)     ps:下一更23点。           263 云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姑娘!”     满目的雪白视野中,古绯额际泛出冷汗,伤口的疼痛似乎被这冰天雪地一冻,也不那么疼了,她看见眼前的乐清泊满手自己身上的血色,他脸上的惊慌失措那么明显,可唯独没有怜惜与心疼。     所以,他能这般对自己下手,也就根本不是对自己有情吧?如若不然,怎么会舍得z这样来伤害她?     白鹭冲下山丘,跑的太急,还跌了一跤,溅起无数的碎雪,就恨不得立马冲过去,生吃了乐清泊。     待她再爬起来之际,耳鬓衣袂翻飞的轻响和着劲风,从她身边闪过,定睛看去,已见一袭佛头青刻丝白貂袄并朱红色鹤氅的身影落在了古绯身边。     “乐清泊,你找死!”尤湖满面怒容,他伸手按压住古绯的伤口,一脚用了十成的力气朝乐清泊心窝踹过去,一身杀意涌动,叫人心惊胆颤。     乐清泊根本反应不过来,他被踹倒在地,当即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可他从始至终都看着古绯,面白无色,眉目的悲苦以及哀伤,竟像是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壮烈。     “姑娘,姑娘,睁开眼,看看小生。”尤湖死死按住古绯的腰腹的伤口,用最粗暴的手段止血,生怕古绯晕厥过去,就再醒不过来,故而拍打着她的脸。     古绯应了声,她抬眼看着尤湖那张俊美的面容,有片刻的闪神,继而便是委屈铺天盖地涌上来,她为自己从前的放心错付而不值当,也为自己即便死了,约莫也没人会难过而悲哀。     这一刻。她无比的思念兄长墨玄。     如若兄长还在,定然不会叫旁人三番两次的欺辱与她,如若兄长还在,她尚且可以躲在墨坊中,一心只伺弄自个喜欢的墨丸,哪里需要与人勾心斗角,手染鲜血。如若兄长还在……     “姑娘。听小生说,切莫晕过去……”尤湖毫不犹豫地撩开袍摆,捻起里面贴身的中衣。一咬牙,撕下长条,紧紧的在古绯腰身束了圈。     “尤湖……”古绯粉白的唇动了动,她呵出口气。看着那口气化成白雾,飞腾上头顶。混入白茫茫的一片,“如若我死了,你可会一辈子记得有我这么个人……”     尤湖弯腰将人抱起来,低头朝她一笑。如此回道,“小生还活着,姑娘定然也要活着。”     尔后脚下如飞。认准了个方向,卷起风雪。疾驰而去。     古绯感觉到脸上有冷,却是碎雪落在了脸上,她微微勾起嘴角,将手缓缓地探入他的胸襟会中,似乎想要汲取微末温暖,“好,你活着,我便活着……”     紧跟在后的白鹭恨乐清泊的不行,她见那人愣愣地伏跪在雪地里,满头白雪凝结,就如一夜白头般沧桑。     然而,她半点都没恻隐之心,抬脚就踹,一脚接着一脚,将人打的个半死这才架起轮椅,紧随尤湖而去。     万分寂寥的雪地里,天地暮霭成一色,呼啸的风雪,飘摇打转,落在乐清泊那身如血般艳红的喜袍上,就如冰遇火般,缓缓消融。     他好似没了呼吸,就那么趴在雪中,眼眶涩然,却流不下任何东西,太过的冷,在他睫毛凝为冰霜。     良久,有低低的呜咽之声响起,恍若孤狼悲鸣,杜鹃啼血,而那身红,在肆意的风雪之中渐次被掩埋,最后再不见半点绯色。     只余那股子的悲鸣随风追雪的散落出去很远。     静默,唯簌簌雪落之声。     却说古绯做梦了,她清晰地晓得自己在做梦,可就是转醒不过来。     她一会梦见爹娘,她还没来得及张口,爹娘一个转身,就再看不见,一会她又看见兄长墨玄,原本好端端的脸,她一眨眼,那张脸就疤痕外翻,很是吓人。     后来,她还见到了墨卿歌,张狂地笑着,最后她很是愤怒的用力一挣,就睁开了眼。     入目是摇来晃去的马车篷,她头疼地皱眉,就听见了夜莺的声音,“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她偏头,就见夜莺双眸泛红,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此前的记忆全部回笼,她记得自己被乐清泊捅了一刀,尔后是尤湖救了她,她张了张唇,问道,“尤湖呢?”     话才一出口,嗓子就干的发疼,声音也破的喑哑的很。     夜莺赶紧倒了盏水,小心翼翼地凑到古绯唇边,喂了她点,这才回道,“公子回南齐了。”     闻言,古绯有片刻的怔忡,好似意外,又好似不意外,原来他都竟不等自个转醒过来,当面道别么?     “晓得了。”她如此淡淡应了声。     夜莺哪里看不出古绯眉目的郁色,又多嘴道,“姑娘,此去已经五天,当日姑娘与公子本是约好两个时辰后在大京东城门一道离京,不想,只才一个时辰,李代桃僵之策就让大皇子识破了,无奈之下,公子只得来寻姑娘,提前离开,不想恰好撞见乐家那禽兽要杀姑娘。”     夜莺给凤酌脑后又添了个软枕,娓娓道来当日的凶险,“好在公子向来手段颇多,出京的法子就预先备了好几条,带着姑娘总算是好不容易出了京城,边逃边给姑娘治伤,大皇子的亲卫又紧追不舍,于前天,公子便带着侍卫走了另一条道,引开大皇子的亲卫。”     “日夜兼程,婢子们不敢耽搁,眼下距云离边境不过半日脚程,只要过去了,就不用担心身后追兵了。”     夜莺没说,这一路,就是历经的厮杀都是好几场,场场都是尸体遍地,血流成河,身边会拳脚的几人多多少少都带了点伤,唯有古绯,是被回护的最好的。     古绯眸色沉静,她听着夜莺的话,可却能想象当时有多凶险。     “公子让婢子告诉姑娘,姑娘不必担心,总归南齐与云离就是不同路的,公子回了南齐后,事理顺了,就会来云离寻姑娘,姑娘只安心养好伤才是正经。”夜莺为古绯拂了拂鬓角。     古绯抿了抿唇,她眼都不眨地看着马车篷,脑子里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想着当日尤湖救她的情形。     她记得他说过,“小生未死,怎能让姑娘死……”     他还说,“小生还活着,姑娘也得活着才是……”     实际她明白,他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咳嗽不止,还吐过血,许是天生双生的缘故,一强则有一弱,殷九狐很健壮,尤湖便是孱弱的。     “好了,我都知晓……”她淡淡的道,隐在披风下的手,却不自觉抓紧了裙裾。     是夜,距离云离国近的不过一座山罢了,古绯一行的马车却停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另有一车队从不远处过来,白鹭紧了紧手上的长剑,像那车队走了过去。     不过时,她带回个八字胡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站在古绯的马车外,隔着车帘行了一礼后小声的道,“小的云离琳琅阁管事融安,敢问车里的可是绯姑娘?”     古绯在夜莺地搀扶下,坐直了身子,撩开点帘子,瞥了不远处的车队一眼,点头道,“我正是……墨绯。”     她语气中的停顿出了心细如发的夜莺,并未被旁人察觉。     那管事赶紧低头恭敬的道,“还请绯姑娘出示信物。”     该说已经决定正名的墨绯并不意外,她从怀里掏出当初尤湖死活要给她的琳琅阁信物――红玉狐狸坠子。     融安管事双手接过红玉狐狸,又从怀里掏出张绢帛丝帕来,也不知道他往坠子上涂了什么,后将红玉狐狸往丝帕上一按,雪白的丝帕上顷刻就印上了个狐狸纹样。     融安小心翼翼地收好丝帕,将红玉狐狸送还给墨绯笑道,“姑娘勿须见怪,到了云离,小的要以这丝帕上的纹银交差,故而借信物一用。”     这点规矩,古绯还是明白的,她直言道,“小女子未曾出过远门,故而还想问上一问,这何时能进云离?”     融安食指摸了下八字胡,十分有耐心的解释道,“本来明个一早就能到云离边境最近的牧州,在那有琳琅阁,可好生安顿姑娘,可小的来之前,上面有人吩咐下来,说是姑娘身子需要静养些时日,故而小的以为明个一早翻越此山后,姑娘先行在云离边境最近的村镇好生养些时日,待身子骨好了,再去往牧州不迟。”     这上面的吩咐之人,不消说定是尤湖无疑。     古绯眉头皱了皱,“直接前往牧州,需要花费多少时日?”     融安比了两根指头,“两天两夜。”     在古绯开口之前,夜莺拉了拉她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姑娘,眼下还有点烧,不能再赶路了,总归到了云离,大殷的追兵便望尘莫及。”     古绯终于点头,她对融安淡笑了声,“有劳融安管事。”     “好说,好说。”上面的人特意交代过了,融安哪里敢怠慢,当即然自个的车队靠过来,与古绯的马车混在一起,一行人安置下来。     古绯安心躺马车上,夜莺挽起了马车帘子,能让她透透气。     实际,她有心到云离开,便打算着找上琳琅阁的商队,一道过边境,如此要稳当许多,只是没曾想,尤湖早安排好了一切,甚至都不要她操半点的心。(未完待续)           264 无法制墨的封家子弟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云离与大殷,数百年前,本为一统,后诸侯有异,战乱纷起,遂四分五裂,即便眼下的云离皇族,与大殷皇族,那也是同宗血脉下来的。     两国边境,相距不远,偶有打闹,倒也还未真正撕破脸皮开打。     故而,眼下的乐至镇,边境第一镇,就出现奇异的局面,一半归云离管辖,一半则归大殷,两厢都有驻兵把守,除了普通百姓与行商之人,旁的并无多少往来。     古绯主仆几人在融安引领下,进了乐至西镇,这边自然是归云离所有,镇东才是有大殷兵卒。     盖因有行商往来,镇上倒有客栈,虽小,却堪堪可落脚。     古绯住了进去,这一住就是好些时日,融安已经与云离在西镇的官兵打点了番,为几人补办了路引,只待古绯伤一好,拿着路引,就可在云离畅通无阻。     苦妈送上银两酬谢一番,古绯只露了个面,融安便带着车队往牧州去。     古绯伤在肚腹的位置,伤口不长却胜在深,好在尤湖离开之前,早备下了好药,又开了几道方子让夜莺好生收着,这一路虽不太安生,那伤口倒也不曾恶化。     而无战事之时,乐至镇还是十分安宁祥和的,毕竟,这世道,没谁愿意打仗死人。     既已到了云离,如今大殷墨家名存实亡,古绯也没必须要在易姓为古,且她此去云离寻兄,还要去见一见云离的白家,故而还是觉得自己恢复墨姓为好。     她找来苦妈以及夜莺白鹭两姊妹,好生吩咐道,“云离一行。是为寻兄墨玄,故而尔等三人,若不愿的,我可给契与银两,恢复自由之身自行离去。”     三人皆表示,并不愿离开古绯。     古绯又道,“既然如此。日后记着。我是墨绯,古绯此人……不在了。”     三人叠声应喏,细细记下。话语之间不出纰漏为宜。     又是十日过去,乐至镇地处边境,三国消息竟传不至此,仿若这就是个被人遗忘的世外桃源。可那时不时身穿甲胄的兵卒来来回回的巡守,才添了几分的肃杀之气。     这一日。日头尚好,积雪有融,夜莺伺候着古绯,如今该是墨绯。在街坊上走动透气,白鹭与苦妈则翻山过境探听大殷与南齐的消息去了。     “待姑娘寻到大公子后,姑娘有何打算呢?”夜莺寻着话头。     墨绯眼眸为眯。瞧着坊间来来去去的寻常百姓,眸底有瞬间的茫然。她从前一心倾覆墨家报仇雪恨,而今墨家果真一夕不存,她便不远千里到云离,依着那点线索寻兄,可寻到了之后呢?     她不曾过多的考虑过,故而夜莺这么一问,她还真被问住了。     她想起尤湖,那张与殷九狐一模一样的脸来,还有他见不得光的身份,以及此后的再见无期,一时之间,竟也不晓得什么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见墨绯这模样,夜莺就晓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她遂轻轻揪了自己的嘴两下,“姑娘莫多想,都怪婢子多嘴,婢子该打。”     墨绯挥手,她迎着日光,见呵出的气才离唇边就凝结为白雾,升腾而起,她一步一步很稳的往前走,自从能直立行走,再不依托轮椅,她便很连走路都很是珍惜。     小心翼翼,步步往前,坚定而稳重。     “想去南齐么?”她轻声发问,与其说是在问夜莺,不若是在问她自己,“寻到兄长后,去南齐吧……”     如果他还需要她的话。     夜莺重重地点点头,心里比谁都明白,姑娘嘴上不肯承认,可心头到底还是有尤湖公子的存在的。     她搀扶着墨绯的一只手,垂眸掩笑,一没注意,就让个横冲直撞的小孩儿跑了过来,撞着墨绯腿而过。     “姑娘,可有碍?”夜莺手脚利落,一掀那小孩,将墨绯扶住了问道。     墨绯定神,她这身子骨还是太弱,虽眼下能走几步,可到底一双小腿肚都受过伤,比不的旁人。     “无碍。”她盯着被掀倒在地的小孩儿,眉头蹙起,“你是哪家的?为何这般冒失?”     那小孩肉嘟嘟的脸,穿的虽是粗布衣裳,可干干净净的,看着也不像那等顽劣的。     听见问话,小孩三两步爬起来,看着墨绯眼不眨的道,“我……我叫封念……。”     闻言,墨绯眉头越发皱紧,她细细打量那小孩的眉眼,又笑着问道,“几岁了?”     封念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十分活泼可人,“不能说。”     墨绯给夜莺使了个眼色,夜莺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铜板来,墨绯道,“拿着吧,算是我撞疼你了。”     哪知封念看都不看那铜板一眼,反而听着胸脯有模有样的道,“不要,爹说无……无功……禄……”     还是年纪太小,想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墨绯也不勉强,朝封念点了点头,携着夜莺继续往前走,待两人走的来不见,墨绯才一拉夜莺的手道,“去,跟着他,看他爹娘是谁?”     夜莺不解,“姑娘,可是有甚不妥?”     墨绯也没多说什么,只凝神细思,“那小孩,眉眼很像一个人,又姓封……”     “且,我一见他,就觉得喜欢。”这才是她觉得蹊跷之处,须知她这么多年,哪里还会不清楚自己根本不太喜欢小孩的,总觉得太闹腾。     夜莺无法,只得将身上装有银两的荷包解下来递给古绯,这才转身去追那封念。     墨绯又走了一段路,站在东西两镇的交界处,朝大殷的方向看了看,后转身回了客栈。     夜莺是酉时中回来的,她一进门气都没喘匀就急急的道,“姑娘,姑娘,果真不出姑娘所料。”     她倒水喝了一大口。撩起袖子一擦这才眸色发亮的道,“姑娘,婢子见到封公子了,封礼之公子。”     墨绯腾的起身,她甚至带翻了锦杌,“礼之?确定是礼之?”     夜莺点点头,“是封礼之公子。而且那个封念的小孩还是礼之公子的孩子。礼之公子娶妻生子了。”     墨绯眉目间隐有激动之色,然她惯常克制,好一会才屈指敲着桌沿道。“祖父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礼之能娶妻生子,如今孩子更是都那般大了,礼之没道理不回大殷。”     想不通,她便不想了。随即一甩袖子道,“走。带路。”     夜莺领着墨绯径直往乐至镇西尾去,不多时,拐过两株百年垂柳,就到镇尾。恰见一竹篱为栏的茅草小院来。     起先在街坊上遇见的封念正蹲在院落一角,瞅着小鸡两三只。     “姑娘,就是这。”夜莺在前领路。顺手搀着点墨绯。     墨绯跨进院中,小孩儿封念瞅着她。站起身跑过来拦在她面前道,“你是谁?”     他自然认出了墨绯。     墨绯按捺住心头的急切,缓和声音问道,“你父亲可是名封礼之?我找你父亲。”     许是听到响动,屋子里传来问询的声音,“念儿,休得无礼。”     紧接着,是一肤白貌美的窈窕妇人走里出来,同样一身粗布裙钗,可云鬓高耸,难掩婉约温柔的气度。     “娘。”封念喊了声,就藏道妇人身后,只露出一双眸子来看着墨绯。     墨绯眉头一皱,可见封礼之的境遇并不好,却是不知他为何不回易州。     “这位姑娘,请问你找谁?”那妇人嘴角含笑的道。     夜莺上前一步道,“夫人有礼了,我家姑娘找封礼之公子。”     听闻这话,那妇人脸色微变,上下打量墨绯,特别是她的容貌,好生一番审视,“姑娘稍等,小妇人这就与夫君道。”     那妇人带着封念回屋,不多时,墨绯就见一身形削瘦,面容苍白,背有佝偻的封礼之被搀扶着出来。     “礼之!”墨绯惊呼出声,如若不是那熟悉的面容,她根本难以相信面前的男子,是曾经风度翩然的美玉公子。     封礼之一震,他看着墨绯,目光又落在她双腿间,好生看了看,这才欣喜的道,“阿绯,你的双腿好了,这真是太善。”     只这一句话,就叫他艰难地弯腰咳嗽起来,竟是还吐出了血来。     “礼之,你这是怎的了?”墨绯忍不住上前,一握他手臂,就察觉出衣衫下的手,已然皮包骨头,很是心酸。     封礼之笑着摇摇头,他拍了拍身边那妇人的手背,吩咐道,“采蘩,去将桌椅搬出来,我要与阿绯共饮几杯。”     那叫采蘩的妇人面露难色,“可是,夫君的身子哪里受的住。”     闻言,封礼之难得的面生不满之色,“听话,莫让阿绯笑话了。”     采蘩看了墨绯一眼,只得依言行事。     墨绯冲夜莺使了个眼色,夜莺福至心灵,进去帮忙。     墨绯搀扶着封礼之,立到院中,终问道,“礼之,你为何不回易州?要知道祖父他一直都在等你回去。”     谁想封礼之叹息一声,眉目生愧色,“阿绯,是我不孝,无颜见祖父,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又哪里能回去见祖父。”     墨绯不赞同地摇头,“你知祖父他最想的便是看见你为封家开枝散叶,如今你儿封念很是伶俐,要早点带回去给祖父渐渐,祖父走的时候也定然能瞑目。”     这等话说的封礼之眉目郁沉,他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再摊开,就是猩红血迹。     “阿绯,你看到了,我命不久矣,”他说着,脸上就露出复杂难辨的情绪来,“当年,我一心不想按着祖父安排的路走,虽喜制墨,可不愿继任家族,说到底,也是懦弱,总觉一家之族要我承担,太过艰难,制墨是制墨,制墨家族又是制墨家族,到底是不一样的。”     “我如愿到了沙场,男儿志在四方,奋勇杀敌,抛头颅洒热血,有那么段时间,我以为这便是自己想要的,一直想给祖父的证明……”     “尔后,当我沙场负伤,这一双手再无法制墨的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不会制墨的封家子弟,如何还能回易州?”(未完待续)           265 托孤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后来墨绯才知,封礼之在沙场上受过不止一次的伤,可有那么一次,是伤在双手,那便是无法在制墨了,最后一次,便是五脏六腑,伤入膏肓,要他性命的这次。     他不能再上沙场杀敌,便被一个营中的兵卒兄弟抬到了乐至镇安顿,再后来认识了云离少女采蘩。     采蘩不嫌弃他的伤弱之躯,尽管晓得他命不久矣,还是毅然下嫁,两人诞下一子,如今虚岁三岁的封念。     聪慧伶俐,且对于制墨,同样具有封家人才有的天赋,年纪虽小,可已崭露头角。     封礼之甚至都想过,在他死后,就修书一封,让封念母子到易州去,如今遇见墨绯,才晓得易州封家,也是没半个主人在。     墨绯三言两语将她的事说了遍,让封礼之也是唏嘘不已,分明两人谈论制墨之道似在昨天,而今却是面临生离死别。     两人一直聊到月至中天,墨绯眼见封礼之面色苍白无血色,眉目也有疲惫,适才起身告辞。     然,封礼之却是叫过封念,摸着儿子细软的总角,一狠心,让墨绯一并带走。     采蘩虽不明白自个夫君到底想干什么,可也晓得他的为人,不是无的放矢的。     封念自然不愿意离开爹娘,墨绯也不勉强,可封礼之拉过小孩,指着墨绯道,“这是你姑姑,亲姑姑,爹是让你跟着姑姑好生学咱们封家的本事,爹教不了你,但是你姑姑可以,她可是很厉害的。”     封念哪里晓得那么多,他只明白爹爹让他好生学本事。不能让爹娘失望罢了,只得不甘不愿地挪过去拉着墨绯的袖子,看着封礼之,眼眶瞬间就红了。     墨绯低头看了看封念,难掩心头的难过和酸涩,哑着声音道,“我还会在乐至镇多呆几日。不急的。”     封礼之摆摆手。他又转头看了看采蘩,眼里流露出想将采蘩一并托付之意。     采蘩面露哀伤,她紧紧握着封礼之的手。决绝的道,“孤雁不飞,独狼不活,君若不存。妾岂能偷生。”     封礼之身子一晃,差点倒下。他看着墨绯,苦笑出声。     墨绯心有所戚,她迟疑片刻还是道,“礼之。你要保重,我认识怪医九先生,等他来云离。我请他与你一看。”     说出这样的话,已很是违背墨绯的性子。她不想平白给人以希望,也不愿对人轻易承诺,可最主要的,她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封礼之就这么英年早逝。     昔日的美玉公子,风度翩翩,举止清贵有礼,眼下只能从那眉目中去找寻熟悉,又哪里还有曾经的风华。     封礼之只是目光幽深地看着墨绯,并没应声,倒是采蘩听闻,眼底泛起希望的道,“此话当真?怪医九先生会愿意来乐至镇么?”     墨绯点头,嘴角一翘就笑道,“会的,他……欠我人情。”     如此,倒是没必须着急托孤,总归是舍不得自个的孩子,封念留了下来,墨绯与夜莺两人回了客栈。     这以后的每日,墨绯都会往封礼之那边去,并将尤湖留给她的药材分出三之有二,留给封礼之,闲时两人还像从前一般谈论制墨,各色珍品墨丸,信手拈来,倒是好一阵的快活。     便是封礼之都再不复从前病怏怏的模样,眉目舒展,人都精神很多。     墨绯亲自测试了封念的天赋,发现果不其然,是个好苗子,总是无事,就教导了一些浅显的道理与他研习。     别看封念年纪不大,可封礼之往日也是花了心血的,对墨绯教导的,他竟然一点就懂,墨绯甚至都能想见,待封念成人后,封家是后继有人,再不复从前的局面。     又是十日一晃就过去,白鹭与苦妈是早就回来了,并带回大殷初元帝驾崩,大皇子明月登基为帝的消息。     说来也奇怪,明月称帝后,他居然未曾宣扬墨绯的事,甚至还将嫡妻之位的“古绯”赦封为了大殷皇后。     墨绯在大京买卖墨丸的铺子,玄朱坊和花间词,悉数被查封,配方和墨丸等,却是让兰后用到名存实亡的墨家去了,企图将墨家重新扶持起来。     然,少了墨绯这尊制墨大师,即便是按着配方,所制墨丸,也是差强人意。     大殷的墨丸,恍若一夕之间倒退无数年,不管是技艺还是墨质,都差上很多。     至于大京第一美人的墨卿歌,自然还是按着规矩嫁与云离乐家乐清泊,迎亲的队伍眼下还在路上。     南齐那边的消息就知之甚少,苦妈只是探听到南齐向大殷边境增兵数万,并由南齐皇子亲自挂帅,两国战事一触即发,但到底是哪个皇子亲征,却是不晓得的。     墨绯晓得她该上路了,她去见了封礼之最后一面,要他保重身子,若有事,可送信到云离王都的白家,她此去,会在白家落脚。     封礼之也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他初初道了句,“保重。”     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可任谁也没想到,此一别,竟成阴阳相隔,永不相见。     墨绯离了乐至镇两天的脚程,她并未去牧州,而是途径牧州城外,直接往王都去。     哪知,不过第二日黄昏时分,金乌西坠,天际火红,行至荒郊野外,前无客栈后无歇脚处,苦妈遂在背风的地儿扎了个小帐篷供墨绯休息。     夜莺伺候墨绯,白鹭仗着身手,则去打野味,苦妈并不敢离的太远,好护卫墨绯的周全。     墨绯正迷迷糊糊的当,就听闻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睁眼,苦妈撩开帐篷道,“姑娘,有一单骑过来,不知是何人,姑娘不若先行出来空旷处。”     也好比躲在帐篷里让人给包了饺子。真要有万一,逃生无门。     墨绯理了理外衫,皱眉出来,就见那单骑上的人老远就朝他们挥着鞭子并喊道,“前面的,可是墨绯姑娘,封礼之的妹子?”     墨绯心头一凛。划过不安。她示意苦妈上前。     苦妈蹿出几丈远,拦住来人,这才道。“你是何人?”     那单骑上的人一身软甲胄,手持大刀,身上还有干涸的血迹,他翻身下马。墨绯这才看清他怀里还抱着个人。     那人抹了把脸,将怀里的人提溜出来。却是封念无疑。     封念晕着脑子四处看了看,猛一见墨绯当即哇的就哭了出来,“姑姑,姑姑……”     “苦妈。将孩子接下来。”墨绯赶紧出声。     苦妈从明显是个兵卒的手里接过孩子,抱给墨绯这才对那人问道,“这位军爷是何故?”     那人从腰上摸出水壶。灌了口水才道,“礼之兄弟人不在了。我去的晚,只救下这小子,礼之兄弟临死前,让我将人给姑娘送来。”     封念抱着墨绯的腿,哭的抽抽搭搭的气都喘不上来,墨绯正摸着他总角安抚,乍一听这话,当即反驳道,“胡说八道,两日前,我尚在乐至镇,礼之夫妇还安好……”     “前日,一伙流寇匪盗闯进乐至镇,不分东西镇,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礼之兄弟奋勇杀敌,可他身子骨不行,敌不过,我本是礼之兄弟从前在兵营的生死之交,到那的时候已经晚了,礼之兄弟就只有一口气,撑着将孩子托给我,让在下送予姑娘。”那人脸上也是愤恨之色,且身上厚重的血腥味,一看就是厮杀过一场的。     墨绯深吸了口冷气,那口气入肺腑,她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泛疼,封念的哭声在她耳边响去很远,她抬眸看天,就好似封礼之的音容都还在昨天。     “乐至分东西镇,有大殷云离两国兵力驻扎,又是哪里来的流寇匪患竟会如此大胆,烧杀掳掠,就不怕引起两国纷争么?”她虽心头难过,可到底还有神智在,甚至脑子都还无比的清醒,故而对这人的话是半点都不信。     那人眉目有暗,迟疑了顺才道,“实不相瞒,在下乃大殷兵将,已与几日前收到了从乐至镇撤退的消息,正是如此,才打算临走之前再见礼之兄弟一面,而云离在乐至镇的兵,也早几日就退走了。”     这样的消息,自然是不会让普通百姓晓得的。     “为何会退兵?”墨绯语气很淡的问道,封念趴着她腿哭的累了,夜莺上前,将人抱了起来。     那将士并不多加隐瞒,“大殷,要与南齐开战了,故而朝廷以为,没必要在乐至浪费一兵一卒。”     再问不出更多的消息,墨绯点点头,让白鹭送了一锭银子过去,“有劳军爷,这点小钱,军爷留着吃酒。”     那人却不是个贪婪的,他推拒了后看了看夜莺怀里的封念,欲言又止的模样,“好生待他,在下不便在云离就留,就此别过。”     说完这话,翻身上马,那兵将一拉缰绳,又如来时般匆匆离去。     墨绯却是眸色深寒,她盈盈如白玉的脸上恍若有冰霜凝结,“苦妈,跟着这人,看他所言是真是假,再回乐至镇一趟,查查哪来的流寇,要能遇上,就给我一个不留的杀干净,若不能带回礼之夫妇的尸首,便是骨灰也好。”     苦妈应了声,又转身叮嘱了白鹭一通,这才一人上路。     墨绯带着封念回了帐篷,小孩这些时日赶路急,又是伤心又是惊慌,这会见到墨绯,已然安心睡了过去,就是这般都紧紧地抓着墨绯的袖子,半点都不松开。     墨绯瞧着封念的眉眼,和封礼之的很是相似,眼下无人,她这才眼眶湿润涩疼起来。     封礼之之于她,那已是何兄长墨玄同等的存在,且祖父封溥羽对她也是有无法回报的恩情,她早将自个当做了封家的一份子,如今乍然听闻封礼之惨死的消息,又怎能释怀。     这样的情绪郁结在她心口,就成了一种无法解脱的心病。(未完待续)           266 骨灰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绯原本不准备在牧州停留,可如今身边多了个封念,苦妈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只得在牧州先行住下。[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 ]-..-     彼时,恢复‘精’神头的封念神‘色’恹恹地拉着墨绯的手问道,“姑姑,我爹娘什么时候来接我?”     虚岁才三岁的幼童,又哪里晓得生离死别,他只是本能的不曾这般久的离开过爹娘罢了。     墨绯不晓得要如何跟他解释,只得‘摸’了‘摸’他细软总角,柔声道,“日后念儿和姑姑一起住好不好?”     封念胖嘟嘟的面颊‘露’出为难又意动的神‘色’来,“念儿见过爹娘,就与姑姑一起住几天。”     这些时日的相处,他还是晓得面前这个技艺很厉害的姑姑,都是一个人,很是孤单,而且爹爹说了,他要像孝顺爹娘一样孝顺姑姑。     墨绯笑了下,又‘诱’哄道,“念儿不想学制墨了么?不然跟姑姑去王都,等念儿爹爹的身子好了,他们就来王都接念儿可好?”     听闻这话,封念的眼眶霎时就红了,葡萄黑的眸子委委屈屈的又十分不敢哭出来的模样,可怜兮兮得让人心软,“姑姑,念儿要爹爹和娘亲……”     小孩子的吵闹让墨绯很是头疼,她指尖‘揉’了‘揉’眉心,耐着‘性’子道,“念儿,爹生病了,你娘带着爹去了很远的地方看大夫,念儿乖乖的跟着姑姑学本事,等爹身子骨好了,他们就来接念儿。”     这样的说法,总算是勉强让封念止了哭,泡着泪的两漆黑的眼。望着墨绯‘抽’‘抽’搭搭地道,“念儿不哭。热门念儿等爹爹和娘亲,念儿还会很乖的跟姑姑学本事……”     墨绯自然是心酸的。她搂着小人,‘抽’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又安抚地拍着他后背,不多时,身心疲惫的小孩自然就又睡了过去,不过还是和前几日一样,即便睡着了,那抓着墨绯袖子的手也是不松半点。     墨绯将人抱上‘床’榻,就那般坐在‘床’沿。细细看封念眉眼,透过他似乎就又看到了封礼之一般。     如此五日后,封念已经安稳了下来,也不哭闹,偶尔还恢复了小孩子的活泼,就是比较黏着墨绯,便是夜莺伺候,也不能让他离开墨绯身边数丈。     小孩年纪小,虽很多事不懂。可心思却最是敏锐,但凭本能的,他似乎察觉到自己就剩下墨绯一个亲近之人了。     苦妈这当也回来了,一身的血腥杀气。还背了两方木匣。     墨绯特意哄睡了封念,这才在另一房间听苦妈回禀。     “不出姑娘所料,那流寇十分可疑。老奴随那军爷去了大殷军营,整个军营中。虽主力兵卒已撤出乐至镇,可总有善后将士。而那流寇根本就是其中一支善后小队假装所为。”     “老奴觉得此事蹊跷,便捉了一人‘逼’问,这才晓得,大殷撤兵是假,实际却是要故意挑起与云离的战争,屠戮乐至镇,只是两国之战的油头,是以,封公子才遭此等劫难。”     “且,”话道此处,苦妈难得的迟疑了瞬,紧接着她又道,“老奴还打听道,大殷此举挑衅,似乎是大殷新帝有意为之,新帝好像打听到此前姑娘落脚乐至镇的消息,故而不过数日,大殷还有数万增兵在后。”     听闻这话,墨绯素白的脸冷若冰霜,她屈指叩着案几,一下一下,轻微而有节奏,像是鼓点打在人心上,很是让人揣摩不透。     “云离和南齐有何异动?”她冷冷问道。     苦妈回道,“云离兵卒从乐至镇撤退后,并无任何异动,如若大殷出兵,云离的乐至镇怕是要易主了,至于南齐,依然在大殷边境出囤积兵众,僵持不下。”     墨绯闭目,稍稍想了会,后睁眼,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精’光乍现,“大殷新帝好胆识!”     苦妈有所不解,“可如此,大殷很快腹背受云离和南齐的进宫,新帝就不曾考虑过?”     闻言,墨绯笑了,勾起的嘴角是明晃晃的讽刺,“他怎会没想过,不过此前兰后与三千佛国勾结了,佛国也不是就真的如佛陀一般无‘欲’无求。”     她晓得尤湖与释婆罗关系不菲,然而若大的国度,哪里是一个王子说了就能算的,释婆罗多半也是有心无力罢了。     如此,大殷新帝只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云离一山半城的,打破三国鼎立的局面,日后是何行事,只看个人手段罢了。     苦妈恍然大悟,她点点头,这才明白其中的关窍,不过这等事还不需要她去‘操’心,故而她将背后的两个木匣解下来,“姑娘,这是封公子和其夫人的骨灰。”     “那屠戮乐至镇的兵痞,老奴自然杀了个干净,以慰封公子之灵。”苦妈明白自家姑娘的心结,故而一应事故都处理的仔仔细细。     墨绯望着那两木匣,好半天才幽幽的道,“先好生收着,待此去王都后,差人带回大殷易州封家老宅去,日后念儿明事,我自会让他回去祭拜。”     苦妈应下,又将那两匣子用布包好,捧在怀里。     墨绯欣然,看了苦妈上下,“可有受伤?”     苦妈摇头,微微一笑,“都是轻伤,这一路到牧州,已经好了,老奴谢姑娘体恤。”     墨绯也不客气,一挥袖道,“既然如此,在牧州歇上一日,就尽快上路到王都,晚了只怕多生变故。”     大殷、云离、南齐,这三国,除去往年的紧张关系,特别是这一两年,战事越发的一触即发。     牧州离云离王都并不算太远,左右不过两日功夫。     待墨绯看着王都那巨石条垒成的城墙城‘门’,一股子粗犷的荒野气息磅礴而来,这是迥异与大殷大京那般‘精’致的都城。     传言,云离皇族,与数百年前的大殷皇族,同一祖宗,夺嫡失败,便带着自个的人马来到了云离,当个闲散王爷,当是时,云离此地处大殷以南,多山林苗裔,那苗裔个个都是擅使毒‘弄’蛊的一把好手,不知是那王爷哪一代的子孙,娶了苗裔圣‘女’,后更是在圣‘女’的帮衬下,将云离从大殷分裂出来,自成一国,这便是云离的由来。     而世人传言,因着皇族有苗裔血脉,且真正的苗裔又是神龙见头不见尾,十分神秘,故而云离皇族,也在普通百姓中显得威严而敬畏。     也不知是不是和蛊虫一个道理,但凡越是美丽的就越是危险,云离皇族,多少代下来,竟个个都是倾国倾城的美人,整个皇族,压根就没出过相貌普通的。(未完待续……)i1292           267 记忆中心悦的模样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绯才初初入城,这般的流言,就听了不知多少去。     而对于云离白家,一番问询之下,竟是无人知晓。     这大大出乎墨绯的意料,一行人先找了干净的客栈住了进去,墨绯吩咐苦妈出去打听打听白家之事,她便带着封念还有夜莺和白鹭两姊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先行在王都逛了起来。     封念终归只是小孩心性,一到街上,满眼的眼花缭乱,葡萄黑的眸子晶亮亮的,肉嘟嘟的小脸更是红扑扑的,十分惹人逗弄。     盖因云离比大殷暖和,冬袄却是不怎么穿的住,墨绯一行人尽是赶路,行礼并未多带,这会便带着封念先去了成衣铺子,打算买几身合宜的衣裳。     王都的大街上,往来繁华,熙熙攘攘,节次鳞比,竟是比大殷大京半点不差,甚至偶尔还能见到身穿异服的苗裔,当然这些行走在外的苗裔多半都只是不会毒蛊的普通百姓罢了。     会使蛊毒的苗裔,可算是苗裔中的皇族才是,并不是那般容易见到。     封念很是珍惜墨绯给他买的新衣裳,即便手里拿着甜丝丝的糖葫芦在啃,也非常注意的不弄脏衣裳,那晶亮如水洗的眼睛,啃糖葫芦时鼓鼓的两腮,倒让墨绯一阵开怀。     便是连她眉目间向来惯有的冷淡讥诮都冲淡了不少,整个人柔和若白玉,莹莹泛着婉约的气度,让过路的行人微微侧目。     然这一侧目,就被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吸引住了,再眨眼,什么都看不进眼中。     这便是墨绯特有的气度。旁人再是模仿,都学不来的。     眼见封念逛的累了,墨绯便找了一茶肆,点了壶茶,稍作休息。     不多时,苦妈来报,“姑娘。老奴去了王都各大卖扇子的地儿。倒是打听到一些白家的消息,不过,这些人都说。白家早几十年前就不制扇了,故而也就不晓得白家眼下的居处,至于明家,更是无一人晓得。”     墨绯眉头一皱。她原本以为像白家这样古家的家族,即便没落了。那也是众人皆知,然不成想,白家竟是颓败到如斯的地步。     她沉吟片刻,从怀里摸出琳琅阁那红玉狐狸坠子道。“你拿着我这坠子,去琳琅阁问问,若是连琳琅阁也不知晓。就让他们帮忙打听,行商与行商之间。总是好说话的。”     苦妈收好那坠子,叠声应下自是不提。     墨绯没了闲逛的兴致,便起身,准备回客栈。     但,一行人才出茶肆,就见街头敲锣打鼓的好一阵喧哗,坊间百姓多驻足两道,笑闹耳语。     墨绯杏眼一眯,遥遥就见有腰系红绸的唢呐司仪缓缓走出来,却是不晓得是哪家的迎亲队伍。     她正这般想的时候,就听边上有人在说――     “乐家二公子终于娶亲了,听闻这新娘子还是大殷那边的第一美人呢。”     “可不就是第一美人,而且这第一美人还出自制墨的墨家,这墨家在大殷就和乐家在云离一样是高门贵族。”     “那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必然的,这笔墨世家的联姻,不虚为一桩佳话……”     ……     果然,这时候,那骑高头大马的乐清泊走了出来,一身墨绯眼熟的喜袍,单手握缰,风度翩翩又俊逸非常,当真如泉中美玉,很是英俊逼人。     后面跟着的,自然是八抬大轿的墨卿歌,这两人走了这多时日,眼下才进王都城门,一路上,定然很是折腾。     不见,作为新郎的乐清泊,竟是眼下有青影,面色发白,尽管多有掩饰,可墨绯依然看的清清楚楚。     “姑娘,该走了。”夜莺轻轻拉了拉墨绯的袖子提醒道,她生怕再呆下去,自个那姊妹就提着利器冲出去给乐清泊一下了。     毕竟,当时乐清泊那一刀,可是结结实实地扎在墨绯的身上,这件事,始终让白鹭自责又难以释怀。     墨绯虚眯杏眼,瞧着越发近了的乐清泊,唇边缓缓勾起了意味不明的淡笑,冷冷的哼意从她鼻端响起,“我倒是差点忘了,可不就是和墨卿歌没清算干净来着。”     一边的白鹭听了这话,顿时眸色一亮,蠢蠢欲动起来,“姑娘有何吩咐?婢子定让这两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墨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喝道,“少说两句,省的污了念儿的耳朵。”     白鹭古灵精怪地吐吐舌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不过,转头墨绯就又小声道了句,“让这两人相杀不止,不是很好么?”     听出这话中的意思,夜莺与白鹭两姊妹弯眼就笑了。     墨绯叹喟一声,眼下找寻白家与兄长之事比较重要,至于墨卿歌,还得等她挪出手来才是。     没了墨家的墨卿歌,本就没有半点制墨天赋,空有一张脸皮罢了,对她来说,还真没半点威胁力。     想到此处,墨绯弯腰抱起封念,裙裾划过优美的弧度,转身欲走。     但,就在这当,惊诧之声响若震雷,“阿绯?你是阿绯!”     却是骑在马上的乐清泊,晃眼之下看到了她。     墨绯脚步不停,白鹭在前分流人群,她抱着封念跟在后头,再后便是夜莺,主仆几人充耳不闻,径直往街头的方向去。     可不想,乐清泊竟反应过来,确定果真是墨绯后,一个翻身下马,急急靠近过来,边上的闲杂人等自发地退让开来,为两人之间留出一条空道来。     墨绯眼梢有惯常的讥诮色,实在没想到乐清泊居然还有脸面追上来,莫不是还想再杀她一次?     她这当是走不了了,边上的人悉数都是看热闹的居多,那目光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的转,还有人多看了几眼封念,心头揣测,看这乐家二公子的模样,也是个风花雪月的不成?不见,墨绯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么?至于墨绯那头姑娘家的垂髻,却是让人给无视了。     封念有不安,他扭着小身子拱进墨绯怀里,小小的脑袋还搁在她肩膀上,墨绯拍了拍他,这才温言细语的道,“姑姑有点事,念儿给夜莺姨抱会可好?”     封念还是很乖的,他舔了舔肉嘟嘟的嘴上沾着的糖味,很是乖顺地到了夜莺怀里,半点不闹墨绯。     墨绯欣慰,不枉她这几日花费了无比的耐心,这孩子如今可算是招人疼的慌。     心头柔软,便冲淡一些起先的冷意和戾气,墨绯从袖子里摸出帕子给封念擦了擦嘴,不吝赞扬,“乖。”     那样眉眼都温柔的小意模样,以及那双黑白分明到沁出水来的柔和,却是乐清泊从未见过的,他愣在原地,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又隐隐的怦然心动,这般体贴又婉约的墨绯,才是他记忆中心悦的模样啊!(未完待续)           268 公子是有大福的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卿歌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在墨绯的手下一败涂地,在她眼里,墨绯还和小时候一般,是那个活在她墨家嫡女风光下的可怜虫而已,她施舍她荣华,她施舍她恩情,她施舍她温柔,她施舍她墨姓……     这诸多的一切,不过都是看在她那双手能制墨罢了。     即便眼下墨家岌岌可危名存实亡,可不还有她在?日后还会有乐家的帮衬,以她的手段,恢复墨家往昔,那也不是太难的事,毕竟不存的是墨家主家,大殷还有无数的墨氏分家,比如墨绯出身的易州墨氏分家,她挑一个夺取过来,且有她这个主家血脉坐镇,过个几十年,便也同样都是墨家。     世人记住的是墨家,哪里会管主分家之别?     不得不说,墨卿歌此举,还真可能成功,毕竟,想要回归主家的墨氏分家,可不在少数,当然前提是墨绯不会插手。     然而,当墨卿歌撩起红艳艳的盖头,从花轿帘子缝隙望出去,见着一身喜袍的乐清泊竟看着墨绯出神发愣,甚至还嘴角温情脉脉的模样,她顿时怨毒满腔,眉目的恶意满溢的根本遮掩不住。     墨卿歌不过思量片刻,就大大方方地揭了盖头,敲开帘子,不顾婢子喜娘的阻拦,踏出花轿。     “墨绯!”她很是大声地喊了声,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才红着眼眶,眼梢湿润无比哀怨的道,“你还想干什么?我都说了,要你愿意,我作为阿姊,宁可退让一步。愿意让清泊女英娥皇,谁叫你与我是最亲的姊妹,可你分明婉拒了,这会为何又纠缠不放。”     “你若当真心悦清泊,大姊……大姊成全你!”墨卿歌当真不愧是大殷第一美人,她这一露面,白着个小脸。眉眼如怨如诉。时不时委屈无比地轻咬艳红朱唇,还有睫毛上悬而未落的湿润水光,都美的叫人大为怜惜。     至少。眼下这街坊上众多的围观者,就有大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移不开,还有一部分是看墨绯已经不善,剩下少有不屑轻蔑者。多半都是同为女子的。     墨绯微微勾起嘴角,她兴味地看了看已经浑身僵硬面有阴沉的乐清泊。又望向私自出花轿,还自个揭了盖头抛头露面的墨卿歌。     还是和在大殷时一般无二呢,只要墨卿歌摆出这样一幅高洁柔弱的面孔,就能轻易获得世人的怜惜和原谅。     一边的白鹭恨的牙痒痒。她向前一步,冲动的就要上去撕了墨卿歌那副假面,哪知墨绯伸手一拦。她重新看望乐清泊道,“想来乐公子日后有大福了。另夫人这还未过门,就张罗着公子后宅莺燕,不过……”     她话锋一转,眉目带起凌厉,“公子还是将另夫人的嘴管教好才是,起先那等话,若要让我夫君听到,怕是乐家都不好善后了。”     听闻这话,乐清泊一愣,他还没从墨绯那句“夫君”中回过神来。     倒是墨卿歌坚定不已的继续作,她拿帕子按了按鼻翼,带幽咽的小声道,“妹妹,你怎么故意说出这般自毁名节之事,你分明还未出嫁,绾着姑娘发髻,又哪里来的夫君,你心悦清泊之心,大姊哪里会不明白,我都说了成全你,你为何还要这般逼迫与我?”     这话似提醒了乐清泊,他反应过来,神色复杂地望着墨绯,却是朝墨卿歌冷喝一声,“够了!卿歌你回轿子里去!”     墨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才发觉乐清泊也是个蠢的,她从前只看到他的爱憎分明,却也如今才看明白,能和墨卿歌混到一块的,人与群分,能有什么好的。     他不呵斥墨卿歌才好,一开口,就让这水越发的浑了。     墨绯没了耐心,她懒得在和这两人多说,径直向白鹭一扬下颌。     白鹭眸色瞬间一亮,心领神会,嘿嘿一笑,就见她一个箭步蹿出去,稳稳地立到墨卿歌面前,好看的眸子眯了起来,当着她面揉按了几下十指。     就听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过一阵,墨卿歌吃不准墨绯眼下的手段,她小小地后退一步,“你想……”     可这一句话都还没说完,白鹭一个巴掌就招呼过去,她是下定了决心,绝不让这贱人再吐出一句话来,总归都是不好听的。     墨卿歌光天化日之下被扇了耳光,她还没反应过来,另一边面颊就又挨上了,“我叫你嘴贱,污蔑姑娘,今日活刮了你的皮都使的。”     “哟,还瞪?”白鹭又一耳光抽过去,直将墨卿歌扇了个踉跄,撞倒人高马大的轿夫身上。     那轿夫是个粗人,猛然软玉温香入怀,口鼻芬芳,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揽,就将人抱进了怀里。     众目睽睽之下,如花似玉的新娘还当着新郎官的面,就与旁的汉子搂抱在一块,当真是伤风败俗,也让乐家好没脸面。     白鹭哪里料到自己这几巴掌还有这样的效果,她一乐,冲同样目瞪口呆的乐清泊耻笑道,“乐公子,你头上的冠可真是绿。”     乐清泊腾的面色铁青,他转头看向墨绯,又是绝望伤心,“阿绯,你到底想如何?”     墨绯倒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分明是他先拦住她来着。     她没回答,就听墨卿歌尖叫出声,她推开那轿夫,想也不想一爪子就抓了过去,将人脸上抓出几道红痕,还口不择言的骂道,“狗东西,本姑娘要剁了你的手喂豺狼!”     这一很是不优雅的话,与起先的柔弱善良形成鲜明的对比,顿叫人倒胃口。     就是乐清泊,都不曾见过墨卿歌这般泼妇的作态。     他大步过去,拉着墨卿歌,将人拖进花轿中,再从长随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却是失脸面到不愿意在多呆下去。     大街上这打闹,叫王都之人看了好一阵笑话,墨卿歌想要败坏了墨绯的名声,可这是在云离王都,不是大殷,没有从前声名显赫的墨家,也少有繁华的制墨技艺。     故而,对墨绯这等人,那是如云烟,众人转眼就忘,而之于乐家,之前对这桩姻亲有多看好的,而今就有多奚落。     并,很长时间,王都都拿这事当笑谈,乐家以为娶回个金疙瘩,谁晓得,那根本就是双破鞋。     出了这样丢脸面的事,让墨卿歌在乐家上下一致遭到嫌弃,自来就会对儿媳不会满意的婆母,更是对她不待见,妯娌之间冷嘲热讽,加之,墨家在大殷名存实亡的消息并不能隐瞒住,没了娘家的依仗,墨卿歌又是个不会制墨的,以至于乐家下仆都敢给她甩脸子。     一向心高气傲的主,有朝一日竟也有低贱道尘埃之中,墨卿歌不仅没认清自个的处境,还变本加厉的将所有的怨恨迁怒到乐清泊身上。     朝夕相对,终于得见墨卿歌真面目的乐清泊,仿佛大梦初醒,虽对这样的墨卿歌难以置信,可到底是男儿心性,很快就不予理睬,甚至压根就不回后院,反正是眼不见为净。     事到那般地步,乐清泊越发的念想起墨绯的好来,幼时的青梅竹马,每每忆起,那都成甜美的蜜毒,让他一边心痛一边甘之如始。     儿子终日不回后院,还时常闷闷不乐的酗酒,本就对墨卿歌不待见的婆母,自然将所有的过错归结到她身上,一边不断给儿子房里添人,一边使命的折腾墨卿歌。(未完待续)     ps:唔,后台从23点开始就一直没登陆进来,点娘抽了,所以这会才更上。           269 一不做二不休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卿歌也是狠,婆母让她不好过了,她就想法子让乐清泊不好过,后宅添的人,转眼她就给人下绝育药,乐清泊不回后院,不进她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弄了烈性媚药来,往乐清泊喝的酒里掺。     乐清泊竟是没有半点防备,吃了媚药,把持不住与墨卿歌颠倒凤鸾被翻红浪一场,清醒之后,乐清泊自然愤怒难当,可这等事,哪里是能与外人道的。     加之墨卿歌软语哀求,乐清泊只冷着脸甩袖而去。     哪知,那一日鱼水之欢后,不过一个月,墨卿歌就诊出了喜脉,像是一夜翻身,墨卿歌在乐家的日子瞬间好过了起来。     古人言,母凭子贵,也不是没道理的。     然而,墨卿歌是个心大的,她并不甘与后宅,她还一心想着大殷墨家,想着她昔日墨家嫡长女的风光。     她倒是有几分的本事,人在云离,书信几封,竟还当真有大殷的墨氏分家愿意与她出力的。     毕竟墨家虽倒了,可那等制墨配方和古籍尽数都还在墨家之中。     她那些叔伯,她也同样去了信,让人将墨氏分家接回主家,借着分家本就有的制墨师,先行恢复墨家墨坊。     墨家的那几位爷,除却寻不到人的墨长河,也根本就不是个厚道的,依言将墨氏分家的人接回主家后,忙活腾挪开了,倒也在大京重新开了墨坊,一应墨料和墨窑都是先从分家那边出。     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没了墨绯的故意压制,墨家的墨坊,但凭几百年的配方根基和制墨技艺。倒也在缓缓复苏。     这一切,墨卿歌都晓得,她动了回大殷的心思,可肚里有乐家的血脉,又岂是能轻易和离的。     届时,墨卿歌怀孕五个月,谁也没想到。她为了顺利和离回大殷。继续做她风风光光的墨家嫡长女,竟喝下滑胎药,将已经成形的胎儿生生堕掉。     那是一个男胎。已经成形的儿子,乐清泊当时看着那一滩血,杀墨卿歌的心都有了。     根本不等她身子骨好,墨卿歌如愿以偿的拿到了和离书。     她搬出乐家之前。就差人回大殷使人来接,然而等来的却是。叔伯大义灭亲断绝关系的回信,以及那个分家家主翻脸不认人的颠倒黑白。     她以为,她在那分家家主和叔伯之间穿针引线,此前更是说的好好的。她日后回大殷,依然是墨家的人。     而墨家的复苏,她更是功不可没。     但是墨卿歌唯一没料到的便是。商人重利,当她的叔伯与那分家家主直接面对面达成相同的利益后。她墨卿歌还能有什么用处?     接她回墨家,让所有人头上都多出一个颐气指使,并还会分走一部分红利的墨家嫡女?她又没制墨天赋,连这点利用价值都没有,那要她何用?     众叛亲离的墨卿歌咒天骂地,可仍旧改变不了她身无分文,又流离失所的事实。     她尝试用自己的美貌去讨回乐清泊的恻隐和心软,然而见识过她另一副面目的乐清泊根本就不见她。     很快,墨卿歌就被落脚的客栈赶了出来,她容貌极为出色,又独身一人,还没走过一条街,就让人撸了去,按在王都某条不见光的巷子深处,好几个肮脏的流浪汉子轮流欺辱。     可这还不是她最悲惨的命运,完事后,那几个流浪汉子碰头一商量,转手就将她卖进了勾栏院。     她再是闹死闹活,也熬不住风月之地的调教手段,**看中她的姿色,还花了大把的银子给她将养身子,见她恢复气色后,一打扮,身上竟是有股子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气度,更是心花怒放,将她当院中的摇钱树来使。     沦落风尘,畏惧心慌过后,墨卿歌居然就那般冷静了下来,她使出从前精湛的琴棋书画本事,哄的那**不让她接客,并做姑娘的打扮。     有银子可赚,那**自然愿意,还先打出她花魁的名头,好生宣扬了出去,准备大赚一笔。     墨卿歌觉得自己暂时算保住了那点可怜的尊严,她甚至都想好,在这风月之地,勾个家中殷实的又好掌控的恩客先脱离苦海,待觅得自由身,再想法子回到大殷,好生对付自己那几位六亲不认的叔伯,夺回墨家的一切。     就在她暗中计划的时候,**却带人将她好生毒打了一顿,还骂骂咧咧的道,“真是晦气,一个赔钱货的贱人,自个得了脏病,还哄的老娘花了好些银子。”     墨卿歌懵了,可**身边有大夫为证,那大夫是老板专门请来,每隔段时日就与院中姑娘调理身子的,昨个才诊过她的脉。     她是觉近日身子有些许不太舒服,可却根本没在意。     那**也很是面色铁青,须知,这花魁花了银子,可还没开始给她挣银子来着,若不是她向来对院中姑娘不错,时常请大夫过来验看,哪里会晓得这贱人身上会带脏病。     若是让她接了客,冲撞了达官显贵,那才真是要她小命。     墨卿歌被打的个半死,至于她那张脸,却是没伤半点。     她想起数日前,那几个欺辱她的流浪汉,她竟是被这样的人给传上了脏病。     她仿佛看到,再回大殷的希望遥遥无期,如今她连最后一点的资本也没了。     她无比的恨,恨很多的人,与她断绝关系的墨家叔伯,对她不管不问的父亲墨长河,以及那从来都懦弱无能的母亲乐氏,连带死于非命的墨老妇人,还有毁了她一切的墨绯,以及对她狠心薄凉的乐清泊……     **出了气,将她丢到王都最下贱贫瘠的暗巷,在暗巷出入的,要么是被官府通缉的亡命之徒,要么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再不济就是贫民和乞丐。     她那张脸就是祸水,几乎是当天晚上到暗巷,犹如像饿狼群中扔进去了羊羔,她就让暗巷中的男人们撕成碎片。     那几日,只要是在暗巷中的男人,就没有一个不曾欺辱过墨卿歌,但无一例外,所有的人都保护着她那张脸。     她的身子污浊不堪,可她的脸,一如从前的鲜妍。     不过短短半个月,墨卿歌就让人折腾的不成人形,她的脸不在漂亮,日夜严重的脏病折磨着她,暗巷中的男人已经不敢碰她了,此前碰过的,也是恨的咬牙切齿,可又不让她轻易的就那么死掉,便使手段折磨她,不能碰身子也好办,就有那等恶心的找来粗棍子,往她身下捣,时常鲜血淋漓,血肉外翻。     没银两诊治,不过两三天,身下伤处就化脓血恶臭,很远都能嗅到那味,此后,便再没人愿意靠近她。     又是一个月过去后,被墨卿歌传上脏病的男人,有些已经死了,可她仍旧活着,半死不活的活着。     然后有一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再有人路过她身边之际,才发现,她抬头瞪着削瘦脱眶的眸子,已然没了气息。(未完待续)           270 白祝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彼时的墨绯,却在客栈中见到了两个熟人――白梓鸢与明修远。     一个是她姨母,一个是云离白家的世仇明家后人,且这两人之间关系还颇为一言难尽。     她离开大殷之时,先是被看在宫中,后又是忙着给倾覆墨家,直至尤湖带她出大京,都未曾来得及告诉这两人一声。     好在两人都非普通人,最是有本事,后脚就追来了云离。     墨绯逗弄着封念吃点心,小小的小孩儿,瞪着葡萄黑的眸子,气鼓鼓地看着墨绯手上若即若离的玫瑰酥卷,他还真是想吃,奈何墨绯就像是逗猫儿一般偏生不给他。     “姑姑……”小孩儿委委屈屈地喊了声,再是捂着肉肉的小肚子,嫩声嫩气的道,“念儿饿……”     墨绯动作一顿,瞅着封念那小眼神,冷不防手头的酥卷就被抢了去。     她哑然失笑,封念还像只护食的小松鼠,捧着酥卷背转身子,给墨绯只留了个后脑勺。     而坐在堂下的两人,面色就不太好。     白梓鸢一身品红色细碎洒金缕桃花纹锦琵琶襟上衣,下配白色泥金缠枝菊纹裙,乌发云鬓,垂髻于胸前,单单斜插金镶玉步摇钗,一股子风情万种的气息才她眉目舒展开来,映着那张脸,矛盾而尖锐的情绪在她身上发酵。     至于明修远,他还是那副披发不整的模样,脸上小指粗细的疤痕,狰狞如蜈蚣,他垂着眼,并不看任何人。却是没再背从前那把象征死士的断刀。     墨绯沉吟片刻,开口道,“姨母,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愁找不到白家门户在哪。”     提起白家,白梓鸢默然,那丝冰冷中多了几分复杂的酸楚。     她抬手抚了下鬓角。似乎在斟酌措辞。“我不能去。”     墨绯转头看着她。     白梓鸢苦笑一声,“从前不是与你说过么,我是被老父逐出家门。并令我此生不得回王都,此次归来,我已是坏了规矩,自然更不能登门。”     说到这。她难得的瞥了眼明修远,“让他带你去。”     墨绯敏锐地捕捉到明修远握圈椅扶手的五指一紧。她眼波流转,轻笑了声,“也好。”     明修远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仍旧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墨绯并不想再多耽搁。眼下日头未落,她遂起身道,“劳烦明……公子。”     明修远顿了顿。他似反应慢几吸,眨了眨眼。粗犷的五官因着眉目的阴沉而多让人不亲近。     他蓦地起身,从白梓鸢面前过,带起一阵轻风,径直就往外走。     墨绯安抚了封念几句,带上苦妈,便跟着出去了。     房间里头,除了封念,就剩夜莺白鹭,以及白梓鸢,夜莺示意白鹭带封念出去玩一圈,她这才温言细语道,“姑娘暂未寻落脚之处,婢子这就去再开间房,委屈白姑娘今日歇脚客栈了。”     白梓鸢点点头,并无不允,只是她一直心事重重,面色冰冷,显然心有不欢。     主子的事,容不得夜莺多管,夜莺为白梓鸢准备妥当茶点,就出去做自个的事了。     而跟着明修远出了客栈的墨绯,在其带领下,穿过三条街,后拐进横七纵八的巷子里,墨绯一直暗自记在心里,然后就见明修远在一不起眼的院门口顿了脚。     此处已经极为偏僻,属王都以南,且还隐在深巷中,并不容易被找到,况,周围来往之人多为贫苦百姓,很是清贫的模样。     “白家。”明修远舍得开口了,他在那院门数丈外,并不靠近,多半心思难辨。     墨绯上前,就见门口杂草丛生,从前镇宅的石麒麟也是碎成石块,七零八落,除了石墩,哪里还能分辨半分,那院门也是朱漆斑驳,铜环发锈,甚至门板底下,还有个偌大的洞。     院门上并无匾,只有很边角的地儿能看到有个巴掌大的木板,上依稀刻着“白府”二字。     墨绯眸色幽深,她问道,“从前就是这般光景?”     明修远这才将目光投到院门上,好一会才道,“并不若此荒芜。”     确实是荒芜,古老的世家,还是有一技之长的,却到如今这等地步,着实让人心酸又痛心。     明修远转头瞥开视线,白家是败的厉害,可他明家,都已经断了血脉!     苦妈走上前,叩了扣铜环。     “吱嘎”一声,犹如岁月沉淀下来的积灰被吹起,那院门缓缓打开,就露出一头须银白年逾古稀的老翁来。     那老翁佝偻着身子,很是干瘦,一身宝蓝色的粗布葛布穿上他身上,空落的厉害。     他浑浊的眼眯了眯,看着门外的人问道,“你们找何人?”     苦妈笑了笑,“请问,白老先生可居于此?我们找他。”     老翁往前探了探身子,好似眼睛不好,看的十分吃力,可他仍旧一眼就落到墨绯身上,细细地打量了她的眉眼,觉得有几分的面善,可却实在不认识,“老朽就是白祝,敢问这位姑娘找老朽有何事?”     院门外站的,唯有墨绯与苦妈两人,明修远却是在开门之初就隐身进了角落,倒有几分怕白祝认出他的相貌来。     墨绯也在打量白祝,她从老翁的身上感觉到依稀的亲切,遂道,“您可还记得,白姿兰与白梓鸢?”     白祝神色一变,原本浑浊的目光霎那锐利起来,他盯着墨绯,绷紧了唇,“你是何人?”     墨绯直接道,“晚辈大殷易州人士,名墨绯,父墨徽,母白姿兰。”     这话一落,就见白祝神色一震,他本就瘦骨嶙嶙的身子抖了起来,又是吃惊又是伤恸,“你说你母亲叫……叫白姿兰?”     墨绯点头,见白祝神色激动,还真担心他那身子骨倒下去就起不来了,“是,我名墨绯,父墨徽,母白姿兰,还有一兄长名墨玄。”     白祝跨过门槛,他像墨绯张开双手,似乎想好生看看她,可终究那手到半路又垂了下去,只是眼眶泛红的叠声道,“好,好,我就晓得,我儿尚且平安,这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听闻这话,墨绯却生哀色,尽管很不想刺激白祝,可还是实话道,“母亲,十年之前就不在了。”     白祝一愣,尔后眼前一黑,人就往后栽倒,苦妈眼疾手快,将人接住。     “我儿啊……好生命苦……”白祝再忍不住,悲伤地哭了起来。(未完待续)           271 当年之事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楚,哪里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墨绯鼻子一酸,拉着白祝的手,声音喑哑的道,“外祖切莫大悲大喜,千万保重身子骨,梓鸢姨母如今就在王都,她说不得您老人家的原谅,她无颜回来见您。”     白祝忍住伤痛,他在苦妈的搀扶下站起来,紧紧抓着墨绯的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墨绯,似乎想从她眉目间多看几分白姿兰的音容。     “姿兰已经不在了,她不回来,谁给我养老送终?”许是墨绯的话起了作用,白祝果真收敛了几分情绪,他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看着墨绯就还慈爱的笑了笑。     墨绯扶着白祝另一只手往里走,“是,孙女这就让姨母回来。”     进了院门,墨绯这才看到该是影屏的地儿,碎石倒塌,但还能依稀看出,那影屏从前是个扇面的形状。     宅子已经很是破败,檐下雕花腐朽,斑驳的色漆零落,更勿论说长至半人高的杂草,便是那厢房,都倒塌了一半有余。     唯有一间角房算是完好,还能见角房前种了一方菜畦,翠幽幽的,很是喜人。     显然,那角房便是白祝的居处。     分明是个三进的院子,却只有个角房能住人,这说出去,都让人难以置信。     白祝在角房前的小杌子上坐下,他脚下还放置着一些削的轻薄的竹篾。     不用他吩咐,苦妈都自行进去,搬了唯二的另一张杌子给墨绯。     墨绯提起裙裾坐下,思量片刻道,“外祖。如今姨母归来,您看,不若孙女另行置座宅子,也好方便孝顺外祖?”     哪知白祝摇摇头,他捻起两根竹篾仔细地叠在一起,“祖宗家业,不敢丢。我在这里住的挺好。”     说完。他看着墨绯,笑眯眯的又道,“来。外祖带你看看你母亲的闺房。”     墨绯并不在宅子的事上纠缠,她赶紧扶着点白祝一口应道,“好啊。”     白祝带着墨绯径直往后院去,穿过倒塌的厢房。一路根本就没有路小脚,到处都是杂草个断砖碎瓦。     好不容易到了后院。墨绯才发现,破败的一片厢房中,竟有两小紧挨的精舍完好无损。     伫立在断壁残垣中的两座精舍,四角朝天。两层楼高,精致的很。     白祝领着墨绯往左边精舍去,屋子上了大锁。白祝颤巍巍地打开,“边上那座是你姨母的。当年,你娘和你姨母,虽然是相差三岁的姊妹,可关系却很是亲密,单独开院的时候,你姨母小孩子心性,非要让我给她建座与你娘的闺房一模一样的小楼,还要挨在边上一个院子。”     “你姨母啊,从小就任性的很,而你母亲,却是个早慧的,乖巧懂事。”     白祝一边回忆一边推开门,带着墨绯直接上到二楼。     “这便是你母亲的闺房,她走的这几十年,我就打扫了几十年,半点都没动过。”白祝倚靠在楼梯扶手上,脸上虽是有笑,可眯起的眼,却有湿润。     墨绯站在楼梯口,她看着进门的一溜珠串,皆是用色彩斑斓的小碎布缝制的小扇,龙眼大小,又串成一串垂下来,很是好看。     里头的布置很是简单,一方紫檀水滴雕花,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墙角搁着景泰蓝三足象鼻香炉,再里面,就同是紫檀雕花海棠的妆奁,以及鎏金宝象缠枝床。     最为让人眼花缭乱的还是屋顶梁上倒挂的美人扇,各式各样的美人扇,或纸糊,或绢布不等,但唯一相同的,扇面上绘的皆是美人仕女无疑。     “你母亲,最是爱好绘美人,从小在大街上,见着貌美的,就会想动手画到扇子上,为此没少让你外祖母在她耳边念叨女戒。”白祝微微抬头,他看着屋顶垂落的美人扇,脸上就露出怀念的神色来。     墨绯缓缓走进去,她甚至看到那书案边,还有幅未曾画完的美人图,殷红的海棠丛中,纱衣妙曼的扑蝶美人,侧脸半露,青丝如瀑,好生一番让人神魂颠倒。     墨绯淡淡的开口道,“我从不知晓,母亲竟是精湛此道,她……不曾在我与兄长面前画过半张画。”     她这时候才想起,幼年根本就没见白姿兰握过笔,她最多的时候,就是拿绣花针,且手不能提重物,每每阴雨天,那手腕还会酸疼的厉害,故而时常需要喝药。     “母亲好像……手腕被伤过。”良久,她才得出这结论。     想到此处,墨绯便问,“外祖,当年母亲为何会离家?还千里迢迢的到了大殷。”     这话似乎勾起了白祝的某些不太好的记忆,他站的久了,腿开始泛麻,可他却缓缓开口道,“旁人只道她离家是为寻你姨母,可实际,却是我赶的。”     墨绯怔忡。     “白家,本是制扇传家,你母亲画笔传神,而你姨母,长的很是有番姿色,我便捉摸着,白家中算是后继有人,画师有了,扇面美人也有,日后再学了那制扇骨的本事,白家指不定就能重振昔日荣光。”     “明家扇骨传家,那会,明家更是没落的厉害,唯一的子嗣与你姨母私奔,徒留一座空宅,我一心想重振白家,就用了点手段,将明家的宅子收归已有,从宅子里找到了制扇骨的古籍,可事与愿违,我做了螳螂,去不想有黄雀在后。”     “等我察觉之时,已是晚矣,未免灭族之祸,便将你母亲赶出了家门,并让她走的越远越好,且不得提及白家之事,你外祖母记恨我为了家族,放弃了女儿,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     “这么多年,即便我再悔不当初,也是晚矣。”白祝老泪纵横,他这一辈子,前半生满心满眼都在琢磨如何重振家族,后半辈子,却是都在悔恨之中渡过。     毕竟都是当年之事,墨绯不好再多问,以免白祝伤心,她走过去,亲近白祝道,“外祖莫伤心,母亲和姨母一直都是孺慕您的。”     两祖孙出了精舍,白祝这才收敛好情绪,他好似才想起般,问道,“不是说你还有个兄长么?人在哪?”     墨绯眸色一暗,她回道,“兄长被奸人所害,此前孙女寻的兄长应该落脚王都的线索,这次来云离,一是为了见外祖,二则是为了寻兄。”     白祝一惊,“可有消息了?”     墨绯并不想这老人在担心什么,便道,“外祖莫担心,一切都有孙女,过段时日,孙女就将兄长带到你面前来。”     “说来,孙女相貌实际更像父亲一些,兄长长的和母亲很是相似的。”墨绯眉目弯弯的笑道。(未完待续)           272 无人知晓他相貌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白祝既不愿意搬离白府,墨绯也不勉强,她陪着白祝,差苦妈回客栈,将行李都搬过来,顺便让白梓鸢也回来,后再去找工匠,将整个宅子都修缮一番,且不论花多少银子,务必恢复原貌。     这是孝心,白祝也没说什么,倒是白梓鸢神色激动过来的时候,近乡情怯,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白祝浑浊的眼,又一次湿润,不过还是背着双手,绷着脸道,“回来就好。”     旁的却是不在多说。     明修远自然不敢在白祝面前露面,先不说多年之前,他引的白梓鸢同他私奔,刨除那点家族恩怨,即便他再是心悦,也不该那般做。     再是白姿兰的死,更莫论白姿兰的离家,还是因着白梓鸢的缘故,故而他哪里敢去见白祝。     且他还晓得,这辈子与白梓鸢再无任何可能,她不会原谅他,他也没脸求的任何人的原谅。     如今虽说是带着重建家族的愿望回云离,可只有他自个才晓得,他此生所求的,也不过是想能多看白梓鸢几眼,剩下的时日,都是赎罪罢了。     是以,墨绯与白梓鸢回了白府后,明修远就没了人影,谁也不晓得他去了哪。     白梓鸢也是会制扇的,不过画技不若白姿兰精湛罢了,她更为擅长的还是安安静静当个扇面美人,不过,一切都可以重新再学。     她也不再是从前那个任性妄为的姑娘,自然能沉淀下心来,与白祝安心研习,不管是画技还是制扇骨,为了白家。她可以不再是自我的白梓鸢。     墨绯志不在此,只能让白祝兴叹不已。     破败的白府叮叮当当的修缮开了,墨绯就带着苦妈与白鹭去了琳琅阁,恰琳琅阁管事融安正在王都,他满脸笑容的将墨绯迎进了琳琅阁后院书房。     墨绯也不拐弯抹角,当即道,“劳烦融安管事。我想知道云离各皇族身边。可有个叫墨玄的人。”     她想了想,眉尖一蹙,“兴许也不叫这名字。不若融安管事将这三年之内突然出现在云离皇族的,都给查查。”     融安斟酌片刻,抚着颌上八字胡道,“云离皇族乃是三国皇族中最为神秘的。在下不敢跟姑娘拍胸脯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墨绯当然是不满意的。她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呷了口,又道,“既然如此,融安管事可否安排一场品墨会。打出我大殷圣师墨绯的名头,让整个王都的人都晓得好了。”     她相信,如若兄长真的藏身王都。听到她的名字,定然会自发寻来。至于那点风头,她也不太在乎,总归她只想找到兄长,也不会在王都久呆。     这点事,以琳琅阁的势力,还是能办到的,“姑娘放心,在下一定让姑娘的名头传到皇宫中去。”     墨绯点点头,真要开品墨会,她也还需要准备番,有琳琅阁的势还不够,她还需要世家勋贵的认可,其中定然有乐家了。     她心头有了主意,回白府后,就让人送了请帖到乐家去,至于其他勋贵,她陆陆续续送了些上品佳墨出去,散出名声的同时,她还盘了间铺子出来,将玄朱坊重新开起来。     操持间铺子这种事,白梓鸢最为熟悉,研习制扇的同时,她也帮衬着,后搭上琳琅阁传出名声,一时之间,有关大殷圣师,在王都为人所知。     勋贵世家,附庸风雅,使下重金,只为求墨绯一方墨宝,毕竟,在云离,想要好墨,那是难上加难的事。     云离与大殷常年边境不合,行商往来艰难,故而就像云离的乐家毫笔在大殷稀少一般,大殷的墨丸,在云离王都也是少有。     墨绯给乐家的帖子,是直接送到乐清泊手里的,乐清泊收到帖子后,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竟日日都到玄朱坊来,不过,墨绯并未见他。     如此不过十日过去,离琳琅阁定下的品墨会堪堪只有三日的功夫。     玄朱坊的名头,在王都一时之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坊中接到的制墨订单,好生一大沓,墨绯征选出勋贵和皇族有关的势力,旁的一概推却掉。     她于白府闭门不出,还特意在修缮一新的白府东南角,建了个制墨墨坊,墨坊后边是块空地,墨绯干脆就修建了个小墨窑,出不了太多烟炱,但足够她制墨用。     三日晃眼,这一日,墨绯早早来了玄朱坊,整个玄朱坊就在琳琅阁边上,坊中的布置和从前大殷的玄朱坊一般无二,以图谱居多,少有现墨。     墨绯通过后院侧门,先去了琳琅阁。     融安早等着,他恭敬的将墨绯迎进书房中,将一名单奉上,“这是在下能打听出来的,上名单者皆是三年内才出现的,其中并无名叫墨玄的,云离太子身边倒有个叫悬末的,据说此人乃太子亲卫,常年一身铁甲,无人知晓他相貌。”     墨绯的视线在悬末二字上看了好半晌,她心有隐隐的怀疑,可却不敢确定,只得问道,“今日来赏斗墨会的,可有太子一脉的人?”     融安点点头,“有,太子幕僚中,有一名为清水的先生,是读书人出身,胸有状元之才,就是运道颇差,接连几次春闱秋试都生了意外,不是身子不适就是毫笔折断无法继续科考,清水先生一怒之下,发誓再不下场,后被太子招揽做了门下幕僚,此人喜墨成痴,今日是来了的。”     墨绯微微勾起嘴角,将那名单放下,“让这位清水先生品墨会后留一下,就说,佳墨配才子,我有佳墨单独邀赏。”     融安叠声应下,眼见时辰差不多,墨绯又悄然回了玄朱坊,融安从琳琅阁这边拨了伶俐貌美的婢女自是过去帮衬不提。     此次品墨会,在王都是极为罕见的,墨绯这几日赶制出了好些墨丸,皆放置在琉璃盒中,方便鉴赏。     更设有书写台,自认笔力不差的又腹有诗华的,都可上台挥墨而就,留下墨宝,最后墨绯会从这些墨宝中,甄选出冠首,相赠墨丸一枚。     应邀来临的宾客中,皆能获赠一方指甲盖大小的小小墨丸,乃十二生肖图样,很是精致好看。(未完待续)           273、我定万死不辞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另玄朱坊三楼有雅间,雅间中不仅能品茗对弈,更有墨丸图鉴,附两套八枚彩墨,有婢女带着这两套彩墨,每个雅间挨个传阅,这两套彩墨,自然是墨绯的巅峰之作,若说二楼摆出的墨丸乃是上品墨丸,那三楼雅间传阅的墨丸就是极品。 能上三楼坐雅间的,自然也是非一般的勋贵。 清水先生,在墨绯的吩咐下,也被引到了三楼。 秉着露脸,让兄长自行寻来的心思,墨绯还在二楼与三楼间搭了个台子,决定当场制墨。 乐家乐清泊也是来了的,他不仅来了,还带了乐家好些精致的毫笔,一同摆到墨丸边上,算是给墨绯撑场面。 辰时末,墨绯换了身素白长袖曳地的长裙现身露台,她先冲二楼和三楼的宾客裣衽行礼,后轻声道,“小女子大殷墨氏阿绯,游历到王都,见此地繁华热闹,多传世毫笔,却少有佳墨,心下技痒,特开玄朱坊,今日与诸位献丑,制墨邀品,还望诸位不吝赐教。” 声若沙冰,清清冷冷,又带磁感,虽少了旁的女子那种鹂音,可也让人觉得入耳十分舒服。 尔后,便是叮叮咚咚琴音响起,墨绯一样宽大的广袖,恍若云卷云舒,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儿,叫人赏心悦目。 她今日制墨,并不是与寻常相同,而是早制好了墨坯,她只需描金打磨,后挥墨泼洒,舞一通便是。 整个过程,说是制墨,却更像是在翩翩起舞。 从墨模中脱下的墨坯。在她葱白指尖跳跃而动,先是在圆润指尖,后见她袖一拂,就已在手背。 莹白如玉的红酥手,柔弱无骨,纤细圆润,映衬着那点漆的墨色。黑和白。恍若她的眸子,美不胜收,见之不忘。 再是鎏金的金黄色从她手中自上而下的垂落。葇荑弯曲成优美的弧度,露出欺霜赛雪的一截,缓缓流淌而过的鎏金,仿佛银河落九天。 就见墨绯毫笔轻蘸。翠色玉笔在她手中点缀成宜静宜动的动作,缓缓描上墨丸的上的纹路。 那是一副烟雨孤舟的水墨图。浩淼烟波,茫茫江面,天地素色,唯孤舟帆影。顿时一股子寂寥而长远的写意跃然其上。 这图,她却是让白祝亲手绘的,要知道作为古老的制扇传人。白祝的画技,比之很多画师都胜出不止一筹。担得起大师名号。 琴音若泠泉叮咚而下,安宁而悠远,猛然琴音一顿,墨绯搁笔,她开始打磨墨丸。 脚下转动,素白长裙如天女散花,这皱褶展开了,才发现本以为素白的长裙下,竟是纹绣有墨梅,随着墨绯的动作,那墨梅一点一点展开,让人有亲眼看着墨梅徐徐绽放的瞬间。 当如瀑青丝划过婉约的弧度,发梢缓缓落下后,墨绯打磨完毕,她朝众人抿唇一笑,眼尾滟潋的风华犹墨入清水,缓缓散落开来。 她微微撩起长袖,小指一翘,动作轻柔而优雅无比的在砚中研磨开了,不过半刻钟,点漆黑墨晕染开来。 就见墨绯抚掌一击,立马一众婢女抬着雪白的屏风上来,那屏风上却是还覆了层白纸。 墨绯勾唇点笑,她指尖从一众毫笔上掠过,后择了支粗毫,饱蘸黑墨后,以十分大胆的泼墨写意之法甩在屏风上,后人翻飞如蝶舞,每一次的挥笔之间,就带起或深或浅的墨痕。 直至最后,她干脆端起砚台,在众人惊呼声中,将所有的墨汁泼到屏风上,重重落笔,用力挥洒。 一副与墨丸上同样的烟雨孤舟水墨图跃然纸上。 墨绯自然是练过的,她虽不如白祝笔法精湛,可从小研习下来,也是不差的。 这一方制墨,才算方毕。 墨绯轻喘了口气,感觉到一双小腿肚又酸又软,她晓得这是从前的旧伤所致,眼下虽能行走,与常人无碍,可到底中是后天血肉补的,不比从前完好之时。 她屈膝行礼,在婢女的搀扶下,回了书房先行歇脚。 到她身影消失后,二楼与三楼这才传来叠声叫好的喝声。 夜莺早准备了墨绯喝惯了的清茶,倒了盏送到她手中,这才蹲下来,执起墨绯的双腿搁自个膝上,用从前尤湖交的法子,力度轻柔地揉按起来。 墨绯闭眼,稍稍休息了会,就问道,“可有举止异常之人?” 苦妈在外守着,白鹭从苦妈那得了信就来回禀,“回姑娘,并无。” 墨绯猛地睁眼,眼底疑惑而淡漠,她想着,品墨会之后,最好的结果,就是兄长自行找来,最坏的,那边需要她去攀上太子,才能查清。 她正思量着,苦妈来报,“姑娘,乐清泊求见。” 白鹭一听这名字,就很是气不过,她冷哼了声,“姑娘,容婢子将此等小人打出去。” 墨绯却是讥诮一笑,“不,带他进来。” 乐清泊进来,他见夜莺正与墨绯揉按双腿,心头一惊,近前几步道,“阿绯,你的腿可是又疼了?” 墨绯嗤笑了声,转着手里头的茶盏,半垂眼眸,冷冷清清的道,“阿绯还要多谢乐公子赏脸应邀前来,夜莺,吩咐掌柜的,日后但凡是乐公子来玄朱坊挑选墨丸,按价折九成算。” 夜莺也笑了,脆生生应道,“是。” 乐清泊站在那,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进退两难,面上无光,最后他苦笑一声道,“阿绯,王都不比大京,你若有事,随时可到乐府说一声,我定……万死不辞。” 听闻此言,墨绯自晒,嘲讽地看着他,后在他的目光中,端着茶盏迎了下,却是逐客的意味分明。 乐清泊动了动唇,似乎还想说什么,然墨绯不再看他,他只得叹息一声,眉目郁沉的旋身离开。 墨绯休息够了,她这才起身一理裙裾,找到融安,引荐清水先生。 清水先生而立之年,人斯文有礼,又落落大方,身上一股子的书卷气息,眉目儒雅,很容易得人好感。 墨绯进雅间的时候,清水先生正与自己的友人在品鉴彩墨。 眼见墨绯过来,清水先生脸上喜色一闪,起身拱手行礼道,“墨圣师,果然技艺了得,让在下十分佩服。” 墨绯矜娇一笑,她目光从清水脸上划过,后落在他对面一华衣加身,玉冠发束,面目很是俊美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许是察觉到墨绯的视线,他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眉眼贵气逼人。 墨绯心头一动,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回礼道,“先生高赞,小女子当不得。” 融安引着墨绯过去,她眼波一转,就看向那男子问道,“这位公子是?” 清水先生轻咳一声,正要撩袖介绍,就见那公子朝墨绯抱手,笑容兴味的道,“在下姓泰,姑娘有礼了。” 墨绯以袖掩唇,淡淡一笑,“小女子见过泰公子。” 太子的太,可不也就是泰呢!(未完待续) 274、玄绯二色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绯设想过很过种结果,甚至连如果需要攀上太子,她要用何种法子最妥当,然而,她还是没想到,竟然在今日就见到了太子。 她自是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久闻清水先生胸有沟壑,腹有诗华,绯只恨此生不能生而为男儿身,却最是钦佩先生这样的风雅之士,不知先生可否与绯的玄朱坊留下墨宝,以供后人瞻仰?”她并不直接恭维讨好太子,反而是从清水先生下手。 清水先生素有傲才,平素都只与友人谈论诗词歌赋居多,猛然被墨绯这样的妙龄姑娘望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润润的崇拜之意,顿时叫他生了几分飘飘然。 “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也很是钦佩,留下墨宝尚可,但论及瞻仰,姑娘切莫这般说,须知天下有识之士多如牛毛,在下不过尔尔罢了。”清水笑着谦虚道。 墨绯抿唇笑了下,眼波流转,这才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太子,同样道,“想来与清水先生往来者,定然都是才华横溢的,不知泰公子可愿一试绯制的新墨?” 同样是让人留下墨宝,到太子身上,她就换了种说法,盖因太子的身份在那,她并不将两人相提并论。 太子眼梢细长而上挑,不言不语的时候,眉目多有冰冷淡漠之意,可嘴角一翘,就若三月春花般,清贵又好看。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墨绯,“姑娘倒是会做买卖。” 却是不反对之意,惹的清水多看了太子几眼。 墨绯抚掌而笑,一挥手,夜莺就将早备好的墨丸端了上来。那却是又是另一方的墨丸,与此前的并不相同。 寸长的墨丸,并无描金,只浅淡的佛陀坐禅的纹路,但当墨绯两指捻起那墨丸,却隐隐有股子很好闻的佛香弥漫开来,或是香烛味。亦是冷檀香。 浸人心脾。真像是在庙宇之中,聆听了一场洗涤风尘的佛经,让人从心至外的轻松起来。 此墨丸一出。不止是清水瞪大了眼睛,就是太子都吃惊不已。 毕竟,这样的墨丸,真是闻所未闻。 墨绯一敛衣袖。笑着道,“此墨名为禅机。乃是绯在三千佛国的佛墨配方上,多加改良,换了几种墨料制成。” “墨质轻盈,色浓且厚。墨迹隐带紫光,不发散,可历经千百年而不褪色。”墨绯径直到雅间书案边。她微微挽起袖,皓腕白洁如雪。指尖一翘,滴了几点清水入砚中,拿着禅机就缓缓地研磨开了。 待墨汁方成,整个雅间中那股幽幽佛香越发的浓郁,又简黑墨的浅味,就成十分特别的冷香。 “两位,请。”研磨好墨,墨绯伸手虚引,退至一边。 清水自然是早就心痒难耐,只恨不得一挥而就,好生过过墨瘾,奈何太子还在侧,他哪里敢逾越,故而起身对太子道,“不弱,泰公子先请。” 但凡文人雅士,就没有不喜墨的,太子同样不例外,况,三千佛国的佛墨他还只在古籍之中见过,这样等同于传说中的珍品墨丸,今日若是错过,那定然会是人生一大憾事。 故而,他也不推辞,展袍起身,几步到书案边,挑了最顺手的毫笔,饱蘸了黑墨,看着面前的白纸,酝酿起来。 整个雅间之中,顿时安静无声,便是连呼吸都不自觉轻了。 片刻,太子猛地睁眼落笔,衣袖挥动间,一气呵成,大有气势磅礴之感。 墨绯脚步轻移,就见纸上白纸黑字很是刺眼,当看清那字,墨绯点漆黑瞳骤然一紧,心头诧异莫名。 “玄绯二色?”清水站在太子另一手边,皱眉轻声念叨,显然并不明白这词是何意。 太子搁笔,意味深长地看了墨绯一眼,伸手一引道,“这墨宝,姑娘可还满意?” 墨绯身子有晃,她冷着眼,深深地望进太子眼里,企图窥的一二端倪,哪知,那细长的眼梢中,沉若深渊,她咬咬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道,“此字峻拔刚断,浏漓恢廓,逸势奇状,连绵回绕,体势飞动不拘,极尽云雷变幻之妙,公子的草书,当有张旭之精髓。” 泰公子背剪双手,施施然又走回起先靠窗的茶几边,笑着对墨绯道,“看来,姑娘不仅精通制墨,对书画也是颇有见地。” 墨绯心头一动,她回笑道,“公子谬赞了,说来,大殷墨氏,自绯幼年之时,便有言,墨氏有玄且有绯,玄绯二色并天骄,绯上有兄,以兄之才能,那才真算是君子六艺,无一不精,有珠玉在前,绯不过是荧火星光罢了。” 墨玄之能,确实如她所说那般,或许在制墨天赋上,兄长比不过她,可要论琴棋书画以及君子六艺的才能,却是她拍马都及不上的。 就勿论说兄长容貌肖似母亲,十分出色。 而她,不过就只会制墨罢了,就是一张脸,都只能算是清秀。 她从前最恨的,不是墨卿歌对她下手,生削腿肉,也不是抢了乐清泊去,更多的却是墨卿歌竟然蒙骗兄长不说,还出手毁了他! 这才是她最是不能原谅的! 她的兄长,那般出色的一个人,又秉性君子如玉,性子温柔和善,却因着她的连累,被墨卿歌用那般龌蹉的手段侮辱。 许是从墨绯眉目泄露出的一点神色看出什么,太子微微抿唇,脸上的笑意减了几分,不冷不热的道,“世竟有这般能人,本公子倒是想要结实一番。 墨绯笑了下,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子一眼,转而对已经迫不及待提笔的清水先生道,“禅机让先生可还满意?” 这当,清水刚好搁笔,他目有激动之色,脸上很是一番狂喜,连墨绯的话也像没听到般,复又蘸墨运气书写,仿佛文思泉涌不可遏制般。 墨绯没做的太明显,她已经确定太子定是认识兄长的,如若不然,那四字,兄长岂会轻易同外人言道。 有了下落,她一直提起的心就稍稍落定,继而是一种近乡情怯的复杂心绪,要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兄长也不必遭那等大难,她自然是想念的,特别还是这世间就只有那么一个嫡出亲人的时候,她早便想到云离来查探一番。 可真确定了,她却是没那么笃定,反而忐忑起来。 她没在太子那边的雅间呆多久,还去了其他的雅间寒暄了番,末了直到品墨会结束,她才让夜莺装了两枚禅机墨丸,与太子和清水先生送去。 而那副“玄绯二色”的墨宝,她则让人裱了起来,挂在书房中,呆呆看了半宿。 一直到月上中天,有星无月,夜风森寒。 书房里燃了火盆,剪了灯芯的油灯扑腾晃悠,不甚明了,又投落出深浅不一的暗影,有些骇人。 墨绯坐在圈椅中,大半的阴影覆在她娇小的身上,笼罩出一片冰凉。 “噗”灯花炸裂的声响,莹莹灯火一跳,悄无声息的,就有道斜长的深影拉进来。 灯火一滞,那道影子微顿,有轻风从木窗吹进来,那灯火似挣扎了番般,腾的就灭了,徒留一袅青烟上浮。 墨绯搁在扶手的指尖一顿,她一回头,就见到书房里,一道黑长的影子伫立在那。 “谁?”她心头一凛,下意识就想去摸扶手内侧,哪知这才一动,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坐轮椅了。 那道人影没动,好一会才往前一步。(未完待续) ... 近墨者娇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75、相认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就着浅薄的夜色,墨绯看见那道影子身上泛出冰冷的点光,想似从头到脚都身覆杀气斐然的铁甲一般。 有古怪的感觉袭上心头,墨绯眸底流泻出激动,她死死地握住扶手,声音有颤的道,“可是……大哥?” 听闻这话,那人明显身子一僵,继而是低沉的笑声接连迭起。 墨绯猛地睁大眸子,她哪里会听不出这嗓音,鼻尖一酸,蓬勃的委屈和挂念如洪涝一般席卷而来,她腾地从圈椅上站起来,“大哥……” 当光亮重新散落,油灯那点萤火也变的刺眼起来,墨绯虚眯眼,透过睫毛缝隙,她看到面前的那人,一身都包裹在银灰铠甲之中。 铠甲上布满蛇虫纹样,一副面具,也是头角狰狞的样式,很是吓人。 那人伸出手,原本该是修长的五指,也是笼在铁套之中,尖锐的倒刺,甚至墨绯能嗅到浓厚的血腥味。 她心惊胆颤,却并不是因为这人,而是她惊怒的是,兄长这是已经动手杀过人了?起码杀的人还不在少数,如此才有这般让人可怖的气息外露。 揭下面具,荧光投射,从那阴影之中就露出一张俊俏不凡的脸来,那种俊,是君子如玉,芝兰玉树的俊,带着温润如水的文雅,本很是让人舒服,奈何,一道疤,铜钱大小的粉红色烧伤疤痕,印在左脸,恍若美玉有疵的缺陷,让人惋惜。 墨绯倒抽了口冷气,她脸上狠厉一闪,“大哥,你的脸……” 墨玄微微一笑。面具取下来,左鬓的发丝就悠悠垂下来,像是柔软垂柳,恰好能遮挡那疤痕一二。 “阿绯。”他轻唤了声,向墨绯伸出手,恍若多年前的很多次一样。 墨绯眼眶泛红,她绕过书案。跌跌撞撞的朝墨玄奔过去。 许是担心身上的冰冷利甲伤着她。在墨绯即要冲进她怀里之际,双手扶住了她的肩。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大哥一直以为,你早不再人世,还想着等云离攻入大殷,就带兵杀进大京。杀进墨家,给你报仇。”即便心头再是激动。从来的教养也让墨玄很少失态,他克制住情绪,只眼底才泄露出真实来。 提起墨家,墨绯冷笑一声。“大哥不必了,墨家已经名存实亡了,害了咱们家的人。我一个都没放过!” 虽只是简单一句话,可其中的艰辛之处。墨玄怎么会想不到,他抬手怜惜地抚了抚墨绯鬓角,“辛苦了,大哥该早点回大京去找你的……” 墨绯摇头,她嘴角露出真切的浅笑,柔暖而明媚,“不用,那等小人免得脏了大哥的手。” 这话让墨玄深邃的眼底一暗,身上的煞气一闪而逝,浓厚的让人心惊,“这话该大哥说才是,这些年,委屈你了。” 墨绯引着墨玄坐下,见他一身铠甲走一步都哐啷作响,遂皱眉道,“大哥,你为何这般穿着?” 墨玄一愣,笑了下,这才伸手去揭,“习惯了。” 墨绯帮衬着他将一身厚重的铠甲脱了,这才露出一袭素色斜纹青衫来,“说说这些年,你是如何过来的吧。” 墨绯捡了干净的茶盏,倒满温热的茶水递过去,将诸多的事都娓娓道来。 一说到她受过的生削腿肉的极刑,墨玄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隐有嗜血的赤红从他眼梢划过,让人背脊发憷。 再后来的事,墨绯平淡无波的说完,就问墨玄是如何来的云离。 墨玄沉默了瞬,三言两语简单的道,“当初被墨卿歌下了药,险遭迫害,是墨氏族长墨长河将我带了出来,我转醒来时已经是十天后,且不在大京,待回了大京,本想去救你,可那会从墨家传来你暴毙的消息,再后来,我就辗转来到了云离王都,认识了太子,眼下是太子身边的亲卫。” 墨绯听的眼眶涩疼,兄妹两人皆是不喜诉苦抱怨的性子,即便再深的苦难这会说来,也是轻描淡写,她抽了抽鼻子,鼻音很重的道,“那大哥的脸上是怎的一回事?” 墨玄淡淡一笑,“墨卿歌弄的。” “那她……”还有的话墨绯问不出口,她一直都记得自己昏迷之前,墨玄衣不蔽体,也不晓得最后有没有真正的被侮辱道。 但,一看她皱眉,墨玄就明白她想问什么,虽弯了下眼,探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发髻道,“没有,许是想让我痛不欲生,墨卿歌在我脸上铁烙弄醒我,本想让我清醒着受辱,墨长河来的及时,拦了她。” 虽觉得很是庆幸,可再想当时墨卿歌曾说,墨玄年少慕艾着她,还同她诉过衷肠,只不过被她糊弄了过去,她甚至觉得恶心作呕。 那当时遭受那样的羞辱,墨绯不敢揣度墨玄当时到底是何种的心境,她笑的比哭还难看,“大哥,是我连累了你……” 墨玄笔挺的眉一皱,叹息一声,干脆探身过去虚虚抱着墨绯,像幼时很多次那般轻拍她背脊,安抚道,“你我一母同胞,且年幼离家,我既是兄长,哪有连累一说。” “你以为,大哥当年是真心心悦墨卿歌的?”他低声嗤笑了声。 惹来墨绯微诧的眼神,他用指腹揩了揩墨绯眼尾,眉目温柔儒雅的道,“早年我便知墨家是龙潭虎穴,可你我毕竟年幼,根基不稳,兄长制墨本事又不如你,唯有从其他方面着手,最好能入族长的眼,才能掣肘墨老夫人,所以才刻意同墨家那几个嫡出交好,更是佯装为墨卿歌姿色所迷,若能以此控制她,解了你之危为最好,若不能,总归看在那么几分情谊,挣得喘息之机,慢慢图谋就是。” “但是为兄不曾预料到,她因为乐清泊,那般快就动手了,从前为兄还想,你与乐清泊青梅竹马,即便为兄日后有个万一,想来以乐家的地位,也是能护住你的,没想最后到底是看走了眼,是为兄自个不够强大,谋算也差了些,不然你也不会受那等苦楚。” 墨玄遂将自己从前的所做所谓揉碎了解释给墨绯听。 墨绯睁大了眸子,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愣愣的表情,很是让人想捏一捏她的面颊。 墨玄也确实那么做了,捏着墨绯小脸,轻笑出声。 墨绯拍开他的手,揉了揉,这才嘟囔道,“原来如此,我之前一直没想通,以大哥的才能和相貌,怎会同那般凡夫俗子一样为墨卿歌所迷。” 且她也晓得,但凭她与墨玄两个分家出身,想在墨家与墨老夫人抗衡,是多艰难的事,想来那些年,她一心研习制墨的时候,兄长不知吃了多少委屈,桩桩件件的事都在微他日后考虑。 她视线触及墨玄脸上的那疤痕,心头有是难受又有相逢的欢喜,简直是五味掺杂,复杂难辨。 “大哥,如今外祖和姨母都找找着了,你搬过来与我们同住可好?”墨绯想起这事,便提议道,“所谓伴君如伴虎,大哥若能从太子身边脱身,便再好不过。” 哪知,墨玄摇了摇头,眼底闪过墨绯看不懂的幽深之色,“不能了,太子他……不会让为兄离开。” 闻言墨绯一惊,就一眨眼的功夫,她脑子就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 不让离开?可是知晓太多隐秘之故?还是被胁恩以报了?(未完待续) ... 近墨者娇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76、在家从父,父去从兄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绯黑白分明的眼瞳睁的圆圆的,腮帮子微微鼓着,脸上带着不悦的冷凌,将自个的心思显露无疑。 墨玄失笑,他与墨绯略带相似的眸子弯如新月,一股子让人可亲的气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将那点血腥气冲淡,“不是你想的那般,太子与为兄,有活命之恩,伯乐之情,故而眼下大事未成,为兄不能这时抽身。” 听墨玄这样说,墨绯也不规劝,她点点头,转而问起云离皇族的事来。 这一问才晓得,原来云离皇族自来就是帝后把控朝政,皇帝么,都是傀儡罢了,是以太子之位,做的虽是稳当,可却并不甘心,特别眼下压在他头上的帝后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故而这政事还不晓得要何时才能下放到他手里。 偏生,此前这位晋安太子,很是个能干,胸有大才的,并不愿意日后成为帝后的傀儡,想要夺取朝政,就得先倾覆了帝后。 这样一摊子的事,比之大殷的皇族,更是来的凶险。 墨绯自然不能给墨玄拖后腿,且她本就只打算此行乃寻兄为最主要,尔后,她就想去南齐一趟,好些时日没尤湖的消息,想到几次的舍身相救,她到底还是放不下的。 而对墨绯能离开云离,不掺和进来,墨玄自然是同意的,这样的泥潭,有他一人就足矣。 兄妹两人又秉烛夜谈到后半夜,墨玄这才又重新穿上那身铠甲,并嘱咐墨绯,以后若要寻他,只需在玄朱坊大门处挂上风铃。他自会前来。 墨绯一一记住,墨玄自来行事谨慎,她也明如此隐秘行事,是不想旁人知晓了她的存在,继而成为落忍口实的弱点,她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反而是一种搁心上的回护。 就是白祝那里。需要她去解释一二。 墨玄后半夜悄然离开。墨绯这才从书房出来,未曾惊动任何人,只在院中。看到有所察觉的明修远。 她在游廊下的脚步一顿,明修远看着墨玄离开,这才走过来,好半晌似安墨绯心般的道。“我不会说出去……” 墨绯微微一笑,她虽不晓得这人平素藏身何处。可却料定他定在白府周围,沉默地守着白梓鸢,“你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明修远默然。垂落的发丝投落的阴影,越发显得他脸白如血色。 墨绯细眉一挑,双手抱臂。睨着他道,“怎的。你就打算这样像臭沟鼠辈躲一辈子不成?” 明修远抽了抽嘴角,偏生墨绯这话还戳到他痛处,让他无话可说。 “哼,”墨绯冷哼一声,“当年敢做,今日就该敢当,我都没论及爹娘之仇,眼下你自个倒没脸见人了。” 话音方落,她转身推门进屋,不理他。 明修远整个人一半隐在深沉的阴影中,一半映在晦暗的夜色下,一沉一苍,半点都没人气,只余一身的月霜清冷。 第二日,墨绯跟白梓鸢打过招呼,玄朱坊的制墨单子,只接不可得罪的勋贵与世家,她已经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兄长,自然就不必再大张旗鼓,也不想因着那点银子将自己给累着了。 她跟白祝简单的说了下墨玄的情况,牵涉到皇族,白祝也识趣的不多问,只是想什么时候方便见一见墨玄就好。 墨绯将这事记在心上,在她去南齐之前,肯定会一家齐聚一堂。 兄长找到了,墨绯也就很是放心下来,她才进制墨坊,打算将昨个品墨会接到的单子都制出来。 哪知,不过半个时辰,夜莺就进来回禀,“姑娘,外面有位泰公子的长随说有信与姑娘。” 墨绯正在称重烟炱,她手一抖,那点精细的烟炱撒了出来,扑腾的到处都是,还将她素色的裙裾给染黑了一团。 夜莺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谁都晓得,墨绯在制墨的时候,是最不能打扰的。 墨绯垂眸,看了看裙裾,本是粉白的牡丹纹绣,这会抹上了脏色,很是难看。 “晓得了。”她淡淡的道,好一会又道,“更衣。” 当墨绯出现在玄朱坊,晋安太子已经等候多时,今日他只身前来,并没与清水先生一起。 但墨绯肯定,潜藏在晋安太子周围的暗卫不知多少。 “绯妹妹,久侯了。”晋安太子头戴金玉冠,鬓角垂落的金珠褶褶生辉,将他面目衬托的越发清贵。 他看着墨绯,眼梢微微上挑,带着意味不明的淡笑。 墨绯一挥手,夜莺等人落在外面,她甫一进去,夜莺就将雅间房门关山,整个雅间就只余两人。 墨绯这才裣衽行礼,“墨氏阿绯拜见太子殿下。” 对墨绯猜测出他的身份,晋安是半点都不意外,他长袖一挥,虚引道,“按着我与你兄长的关系,绯妹妹当不必行此大礼。” 这话听在墨绯耳中,就带点刺,分明她与兄长才是一家子,怎的到了太子这,反倒她是外人了般。 “民女不敢,礼不可废。”墨绯轻描淡写的道。 晋安也不多计较,他一指自个对面的位置道,“坐吧。” “民女多谢殿下赐坐。”墨绯是半点都不跟晋安太子熟络,对他的示好也是不冷不热。 晋安轻笑了声,自行端起案几上茶盏转着把玩道,“早就听悬末说起过,他家里还有个胞妹,很是有一手制墨的本事,我本以为之姿之能,就是不世之材,不想,昨个一见绯妹妹,才觉往日悬末之言,还是谦虚了的。” 墨绯吃不准晋安太子的心思,故而以静制动,半点都不为所动,不过猛然听闻这话,眉尖还是微微一蹙,“殿下过誉,那点技艺,颠来覆去,也不过是匠人手段罢了。” 哪里会看不出墨绯的防备,晋安满不在意,他看着墨绯,倏地道,“绯妹妹在大殷的所作所为,真是让我吃惊的很,眼下悬末与我,共谋大事,不知绯妹妹可有打算?” 这话,才算是说到点子上。 墨绯从头至尾都半垂眼眸,她搁在膝盖上的手以不缓不满的速度划着圈,嘴里却道,“在家从父,父去从兄,民女自是听从兄长的安排。” 晋安太子不可置否地笑了声,他端起茶盏呷了口,颇有些意味深长,“不过,你兄长悬末却是要从我的……”(未完待续) ... 近墨者娇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77、欺人太甚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剩下的话没说完,可墨绯多多少少能揣度出一些,从进门晋安太子说第一句话开始,她始终觉得这人很是有古怪,可到底怪在哪,她一时片刻倒没看出来。 雅间中,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回禀姑娘,清水先生求见。”正静谧难安之时,侯在门外的夜莺的声音传来。 墨绯眼皮一抬,朝晋安太子看过去,就见晋安点点头,她这才道,“请进来。” 门被打开,依稀书生细葛布长衫的人蹿进来,他微低着头,不太看得清楚相貌,不过待门关上,他这一抬首,墨绯就诧异了起来。 “大哥?”她起身,对这会墨玄以清水的装束过来微微吃惊。 墨玄朝墨绯点点头,几步到跟前,这才朝晋安太子拱手行礼道,“属下见过殿下。” 晋安太子半阖眼眸,唇边的笑意浅了些,他只淡淡的应了声。 墨绯敏锐的察觉到太子这会兴致忽的一下就不高了,他好似并不希望墨玄出现在这里。 她心头一动,对墨玄笑道,“大哥,起先殿下还问我日后有何打算呢。” 这话一落,墨玄眉目一闪凝重,他安抚地拍了拍墨绯的手臂,倒是晋安太子,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 墨玄开口对墨绯道,“小妹,可否让为兄与殿下说几句话?” 这就是要让墨绯避开了。 墨绯情不自禁勾唇,她扬起下颌,佯装不懂的问道,“可是公事?” 墨玄摇头,他虽不想对墨绯言明某些实话。可却从不会用谎话欺骗与她。 由此,墨绯反倒大大方方的展袖坐下笑着说,“那为何不能与妹言明?” 墨玄皱起眉头,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晋安太子。 晋安太子啪的将手上的茶盏搁下,这时,他脸上彻底没了笑意,就是一身清贵气息都转为泠泠。“无事不可对人言。悬末,绯妹妹说的对,有何可避讳的。早晚她都是要晓得的。” “殿下,”墨玄脸上头次出现不赞同的神色,“阿绯她不日就会去南齐,并不会在王都久呆。” 本是劝慰的话。可谁想,晋安太子冷笑一声。目光霎那锐利地望着墨绯,“听闻绯妹妹可是南齐九皇子殷九狐正妃,不知此事可是属实?为何殷九狐没将绯妹妹接去南齐,反而任由妹妹独身来云离?” 这种事。墨绯也从来没想过要隐瞒谁,故而眼下晋安一口道出,她也不意外。可不想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应对过去,墨玄更是口吻急急的道。“殿下!” 他喊了声,脸上表情再是慎重肃色不过,“刀山火海,有属下一人就足矣。” 但不知是哪个词触怒了晋安太子,他猛一拂袖,摔了案几上的茶盏,几步到墨玄面前,抓着他的胸襟,一字一句的道,“你在怕什么?就这么担心她晓得了?还是会厌弃你,自此再不认你这个兄长,嗯?” 拉长的尾音,还有晋安发髻上晃动不休的金珠,都昭示着他心头的愤怒。 墨玄回答不上来,也不敢去看此时的墨绯。 晋安冷哼一声,他侧头看了墨绯一眼,竟一把伸手掌着墨玄的后脑勺,人强势的欺身压了上次,狠狠地啃咬了墨玄口唇一记。 亲眼所见的墨绯只觉脑子轰的一声,她蓦地起身,动作太大,裙裾顺势带倒了锦杌。 她睁眼看着两人分开,且有猩红的血迹在两人的口唇见散开,就成最烈焰的海棠艳红。 墨玄没想到晋安竟敢当着墨绯的面这般行事,他心头一怒,又有难以面对墨绯的难堪,一抬手就将晋安推了开来,并捻袖反复去擦嘴皮,力道之大,本就被啃咬破了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晋安却是毫不在意,他还举止优雅地伸出拇指腹擦过唇上的血迹,又很是色气地含进嘴里给舔的一干二净。 墨玄根本就不敢抬头看墨绯一眼,他冷冷地看着晋安,尔后一拂袖,就要愤然离去。 “站住!”墨绯蓦地开口,初初惊诧之下,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今日玄朱坊不好再招待殿下,还请殿下见谅。”她就差没直接撵人了,这会也管不了对方是何身份,丢下这句话,上前拉着墨玄就出了雅间。 墨绯的力道并不大,可墨玄就是没法用力挣脱,他跟着墨绯到了玄朱坊的书房,墨绯亲自将门落栓关死了,这会才算彻底的冷静下来。 墨玄低着头,身上又颓然,他苦笑一声,随便捡了张椅子坐下,单手捂脸道,“你都瞧见了?是以,若你觉得无法接受,不想认我这当兄长的,为兄也并无二话,更不会劝解你去认可。” 墨绯顿了顿,她自行倒了盏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接连喝了三盏,借由凉水入肚腹的冷凌,脑子这会才能思量。 “是他以势压人胁迫大哥的?”墨绯根本不作他想,毕竟她的兄长多年之前并未这等分桃断袖之好,分开不过才两三年,就生了这般变故。 墨玄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他揉了揉眉心,看着自个的手指尖,好一会才喃喃的道,“历来云离皇族,大多都是帝后专权,且帝后往往都是出自身带苗裔圣女血脉的家族,自小就会蛊毒,是以,再是手段厉害的云离皇帝,也过的很是艰难,殿下他,不甘于只是做个傀儡,他心怀天下,胸有沟壑,日后成九五之尊,会是个明君圣主,自然他不愿娶个有圣女血脉的女子来为后。” “殿下不仅要从现在的帝后手中夺权,还想将有圣女血脉的世家一并铲除,所以……” 墨玄的话还没说,墨绯讥诮的冷笑了声,接口道,“他要娶个男后,没圣女血脉,还不会蛊毒,谁也没法跟他争权夺利,且日后的皇族子嗣,不管是从旁支过继还是让其他的后宫妃嫔给他生,寄养在男后膝下,也不用再重蹈傀儡的覆辙,是也不是?” 墨玄搁在扶手上的手一抖,神色复杂难辨地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墨绯气的不行,小脸涨的通红,她在书房里转了几圈,后还是忍不住一掌拍在书案上,“欺人太甚!” 墨玄摇摇头,以一种他自个都没察觉很是柔和的语气道,“阿绯,殿下他,真的会是个明君圣主,他所图之事,若能达成,也是百姓……” “管他去死!”墨绯口不择言,她不是男子,不懂男儿的志向,也没那么豁达的胸襟,她只晓得回护住自家人便好,旁的哪怕是洪水滔天,又与她何干。 墨绯按捺下心头的愤怒,冷笑连连,“他若真敢干出强娶的事,我就能去找帝后,哪怕与虎谋皮,也要丢他太子之位。” “不可!”墨玄想也不想张口就道。 墨绯目不转睛望着墨玄,眼见他眉眼之间的焦急之色,心头一动,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了起来。(未完待续) ... 近墨者娇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78、合纵连横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绯不敢去深想,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墨玄,黑白分明的眸子,冰雪清冷,恍若山水画,幽远深浅,很是好看。 可墨玄却是无法直视,他眼皮半垂,默默无言。 “大哥……”墨绯不太确定,连她的嗓音都带上了轻颤,“你可是……心悦他?” 她起先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愤怒,觉得晋安太子以势压人了,却是忘了,以兄长的性子,若是强娶,他同样会和她一般,干的出那等鱼死网破的事来。 就像她遭墨卿歌暗害,隐姓埋名,卧薪尝胆,一朝翻身,就让墨家再不存。 可墨玄至今都还在晋安太子身边为亲卫,不说离开,也没说嫌恶。 墨玄没回答,只他指尖抖了下,更是不敢去看墨绯。 这样的缄默,墨绯哪里还不晓得,她倒抽了口冷气,不自觉后退,反应不过来地坐到他对面,神色惊疑不定,“大哥,心悦晋安太子?” 如此逼问,让墨玄身上又散出血腥之气来,许久之后,他瞧不清的面容上,只见嘴角一勾,就发出沉沉的浅笑声,“心不心悦,也无甚意义,总是眼下不能离开就……” “大哥,”墨绯一口打断他的话,“爹娘不在了,这世间唯有你我二人才是至亲,就像你希望我过来的好一般,我也是同样的心思。” 她目光透彻,好似清亮冰水,“若大哥与晋安太子彼此心悦,小妹也不是那等顽固不化的迂腐之辈,可若这一切皆非大哥所愿,小妹又哪里能坐视不管。” 墨玄顿了顿。他缓缓抬起头来,目色幽深不见底,眉目间的温润若君子气息也散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厚重不化的阴戾。 那面容再是精致,也让人心头发憷。 墨绯叹息一声,她是了解墨玄的,一见他那模样。哪里还看不出兄长这是。自个也理不清的。 她起身,缓步上前,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轻言细语道,“大哥,如论你要做什么,我这当妹妹的。都会助你,哪怕再是大逆不道。” 墨玄闭眼。后再睁眼,那双墨绯有半分相似的眼瞳,沉静一片,他抬手捏了捏她的指尖。像小时候般捻起她手背的皮肉笑道,“晓得了。” 两兄妹相视一笑,很是温情。 可被扔在雅间的晋安太子就很是不好了。他看着墨绯拉着墨玄出去,脸瞬间就黑沉了。 等了两刻钟。都还不见人回来,当即堂堂太子殿下又摔了套茶盏,被剪双手,也不要人指路,大步就往墨绯的书房去。 还在书房里聊着的两兄妹,根本就将雅间的太子给忘了。 故而到了书房外,听着里面依稀传出来的笑声,太子殿下盛怒之下,抬脚一踹—— “嘭”的声响,门板坏了! 在墨绯与墨玄诧异的神色中,抬脚迈进来的太子盯着墨玄,冷冷道了句,“说够了没?回了!” 墨玄轻咳一声,颇为不自在,就像是被心悦之人给捉女干了般,一股子的心虚别扭。 墨绯看晋安太子,也没好脸色,眼下晓得这其中关窍,她是再没起先那般估计他的太子身份,还很是大胆地冷哼了声,明显的不待见。 晋安眯了下眼,眉目的不悦已经明显如冰。 墨玄挥了挥手,对墨绯道,“为兄改日再来看你。” 晋安张口就要说不准,然,他总归还有点理智,话到喉咙转了圈,又咽了下去。 墨绯微微皱眉,她斟酌片刻,蓦地心头有了旁的想法,遂道,“殿下,且慢。” 才走到门口的墨玄也顿了脚,转头看过来,就听墨绯继续道,“殿下进来吧,民女有要事相商。” 晋安看了墨玄一眼,眼见他也是神色茫然,便一撩袍当真走进来。 墨绯唤来夜莺与白鹭两人,吩咐在门口守着,她却是领着两人进了次间,确保隔墙无耳后,她这才敛袖一引,“殿下,请坐。” “有何要事?”晋安太子冷着脸坐下,边上的墨玄已经很是习惯地倒上茶水送到他手上。 晋安太子也接的十分顺手,像这样细小的举动,两人之间已经熟稔又习惯了般。 墨绯将这幕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微微措辞道,“民女斗胆问殿下一句,不知殿下的成算有几成?” 话音一落,晋安脸上的冷意就更重了,他抬头看向站手边的墨玄,只见墨玄朝他点点头,心头便晓得墨绯多半什么事都晓得了。 莫名的,他又看墨绯不爽利几分。 “怎的?墨绯绯妹妹也要助本殿下一臂之力不成?”晋安嗤笑了声。 墨绯毫不恼,她跟着笑道,“看在大哥的份上,民女不与殿下虚以为蛇。” 说到这,她顿了顿,一挥长袖又道,“若殿下能成事,那自然是好,可若不能呢?民女也不能眼看着自家兄长去送死!” 这话就很是不客气,晋安何时被人这样奚落过,他下颌紧绷,身上就有杀意涌出来。 墨玄神色微动,他似乎想说什么,墨绯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不过,殿下是个心怀天下,胸有沟壑的大能者,民女自是不及的,不过,不知殿下可是思量过合纵连横?” 一句合纵连横,这才引得晋安的兴趣,他脸上重新泛起淡淡笑意来,“哦?如何个合纵连横法?” 墨绯但笑不语,她伸手,葱白指尖蘸了点茶盏中的凉茶,在案几上划下两字。 只这两字,就让晋安腾地站起身来,便是墨玄都神色一凛。 “小妹,需的谨慎才好。”墨玄是打从心底的不愿墨绯搅合进来,权势倾轧,这样的事,就像是悬崖前行,一个不好,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晋安望着墨绯,脸上露出深沉的沉吟,片刻后他抚掌而笑,“好一个南齐,好一个殷九狐,好一个……绯妹妹。” 墨绯手一拂,就将那两字抹去,她先是安抚地看了看墨玄,这才对晋安道,“天可怜见的,民女眼下是大殷不能回,云离、南齐非故土,且战事将起,哪里都没安生之地,恰,殿下困境,民女感同身受,南齐那边,民女兴许还能说上一二句话。” 她想过了,既然兄长已经卷入云离皇族的争端,脱身不得,且大殷还有个兰后与明月在,一年半载的是没法回去了,而南齐那边,尤湖的境况并不比晋安好几分,尤湖助她良多,她其实也不想看着他谋划了一辈子,最后落的个无人可知,连影子替身都不如的下场,故而合纵连横,才是最好的法子,特别还是在三国将乱之际。(未完待续) ... 近墨者娇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79、才不会心甘情愿的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绯与晋安太子一谈后,第二日就与墨玄回了白府,见过白祝后,一家人一起用了膳,墨绯看着墨玄离开回晋安太子身边。 她将玄朱坊一应庶务都交到白梓鸢手中,还默了几张制墨配方出来,盖因夜莺一直呆在她身边研习制墨的缘故,一身制墨本事也可端独当一面。 故而,墨绯在离开云离之时,半点都不担心。 这一躺,她直接与琳琅阁管事融安一道去南齐,身边只带了苦妈与白鹭,轻装上阵,不过十日功夫,就顺利进了南齐。 南齐在北,民风彪悍,擅骑射,南齐骑兵更是三国之中不可抵挡。 眼下已翻年,要到开春时节,可墨绯头一次上北,很是不适应,初初到南齐,就水土不服,风邪入体。 融安却是有要事在身,不敢耽搁,一到城镇,安置好墨绯主仆三人,他就驱着商队往南齐国都紫禁城去。 墨绯昏昏沉沉好几日,人才算清醒几分。 白鹭衣不解带的伺候着,苦妈却是在外探听九皇子殷九狐的消息。 墨绯能下床的时候,本就不丰腴的身子又瘦了,下颌尖尖的,从前尤湖用各种方子养出来的软肉又消了下去,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更是显得深邃晶亮,很是让人心疼。 苦妈出去两天后,风尘仆仆地回来,恰时,墨绯端着药碗,皱着眉头,垮着张小脸,很是不情愿的一口饮尽。 “姑娘,老奴幸不辱命,”苦妈连口水都没喝上。一见墨绯就回禀,“南齐与大殷边境,实际已经交战几次,九皇子请战出征,已与月前率军五万之众,沙场点兵,并有捷报传来。九皇子骁勇善战。很是打了几个胜仗。” 听闻这话,墨绯眉头皱的更深了,她想不明白殷九狐想干什么。 苦妈继续道。“自九皇子回南齐以来,听闻颇的圣心,南齐五位皇子中,惧以废了两位。点兵征战沙场的,除了九皇子。另有一位四皇子,如今在紫禁城的,唯有最小的十皇子一人。” 墨绯屈指轻敲桌沿,她目光落在莹润指尖。沉吟片刻道,“可有尤湖的消息?” 苦妈摇头,面露难色。“尤湖公子身份特别,着实打探不出来。” “琳琅阁那边呢?”墨绯又问。 苦妈回道。“老奴出示了姑娘的红玉狐狸坠子,此城镇的琳琅阁管事,却是连融安管事都不如,半点有用的消息也没有。” 墨绯点点头,沉下眼睑,细细思量开来,她相信以殷九狐和尤湖这两人的心机,决计不可能在这当头离了紫禁城,眼下就是不知晓,究竟是哪个人在沙场,哪个在紫禁城。 “不能再拖,明日上紫禁城。”墨绯当机立断,不管是谁在紫禁城,她都是必定要去的。 然,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日,墨绯主仆三人才踏出客栈,初春的暖阳下,她就看到一袭书生长衫,嘴角含笑的尤湖立在街坊对面,看着她笑。 墨绯脚步一顿,她目光透过暖阳,见那张熟悉的普通假面,恍若沧海桑田,竟品出无限唏嘘的感慨来。 说起来,她确实有好些时日没见到他了。 白鹭和苦妈同样看见了尤湖,皆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浅笑。 “怎的来了,也不找人支会小生一声?”尤湖从对面施施然走过来,他虽面目看着很是一般,但那举止投足的气度,却带着文人书生才有的风雅书卷气。 墨绯眯了眯眸子,透过睫毛的缝隙,她见他踏光影而来,唇一启,就问道,“别来无恙?” 尤湖眉梢一挑,他走近了,投下来的影子就将墨绯整个都罩了进去,像是要将她覆在自个的气息羽翼中,他甚至还伸出手,指腹从她面颊鬓边细碎的发一抚而过,带出水波不息的点滴温柔来。 “除了,很是挂念姑娘,一切都还好。”尤湖低声回道。 墨绯抿了抿,心头总觉古怪别扭,可到底是哪不对,她又说不上来,顿了半晌,她只得岔开话题道,“你怎知我在此?” 尤湖轻笑出声,“融安上禀,有人用了红玉狐狸,小生就猜到,多半是姑娘来了。” 墨绯点头,这样一来,也是说的过去。 尤湖轻咳一声,又道,“小生暂有一处落脚之地,还请姑娘随小生来。” 话落,长袖一摆,尤湖虚引。 墨绯跟着尤湖而去,两人径直往城南走,不多时就见一座三进的宅子,开着院门,人高马大的尤二正站在门口。 瞅着墨绯过来,尤二嘿嘿一笑,瓮声瓮气的喊道,“姑娘,可还记得小人?” 墨绯勾唇点笑,“自然记得。” 尤二又是摸着后脑勺就笑了,在墨绯身后的白鹭面带喜色的跳了出来,“尤二哥。” 对于白鹭来说,当初在易州之时,她的拳脚功夫,还是尤二教导的,亦师亦友的关系,乍然相见的情形下,她也很是开心。 尤湖却是直接探手过去,捉住墨绯的指尖,拉她进了正房。 这宅子不大,可里头布置的很是精细,假山花草,曲水亭阁,蜿蜒游廊,玉栋垂花,无一不美,无一不好看。 “姑娘可还入眼?”尤湖微微翘起唇角问道。 墨绯应了声,不可置否,随即,她眉尖一蹙,又皱了起来,“我听闻,九皇子此番正在沙场?眼下你又在这,紫禁城不需要人手?” 尤湖脸上笑意不变,他拉着墨绯坐下,自己却站在她手边,低头揉按她指尖,竟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意味,“他是在沙场,因着小生天生体弱,杀不了敌,故而才留了下来。” 他顿了顿,反倒凑过去,坐在墨绯那椅子的扶手上,长臂一展,就形成包围之势,将墨绯圈在了怀里,“眼下小生与他无用处,在不在紫禁,也无甚大碍,况……” 但尤湖这话没说完,就猛地咳嗽起来,他将头撇向一边,咳的很是厉害,墨绯偏头看过去,就见他那瓷白如玉的脖子,渐染薄粉,捂住嘴的手,居然有猩红的血迹顺着指缝滴落下来。 “你这是怎的了?”墨绯大惊,她掏出帕子赶紧递了过去。 像是要将心肺都给咳出来一般,好半天尤湖缓了那口气,他捏着墨绯的帕子凑到唇边,一大口血就被吐了出来。 腥甜的血腥味弥漫开来,尤湖握帕子的手一紧,他动作极为缓慢地擦掉唇边血迹,然后是手心,戴了假面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异常,“老毛病,姑娘勿须担心。” 他说着,见墨绯的帕子被血染成了红色,这才皱着眉,将帕子顺手塞进自个袖子里,“况,小生都还未娶到姑娘,才不会心甘情愿的就死掉呢。” 墨绯望着他,面无表情,半晌开口道,“将面具去了。” 尤湖一愣,兴许没想到墨绯提着要求,不过他还是在下颌摩挲了几下,撕了脸上的假面,露出那张俊美又风华滟潋的面容来。(未完待续) ... 近墨者娇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80、十日后,黄道吉日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绯有瞬间的恍惚,金黄的暖阳下,那张面容,斜飞入鬓的眉,风流滟潋的桃花眼,挺鼻薄唇,色丽而艳,像极浓妆艳抹的烈焰海棠,让墨绯好生陌生,又隐带熟悉。 绯色薄唇一勾,那双深邃桃花眼,望着墨绯,就似一汪碧玉,“从前小生觉得这张皮相多是麻烦,惯常覆假面,如今瞧着姑娘的模样,竟觉得庆幸。” 墨绯面有茫然,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清冷冷,露出几分少见的娇憨,叫人恨不能搂进怀里好生揉上一番。 “能引的姑娘的目光,小生心头欢喜呢。”尤湖微微一笑,眉目的清贵晃荡,耀人心神。 墨绯蓦地回神,她起身挪到另一边的圈椅中,离尤湖远了一些,垂眸理了下袖子,不冷不热的道,“你不回紫禁了?” 尤湖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他顺势坐正了,单手靠在扶手上,撑着下巴道,“这要看姑娘,姑娘想去,小生定然相陪,不然,这小城小镇的,姑娘不嫌弃宅子小,小生也能与姑娘过下去。” 他说着这话,眼梢含笑,眸色清波碧浪的,很是清澈认真。 墨绯定定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好一会才道,“那就暂且住下。” 听闻这话,尤湖就笑了起来,他拂袖起身,施施然往墨绯去,到了近前,弯腰低头,凑到她前面,望进那双黑瞳中,哑声道,“小生还欠姑娘一场迎娶,不若此时定了如何?” 墨绯又想起从前与尤湖的那张婚书来,上有她的手印还有官府加印,自然是算数的。可后来殷九狐那边也有一份,想起这事,她嘴角就露出惯常的讥诮之色,“迎娶?我怎记得我该是逍遥王妃来着?就算南齐无逍遥王,总还有个九皇子在。” 尤湖叹息一声,他双手捧起墨绯那素白如玉的脸,抵着她额头道。“如若这是姑娘的心愿。小生自然竭尽全力都会为姑娘达成,不过,在此之前。小生也是时日不多,还请姑娘看在往日情分,怜惜一二,让小生过段快活的时日可好?” 闻言。墨绯眸色微闪,渐次深沉。她没有言语,只目光落在他唇上,绯红有若鲜血染就,那面色确实苍白。不太好。 墨绯抬手,覆上他手背,感受到他指尖微凉如碎雪。然她唇一启,吐出的话却是。“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尤湖怔忡片刻,尔后低笑出声,那笑声连绵不绝,有些渗人,“没关系,小生不让姑娘走就是了。” 回答他的,是墨绯的一声冷哼。 从那以后,墨绯真在那宅子里住了下来,她将原本想提的云离晋安太子的事,吞了回去,如若尤湖真是时日不多,那这事她还是不想此时提及。 尤湖为墨绯考虑的很周到,房中用度,以及吃食,一应都是最为精细的,便是连衣裳头面等,都置备了好些华丽精致的,那作态,说是养自个的媳妇都不为过。 墨绯索性好生调理身子,之前风邪入体,本就没好彻底,这下闲了下来,她倒安心了。 待喝了接连两天的苦若黄连的药后,墨绯端着碗蓦地才想起,这一次,尤湖竟没像从前一样,时时为她诊脉开调养方子。 不过,墨绯也没多想,医者不自医,尤湖都那副半死不活的,又哪里还有精神。 而每每九皇子有捷报传来之时,尤湖都会据实以告,对墨绯毫无隐瞒,还会论及紫禁城之势,并不掩饰殷九狐想要夺权的野心。 两人或手谈一局,或墨绯制墨,尤湖即兴水墨画作一幅,若不去忧思世事的不安定,倒不失为惬意的隐居日子。 当墨绯身子骨大好之后,相反的,尤湖却日渐衰败下去,先是长眉色泽浅淡,再是面无血色,最后连薄唇都是粉白粉白的。 每日,走不了几步,就喘不上气,继而咳出大口大口的血来,像是连最后一口气息都要给咳断一般,一袭书生长衫穿在他身上,仿佛只是撑着衣裳的竹竿,尤湖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了下去。 即便嘴硬心冷如墨绯,瞧着尤湖的半死不活的模样,也多有恻隐之心。 在尤湖大半时日都用来昏睡的时候,他再次跟墨绯提出了嫁娶的事。 “姑娘不若就从了小生,也免得小生日后走的遗憾。”尤湖难得十分清醒的时候,他下巴瘦的发尖,就是连睫毛都析出苍色来,脸白到几欲透明。 墨绯沉默无言,她垂眸看着被尤湖抓住的指尖,冰凉无温度,根本不像是人的手。 尤湖含笑望着她,如今是他坐在木轮椅中,薄披风搭在腿上,乌发曳动,整个人单薄的像一阵风都能吹跑。 “小生如今的模样,即便是洞房花烛夜,也不能对姑娘做什么,”尤湖轻言细语,眉目竟罕见的带出无辜来,“小生与姑娘是连婚书都有的,姑娘都还不愿给小生一个名分么?” “咳咳……”说着,尤湖就又咳了起来。 墨绯探身过去,抬手抚背给他顺气,掌心之下,还隔着衣料,居然都能感受到一节一节分明的背脊骨来。 她眸色微敛,渐或幽深不见底,心头竟是一番少有的不知所措来。 她也不是铁石心肠,虽说从前尤湖对她也是有过算计,可到底后来还是相助良多,且有数次的活命之恩,就说她的一双腿,眼下长着的血肉还是从他身上割下来的。 不管是从恩情来论,还是心头复杂难辨的心思来说,她其实都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就那么死去。 这连身份名字都没有的人,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姑娘,”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力道出奇的大,“姑娘不愿也是理所当然,有殷九狐在,日后姑娘虽不会成寡,可总担心会落人口实,那么小生只愿,无论沧海桑田,但求姑娘勿要忘了小生。” “若是连姑娘都忘了小生,那这世间,定然无一人知晓小生来走过一遭,且哪里还有尤湖的存在……” 他的话语如同山黛长眉般浅淡,甚至是轻描淡写,可却心酸的让人胸口发疼。 “莫要说的可怜,”墨绯以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绪,缓缓开口,“十日后,黄道吉日,置备好。”(未完待续) ... 近墨者娇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81、姑娘,别闹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三月二十八,宜动土、嫁娶、开光、祭祀、安床、入宅,诸事皆宜。 墨绯身穿大红嫁衣,明眸善睐,面白如玉,端坐在正房中,很是妩媚动人。 白鹭手上捧着艳红的珊瑚珠头面,鲜艳的色泽,应和着金累丝的鎏光,夺目耀眼,与那身如火嫁衣天籁相和。 苦妈手里执着桃木篦子,捻着墨绯一撮青丝,细细从头梳到尾,松弛的眼就开始泛湿润,“老奴还能见着姑娘出嫁,真是好生有幸。” 墨绯心头无悲无喜,身上艳红的色泽入不了她眼半分,一身喜庆的嫁衣硬是让她穿出常服的随意来。 “有甚好幸,男女之事,嫁娶之欢,人伦罢了,嫁旁人是嫁,嫁尤湖也是嫁,总归一样。”她平淡如斯的道。 可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旁人的生死,她从不会顾忌,可若是尤湖,对他生死,哪里又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若不然,她又岂会穿上这身嫁衣? “咳咳……”有轻咳声从门口传来,墨绯回头,就见同样一身绯色喜袍的尤湖正双手环胸地斜靠在门边。 他嘴角上翘,眉目带笑,乌发以白玉冠束到一起,露出俊美的鼻眼和粉白的薄唇,那一身的气度,让人心动不已。 “姑娘之姿,让小生好生心悦。”尤湖温言细语,脸白似雪,清清冷冷,很是不真切。 墨绯看着他,微微抿唇。 尤湖迈进来,兴许是喜袍的艳红,将他脸庞也衬的有几分润色,“吉时已到。小生来接姑娘。” 墨绯起身,金丝纹绣的龙凤呈祥,随着皱褶的展开,曳动出滟潋的风情。 她提着点裙摆,步步朝尤湖走去,有光影在她红缎面绣鸳鸯交颈的绣鞋尖生成,有若步步生莲般的风华。 她并未多言。只是朝尤湖伸出葱白指尖。光圈打在薄粉的指尖,就生出朱砂描绘的瓷感来。 尤湖勾唇轻笑出声,他抬手握住墨绯的指尖。微凉的掌心被染上暖意,仿佛连胸腔之中那颗冷透的心尖都开始渐次暖了起来。 “请夫人随小生来。”尤湖笑着道。 墨绯眸色微柔,随着尤湖,跟着往正堂去。 路过游廊。绕过垂花门,整个三进的宅子里处处垂挂红绸。大红的囍字,虽是冷清,可却透出喜庆味来。 白鹭跟在墨绯后面,为她托着曳地长裙。艳红的裙摆上洒金流光点金,苦妈走在她身侧,微微扶着点。尤二立在堂外,咧嘴傻笑。 旁的下仆腰系红绸。脸上皆是喜气洋洋,到正堂,高堂上却是空位,没有长辈亲疏,只有垒成尖塔的瓜果和龙凤喜烛。 礼赞以及喜娘叠声唱喏,很是应景。 先是祭拜天地,再是高堂,后应是夫妻对拜。 墨绯手里拿着红绸,另一端则在尤湖手中,两拜之后,墨绯直起身,就见尤湖上挑的桃花眼深邃氤氲,苍白的脸上有若三月粉桃般,白中带粉,这样沾染红尘气息的俊美,别样引人心神。 “夫妻对拜!”礼赞高声喊出最后一拜。 在下仆欣喜的目光中,尤湖演弯腰拜了下去,反倒是墨绯出人意料的竟站着不动。 尤湖直起身来,长眉一挑。 礼赞愣了愣,又喊道,“夫妻对拜!” 岂料,这下两人都不动了,整个正堂安静无声,针落可闻。 “尤湖,”墨绯缓缓开口,她深沉地望着他眼眸,试图探究进他的内心深处,“可曾记得,你与我的定情之物?” 闻言,尤湖微微一笑,探手过去,亲昵的拂了下墨绯鬓角的金珠流苏,“姑娘若是想与小生追忆过往,不妨拜完这最后一拜,春宵一整夜,小生可慢慢与姑娘闲话。” 那话语轻描淡写,可被尤湖那般独独凝望下,竟生出让人面红耳赤的色气意味来。 可墨绯恍若什么都没听出来,她娇羞颔首道,“定要在此说完的。” “盖因,你予我定情,可我却未有回礼,”墨绯脸上浮起难辨的神色,她半垂眼眸,谁都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那红玉狐狸坠子,我一直贴身放着,从未敢忘。” 尤湖眸色一顿,“红玉狐狸坠子,是琳琅阁信物,哪里是定情之物,姑娘莫不是记错了?” 墨绯伸手敛了下鬓角碎发,偏首就露出半截嫩藕般的脖颈来,“既是琳琅阁信物,也是你予我的定情之物,不然,你赠与之日,怎会开口就是求娶之言?” 尤湖虚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脸上就生出可疑的潮红来,“小生哪里敢忘,不过姑娘,真不等这最后的礼行完再论此事?” 哪知,这话一落,墨绯脸上顷刻冷若冰霜,她冷冷地看着尤湖,轻哼一声,一把扔了手头的红绸,纤指一扬,清喝道,“殷九狐,你想做甚把戏?” 殷九狐这名字一出,叫堂中所有人一惊。 尤湖脸上笑意不变,看着墨绯的眸光甚至带着包容,“姑娘,莫闹,殷九狐此刻在沙场,又哪里会出现在此处,还心念念的想与姑娘成亲。” 墨绯冷笑一声,不为所动,“你根本答不上来定情之物到底是何物,那是因为尤湖压根就没跟你说过吧?” “不过,我倒没想到,他竟将大半的事都与你说了,看上去还真是兄友弟恭,叫人好生羡慕。”墨绯讥笑道。 这堂自然是拜不下去了,她旋身一转,曳地的裙摆和长袖划过凛然的弧度,带出不可妥协的尖锐来。 她直接在高堂上的圈椅中坐下,“勿须再虚以为蛇,殷九狐,你骗不过我!” 听闻此话,尤湖脸上果然出现邪佞之气来。那副温言细语的柔和,退却下去后,就是让人不喜的跋扈与张狂。 “你怕是早就开始怀疑本王,为何不干脆就将这堂给拜了再论?”被揭穿没必要在假装下去的殷九狐彻底抛却那副假面,彰显出他骨子里的狷狂来。 眼见殷九狐承认了,暗地里墨绯微微松了口气,她拂动袖摆答道。“拜或不拜。又有何区别?若是尤湖将死,我是和他拜,死的是你。那就另当别论。” 殷九狐阴鸷地眯了眯眼,好端端一张俊美皮相,被他的阴沉给损了几分颜色,“这世间只有一个殷九狐。而没有尤湖,不管你承不承认。世人也只晓得逍遥王妃或者是九皇子妃。” “与其跟着一个替身影子,做正大光明的九皇子妃,不是更风光?”殷九狐上前来,执起墨绯的一只手。极力游说。 墨绯看着他,好半天才勾唇冷笑,“你要死了。” 淡淡的一句。可听在殷九狐耳里,却像是惊雷阵阵。他想说什么,可那股子气劲卡在胸口,闷的他发慌,面上涨红,就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大口大口的血从他嘴角滴落,染在火红嫁衣,浸润进去,就看不见半点异色。 “你要死了。”墨绯又重复道。 “你死后,南齐就只有一个九皇子殷九狐!”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殷九狐捻起袖子擦了擦嘴角,死死盯着墨绯,一身戾气,“哼,即便本王死了,他也得不到好处去,沙场生死,定然会比本王死的更惨。” 墨绯神色淡漠,此刻的殷九狐,在她眼底,如同垂死挣扎的孤狼,色厉内荏罢了。 就是莫非这样的镇定,激怒殷九狐,他一把掐着她的指尖,又有血流下来,“生同时,死,他也要与本王一道,凭什么本王不得好死,他就能享本王从前的一切风光!” 这人,已经是入了魔障。 墨绯垂眼看着手指头上被掐出的血痕,她眉头一皱,不带任何表情的道,“你从前的风光,有一半的功劳,是尤湖予你拼杀出来的……” “他该!”殷九狐一副理所当然地打断墨绯的话。 “还有你,”他手下用力,将墨绯从椅子上拉起来,并一把扣住她的腰身恶狠狠地道,“怪不得他将你放心尖上,处处为你谋划,甚至不惜割肉哺之,就凭你能分辨出本王与他的区别,就值得本王将你也抢过来。” “呵,”殷九狐低低笑出声来,他齿关也沾染了血迹,嘴里腥甜的血味,让人有些发憷,“本王早想过了,即便本王死了又如何,他注定要顶着本王的名头活一辈子,日后史官书传,那也是本王殷九狐这个名字,而非什么尤湖。” 墨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讥诮,却甚是嘲讽,“又能如何,总归我晓得这其中缘由就是了。” 这话惹的殷九狐暴怒,他一把甩开墨绯,自个却站立不住,往后倒退几步,若不是有机灵的下仆搀扶,指不定就栽倒在地。 他眸带赤红,可面如金纸,“好,好,好的很,他居然也是这般说道……” 一句话都没说完,殷九狐再支撑不住,人昏死了过去,一边的尤二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人扶了下去。 墨绯揉了揉被掐出血痕的指尖,复又坐下,面无表情,谁也看不出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姑娘,”苦妈上前一步,从怀里摸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来,挖出一块,均匀地抹在墨绯指尖,“姑娘有何打算?” 谁都不曾想到,好端端的尤湖公子一转眼就成了殷九狐。 墨绯沉吟片刻,见着尤二将殷九狐安置好后,再踏进来,就问道,“尤二,你有何可说?” 尤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道,“小的,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公子成了九皇子。” “细细道来。”墨绯道。(未完待续) ... 近墨者娇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82、活一遭,无人识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那日在大殷,尤湖为墨绯引开追兵,未曾直接回南齐,反而带着追兵在大殷绕了好几个圈,末了确定墨绯是进了云离国,这才驱马赶往南齐去。 然而,回南齐容易,可要进紫禁城,却很是麻烦。 彼时的殷九狐,早些时日回到南齐,就恢复了九皇子的身份,正是与其他几位皇子争斗最厉害之际。 尤湖到紫禁城,半点不敢大意,更是终于戴着假面,栖身琳琅阁,以怪医九先生的名头小心翼翼行事。 然殷九狐多年未在紫禁城,且皇帝对这自幼送到大殷为质的皇子,并不十分宠爱,故而,即便殷九狐心机了得,那段时日过的也很是艰难。 初初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南齐与大殷的边境就起了战事,殷九狐原本打算是想让旁的皇子上沙场,再神不知道鬼不觉的弄死个把,废掉一二,如此紫禁城中能与他争锋的,便没几人了。 这样的打算,是在大殷之时就有的,当时尤湖也是那般对墨绯提点的。 可总归人算不如天算,统帅之事尚未定论,殷九狐就遭到其他四位皇子的暗算,也是他一时大意,又没有尤湖在暗帮衬,被一场预谋的行刺伤了心肺,还身中有毒。 彼时,尤湖才在殷九狐跟前露面。 两人一母同胞,更是双生,尤湖作为殷九狐的替身,为他做过很多事,而有关尤湖的一切,殷九狐就没有不知晓的。 但有一点,殷九狐是不知道的—— 尤湖怪医的身份,以及琳琅阁阁主的身份。 盖因他出身于视双生为不祥的皇族。一滑出娘胎,又是先天体弱,遂抱离了皇宫,本是该被溺毙而亡的,全赖生母不忍心,故而将之托付于世外之人。 恰不巧,那世外之人。有着一手妙手回春的本事。十年如一日的调养着他的身子,还将一身本事尽数传授。 至于琳琅阁,则是心有歉疚的母妃离世之前。悄悄交付,用这不菲的金银,换了他一绝不手足相残的承诺。 此后琳琅阁在尤湖的手上,越发红火。乃至于三国各地,都能看到琳琅阁的门楣。 尤湖用琳琅阁赚了数不清的金银。更多的是就没有琳琅阁不晓得的信儿。 殷九狐不是没有怀疑过琳琅阁,一则是阁主九先生的神秘,抓不到任何证据,二来。尤湖在他面前被那不能手足相残的承诺所掣肘,且他依附于他,以成为他影子过活。故而,竟让尤湖在那夹缝之中。多有喘息机会。 是以,当尤湖出现在身重内伤且还中毒的殷九狐面前之时,他便晓得,自己苦等多年的机会来了。 他当然不会手足相残,可也不会出手救他罢了。 殷九狐,大殷的逍遥王,南齐的九皇子,都只能是一个人! 殷九狐自知命不久矣,心头自然不甘,看着尤湖那张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容,一个转念,竟在朝堂之上,自请出战,皇帝无一不应。 可谁也不知,出战的人根本就是尤湖,殷九狐隐与暗处,听闻墨绯从云离过来南齐的消息,谁也不知他打着什么样的心思找了过来。 即便是身为尤湖长随的尤二,也是没察觉,这两人是什么时候互换的身份。 墨绯从尤二口中,明了此等事。 她沉默半晌,挥手示意尤二起身,起身见殷九狐去了。 当是时,殷九狐一身火红喜袍地站在游廊下,多半身子骨被消耗的厉害,没法长久站立,他便双手环胸,倚靠在柱子上。 听闻背后墨绯的脚步声,他微微抬头看天,轻笑了声,“本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这个月份,他穿的单薄,唇有乌色,一身瘦弱,还时不时就烧的一身滚烫像煮熟的虾子一样,那时候,母妃还在世,母妃让他住本王的寝宫,还拿本王的名头找来御医看诊,衣不解带的照顾他……” “本王那时候就觉得,他可真是讨厌,这世间已经有一个殷九狐了,可凭的还要出现第二个?” “本王日后是要荣登九五的皇子,生来富贵,这样的权势荣华,哪里能让旁人分享了去?他连母妃的疼爱都从本王这分了一半去,更勿论日后,故而,此间有我无他……” “不管是本王应得的,还是他手中的东西,都该是殷九狐的,而殷九狐,是本王!” 平澜无波的口吻,可却让墨绯背脊生寒,就凭那最后一句话,她瞬间就明白了殷九狐的意思。 殷九狐,没将尤湖当手足兄弟看待,而是所有物,理所当然的所有物,包括尤湖有的一切,自然也该都是他的,比如,她! “本王让苦妈找个地儿,将你这条命留下来,指不定日后就能用上了,毕竟你那一手制墨本事,还是不赖的……” 殷九狐还在继续说,墨绯却蓦地睁大了眸子,她晓得苦妈背后是有主子的,可却不曾想到,那人竟然是殷九狐! “也不知他怎的就认识了你,还敢插手进来,插手就插手了,一个制墨匠人,日后也不知能否扶起来,本王也不在意这些。” 说到这,殷九狐转头看着墨绯,滟潋的桃花眼有深邃幽光蹿过,“你果真有意思,不仅能分辨出本王和他的区别,还能让他挂念念的放心尖上,甚至于苦妈都背叛了本王。” “本王就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殷九狐嘴角上翘,脸上就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以你挟制他,他居然比从前还听话,那份婚书,可是本王当着他的面改的名字,原本以为他会与本王撕破脸皮,可却不曾想,本王只说,与其让你成为大殷太子妃,不若冠上本王的姓氏,他竟然就同意了。” “你说,婚书已有,堂也拜了,让他看着本王与你洞房花烛夜如何?”殷九狐最后轻言道,仿佛对这想法十分意动。 “即便往后本王死了,将殷九狐的身份让予他,你与他之间,也永远隔着本王在,说是夫妻,又不是夫妻,却胜似夫妻。”殷九狐仿佛入了魔障,千方百计的想在这世间留下自个存在过的痕迹,故而假冒尤湖之名,与她成亲,只为有人可以一生一世记住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尤湖一直以来,想要有自个的身份名字,所做的一切,都想取殷九狐而代之,然而谁也不知,殷九狐心底也是有同样的顾虑。 他若活下去,自然不用顾忌什么,可眼下命不久矣,自然也是晓得日后被旁人记住的那人,是尤湖,而非他殷九狐。 “你疯了!”墨绯只觉这人半点伦理纲常的规矩都没有,为了心头所想,就可以不折手段。 殷九狐大笑出声,他双臂一展,宽大的火红色金线绣龙纹的喜袍无风自动,为他那张苍白没血色的脸上添了几分张狂。 “万千世人,谁人不疯!”殷九狐大喝一声,他袖一摆指着墨绯又道,“就说你,墨绯,改名换姓卧薪尝胆,报血海深仇,何尝不也是早就疯了,是以,你有何面目指摘本王?” “本王不过是,不想死,不想活了一遭,却无人识!”(未完待续) 近墨者娇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83、一胞双生,一生一死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本王不过是,不想死,不想活了一遭,却无人识!” 殷九狐的话,在墨绯的耳边荡出经久不息的回音,迎着游廊下的斑驳暗影,她微垂眼眸,勾了勾嘴角道,“但这些,又与我何干?” 殷九狐好似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他转过头来望着她。 墨绯抬眼,黑白分明的纯澈眼瞳,清晃晃的漾出银光淡然来,“那是你与尤湖的恩怨,谁死谁活,总归都是只能存一人而已,凭心而论,尤湖有恩于我,我自然相助他,是以,殷九狐你的死活,之于我,那是星辰日月,各不相干。” “更勿论,我会乖乖∫,◇ans↙♂m按着你的心意走,中你的算计!”墨绯声色浅淡,平澜无波,那等闲适的神态就像是在说日头晴好一般淡然。 殷九狐因此笑了起来,那与尤湖一模一样的狭长眼眸上翘,睫毛稍划过滟潋的点光,可他整个人身上的气度却是癫狂与偏执,更有一种与生俱有的跋扈狷狂气度,那是从来惯享高位带来的。 “你自然不会乖乖按着本王的心意走,可墨绯,你有什么资格不遵从?”殷九狐倾身,凑近墨绯,一股子仄人的强烈逼迫感袭来。 墨绯左脚后退半步,她猛地反应过来又顿住脚,扬起下颌,半点不示弱的道,“有无资格,你尽可一试!” 此话一落,就见殷九狐眸底起暴虐的赤红,他抬手掐着墨绯下颌,侧脸一蹭。竟蓦地含住了她的耳垂小软肉,并用牙齿狠狠地咬了一口。 墨绯疼的闷哼一声。就听见殷九狐在说,“你敢小看本王?即便本王命不久矣。也能让你与本王殉葬,你信也不信?” 有狠厉之色在墨绯脸上闪过,她垂落于袖中的手指尖一动,只恨不得拔下发髻上的金簪,反手就给他一下。 她深吸了口气,比常人都大一圈的黑沉邃如深渊,她按捺下心头的杀意,一把推开殷九狐,再是慢条斯理地掏出帕子揩了揩耳垂上的湿润。果不其然,那点细嫩的软肉被殷九狐给咬出了血来、 墨绯冷笑一声,心头毫无半点顾忌,“我怎敢不信?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逼急了,绯也能让殿下不好过,死了都不会安生。” 她冷眼望着殷九狐,直看进他眼底深处,“相信绯。我既能分辨出殿下与尤湖的区别,自然也能让尤湖对殿下下手,就是不知,殿下信也不信?” 同样的话。她回敬过去,不因殷九狐的身份而有所畏惧。 都是个将死之人了,她光脚的也不会怕他这个横的。 一时之间。两人彼此对视,僵持不下。有浅淡的薄光斜透进来,照亮暗处斑驳的阴影。将游廊映射的来一半明亮,一半阴翳。 殷九狐在日头光明之中,身上半点暖意都感觉不到。 墨绯却是在阴翳之中,从头到到脚都有凉意上浮,然而她像是早历经过这样的寒凉,连带本是娇弱的身子骨也习惯了这样的冷。 两人这样相互不让,渐起的氤氲光斑中,忽的就起冷冰冰的嗤笑声。 “我当不知,你避走紫禁城,原是为了夺人所爱。”与殷九狐差不多的嗓音响起,墨绯却是在那嗓音中,听出了自来的有气无力。 那是尤湖的声音! 她猛地转头,就见月亮垂花门边,妖娆蜿蜒的紫色藤萝下,站着一袭银灰软甲腰佩长剑的身影。 殷九狐好似半点都不意外,他施施然回头,甚至还朝着尤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尤湖踏出浅影,他右手搭在剑柄上,步伐肆意而随性,硬是将一身软甲穿出书生长衫的清贵斯文来。 他直接到墨绯面前,瞧着她一身的如火嫁衣,嘴角微微勾出弧度,柔声道,“姑娘,还是去换件衣裳的好,小生以为这颜色并不衬姑娘。” 墨绯回以浅笑,她扬起小而尖的下颌,特意看了殷九狐一眼,应了声,拂袖而去。 游廊下,余两张面容一模一样的皮相,对视而立。 殷九狐打量着尤湖,从头至尾,后视线落在他腰侧长剑上,面有怅然,“凯旋而归?你比本王骁勇。” 他不从不自欺欺人,事实上,他很早便明白,若是当年被送走的人是他,留下的事尤湖,约莫这九皇子的身份,他会比自己做的更好。 然而,如今情形,倒是他这堂堂正正的殷九狐,像是影子替身一样。 造化弄人,叫人悲喜不得。 薄唇抿成一条线,程亮的盔甲在日光下泛出森冷的寒光,尤湖下颌绷紧如冰雕,他一字一句的道,“你不该打她的主意!” 殷九狐轻笑了声,许是站的久了,身子骨受不住,他干脆软身靠坐在凭栏处,眯着眼道,“本王一直想不明白,她那样一个根本不算绝色姿容的女子,何德何能,让你挂念不已,甚至让你这等心机深沉,手段卑劣的小人也会做出舍身相护的举止来。” “不过么,眼下本王倒明白了,她墨绯却是不一般,连本王都上心了。”说不清是出于何种目的,殷九狐在尤湖面前并不隐瞒自个的心思。 他甚至还道,“如今,本王与她已经是礼成拜堂,白纸黑字婚书也是有的,你是不是该唤一声——大嫂?” 出人意料的,尤湖并未暴怒,他嘴角暗影越发深邃,只狭长凤眼中的寒气更浓,逸出眼尾,就凝结为亘古不化的霜刃冰刀。 他缓缓抽出腰身长剑,细窄的剑身凌厉锋利,折射出的寒光叫人心头发憷。 “我想要什么,”尤湖边说边写意地挽了个剑花,后长剑一搁,就落在殷九狐脖子上,“你也晓得。” “行将朽木,我今个就是对你动手,也不算违背母妃的承诺,早一步晚一步,都是为结束你的痛苦。”生死之事,在尤湖说来,就和用膳吃茶一般随意。 这话让殷九狐终于变了脸色,实际他最不愿接受的,就是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 那柄长剑,盖因去了太多人的性命,在鲜血之中浸泡出来的凶器,即便未曾挨着殷九狐的肌骨,可也让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直视尤湖的眸子,仿佛要确认他是否会真的下手一般。 “且,你以为不说,我就不晓得,随着你的日渐衰弱,好起来的却是我的身子骨,什么先天体弱,你往日的健硕,不过是像只可怜的虫子一样,吸着我的血食罢了。” 尤湖早就感受到了,在殷九狐性命垂危之时,他心头是有所感,可更多的,却是随着他的生机渐消,他本残破到药石已惘的身子骨,竟奇异的一日好过一日,甚至于提刀上马杀敌,也是不在话下。 一胞双生,竟是需要一强一弱来平衡。 死寂中焕发出生的希望,这也是他不会出手为之解毒的缘由,既然总是要死一个,他做了几十年的替身影子,有朝一日能正大光明的站在日光下,为何又要放弃?(未完待续……) 近墨者娇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84、权宜的婚书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对于尤湖的到来,墨绯毫不意外,她换下那身嫁衣,瞅着越发碍眼,遂让白鹭拿出去烧了。 苦妈站在外间,双手拢着,微微垂头,神色莫然。 墨绯坐在妆奁旁,她慢条斯理的将发髻散了,活泛着头皮,才淡淡的道,“苦妈,进来。” 苦妈一顿,尔后抬脚进去,像往常一样站墨绯身后,习惯为她揉按脑勺。 墨绯眼眸微阖,“原来苦妈竟是九皇子殿下的人,还真是让我出乎意料。” 苦妈动作一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姑娘饶恕老奴罪过,老奴也是不知主人就是九皇子殿下。” 闻言,墨绯眼眸生寒。 苦妈继续道,“其他人老奴不晓得,但是殿下每次吩咐老奴的时候,从来都是戴着假面,是以老奴并不晓得主人是谁。” “老奴对姑娘绝无任何不轨之心,有关姑娘的事,老奴一件都没像殿下透露过,还望姑娘明察。” 苦妈以头叩首,很是担心墨绯不信。 墨绯沉默,她手抚着篦子,细密的木齿在她指腹印出红痕,她才淡淡的道,“这一路走来,绯自然是信苦妈的,苦妈不必惶恐,且殷九狐命不久矣,苦妈日后也不必再受他牵掣。” 苦妈点点头,“老奴谢姑娘!” 墨绯点点头,一挥手,示意苦妈退下,房里余她一人后,她又坐了会,蓦地开口道,“来了怎的不出声?” 随着她的话音,从门口就传来浅笑声,尤湖踏进来。拉长的身影,越发显的身姿挺拔如玉,“姑娘来的晚了些,如若不然,也没这多事。” 墨绯眼皮一撩,面无表情,“哼。我本不欲来南齐。盖因兄长身陷云离皇族权势倾轧,不得脱身,我焉能视之不理。且云离太子有意与你合纵连横。” 尤湖解下腰间的长剑,又是招呼墨绯过去帮她解软甲,这才平淡的道,“云离皇族自来神秘复杂。姑娘与兄长莫要多参合。” 墨绯正拿着护心镜,闻言。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谁是你兄长,切莫乱认亲戚!” 尤湖不以为然,待身上轻松了。他伸展了下手脚,这才眉梢一挑道,“姑娘愿意到南齐来。之于你我的关系,想来也是心头有定论了。是以,姑娘这是矜持羞恼了?” 这样被一语中的,墨绯本没任何多余的心思,也被撩的真生了恼意,她冷笑一声,眯了眯眸子,无所谓的道,“你莫忘了,我是与殷九狐拜的堂,而非你尤湖。” 这话才一出口,她其实就心有懊恼,可对于尤湖将她的心思揣摩的这样透彻,又十分不满。 好似,若开口率先承认,那便是输了一节,乃至日后在他面前,都恐难以以平常心对待。 尤湖将墨绯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心头所想,他能猜出一二,故而沉吟道,“原来姑娘是觉得还差个拜堂之仪,这也简单,殷九狐置办的物什,一应能用,姑娘请!” 他说着,还一甩袖,虚引墨绯,当真要再拜一次堂般。 墨绯定定望着他,薄粉的唇抿成了直线。 尤湖就笑了,狭长的凤眼上挑成风流的弧度,俊美的眉目荡漾出让人心动不已的柔和,他上前一步,顺势拉住墨绯的指尖,亲密的揉按了几下道,“姑娘既然肯为小生而来,小生此生必不负姑娘此情。” 那声音可以压低,带出呢喃的蛊惑,迷人心神的很。 墨绯有瞬间的恍惚,下意识跟着就想点头,然她一下回过神来,目光落到两人相牵的手上,好一会才敛眸道,“从来孤雁向南飞,今始君恩欢喜媒,来年花开花发日,君既结发……才不弃。” 君既结发才不弃…… 尤湖将这句话念叨了遍,也没在意墨绯要他先结发不弃,才肯依从他的心思,心头略有快活的道,“小生自然会先结发不弃,务必不会给姑娘反悔的机会。” 话到此处,才算是说定。 墨绯抽回手,浅淡的应了声,并不像寻常姑娘家那般羞赧,反而比任何人都来的坦荡,在她脸上,就看不到女儿家该有的娇羞。 不过,尤湖才觉得这模样的墨绯才是正常,毕竟他与她之间的感情,算计利用的夹缝之中艰难生长出来的,脆弱无比,又弥之珍贵。 且又像是涓涓细流,不曾轰轰烈烈,缠绵悱恻,倒像是细水流长的陪伴。 她见过他最不堪的阴鸷,他亦晓得她最狼狈的丑陋之处,另,她的双腿血肉,还是从他身上割下来的,这般牵绊,不知不觉间,已无法斩断。 仿佛相互舔犊的幼兽,背靠背挤挨着取暖,时日久了,竟也成相扶相持下去的习惯。 “眼下,你是如何打算?”名分安定,墨绯自然开口相问,毕竟,日后两人算是休戚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尤湖长臂一伸,以一种看似亲密,却也让墨绯不会不自在的距离,半拥着她重新在妆奁边坐下,取了水滴白玉簪,斜插她髻上,抚了下她鬓角道,“暂时不用上阵杀敌,姑娘就与小生一道回紫禁城,以九皇子妃的名义。” “至于殷九狐,”他从铜镜中看过去,直视墨绯双眸,“就留他在此处安心等死,约莫他也是不想有旁人见着他那下场。” 闻言,墨绯眉尖微拢,“你……当真不救他?” 尤湖自晒一笑,“姑娘莫要再试探小生。” “若是十日前,他身上的毒,兴许以小生的血换之,还能多活个几年,但而今,毒入五脏六腑,就是小生再妙手回春,那也是无可奈何的。” “所以,姑娘是想他死还是小生亡?”尤湖低头,凑到墨绯耳边。微凉的唇尖划过她小巧耳垂上被殷九狐咬出血迹的小伤口,凤眼深沉一分。 墨绯偏头,随着尤湖说话,一股子湿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让她很是不自在。 “小生还发现,随着殷九狐的日渐虚弱,小生的身子骨却好了起来。像是他的生机尽数都到了小生的身上。” “从前小生就想要取殷九狐而代之。更勿论说,日后有姑娘陪伴,小生就更不想那般早早夭折。除了小生,谁还能这般好的待姑娘,小生可舍不得姑娘受苦。” 这两人名分定下,尤湖就像是无师自通。任何话语都能带出甜言和蜜语,巴不得将墨绯迷的三魂去七魄。才是甘心。 墨绯抬手推开他脸,不甚在意的道,“你自有定论就好。” 尤湖笑了下,他望着墨绯的眼。清亮而发柔,“姑娘,莫要担心。一应自有小生。” 两人说妥,墨绯又将云离晋安太子的密信交由尤湖。只看他要如何个合众之法。 而殷九狐自那日后,就未曾在墨绯面前出现,虽同处一院,可不知尤湖与殷九狐说了什么,殷九狐倒认命了的模样。 又是五日过去,尤湖雇了马车,苦妈收拾了行礼,墨绯等人随着上紫禁城。 不过是三日马程,紫禁城城门就遥遥在望。 墨绯挑起马车帘子,细细打量了这座南齐都城,与大殷和云离的都不相同,高数丈的城墙,厚好几尺,巍峨的铜铸城门,非的几十人才能推拢。 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很是热闹,若说大殷是骄奢,云离是神秘,那么这南齐的紫禁城便是粗狂。 南齐在北,周边多边漠游民,故而民风彪悍,就是好些蛮夷女子,都十分擅骑射,一身马上功夫,不弱男儿。 墨绯进城的时候,就见大街上,竟有穿着麻利方便的窄袖胡服妇人家,并未戴帷帽遮掩,大大方方的绾着堕马髻,很是有番飒爽英姿。 尤湖在旁,见墨绯看的起兴,便笑着道,“南齐与大殷不同,对女子的规矩不太严苛,古有代父从军的姑娘,一样同男子上阵杀敌,很是凶猛,朝堂上,也有女官,姑娘日后会喜欢南齐的。” 只是听尤湖这么一说,墨绯就已经对南齐心生好感,她眨着晶亮的黑白眸子,语气轻快的问,“真不落忍口实?” 尤湖戏虐发笑,他探手过去摸了摸墨绯小而尖的下颌,“不会,作为九皇子妃,姑娘在南齐想做什么都行,小生还兜的住。” 即便晓得这话说来是哄她开怀,本身她就不是惹是生非的性子,可墨绯嘴角还是止不住的向上翘了翘,“我要开玄朱坊,日后要和琳琅阁一样。” 后宅女子从商,在大殷还要遮掩一番,以免让人笑话沾染上铜臭味,就墨绯晓得的,有些男子自视甚高,处处标榜君子之则,对黄白阿堵物诸多看不上,若是晓得家中后宅妇人喜好,自然是容不下。 她这样说,也是想瞧瞧尤湖的态度。 哪知,尤湖嘴角笑意加深,他凑过去,以极快的速度挨蹭了她嫩嫩的面颊一下道,“大善,小生正愁囊中羞涩,想要招兵买马,光是琳琅阁所赚银两,都还差些,既然姑娘想要从商,小生日后的用度,还得指望姑娘才是。” 他将这样很没出息的话说的理所当然,反倒叫墨绯哑口无言,这世道,但凡是性子傲点的男子,哪里肯花销妇人所赚银两,此等行径,就和贪墨嫁妆一般无二。 尤湖眯了眯凤眼,他盯着墨绯,转过她脸,正色道,“小生说的可不是玩笑话,过些天,小生就将琳琅阁交到姑娘手上,姑娘想开玄朱坊,尽可用琳琅阁的关系,务必要在三国乱起来前,站稳脚跟。” 一句话,就将尤湖的野心昭示无二,他所图谋的,根本不仅仅是一个南齐,而是三国一统。 墨绯顿觉误上贼船的错觉,她看着尤湖,呐呐问道,“那婚书,从前只是权宜……” “哼,”尤湖冷笑着打断墨绯的话,他逼进她,唇尖触到她的嘴角,一字一句的道,“姑娘踏上南齐之初,小生就再不会给姑娘反悔的机会。” 墨绯怔忡,她双手抵在他胸前,猛地一抬头,就望进深不见底的凤眼之中,一同与他,万劫不复。(未完待续) 近墨者娇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85、殿下是个念旧的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九皇子殷九狐,在南齐来说,历来都是颇为神秘的人物,传言其相貌俊美无双,盖因母妃乃地位卑贱的宫女,不受帝王宠爱,小小年纪就以质子身份远游大殷,这一去,便是好些年头。 久远到,紫禁城已经没人记得他,一直到去年年末,冬雪肆意中,有人亲眼看见一袭暗红华服,眉目风华无双,一身贵气的男子进了城门,然后没几天,就从皇宫之中传出九皇子回归的消息。 一时间,宫廷震惊,勋贵哗然,世家诧异,百姓好奇。 世人皆以为既是质子,以不甚磊落的手段逃回故国,九皇子多半狼狈不堪,更论大殷若与南齐交战,那殷九狐便是千古的罪人。 便是朝堂之上,对九皇子的看法也是褒贬不一,有言当送回大殷,继续为质,以修两国之谊,也有论与大殷恰是撕破脸面的时机,趁机让三国乱起来,浑水摸鱼,方有一统三国的希望。 勿论哪种说法,当九皇子殷九狐自请率军镇守大殷南齐两国边境之际,所有的揣测与流言便烟消云散。 其他几位皇子,各自是何心思不提,多半都只是冷眼旁观,不吝下手让殷九狐死在边境乱军之中才好。 但,数月过去,殷九狐不仅没死不说,还屡立奇功,将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近墨者娇》285、殿下是个念旧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86、余皇后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绯这一休息,再次醒来外面天色已经暗了,恰是到用晚膳的时辰。 皇子府的晚膳,自然是丰盛的,且这一会的功夫,墨绯的皇子妃之名就已经无人不知了,和堂不敢怠慢,硬是惩戒了几个嘴碎的下人后,整个皇子府就再没任何一人敢多言。 晚膳墨绯是一个人用的,长长的楠木桌,流水般摆满的各式菜式,她执着象牙箸,沉吟好一会对边上的和堂道,“尤湖公子尚在府中?” 和堂回道,“回皇子妃,尤湖公子在殿下的书房待了会,就已经出城了。” 墨绯挑眉,这便是不想用书生的面目示人了?想要正大光明用九皇子身份行事,约莫就还要有一段时日去了。 然,墨绯才这样想,待到她散了发换了寝衣,预备安置之时,这人竟不知从何处摸进来,穿着身不显眼的玄色衣衫,头冠未束,靠在屏风处,嘴角含笑地望着她。 墨绯退罗袜的动作一顿,白生生的金莲裹在雪白的罗袜之中,恰退了一半,露出白皙的脚背以及一点粉嫩的足跟来。 她的一双脚,并不和旁的世家贵女一样是打小裹了的,因着少小离家,身边并无长辈提点看护,故而长了一双天足。 即便是天足,那也长的是小小巧巧的。 尤湖隐在背后的指头动了动,他隔空打量过去,觉得自己一掌就能完完全全的握住了,还盈余的很。 “皇子妃真不体贴。”尤湖率先开口,他施施然走过来,与墨绯并股坐到床沿。“都不等本殿下一同安置。” 墨绯斜了他一眼,手一扬,罗袜就退的干干净净,她拉过映日荷花锦被盖住脚,阻了尤湖肆无忌惮的目光,这才哂笑道,“殿下如今身在沙场。妾的体贴哪里有用武之地。” 尤湖低笑出声,他修长的指尖绻着墨绯一撮青丝,绕了绕。“这些时日,我还不能现身紫禁城,得要姑娘一人守着皇子府,委屈姑娘了。不过若有不长眼的。姑娘大可不必顾忌,左右在南齐,我还能庇护得住姑娘。” 类似的叮嘱,墨绯记得尤湖提过多次,她记在心上,只是不知这人是担心她一人在如此陌生的南齐会受委屈还是需要她这般作势一番? 可不管如何,眼下两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处处情深的模样,她也乐的做个称职的皇子妃。 只是这称职的皇子妃。当下的处境——见着人上了床榻,她还真不好下手将人赶下去。 多半也是猜的墨绯的心思,尤湖轻笑了声,很是无赖的将外衫去了,率先翻身进床榻,扯着同一床的锦被,人就躺下了,末了才道,“阿绯也早些安置,明个估计整个紫禁城都会热闹的很。” 墨绯在被下的金莲,左脚搭右脚脚背,脚趾动了动,探手放下钩帐,正欲将整个人缩进锦被中,猛然就落入了厚实而温暖的怀抱。 “阿绯在担心什么?” 耳边是湿热的气息喷洒,她很是不适的往外仰了仰头,这又露出一截勾人的瓷白脖颈来。 “让开些。”她语气清冷,不带喜怒,听不出真正的情绪。 尤湖拥着人的动作一顿,良久才用下颌摩挲了下她的发顶,略叹息道,“软玉温香在怀,姑娘却叫小生学做那柳下惠,真真是为难煞人矣。” 墨绯暗中撇了撇嘴,翻了个身,离他远些,双手抓着锦被角,合眼睡去。 至此,一夜无话。 第二日,果真如尤湖说的那般,整个紫禁城热闹的很,墨绯才用完早膳,她也没那心思要为尤湖整治皇子府,故而吃吃喝喝,万事不管。 即便如此,当她端着和堂呈上来的,据说是前朝贡墨,正在品鉴之时,宫里传来旨意,说是皇后有请。 她一挑眉,在夜莺的伺候下,着了一身艳丽非常的洒金绛红绣清雅白梅的曳地长裙,肩披轻薄的粉色软烟罗人鱼绡。 那人鱼绡,乃是常年身居海域的妙龄少女织就,终其一生,也不过能织出半匹罢了,绡顺滑柔软,迎着光点,恍若有波光滟潋其上,美丽非常,在紫禁城,大有寸尺寸金之说。 而墨绯肩头松松挽的披肩,竟是一整片的软烟罗人鱼绡,可见珍贵稀罕。 墨绯不太懂,可并不妨碍她在箱笼之中看见这一身,就穿上了,华服以及首饰头面,自然都是尤湖备下的。 她用的却是心安理得。 紫禁城的皇宫,其实与大殷的皇城一般无二,盖因居于地北,以至护城墙高大又巍峨,整块青石铺就的宽阔街道,能供六辆马车并行, 墨绯从八马锦绣华盖飞仙镂雕的车辂上下来,看着眼前高耸的朱红宫门,她微微勾了勾嘴角,伸手抚了下鬓角,对不能进去的夜莺道,“候着。” 夜莺与白鹭福身应下,墨绯就跟着一红服白面的太监往皇宫以东去,那边据她所知,便是皇后的宫殿——凤坤宫。 南齐今朝皇后,出自当年同太祖皇帝一同打下南齐的勋贵余家,满门请贵,且深受皇帝爱重。 然而唯有一点,余皇后膝下无子,听闻皇帝怜惜,多年前,便从余家抱养了个女婴,赐安庆公主封号,养在皇后身边。 这身上流着余家血脉,却有公主封号的安庆公主,今年堪堪十六,生的可谓花容月貌,倾国倾城亦不为过,且那一身被皇后亲自教养出来的气度,可不就是个尊贵无比的。 可要墨绯来说,富贵权势迷人眼,这帝王的心思就没有简单的,谁又知道余皇后为何会膝下无子?自己不生养,却要给旁人养,这心里头,多多少少也会膈应。 她站在殿外,微微颔首看着自个的裙摆边,双手拢着搁在腰腹,并不因已经在外等候半个时辰而面露不耐。 这等下马威,她又哪里会放心上。 “宣,大殷圣手墨绯觐见。”小太监拉长的抖音在一个时辰后响起。 墨绯隐晦地动了动脚,她的腿是伤过的,不比旁人稳健,这一个时辰,她心里并无多少不忿,只是腿酸疼的厉害,抬脚每走一步,就像是有针在扎一般。 然她嘴角含笑,除却很是苍白的小脸,不曾露出丝毫的情绪,尽管心里已经觉得这余皇后已经很有意思了。 “民女墨绯,叩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她站在空旷的殿中央,感受到氤氲的檀香以及不知从哪吹来的冷风,声音徐徐的道来。 好一会,她才听见高位上遥遥传来冷淡而威严的嗓音,“抬起头来,让本宫好生瞧瞧。” 墨绯依言,她敛着眼睑,盯着自个的鼻子抬头。 然后,她就听见一脆生生的轻笑,似玉珠落盘,娇滴滴的带着勾人的甜媚味,能让人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去。 “母后,原来她就是九皇兄的皇子妃,倒是个……”玉珠脆音一顿,才意味深长的又道,“清秀的。” 墨绯从来便晓得自己那张脸面并不十二分的出色,说是小家碧玉不为过,可眼下,这清秀一词,怎么听着怎么刺耳。 不妨,她还是淡然的道,“民女出身大殷,自然是比不得南齐的人杰地灵。” 但谁都晓得,南齐临北,与不开化的蛮夷多有交道,民风更是彪悍,诸多民俗多少也受了蛮夷的影响,要说人杰地灵,与奢华精致的大殷一比较,那就是说笑了。 整个大殿中有刹那的静默,紧接着就是那有若鹂儿的嗓音百般婉转地笑了几声,“母后,儿臣往常跟您说,大殷不如咱们南齐,您还教训儿臣,眼下,大殷人可是自个都承认了。” “调皮。” 墨绯只听到语调起先还淡漠如冰的余皇后,竟口吻宠溺,不带半分的苛责。 墨绯心头冷笑,她自然猜出余皇后身边的人,定就是安庆公主了,也明白安庆公主是在睁眼说瞎话。 不过—— “若要民女来说,九皇子殿下在大殷数十载,比之民女还要了解大殷几分,娘娘当从殿下那听闻过才是。” 这话一落,边上就有宫人吓的当场跪了下来,也是太胆大了些。 “大胆!”鹂音带煞,引带薄怒。 墨绯不再做恭敬状,她抬头,正视高位上的两人——百鸟朝凤的红装华服,面约三十有余的妇人,金凤衔珠的累丝金簪,粉鬓面,朱砂唇,端的是不怒而威,又自有风流韵味。 而立在她左手边的是一十五六的妙龄少女,洒金玫瑰红的青鸾暗纹曳地长裙,娇俏的飞仙髻,簪点翠蝶恋花并水色长络子的步摇,带着花苞的涩媚,眉目贵气逼人。 墨绯再打量两人的当,余皇后与安庆公主同样也在审视她。 然,只一见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两人俱是心头一跳,若说敛着眉目的墨绯不见多有姿色,可那双眸子一睁开,则让人吃惊之余,见之不忘。 原本只是六七分的颜色,硬是让那双眼眸也映衬到了九分。 比常人都大上一圈的黑瞳,沉如点漆,一注视,就叫人移不开眼,黑白分明,纯澈干净,恍若稚子,即便晓得她墨绯是个心思不善的,可也忍不住会被那眸子吸引。 “竟敢窥视凤颜,来人,给本公主拖下去杖责四十!”(未完待续……)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87、安身立命的资本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安庆公主觉得很嫉恨,这种情绪在看到墨绯那双尤为出色的眼眸时,如倾泻洪涝瞬间迸发,她死死地盯着墨绯的那双眸子,洒金的缎织袖边都让她捏的来发皱。 她甚至当着余皇后的面,失态到喧宾夺主,当场就要发落墨绯。 墨绯缓缓勾起嘴角,朝着安庆公主轻笑一声,这才对着余皇后云淡风轻的道,“皇后娘娘凤颜天姿,自九殿下与民女言道后,民女便惦念非常,而今一睹娘娘风采,即便公主要治民女个窥视凤颜的大罪,民女虽死也无憾了。” 余皇后眼一眯,抬手虚虚一挡,就让安庆公主安静下来,“好一张甜嘴儿,当赏!” 话音方落,皇后身边的贴身宫人便从小案上端了一小碟的拔丝酥糖卷送至墨绯面前。 却是不曾赐座,也不曾有小案。 墨绯笑着并不抬手去接,而是笑意盈盈的又道,“娘娘既有所赏,民女心头感激之情竟不能表述一二,这碟点心,民女实不舍入口下腹,还望娘娘允民女带回府中,先行供奉几日。” 但那言辞间,哪里有她说的感激,她甚至神色都未变一下。 起先对她的暗讽,安庆公主当听不明白,这当,她就敢在皇后面前耍小心眼,明着赏赐,实还不如乞儿,想她双手捧着小碟做出不雅之态,这样的奚落,一个堂堂皇后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手来,墨绯真是要笑了。 比之大殷的兰后,手段又不知低了多少去。 余皇后抚着葱白指尖的掐丝点翠护甲,徐徐摩挲,后在一抿唇道,“真真是个可心的,难怪让九皇儿念念不忘,连本宫给他指的名门贵女都不要了。” 墨绯但笑不语。 旁的安庆公主转珠子一转,那张倾城绝色的俏脸上又带起如花笑靥,她摇着皇后的手道。“母后,儿臣整天在这皇宫之中烦闷的慌,平素又少有贵女进宫,今日一见墨姑娘。如故面善的紧,不如母后允儿臣带着墨姑娘去御花园转转。” 分明是憋着坏心呢。 墨绯仍旧嘴角含笑,微敛眸子,并不言语。 余皇后看看墨绯,又看了看安庆。一时之间,倒心有犹豫,刚才那番交锋,从气势上就没将墨绯压下去,她倒担心与之相处,安庆定然会吃亏。 然,不等余皇后考虑出结果,殿外就有太监尖利的嗓音叠唱道,“昭贵妃觐见。” 墨绯就看到余皇后皱了下眉,安庆公主更是藏不住气性的冷哼了声。 “今个冬阳暖人。妾身就想着出来走走,到娘娘的凤坤宫馋个嘴儿,不知是否叨扰了娘娘?”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脆声干练,英气豁达。 紧接着,墨绯就见一袭湘色绣烈焰红枫华服的宫装妇人踏了进来,也不等皇后开口,她竟自顾自地坐下了,适才瞅见墨绯,又朝皇后笑道。“敢情娘娘今个有贵客,妾身倒来的不是时候了。” 余皇后扬起淡笑,“说来你也该认识认识,这便是九狐皇儿心念念的大殷圣手墨绯姑娘。” 这样的介绍。墨绯也不恼,即便整个紫禁城的人都晓得她是以正妃的身份进的皇子府。 她侧身,双手笼着搁置腰腹,敛衽行礼,“民女墨绯见过贵妃娘娘。” 昭贵妃笑意盈盈,细看才会发现。她相貌实际并不比皇后出色,可胜在二十**的人了,脸上还带着讨喜可人的婴儿肥,又是一张娃娃脸,肤白细嫩,一笑起来,眼眸弯弯如新月,让人打从心底的觉得亲切。 “原来是九狐的媳妇儿,看模样,是个好的。”相比余皇后最开始的淡漠,昭贵妃就显得亲和许多,但也不太热络,并不刻意。 同样,也是这皇宫之中第一个将墨绯皇子妃身份喊出口的。 墨绯余光瞥到皇后与安庆神色微妙,但眼底的鄙夷却是显而易见的,她于是对昭贵妃笑道,“贵妃娘娘谬赞了,民女实愧不敢当。” 这样谦和的态度,无异于在皇后脸上扇了个响亮的耳光,毕竟她之前才与之争锋相对了来。 昭贵妃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她一击掌站起身来,十分欢快的道,“我最是喜五颜六色的彩墨,走,现在就为我制上一制。” 说着就当真伸手来拉墨绯,也不管她愿不愿意,走出几步远,她才想起这是凤坤宫,回头朝余皇后半点歉意不带的笑称,“看妾身喜的都忘了跟娘娘言道一声,妾身就是这风风火火的性子,娘娘当不见怪才是。” 末了,又道,“那妾身就先借娘娘的娇客一用。” 话音方落,昭贵妃已经拉着墨绯出了大殿,墨绯根本来不及与皇后与安庆公主拜别,她索性也不作态,大大方方的同昭贵妃出了凤坤宫。 昭贵妃这人,墨绯没听尤湖说起过,眼下被拉了出来,脸上虽还带着笑,可到底心里戒备着。 哪知走到僻静的宫道,昭贵妃脸上的笑意一减,她放开墨绯,并不看她一眼,“拎清些,南齐不是大殷。” 墨绯一时摸不清昭贵妃的心思,故而面色如常的道,“民女多谢贵妃娘娘。” 昭贵妃无意听这些,轻哼了声,在宫人的搀扶下,摇曳而去。 墨绯直到昭贵妃走出丈远后,才抬头瞧着她的背影微微皱眉,她抚了抚金线滚边,直到再看不见昭贵妃等人,这才转身,随意找了个小太监带路,悠悠然的往宫外去。 对于在皇宫转悠一圈,又安然回到皇子府的墨绯,整个紫禁城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本以为她讨不到好,可不过一个时辰,皇宫中的赏赐就如流水般的抬进皇子府,倒让不少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对于旁人的看法,墨绯根本不予理会,翌日,她唤来夜莺,当着面将卖身契烧了,在夜莺无措的神色中,笑道,“这一路从大殷到云离,再是现在的南齐,你我虽为主仆,可却有师徒之谊,从前是时机不够好,眼下,你也是一身制墨本事,当可独撑门户。” 夜莺心里咯噔一下,猜不透墨绯想做什么,“婢子,婢子不愿离姑娘左右。” 墨绯眸色柔和,这些时日,大殷墨家的事了,她也算是大仇得报,故而性子一日恬淡过一日,连带气性也没那般大了,同样的,能让她在意的东西,也越来越少。 不过,好在夜莺和白鹭俩婢女在她心里还算有些位置,故而她道,“我是想着,三国不定,战乱将起,也终有一日海清河晏的时候,况,能过精细的日子,谁还想粗糙淡饭,琳琅阁不错,可那也不是我的东西,这人立于世,还是要有安身立命的资本才好。” 说道这,墨绯的目光霎那锐利起来,她看着夜莺,勾唇道,“南齐的玄朱坊,当由夜莺你来操办,以我圣手徒弟之名。” 直到夜莺背着行李包裹出皇子府大门,整个人都还沉浸在墨绯话里回不过神来,一直走出外皇城,紫禁城宽阔的青石街坊上喧闹的声响,才让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紧了紧肩上的包裹,顿觉厚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可心底又隐隐升起一种无法遏制的亢奋。 独撑门户! 她定然不负姑娘所望。 却不说悄然离开了的夜莺会如何,单说墨绯这几日,过的那是颇为悠闲,身边缺了个用惯了的贴身婢女,一时之间,虽有不舒心,可倒还能接受。 和堂机灵,特意安排府中婢女斜雨在墨绯面前走动的勤些,果然没过几日,墨绯便将斜雨收在身边伺候。 这日,苦妈正拿着一叠的帖子,挨个跟墨绯念,“三日后是余家嫡长女十六生辰,送来请帖,请皇子妃观礼。” “礼部侍郎夫人设诗会,盛邀皇子妃一去……” “另有安庆公主在公主府举办马球赛,让皇子妃与其一组……” 听到这,墨绯眸色微微一顿,她手边正抚着锭古旧的药墨,点漆的药墨,散发出淡淡的墨香以及清冷的药味,十分醒神。 “马球赛?”墨绯轻笑一声,她放下墨丸,边上的斜雨赶紧奉上帕子。 苦妈皱着眉,很是为难,“皇子妃,怕是安庆公主不安好心。” 墨绯敛眸,“既然如此,那就都拒了,就说本皇子妃日夜担忧殿下,寝食难安,要在佛堂中与殿下祈福,不宜外出。” 这借口找的,还真是敷衍,可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对于紫禁城的邀约,本是个帮衬尤湖拉拢的好机会,可墨绯并无那等心思,她一心只想将玄朱坊开起来,故而,一两个月过去,紫禁城的勋贵,硬是没一人能请出墨绯。 渐渐的,坊间流出传闻,有人称,指不定九皇子妃是个丑陋无颜的,故而不敢现身与人前。 也有说,九皇子妃多半不是明媒正娶,这等九皇子一回来,就会被厌弃赶出皇子府。 众说纷纭,都没一句好话。(未完待续。)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88、来者不善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绯的沉寂,让紫禁城的勋贵看了好一阵的笑话,特别是那等有幸见过殷九狐风华不二贵气的高门贵女,自认墨绯一制墨匠人,哪里是配得上堂堂南齐九皇子。 更况,这位皇子手段了得,昔日一归朝,便以雷霆之势夺得帝后欢心,接下来更是展现出不凡的猛将之能,手握重兵,旁的皇子瞬间就成了花架子。 谁都看好,南齐下一任的九五之尊,指不定就是九皇子了。 皇子正妃,日后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一国之后。 所谓一国之母,那可是要讲出身门第的。 墨绯十分淡定,她每日在皇子府中好吃好喝,想要什么样的墨丸,府中管事自有人送上。 偶尔她再关心一下夜莺的近况,不过一个月有余的功夫,在众人毫无所察之间,在南齐的第一家玄朱坊,就已经被夜莺一手操办起来了。 与大殷与云离的玄朱坊一般无二,只不过眼下制墨的人换成了夜莺。 自立门户后的夜莺,果然像墨绯预料的那样,以极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时隔月余,墨绯再见到夜莺之时,已经很难将面前这个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却不乏恭敬的女子与从前的婢女联系起来。 她暗自点头,很满意自己所看到的。 夜莺双手拢着搁在腰腹间,看着案几上的账本,恭敬如从前的道,“婢子不负皇子妃信任,日前玄朱坊已有结盈,相信再有数月功夫,婢子能让玄朱坊扬名紫禁城,乃至南齐。“ 墨绯嘴角弧度不减,她并未看案几上的账本,只是笑道,“很好。” 末了,又加了句,“日后不必在我面前自称奴婢。” 话是这样说。可夜莺从来都牢记着自个的身份,她微微一笑,略带感激,“礼不可废。” 墨绯并不强求。很多事嘴上说的再多,也没半点用,她屈指轻敲案几,沉吟片刻道,“吩咐下去。十日后,本皇子妃要在玄朱坊开品墨会。” 闻言,夜莺眼底闪过光亮,她紧了紧手,才稳住声音道,“是。” 尔后,墨绯让苦妈将最近送上门的请帖尽数放至书房,她分捡重要的亲笔回执邀约,不重要的,让苦妈代笔。务必让玄朱坊的品墨会一事宣扬出去。 是以近日,原本因墨绯而诞下谣言,平息了的紫禁城,又起波澜。 当日,安庆公主正在余家,她虽有公主之名,可到底身上流的还是余家血脉,故而每半月就要上余府,邀约姊妹两三人,或赋诗。或投壶,或游嬉,终归是不让情谊生疏了。 墨绯的请帖挨个送到每个余家姑娘手上,恰。落了安庆公主的份。 “这九皇子妃倒是个趣儿的。”余家嫡长女看着请帖,柔柔笑道。 “可不是么,”接话的是余家排行最小的姑娘,余五姑娘,她笑的玩味地看着安庆公主,“玄朱坊的品墨会。真有意思,怎的没公主妹妹的份?莫不是这九皇子妃不记的妹妹了?” 说来,这余家姊妹中,最不对付的,就要数余五与安庆。 当年宫中才传出要在余家择一姑娘入皇后膝下,原本属余五年纪最合适,恰懂事,又记得自个的出身,不会因富贵权势而忘了本分,岂料,最后送入宫的,却是才牙牙学语的安庆。 眼下安庆的风光,让余五越发记恨这事,横竖都觉得是安庆抢了她的荣华去,故而每次安庆回余家,余五总要忍不住奚落几句心头才舒坦。 果然,安庆的面色一下就沉了,不过她眼梢一挑,冷哼了声,不屑的道,“一个匠人出身的粗鄙村妇,哪里当的起皇子妃之名,还品墨会,约莫也只有你们几个才当一回事。” 这话一落,当即余家姊妹几个脸色都不好看了,就连性子素来温和的余家嫡长女,那笑也是讪讪的。 安庆讨了个没趣,当即起身,一拂宫袖,倨傲道,“我还要进宫陪同母后用膳,就不多与几位姊妹闲聊了,不用拜送。” 话音才落,人就已经带着一队宫人太监洋洋洒洒的离去。 待人走的来只能看见个隐约背影,余五紧了紧手里的帕子,啐了口道,“得意个什么劲,数典忘祖的东西,还当自个真的就是金枝玉叶……” “余五!”余家嫡出大姑娘喝了声,皱眉不赞同,看着手里的请帖,沉吟片刻道,“诸位妹妹先行回去置备,待品墨会那日,咱余家姊妹一同前去,切莫失礼,也好叫旁人看看咱们余家的风采。” 余五朝着余大姑娘冷冷一笑,带着自个的婢女径直离去,余下的几位姑娘,面面相觑,只得一一起身找借口散了。 整个后花园凉亭中,余大姑娘一人之时,她身后一年约双十的婢女,奉上茶盏,接过她手里的请帖,轻笑道,“大姑娘莫恼,五姑娘就这性子,谁都晓得的。” 余大姑娘嘴角柔和的笑意敛去,眉目有嗤之以鼻的轻蔑,与方才的纯善判若两人,“我有什么可恼的,只是恐余五这个蠢货,喜怒溢与表,早晚让安庆给收拾了,这余家可就没几个人能对上安庆了,那样,我岂不是少了很多乐事。” 显然,那婢女是余大姑娘的心腹,连这等话余大姑娘也不遮掩。 “可不是么,这么些年,不是姑娘给五姑娘善后,只怕安庆公主是早容忍不下她了,日后,没人制衡安庆公主,于姑娘来说,实在不太方便。” 婢女摩挲了下手里的请帖,又问道,“这九皇子妃,姑娘如何看待?” 余大姑娘起身,理了下裙摆,盈盈如水波的眸子里隐射出兴味,“送份大礼过去,就说,本姑娘对九皇子妃那手出神入化的制墨技艺慕名已久。” 婢女应下,转身就细细吩咐下去。 却说十日功夫,转瞬皆逝,盖因墨绯的名头,整个紫禁城都晓得了玄朱坊。 这一大早,玄朱坊后侧门小巷中,就停靠满了马车,邀约来品墨会的,到底也有真正的喜墨文人雅士,可更多的还是紫禁城的勋贵,奔着墨绯而来,实际都想一瞧她的笑话。 墨绯是在辰时末出现在玄朱坊的,她从小门入,夜莺出来相迎,将人领到玄朱坊三楼小楼阁中,从楼阁木窗望出去,便能将这座三层精舍的玄朱坊看的清清楚楚。 “皇子妃,今个一早,安庆公主不请自来,婢子将之安置到二楼天阁中,恐来着不善。”夜莺皱眉,面有忧色。 墨绯半倚靠在木窗边,她看着底下大堂,人来人往,男女分流而进,热闹又不混乱。 “来了便来了,善或不善,可不时由她说了算。”墨绯说的轻描淡写,可言语中的冷气怎么也压不住。 不多时,用锦屏隔断的二楼,每个雅间都座无虚席,更甚,安庆公主已经差人来唤墨绯,美名其曰叙旧。 墨绯不加理会,二楼本是留给紫禁城勋贵的,有银子没权势的,自然在一楼大堂,而像安庆公主这样的,方可上三楼。 她朝夜莺一颔首,夜莺深吸了口气,转身就往大堂去。 偌大的大堂中,恰留了个圆形的空地出来,那空地之中摆上架子,再铺陈上红毯,就是现成的展示台。 夜莺理了理鬓角,姿态聘婷地上前站到中央,收腹提气,脆声道,“小女子夜莺,玄朱坊管事,今日能在此得见诸君,坊中蓬荜生辉,亦是小女子三生有幸……” “小女子本是一浅薄无知的,蒙大殷圣手大人不弃,收入门下,习的一手技艺,后自立门户,得玄朱坊,今虽是墨,却是为投的师父大人所好,博其欢心罢了。” “玄朱坊所制之墨,皆乃吾师所创,无一不是精品珍稀,大有大殷易州易墨,中有出自百年制墨世家的极品墨锭,更甚者,只存与仙神之中的三千佛国佛墨,望今乘兴而来的诸君,可欢喜而归……” 这一番话,让在三楼木窗边的墨绯暗自点头,她并未特意叮嘱夜莺要说什么,可夜莺从一婢女到今日,不过区区数月的功夫,可见,她本不该单单做个婢女。 位于二楼雅间的勋贵清流,本是不屑夜莺这一管事身份,可架不住句句在理,倒也尽数都推开窗,探头瞧了下来,有高门贵女不屑如此为之的,那木窗前还覆有薄纱,既可遮挡旁人的注视又可清楚看清大堂那台子。 于是众人就见那大堂的台子上,夜莺退了下去,另有身穿白衣的,面覆白纱,身姿窈窕的三名女子上来,其中一人手捧金盘,细软的明黄绢帛上安放着一枚墨丸,另两女子一人手执玉制狼毫笔,一人手捧白绢。 到了台中央,手捧金盘的女子在丝竹靡靡中绕着台子转了圈,务必让所有的人都看清金盘中的墨丸,后素手一抬,削若葱白的两指捏着墨丸,一手在下虚接着,翻来覆去的,又走了遍。 这方罢了,她才将墨丸放在台上早摆好的文房四宝中,纤指一点清水,竟开始研磨起来。 后两女子,徐徐展开白绢,就听的一阵铿锵的古筝音响,后啪的止音。 研墨的女子声若黄鹂儿的开口了,“诸君文人雅士,最是风流,当可上台一试,当成辨墨。”(未完待续。)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89、真是心悦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脆音落下,竟是谁也没想到,玄朱坊会让人当场试墨,若那墨丸不佳倒也罢了,可若是一枚稀世墨丸,居然也是舍得这样试用,岂非让人心痛。 这会,粘黑的墨汁在清水中徐徐散开,白玉般的砚台顿被染上一层淡雅的墨色,且随着那女子的动作,有一股浅淡但却让所有人都闻到的墨香蔓延开来。 就像是大雪天里的冷梅,悠悠然,又忽近忽远,此暗香飘飘,沁入心脾,一时之间让人忍不住多嗅几口。 然这多嗅的几口,就有人忍不住了—— “老夫不才,愿一试!” 如春雷绽喝,若洪钟嘹亮,话音方落,一头须皆白的半百老翁从二楼雅间分众而出,他身上穿着墨绿色蝙蝠暗纹的长衫,背脊笔直,精神矍铄,就是下到一楼正堂台子上,都是步伐稳健,半点看不出老态。 夜莺眸子一亮,显然她是认出了这老翁,微微笑着福身行礼道,“原是声名显赫的青松先生,先生越众一试,小女子便自行做主,今日先生若在玄朱坊但凡看上任意一枚墨锭,小女子都拱手相赠。” 语毕,那是有人哗然,有人讥诮,偌大一个墨坊,肯定会有那么一二枚镇店之宝,可这青松老翁又哪里是一般人,那眼界还不知有多高去了。 青松先生者,在整个南齐都是鼎鼎有名的鸿儒,满腹经纶,说是诸葛孔明在世都不为过,但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尊敬的大儒,历两朝天子亲自躬身相邀都不愿入朝堂出仕半步,一辈子唯做学问二字。 青松先生收抚白须,笑着打趣道,“东家可别话说满了,若没有合老夫眼缘的,到时候别怪老夫让你下不来台。” 夜莺笑着摇头。并不多解释,单手虚引,示意青松先生上前。 果然,青松一撩长袖。并不需红袖添香,径直走到书案边,他首先不是挑选顺手的毫笔,而是端起荷塘月色的砚台,凑近了细看。再是轻嗅,又用指腹蘸了点,观其色。 “色凝而不散,气香清幽,墨沉不轻,不错,不错,不错。”青松一连说了三个不错后,便忍不住挥袖捉笔,小心翼翼地蘸了墨汁后。微微酝酿,在铺陈的白纸上行云流水的泼墨开了。 “空谷幽兰。”有看客忍不住轻声念了出来。 青松先生搁笔,他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当真是声势惊人。 “珍品,实乃珍品!”从青松先生的笑声中,能听出他十分心悦,“就这枚,老夫就要这枚墨丸了。” 夜莺半点都不意外,虽说坊内的墨丸大都是她制的,可也有一些是墨绯从前制的。恰好,这开门红的第一枚墨丸,便是出自墨绯的手笔。 要知道,能被墨绯留着的墨丸。自是她自个制出来都十分满意的。 夜莺一挥手,边上面罩白纱的窈窕姑娘,便拿来绢绒细布的金丝楠木盒,待那没墨丸面上的水迹风干后,再慎重地放进去,被送到青松先生的手里。 “不枉此行。不枉此行!”青松先生像抢一般的结果楠木盒,大赞着重新回到二楼。 眼见势已经被造了起来,夜莺退下高台,将地儿让给几位展示墨丸的姑娘。 墨绯在三楼凭栏处,那凭栏被细心的夜莺蒙上了细纱,从外面并不能看到里头来,但里面的人却能清楚地看到外面。 墨绯嘴角含笑,“夜莺真是不错。” 同样看到一楼的苦妈也附和笑道,“是哪,也都是姑娘教导的好。” 墨绯轻笑了声,她懒懒站直了,随手捻了块案几上的玫瑰糕,小小地啃了口,面容静好淡然。 一方墨丸的展示,不过一个半时辰,更多的功夫,夜莺将之留给了今日应邀前来的宾客,特别是几位能上到三楼的贵客。 这边她才应付完二楼想要一睹墨绯芳容的,那边就有管事前来回禀,说三楼有贵客相请,且那身份还不一般。 一时半刻拿不定注意,夜莺提起裙摆到墨绯房门外,小声的说道了番。 墨绯从苦妈手里接过帕子,细细地擦了葱白指尖的糕点碎末,沉吟片刻道,“见见也好,就都请到栀兰厅吧。” 闻言,夜莺神色一震。 那栀兰厅,原是她特意给墨绯备的制墨坊,可又不同于一般制墨师父的作坊那般脏乱,端的是干净清雅的不像个作坊。 安庆公主今日自然是在玄朱坊三楼,她身后跟着心腹宫人,瞅着青松先生那一番的赞叹,她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越见阴沉。 而待她到了栀兰厅,见着只是身穿浅色素麻布衣,站在案前,称量烟炱墨绯,那一身如水安宁的气度,以及让人见之不忘的黑白眸子,顿胸腔一团火起。 她勾了勾嘴角,踏进去,仿若无心的脆声笑道,“我当还是哪个粗鄙的匠人师父,不曾想原是九皇子妃哪,想必,待九哥他日回朝,也定然是十分喜欢用皇嫂制的墨丸,这也是件红袖添香的风雅事。” 不待说完,她就以袖掩唇,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墨绯侧头,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手下动作未停,视她为无物。 这样轻蔑的姿态,让安庆公主心里越发像是有猫在挠一般,她正要以怒喝出声,冷不丁从她没看见的角落传来熟悉的嗓音—— “安庆妹妹,莫要胡闹,圣手姑娘可正在当场制墨,惊扰不得。” 安庆心头一惊,她偏头就见几位皇子赫然在内,且都是一副屏息静气的模样。 “安庆见过几位皇兄,不知几位皇兄竟也在此,倒是安庆无状了。”不过一瞬间,她一嘟嘴,娇憨无比的嗔怪道。 这几位皇子,墨绯其实并不十分关注,她甚至都不在意,即便晓得其中有尤湖的死敌,然今日在玄朱坊,她还是一应招待下来。 单说这几位皇子的心思,那就高深莫测了,加上后进来的安庆,整个栀兰厅顿时气氛都凝滞起来。 可墨绯那性子,一遇上制墨,便不会过问其他,她彷若无人的制起来,素手翻飞,恍若蝶舞,直好看的让人目不转睛。 墨坯入墨模,墨绯净了手,清冷道,“此墨坯需三日风干,眼下却是不能让诸位贵客开眼界了。” 她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要往外走。 几位皇子面色各异,可却想不出好的由头将人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关键之时,安庆喝了声,“慢着!” 见墨绯回身,安庆又道,“不曾想这制墨倒是个好玩的,想来皇嫂那里定然有更为珍稀的墨丸,不知是否允安庆到皇子府,大饱眼福?” 墨绯嘴角淡出个笑,然眼梢上挑,却带出哂笑来,“公主想到皇子府,确定是想看墨丸?” 仿佛为这话感到不快,安庆当即沉了粉面,“墨姑娘这是何意?” 连皇嫂都懒得喊了,不过也真是有意思,众所周知,谁还会喊嫁过人的 妇人为姑娘,分明那安庆是不承认墨绯的皇子妃身份。 若是换个人,心上真将尤湖也放进去的,指不定就难堪成什么样了。 墨绯眼神微微凌厉,即便她没对尤湖心慕的死去活来,可和这几人相比,那至少要而是同生共死过的,况,她腿上的血肉还是融的他的,也算是血肉相连过。 “意思就是,”墨绯一顿,她手抚鬓角,“我不待见你去皇子府。” 话落,她根本不管安庆被气的发狂,自个施施然的走了。 倒是大皇子低笑了声,一拂长袖,“九皇弟的这位皇子妃,倒是个有意思的。” 墨绯只在玄朱坊稍微小憩了片刻,就起身回了皇子府,坐下不过半个时辰,和堂就来报,青松先生上门拜访,协同余家的嫡出大姑娘。 这青松,墨绯也晓得,不得不见,将人先行领到东花厅后,她换了件刻丝樱花纹的褙子才过去。 “莫不是墨丸不合先生的意,是以先生亲自找上门来?”墨绯尚未进门,便笑着道。 对青松这样的人,她自然是尊敬居多,也随意的很。 正品茶的青松一怔,他放下茶盏,手抚胡尖,爽朗笑道,“好个伶牙俐齿,老夫上门一见这真正的制墨大能,倒是老夫的不是了。” 墨绯进门上首坐下,她一摆袖,这才看到青松先生左侧站着位身穿豆绿烟罗长裙,外罩银灰狐裘大袍的姑娘,那狐裘,毛色带光,又是滟潋的大红里层,走动之间,不经意露出那一抹艳,真真叫人惊叹。 似乎察觉到墨绯在看她,那姑娘微微抬头,颔首一笑,竟似春日百花盛开,美的如娇似媚。 青松先生笑眯眯地拉过那姑娘对墨绯道,“这是老夫不成材的孙女,听闻圣手大人的传言,早就想上门一叙,今日见老夫前来,便厚着面皮跟来了。” 那姑娘并不娇羞,反而落落大方的冲墨绯行了一礼,柔声道,“小女子余家阿婉,对圣手大人是神交已久,今日得见,真是心悦。” 那眼眸中的欢喜,却是不似假装。(未完待续。)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90、滚开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余婉,余家嫡出大姑娘,年芳十七,正所谓人如花娇,说的可不就是这个年纪。 墨绯眸色微冷,然她看着余婉,却无声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瞥了青松先生一眼,她倒不晓得,原来青松先生出自余家,还是老祖宗,约莫整个紫禁城知情的人都在少数。 大伙知青松,却不知青松先生到底姓名何许。 “余大姑娘说笑了,姑娘可是高门贵女,哪里是我一匠人能堪比的。”墨绯不知其来意,故而言语保守。 余婉微微一笑,并未因这试探而不悦。 青松先生品了口茶,感受到茶香在舌尖绽放开,他长吁一口气道,“什么高门,算到祖上几代之前,那也是寻常百姓罢了。” 说完,他银白胡须一抖,眼一亮,“圣手大人这一定有诸多不轻易视之的绝世墨丸,不知老夫可否有幸一睹?” 话都说到这份上,墨绯也不是那等扭捏之人,她点点头,微颔首,就对身边的苦妈吩咐道,“领青松先生去书房一观。” 闻言,青松便笑的更开怀,他竟丝毫不余婉,跟随苦妈就下去了。 整个花厅里,这下只余墨绯与余婉。 才近身伺候墨绯的婢女斜雨低眉顺眼的为两人添满茶盏,又退至阴影处,悄无声息,让人察觉不到。 墨绯未曾开口,她微微翘起小指,无名指垫着点茶盏底,小小的呷了口。 余婉淡笑,开口道,“九皇子妃,比我想的还要娇俏,又有一身的本事,也难怪能引的九皇子的心。” 这话若是从安庆嘴里说出来,就一定不好听,可余婉口吻中不带偏颇之色,尚可入耳。 墨绯一挑眉。“余大姑娘谬赞了,绯可当不得。” 余婉忽的低低一笑,她垂着眉眼看裙裾上的暗纹,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九皇子那般少有的男儿,那等相貌就是整个紫禁城都是少见的,莫说不知多少闺中女儿芳心暗许,就是连……” 她抬头看着墨绯,“安庆公主。那也是心有慕艾。” “谁也没想到,皇子正妃之位,竟是落到圣手大人的头上。” 听闻此话,墨绯皱眉,她心头并无多少波澜,毕竟在云离那边,太子连想娶个男后的事都干的出来,这点不合纲常的打闹,已经不算什么了。 况,安庆与当朝几位皇子。并无血缘关系,听闻,便是连宗室玉碟,安庆也没上的,空有一个公主的名头,又得皇后的欢心,未免日后女儿外嫁,牵肠挂肚,自然是留给自家人为好。 “先不论安庆的心思,是否于理不合。就说我那贵为皇后的姑母,余家几位姑娘中,也就安庆最得脸,起先哪。皇后还在几位皇子中挑选,毕竟这几位皇子哪个不是想讨好皇后,只恨不得成为皇后的亲儿子,安庆可谓是沧海明珠,要什是得不到的?” “岂料,九皇子回朝。多年不见得质子皇子,竟也长成了那等叫人惊艳的高雅风流模样……” 余婉语气顿了顿,又问道,“圣手大人已经见过皇后了吧?” 墨绯点头,面无表情。 余婉手捻帕子,压着嘴角,讥诮地笑出声来,“阿婉说了那么多,不知圣手大人可是明白?” 墨绯略一思量,就勾起嘴角,“安庆眼见九皇子最有可能成为九五之尊,想做这正妃之位,指不定过个几年,就又是一个余皇后,一个皇子,那是有一位正妃,四位侧妃,余下不论。” 墨绯本就不是蠢笨之人,“所以,未来的九皇子侧妃之一,余婉姑娘,你今日可是打着让绯出头,甘心情愿被你当枪使?” 余婉就喜欢和聪明的人说话,她摇头道,“小女子一受祖蒙荫的姑娘家,最是贤淑不过,枪啊棒的从来不碰。” 墨绯可不相信余婉没利用她对付安庆的心思。 “阿婉最是钦佩有德之士,不忍见圣手大人被人白白算计罢了。”余婉依旧声柔笑暖。 墨绯冷笑一声,复又端起茶盏,送客的意味明显。 余婉起身敛衽行礼,“今日多有叨扰,来日春花灿烂之时,阿婉下帖子给圣手大人邀约踏青,还请大人莫要推拒。” 墨绯点头,今个才到三月,春寒料峭,待春花灿烂,还有段时日去了。 斜雨机灵地站出来,得了墨绯的示意,就领着余婉出花厅。 墨绯神色莫辨的在花厅又待了会,晦暗的阴影覆盖在她裙裾边摆,落下或深或浅的斑驳,平白添了几分的清冷。 不多时,苦妈来禀,已经送走青松祖孙二人,余婉那一番话,她也听斜雨说了,故而颇有担心。 触及这样关切的眼神,墨绯心头一暖,那点冷意瞬间从她指尖退去,“苦妈莫忧,若尤湖有心,这一应的事,他都能应付下来,若是无心,这南齐又哪里值得我留念,解了兄长之危,我自然还是要回外祖家的。” 见墨绯想的明白,苦妈这才略一点头,“姑娘若要嫌老身多事,只是这世间男女之事,多半都是心欢喜时,你万般不好,都是好的,不欢喜了,再多的好都是不好了,世人对女子多有苛刻,身为女子,归宿是很重要,可也不是最重要,老身一直觉得姑娘制墨时,那便就是最好的。” 这样的话,原本是家中长辈对晚辈提及点化,墨绯晓得,苦妈是真心实意,若不然她一下仆自居的,哪里会说这些。 她也懂,苦妈说的,也是她一直秉行的,她时时都在提醒自己,不要让尤湖在她心里进驻太多,她将自个的心,大多分摊给了制墨,唯有这样,在余婉说那些话时,她才不会像旁的女子那边,吃味嫉妒的失了冷静去。 墨绯的日子,从玄朱坊品墨会后,又清静了下来,对于那等万般求墨丸的帖子,她不予理会,每日在制墨、练字、阅卷之中就过了。 这样,待到四月,真的春花灿烂之时,她看着白鹭手上,明显穿着显紧的春衫,不得不承认自己被皇子府的厨子给养出肉来了。 而在这些时日里,夜莺更是忙的脚不沾地,盖因琳琅阁暗中的扶持,玄朱坊就如雨后春笋般,遍布南齐。 文人雅士,谈及墨丸,第一的当属玄朱坊。 夜莺根本不满足于此,她晓得墨绯的志向,通过琳琅阁联系上大殷的玄朱坊,将两个王朝的连成一张网,不知不觉间,就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诸如,墨绯就晓得大殷的明月已经登基为帝,可那位子坐的并不安稳,兰后摄政,两亲母子仿佛一夜之间就生了隔阂出来,再不复往日的亲密。 至于云离那边,有墨玄几人在,操持玄朱坊更为顺利,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就已经成为晋安太子手中一柄利器。 对这点,墨绯不太满意,她原意是想让玄朱坊成为自个兄长的后路,哪知晋安太子插手进来,生生分了她的权去。 不过,她如今人在南齐,那也是鞭长莫及。 五月的时候,朝中传来消息,说是九皇子在境外大捷,不日就要班师回朝。 一时之间,整个紫禁城风起云涌,几位皇子间暗潮涌动,竟隐隐结成一片,共同对抗九皇子的架势。 就是安庆公主,都安分了下来,被余皇后拘在宫里,并不能外出。 余婉倒是又到皇子府来过一次,给墨绯带了些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自制的胭脂水粉等,顺便打探九皇子确切回朝的日子。 墨绯收了礼,却并不回答,她晓得余婉是心急了。 尤湖是在五月下旬的一个晚上突然出现在正房,那当墨绯刚好沐浴出来,一头青丝还在滴水,她穿着单薄的白色绵绸小衣,束脚灯笼裤,松松垮垮的用一根细带系在腰间,偶尔抬手动作间,能见欺霜赛雪的腰身那一点的猩红暖玉玉环。 白与红,极致的对比,当真是勾人。 这天渐热了,特别是南齐位北,更是燥热的厉害,她又不喜在房中置冰盆,故而晚上都穿的很是清凉。 她从净房出来,莫名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胶着在她身上,她正拨弄青丝的动作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 莲步轻移,挨蹭到妆奁边,以极小的动作迅速抓着一柄锐利的赤金发簪,“ 出来!” 她转身一喝,脸上并无胆怯之色。 清喝如冰珠,掷地有声! 然,整个正房中安静无声,墨绯甚至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她眸子紧紧盯着某处,抿唇,“现在出来,本皇子妃不予计较,如若不然私闯皇子府,你当知晓是何罪!” 话落,就有低沉的笑声缓缓而起,像是砂砾相**着,很是沉,可又带陈酒的窖香,说不出的醉人。 墨绯握着金簪的手紧了紧,“哼,不敢露面的鼠辈,藏藏掖掖!” 威吓不成,她改激将,总归能让暗处的人露面即可。 “哎……”那嗓音叹息一声,“皇子妃穿的这般勾人,莫不就是让人看的?” 这话还未完,墨绯就感觉到耳旁有疾风袭过,眨眼之间,她就嗅到一股子的杀伐血腥之气,以及落入了冰凉的怀抱。 冷硬与腥气泛起,可又混合着男子才有的阳刚味,不难闻,可也绝不好闻。 素来爱洁的墨绯眉头皱的更深,只这一瞬间,她就猜到房中的人是谁,是以手中金簪也松了,她反而就着被人从后抱住的姿势,往后踹了一脚,“滚开!”(未完待续。)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91、妻妾满堂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尤湖心头是从未有过的快活! 一番沙场的征战,他本就是性子薄凉的,再多的生死,也不会让他有半分的动容。 就是那一日,他收到殷九狐死了的消息,手边正砍敌人的头颅,飞溅的鲜血染红他的眼角,他也只在心里感叹了句——终于死了啊! 是的,终于死了啊! 他也终于不用违背母妃临终誓言,殷九狐死了,日后这世间,只有他尤湖一人。 他可光明正大又理所当然地站在日光下,接受众人的礼视。 然而,这一刻,他却是欢喜的,心尖发软,连带墨绯那一脚,也觉得再是亲昵不过。 他低低笑出声来,胸腔震动,一身软甲来不及换下,就那么人一旋身,带着墨绯坐到床沿,好生看着她,“数日不见,小生可是念想姑娘的紧,不知姑娘可是同样心忧小生?” 墨绯动了动,很不适两人这样亲近的距离,奈何腰身的手臂如铁,硬是不动分毫,她皱眉,很是嫌弃尤湖那身磕人的软甲。 “先放开!”除却最开始有那么一点的讶然,眼下她却是已经又清冷下来了。 尤湖也不觉得无趣,他将人搁**榻,这才道,“小生日夜兼程,便是想早些回来见姑娘,眼下大军约莫还要两日功夫才能回朝,是以还要麻烦姑娘让人再备份热水。” 墨绯往床里面挪了挪,离他远了,她觉得安全了,这才冲门外吩咐道,“白鹭,备热水。” 一直候在门外的白鹭虽心有疑惑,不知墨绯起先就净身了,这会怎的还要热水,不过她本就是不够细致的性子,问都不问。径直去提热水了。 待尤湖梳洗一番,换了身舒适的绵绸衣裳,踏进来就见靠窗的榻上已经铺陈好了锦被,而墨绯将天青色蚊帐放下。还在末端打了个结,推拒的意味在明显不过。 他忍不住失笑,轻手轻脚穿过纱幔,往床榻去,果然。透过纱帐,他清晰看见缩在床里的墨绯动了动,好似僵直了般。 唇边笑意加深,尤湖轻咳一声,脚步一转,还是走向床边榻上,斜躺上去,单手撑头,看着床的方向,好半天才悠悠的道。“姑娘在紫禁城,这些日子过的可还舒心?” 虽然他都知晓她干了些什么,可到底还是想亲口过问,再听她亲口说。 静谧在整个房中蔓延,唯有角落的黄铜八角宫灯晕黄的灯星起起伏伏。 就在尤湖以为墨绯不会回答的当,他听见清冷幽浅的声音溢了出来,“舒心。” 他一顿,正要说什么,墨绯的声音又传来,“春衫穿不了了。” 尤湖微愣。这句话在他脑子里转了几转,才明白过来春衫为何穿不了,他想笑,可顾忌墨绯。又担心打趣的狠,将人惹恼了给他一爪子就不美了,故而大手一挥道,“明个让绣娘再制新衣。” 皇子府能将人给养出肉来,对这点私心里他是很满意的,已经准备过几天出入门庭后。定要重重打赏膳房的,再转念一想,没有他的皇子府,墨绯也一样过的舒心,真是可见他在她心里的地位有多轻。 一夜相顾无言,墨绯是何时睡去的她都不晓得,只是睁眼的瞬间,忆及外面榻上的尤湖,她猛然起身掀开纱帐。 榻上已经没人,锦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如若不是那床锦被在,她都要以为昨晚上的人就是个梦。 不过,好在不用一早就面对,墨绯心里诡异的多了几分自在。 察觉都自己心里的这点变化,她不自觉皱眉,还是觉得太过在意尤湖多了一些,这样脱离她控制的感觉,不太好。 接下来的两天,尤湖只有晚上才鬼魅的出现在正房,一大早,墨绯还没醒的时候,人又不在。 一直到大军入城,墨绯正在书房练字,和堂满脸喜色的来报,说是九皇子进宫了,皇帝为其举行宫宴接风,他则接到口信,要墨绯梳洗一番,一同进宫。 墨绯不动如山,她整暇以待地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才揉了揉手腕,吩咐道,“更衣。” 皇子的车辇是在日暮时分过来的,并附有九皇子从沙场带回来的精锐亲卫。 墨绯穿着暗紫绣牡丹的曳地长裙,披锦绣百鸟的艳红披风,盛装云鬓,金钗南珠,眉目间无端生了几分的贵气,叫人不敢直视。 按理,宫宴这样的场合,墨绯该穿皇子正妃的礼袍,可南齐宗室就没一人承认她的身份,故而也没人给她制。 好在尤湖是个心细的,特意让自己的车辇接驾,八马车辂,华盖流苏,气势惊人。 墨绯哪里不知尤湖的心思,分明是想给宗室一个下马威罢了,她也乐的配合,总归是该奢华绝不低调,还要招人可劲恨得嚣张。 故而墨绯并未阻拦车辂边随行小太监的叠声唱喏,“九皇子妃出行,闲杂人等避让!” 十步一喊,百步一唱,怕是整个紫禁城的人都听见了。 自然墨绯下车辇,被宫人引到宫宴的云霞宫,就见满场的凝滞。 宫人尖利的嗓音似乎要刺破云霄,震的人耳膜生疼,“九皇子妃觐见!” 一句九皇子妃,让所有的人都顿了,甚至有那执杯盏的,手也僵在半空。 满堂之上,唯有尤湖最是惬意,他起身笑道,“女儿家爱打扮,皇子妃来迟,想必父皇和母后不会介怀才是。” 说完,他朝墨绯虚虚伸手,分明是示意她过去。 墨绯莲步轻抬,踏入殿中,整个云霞宫安静的让人心头发憷,唯有她身上的环佩作响,叮咚悦耳,不容忽视。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她娉婷立在中央,丝毫不出错的见了礼,也不管上头的两人是否满意,径直起身往尤湖身后站。 哪知,尤湖只皱了下眉,就让出一半的椅子,旁若无人地拉着墨绯就坐他边上,半点不在意规矩。 墨绯微微一笑,大方的受了,落落坦荡,哪里有小家子气。 “孤皇儿勇猛无敌,当痛饮三百杯!”眼见殿中气氛不对,南齐皇帝高声赞道,打破沉寂。 底下的人自然是应和一片,又嬉笑热闹起来,仿佛墨绯的到来,就连个意外都不是。 墨绯偏头,她离尤湖近,能清晰看到他嘴角笑意下潜藏的冷色。 “儿臣能有今日,那也是秉承父皇,是以,该儿臣敬父皇三百杯!”他也是个会说的。 明显这话讨好了南齐皇帝,皇帝哈哈大笑起来,欢喜的不能自已。 “好了,今日可是九皇儿得胜归来的宫宴,皇上就莫要再自夸了。”能在这时插嘴的,除了余皇后,再无旁人。 墨绯微微抬头,这才看清南齐皇帝是何模样,四十开外的年纪,黑长整齐的美须,狭长的凤眼,薄凉的唇,眉目之间能见威严果断。 能看出,尤湖的相貌自是承了南齐皇帝。 她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猛不然就听一清脆鹂音响起—— “皇兄得胜大捷,皇妹在此敬皇兄一杯,民间有言,人生几大喜事,莫过于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眼下皇兄境外大胜,自然是金榜题名不可比的,而洞房花烛,皇妹倒是真心希望皇兄能妻妾满堂。”(未完待续。)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92、怨偶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真心希望皇兄能妻妾满堂? 大庭广众之下,安庆这话一出,倒叫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先不说她一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这样的话,本就十分不妥当。 且自来都只是儿孙满堂的说法,哪里还有希望自个兄长妻妾满堂的? 墨绯微敛眸,勾起嘴角,就带出讥诮,高坐上余皇后的面色不太好看,就是南齐皇帝也是多瞥了皇后一眼。 “够了,”皇后受不住下面群臣及家眷的非议,喝了声,“安庆,你无状了。” 安庆心头哪里不明白自个是说错话了,可一触及墨绯唇边的笑意,她就忍不住想挑衅。 “呵,”尤湖低笑出声,他一拂长袖,动作行如流水,肩上束的整整齐齐的乌发曳动间,就带出让人面红耳赤的风流,他倒了盏味清且冽的果酒,送至墨绯唇边,也不要她自己动手,就那么亲手为之,不看安庆的道,“皇妹的心意,为兄心领,在这里,为兄也希望皇妹日后能……” 说道这,他顿了顿,瞧着墨绯确实是呷了口果酒,这才放下酒盏,望着安庆倏地展颜一笑道,“三夫四男的,快活一辈子。” 受到尤湖的注视,安庆原本心头还有点雀跃,甚至忍不住侧耳倾听看他想说什么,哪知得来的却是这么一句羞辱人至极的话。 她眼圈瞬间就泛红,不摔手中杯盏,不顾脸面的道。“皇妹是真心实意希望皇兄好,皇兄凭的这般羞辱人……” 说着,竟是当众就娇滴滴的哭了起来。 墨绯一挑眉。没想安庆居然这般不经打击,如此就哭哭啼啼起来。 她这边看的热闹,哪知尤湖蓦地拉住她的手,一下起身,带起墨绯,将之半拥进自己怀里,肃着脸铿锵正色道。“为兄今日就告诉皇妹,为兄此生唯皇子妃一人,后宅绝不容纳第二个女人!” 此话犹如水滴进油锅。溅炸起波澜。 就是南齐皇帝都忍不住皱眉,“皇儿莫不是喝醉了?喝醉了就回去早日歇下。” 墨绯也是被怔住了,她晓得现在是何关头,再进那么一步。尤湖就能成为太子。日后九五,可这当,他如此宣言,根本就是自断前程,毕竟哪个皇帝后宫只唯有一个皇后的。 像余皇后,皇帝再是敬重,也不还是三宫六院的。 尤湖笑了,他捏了捏墨绯的手心。朗声道,“儿臣没有喝酒。父皇母后有所不知,儿臣曾答应过母妃,也起过誓,此生只择一人终老。” “父皇也说,男儿立天地,当言出必行,是以,儿臣只是做了对的事罢了。”尤湖说的一派正气凛然,叫人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墨绯回过神来,就见下面的群臣,对这样的尤湖多数生出好感甚至钦佩来。 她颔首,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那样的话,是真话,还是牢笼群臣的权宜之计,尤湖这样的人,太过会算计,从前吃过这样的亏,她却是不肯轻易相信了。 尤湖却是一直将墨绯的神色瞧在眼里,心知她心里所想,虽有不太爽利,可也知道不能急在一时。 南齐皇帝沉吟片刻,余皇后在他耳边小声几句,他就道,“择一人终老,也无不可,但孤望你深思。” “孤的众位皇儿,日后无论谁为帝,为这南齐江山,都不会后宅唯有一人!” 只差没明说,若尤湖只墨绯一皇子妃,那么往后就与皇位无缘。 墨绯暗自一瞥,果然见旁的几位皇子,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来,她顿了顿,正想让尤湖谋定后动,哪知,尤湖暗自捏了她一记。 “儿臣明白,可儿臣亦不能做个言而无信之徒。”他说完这话,倏地眉目舒展,就露出潜藏起来的肆意和狂妄来,“不过儿臣一向都是,看中的东西从来都是自己去拿,不靠别人给予或者施舍!” 南齐皇帝脸色一变,心头震怒,他一拍龙案,桌上的御龙洒了一桌,“哼,孤还没死!” 龙颜一怒,下面的群臣及家眷皆慌忙跪下,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云霞殿中,站着的只有尤湖与墨绯两人。 余皇后忙着给皇帝拍背顺气,她还不忘冷眼如刀的扫了墨绯一记,又对尤湖劝慰道,“九皇子还不快给皇上认错,一个不知出处的匠人,也值得皇儿与皇上这般大动干戈?” 竟是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墨绯身上。 墨绯冷笑一声,“昔日,皇后与安庆公主,可是言民女颜色清秀,这清秀而已,哪里能掀起干戈,若不然,胜出民女容颜的皇后,便不是红颜祸水了?” 总归有尤湖在,岂墨绯算是看出来了,他就是想越闹越大才好,故而是半点不惧,还出言激人。 皇后被一噎,脸上青白交替,不是顾忌威仪,怕是想撕了墨绯的心都有了。 “混账,你看看,这样的刁妇,如此不贤,何以为妻?”皇帝身上渐出杀意,他瞥了眼墨绯,已动杀心。 尤湖虚眯眼眸,历经沙场的杀伐之气泄露出来,那身邪佞,叫人心惊,“她何需对旁人贤,只需在房中,对儿臣贤就够了。” 话语间,却是半分不想让。 皇帝何时被人这般违逆过,他重重一哼,“来人,此女乃大殷细作,妄图行刺于孤,给孤拉下去乱棍打死!” 恼羞成怒之下,竟是要以权压人。 然,尤湖只轻描淡写地看了眼侯在殿外的禁军一眼,晒笑道,“父皇老了,身子骨也坏了竟然不知。” 那些禁军,居然温纹丝不动,仿佛南齐皇帝那话没说过一般。 眼下,南齐皇帝哪里还不晓得,不说朝中几十万的精兵因着境外征战,尽数被尤湖握在手中,就是连守卫皇宫的禁军,也是不听自个调令。 他心有恐慌,猛地死死抓住皇后的手,这才让自己镇定少许,他让自己挤出个笑来,“九皇儿,此话何意,父皇怎的听不明白?” 不说皇帝,就是殿中朝臣与其他几位皇子,到这会亲眼瞧见禁军不听调令,心头再是震惊,可也不得不对尤湖俯首称臣。 尤湖旁若无人,他拉着墨绯复又闲适地坐下,似笑非笑地看了皇后一眼,“父皇难道就不曾奇怪过,后十年,您的后宫妃嫔竟无一人诞下皇族子嗣,毕竟父皇如今也算龙精虎猛的年纪。” 这话一点,让皇帝心头一震,尤湖说的事,他不是没考虑过,可一来朝事操劳,二来后宫妃嫔倾轧厉害,他也是晓得的,是以从未深想。 他缓缓转头,看着余皇后,那张娇美的脸,一如从前,就像他初初娶她的那晚洞房花烛夜一般,可是当他亲手将那晚毁身子的药端给她喝下之际,就晓得,两人之间无论如何都是回不到以往的恩爱了。 这些年,他一如既往的敬重她,余家势大,他绝不容许再有余家血脉的子嗣诞下,宁可从余家过继个姑娘过来,当个公主也是使的了。 “皇后,你对孤做了什么?”他问出口,眼神一霎凌厉。 余皇后脸色一白,可又很快的冷静下来,她挣脱开皇帝的手,揉了揉才轻声道,“臣妾听不明白皇上的话。” 尤湖半拥着墨绯,老神在在地看戏,毕竟今日这一出,他是早就想好了的。 原本,他是可以慢慢等,等皇帝老了,顺其自然地接过那位置,可这次一来,一瞅怀里的人,墨绯身上那种流离的不安定,让他觉她像是一阵风,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抓不住。 是以,不若干脆将之推上皇后的位置,这名头压下去,人还能往哪里跑。 早晚的事,他也就不在意用点手段。 想到这,他便出言提醒道,“父皇,宫宴正浓,不若日后再论?” 皇帝压下心头那种被背叛的愤怒,以及一种说不上来的怆然和悲哀,挥手道,“夜色渐深,诸位爱卿散了吧。” 群臣和家眷等高呼皇上万岁,并在这种高呼声中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就怕走慢一步,听到了不该听的,脑袋不保。 不多时,整个云霞殿就只剩下帝后以及妃嫔、皇子。 “皇后,你对孤做了什么?”同样的话,皇帝问了第二遍。 谁知道,余皇后娇娇如花地笑了起来,她起身,一身凤袍皱褶延展开,竟是说不出的艳丽,“那就要问问皇上曾经对臣妾做了什么?” 预想之中的答案,尽管猜中,可当真从皇后嘴里证实,皇帝还是觉一阵苦涩和复杂的心绪,他摆手,似乎一瞬间就老了十岁,“孤以为,皇后能体谅孤,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出自本……” “哼,”余皇后冷笑着打断皇帝的话,她目有深意地看了尤湖一眼,后道,“真心为之,或者非本意也罢,皇上既然做的初一,臣妾为何不能做十五,彼此罢了,可总是你是有几个儿子,而臣妾呢,余生无一子,这不就是皇上想要的?” 如此诛心的话,句句都往皇帝心口插刀子。 墨绯看着相互怨怼的两人,忽觉一阵无趣。 本该是最亲密的夫妻,同枕几十年,落到最后,却是个这样的怨偶,如何不叫人唏嘘。 似是感觉到墨绯心头所想,尤湖微微低头,凑到她耳边,小声的说,“我们不会,阿绯我们不会如此。”(未完待续……)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93、与小生走一趟吧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后世有史书记载,三国一统的大殷王朝长乐大帝殷九狐,是在睡梦之中接到被册封为太子的圣旨,由此可见,长乐大帝有多深得帝心。 便是连紫禁城诸多的百姓也是那样认为的,然而真相,从来都是少数人才知晓。 不巧,墨绯正是其中一个。 她怔怔看着手里的明黄圣旨,就有些回不过神来。 昨晚宫宴,帝后两人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不欢而散,后宫妃嫔与众位皇子自然就散了,第二日辰时,册封尤湖为太子的圣旨就到了皇子府。 “阿绯这是喜不自禁?”尤湖调笑道,他挥手示意唱喏圣旨的太监退下,这转身,就勾住了她小巧的下颌。 微凉的指腹触感,让墨绯回神,她撇开问道,“殷九狐自请出征之前,就控制了皇城禁军,而后沙场一番征战,你又以骁勇和功勋收拢几十万精兵良将的心,可我不明,你近几日才班师回朝,哪里来的功夫让朝堂那帮文臣悉数臣服?且能肯定帝后关系破裂之后,皇帝就能轻易将你册封为太子?” 约莫,这也是很多人都想不通的地方。 尤湖轻笑出声,狭长的凤眼滟潋成高深莫测的弧度,他长臂一伸,就将墨绯拉进怀里,“也不是很肯定哪。” : 墨绯手里拿着圣旨,扔不得,只的单手抵住他的胸口,头往后仰,微微拉开些距离。 “皇城禁军,是殷九狐早就埋下了钉子。我这次回来,不会将不听话的拔除,剩下的自然就听话了。至于那帮文臣酸丁,手里没一兵一卒,又怕死的很,威逼利诱,变节的比什么都快……” “实在有顽固不化的,”尤湖低声说道这,凝视着墨绯。神色柔和,可从他嘴里吐出的话却叫人背心发凉,“杀了便是。” “这世间。可总是不缺能人的,一众朝臣,即便全杀了,那也不会空的。多的是人挤破头都想出仕。” 现实便是如此赤luo|luo。可墨绯却无法反驳。 尤湖将圣旨从墨绯手里抽出来,随意扔一边,叹喟的在她发顶以下颌蹭了蹭,转而言其他,“阿绯,明日我去让父皇赐婚,八抬大轿抬你进门,让整个南齐的人都晓得。你是我正妃!” 闻言,墨绯敛着的睫毛一动。她挣脱开,不甚有表情地理了理衣摆,这才淡淡的道,“勿须在意此等虚礼。” 似乎觉得自己这话干巴巴的,她又看着尤湖抿了抿粉樱的唇道,“你若有心,旁人的看法,有何重要?” 尤湖嘴角的笑意浅淡,这当他自然不会驳她的意,至于自己要怎么做,那便是他自己的事。 “随你欢喜。”他探手过去,拉着她指尖揉了揉。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尤湖正是享受这样恬淡的氛围,和堂来报,几位皇子联袂而来。 尤湖一顿,“不见。” 然他话才落,就有墨绯不太熟悉的嗓音蓦地响起,“太子哥哥,好生不念旧日兄弟情义,要父皇晓得,多半要伤心了。” 墨绯就见尤湖凤眼一眯,黑长的睫毛掩映了眸底沉色。 他忽的勾唇笑,“十弟说的哪里话,约莫眼下父皇是自顾不暇的,十弟就莫要再去烦恼父皇才是。” 十皇子乃所有皇子理年纪最小,只因母妃乃四妃之一的贤妃,且外家也颇有些势力,故而当下也只有他还保有二三实力,但同样不可与尤湖对敌。 原本尤湖在大殷为质,未曾回朝之时,众位皇子中,所有人都觉得当以十皇子为最,先不说十皇子本也是个出类拔萃的,颇受皇帝的喜爱,就是那年纪,都正当合适,毕竟皇帝也不过才堪堪四十有余罢了。 待十皇子弱冠,恰好便是皇帝年老之时,而其他的皇子,皆过而立之年。 可谁想,没人关心死活的质子皇子,竟有朝一日还能活着回朝,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如何不叫人愤恨不甘。 但十皇子心头再是对尤湖恨之入骨,眼下,尤湖已为太子,他也不得不忍气吞声,故而扬起单纯的笑脸道,“太子哥哥说的是,是小十思虑不周,到底皇兄们要年长小十几岁,就是不一样。” 他那张脸,本就嫩,年纪也不算大,这会偏头这样说,不了解的就还真当他是无心的。 墨绯在心底嗤笑一声,真觉只要是皇家出身的,就没个简单的。 尤湖丝毫不在意地挥手,他看向其他几位皇子问道,“几位皇兄结伴而来,是想做什?” 除却十皇子,余下的便是刚过而立之年的大皇子,斯文俊秀的三皇子,以及五皇子和六皇子。 这几位,原本大皇子就是个没用的,老好人,对谁都笑脸相迎,三皇子倒是个有野心的,可惜出身差了点,也无外家相帮,在皇帝面前十分没存在感,而五六皇子,则是此前就被殷九狐给废了,故而也翻不起风浪。 “一则,我等是来恭贺皇弟成为东宫之主,二来,从昨晚开始,父皇就与母后紧闭凤坤宫宫门,便是宫人都不让进,身为人子,实在担忧,是以来问问太子,这该如何是好?”说这话的是最为年长的大皇子。 其他几位皇子诸多应和。 尤湖好似并不意外,从头至尾他就没松过墨绯的手,把玩不腻一般。 “父皇与母后之事,本太子与几位兄长同样担忧,不知几位皇兄可有良策?”尤湖嘴里说着担忧,但脸上丝毫看不出忧色。 墨绯见不得他这样丝毫不遮掩,手指头一个使力,就在他手心挠了一记。 尤湖把玩她手的动作一顿,嘴角阴影瞬间深邃,他瞥着站在厅中的几位皇子,沉吟片刻道,“罢了,本太子就进宫一趟。” 闻言,几位皇子松了口气,毕竟谁都不想在这当南齐皇帝出个什么意外,叫尤湖登基,有无容人雅量还难说,是以能拖一时是一时。 然,几位皇子还未来得及离去,尤湖牵着墨绯回屋更衣,他才拾掇整齐,就有宫中的太监声音尖利的嚷进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众位皇子脸色一变,就见那红衣太监提着袍摆小跑着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尤湖面前,声音哀戚的道,“太子殿下,皇上大不好了。” “如何个不好法?”十皇子急切问道。 “皇上龙体有恙,却是吐血昏迷不醒!”那太监几乎是哭着答上来。 “胡言乱语的东西!”十皇子最是恼怒,他一脚踹那太监身上,“父皇与母后一直在凤坤宫,闭宫门而不出,哪里来的吐血昏迷?” 余下的皇子皆是表情各异,略一思量,竟是失态的齐齐奔出去,径直往皇宫的方向去。 十皇子脚步稍晚,也不过是一转念,他就想明白了自己这几位兄长想干什么,无非便是占的先机,若皇帝安好,自然是好的,若万一……那也能最后见一面,兴许这一面就能翻转乾坤。 尤湖神色莫辨地看着几人离开,墨绯跟出来,她瞥了他一眼,“你不去?” 尤湖就笑了,“自然是要的。” 他却是不太担心,“有时候很多事,不是赶的早就有胜算,关键,还是看手段哪。” 听闻这话,墨绯便晓得,那几位皇子即便入了宫,估计也是见不到皇帝的。 “姑娘,与小生走一趟吧。”尤湖一扬袖,单手虚引。 却是有热闹看,也不落下她。 墨绯本无甚感兴趣,然望着尤湖那双狭长深沉的眸子,她心头一滞,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94、驾崩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墨绯随尤湖入宫,才进凤坤宫主殿,就见那据说吐血昏迷的南齐皇帝大马金刀地坐在高位上,眉目在绣五爪金龙的黄袍衬托下威严又冰冷。 先与尤湖到的几位皇子,乖顺地站在边上,哪里敢造次。 眼见尤湖踏进来,皇帝目若闪电地扫过去,嘴角更是抿紧。 尤湖视皇帝的威严为无物,他脚步一侧,就为身边的墨绯挡了挡,“儿臣见过父皇,父皇龙体安泰,儿臣就放心了,回去定要打杀了那胡说八道的阉人,竟敢拿父皇的龙体造谣生事!” 南齐皇帝哼了声,他一使眼色,伺候的太监总管就开口道,“皇上一应安好,诸位皇子都散了吧。” 对于这总管,任何一个皇子都不敢轻易得罪,即便心头不愿,故而还是纷纷离去。 尤湖落在后面,他脸上笑意不减地看着皇帝,待旁的皇子都出去后,那总管见尤湖纹丝不动,又道,“太子殿下,可是还有事?” “无事,”尤湖回答的云淡风轻,他目光落在皇帝身上,似笑非笑的又道,“父皇千万保重龙体。” 皇帝一听这话,汩汩怒意从眼底流泻而出,“孤,好的很!” 但才这一句话,就见皇帝面如金纸,整个人摇摇欲坠** 往前栽倒。 “皇上!”太监总管惊叫一声,赶集将人扶住,并朝殿外喊道,“院正,快请院正过来!” 墨绯不自觉地看向尤湖。她是晓得他的医术的,可到底是否出手,她还真吃不准。 尤湖脸上的神色就没变过。一阵混乱之中,余皇后不知从哪殿冲出来,她披散着发,身上还穿着百鸟朝凤的凤袍,气度雍华,可脸上却是让人心寒的冷漠无情。 “你为什么还不死?你死了我就解脱了!”余皇后神色平静而幽深,可她的话语却带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 南齐皇帝看着她。面色复杂,可他才一张嘴,就有源源不绝的鲜血从他嘴里流出来。那血带暗沉色,厚重的血腥味中又夹杂着一股子难闻的铁锈味,说不出来的诡异。 墨绯皱眉,她嗅觉灵敏。对这种味很不自在。 尤湖从袖子里掏出张白棉帕子来。递给墨绯,那帕子熏染了浅淡的青草根香,很是提神。 墨绯微微掩口鼻,这当余皇后站到皇帝面前,甚至将赶来的院正拽向另一边,分明是不想让御医给皇帝诊治。 “你死了,臣妾自当为皇上殉葬。”透骨的悲戚从余皇后身上弥漫出来,“臣妾有多心悦皇上。眼下就有多怨恨皇上……” “恨不得你死了才好哪……” 余皇后说着竟笑了起来,她甚至开始哼起调子。那种轻快的软语小调,似是贵女骄矜有矜持的慕艾,青涩甜蜜,又诱人的很。 墨绯注意到,皇帝听到这调子,脸上神色微缓,气一顺,便不再吐血,太监总管眼泪涟涟的用帕子给皇帝擦干净嘴角,面容凄苦。 “你还记得?”皇帝虚弱的问。 余皇后不应,她款步走到一边坐下,闭上眼径直哼了起来,那种郁结的悲色终于渐渐从她眉目退了下来。 院正这才爬将起来,跪到皇帝脚边,探手把脉。 墨绯见尤湖一直凝神看着余皇后,似在思量,她轻轻拉了拉他的手,并不想在凤坤宫多呆。 最终,尤湖似确定了什么,他这才冲皇帝道,“还请父皇好生保重龙体,儿臣先行告退。” 换了旁的皇子,只怕打着侍疾的名义,也要守在皇帝身边,可尤湖倒是干脆,话一说完,不给人反应的功夫,带着墨绯旋身离去。 南齐皇帝晦莫忌深地看着尤湖与墨绯相偕离去的背影,他神色沉了沉,看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皇帝龙体有恙的消息被瞒的死死的,连诊治都是只宣院正,皇后更是在凤坤宫半步不出,朝堂一众大臣压根就不晓得。 而自那日后,皇帝照常上朝,面色并无半点异常。 唯有尤湖才清楚,皇帝根本就是被皇后下毒由来已久,毒入肺腑,命不久矣。 他没像旁的皇子那般殷勤,自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甚至每天早上为了能与墨绯多纠缠一会,三不五时的不去早朝。 紫禁城的局势并不好,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天际都是黑沉的,压的人能喘不过气来。 墨绯时常看着夜莺从玄朱坊传回来的消息,比如大殷明月皇帝和太后之间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两母子争权夺利,朝堂一片乌烟瘴气,再比如,云离同样局势紧张,晋安太子被苗族圣女所掣肘,犹如被缚了翅膀的鸟,展翅不得,连带兄长墨玄已三不五时的遭到刺杀,岌岌可危。 她心里自然是有些急的,可却明白眼下不宜去催促尤湖,诸多的事,都要一步一步的来。 终于在六月中旬,一个雷雨天的晚上,尤湖已经习惯半夜摸上墨绯的床榻,在交颈而眠。 惊雷霹雳,墨绯一下被惊醒过来,她猛地坐将起身,身侧的尤湖自然转醒,两人在赤白的闪电雷雨中,相互凝视。 尤湖勾唇调笑,“可是做了噩梦?” 然还不等墨绯回答,房门外就想起和堂急促的敲门声,“殿下,皇宫鼎钟响了九下,皇上……驾崩了。” 墨绯一惊,她眼不眨地看着尤湖,张了张唇,在闪电的光亮中,她看到尤湖凤眼之中划过的深沉幽色。 尤湖顿了顿,单手捧起墨绯面颊,穿过她微凉的乌发,凑到她唇角啄了口道,“等着我,别见任何外客。” 话毕,他一撩天青色纱帐,取了架子上的衣裳匆匆套上边吩咐道,“备马!” 有疾风从门缝之中穿进来,冰凉的湿意扑面,墨绯这才连忙下床,汲了绣鞋,来不及穿上外衫,冲到门口,瓢泼的夜雨中,哪里还有尤湖的身影。 “太子妃,小心着凉。”一直守在外面的白鹭拿了外衫披在墨绯身上,想说些什么,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夜半惊醒,墨绯却是再无睡意,白鹭伺候她更衣,她心头不宁,干脆拿了笔墨,动作极其缓慢的练字开了。 哪知,尤湖这一去便是一天一夜未归,且皇城门紧闭,不准任何人出入,整个紫禁城都弥漫着一股惴惴不安。 第二日,雷雨稍歇,只余绵绵不断的细雨,墨绯正在书房慢条斯理的制墨,说是制墨,可她连自己手下捶打了多少次的墨坯都给忘了,这还是从来没有的事。 苦妈正想提醒,墨绯却先开口了,“吩咐下去,收拢玄朱坊和琳琅阁所有的现银,并备好数匹快马和水船。” 闻言,苦妈心头讶然,这分明是置备后路。 “是,老身这就去办。”不过苦妈也不是多问的人,当即雷厉风行的去操持了。 她出门之际,恰好与斜雨擦肩而过。 “太子妃,余家大姑娘余婉上门求见。”斜雨朝书房一看,恰好瞥到只余墨绯一人,她站门口低声回禀。 墨绯锤炼墨坯的动作一顿,头也没抬,“今日不适,不宜见客,请余大姑娘见谅,改日必定登门拜访。” 斜雨并未离去,而是想了想道,“婢子见余大姑娘面有急色,好似有什难处……” 她一句话未完,墨绯眼睑一抬,幽幽地看着她,声色带凉的道,“今日不宜见客!” 岂料,斜雨竟诡异地笑了起来,她抬脚迈进来,看着墨绯道,“婢子觉得,太子妃还是见见的好。”(未完待续……)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95、圣旨到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婢女斜雨,自来都是低眉顺眼,墨绯身边去了夜莺后,近身伺候的唯有白鹭和苦妈两人,和堂便拨了斜雨过来。 即便后来墨绯将斜雨提为贴身伺候的婢女,斜雨也是个话不多的,且又白鹭和苦妈在的时候,她都不靠拢墨绯身边。 然而,今日这人却实在古怪。 墨绯停下手里的动作,定定看着斜雨,倏地笑道,“既然如此,一见又何妨?” 似乎没想到墨绯会松口,这等出乎意料的变化让斜雨一愣,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继续摆出谦卑的姿态,“是。” 墨绯不晓得余婉这时候上门是所谓何事,但总归都不会是好事,她到了待客花厅,就见一身湖绿衣裙的余婉双手叠放腿上,安安静静地坐在那。 许是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微微笑道,“没有请帖,突然造访,还望太子妃海涵。” 墨绯意有所指地瞥了身后跟着的斜雨一眼,冷笑一声,径直到主位坐下,不带好颜色,“如若本太子妃不海涵呢?” 余婉并不为墨绯这样的冷意所恼,她偏了偏头,带出未出阁少女才有的天真来,“那小女子唯有希望太子和太子妃都是个大度的,容婉这点无状。” “哼,”墨绯哼了声,她眸带冷光地盯着斜雨,像是出鞘的刀剑,带着凌厉的风霜,本太子妃倒不知,余家手伸的这般长是想干什么?” 她不等这话说完,复又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斜雨面前,待最后一字方落,她提起裙摆,动作快又狠地踹了斜雨肚腹一脚。 那一脚,可谓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疼的斜雨趴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余婉猛地站起,她似乎从没见过哪个女子敢做出踹人这样十分不淑女的举止来,同时又觉得墨绯是在打狗给主人看。十足的下马威。 墨绯冷眼望着余婉,“你该庆幸,你姓余。”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眼瞳。冰凌凌地看过来,叫余婉背心止不住的发凉,她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像是失声了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墨绯抖了抖裙摆,漫不经心的道,“现在,余大姑娘该说,今日所为何来?” 余婉苦笑一声,她面带颓然地坐下,好一会才缓缓的道,“我对他们说,太子妃也不是个好相予的,可偏偏他们皆认为。一个女子,还是个出身匠人的,哪里需要应对,我只要过来将太子妃拖在手里,即便太子登基,转头要对付余家,也需要多做考量。” “一个家族的兴衰,却要靠族中的女子来支撑,这样的家族,离没落还有多远?可惜。那等蚁虫苟苟,又懂得什么?” 余婉说着说着,就如雕塑一样沉寂下来,这个像春花般娇艳年纪的姑娘。谁又晓得,她的心思,实际却是如海一样晦涩。 墨绯静静听着,心里瞬间就明白过来,从前余家有个受帝后宠爱的安庆公主,且当朝皇后也是出自余家。故而不出意外,余家还能兴盛个好几十年,然而岂料一朝变幻,皇帝驾崩,接下来就是太子继位。 可这太子却是对余家并无好感,甚至于说是恶感,余家的人便慌了,生怕新帝上位,第一件事便是清理外戚专权。 荣宠了好几代的余家人,哪里还能忍受手中的权被收回去,眼下恐是有灭族之祸,还在贪恋那点权势,是以才在这个关头,不惜动用斜雨这个埋藏颇深的钉子,让余婉进门,引她出来,也好钳制于她,从而让太子顾忌。 想通关节,墨绯只觉得这余家人除了青松先生和余婉,怕一个个都是被祖上的富贵迷了心智去,竟自个作死。 “既然太子妃已知晓,”余婉似乎整理好了心绪,她再度开口,口吻自晒,“婉,任凭太子妃处置。” 墨绯一拂袖摆,她本就无事,且心里到底还是在担心尤湖,倒不如衬了余家的意,想必日后从高处瞬间跌落谷底的滋味十分好受。 她整暇以待坐下,端起案几上的茶盏,轻飘飘地呷了口,好一会才道,“处置?我处置你有何用?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还是枚有反骨的棋子。” “我不动手便罢了,若动手么,”她说到这顿了顿,眉目**出滟潋的艳色来,叫那张初初清秀的脸,瞬间夺目起来,“自然是剁了下棋人的手。” 余婉叫一个“剁”字惊的娇躯一颤,她睁大了眸子望着墨绯,好半晌才道,“能与太子并立而站的女子,又哪里是寻常的,可惜……” 总有很多人看不明白。 未完的话不用再说完,心知成事在天,余婉便是再忧心余家,那也是无能为力。 两人一时无言,整个花厅安静下来,墨绯就又觉得有点难捱了,她坐在那,面无表情,可总会忍不住就去想,不知宫中是何情形?尤湖还安全否?是否一切都不顺利? 可一转念,她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尤湖那样的人,心机深沉,又有谁能及?从前在大殷为质,那样危险的时候都过来了,况殷九狐也死了,终于能正大光明的站于人前,没道理这次手握重兵还会输。 她好像关心则乱,想的过了。 墨绯暗自摇头,尤湖何时在她心里有了这般的位置,她竟毫无所知,这样脱离她控制的事,自来都叫她所不喜。 是以,她心里忽的惴惴不安起来,又有片刻的失措,对男女情爱的陌生,以及见过太多的怨偶成恨,她其实,不太敢放心大胆的去接受一个人。 而尤湖还是个手段层出不穷的,若她将真心交付,谁又能保证,对方就会同样以诚待之,若有一日反目成仇,她约莫只能玉石俱焚吧? 她眉尖蹙起,手中的茶盏凉了亦不可知,更是已经忘了花厅里余婉还在。 余婉从始至终都在悄然打量墨绯的神色,见她眉目浅淡,那张并不倾城,却十分耐看的脸,以及一双见之不忘的眸子,好似岁月在她身上凝固,带出安宁而祥和的氛围。 她并不能在墨绯脸上看出什么,虽从她眼底瞧出了思绪万千。 当天晚上,余婉并未回府,反而陪同墨绯用膳,又被邀到厢房安置。 一直到第二日卯时,天还没大亮,就有太监尖利的嗓音唱喏起来,“圣旨到……”(未完待续。)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96、他年桃花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咨尔九皇子妃大殷墨氏,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温慧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于宫中四教弘宣,允合母仪于天下……” 墨绯跪拜在地上,盯着铺陈开的裙裾暗花,心头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微微愣神。 允合母仪于天下…… 母仪天下?她? 仿佛一切皆是黄粱一梦,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能荣登上后位,看这万里江山,锦绣河山。 “启禀皇后娘娘,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宫中一团乱,皇上将旨意下了后,让奴转告娘娘,娘娘赶紧进宫主持后宫为好。”那唱喏的太监毕恭毕敬,差宫人将墨绯扶将起来后,小心翼翼的道。 墨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本宫晓得了。” 也不拾掇,搭着宫人的手,墨绯就往皇子府外走,皇后銮驾早备在外面,只等墨绯登上去。 然她走了几步,蓦地顿脚,后转身,看着站在一群奴仆中的余婉,勾起 嘴角道,“余姑娘,性温婉贤良,与本宫一见如故,昨日唯恐本宫寂寞,特来相陪,本宫甚为感激,如今本宫有幸母仪于天下,俗语有云,一人得道,鸡犬还可升天,是以,余姑娘便于本宫去皇宫走一遭。” 听闻这话,起先唱喏的太监目光瞬间锐利如刀地盯在余婉身上,尔后他一挥手笑道,“能随娘娘走一遭。那是余姑娘三生有幸,去两个机灵点的给余姑娘引路。” 话落,就有俩面相凌厉的宫人嬷嬷站出来。一左一右站在余婉身边,也不开口,摆出姿势,就差没架着她一道走。 余婉苦笑一声,她连想回趟余家的借口都没有,只得敛衽行礼道,“小女子领命。” 虽说风水轮流转。可约莫余家的人根本就没想过,会转的这样快,先帝驾崩。没有众人以为的夺嫡之争,一切都轻描淡写的就发生了。 新帝继位,她余家,也就离分崩离析不远了。可笑这一切。她的族人根本看不清,还企图让她来遏制墨绯。 余婉心里是如何作想的,墨绯并不在意,既然余家想给尤湖落井下石,就该预料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后果。 墨绯一路面无表情地进宫,她才到宫门口,撩起凤撵轻纱,就见一骨节匀称。五指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 她微愣间,凤撵外面已经响起了问安下跪的声响—— “叩见皇上……” 低声的轻笑宛若天际流云。墨绯就看到站在撵下的尤湖,他迎着初初的暮光,面目俊美如斯,“还不下来。” 墨绯顿了顿,似有那么一瞬的迟疑,她在尤湖深幽的目光中这才缓缓伸手。 未曾触及指尖,尤湖就探手一步,先行抓住了她的指尖,并习惯地**了几下,柔声道,“我来迎你。” 他话语虽轻,可周围跪下一片,就没个人敢抬头,而其中的余婉,听着尤湖对墨绯的自称,瞬间从头冷到脚,恍若乌云罩顶。 那刻,她心知,余家风光无限的岁月再不复存。 尤湖领着墨绯安然下了凤撵,脚步漫不经心地牵着她往皇宫深处走。 墨绯垂了垂眼,好一会才问道,“你不必来迎……” 然她话未完,尤湖就转头笑着看她,那目光似笑非笑,叫她心头顿生羞恼和窘意。 好在他还晓得周围人多眼杂,在墨绯冷下脸之前收回了目光,“怕是姑娘不肯前来,便自然是要迎的。” 墨绯嘴角微抿。 尤湖继xu 道,“宫中人多,小生一人力有不逮,故而还需姑娘帮扶。” “万事,有小生这新皇在,姑娘无需顾忌。”这话便是给墨绯吃的定心丸,毕竟先帝驾崩,就是后宫那一摊子的妃嫔,都需好生安置,马虎不得。 尤湖自是不信任旁人,也唯有墨绯才能让他安心整治前朝,以及那几位兄弟的落处。 墨绯心里其实说不上愿意还是不愿,她自个都不晓得此刻,到底自己在想什么。 临到从前余皇后的宫殿,她在宫门前顿住脚,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冷情的殿宇,好一会才幽幽问道,“我自然会帮你……” “只需你记得,南齐安稳后,便出兵云离,我也不要你真的相助云离太子,但必须将我兄长解救水火,如此……” “你,我,两清。” 这话音方落,她就感觉到被握住的指尖一阵生疼,差点让她痛呼出声。 “这样的话,姑娘日后切莫再提!”尤湖面发冷,他目光森严地看着墨绯,脸上神再是认真不过,“小生为帝,姑娘便是小生的后,帝后不分离,姑娘又想往哪里去,又如何个两清法?” 墨绯转头看着他,唇动了动。 “哼,若是姑娘执意与小生两清,那也是行的,”尤湖嘴角重新勾了起来,分明眼梢也有笑意,可却渗人的慌,“那便别怪小生与云离撕破脸面,云离太子能许小生的好处,云离圣女怕也是同样能许小生。” 话说到这份上,墨绯分外觉得难堪,于此同时,她心头竟觉得有些许委屈,似乎觉得这人果真是一朝得志,就翻脸无情。 “帝后不分离,好个帝后不分离,”墨绯也怒了,她一把甩开尤湖的手,这动作叫后面远远跟跟着的宫人好一阵心惊胆战,“此江山,只一人是帝,可后呢?后宫三千佳丽,妃嫔无数,你让我为后,莫跟我说,嫡妻尊荣这 等空口白话,男子只徒红鸾快活,却要叫女子十年如一日的帮着管束庶妾,教养庶子庶女,到两鬓发白了来,兴许好的,能得一句辛苦,不好的,他年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 墨绯一口气说完,胸口起伏,喘着气,可见真是心头有气,就是不知这气憋在她心里多久了,眼见临到头了,她要再不说清,就只怕自己日后再无退路。 尤湖斜睨了眼后面,跟着的宫人忙不迭地又退远了几丈,他双手环胸,好似专心听着墨绯的话,可眼底到底是泄露出了暖,好似,他就等着墨绯这话说出口般。 墨绯意难平,没见到尤湖盛怒的神,她只得端着冷脸,加了句,“这等吃亏一辈子的买卖,谁愿意谁去!” 尤湖忽的就笑了,他薄唇上翘,眉目有得和风流,恍若三月流云,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墨绯一噎,性子一来,再不复冷静,转身的就想出宫。 尤湖长臂一展,将人拉回来困进怀里,笑着在她耳边低语道,“听姑娘如此说,小生十分欢喜,原本小生还以为,你我的一场,都只是小生一人相思,今日方知,姑娘也是思量过日后的。” 一听这话,那点气怒像火星一样炸开,墨绯挺直背脊,抬头挺胸,义正言辞的道,“谁思量了?字字句句,哪里是思量!” 那等模样,分明和被踩着尾巴的猫儿般,一身的毛都炸开了。 尤湖晓得不可再逗弄了,这好不容易将人弄进宫来,要是跑了,可不划算,他遂道,“晓得,小生晓得,都是小生心思不纯,如今还望姑娘帮小生这一回才是。” 说着,就将墨绯拉进殿。 殿内,余皇后一身素衣端坐其上,退了妆容的脸苍白,就连眼角的纹都越发明显。 可那身久居高位的气度不变,就是如今余家面临衰落,在她眼中亦不见半分哀,她看着尤湖与墨绯联袂而来,那目光也只是在两人相牵的手上顿了顿。 尤湖嘴角含笑,仍是恭敬得行了一礼道,“母后节哀,慈恩宫冬暖夏凉,正是适合母后,想来日后母后可虔诚礼佛,一心颐养。” 慈恩宫,历来是南齐皇太后的殿宇,殿中有一冷泉和一温泉并存,确实是冬暖夏凉,但也是较偏远的殿,偏远到形如冷宫。 余皇后面无表情,仿佛一夜之间,她整个人的精气神瞬间枯萎,行走于世间的,不过是一行尸走肉。 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余皇后,墨绯心生悲悯,荣宠富贵、权势滔天,到头来都抵不过心上一寒。 “你在怜悯我?”良久,余皇后冷冷开口,她看着墨绯,似乎想勾起嘴角,然而,才一启唇,就成讥诮。 墨绯道,“得到的不是想要的,想要的终究得不到,日日夜夜都是在求而不得,如此可悲可叹,不该怜悯?” 闻言,余皇后冷笑出声,她目光落到尤湖身上,轻描淡写的道,“无知无畏。” “你又怎知,今日你相牵的,就是日后你想得到的?” “不过,也无碍,为帝者,都是一般无二,他年之后,你这怜悯就该落自个身上。” 余皇后说着起身,那身凤袍皱褶延展过平滑的弧度,像是落花簌簌,她一步一步往外走,与墨绯擦肩而过,带起的凉风,平白多了几分悲意。 “他年桃花,纷纷雨下,有君在河之州,轻唱繁华把诺言许下,素衣凤华,贪嗔痴缠,不过一薄情鲜寡,君既无心,妾何须有情……” 低低的哼唱声从余皇后唇边流泻而出,萦绕过墨绯的耳畔,后盘绕出堂皇殿宇,散入云霄中再不见,余皇后的背影也越发的远去。 墨绯转过身,一直看着余皇后走的来不见,她才淡淡的说,“她是一个好女子,可惜……” 可惜什么她却是再没说出来。 “嗯。”立在墨绯身边的尤湖应了声,他看了看余皇后离去的方向,又紧了紧手中牵着的手,旁的不再言语。未完待续。 --╯蓝√√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97、登龙台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尤湖的登基,并未遭到朝堂群臣的阻拦,没人是傻的,几位皇子中,唯有尤湖一人是看着先帝驾崩的,且留有圣旨,即便心有异者,此刻也晓得大势已去。 奈何不了尤湖,可对于被册立为后的墨绯,劝谏的奏折,在尤湖第一日早朝时,像雪花一样飘到尤湖龙案头。 墨绯在后宫听闻,当有史官都摆出了死谏的架势,大有尤湖不娶一位高门贵女为后,那等老臣立马撞龙柱,死在新帝面前。 就是后宫诸多先帝妃嫔,墨绯在安置之际,都受到各种嘲讽白眼,跟着她一道进宫的白鹭,气的想当场杀人。 对这等非议,墨绯冷笑一声,她按着太监呈上来的名册,为先帝诞下子嗣的,随子嗣到封地安养,没有子嗣的妃嫔,按着祖制全部送到皇家庙宇为先帝诵经祈福。 一时之间,后宫纷乱,人心惶惶,不过几天后,送走一大批的宫人和妃嫔的后宫,整个安静下来。 这当,尤湖在朝堂之上,也让那群顽固不化的史官见识到什么叫冷酷。 他冷眼看着朝臣吵闹如坊间市井泼皮,对那自个寻死嚷着要撞龙柱的,他一挥手,挪出地儿来,等着人去撞。 他言笑晏晏地居龙椅之上,愣是将一干文武百官瞧的背生冷汗,有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的新帝,却不是从前那个未上过沙场的先帝。 而今的帝王,纵使年纪尚不大。可早在沙场之上杀出了名堂,那一身的杀伐之气,若铿锵兵戈。能叫人腿肚子打颤。 目下,他光是坐在那,就叫人心头发寒。 “诸位卿家,既然如此爱hu 朕的皇后,这等拳拳之心,想必我南齐一统的局面必不远矣。” “朕,有诸君。南齐,有诸君,何愁不兴?” 只这两句话。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叫整个紫禁城的百姓知晓,硬是叫朝堂众臣掩面羞愧,无地自容。 自此。有关墨绯为后之事。再无人提及。 墨绯倒是闲了下来,后宫安宁,她这还没拿到凤印的皇后,每日并无妃嫔叩安,且尤湖后宅之中唯有她一人,她也并不去想与尤湖之间,只每日将宫中历代先帝珍藏的墨丸拿出来赏析,倒也得趣。 尤湖每日再忙也是要同她用膳。并每晚到凤坤宫,死皮赖脸的与墨绯同塌而眠。却也不做其他,规规矩矩地搂着她,不冒犯半点。 初初墨绯还少有戒心,可时日久了,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习惯每日在尤湖怀中安眠,心头也无防备。 如此,两月有余,墨绯的凤袍赶制出来,在尤湖登基之日,一并行皇后册封之礼。 帝后二人一同登龙台,这样的先例在南齐还从未有过,不过以尤湖的手段,倒无人敢置啄。 后历书有载,长乐元年四月初四,长乐大帝与其后未央皇后,着龙袍、凤袍,携手并登龙台。那日,天晴云白,长空万里,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帝后二人登台那刻,忽天际彩光万丈,百鸟齐朝,此等祥瑞,世所罕见,至此,三分天下,在长乐大帝手中开始走向一统,且长乐大帝后宫之中,一生唯未央皇后一人,这般情深,羡煞旁人。 然而,此刻的未央皇后墨绯简直咬死长乐大帝的心都有了,分明之前的两三月这人都安分守己,可今日登了龙台之后,不晓得使哪门子的坏,这会竟将她双手钳制头顶,像是中恶鬼一般急不可耐的将她上好的一身凤袍给扯的破烂,还满口的下流之词—— “阿绯的身子真是香软,不枉我养着忍耐这么些时日。” 她羞恼的整个身子都泛出粉来,挪了挪脚,逮着空地就要给身上的人一记。 哪知,那人眼疾手快,只修长的大腿一压,她就动弹不得。 她只得骂道,“不要脸!” 养在闺中的女儿家,向来脸皮薄,就算不是高门大户,骂来骂去,也就会这么句话而已,对尤湖来说,更是不痛不痒。 “前些日子不曾动姑娘分毫,自然是觉得没和姑娘有正儿八经的拜堂,今日,连龙台都登了,可不比拜堂来的差,这会本该是同姑娘的洞房花烛夜,**苦短,姑娘还是留着点劲儿的好。” 尤湖是铁了心今晚要将人给拆吃下肚,他血气方刚的,忍了几月,差点没将人给憋坏,还要苦心瞒着墨绯,不让她察觉分毫,当真是想的人心肝都疼了。 他手下动作利索,三两下就将墨绯剥个精光,可他自个身上的龙袍还不损半分,这样的对比,无端叫墨绯羞耻的想钻地缝。 “放开我,不要脸的登徒子,我何时同意与你洞房了?你这是……是强人所难,实非君子所为……” 她这一句话的功夫,尤湖的手就已经覆上她娇嫩柔软又颤巍巍的嫣红蓓蕾。 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墨绯浑身一个激灵,陌生的酥麻像是小蛇一般窜入她的四肢百骸,叫她死死咬住了唇,生怕一张口,就是羞人的嘤嘤低吟。 尤湖低笑一声,他目有星火,灼灼滚烫,长长的发从他肩上滑落下来,在墨绯的胸前凉凉的铺陈开,奶白和鸦青,极致的勾人,让他忍不住覆下身来,在墨绯唇上轻啄一记,并磨蹭着她的小脸,呢喃道,“姑娘,可真是不乖,不过么今晚上,在下会让姑娘知道 如何乖巧一些。” 墨绯只觉头皮发麻,她想说什么,可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睁大了眸子,看着尤湖将龙袍一件一件地脱下了扔出帐外,那一身硬邦邦的铜墙铁壁,又肌理分明,迥异于她的柔软,最后肌肤相亲,便是说不出的满足喟叹。 墨绯的眸子晶亮,面若桃花,媚眼如丝,她忽的觉得自个有点矫情,本来早就与尤湖牵扯不清,眼下真到这步了,她又气又羞,毕竟是女儿家,再是大胆,也还是不太放得开。 箭在弦上,哪能不发,想通这一层,墨绯也就半推半就了。 然,她才如此作想,破瓜之痛猛然袭来,叫她承受不住,心头又是气恼又是委屈,“你……出去……” 却是连娇滴滴的声音都发颤了,细听下,更是带着些许哽咽。 尤湖连忙俯下身来哄,轻吻她的眉眼,“好阿绯,就这一回,下次就舒服了。” “不……不要……你……你太大了……我小……受不住……我好疼……你出去……” 墨绯不是忍不了疼痛的性子,从前那生受的腿刑她都熬过来了,目下,却是这样的撕裂的疼,让她倍感委屈。 尤湖低笑一声,一手撑着点身子,一手轻抚她脸沿,“傻姑娘,日后你还要予我生儿育女呢……” 他见墨绯稍缓,便试着动了动,并未引起墨绯的不适,他这才控制 不住的征伐起来。 当真是,腰肢小,腮痕嫩,那郎弄了十八般,粉融香汗流山枕。又言,床儿侧,枕儿偏,轻轻挑起小金莲,真真一晚春娇。 墨绯第二日是被腰酸痛醒的,她一睁眼,就见同枕上尤湖放大的俊脸,她一愣,这才想起昨晚的事。 她微微起身,结果身子一软,又跌了回去,愤恨地咬咬牙,她实在气不过,抬脚就踹了还没醒的尤湖腿肚一脚。 尤湖睁眼,咧嘴就笑,“阿绯,早。” 话毕,还十分自然地探手过去,将人拢进怀里,长腿一夹,就将墨绯困的严严实实,“今日休沐,多睡会。” 总归,上也没有父母高堂需要 敬茶,下也没哪个亲戚需要 走动。 墨绯觉憋屈,她张嘴,一口就咬在尤湖当胸,“起来!” 尤湖抽了口冷气,墨绯那一口可没留情,当真是疼,“皇后这劲儿大的,看来是朕昨晚未曾伺候好,目下还需努力才是。” 他不提昨晚的事还好,一提及,且这会墨绯身子一动,身下那处还带着疼,她便越发的恼他,“滚!” 说着,她还将尤湖往外推。 尤湖晓得不能再闹她,顺势起身,撩了下披散的发,自有宫人鱼贯而入进来伺候。 两人一起用了早膳,墨绯从头至尾都冷着个脸,不给尤湖好脸,尤湖也不计较,他不假他手,躬身亲自与墨绯夹菜。 墨绯也没说不吃,反而她还扭头望着尤湖,一口一口的嚼,就像是咬着他的肉一般,叫尤湖哑然失笑。 两人用了早膳,墨绯欲往偏殿去,几天前从内造府那送过来一批极品墨丸,她正想去瞧瞧。 这内造府的手艺,乃是专供御前,非手艺拔尖的,那也是进不到内造府,故而这制墨技艺,那也是同外面的世家有所不同,墨绯也就是进宫这些时日才发现 的,目下她正兴致浓的很,还打算着哪天亲自动手制上一番。 哪知,尤湖跟着起身,长臂一揽,就将墨绯夹进怀里,抬脚径直往他的前殿处理朝政的养和殿去。 “尤湖,你混蛋,放我下来!”墨绯气急败坏。 尤湖脚步匆匆,哪里肯听她的,“总归皇后无事,就相陪朕一日。” 女子与男子本就体力悬殊的厉害,墨绯硬是没从尤湖胳膊下挣脱出来。 旁的宫人与太监,赶紧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 尤湖在养和殿看了半日奏折,墨绯就被拘着半日,两人别别扭扭的,相处的倒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温馨。 只第二日,尤湖开始上朝,墨绯在后宫之中也恢复了宁静的日子,脉脉温情,细水流长,倒也蕴养出了属于两人的牵绊。 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放进了心间,纵使不知,便也是割舍不下的了。未完待续。 --╯蓝√√ 书迷楼最快更新,无弹窗阅读请收藏书迷楼(.co)。 298、大结局 - 近墨者娇 - 阿姽姽 (猫扑中文 ) 长乐大帝在位的第二年,发兵云离,并亲自御驾亲征,精兵三十万,黑压压的压向云离边境。 云离皇帝大惊,如此毫无征兆,就算目下点齐兵马,粮草辎重也是个问题,况长乐大帝根本不会给云离这点喘息的功夫。 关键之时,云离太子毛遂自荐,愿领兵一万,先行狙击阻拦南齐兵马,为云离挣得喘息之机。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然云离朝政被圣女把控多年,早有司马昭的不轨之心,当下欣然同意,十分利索的为云离太子点齐兵马,还多赠一万精兵。 可谁都晓得,区区两万人马对上南齐三十万,无异于螳臂当辕,送死无异。 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云离太子带着这两万人马,于第二日就马不停蹄的出了皇城赶往边境,似乎早将自个的生死置之度外。 这等气节,即便是往日再是对太子看不上眼的,目下也是钦佩不已。 未出几日,便从边境传来消息,谁都以为必死无疑的云离太子,竟当真拦住了长乐大帝的大军,殊死一战,虽未得胜,但至少全身而退,并斩杀敌军无数,后退至滦州,以失去一城的代价,勉强为云离拖延片刻。 整个云离王城愁云惨淡,皇宫之中更是不见欢颜,云离皇帝整日唉声叹气,便是往日把持朝政不可一世的圣女,纵使会使些蛊毒之术,目下也是拿长乐大帝毫无办法,毕竟这人不在面前,想下蛊也是不行的。 绝路之下,还是只得点齐兵马。抽调辎重,匆忙应战,只望云离太子能拦的久一点。 毕竟临死之际,即便是根稻草,那也是忙不迭的抓住。 而此刻被寄予厚望的云离太子,正一身布衣,面带浅笑地与长乐大帝持杯浅酌。那杯中香茗。冒着悠悠香气,好生惬意。 “早便听闻妹夫容貌昳丽,又是个胸有沟壑之才的。故神交已久,今个一见,才觉从前还是我想的太肤浅,妹夫哪里只是才貌兼备。说神人下凡都不为过。”云离太子端着方正紧无比的脸,说着这番讨好人的话。倒叫站在他身后的墨玄抽了抽嘴角。 尤湖慢吞吞执杯的手一顿,他目光先是在墨玄身上打量了圈,见人精气神还不错,适才看向云离太子。勾起嘴角,冷淡的道,“想当朕的姻亲。你够资格?” 最后还十分嫌弃的冷笑了声,嘲弄意味十足。 云离太子并不介怀。他脸上笑意不变,继续道,“一个云离,不知一个云离可够?” 这话一落,尤湖只微微吃惊,可墨玄便是脸色一变,他甚至抢白道,“太子三思!” 云离太子不看墨玄,他望着尤湖,“一将功成万骨枯,况……” 说到这他顿了顿,继而又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更适合作为一个帝王,我么?” 他似乎自嘲地笑了笑,转眼看着墨玄,那笑便成温情,“江山美人,我不过更喜美人罢了。” 这是一种抉择,他若为帝,那么早晚也要与南齐对上,分明不可敌,又何必多出之后的的纷扰,这与百姓与他,与墨玄,皆是困局,与其一叶孤行走到不可挽回的局面,不如早些想开。 墨玄怔怔,这些话太子从未跟他说过,他甚至想过,日后与墨绯少些见面,兴许时日久了,这感情淡了,真等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日,就能少些难怪,亦或等到太子继任云离大位,便是他该离去的时候,比较一国之后,岂能真是个男后,且他根本不屑于那等后宫妃嫔争宠夺爱。 身为男儿,又哪里不是去处? 可听今日太子之言,他才方觉自个的感情狭隘、自私了些,到底是不如太子。 云离太子笑笑,他抬手安抚地摸了摸墨玄微凉的手背,“安心,我并无任何不甘,总归日后有个帝王妹夫做靠山,倒是可以横行无忌了,也没人再敢置啄你我之间。” 看着面前的两人,尤湖忽的就想念墨绯了,他御驾亲征,出来了好些时日,也不晓得这会她在做什?有没有同样的念想他。 于是,他便看面前的这两人越发的不顺眼起来,恩恩爱爱的,半点不顾及他这有家不能回的人,但其中一人乃是嫡亲大舅哥,他哪里好拂袖走人,是以他道,“空口无凭,想要朕相信,需得纳上投名状才是!” 这道理,云离太子自然懂,他整暇以待笑道,“两日后,当下这座滦州城,自取便是。” 尤湖微微皱眉,“一日,朕只给你一日的功夫。” 云离太子与墨玄皆是一愣,不过也就那么一瞬,云离太子干脆的道,“亦可!” 果然,不过一日后,尤湖未损一兵一卒,轻松入滦州城。 云离太子也是个狠的,滦州城内,识时务的,他收归麾下,有违逆者,毫不犹豫一剑杀之,未曾放出一人回王城报信。 如此十日,云离王城收到太子的讯报,云离已损失数城。 有云离太子为应,尤湖的几十万大军逼近云离王城,不过数月功夫,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史记,长乐大帝一统云离,只用了半年,他的谋略与手段,可谓当世奇才,旷古烁今,当然未央皇后也是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而目下,大殷皇帝明月得到云离惨败的消息已是半月后,届时,尤湖回了南齐,另派精兵良将,迅如猛兽恶狠狠地扑像了大殷,连半点休整都没有。 大殷,长乐大帝为质十年的王朝,所有人都等着看它的下场,必定是要比云离惨烈上无数倍。 此刻,尤湖却没工夫关心这些,他心急火燎地在殿外走动,听到寝宫里头墨绯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只恨不的以己身代之。 “何时了?”几乎每过一刻钟他就会问。 殿中宫人惊若寒颤,没人敢应答,头须皆白的御医只好硬着头皮道,“圣人,大凡女子生产莫不如是,目下已过两个时辰,约莫也是快了。” 尤湖怒的想杀人,然性子比之从前终归是稳重些许,且墨绯生产之际,他也不愿再造杀孽。故意深吸了口气,勉强忍耐了下来。 似乎到了最后关头,只听的墨绯痛到忍无可忍,破天荒地张嘴骂了句,“尤湖你个不要脸的混蛋……日后的儿子……你自个生……” 紧接着,就是婴孩啼哭的声响。 老御医自动将皇后那句粗鄙之言去掉,笑着对尤湖道,“恭喜圣人,贺喜圣人,我南齐福佑!” 宫人随之跪下一片。 尤湖无心理会,一个箭步冲进去,就见墨绯面色苍白,唯有下唇一圈印出鲜红的血印,却是痛到她将自个唇咬破了亦不可知。 胸口有钝钝的疼,又有酥酥麻麻的甜丝,他到榻前,伸手为她理了理散乱的发鬓,“阿绯,辛苦了。” 这当,才有机灵地宫人嬷嬷,将孩子抱过来福身道,“恭喜圣人娘娘!” 这架势出生的便是个皇子了,还是嫡长子。 长乐大帝喜得麟儿,于宫中大酺三日,群臣同饮,百姓同乐,有王公大臣趁机提出大赦天下,为皇长子祈福,当即被长乐大帝一口驳回,并被训斥一番,言,“性劣之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岂因朕之一言就可既往不咎?这于助纣为虐何异?于无辜伤者,又以何颜面视之?” 一字一句,史官笔走墨飞,记载入册。 又一年,皇长子周岁之日,皇子正行抓阄之礼,刚紧拽传国玉玺,竟有捷报传来,却是大殷降了。 至此,长乐大帝一统三国,为后世的南齐盛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全文完(未完待续。) (l~1`x*>+`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