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灵堂起争执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兴昭三年四月中涪陵郡内 狂风大作,树枝在风中来回摇摆着,路上行人也被吹得些许站立不稳;天上乌云密布,眼看就要下雨了。几辆马车从县城外急驰而来,进了城又走了一阵,终于在一所挂满白幡的大宅门前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一群穿着孝衣的人,互相搀扶着急急进了门。这时,空中忽划过一道闪电,哗一声!大雨倾盆而下。 这些都是钟家人。钟家大老爷钟德平前段时间得急病没了,今日下葬,他的妻儿及弟弟两家人一起去郊外送葬回来。 “幸好幸好,,要是晚一步就要被大雨淋着了!”三十来岁、脸被保养的很好的二老爷夫人陈氏站在回廊上,回望着身后的倾盆大雨,满脸庆幸。 钟德平的长女钟灵玉轻瞥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钟家二老爷钟德清,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今天辛苦大家了。”走在最后面的大老爷夫人庄氏哭红了眼睛,哑着嗓子说道,又朝大家福了一福,却不想身体一晃,差点摔倒在地。幸亏身后的丫鬟婆子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 “大嫂,你多保重身体,孩子们还要靠你呢。”三夫人孔氏轻叹一声,又朝钟灵玉道,“赶紧扶你娘回屋里歇着。” 钟灵玉早在大太太快要摔倒时就上前去了,此时对三太太感激地微一颔首,扶着母亲便要往回走。 “大嫂,且等等。”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二老爷钟德清忽然出声。 大家都朝他看去。 钟德清轻咳一声:“我知道大嫂身体不好,需要休息。可眼看就到采春茶的时节了,我这话再不说,可就来不及了。” 这话落声,回廊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望向钟德清的眼神各异,全都满含深意。 钟德平跟两个弟弟钟德清、钟德亭并不是一母所生。前者为钟老太爷原配孙氏所生;后两人则是继室刘氏之子。一年前钟老太爷辞世之际,生怕长子一家被刘氏用孝道所压,以后分家吃亏,遂在咽气之前,请了族长来,给三个儿子分了家。除了各自母亲的陪嫁,钟家财产均分三等,每人各得一份。 自那以后,三兄弟便各过各的日子,各自打理自己的茶园、茶庄。 现如今即便钟德平不在了,但他还有儿子,财产有人继承,春茶之事自会由大夫人安排人去打理。退一步说,即便不打理,荒了芜了,也是大夫人自己的事,又何须钟德清过问? “二弟有什么话,只管说。”庄氏声音沙哑地道,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她满脸憔悴,面容消瘦,眼睛因为长时间哭泣而红肿,眼里还布满了血丝,完全没有精神去思考钟德清说这话是何用意。 “大哥如今不在了,大嫂你身体不好,名哥儿和智哥儿年纪都小。虽说咱们分家了,但作为孩子的二叔,我不伸手帮你们一把心里过不去。不如,你家的茶园、茶庄我就帮你们一块儿打理了吧。” 庄氏抬起无神的眼睛,望向长女钟灵玉,似乎要询问她的意见。 钟德清见状,忙又道:“小玉儿眼看就年满十六了,是大姑娘了,又定了亲、守着孝,自然不可能抛头露面。在家里管管后宅还可以,茶园、茶庄这些事儿,可不是她能管的。”他拍着胸脯,“大嫂放心,交给我管,茶园的出息,定不会比大哥在时差。” 钟灵玉见母亲目光犹豫,似乎颇为心动,叹了口气,便抬眼柔声道:“二叔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父亲临终时有遗言,说啊名马上就十二岁了,也该是时候挑起家里的重担了。父亲生前特意交待茶园不可交予外人打点,让他好好锻炼锻炼。还嘱咐我多照看着些,不要让人谋夺了家产。” 钟德平的二子钟灵名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挺了挺胸脯,站到了钟灵玉身边。 庄氏最是贤惠,唯丈夫的言论是从。此时一听是丈夫的遗言,立刻对钟德清哑声道:“老爷既有遗言,我们自当遵从……” 可话没说完,就被钟德清一声怒喝,打断了她的话:“钟灵玉!你什么意思?我怎会谋夺大哥的家产?只是看大哥不在了,想帮下你们家罢了!别不识抬举!” 庄氏吓了一跳,抬起头来,便看到钟德清满脸怒色,两只眼睛如着火了般怒向钟灵玉,她顿时惶然无措,拦在钟灵玉面前慌忙道:“二弟别恼,我答……” “母亲~”钟灵玉及时打断她的话。她转过钟灵玉,微微一笑道:“二叔,我可没说是您呢~您的心意小玉儿心领了~,家里无需您相帮,小玉儿代娘和弟弟多谢您了~往后即便我们生意不行,家里穷困潦倒,讨饭度日,也不过是我们咎由自取,不会怪到二叔头上,二叔放心便是。” 钟德清被她怼得哑口无言。不过他今天敢说出来,便是欺庄氏软弱胆小,让她当众把事情答应下来。 眼看就要成功了,他也不跟钟灵玉纠缠,强压着怒气对庄氏道:“大嫂,小玉儿这规矩,我看得好好学学了。哪有长辈说话,小辈却在旁边插嘴的道理?就她这样,你还让她到外面抛头露面,就不怕她传出什么坏名声,让王家反悔退亲?” 对于母亲的性子,钟灵玉是了解的,她不会给钟德清有可乘之机。 他话声刚落,她便温婉一笑,如秋水般的眼眸看向钟德清,声音清脆悦耳,不徐不慢:“玉儿自认自己规矩是挺好的,实在不劳二叔费心。不过玉儿想来我的规矩还是比思婷妹妹好一些的,论到插嘴的功夫,哪里及得上思婷妹妹呢?” “你你……你胡说!”钟思婷万万没想到钟灵玉这表。。子竟然矛头忽然指向了自己,愣了愣后,赶紧反驳道。 三夫人眉毛一挑,看到钟思婷这样,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嘲讽。其他人也都神色各异。 钟家是商户,又是在钟老太爷那一辈发迹起来的,向来没多大规矩。钟思婷仗着刘氏是自家亲祖母,父母极宠她,母亲陈氏又是妯娌间家境最好的,在长辈们说话时插嘴是常事,有一两次还挤兑得大伯母庄氏和三婶氏孔下不来台。 所以钟灵玉这话,说得实在是有意思。 看到丈夫被顶,女儿被欺,二太太哪里还忍不住,上前一步抡起巴掌就要给钟灵玉一耳光,却不想耳边传来一声暴喝:“够了。”把她吓了一跳,忙把手收回往旁边看去。 钟德亭双目圆睁,指着钟德清,又指指二夫人,咬牙切齿,声音却压得很低,生恐人听见:“大哥尸骨未寒,没准这会儿灵魂还在天上看着呢,你们就这样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你们就不要报应吗?收起你们那副嘴脸,赶紧回去。”说着,用力瞪了钟德清一眼,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三夫人忙领着儿女及三房下人跟上。 钟德清和二夫人脸色骤变,惊恐得朝天上望了望,对视一眼,急忙忙也拉了儿女离开。 提到丈夫,大夫人早已在一旁泣不成声。 钟灵玉无奈地看她一眼,叹了一口气,吩咐丫鬟道:“扶夫人回房去摆,熬碗安神汤给她喝。我换件衣服去看看茶园。”又转过身去看了看两个可怜的弟弟叹了口气,才叮嘱道:“好好回房歇着,别乱跑,更别去找明儿、方儿玩。方才你们也见着了,爹不在了……出了事,可没人能再护得了你们……” 第二章人心涣散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德平两个儿子一嫡出,一庶出。嫡出的钟灵名今年十一岁,庶出的钟灵智十岁,正是淘气的时候。二老爷夫人所生的钟丰明和钟丰方二子也很巧都是同岁,又都在一个学堂里念书;虽分了家,院子却都是连在一起的,平时只隔了一墙之隔,故而平日里四人常常一起玩。 钟灵智胆小些,刚才就被吓到了。此时听了大姐的话,苍白的小脸用力的点头:“是…是…玉儿姐我…我……知道了…” 一旁的钟灵名却拉了下钟灵玉的袖子:“姐,现在雨正大,你先回房换身衣服。等这雨停了,我也跟你去茶园。” 钟灵玉兴慰地摸了摸弟弟的头:“也好。你也大了,是时候学着怎么去管理茶园了。爹在世前总说起,等你年满十二,就不用去学堂了,带你在身边教你打理生意。”说到后面,声音不由哽咽,眼里落下泪来。 在场的人俱都垂泪低泣,大夫人庄氏刚停下的哭声又哀哀地响了起来。 钟灵玉吸吸鼻子,用帕子擦干眼泪,抬头扫了众人一眼:“老爷虽说不在了,可咱们的日子还得过下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这次的难关不足为惧,昔日的荣光还会回来的!” “是!”在场的众人皆沉声回应。 大老爷刚去世,嫡长子还小,夫人又软弱,钟灵玉便隐隐成了这家的主心骨。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去罢。”钟灵玉抬头见母亲仍在哭泣,不由得再叹了口气。 “夫人,这风太大,您可不能再病了,回吧。”庄氏的奶娘园嬷关心她,扶着她离去。 “好……玉儿,现在雨太大,还是先在家待在为好…”庄氏虽软弱,又哀于丈夫的突然离世,还是不忘关心自己的女儿,吩咐了句,看着钟灵玉应了,才扶着园嬷的手抹着眼泪离开。 钟灵智的亲娘杜二房见钟灵玉拉着钟灵名的小手要走,匆忙推了推钟灵智,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两句,钟灵智便小跑到钟灵玉跟前小声说道:“玉儿姐,去茶园的时候可以带我一块么?”可怜兮兮地看着钟灵玉。 钟灵玉看了看杜二房,哪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温婉一笑,点点头道:“好~,等雨停了我便派人去叫你~” “玉儿姐真好!”钟灵智很是高兴。 “没什么事,玉儿便回去了~”说着钟灵玉就已领着钟灵名沿着回廊走了。 杜二房被钟灵玉那一眼看得颇不自在。 “哼!得意个什么劲?别以为老爷走了,这家你就能做主了,要是让我抓住你什么把柄…哼哼!”杜二房望着钟灵玉已消失的方向,暗啐一口,也拉着钟灵智回了房。 “夫人,咱也回罢。”丫鬟小青见大家都走了,对自家主子道。 “嗯。”袁三房只生了个女儿,又是个安静的性子,此时见众人都走了,就带着女儿回来自己的房间。 钟灵玉回房换了衣服,奶娘便端了些许点心进来,见她只吃了两口点心,马上要外出的样子,忙劝道:“小姐,雨还很大,为何不等雨停了再去?” “奶娘,哪里能等得了雨停?这季节的雨,还不知道要下几天呢。爹去的突然,园里不知乱成什么样了。眼看着要采春茶,我不去,哪能安心呢…”钟灵玉拿起伞便要往外走。 奶娘没法,还是跟在后面,叹气道:“苦了小姐了。” 老太太刘氏作为继母,虽不是那恶毒的妇人,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在为钟德平议亲的时候,只说庄氏是秀才之女,知书达理,且容貌出众、贤惠温柔,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姑娘。钟老太爷作为公公,自不好去亲见人家姑娘,派人打听了一下,庄氏的为人果如刘氏所说,于是便给长子提亲娶进了门。 可进了门才知道,这个庄氏是个纸人儿,柔柔弱弱的,没主见,遇事只会掉眼泪,担不起事。刘氏便以此为借口,一直把持着后宅内务,便是要人相帮也只叫二夫人陈氏。后来钟老太爷去世三兄弟分了家,大房单过,还是钟灵玉接过管家权,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钟德平才免了后顾之忧。 如果钟德平命长,早些帮钟灵名娶个能干妻子,接替钟灵玉出嫁后留下的空缺,这个家的日子也能如常过下去。偏还没等钟灵名长大钟德平就撒手西去了,这家里里外外的重担不得都落在钟灵玉身上? 钟灵玉吃过点心,吩咐丫鬟:“去把周妈叫来。” “是。”丫鬟应声去了。 隔不多久,一个四十多岁穿藕荷色绸缎褙子的妇人走了进来,行礼问安后,便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钟灵玉问话。 她是管家安九的妻子周氏。 安九小时候是钟德平的小厮,随着年龄的增长能力渐强,钟家分家后钟德平便让他当了大房这边的管家;而周氏则原是庄氏的陪嫁丫鬟,后嫁了安九。钟灵玉接管内宅事务后,便把原在庄氏身边伺候的周氏提拔起来,暂且管着针线房的事。她原是想着通过安九身边的周氏来了解外院的动向,从而能更好的帮助到钟灵玉。没想到这做法如今倒成了一步妙棋,让她能迅速将内外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里,问周氏道:“这段时间茶园那边可还好?” 周氏摇摇头,满脸苦笑道:“确实如小姐所想,如今茶园里人心惶惶。不知从哪来的谣言说小姐根本管不了茶园,茶园不是被卖掉,就是要给二老爷管,原先管事的人怕是要被换掉了,大家都没心做事。” 说着她抬起眼来,看了看钟灵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其实茶园的情况还算好的。茶农那边情况更糟糕,听说已有人去找旁的茶商收茶了。” 涪陵郡这时候的茶商基本还属于自产自销,即自家出的茶叶,由自家的茶庄售出。而那些没能力开茶庄、自家又有田地种茶的小地主或平民,则还得依附于某个大茶商,把每一季的毛茶卖给他。 兴效年间松萝茶出来后,钟老太爷便属于第一批种茶、售茶的人,短短十几年,钟家由只有些田地的小地主,发展到拥有百来亩茶园、另有一些小茶农依附的大茶商,在整个巴县也算得是富商。钟老太爷去世前给三兄弟分家,大房分得了三十多亩茶园,外加巴县茶栈一间、涪陵郡茶庄一间,依附的茶农山地几十亩。每年在茶农处收的茶,产量比自家茶园的产量还多出一倍。 如果那些茶农把茶卖给别人,大房不光损失是今年那一部分茶的利润,往后再想把这些茶农手上的茶买回来,怕是很难了。涪陵郡人做生意还是以诚信为本,茶农跟茶商合作,只要给的价钱合理,又没有什么大的矛盾,茶农一般都不会主动更换与之合作的茶商的。 听得这话,奶娘顿时担心起来,问道:“咱们不是跟那些茶农签了合约的吗?难道他们就不怕吃官司?” 周氏嫁了安九十几年,对于外面的事情了解甚多,比起整日关在内宅里的奶娘来,自然多了几分见识。 她摇摇头道:“这种事官老爷是不会管的。老爷不在了,那些茶农为长期利益考虑,另找买家也是极正常的,最多不过是赔偿咱家一些违约费罢了。” 第三章恶妇借口多多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奶娘默然。只得把的目光投向钟灵玉。 期盼着钟灵玉能有什么好法子 钟灵玉从小就十分聪慧,钟德平很是喜欢。悄悄请名师在学识上精心教导,出门谈生意也常带她在身后旁听。 钟灵玉也不负父亲厚望,没有辜负她的聪明才智,为家里的生意做出了很多贡献。分家后大房在生意上越来越红火,远远地超过了二房和三房,其中有一小半都是她的功劳。 当然,这年头女人太能干也不什么好事,钟德平担心别人非议,曾下过封口令。她的这些本事,除了亲近人,外人并不知晓,便是钟老夫人及二房、三房的人,也只知道钟灵玉很是能干,能替母亲管家,其余的,就不清楚了。 果然,钟灵玉脸上并没有惊慌失色。她面色平静地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这才问周氏:“我让安叔把孙家表亲留住,如今怎么样了?” 说到这事,周氏的表情顿时舒缓许多:“孙公子本是打算今日回去的,听说小姐您要带他去茶园看看,便留了下来。如今还呆在客院里看书呢。” 钟灵玉点了点头,道:“你跟他说,我马上要去茶园,一会儿在大门口等他,今晚不回来了,在那边庄子上住一晚,让他准备准备。” “是。”周氏应道。 奶娘考虑得却比较多:“姑娘,您这样跟孙公子一起去茶园,会不会招来闲话?” 屋里的丫鬟婆婆也都赞同地点点头。 今天钟德平刚下葬,钟灵玉就跟外面的公子去茶园,还在那里留宿,被人知道,还不知被说成什么样呢。如今二房虎视耽耽,正等着抓住钟灵玉的小辫子。小姐这样做岂不是撞到她们枪口上?到时候钟老夫人以此为借口,让钟灵玉禁足,茶园可不全落到二老爷的手上了? 钟灵玉微微笑了笑:“怎么是我跟孙公子去?自然是名儿跟他去呀~我正事都忙不过来呢,哪有空陪孙公子逛~” 钟灵玉这么一说大家才明白过来。 钟灵玉望向周氏:“你一会儿去客院,通知完孙公子,便去吴嬷嬷那里坐一坐,跟她聊聊天。” 她吹了吹手中飘浮在茶杯上的茶叶,语调放缓:“两家几十年没走动,咱家的情况,孙家定然不了解。孙家表亲又是个读书人,对于这些内宅里的弯弯绕,想来他是没想过要去打听的。我听家里的老人说,祖父要续娶继祖母为妻时,舅祖父是强烈反对的。后来祖父执意要娶,又扬言说让孙家不要管钟家的闲事,两家这才断了来往。如今祖父辞世,父亲又不在了,大房势微,二房咄咄逼人,今儿个刚送葬回来就逼着咱们交出茶园,咱们这孤儿寡母的可怜着呢。” 她放下茶杯:“你把这些个事儿,当作闲话慢慢讲给吴嬷嬷听,恳请她看在我逝去父亲的面上,去二房老夫人那里坐坐,请个安,全个礼数,就当是关照我们孤儿寡母。”她抬起那双亮如墨玉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周氏,眸子里满含深意,“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周氏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钟灵玉话说得如此明白,她哪里还不清楚?吴嬷嬷是孙家舅老太爷派来的人。而舅老太爷是什么人?那可是涪陵郡衙的通判大人,朝庭正儿八经的正六品官。以前钟家跟孙家没啥来往,大房没办法借孙家的势。这一次钟德平去世,钟灵玉特地派人去涪陵郡走了一趟,通知孙家此事。当时钟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人还出言讽刺,说孙家是官宦人家,哪里看得上钟家?再说,如今钟家连钟德平都不在了,跟孙家的关系,自然是越来越远了,人家理你才怪。 却不想孙家的舅老太爷十分给面子,不光派了人来,而且来人还是孙家二公子孙学文,外加舅老太太身边极体面的一个陪房吴嬷嬷。 想到这里,周氏对钟灵玉就越发佩服。 想来小姐定然是知道大老爷去世后大房面临的窘境,所以未雨绸缪,提前走了孙家这条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 她点头如捣蒜:“明白,奴婢明白。小姐放心,奴婢定把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清楚。” 周氏这样说,钟灵玉便知道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她点头道:“行了,你去吧。” 周氏行了一礼,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钟灵玉又叫晓谷:“去少爷那边,看他可收拾妥当了。然后叫他去客院那边陪表兄一块儿出去。我到大门口马车里等着他们。” 晓谷应声去了。 奶娘此时也知道兹事重大,不好再拦着钟灵玉,挑了一件厚实的暖色披风,给她披头上,嘱咐道:“春寒料峭的,山里湿气又重,小姐可得注意保暖,千万要小心身子。” “奶娘放心便是。”钟灵玉握了握奶娘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她的贴身丫鬟春立、至冬、晓谷和雨降赶紧拿着行李跟上。奶娘则留下看家。 庄氏不管事,家里便得有人照应着。 春天本是绵绵细雨,很少有倾盆大雨的,今儿这雨本就来得蹊跷,却不想来得快去得也极快,只这盏茶的功夫,雨又停了。钟灵玉沿着回廊走着,越走越快,好似要躲避什么。 忽然,回廊里那一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穿深土色对襟薄袄的老妈子出现在尽头。她满脸焦急,眼睛朝这边张望。看见钟灵玉,顿时大喜,脚下直直朝这边奔来,嘴里叫道:“大小姐,等等……” 钟灵玉停住脚步,等她过来,眼里颇为无奈。 这老妈子是二房夫人院里的仪嬷嬷。 仪嬷嬷想是走得急了,停下来时,竟然有些气喘,胸脯急促地起伏着,喘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道:“大小姐,刚才二老爷他们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老夫人病了,派了老奴来请你们过去呢。” 说着,她打量了钟灵玉一眼,又看了眼几个丫鬟,问道:“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我正准备去茶园~”钟灵玉道,脸上仍如往常般温柔,看不出什么情绪。 “幸亏老奴来得巧,在路上遇见小姐。”仪嬷嬷笑道,“如此也好,也不用耽误时辰了,老奴这就伺候小姐去老夫人那边吧。大小姐不必担心,大夫人和二少爷、三少爷那边,自会另有人去通知他们。” 春立等丫鬟在后面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 钟老太太,今早出葬前她们还见过,气色好着呢。毕竟钟德平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即便英年早逝也不见她有多悲伤。守灵跪灵全用不着她,一任丧葬事宜也用不着她操心,整日呆在屋里养尊处优的,哪里就忽然病到要召集各房子孙去跟前伺候的地步? 这明摆着是二房想出的招儿,要阻止自家小姐去茶园呢。 她们不由得担心地看向钟灵玉。 只见钟灵玉她一脸急切,好似真的很关心一样,对着仪嬷嬷关切地问道:“祖母是什么病?可要紧不要紧?传了郎中了没有?” “因为大老爷的事,老太太这段时间是吃不好睡不着。今儿个出葬,老夫人怎么也不听劝,执意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小姐也知道,这天虽说快要入春了,却寒冷着呢。想是那会儿吹了风,这会子便嚷嚷着头疼。”仪嬷嬷道,“刚已派人去请郎中了,这一会儿想来已到了吧。” 钟灵玉点点头,转头对丫鬟们道:“春立和雨降跟我去老夫人那里,夏至到门口叫车夫把马车给卸了,晓谷到孙家表兄所住的客院去,告诉他和名儿、智儿,就说祖母生病,茶园先不去了。 第四章借外压内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至冬和晓谷应了声,却没有马上起身,装着要送钟灵玉离开的模样,望着钟灵玉,目光里隐隐有担忧之色。 仪嬷嬷听得钟灵玉的话,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喜色。她回转身子,殷勤地作了个手势:“大小姐请罢” 钟灵玉抬脚要走,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年纪才有的变声音随即传来:“大姐,你还在这儿干嘛呢?” 钟灵玉转过身,便看到钟灵名正与一位穿宝蓝色绣云纹长袍的年轻男子走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下人,她派去的周氏和那位吴嬷嬷也在。 看到周氏微不可见地朝自己点了点头,钟灵玉心里才安定下来。 她先朝孙学文行了一礼,唤了一声“表兄”,然后才对钟灵名道:“二婶说老夫人病了,让我去伺疾。我正要派人跟你们说,茶园现去不了,改日罢。” 钟灵名眉头一皱。他虽才十一岁,但父亲去世后他就成了家中最年长的男丁,这几日在钟灵玉的教导下,已然迅速成长起来,自然明白采摘春茶对于茶商的重要性。现在马上就到清明节了,一年中最好的一茬茶芽正随着天气的回暖噌噌地往上冒,以明前茶堪比黄金的价钱,耽搁个几日,那损失就大了。 他转头望了仪嬷嬷一眼。仪嬷嬷忙上前,把刚才那套说辞又说了一遍。 钟老夫人既称病,不管这病是真病还是假病,也不管她是亲祖母还是继祖母,钟灵名和钟灵玉都得去问候一下。 当下钟灵名没法,只得对孙学文道:“表兄,不好意思,我们先得去看看祖母。要不你先回房,等一会儿我有空再去找你?” 孙学文今年也不过十六岁,正是爱玩的年纪,却整日被祖父和父亲逼着在家看书,郁闷得紧。好不容易遇着钟家派人去报丧,家里又没有合适的人过来吊唁,他这才央求了祖父,得以出来散散心。这两日即便钟灵玉不挽留,他也不打算这么快就回去。松萝山的茶园,他一直都想去看看的。 此时听得钟灵名的话,他也无奈,点点头道:“无碍,你去吧。”说着钟灵玉畹微一颔首,转身便往回走。 那吴嬷嬷能被孙家作为内宅的代表派来吊丧,自然是个精明人物。钟家虽是商家,但孙老太爷能派孙学文亲自来,说明他对钟家还有一份香火情。即便钟灵玉不递话过来,见到大房被欺负,她也是要伸手相帮的,更别说钟灵玉还托周氏递了话过来,求到了她这里呢? 故而未等孙学文动身,她便笑道:“公子,老奴来的时候,老夫人还让老奴去给钟老夫人请安呢。这会子钟老夫人既不舒坦,老奴自该去探望一番。要不,老奴这就跟着大小姐过去?” 孙学文整日埋头苦读,自家内宅的事他都甚少去整会,更不要说多年未有来往的钟家的家事了。只来吊丧的路上,他听得吴嬷嬷提了一耳朵,说自家姑奶奶孙氏早已去世,如今钟老夫人是填房,所以到了钟家后,只需去灵前上几柱香即可,钟老夫人那里不必去请安。 这会子听得吴嬷嬷改了说法,要去请安,他也无可无不可,点头道:“你去吧,代我向钟老夫人问安。”说完对钟灵玉姐弟俩微一颔首,转身离去。 仪嬷嬷听得吴嬷嬷的话,心里顿时大喜。 孙家作为钟老太爷原配的娘家,来钟家吊丧,却不派下人去继室刘氏那里问个安,这让刘氏相当的没面子。但当年孙家不同意钟老太爷续娶刘氏,后来两家又断绝了来往,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亲戚朋友间无不知情。所以就算刘氏想要拿这事来说嘴,说孙家不懂礼数,也无处说去。为了这事,刘氏着实郁闷了好几日。 这会吴嬷嬷说曾得主子之令给老夫人请安,岂不让仪嬷嬷喜出望外?这事说出去,不光钟老夫人刘氏有面子,便是她所出的二房、三房都有面子不是? 当下仪嬷嬷欢喜道:“有劳贵家老夫人惦记着我家老夫人。老奴代老夫人先谢过贵家老夫人了。”说着,对吴嬷嬷福了福身。 钟灵玉看了吴嬷嬷一眼,正好对上她投过来的满含深意的眼神。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伸手道:“吴嬷嬷这边请。”说着,率先朝二房处走去。 当初分家的时候,钟老太爷吩咐直接把钟宅用围墙给隔开。大房占了东边院落,二房带着钟老夫人住中间那一溜儿,三房住西边。为了方便庄氏早晚去给钟老夫人请安,家中特意留了一道门跟二房的后宅相通,只是钥匙掌握在庄氏、钟灵玉和后宅的管事嬷嬷,尚嬷嬷手里。刚才钟德清、钟德亭等人离开的时候,便是从那道门走的。 一行人沿着回廊走了一段路,穿过小花园,过了那道门,便进了二房的宅子。 钟家虽是商家,钟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却也是念过书的,还中过秀才。后来进学无望,这才弃文从了商。虽沾染了铜钱味,但读书人的那一份情怀还在,在当初建这府宅的时候,钟老太爷就给各个院子取了风雅的名字,比如钟德清和二夫人所住的主院叫春然堂,钟德亭和三夫人的叫夏仪居,庄氏所住的是秋意居,钟灵玉住的院落名为冬月阁…… 而钟老太爷去世、三房分家后,钟老夫人便从原先所住的春然堂,搬到了中间那一溜后面的院子居住,那院子名叫宁溪堂。 钟灵玉一行人到时,庄氏和三太太孔氏等人都已经到了,正在偏房里小声地说着话,钟德清和钟德亭则陪着郎中在主屋给老夫人诊脉看病。 见钟灵玉姐弟进来,二夫人陈氏眼里闪过一抹讥讽,道:“畹儿来了?你这位大忙人不去忙别的,怎的有空来探望老夫人?” 现皇帝以孝治天下,陈氏这话要是传出去,可谓是诛心。 吴嬷嬷没有见到送葬回来钟德清逼钟灵玉交出茶园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一进门就听到二夫人这一句诛心的话,或许她今儿就只是照周氏递过来的请求,到钟老夫人面前请个安,隐晦地点上几句就罢了。毕竟她是个下人,孙老太爷没有明确的指示,她是不可能越俎代庖插手于钟家的家务事的。 可听到陈氏这话,她心中有股无名火蹭蹭往上冒。大老爷去世,二房就欺到大房的头上了,对钟家的长房嫡长女说出如此诛心的话语,而且还当着她这孙家人的面,这是不把孙家放在眼里啊!难道孔氏这是怀恨于当年的事,钟德平一去世她就指使自己的儿子媳妇来报复大房? 想到这里,她上前几步,似笑非笑地看了陈氏一眼,问道:“敢问,这位就是钟家二太太吧?” 仪嬷嬷见状大惊失色,忙快走几步,走到二太太身边对她耳语了几句。二太太随即便惊诧地抬起头来朝吴嬷嬷看来,心里难免有几分懊悔。 要知道,她是不忿于刚才丈夫和女儿被挤兑,这才出言讽刺钟灵玉的。反正大房与二房刚才算是撕破脸了。为了抢茶园,往后不知要闹出多少矛盾呢。如今说上几句难听的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这毕竟是钟家内部矛盾,即便是钟家族长,也不好来插手来管。但孙家不同。钟德平毕竟是孙家外孙,大房的子孙被欺负,孙家是必然要出手相帮的。到时候钟德清再想打大房茶园的主意,怕就难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仪嬷嬷一眼。 第五章给她一个教训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仪嬷嬷心里委曲。钟灵玉和吴嬷嬷一路都在跟她说话,她即便想通风报信,也找不着机会呀。 陈氏知道此时也不是责怪人的时候,得回过头来,对吴嬷嬷讪笑道:“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涪陵郡衙通判大人孙大人家的吴嬷嬷,我家老夫人派我跟着我家公子来贵府吊丧。”吴嬷嬷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望向陈氏的眼神却寒冷,”听说贵府老夫人身子欠安,我本想过来问个安,没想到,倒是见识了二夫人的风采。” 她嘴角的笑容慢慢不见,目光里的寒芒越发锐利:“我倒想问问二夫人,如今巴县有茶园的,哪个不忙得昏天黑地?贵府大老爷去世,大房母弱弟幼,大小姐不得不担起一家生计,准备去打点茶园。如今一听贵府老夫人患病,二话不说就放着茶园不管来此请安问疾,就这样孝顺的女孩儿,二夫人怎的不光没一句好话,反而苛责至此?二夫人自家也是有女儿的吧?” 陈氏被吴嬷嬷这番话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平日里牙尖嘴利的,此时却半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庄氏被这话所触动,想起自家丈夫在时的好处,眼泪又流了下来。 三夫人孔氏闻言也是冷冷地望着陈氏,目光不善,脸色沉了下来。 孔氏成亲多年,只生了两个女儿,三房的少爷是庶出,亲娘还是跟孔氏关系不大好的一个姨娘。故而孔氏如今也没什么指望,只盼着两个女儿都觅得好夫婿。唯有如此,她晚年才有依靠,日子才会好过些。而她的大女儿钟灵如今年也十三岁了,正是要议亲的时候。这时候钟家姑娘传出不孝的名声,影响最大的不是早已订亲的钟灵玉反而是她孔氏的女儿。 吴嬷嬷见状,身为官宦人家下人的优越感越发强烈,声音又提高了许多:“虽说我家姑奶奶不在了,姑奶奶所出的表老爷也不在了,可姑奶奶和表老爷的血脉还在。我家二公子既能来此吊唁,说明在我家老太爷眼里,这门亲就还没断。谁要想欺负我孙家血脉,就得准备着承担我孙家的怒火,如若不信请二夫人试试!” 陈氏被她说得越发害怕,担心钟德清得知此事责怪自己,不由得壮着胆子回嘴道:“谁欺负她了?刚才不过是开句玩笑。你这嬷嬷也真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数落一通,算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转过脸对钟灵玉道:“玉儿,你说是不是?” 钟灵玉淡淡地看她一眼:“不是。” “……”陈氏被这一声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孔氏十一岁的小女儿钟灵玫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其姐钟灵如忙伸手捂住妹妹的嘴。 吴嬷嬷看向钟灵玉的目光越发赞赏。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大家往窗外一看,却是钟德清和钟德亭送郎中出来了。 陈氏踌躇片刻,也不跟大家打招呼,飞快地起身出门,直奔老夫人的屋子而去。 钟灵玉轻瞥了她一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孔氏也没有动。倒是庄氏,不安地站了起来,似乎要跟着一起去看望老夫人。 “娘,您先坐着,等二叔和三叔回来问问情况再去给祖母请安。否则大家闹哄哄地一股脑儿围到病床边,免得惹祖母心烦。”钟灵玉轻声劝阻庄氏。 庄氏闻言,又坐了回去。 此时钟德清和钟德亭已从屋里出来。孔氏才起身出言询问道:“相公,母亲的身子怎么样了?” 钟德亭看了孔氏一眼,轻咳一声,却没回答她的话。 钟德清正要开口替钟德亭回话,就听得陈氏在台阶上急切地叫道:“相公,你上来,娘有话要跟你说。快点,马上。”他转头一看,看到陈氏满脸焦急,连连朝他招手。 钟德清皱了皱眉,轻拍了一下钟德亭的肩膀,便提起前襟,跨出门槛,快步上了台阶。 庄氏这下子坐不住了,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却被孔氏一把拉住:“大嫂,你就坐着吧。二嫂有私房话要跟二哥说呢,你去了不好。” 庄氏被这话说得尴尬不已,赶紧又坐了下来。 钟德亭知道妻子这话不光是说给庄氏听,还是说给他听的,便也止住了脚步,走进偏厅,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却闭口不提老夫人病情的事。 “爹,祖母怎么样了?”钟灵玫见父亲刚才没回答母亲的问题,心里有些不满,撒娇似的跑到钟德亭身边,开口问道。 孔氏忙出言道:“玫儿,回来,别去你爹爹那闹,他累了,想歇会儿。” 钟德亭看了女儿一眼,点头附和道:“对对,爹爹累了。” 钟灵玫不高兴地嘟了嘟嘴,跑回来又坐到了钟灵如身边。 陈氏和钟德清的私房话没说多久,不一会儿就有丫鬟来,请大家过去,说老夫人醒了。 钟灵玉这才扶着庄氏进了老夫人的屋里,便见老夫人头上戴着个抹额,半躺在床上,脸色倒跟平时差不多,只是微眯着眼,似乎没什么精神,也不知是装的还是什么,见了众人进来,鼻子里哼哼了两声。 庄氏打小被那秀才爹教得三从四德,贤惠得紧。此时见了老夫人这样,忙上前问安。 老夫人半睁了眼瞥她一眼,有气无力地道:“没事,就是受了点风寒。”说着拉了庄氏的手,安抚似地拍拍她,“老大没福气,年纪轻轻就走了。你们可得好生过日子,别让他在地下担心,去了也不安生。” 提及丈夫,庄氏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了,拉着老夫人的手泣不成声。 钟灵玉明知钟老太太是在吴嬷嬷面前演戏,可想到父亲生前的呵护与疼爱,以及他去世后要面对的种种艰辛,坚强如她,眼眶也红了几分,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人几乎个个抹眼擦泪,哭个不停。 吴嬷嬷一直静静地站在众人后面,仿佛隐形人般没有存在感。 装够了慈母,演够了婆媳情深的戏码,钟老太太这才仿佛发现屋子里多出了个陌生人似的,看向吴嬷嬷:“这位是……” 庄氏抹了抹眼泪,介绍道:“回老夫人,这是孙家的吴嬷嬷。” 吴嬷嬷这才上前见礼。 孙学文和吴嬷嬷的到来,钟老夫人早就知道了,心里还对他们不来给自己请安气愤不已。此时见吴嬷嬷碍于二儿子对大房的欺压,不得不来给自己请安,心里十分得意。 不过她面上却也不敢摆谱,嘴里客气道:“孙老太爷和老夫人有心了。这几日家里忙,我又只顾着自己伤心难过,招待不周,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原谅一二。” “大小姐安排得极妥当,没有不周之处。”吴嬷嬷的态度也极好,全然没有面对陈氏时的咄咄逼人,脸上还露出关切之意,”刚听说老太太您身体欠安,如今怎么样了?没有什么大碍吧?” “没什么,只是受了点风寒,不打紧,喝碗姜汤就没事了。”老夫人笑呵呵地道,“不过是孩子们大惊小怪,一点不适就请郎中来闹腾,让吴嬷嬷看笑话了。” 她这场病本来就是得了钟德清的授意装的,为的就是阻止钟灵玉去茶园。刚才钟德清得知吴嬷嬷的态度,不敢做得太过,生怕惹得孙家出手,便赶紧通知他母亲,让她把病情说得轻一些。故而这一会儿钟老太太才把病情说得轻描淡写。 第六章危机暂解上茶山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这是贵家老爷夫人们孝顺,钟老夫人您好福气。”钟家人识趣,吴嬷嬷的话便也说得十分漂亮,”表老爷不在了,我们老太爷听得这噩耗,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悲伤的事莫过于此。老夫人您也想开些,别太伤心。” 老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又开了眼泪,声音哽咽道:“可怜的平儿,怎么就得了那个病……” 吴嬷嬷叹了一口气:“最可怜的还是这几个孩子。”她指了指钟灵玉和钟灵名,以及后来赶过来的钟灵智,“小小年纪就没了父亲,以后的道路可谓艰难。” “可不是。”老夫人用帕子掖了掖眼角,朝钟灵名招了招手。钟灵名走到近前,她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对吴嬷嬷道:“吴嬷嬷你回去告诉孙老太爷,请他放心。就说老大不在了,可我还在,他两个兄弟还在呢,定会照顾好名儿他们几个的。” 吴嬷嬷点点头:“老夫人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您不知道,这世上的人呐,最是欲壑难填。有多少人家,兄长死了,那当弟弟的不说帮着照顾孤儿寡母,反倒千方百计地想要谋夺他的家产。这种人呐,丧尽天良,依我看绝对没有好死,连着老婆孩子都没有好下场呢。” 钟老夫人脸色一僵,偷眼望了钟德清一下,只见钟德清的脸黑得跟个锅底似的陈氏则满脸怒气,怒视着吴嬷嬷,似乎恨不得要把她一口给吞下去! 钟老夫人生怕吴嬷嬷看到陈氏这模样,连忙接过口道:“吴嬷嬷你放心,我们家断没有那样的人。他们兄弟几个和睦着呢,打小感情就好。老二、老三都把名儿这几个当自己亲生的一样。” 三太太孔氏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嘲讽。 “我回去定然把老夫人这话转告给我家老太爷。”吴嬷嬷见目的达到,便不想再多留。她站了起来,对钟老夫人道:“您好生歇着,我就不多叨扰了。”说着,福了一礼,便准备退出去。 本来作为主家,吴嬷嬷离开,即便钟老夫人不说,陈氏这个做主母也应该派个人送一送。可此时陈氏正恨不得扇吴嬷嬷两巴掌泄恨呢,哪里还理这茬儿?只装作没看见。 钟灵玉见状,没等钟老夫人开口,便道:“春立,你送吴嬷嬷出去。” 吴嬷嬷似笑非笑地看了钟老夫人一眼。 钟老夫人顿时觉得脸上发烧。既然钟德清不想再在孙家人面前露出难看的吃相了,她索性就做事大方些,道:“我这没大碍,你们也别都杵在这儿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说着她转向钟灵玉,脸上露出慈爱的表情:“茶园那边要采春茶了吧?你爹不在了,你弟弟还小,这重担还得你担着。你二叔、三叔也有他们自己的茶园要忙,怕是帮不了你多少。好了,你且去忙吧,我这儿有你娘和你二婶、三婶呢,不必挂心。” 她说这话,是当着吴嬷嬷的面表明态度,她的两个儿子不会动心思侵占大房的财产。不过说完,她又觉得不妥,这话怎么听怎么薄凉,又赶紧补了一句:“不过怎么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你要有什么难处就尽管吱声,你二叔三叔自然会竭尽全力伸手帮扶一把的。” “多谢祖母。如此,我们就忙去了,您保重身体。”钟灵玉也不想在这多留,拉了钟灵名一把,姐弟俩站起来行了一礼,转身跟在吴嬷嬷身后,也离开了宁溪堂。离开前,钟灵玉回身向钟灵智招了招手。 钟灵智正要跟着出来,却被他亲娘杜氏拉了一下。杜氏笑着对钟灵玉道:“刚才回房,我才发现智儿头有点热,怕是早上在山上受凉了。这次就算了,等他病好了我再派人送他去。” 钟灵玉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一下头:“也好。”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转身就往外走。 钟灵智张嘴欲要说话,却被杜氏用力拽了一下,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嘟了嘟嘴,立在那里不作声了。 钟家的茶园在松萝山。兴太祖在早年废除团茶进贡,改成散茶。但当时的散茶所用的方法仍是蒸青法。直到涪陵郡巴县松萝山松萝庵的大西和尚发明了“松萝茶”,采用炒制的手法,制出来的茶清香鲜爽,大为不同。巴县有见识的马上学了这手艺,并在松萝山购买山地栽种茶树,再把茶销售到涪陵郡、武陵等地,松萝茶的名声迅速传播开来。 而钟老太爷就是靠着制作松萝茶最早发家的那一批。如今松萝山的茶山一亩难求,许多涪陵郡的富商挥舞着银子也买不到半亩茶园。这也是钟德清千方百计想把大房的茶园弄到手的原因。即便茶园的地契在大房手里,他有了更多的茶园,每年产更多的茶,运作的空间也就大了很多,所获得的利益,那不是那点茶价能计算清楚的了。 巴城离松萝山也不过十来公里的路程。这时候雨虽又下了起来,却已小了很多,天上的乌云也散了,看来下不多久就要停了。钟灵玉一行人三辆马车,钟灵名、孙学文带着各自的小厮共乘一辆,走在最前面;其次是钟灵玉带个春立、雨降;最后一辆车坐着至冬和晓谷并行李。此外还有四个护院骑着马,随队伍而行。此时是申时,离天黑还早,路又有些泥泞,马车便缓缓而行。 钟灵玉手里捂着个手炉,膝下盖着薄毯,半靠在软和的靠垫上,微闭着眼睛养神。正迷迷糊糊间,忽然车下一顿,只听车夫“吁”地一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钟灵玉睁开墨玉一般的眸子,抬眼向车窗外看去。此时雨降早已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脑袋,用嗔怪的语气朝外面嚷道:“爹,出什么事了?” 赶车的元浩康四十来岁,是晓谷、雨降两人的亲爹,一身武艺,曾当过镖局的镖师,后为同行所陷害,进了大狱。钟德平当时想替钟灵玉买两个会武功的丫鬟,正好遇见晓谷、霜降两人被卖,得知此事,将元浩康救了出来。元浩康妻子早死,与两个女儿相依为命,出狱后镖师也不干了,干脆就投了钟家,被钟德平安排着做了钟灵玉的车夫,担护着她的安全。 “少爷的马车忽然停下来,好像是前面有别的马车陷在泥泞里,过不去,少爷和表少爷下车去帮忙了。”元浩康在前面大声道。 雨降闻言,转脸向钟灵玉问道:“小姐,奴婢去看看?” 钟灵玉点点头。 雨降跳下马车,朝前面急步而去。没多会儿,她便跑了回来,对钟灵玉道:“那陷泥泞里的,一行六人,两主四仆,听口音是涪陵郡那边的。他们一共两辆马车,其中一辆陷进泥里去了,表少爷好像认识他们,正叫咱家的车夫和小厮帮着他们推车呢,估计一会儿就可以通行了。” “哦,那等着吧。你跟晓谷她们说说情况。”钟灵玉道。 雨降便蹦跳着到了后面那辆马车,把情况跟那几个丫鬟说了。 一顿饭功夫后,钟灵名的小厮生月跑过来道:“大小姐,孙公子遇上他涪陵的熟人了。那人姓何,带着个姓易的朋友,说去松萝庵拜访大方大师。孙公子说既然顺路,等会儿大家就一同上路。” 钟灵玉点点头:“我知道了。” 生月回去后,前面马车就开始缓缓而行。此时的车队变成了五辆,钟灵玉和丫鬟们及钟家的护院走在了后面。 第七章公然挑事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有了前车之鉴,车夫担心马车再陷到泥淖里,故而走得极慢。这一走就走了半个时辰,再加上前面推车时耽搁的时间,待大家到松萝山的钟家茶园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钟家大房的这个茶园,名叫栀子园,是钟老太爷给取的。出自《茶经.一之源》里的,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栟榈,蒂如丁香,根如胡桃。又因茶之用于世者主要在叶,故而叫“栀子”。有取名癖好的钟老太爷自然不肯放过这等事,便给这一处茶园取了这个名。 钟灵玉的马车刚一停稳,生月便又跑了过来:“大小姐,天黑了路不好走,孙公子让小的来问问您,园子里有没有多余的空客房?如果有的话能不能留两位公子在这里住一晚?” “有的,前院有好几间客房,你让李管事收拾出来,再弄些酒菜,让少爷好好招待他们。”钟灵玉道。 每个季节采茶的时候,钟德平总要带着钟灵玉在山上住一阵,所以这茶园也建了个院子,分了前后院。前院一排五间,左右各带三间厢房,足够这么些人住了。 看着生月离去,苏玉畹吩咐元浩康:“元叔,把马车直接驶到后院去。” “好嘞。”元浩康答应一声,一甩马鞭,便要将马车赶到旁边的那条岔道上。 因为茶园的人员较杂,常有采茶的人进进出出,担心女儿被冲撞,钟德平在建造这院子时,特意砌了一条路直接通往后院。每次苏玉畹到茶园来,都是直接在后院里下车。 可没走几步,前面便来了个人,拦在马车旁,嘴里嚷嚷道:“小姐,小人有事找您。” 钟灵玉掀帘一看,却是茶园的管事李祖青,赶紧让元浩康把车停了下来,问道:“什么事?” “小姐,打今儿个午时起,就有一大群茶农到了咱们茶园,说老爷不在了……”说到这里,李管事顿了顿,有些担忧地看了钟灵玉一眼。 提到父亲,钟灵玉心里一酸。她压住心头的悲伤,挥挥手让李管事继续说。 “……担心咱们原先订下的毛茶不要了,来这里讨个说法。”李管事继续道。 “午时?”钟灵玉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钟德清提出要代管茶园,钟灵玉不答应,双方起了口角,可不正是午时之前那一下么? 她抬起一双墨玉般的眼眸,注视着李管事:“你没跟他们解释?” “解释了,我跟他们说去年既订下了合约,我们又没说要改,那自然是按原来的约定来。可他们不听,一直在闹,说……说即便老爷不在了,也要叫二老爷或三老爷给个说法。” “哦?”钟灵玉眉毛一挑,看向李管事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 “小姐,这些话不是小人说的,是那些茶农说的。”李管事见她目光古怪,唯恐生疑,忙解释道,”他们的担忧也能理解,毕竟一个家,还是得有成年男子出来说话,方才让人信服,这世道都是如此。” 钟灵玉点点头,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我知道了。” 说着,她转脸对坐在车门口的立春道:“咱们在这里下车。” 春立先下车拿了小兀子放在门口,这才扶着钟灵玉下了马车。 “姐,你怎么在这……”那边钟灵名也跟着孙学文下了马车,正要往园子里去,看到钟灵玉竟然也在这里下车,忙跑了过来。 “茶农们闹事,我要去处理一下。”钟灵玉边说边朝前走。 钟灵名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我也去。” 钟灵玉缓了缓步子,等弟弟跟上来这才继续往前走。 而此时孙学文正和他的朋友站在马车前,一边聊天一边看着下人们搬卸行李,并给时间让钟家人安排客房。此时见钟灵玉姐弟俩缓步走了过来,他连忙住了嘴,朝这边迎了上来,跟钟灵玉道:“表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涪陵郡的一个朋友,何道安,他家也有好几处茶园,在江陽和南広那边。” 一个穿天蓝色交领袍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含笑着朝钟灵玉拱了拱手,嘴里道:“本要去松萝庵的,结果路上耽搁了,天黑路不好走,今晚还得在府上叨扰一二。” “何公子客气了。”钟灵玉福身回了一礼,“寒舍简陋,如有不周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孙学文又指着另一个穿长青色纹云长衫、年纪跟何道安差不多的男子道:“这位是易颜公子,他是从京都到涪陵游玩来的,与何兄是至交好友。” 钟灵玉又与易颜互相见了礼。 “表兄,名儿还小,两位公子就麻烦你多照顾了。”钟灵玉客气了一句,又朝两位公子含笑点了点头,径直朝里面走去。 “小姐您慢些走,我先去看看,免得这些粗野汉子冲撞了您。”李管事说着,快步先行几步。 而钟灵玉的周围,四个护院也分散了护在她左右。钟灵名本来一脸轻松,看到这架式,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望着姐姐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何道安注意到这情形,低声问道:“孙公子,你表妹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啊?”孙学文刚才正低着头跟易颜说话,并未注意这些。此时见问,他抬起头来,茫然地望向何道安。 何道安扬起下巴,朝钟灵玉那边点了点。 孙学文看看钟灵玉,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又望向何道安;倒是易颜的眉头皱了皱,转过头来问何道安:“要不要去看看?” 何道安见孙学文没什么主意,点头道:“走,去看看。” 两批人一前一后进了茶园大门,便看到园子里有二、三十个人,或坐或站,正闹哄哄地说着什么。见了几个穿着锦锻的人进来,大家渐渐地住了声,盯着这边不再说话。 “各位,我说的话你们不信。如今我家大小姐和二少爷来了,他们说的话,你们总该信了吧?”李管事大声道。 “大小姐和二少爷?”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钟灵玉抬目一看,这人却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面色黝黑,面容苍老。他戴了顶竹笠编的雨帽,身上披着件破旧的蓑衣,脚下还穿的一双黑色靴子,虽然已经染了泥土,快要变成土黄色了,但细心的钟灵玉仍然看得出那是一双皮靴。 涪陵地处南边,皮革价格偏高,一般的茶农可穿不起皮靴。 那汉子不知道一双皮靴便泄了自己的底,依然在那里高声嚷嚷道:“你们钟家除了去世的大老爷,难道就没别的男人了吗?派个小姑娘和孩子来主事,这是看不起我们是咋的?” “对,叫你们家大人来。”其他人纷纷附和。 钟灵玉放开弟弟的手,走上几步,站在了那个汉子面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去,将他的靴子好好端详了一番,轻笑一声:“这皮靴挺防水,在这下雨的初春穿着正合适,不知大叔买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这时候那些茶农才注意到这人脚下的靴子,其中那些机灵的顿时心里噔了一下。 这汉子名叫成远,是松萝山脚下的一个茶农,祖上虽传下来三四亩山地,现在改成了茶园,但他家孩子多,老娘常年卧病在床,茶园栽种茶树也才两年,产量少收入不多,家中日子并不宽裕。他平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哪来的钱买皮靴? 第八章自有算计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那叫成远的汉子一听这话,忙不迭地想把脚藏起来,却哪里藏得住。他神色慌张,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这……这是我原先在城里做事,主家、主家穿旧了不要了,赏我的……” 那跟成远相熟的茶农俱都面露诧异之色。他们都是成远的邻居,可都知道,这成远家中就只有他一个壮劳力。家里茶园要打理,他哪有时间去帮城里帮人做事? 钟灵玉满含深意地朝成远笑了笑,并未在这靴子上再纠缠下去。 她转过身来,面对大家,朗声道:“各位,我父亲即便不在了,但我弟弟是嫡长子,这家业都是他的,如何做不了主?我二叔、三叔跟我们早已分了家,他们也不可能来插手我家的生意。这件事便是扯到官府也是这么个理。便何况……” 说到这里,她墨玉一般的星眸在众人扫视了一眼,一字一句地道:“现在站在大家面前的是我和名儿,而不是我二叔、三叔,那么大家想来也能看得出来,对于这件事我钟家内部已达成共识。那些想要挑起事端从中捞一把的,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可能就是你!” 这话一出,原先还小声议论的众人,渐渐地静默下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转移到成远身上。 那成远本是一个普通农汉,被钟德清收买,蛊惑一众相熟的茶农到这里来闹事。此时见大家都盯着他,他顿时像是长了虱子一般,浑身不自在。不过他能被钟德清看中,自是有几分本事。此时壮了壮胆子,扯着嗓子道:“你一个姑娘家家,抛头露面来跟我们这些男人打交道,就不怕毁了声誉吗?” 钟灵玉笑一声:“在场的各位,如果你们遭遇不测撒手人寰,家中妻子病弱,儿子年幼,这时候你们是希望你们的长女站出来撑起这个家,还是只顾着自己的声誉躲在屋子里,让族中叔伯将你的家产全部夺走?” 人群里一阵耸动。这些茶农都是普通老百姓,家中女儿平素都要操持家务的,上山采茶,出门卖茶,进城帮工,哪一样不做?与吃饱饭能生存相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种深闺规矩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屁,既臭不可闻又虚无飘渺。如果他们不在了,家中女儿真如钟灵玉所说的那般,躲在屋里只顾清誉不顾生死,那不如现在就饿死算了,免得浪费粮食。 钟灵玉说这话,也不是要这些人回答。她看了成远一眼:“我不知道你被谁收买,蛊惑大家来此闹事。但我警告你一声,我家的事不是你能搅和的。”她将视线投向了众人,表情肃穆,目光冷冽,”我今天把话说清楚。春茶的合约,咱们去年就签好了的。要是愿意卖给我们,我们一文不少,照合约上的价钱收购;要是不愿意卖的,我也不强求,你们只管照着合约上的违约条例赔偿就是。其他的话,一概不要再说。” 说着,她一拂衣袖,转身就走。 中国的茶业历史悠久,利润甚大,为此也在各地形成了茶叶商行。农人们种茶,会在采茶季前,跟收购商定下合约;收购商亦会计算出在茶叶贸易过程中所需的炭火、人工、关税、厘金、船钱等各步骤所需全部费用后,核算出成本,合理开出收购茶农毛茶的价格,并预付订金,待真正采收并制作出毛茶后,再根据毛茶的质量等级补齐差价。 而为了维护茶叶行业的平稳,避免强买强卖,或哄抬价格,损害其他茶商的利益,商行提议茶商收购毛茶前,跟茶农签订合约,并制定违约金。一旦闹出事来,求到商行处,自有人出来主持公道。 所以,钟灵玉根本不怕这些茶农拿着她家的订金,却转身擅自把茶卖给别人。他们要卖,可以,赔偿十倍于订金之数即可。如果那样,钟家大房在银钱上的利益不光不亏,还有得赚。 见得钟灵玉这强硬的态度,那些茶农顿时愕然。 他们跟成远刚来闹事,无非也是想要趁人之危,想着钟家大房幼儿弱女,还不是他们提什么要求就答应什么?他们的要求也不过份,稍稍把春茶的价钱往上提一提,增加个一两成的收入即可。却不想钟家大小姐竟然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那成远心里大喜。他被苏玉畹喝破行藏,自以为今天的事办不成了。毕竟这些人跟钟德平合作多年,彼此之间总有些交情。在喝破他的身份后,钟灵玉再哭哭啼啼,苦苦哀求,没准这些茶农心就软了,最多把价钱往上提一提,这事就了了。想要闹得钟家大房连春茶的生意都做不成,怕是极难。 没想到这钟家大小姐自己作死,不光不哭啼央求,反而态度强横,撂下狠话就拂袖而去,这些泥腿子定然心生不满。如此一来,他再挑唆几句,事情可不就成了吗? 想到这里,他立刻阴阳怪气地道:“钟家大老爷挺和气的一个人,怎么他的女儿这般蛮横?一言不和就出语威胁,还真以为我们怕了你,离了钟家就没饭吃了不成?” 那些茶农虽知成远是被人收买的,但这话还是引起了他们的共鸣。而且那收买成远之人,也不止收买了他一个,暗中不知还有多少人跟成远是一伙的。 故而成远话声一落,便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如此蛮横不讲礼的大小姐,要想跟她做生意,可还得小心伺候着。否则定没好果子吃。” “就是。” “跟她爹差远了。钟家在她的手里,没两年估计就会败落下来。咱们既然闹开了,不如趁此机会换个主家算了,免得受这鸟气。” 那边孙学文等人原还在旁观,看事态发展,没想到转眼之间就成了这个局面,饶是孙学文再不谙世事,也知晓自家表妹受人欺负了。因他来钟家是擅自行动,先斩后奏的,事先也没得孙老太爷叮咛,不好管钟家闲事。但他也知道孙家的亲戚要被这些泥腿子欺负,他还眼睁睁看着,一声不吭,回家去定要被自家祖父喝斥。 他上前几步,脸色一沉,便要大声斥责,却不想旁边忽然出来个人,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表少爷,我家小姐于这事上自有主张,表少爷不必忧心。还请不要出声把这上钩的鱼儿给吓跑了。” 孙学文转头一看,却是一个俏丽的丫鬟,好像是跟在钟灵玉身边的。见他望来,那丫鬟蹲身行了一礼:“奴婢晓谷,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 孙学文眨了眨眼,一时没明白晓谷话里的意思,那旁边的易颜忽然出声道:“孙公子,看来令表妹自有妙计,咱们不要插手,且看她怎么安排吧。” 这易颜的身份,何道安介绍时十分含糊,只说来自京城。但从何道安对易颜恭敬的态度来看,这位易公子身份地位不一般。他既这样说,孙学文便也不好再说话。 他朝晓谷点点头,转头对易颜笑道:“易兄说的是。既如此,那咱们就歇着去吧。” 早已有钟家茶园的人在那里等着了,钟灵名也回到了这边。一行人进了屋舍,自去洗漱歇息不提。 第九章真假难辨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此时钟灵玉亦去了后院,去脱披风刚刚坐下,便听春立来报,说李管事求见。 “让他进来。”钟灵玉接过至冬沏上来的茶,捂了捂冰冷的手。 “见过大小姐。”李管事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李管事不用多礼。”钟灵玉示意至冬,“给李管事端张椅子来。” “不不不,小的站着就好。”李管事客气地推辞了几句,最后还是坐了下来,接过了至冬沏上来的茶,这才忧心忡忡地开口道,“这该如何是好?刚才那些人走的时候,都说不把毛茶卖给咱们了。” “不卖就不卖,咱们也有茶,不求他们。”钟灵玉嘟着嘴,赌气似的道。尽显小女儿之态,却也十分可爱,但跟刚才在众人面前展示的冷静自持全然不同。 李管事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大小姐,我知道他们这种行径,不亚于落井下石,你心里不忿,小人能理解。可是……可是做生意,万不能意气用事。刚才你要是说几句软话,没准他们就改变了主意。你这样……唉!” 钟灵玉望着他,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然后垂下长长的眼睫毛,望着手中的茶盏,沉默一会儿,方道:“既有人想要闹事,我求了怕也没用,不如留些尊严。” 李管事没话说了。他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光是这些茶农,便是园子里的帮佣,也生了异心。这两日有好几个人来跟我说,今年采茶季,他们家中有事来不了了。” 钟灵玉的睫毛颤了颤。她抬起眼来,看了李管事一眼:“不来的不要强求;来的那些人,工钱提上一成。” 李管事一愣,站起来恭敬地拱手:“是。” 钟灵玉凝望着他:“园子里的其他人都还安心吧?” 李管事张了张嘴,没有立刻回答。 钟灵玉便知情况了。她摆摆手,示意李管事不用说了:“行了,事情我都知道了。有哪些不安心做事的,你列个名单给我,我自有处置之法。” “是。”李管事低头应道,见钟灵玉再没什么话,便行礼退了出去。 看着李管事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钟灵玉这才微蹙了眉,对春立道:“不是说他跟二叔那边的人有接触吗?怎么看着不像?” “是啊。”春立也百思不得其解,“前日小五才看到华管事从他家里出来,脸上还带着笑,怎么这会子看着不像?” 钟德平病逝前将钟家大房托付给钟灵玉照看,钟灵玉自不肯辜负父亲的遗愿,这几日虽在灵前守着,私下里却不肯有一丝放松,派了心腹护卫盯着家里和茶园的几个紧要人物。据护卫小五来报,这李管事跟二房的华管事有多次接触,两人还一块儿喝过酒。 可看刚才李管事的表现,却不像是要背叛大房的样子。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钟灵玉道。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现在有计策要实施,并不想更换茶园管事。所以这李祖青忠心也罢,不忠心也罢,都不影响大局。 她抬起眼来,看向晓谷:“后日便要开始采茶。如果那些采茶人不来,明日你便得去赵村一趟。”又转向雨降,“明天下午你跟元叔下山去,到城里找行通镖局,让他们派人把那几位炒茶师傅接回来。” “好的,小姐。”晓谷道。 钟灵玉点点头,吩咐道:“留下春立和雨降伺候,其他人都歇息去吧。” 几个丫鬟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那场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第二日钟灵玉起来时,便听到鸟儿在树梢上欢快地鸣叫,天边发白,似有太阳要升起,雨竟是停了。 她刚用过早膳,便听得雨降来报:“小姐,孙公子派人过来说,他打算跟何公子、易公子一块儿上山玩两日,到时候跟他们一起回府城,所以就此跟小姐辞行。” “小姐。”立春面有忧色,“孙公子会不会因为昨日的事心中不快?远了咱们?” 钟灵玉摆摆手:“无需担忧。就算表兄不喜,但此次他既来,往后逢年过节两家自然会走动起来。这孙家的权势咱们不说,大家也能看到。该忌惮的自会心存畏惧;不以为意的,咱们也借不了孙家的手来惩罚他们。毕竟孙家跟咱们多年不来往,又隔了几层亲,咱们这还是钟家内斗,外人不好插手。这件事,咱们更多的还是靠自己。” 春立低低地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钟灵玉抬起头,吩咐至冬:“你去跟少爷说,让他跟表兄他们一块儿上山。叫他别担心我,能跟表兄、何公子、易公子相处愉快,便是帮到我了。” “是。”至冬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几个丫鬟都知道,钟灵玉既说了上面那些话,便不会再存着依靠孙家的想法。让至冬跟钟灵名这样说,不过是哄着他上山去玩玩,散散心罢了。 待得至冬来回复,说孙学文马上要出发了,钟灵玉便出了门,亲自到茶园门口相送。 虽男女有别,但昨晚彼此打了照面,且孙学文还想要伸手相帮,于情于理钟灵玉都要来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何道安透过车窗,看了立在茶园门口的钟灵玉一眼,转头对易颜道:“这个姑娘有点意思,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稳。对于她如何应对这局面,我倒是感兴趣起来了。” 易颜安澜凝视着渐渐远去的钟灵玉那窈窕的身影,嘴角勾了一勾,没有说话。 何道安也不在意,转头吩咐自家小厮:“竹鱼,关注一下钟家。” “是。”竹鱼应了一声,掀起另一边的车帘,冲着窗外的护卫吩咐了几句,那护卫便勒住了马,调头离去。 何道安大概是怕易颜误会,忙解释道:“她那表兄,不是个能理俗事的,靠他不住。咱在这住了一晚,也算是承了她的情,举手之劳,能帮就帮她一把吧。” 易颜淡淡地瞥他一眼:“我说什么了?” “……”何道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轻咳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会易颜。 他们四人上山,各乘两辆马车,何道安和易颜一辆,孙学文和钟灵名一辆。因此两人说起话来,毫无顾忌。 这边钟灵玉送走四人,便开始处理茶园事务。钟德平病重去世,停灵十几日,再到下葬,历时差不多一个月。这一个月来茶园全由李管事打理。李管事跟钟德清私下里有来往,没准就会在茶园的管理上做文章,这也是钟灵玉急着上山的原因。 她换了衣衫,着一身轻便衣裤,带着晓谷、雨降和元浩康父女三人,外加两个护卫,从山脚下开始,慢慢地往山上爬,沿路查看茶树的情况。 此时正值初春时节,又是清晨,山中雾气升腾,云蒸霞蔚,宛若仙境。一株株半人高的灌木茶树沐浴在这云雾之间,被天地灵气所滋润,片片叶子碧绿如洗,苍翠欲滴。更有那植株尖上,孕育了一冬的养分都被这春日的温度和湿度所激,冒出最幼嫩的芽儿来,披着白毫,在微风中摇曳,这是一年中每株茶树最精华之所在。 钟灵玉站在半山腰上,回望着这仙境一般的景象,心情顿时一缓,她缓缓地出了一口长气。 第十章某人该心疼了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晓谷和雨降对视一眼,也暗自舒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在外人看来,自家小姐坚强得似乎无情,流泪的时间少,所有的时间都在如陀螺般忙碌。唯有她们知道小姐的苦。多少个日夜,小姐都彻夜难眠。到了早上,她又得将家中的重担全都挑在柔弱的肩上。她如履薄冰,唯恐护不住家业,辜负了父亲的遗愿。 她们这些丫鬟,都暗自担心着主子,生怕她被悲伤与压力压得透不过气来。如今看到钟灵玉似有舒缓,她们悬着的那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小姐,您看这下面薙过草,松了土,施了肥,茶树也生长得不错,可见那李管事还是认真做事的,至少没糟践这茶树。”晓谷开口道。 钟灵玉点点头,转身朝上走:“走吧。” 一行人把茶园都巡视了一遍,看到茶树都被护理得极好,茶叶生长良好,钟灵玉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茶园,是钟家大房的根基;而那些茶农的毛茶,不过是锦上添花。只要有这茶园在,即便舍弃了那一笔生意,也伤不了根本。 待钟灵玉从山上下来,已是午时了。春立等人早已张罗好了饭菜。吃过饭,李管事便进来禀道:“小姐,小人派人去打听了,昨日来过的那些茶农,都愿意按照合约上的规定,给咱们赔偿银两。” “是只明前茶违约,还是明前和雨前一起?” “明前、雨前一起。” “嗯,我知道了。”钟灵玉点点头,表情平淡,似乎这些人的选择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李管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李管事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钟灵玉抬起墨玉般的眼眸,看着李管事。 “小姐,咱们在巴县和涪陵郡都有茶庄。光靠咱们这茶园里出的茶,恐怕不够。要不,您派人把少爷叫回来,让少爷跟小人去那些茶农家里坐坐,再劝他们一劝?” 钟灵玉凝望着李管事,目光慢慢变得柔和。 她摇摇头:“不必了。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李管事的眉毛紧紧皱起,不住地叹气。 钟灵玉笑笑,也不开解,又问:“除了昨日来的那些茶农,其他茶农如何,你们可有走访?” 李管事点点头:“去问过了,他们倒没别的想法。只要钟家照常收茶,他们就卖茶。不过……”他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改变主意的这些,只是零散茶农,手中的山地不多。所有人加起来,也没多少茶。而且,炒制的毛茶质量怕是要不好。” “没事,你把茶园这一块的茶管理好就行。其余事,不用管。” 钟灵玉不听劝,李管事也无法。他不过是个下人,呈钟德平的青眼,提拔做个管事而已,在主人固执时,他只能听命。 看着李管事离去时略略佝偻的背影,至冬似有不忍,对钟灵玉道:“小姐,奴婢看这李管事不像是被二老爷拉拢的,咱们何不把计划透露给他一二,也好让他放心。” 钟灵玉还没说话,春立就对至冬喝斥道:“就你最心软。不说李管事现在敌我未分,即便确定了他的忠心,小姐这计划关系重大,又岂能泄露给他人?你可别因为一时心软,就坏了小姐的大事。” 至冬讪讪然低下头去,抿着嘴不敢作声。 钟灵玉这四个丫鬟,是钟德平从小就买回来,帮女儿精心培养的。春立为人庄重,处事公允,精于谋算,几个丫鬟都服她管,是钟灵玉身边的第一人;至冬则是算学上的一把好手,钟灵玉入主内宅时,家里的账务都归至冬打理,她还有一手好厨艺,还通些药理;晓谷和雨降就不用说了,一身好功夫,能贴身保护钟灵玉的安全。 最难得的是,这四个丫鬟都是从七、八岁就跟着钟灵玉的,她们的忠心不必担忧,是绝对忠城的。 像至冬这样,即便心软,但不经钟灵玉同意,也绝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行了,至冬你去算算,那些茶农这一次要赔偿多少银子给咱们,那可是出自二老爷的腰包,够他心疼一阵子的了。”说起这事,钟灵玉的心情就格外好。 钟德清那人,心眼小,最爱占便宜,小时候因为钟老太爷偏心钟德平,便对长兄心生恨意。待得分家产时,看到钟德平除了三兄弟平分应得的那份家产,还有比这份家产更丰厚的母亲的陪嫁,心里顿时极度地不平衡起来。这些年,没少给钟德平下绊子。 第十一章问话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所以能让他吃瘪,钟灵玉自然开心。 “是。”至冬一扫刚才的讪然,欢快地应了一声,抱着账本跑了出去。 而此时,松萝山上,何道安、易颜、孙学文三人正坐在大西大师的禅房里,品着大西大师亲手炒制的茶,一脸陶醉。 大西大师向跟钟灵名问道:“你是钟家大房的公子吧?玉儿小姐近来可好?” “是。”钟灵名非常惊异大方大师竟然知道自己是谁,而且还特意问及自家姐姐,忙道,“我姐姐挺好的,现在正在茶园里忙着采春茶的事。上山前她还让我带话,给大师您请安呢。” “嗯,有空的话,让她上山一趟,就说我找她。” “是。”钟灵名忙答应,心里十分高兴。 大西大师年岁已高,都已年近八十的老人了。因其创制了大方茶、虎丘茶和松萝茶,名声显赫,在涪陵的地位极高。那些有意要做茶生意的人,总喜欢到松萝山来拜访,就希望能得到大西大师的真传,制出更为正宗的茶来。可大西大师借口年岁已高,不理俗事,吩咐寺里将这些客人都挡在门外。 今天能在松萝庵见到大西大师,喝到他亲手炒制的茶,听何道安的口气,这还是借了易公子的光呢。却不想大西大师竟然主动邀请自家姐姐上山,这怎么不让钟灵名既兴奋又自豪? 听到大西大师的话,何道安和易颜、孙学文也十分诧异。何道安忍不住问道:“大师,你找钟姑娘有什么事?” 大西大师是个十分慈祥的老人。他笑眯眯地看了何道安一眼:“不过是聊些关于茶叶的事。” 何道安见大西大师似乎无意于说这话题,识趣地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心里对钟灵玉越发的好奇。 傍晚回到借住的禅房,他忙招来小厮竹鱼问道:“塘流回来了没有?叫他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塘流就是那个被竹鱼吩咐回茶园打探消息的护卫。 “还没回来。爷要知道消息,小人派人去把他叫回来。” 何道安挥挥手:“去吧。” 他的这些手下都是训练有素的,不过一顿饭功夫,竹鱼就进来禀报,说塘流回来了。而塘流这个彪形大汉,正跟在他的身后。 “说说茶园的情况吧。”何道安吩咐道。 易颜原本拿着一本书在看,见塘流进来,他撇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看他的书。 “……那些茶农都赔了高额的违约金给钟家大房。原定了来采茶的雇工也有一半没来。不过钟家大小姐似乎早有准备,立刻派了马车去别的村落拉了十来个人来帮着采茶。” 何道安见塘流说完这句就不说话了,一脸恭敬地站在那里,顿时不耐烦起来,问道:“然后呢?” 塘流愣了愣:“什么然后?” 何道安怒瞪他一眼:“然后她又做什么了?” 塘流挠了挠头:“没做什么呀,然后公子就派人把小的给叫回来了。” “……” 屋子里沉默了好一阵。 半晌后,何道安才皱着眉毛喃喃自语道:“就这么简单?也就说,她直接放弃了那一部分茶?不是说她有后手的吗?难道这就是后手?”说着,他转头看了易颜一眼。 此时易颜终于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回视了何道安一下:“或许她还有别的安排呢?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说大话的。” 第十二章偷偷下山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何道安这才确定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觉得。虽然咱俩年岁不大,但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他转头对塘流道:“过两天我们就回府城去了,你留在这里看着钟家,有什么事及时回报。” “是,小人明白。”塘流施了一礼,方才离开。 十天后,山坳的栀子园里,至冬将锅里的茶叶扫出来,倒到簸箕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炒完了。” “大家辛苦了。”钟灵玉头上包着头巾,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裤,打扮得跟个农家姑娘一般。她把手上的簸箕递给一个妇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旁边的两个老农模样的人将茶抄在手心里,对着光线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又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味道,竖起了大拇指:“几位姑娘炒的茶,已跟我们炒的没什么区别了。真不愧是小姐身体边的人,就是聪明,一学就会。” 这表扬让四个丫鬟眉开眼笑。 钟灵玉看着场中的几人,也一阵心慰。 钟德平还在世时,她就有一个想法,正准备跟父亲说说,改变一下家中的经营策略,却不想这想法还没来得及说,父亲就去世了。如今受到钟德清的各番挤压,她便准备将计就计,将这策略提前实施出来。她相信,在她的运营下,钟家大房不光不会没落,反而会比以前更加兴旺。 这个策略中,炒茶技术便是最关键的一环。所以她从去年起,一有机会就会跟着炒茶师傅学炒茶。而她身边的丫鬟见状,也跟着学起来。几个炒茶工年纪大了,钟灵玉给的价钱高,最重要的是这些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不可能专业炒茶,不会抢他们及后代的饭碗,自然乐得倾囊相授。在他们的指点下,大家进步神速,如今炒出来的茶,跟最好的炒茶工也不遑多让了。 “大家把茶都装进锡罐,一会儿下山的时候,茶叶跟咱们一块儿走。”钟灵玉吩咐道。 “是。”大家应着,手上迅速收拾东西,抬的抬,抱的抱,将装了茶叶的锡罐端了出去,一直端到钟灵名所住的院子。 钟灵名这个院子,何道安、孙学文这些人都住过,谅钟德清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使手段在这里放火,所以钟灵玉便将这些天所有炒好的茶,第一时间都端到了孙学文原先住过的卧室里,由元浩康和几个护卫守着,寸步不离。 “姐,全都炒完了?”钟灵名听到声音,忙从屋子里迎出来。 “嗯,全炒完了。”钟灵玉看大家把茶放好,转头吩咐元浩康,”叫他们去套马车,直接到这院子来装车,我们立刻下山。” 元浩康应声而去。 元浩康是个做事极细致的,又做过镖师,对如何隐匿行藏十分在行。不一会儿他就赶着三辆马车回来了,正是钟灵玉、钟灵名等人上山时所乘的那几辆。 他向钟灵玉提议道:“小姐,小人担心有人会在半路拦截捣鬼,不如将茶全放到这三辆马车上,再让晓谷、雨降跟车,装着是小姐您和少爷下山的样子,您二位明日再下山。小姐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好。”钟灵玉赞许道,”为装得像一些,我也一起下山。” “这不行,有危险。”元浩康可忙道。见钟灵玉执意如此,他苦口婆心地道:“损失些茶不要紧,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可如果姑娘您有个好歹,大家可就没指望了。” “是啊,姐,您可别犯险。”钟灵名也阻拦,”要想装得像,不需要你去,我去就行了啊。” “少爷跟车倒是可以。”吴正浩冲着苏世昌点点头,”少爷是男孩子,不存在什么清誉问题。而且说句不该说的话,咱家还有个三少爷在,即便二少爷有个什么,二老爷也夺不了咱家的财产,所以他不会谋害二少爷的性命,安全上有保障。如果姑娘实在不放心,就让少爷跟车好了。” 钟灵玉看看还没自己高的弟弟,又听得春立等几个丫鬟也七嘴八舌地劝阻,她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好罢,就听你们的。我不去了,让名儿去。” 钟灵名握了握拳,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这阵子看着姐姐受累,他却帮不上丁点儿忙,心里正内疚呢。这会子能独自担当一面,这半大的孩子便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能担起家中重任了,自然十分高兴。 元浩康和几个护卫将茶罐一一搬上车,每辆车都留下能容两人坐的空间,钟灵名带着小厮生坐在前面一辆,雨降和晓谷坐中间一辆,假装钟灵玉在车上的样子,至冬则坐在最后一辆。大家上车坐好,车队在吴正浩等人的护卫下缓缓驶出了茶园。 “小姐,她们不会有事吧?”至冬有些担心地道。 “放心,咱们制茶的时间结束得早,而且一结束就立刻下山,就算二老爷派了人在山上打探消息,也传不了那么及时。他们要在半路上布置,起码也要到明天了。今天下山是安全的。”钟灵玉很笃定地道。 这些年,因为钟德清跟钟德平不对付,老给大房使绊子,倒让钟灵玉把这位二叔的性子摸得透透的。钟德清这人,自私贪财,能力却很一般,做事虽有一股子冲劲,为人却不够细致严谨。每次出招都有许多漏洞,实在不足以为惧。 主仆三人回了后宅的院子,却没看到一位穿着土黄色劲装的男子,骑了一头骏马从后山急驰而下,追着钟家的马车去了。 这位正是何道安留下来的马彪。 两个时辰之后,元浩康回到了山上,身边还跟着个老妇,正是跟孙学文一块儿来悼丧的吴嬷嬷。 “咦,吴嬷嬷,你怎么没跟表兄一起回府城?”钟灵玉惊讶地问道。 吴嬷嬷作为下人,不好说孙学文跟何、易两人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完全是把她这个下人给忘在钟家了。她是春立等人回到钟府,才得知这一消息的。 “我家公子走的时候不放心,特意叫老奴留下来,帮帮小姐。这不,知道小姐有麻烦,老奴便跟元护卫上山来接姑娘了。”吴嬷嬷笑眯眯地道,话说得极漂亮。 “玉儿谢过表兄,谢过吴嬷嬷。”钟灵玉感激地福了福身。 “小姐快别客气。老奴一个下人,哪里受得起小姐的礼。”吴嬷嬷忙拦住钟灵玉,又气愤地道,“小姐别急,你那二叔欺人太甚,真当咱们孙家没人了?待老奴回去府城,定会将这事跟老太爷禀报。到时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哼!” “多谢……”钟灵玉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遇上钟德清这种极品亲戚,她也是没法。 第十三章又生事端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吴嬷嬷摆摆手:“大小姐您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吗,如果没有,咱们就上车回去吧。估计天黑得早,要是不抓紧时间出发的话,怕是天黑之前到不了家。” “奴婢去拿行李。”至冬听得这话,不等钟灵玉吩咐,就往屋子里跑。 钟灵玉上山时不过是带了几身衣服,,至冬早已收拾妥当。这会子拿出将包袱一拎,就可以上车了。 有吴嬷嬷在,钟德清即便有心想在路上制造些麻烦,也不敢妄动,钟灵玉一行人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巴城。 “小姐……”与吴嬷嬷一同上山的春立眼看着马车就要到苏家了,唤了钟灵玉一声,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钟灵玉淡然道。 “叶家派人上门了。下午就来了,一直没走,现在那位李家夫人那里数落小姐的不是呢。”春立说完,惴惴地看着钟灵玉。 她担心自家小姐生气。 “数落我什么不是?”钟灵玉奇问道。 “说……”春立瞄了吴嬷嬷一眼,“说小姐您不守妇道,抛头露面……”说到后面,她吞吞吐吐。 显然,叶家的话不止这些,恐怕还有更难听的话,只是春立不敢说。 这些话,要是换作其他的姑娘家家听了,都会委屈地想哭。可对钟灵玉来说,却像这些话说的不是她自己一样,毫无反应。 她淡然一声:“叶家来说这话,是我那好二叔出的主意吧?” 春立默然。 这件事,明摆着的:没人去叶家嚼舌根,这么短的时间里,叶家人又怎么会知道钟灵玉上了山,来得如此及时? 主仆二人的话语稍歇,吴嬷嬷适时地插了句嘴:“春立丫头刚才所说的叶家,可是大小姐的未来婆家?” “正是。”春立选择当着吴嬷嬷的面说这话,也有借孙家权势压一压叶家的意思,当即接话道,”叶家是在城里做绸缎生意的。十年前我家老爷行商的时候遇上劫匪,叶老爷正巧路过,救了我家老爷一命,两家遂成通家之好。他家太太见我们姑娘生得美丽,便派人求亲。我家老爷碍于救命之恩,又看叶家大少爷品貌端正,便许了这门亲。” 吴嬷嬷闻言,看了钟灵玉一眼,见她表情淡淡地不说话,以为她是心里担忧,遂拍着胸脯道:“小姐别怕,一切有老奴呢。一会儿老奴借着孙家的名头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保管他们不敢再指手划脚、说三道四。” 钟灵玉摇摇头,悠悠叹了一口气:“其实这桩亲事,我并不喜欢。爹爹看那叶家生意做大后,家风不如以前好,也挺后悔当年冒然答应亲事。只是退亲对女孩子来说不是好事,我娘又死活不同意,我爹担心退亲后再难寻好亲事,这事就拖下来了。” 说到这里,她朝吴嬷嬷歉意地一笑:“所以没准这回他们来闹反是好事。我们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的,如果我不抛头露面,家中就没个主事的人。难道要我为了自已的亲事,不顾娘亲和弟弟,直接把父亲苦心赚来的家财送给他人么?叶家来说这话,就是不顾我钟家大房的死活。这样的婆家,要来何用?玉儿想,趁早退亲算了。所以嬷嬷的好心,玉儿感激不尽。不过这件事,就先不劳烦嬷嬷。待看他们怎么做再说罢。” 吴嬷嬷插手这件事,无非是看在钟灵玉的面上,想让钟灵玉承孙家的情。此时钟灵玉不愿意让她插手,她自然乐得清闲。 再说,照她近来接触钟灵玉以来,她发现,这位钟家大小姐表面看起来温和好说话,其实行事果决,也十分聪慧,事事都有自己的算计,再加上生的如此美丽,以及钟家优厚的陪嫁,想再要找一好婆家再容易不过。没准她回涪陵孙家一说,孙家太太都有意这门亲事呢。 退了叶家这门亲,或许会更好。嫁给这等商户人家也是委屈了人家。 她点点头道:“如此,老奴便且看着。只小姐别太委曲了自己。” “玉儿会的。”钟灵玉朝她感激一笑。 马车在钟家大房宅子门前停了下来,钟灵玉下了车,便听得大门内有人在欢喜地叫道:“小姐回来了。” 不一会儿,便有好几个奴仆从里面迎了出来,恭敬地向钟灵玉行礼:“小姐回来了?” “小姐一路辛苦了!” 钟灵玉点点头,领着众人直接进了后院。 “小姐,您回来了?夫人听闻您回来,特地让奴婢在此等您。”一个三十好几来岁的妇人在门口站着,见钟灵玉进来,忙行礼道。 她是庄氏的陪嫁丫鬟,后来嫁了家中一个姓丁的管事,大家都叫她丁妈。 “你去回夫人,等我先回房换身衣服再去给她请安。”钟灵玉的态度不冷不热,朝丁妈妈微一颔首,直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丁妈妈讪然一笑,目送着钟灵玉进了院门,这才转过身去,望着秋意居的方向,叹了一口气。 平时钟灵玉对下人甚是和气,尤其是秋意居的下人,都给予了一定的礼遇和尊重。家里下人谁不羡慕秋意居的人,觉得她们沾了夫人的光,时常能得到大小姐的赏赐,在人前格外体面。但谁又能知道,她们所得的这份礼遇和尊重,是建立在她们能劝住夫人的基础上的,一旦劝不住夫人,让她做了糊涂事,她们就得承受小姐的怒火。 一看刚才钟灵玉那态度,丁妈妈就知道,小姐定然对她们不满意了。可她们有什么办法呢?夫人这个人吧,耳根子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最是好哄。但一旦涉及到儿女之事,尤其是长女的婚姻问题,她就固执得要命。大老爷生前就拿她没办法,她们这些下人,又怎么能劝得住?更不要说,还有人在她耳边挑唆呢? 丁妈妈带着许些愁容,回了秋意居,一进门,就对上张嬷嬷探索的目光,她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转脸对庄氏笑道:“大小姐已回院里去了,说换了衣服就给您请安。” 庄氏张嘴刚要说话,她旁边一个穿白色绸缎衣、头戴珠翠的妇人就伸头朝外看了看天,开口道:“看看,亲家,我说对了吧?这眼看着天都黑了,灵玉才回来,一路上荒山野岭的,要是遇着那劫财的歹徒,灵玉又生的一副好皮囊,歹徒见了说不准心生歹意,那玉儿可是毁了,总不能让我们家娶一个不贞之人吧?亲家也是读书人出身,最是明白规矩的,想来也该知道,女儿家无非就是‘贞静’二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正理。一会儿大小姐来了你可得好好说说她。否则,我们怕是得重新掂量这门亲事了。” “不不不,亲家嫂嫂放心,我等会儿一定好好说她。”庄氏慌忙摆手,接着又抹起泪来,“唉,她也是没法,我家老爷忽然就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她两个弟弟还小,我又不顶事,眼看着就是采春茶,她是迫不得已才出来主事的。现在茶也采完了,剩下那些事自有家中管事去做。到时候她就会好好呆在家里的,哪儿都不去,这个我能保证。还请亲家嫂嫂回去跟亲家夫人说,让她多宽待些,原谅玉儿” 十四章自视甚高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那妇人是钟灵玉未婚夫叶晓青的隔房嫂嫂,娘家姓高,因生得一张利嘴,会奉承叶晓青的母亲叶夫人,做事也算伶俐,这次便被叶家派来兴师问罪。 听得庄氏的话,她冷笑一声:“什么迫不得已?我怎听说你家二老爷主动说要帮着照看茶园,还保证茶园的出息绝不低于大老爷在世的时候。可大小姐却一口回绝,而且放着生病的老夫人不管,一刻不停的就上了山,在山上一呆就十来天。亲家啊,灵玉这做法,不让我们多想都难呐。我那弟弟听了这事,气得很,直接找了夫人说要退亲呢。” 听到这话,庄氏顿时张惶失措,不停地说着软话,央求高氏回家帮钟灵玉说好话,又取了自己手上的一对镶宝石的金镯子,塞给高氏,高氏这才松了口,答应回去帮说好话。 见得这情形,张嬷嬷和丁妈妈对视一眼,都暗叹一声。 这高氏,不过是想扯着虎皮做大旗罢了。亲事既定了,哪有那么容易退的呢?钟家可不是毫无根基的小老百姓。高氏这么说,不过是看庄氏软弱,吓唬她罢了,无非是想从她手里得些好处。 可庄氏就是看不透,被这高氏吃得死死的。 说了这会子话,钟灵玉还没来,高氏便不耐烦了,抬头看看天:“哎,这天都快黑了,灵玉再不来,我可要回去了。”说着便站了起来。 “亲家,你再坐坐,再坐坐。我让人去催一下。”庄氏慌忙拉着宋氏,又一连声地叫人去催钟灵玉 “大小姐来了。”一个小丫鬟从门外跑了进来。 “来了来了。”庄氏松了一口气。 高氏要走,不过是做个样子,唬一唬庄氏。见得钟灵玉来了,便整了整衣衫,坐了下来。但下颌微抬,端着个茶杯似乎正专注的品着茶,眼睑微垂,根本不看钟灵玉。 钟灵玉进门,对庄氏行了一礼,唤了声“母亲大人”,这才看了高氏一眼。见她鼻孔朝天,并不向自己打招呼,她微微一笑,在庄氏身边坐了下来,问张嬷嬷:“这几日我母亲的身子可好?” 张嬷嬷叹了一口气:“夫人总说没胃口,不想吃,吃饭时随便吃两口就放筷子了。睡上入眠难,好容易睡着了,又时常惊醒。这些日子总没精神。” 钟灵玉便看着庄氏,劝道:“母亲,我知道因为爹爹的过世,您特别伤心,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可您不为自己着想,也看在我跟弟弟的面上。如果您有个好歹,我跟弟弟可怎么办?您也别整日在屋里坐着,天气好时多到花园里走走,现在正是杜鹃开花的时节,您多赏赏花去。我听说南边有种变色的杜鹃,早晚开的花朵儿颜色不一样。我派人打听着,到时候给您买几株来种在花园里。” 说着,她又吩咐张嬷嬷:“一会去请郎中来,给我母亲开两副开胃安神的药,调理一下身体。再吩咐厨房,多琢磨些夫人爱吃的菜,宁愿做少些,也多花些心思,做精细些。” 张嬷嬷应了,劝庄氏道:“夫人,不是我说,满巴城的小姐公子,有多少像我们小姐这样孝顺的?她小小年纪,又是个姑娘家,家,难道不想呆在家里绣绣花看看书,过清闲的日子吗?现如今里里外外地忙乎,所有的重担都扛在肩上,是为着何?不是老奴多嘴,按理说,老爷不在了,您是这个家的主母,姑娘、少爷的母亲,家里的所有事都得您担起来才是。可您现在不能出来主事,小姐不光要忙家里家外的事,还得操心您的吃睡,担心您的身体,您于心何忍?您看看小姐,都瘦成什么样儿了?” 照理说,张嬷嬷是下人,这话原不该她说。但一来她是庄氏的奶娘,庄氏亲母早逝,她算得是庄氏的半个母亲,说些教训的话,也算不得迂越。再者庄氏这软绵绵的性子,烂鼓需得重锤,不把话说得重些,她根本听不进去。 庄氏虽性子软,却是个合格的母亲,平日里很是关心儿女,即便对庶子钟灵名和庶女钟灵蓉,她都是一副慈母之心,嘘寒问暖,关怀倍至。 此时听得张嬷嬷的话,抬眼看到钟灵玉果然瘦了很多,小小的脸儿又尖了尖,她的心一下揪了起来,关切地问钟灵玉:“怎的瘦成这样?在山上很辛苦?那里的厨子做饭不用心?”又表态道,“娘这里定会好好吃饭睡觉,你不用担心,你照顾好自己就行。还有啊,外面的事情都有管事,事情都给他们做就是,你少操些心,更不用事事亲历亲为。要实在不行,就把茶园……” 第十五章自作聪明高夫人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打断她的话:“母亲,您千万别再说把茶园给二叔管的话。爹爹把家业交到我手上,我操心一两年,待名儿大些,便一份不少的交到弟弟手里。为弟弟守住家产,是爹爹临终前叮嘱我的。要是交给二叔管,到弟弟成年的时候,是否能把产业拿回来都是回事;即便拿回来,又还能剩下多少呢?所以,我辛苦不算什么,丢了家业可是大事。” 她知道,母亲虽然疼爱她,但儿子才是她的命根子。只有拿钟灵名来说事,庄氏才能把这话记牢。 想到这钟灵玉心中不免黯然,只恨不是男儿身…只恨不是男儿身啊… 庄氏劝钟灵玉把茶园交给钟德清管,是心疼女儿;现在一听这事涉及儿子的财产,她就不再坚持了,只叮嘱道:“那玉儿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会的,母亲。”钟灵玉应着,不过会不会真的做,那就不得而知了。 那高氏在钟灵玉进门时不理她,是想等着钟灵玉耐不住先低头向她行礼。却不想钟灵玉进门后就看了一眼就没理过她,跟庄氏一来一往地说得起劲,就仿佛这屋里没她这个人似的。这让高氏很是郁闷。 她不得不咳嗽了几声,想要引起庄氏的注意。她明白,母女两人,最好拿捏的是庄氏。 她这举动,成功吸引了庄氏的注意。庄氏听得咳嗽声才想起她来,忙对钟灵玉道:“这是叶少爷的嫂嫂叶家二奶奶,受叶夫人所托来看看我们。” “嫂嫂?叶家二奶奶?”苏玉畹诧异地一挑眉,“叶少爷不是独子么?怎么会有嫂嫂?而且,为什么这位是排行第二?” 巴城的人可都唤叶晓青为叶大少爷。 庄氏对这问题也没想明白呢。她转头望向高氏。 高氏这架子便摆不下去了,只得悻悻解释道:“我丈夫的曾祖父,跟叶大少爷的曾祖父是亲兄弟。因隔得远了,子孙又多,排行时便各算各的。我家丈夫在我们那一支里排行第二,叶大少爷在他们这一支里是长子,故此才有了这些个称呼。” 钟灵玉恍然:“原来如此。” 春立在她身后捂嘴偷笑。 小姐可真是太坏了。 高氏是近大半年时间里才到叶家走动的远房亲戚,在叶家并不是个重要的存在,但自订亲后就密切关注叶家情况的钟灵玉,对高氏的情况还是了解的。是才她这一问,是故意让高氏难堪的。 高氏却有些郁闷。她特意穿了体面的衣服,又借了两件贵重首饰,无非是想在钟灵玉面前搏个体面,摆出婆家嫂嫂的面子来,让钟灵玉对她产生敬畏之心;再借叶夫人的虎皮吓一吓钟灵玉,往后钟灵玉进了门,那不得对她恭恭敬敬的?一旦成功了,她就算是拿捏住了叶家少夫人,日子可就好过了。 却不想钟灵玉一句再普通不过的问话,就把她费力凑出来的面子。打散了。 但高氏表面上却丝毫不露,淡淡道:“我们跟叶大少爷那一支虽隔了两层,但叶家人最是讲规矩的,长幼尊卑再分明不过。晓青见了我,也得恭敬地叫声嫂嫂,从不敢有丝毫轻慢。我丈夫讲的话,他也是肯听的。” 钟灵玉听了这话,只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钟灵玉不作声,庄氏自然不好让屋里冷场,接过高氏的话笑道:“这是自然。不管隔了多远,不管贫富贵贱,亲戚终究是亲戚,这礼数,自然是要讲的。叶大少爷是个讲规矩的人,自然不会对亲戚们无礼。” 她本意是附和高氏,让屋里的气氛融洽一些,但高氏话里的威胁意味,却被她这一句附和完全冲淡了。 看到高氏那张越发郁闷的脸,丁妈差点笑出声来。她忙转过脸去,生怕被庄氏和高氏看见。 庄氏是糊涂人,高氏也不巴望她能听出自己的话外音。她抬眼向钟灵玉看去,期望在钟灵玉脸上看到她想要的效果,却不想这一眼却对上了钟灵玉那双满含深意的眸子,似乎自己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高氏忽然一阵心里发冷,只觉得自己的伪装和算计都钟灵玉都知道。 十六章请瞧瞧自己几斤几两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不过随即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钟灵玉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女孩,原先又生活在父母的庇佑之下,能懂什么?就算现在咬牙担起家里的重担,顶着二房的压力,也不过是死撑罢了,她还能聪慧到看穿自己的打算? 而这时候,钟灵玉开口了:“可我怎么听说,二夫人这一支似乎…不怎么跟城里这一支来往?而且”她朝高氏的头上扫视了一圈,“经济上好像不怎么宽裕吧?二夫人这首饰……不会…是…借的吧?” 高氏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被钟灵玉这个小姑娘看破自己的第十七章三夫人的心思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高氏这边一面打算着,一面往外走,而西边隔着几堵墙的三房的院里,孔氏正伏着身子在桌边给女儿裁剪衣服,神情专注。 “夫人。”她的丫鬟兔娟走了进来。 孔氏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剪刀,转过身来问道:“怎么样了?” “打听出来了。我妹妹说,刚开始大小姐没进屋时还好,后来大小姐回来,进去后不知说了什么,里面便嚷嚷开了,那叶二奶奶大叫大喊的,闹得十分不愉快。” 兔娟的妹妹兔葵,是庄氏屋里的二等丫鬟。孔氏想探听大房的什么消息,总是通过兔娟姐妹俩人。现如今大房与二房明争暗斗,她对这事极为关注,近来对兔娟便极为倚重。 孔氏皱起眉头:“怎会这样?庄氏不会这么蠢,在言语上冲撞婆家的人吧?” 兔娟摇摇头,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赶紧说。”孔氏知道自家这丫鬟行事稳重,没有经过证实的事她是不会说的。可她需要的就是小道消息。 兔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刚才奴婢过来时,听厨房管采购买的婆子在讨论,说昨天遇见二房的仪嬷嬷在外面酒楼里喝酒,跟她在一起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听她们描述的模样,奴婢觉得那人似乎正是叶二奶奶。” “哦?是哪个婆子?”孔氏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也不等兔娟回答,便急急地道,”这样,你赶紧去叫那婆子跟你一道,到大门口等着,辨一辨昨日跟仪嬷嬷喝酒的是不是叶二奶奶。” 兔娟不敢耽搁,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去了。 孔氏也不裁剪衣服了,在屋里来往走动,似乎心神不宁。 兔娟也没让她等多久,盏茶功夫不到就回来了。 孔氏急迎上去:“怎么样了?” “幸好夫人吩咐得及时,奴婢跟胡婆婆刚到门口,那叶二奶奶就出来了。可巧二房的仪嬷嬷就在大门口跟人闲聊。那叶二奶奶见了她,也不避着旁人,招手就把她叫过去了,眉宇间不大和气。仪嬷嬷神色慌慌张张的,赶紧把她拉到了僻静处。两人也不知在那里说了什么,仪嬷嬷出来后一脸为难,后来叶二奶奶便上车走了。” 兔娟说着,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胡婆婆辨认了,昨日跟仪嬷嬷一块喝酒的,正是这位叶二奶奶。” 孔氏闻言脸色铁青,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她可不认为是钟灵玉会在言语上激怒高氏,有意想要退亲。叶家也是城里有名有脸的富贵人家,叶晓青念过书,容貌俊美,虽是家中独苗,却没被家人宠坏,父亲去世后就独自支撑起家中生意,这两年表现出来的精明强干,无人不夸赞。虽在女色上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但对于男人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如今钟家大房这个样子,正需要叶晓青的帮助。钟灵玉怎么可能冲撞叶二奶奶,得罪婆家呢? 再者,钟灵玉是她看着长大了。这孩子是个极聪慧极有分寸的人。明知得罪婆家对她没好处,她又怎会做这种蠢事? 定然是那陈氏用钱收买了高氏,高氏到庄氏面前来胡说八道,强逼钟灵玉不要抛头露面,老实在家呆着,把茶园交给钟德清来管理。依钟灵玉那对对父亲的尊重、对弟弟的维护,她定然不肯,于是双方就发生了冲突…… “真是无所不用。”她恨恨道。 顿了一顿,她忽然站起来,吩咐道:“给我换衣,我要去二夫人那里。” 前阵子她的娘家嫂嫂来,给钟灵如说了一门好亲。那家家境虽然没有钟家那么殷实,却也有百来亩良田,衣食无忧。最难得的是那男孩十分有出息,小小年纪就已考中了秀才,前程可期。为着这事,秦氏着实欢喜了好些天,只等着钟灵如过了百日孝期,两家就议亲。 这时候钟灵玉的亲事可不能有任何差池。 兔娟犹豫着,劝道:“夫人,这样会不会不好?毕竟咱们没有真凭实据,就这么过去说,奴婢担心二夫人不光不承认,还倒打一耙,再去老夫人面前告一回状。” 兔娟这么一说,孔氏便停住了脚步,犹豫起来。 兔娟观察着孔氏的脸色,又继续道:“而且,依奴婢看,二夫人不过是想借叶家的手,逼大小姐放手家中生意罢了,绝没有让叶家退亲的意思。毕竟,二房也有个小姐呢。她不为三小姐、四小姐这两个侄女着想,总得为自己的亲闺女着想吧?二小姐也十四岁了呢,又还没订亲,正是要紧之时。这个时候,二夫人怎敢让钟家小姐传出被退亲的名声?” 第十八章各有奸细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孔氏的神色放缓,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我着急了。” 她对两个女儿的期望,只不过是往后嫁个殷实人家,夫妻和美,人生顺遂;可二房夫妇因着钟灵婷长得美貌,小小年纪便有一股妩媚妖娆之态,人又聪明,便奇货可居,总想给她高攀个有权有势有钱的婆家,好让二房飞黄腾达,有个靠山。故而钟灵玉婷今年都十四岁了,仍然还在寻摸婚事,没有订下亲来。 所以,再如何陈氏也不可能做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来。相比起大房的茶园,钟灵婷的婚事更让那夫妻俩上心。 想通了这一点,孔氏便放松了心态,点了点桌面:“去叫杨梅沏杯茶来。” 兔娟答应一声,正要出去,却见一小丫鬟在门角处朝她招手,她告罪一声,连忙过去,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对孔氏禀道:“我回来的时候,派院里的小丫头过去瞧着,有什么事就及时回禀。刚才那小丫头回来了,说叶二奶奶离开后,大夫人屋里便传出了哭声,不光大夫人哭,大小姐也哭了,哭得可伤心。一屋子的下人也都掉了眼泪。” “唉,作孽啊。”孔氏叹息着,心情更加放松。 钟灵玉也掉了眼泪,可见是叶二奶奶逼得太甚,不是她有意冲撞。陈氏和叶家没有退亲的意思,钟灵玉为自己这门亲事着急,那这事再如何闹,也不会出大乱子。 自己只需在旁边看戏就成。 如此想着,孔氏见兔娟站在那儿不动,瞪她一眼:“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泡茶?”随后又加了一句,”你亲自泡,不用叫杨梅了。” 兔娟脆生生地答应一声,喜滋滋地去泡茶。 她原是孔氏屋里的二等丫鬟,倒茶送水的事儿向来轮不到她做。可这半年来因着妹妹兔葵在庄氏屋里做事,她隔三差五地被孔氏派去打探消息。刚才说话的当口,孔氏不光遣走了杨梅等这个大丫鬟,只留她一人回事,现在还让她泡茶,这是准备提拔自己做大丫鬟了呢。 这时,钟灵玉已从庄氏屋里出来了,用布巾揉着眼睛,好让眼睛看起来更红肿些,一面问晓谷:“兔葵那里可还有什么动静?” 晓谷笑道:“就这么点子事,她通了两回消息还不够,还能再闹出什么动静来?” 春立等几个丫鬟也抿着嘴笑了起来。 自打老爷生病,兔葵就被三房利用起来,常往外通消息,当时知道这事时,她们气愤得要命,立刻就要把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抓起来,狠狠惩戒以儆效尤,是小姐吩咐不要打草惊蛇,只注意防着不让兔葵探听到要紧消息就是。没想到,现如今这个丫鬟就派了用场。 “小姐,兔葵这里还没什么,三太太毕竟对咱们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些情况而已。反倒是李婆子那里,奴婢担心二房要在她身上做文章。如果她往院里花木下埋个什么,那就糟了。”春立道。 钟老太爷发家后买了不少下人,这些下人养了孩子后总想方设法的往少爷小姐房里塞,能做个少爷的得力小厮或小姐的贴身丫鬟,不光月例丰厚,地位也高,一家子在府里都有面子。当时三房人都住在一起,没有分家,这些下人之间沾亲带故的,互相牵扯,极为正常。 那三太太孔氏直到看到大房有变故才想着找个内线,探听些消息;而二太太陈氏,早在十年前就在大房后宅埋下了内线。比如钟灵玉院里修剪花木的李婆婆,当初就是在庄氏院里干粗活的。后来钟灵玉接了内宅的管家权,那李婆子好一番运作,又换到钟灵玉院里来。 众丫鬟听到春立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 “无妨,叫黄婆子盯紧她些就行了。”钟灵玉摆摆手,“留着她,我有大用。” 这李婆子的身份,还是在钟灵玉接管家权时,钟德平告诉她的。二房的内线除了李婆子,还有钟德平外院的随从李康,即李婆子的丈夫。知道有内线时,她也十分紧张,亦如这些丫鬟一样,想要立刻把这些隐患都清理出去。 可父亲告诉她,留着这些人,关键时刻稍加利用,就有大效果。 见钟灵玉主意拿得定,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几个丫鬟都安下心来。 “小姐。”雨降掀帘进来,“安管家回来了,说打听到那人的下落了。” “哦?”钟灵玉抬起眼眸,放下茶碗吩咐道,”让他在议事厅里等着,我马上过去。” 春立忙给她拿了件外衣换了,钟灵玉便往议事厅里去。 钟家大房的管家安九,早已跟妻子周氏在那里等着了,见钟灵玉进来,恭敬行事:“大小姐。” “安管家辛苦了。”钟灵玉点点头,坐到了上首,问道,”那人是何身份?你是如何处理的?” 第十九章红颜祸水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那人是二夫人娘家嫂嫂陈大夫人的外甥女,名叫卫佳欣。卫家本就不富裕,卫姑娘又早早死了爹,日子过得艰难。却因卫姑娘生得好,她娘便想把她嫁到陈家去。陈家的情况,小姐是知道的。咱家二夫人是晚来女,她那两个哥哥如今都快五十岁了。三个侄儿也都三十来岁了,早已成亲,妻室尚在,妾氏都有好几房。嫁给这两人做妾,卫家又不甘心;想嫁给陈家少爷们,辈份又对不上。如今让她时常在陈家呆着,想巴着魏家能得门好亲事;陈家二夫人正为这事烦着呢,就生怕闹出乱子来,叫人笑话了去。但那卫佳欣又没有出格的举动,她不好把这话跟陈大夫人挑明。” 钟灵玉点点头。 安九嘴里所提的卫佳欣,是她在钟德平的葬礼上看到的一个姑娘。这人十五六岁年纪,长相十分出众。在巴城,苏玉凌的容貌已算得出挑了,可跟这卫佳欣比起来,却还是不如,但还是比钟灵玉差了点。不过难得的是那卫佳欣不光容貌出挑,且一举手一抬足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韵味,好几个来吊唁的男人见了她,都走不动道,派下人去打探她的来历。 而这几个男子之中,就有钟灵玉的未婚夫叶晓青。 叶晓青长相英俊,身姿挺拔,在那几个男子中是出类拔萃的。那卫佳欣见了他,也眉目含情,三番几次回头与他对视。 而这情形,偏让钟灵玉遇见了。 要不是这样,再加上这段时间来二房紧紧相逼,她一个人苦苦支撑,独立无助,叶晓青不说来帮上一把,反而掂记着卫佳欣,派人四处打听她的下落,钟灵玉也不会有这样的勇气,生出悔亲的心思来。 “叶晓青找着她没有?”她问道。 安九和几个丫鬟听得这句问话,都抬眼偷偷观察她的神情,见她一脸平静,仿佛这两个人都与她无关似的,几人暗自叹息,都替自家小姐不值。 “没有。”安九道,”陈大夫人倒是个正派人,那日察觉不妥,只在老爷灵前上了柱香,坐了半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饭都没吃。离开时还特意绕了几个弯,然后叫婆子在半道上雇了马车,直接将卫姑娘遣送回卫家去了。她们在葬礼上呆的时间短,又没跟什么人接触,叶少爷又不敢惊动咱家的人,故而派人在附近转了几日,又悄悄派人来咱家打听了一番,无果,便没了动静。” 钟灵玉仍然神色平静,又问道:“打听出她的身份和行藏,你是如何做的?” “小人照着小姐的吩咐,收买了她村里的一个姓张的妇人。那妇人去她家探听过她的口风,卫姑娘心里果真掂记着叶少爷。只陈夫人厌了她,离开时还告诫了她一番,她不敢再去陈家。所以张姓妇人说要帮人提亲,她问都不问对方的情况就直接拒绝了。那她父母似乎也知道叶少爷之事,对卫姑娘的拒绝毫无异议。” 如果那卫佳欣是个安守本份的姑娘,钟灵玉自然不会拿她做文章;可她既有攀附之心,钟灵玉便准备给她个鱼跃龙门的机会。 她吩咐道:“你寻人去摸清楚叶晓青出门的习惯,再叫那个妇人找个借口,让妇人带卫姑娘到城里转一圈,造个机会让他们两人见面。至于以后这位卫姑娘是什么造化,就看她自己了。她要自甘下贱,做那叶晓青的妾氏;或是拒绝诱惑,回家安稳度日,全靠她自己的选择。当然,要是她真有手段,能叫叶晓青心甘情愿地跟家里抗争,娶她作妻,那也是她的福气。这其中的事态发展,你万不要插手。” “小人明白。”安九点了点头。 钟灵玉又叮嘱:“最好是让那妇人以后就呆在卫姑娘身边,给我们做个内应。” “这个小姐放心,那妇人是个惯常给人做媒的,常在外面走动,又能说会道,最会来事。只要给她银子,她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这样最好。”钟灵玉点点头,“一会儿你再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当作花销。别怕费银子,这事需得给我办好。” “这个……”安九犹豫着,还是一咬牙劝道,”小姐,小人知道这话不当是小人说,但老爷在世时对小人不薄,有些话,小人不说不快。那叶少爷虽说在女色上有些不大妥当,为人也有些薄凉,但家境不错,能力也过得去。姑娘守孝三年,待出孝来都差不多十八岁了。到时候再想找个像叶少爷这般条件的,怕是不容易。所以还请小姐三思而后行!” 第二十章杜氏的小心思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这个我早已想清楚,你不必再劝。”钟灵玉道。 这段时间,得知她有退亲之心,奶娘、春立等人又不是没劝过。但叶晓青的两个毛病,是她最不能忍的。以后哪怕嫁个家穷些的,只要老实过日子,只要对她好,也比嫁给叶晓青强。以她的本事,她自然不会让夫家过穷日子,这一点,她还是有自信的。 所以,这亲她是铁了心要退的。 不过这亲该如何退,却有讲究。所以她才步步为营,做了这么些事。 “还有,那高氏回去,她的一番说辞叶太太定然不会轻信,必会派人到咱府上来探听消息。你安排一些人在府门口守着,外出采买的人也都统一口径,就说我把高氏给气走了。具体怎么说,一会儿春立自会交待你。” 安九和春立都答应下来。 这时,门外丫鬟的声音响起:“少爷。” “姐姐可在屋里?烦请姐姐通报一声。”钟灵名那特有的嗓子从外面传来。 不等丫鬟通报,钟灵玉便对外面高声道:“名儿,进来吧。” 不一会儿,钟灵名掀帘进来,朝钟灵玉脸上定定地看了两眼。 钟灵玉摸摸脸,笑道:“名儿一直我做甚?我脸上长花了吗?” 钟灵名没说话,在椅子上坐下来,这才一脸严肃认真地道:“姐,高氏说的那些混账话你别放在心上。待以后我把家业撑起来,定让你在叶家人扬眉吐气。” 看到弟弟这样子,钟灵玉心里一暖。她笑道:“行,我等着毛儿呀让姐姐扬眉吐气的那天~” 见得钟灵玉情绪不错,钟灵名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又皱眉道:“叶家人不会对你有什么看法吧?要不,我明日找叶大哥谈谈?” 钟灵玉好笑道:“你要跟他谈什么?” “自然是叫他别信那些长舌妇乱嚼舌根,再跟他解释解释咱们家里的事,你出面管理茶园,也是无奈。”钟灵名道,“姐,往后外边的事,你都交给我来做就是。我不知道的,你教给我,慢慢地我就会了。再说,有安管家在呢,他也能提点提点我,不会出大错。” 安九赶紧表忠心:“正是。小人的能耐虽不咋的,可外边的事总还知道一二。少爷有什么事,尽管使唤小人。” 钟灵玉虽觉得没有改变自己行事风格的必要,但弟弟能主动提出担起事来,让她既心慰又高兴,不愿意给他泼冷水。 她想了想,道:“这样吧,茶栈那边正要分拣加工毛茶,我又不方便去管,掌柜虽尽心,但没个主家去看着总不让人放心。这些日子,你就多去照应着。”她转头吩咐安九,“安管家,这段时间就跟着少爷,多提点他些。” “小姐放心,小人明白。”安九忙道。 终于不被当作小孩,揽了这么个要紧的差事,钟灵名十分兴奋,把茶栈方面的事向钟灵玉和安九询问了一遍,直到再无疑问了,这才一脸满足的离去。他也等不到明天了,反正茶栈就在街上,离府里也不远,他便准备立刻动身,去茶栈看一看。如果茶栈里一切准备妥当了,一会儿便可叫人把毛茶运过去,让雇工开始分拣毛茶。 看着弟弟步伐雀跃地出门,钟灵玉不由笑着摇头道:“看看,十足的小孩样。” 掌管茶栈的掌柜是钟老太爷留下来的人,最是忠心能干,老成持重。有他看着,再加上钟灵名、安九,茶栈里闹不出什么乱子。 这么想着,钟灵玉这段时间紧绷的弦这才放松下来,转头吩咐丫鬟:“准备一下,我要洗头。” 女子头发长,不能天天洗。钟灵玉这段时间又在山上呆着,很不方便,只得忍着。现在终于回家了,自然得把头发好好洗洗。 可没等她把头发洗完,雨降便进来禀道:“小姐,杜夫人来了,说想见见您。” 都是女子,又在一家住着,钟灵玉也不避忌,躺在那里任由春立帮她通着头发,懒洋洋地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妇人进了门,见了礼后就急慌慌地道:“玉儿,我怎么听说叶家派了个妇人来说要退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什么事吧?” 钟灵玉眼皮都没抬,闭着眼躺在那儿道:“没事。” 杜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站在那里静静地看了钟灵玉一会儿,正要开口说话,至冬端了张椅子放到她身后:“夫人请坐。” 杜姨娘道了声谢,在椅子上坐下,重新酝酿了一番,正要张嘴,至冬又端了盏茶来:“夫人请喝茶。” 杜姨娘只得闭上嘴,接过茶盏:“多谢至冬姑娘。” 春立看不过去了,喝轻斥至冬道:“还不赶紧提水去?我这就快通好了。” 至冬悄悄吐了吐舌头,拿着铜盆出去打水。 至冬这一出去,屋里静悄悄的,唯有春立用篦子给钟灵玉一下一下地通着头发。 杜姨娘轻咳一声,这才道:“叶家那妇人是怎么说的?怎么说起退亲的话来了?我也是听别人说起,听得迷迷糊糊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才来问问玉儿。” 说着她又笑:“我虽说是个姨娘,没资格过问小姐的事。但玉儿是智儿的姐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大房这一大家子可都还要靠着玉儿呢,玉儿这里可不能出差子。所以不放心,这才来问问。玉儿要是觉得我多事呢,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多谢姨娘掂记着。”钟灵玉睁开眼睛,慢悠悠地道,“不过是叶太太觉得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抛头露面去打理生意,不妥当,派人来敲打我一番,应该不至于到退亲的地步,姨娘放心。” “这可怎生是好?”杜姨娘忧心忡忡地道,“叶太太是玉儿的未来婆母,她的态度最要紧不过。这要让她不高兴了,往后玉儿出了阁,难免要受气。所以她的话,玉儿可不能不听。” 钟灵玉叹了一口气:“可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我只顾着自己的名声,放着家中生意不管,任由家业败落吧?只能任由她去了。” 杜姨娘犹豫了一下:“要不……姑娘把外面的事交给名儿和智儿去打理?”说到这里,她眼睛一亮,仿佛才发现这是个好主意似的,语气都变得欢快了许多,“名儿和智儿都长大了,也该把家里的事担起来了。就算一时半会儿地做不妥当,也有玉儿和管家、管事在旁边提点不是?名儿毕竟是哥哥,比智儿大半岁,待人接物像模像样。茶栈那地方收茶卖茶,最是紧要不过的地方,名儿在那儿呆上一年半载,没准做生意比老爷还厉害……” 提到钟德平,她声音低沉下来,用手帕捂住嘴,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满眼都是悲戚之色。 春立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跟钟灵玉对视一下,遂复低下头去,一下一下地通着头发。 好一会儿,杜姨娘才平复了心情,继续道:“智儿不成器,虽只小半岁,却不如名儿一半能干。茶园那边明前茶采完,眼看着马上又要采雨前茶,不如就让他去山上看着些。他虽不懂什么,但好歹也算是主家。有他在,那些茶工也不敢偷奸耍滑不是?玉儿觉得有必要呢,就时不时到山上看上一眼;又有李管事在,想来出不了大乱子。” 说完,见钟灵玉闭着眼半天不吭声,杜氏心里颇有些不安,却也得硬着头皮继续问道:“玉儿你觉着呢?” 第二十一章有人欢喜有人愁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好。”钟灵玉嘴里吐出一个字,就这么办吧。 杜姨娘大喜,起来给钟灵玉道谢:“玉儿肯给他机会,感激不尽。” 钟灵玉摆摆手:“他是我弟弟,不是旁人。” “是,是。”杜姨娘连声道,“智儿只有玉儿、名儿这么两个姐姐、哥哥,他是最知感恩的孩子,玉儿、名儿对他的好,他定会记在心里,往后长大了,跟玉儿、名儿互相扶持,彼此帮扶,日子会更好的。” 钟灵玉一颔首,从榻上坐了起来,看着杜姨娘,正色道:“你身为智儿的亲娘,为他打算,总是一副慈母之心,我能理解。不过我丑话也放在前头,你有些小打算,这个我不管。但你不能做损害我们大房的事。要是过了这个底线,不管她是谁,有多大脸,我就是拼了名声不要,也绝不会轻饶的。你需得记住这一点。” 说到后面,钟灵玉声音虽然不高,却透着一股肃厉。 杜姨娘被钟灵玉说得冷汗直冒,一迭声地应“是是,不会的,不会的。” 虽然钟德平在世时,总夸钟灵玉聪明;如今钟灵玉顶着钟德清的压力,支撑着这个家,大家都夸她能干、厉害。但杜姨娘总觉得大家是夸大其词。 钟灵玉再如何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一直生活在父母的庇佑下,没受过什么磨难,平日里待人接物也十分温和,说话都不高声。这样温室里长大的女孩儿,能厉害到哪儿去?这段时间她也不过是强撑着罢了,背地里不知如何哭鼻子呢。而且她这样子能撑到什么时候,也是未知。说不定过两天她就把大房的生意悉数交给钟德清了。 这也是前几日钟灵玉去茶园时,杜姨娘原先想让钟灵智跟着她和钟灵名一起去,后来见钟老夫人称病,以为事态有变,要退一步静以观之,不让钟灵智一起去茶园的原因。 可没想到自己的所有打算和小心思,都被钟灵玉看得透透的,而且就这么说了出来,这怎不叫杜姨娘心里发毛。 这会,杜姨娘才算知道了钟灵玉的厉害! “那就好。”钟灵玉接过春立接过来的茶饮了一口,这才摆摆手,行了,姨娘,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是。”杜姨娘再没有了刚进门时的从容,嚅嚅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愣愣地出了门下了台阶,直到出了冬月阁的院门,杜姨娘这才回过神来。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去,目光复杂地望着太阳照耀下的冬月阁,嘴里喃喃道:“想来,大房在她手里应该能撑下去吧?” 绞干头发,吃过午饭,钟灵玉罗列了一个礼单,交给春立:“你去库房把这些东西都领出来,收拾妥当。吴嬷嬷在这里不会呆太久了,没准明日就要回去,把礼物先备着,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春立接过礼单,便亲自去库房着人搬礼物去了。 春立前脚刚走,后头安九的妻子周氏就领着吴嬷嬷进来了,道:“奴婢一再说让吴嬷嬷多住几日,偏她说涪陵那边有事要忙,急着回去,要来跟小姐辞行。奴婢没法,只得领着嬷嬷来了。” 吴嬷嬷忙笑道:“老奴虽是个没用的,可终归是管着一摊子事,离开久了终是不妥。再说,我家少爷都走了,老奴一下人独自留在外头,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准备明日一早就回府城去了。今个特地来感谢小姐的盛情款待。” “我还说有空了跟嬷嬷好好说说话呢,没想着你这么快就要回去。”钟灵玉笑道,“嬷嬷既然这样说了,我就不虚留你了。待得这边的事情没那么多了,我亲自去府城给舅祖父他老人家请安去。到时还请嬷嬷你多照应呢。” “这是应该,这是应该。” 相处这么这段时间,吴嬷嬷也极喜欢钟灵玉,为人宽和却又十分有原则。听得钟灵玉要去府城,她自然欢喜不已,道:“小姐可一定要来啊。不是老奴多嘴,府上如今这个情形,小姐需得跟府城那边多多来往才是。亲戚亲戚,这戚啊,多走动才能亲。我家老太爷这么些年嘴里不说,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们;老夫人也是个慈和人。小姐去了,他们定会十分喜欢的。” “那便这么说定了。等忙完春茶,我便去看望舅祖父、舅祖母去。” “好,好。” 两人闲聊了一阵,吴嬷嬷便告辞了。待春立回来,钟灵玉吩咐她先把礼物装了车,预备着第二日好送吴嬷嬷启程。 且说高氏回了叶府,添油加醋地将她在钟家的遭遇说了一番,隐去了钟灵玉骂她接受二房贿赂之事,只说钟灵玉嚣张跋扈,看不起她这个穷亲戚,出言嘲讽她,对叶家及叶夫人十分不尊敬。 叶太太本就不是轻信之人,原先想要娶钟灵玉做儿媳妇,就是看中她明白事理,长得也好,家境又不错,钟德平和庄氏都不是难相处的人,这才做了这门亲。所以听了高氏的话,也是将信将疑,用话安抚了她两句,打发了她出去,便叫来心腹下人:“去钟府打听一下,看看能不能知道钟家大小姐和二夫人都说了些什么话。” 钟家大房自钟灵玉管了内宅后,这两年被她经营得跟铁桶一般,除了几个特意留下来的内奸,其他下人都被她用各种手段收拾,不敢胡乱嚼舌根。要不是有她发话,叶家想要打探消息,不费一番大力气完全不可能。可有了钟灵玉的吩咐,又有陈氏捣鬼,叶家下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两人的谈话打听得清清楚楚了,便是两人穿的什么衣服,戴的什么首饰都知晓。 那高氏虽知陈氏会做安排,却心里还是不安,回家之后便也派了下人去打听——她巴结上叶府,这大半年时间靠着叶夫人的照拂和赏赐,也攒了些银钱。为充门面,她特意买了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起了个名儿叫阿雪,出门时带在身边,回家时就使唤人家做事。 阿雪去苏府转了一圈,毫不费力地将消息打探清楚,回来禀道:“夫人,奴婢去钟府,正碰见叶夫人那边的人也在打听呢。奴婢躲在一旁把话听得清清楚楚。那钟家的下人说,大小姐进门后不给您行礼,也不理会您,眼里根本没有您。后来您主动跟她说话,她就出言讽刺您,说您是叶家的穷亲戚,打扮得……” 说到这里,她抬起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高氏一眼,机灵地换了个词儿:“打扮得体体面面地出来骗人打秋风。您把夫人的那些话转告给她,可她根本不听,只说她不出面打理生意,一家子都得饿死。” 说完,她战战兢兢地低着头,生怕高氏听了这番话生气,拿她撒气。然而,她没等到落下来的巴掌,却听到高氏发出的“咯咯”的笑声。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望向好氏。 “行了,你下去吧。”高氏心情大好,扬了扬手帕,让阿雪离开,随即又冲着她的后背道,“把盆里的衣服洗晾好再去做晚饭,动作快些,二老爷回来要是没得饭吃,看他不撕了你的皮。” 小阿雪缩了缩脖子,小跑着赶紧去了。 第二十二章再度上山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啊钟灵玉,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得罪了我,看你还有什么好日子过!”高氏得意地自言自语了一番,拿出镜子照了照,又整了整衣衫,吩咐阿雪看好门,到厨房提了几个粽子,甩着帕子往叶府那头去了。 她识趣得很,除了每日早晨去给叶夫人请一回安,叶夫人不召见她,她不会老凑到跟前讨人嫌。不过她能在叶夫人跟前越混越好,自然是有诀窍的,那就是多跟叶府下人亲近,时不时地对他们施些小恩小惠。你想想,隔三差五地有下人在叶夫人耳边提及高氏,说她如何如何为人和气懂礼数,如何如何能干,叶夫人对她的印象能不深刻、能不好么? 如今她有了空,自是要去叶府下人所住的地方走动走动,也探听一下叶夫人那里的情况。 今儿也是她运气好,刚进叶府后面那条巷子,就正好遇见叶夫人院里的一个姓毛的嬷嬷。她将竹篮的盖子打开,露出里的的粽子,笑道:“我嘴馋,包了几个粽子。不敢吃独食,想着嬷嬷们平日对我的关照,特意拿来给你们尝尝。做得不好,别嫌弃。” 毛嬷嬷跟高氏混熟了,也不客气,拿了个粽子拨开竹叶,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问道:“夫人这时候来,可是有事?” 平日里高氏都是挑了大家得闲的时候来,那时人多,热闹。现在大家都还在主子跟前忙着呢,毛嬷嬷是刚刚打扫完院子,才回的家。 高氏也不隐瞒,把事情跟毛嬷嬷说了,道:“我想打听一下夫人那边对我是怎么个看法。” 高氏最聪明的地方就在这里。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坦诚,什么时候该藏着掖着。此时一听高氏什么都不瞒自己,什么事都跟自己说,把自己当个人物,毛嬷嬷大为感动,只恨不得肝胆相照,当即道:“你别急,我去帮你打听一下,你在此等着,很快我就回来。” 高氏知道这些个下人各自沾亲带故的,毛嬷嬷虽是个粗婆子,在院子里呆了那么久,自然有相熟交好、地位又够得上的。打听这种事不费她什么劲,当即笑道:“行,我在这等着。”又把篮子递给毛嬷嬷,“给你孙子吃。” 这会说话的功夫,毛嬷嬷已将那个粽子吃完了,此时用手背抹了一下嘴,也不推辞,提了篮子:“你要不嫌我家脏,进我那院里坐坐。” 高氏也不是什么金贵人,她乡下的屋子比毛嬷嬷还脏呢,且此时有求人,哪里会嫌弃?便随毛嬷嬷进了院子。 毛嬷嬷拿张条凳让高氏在院里坐了,把粽子腾出来,将空篮子放到宋氏身边,对她道:“等着。”说着就出去了。 果然,高氏才等了没多久,她就回来了,满脸笑意,拍了拍掌道:“没事。夫人派了人去打听,那些钟府的人说辞跟高夫人您的说辞一模一样。夫人听了后被气得不轻,还说要派人去钟府跟钟大小姐理论呢。只被少爷给劝住了,说钟老爷才过世,这时候接二连三地派人上门训斥钟小姐,被人知晓了说话难听。” 果然! 高氏听了这话不光不喜,反而愁的不行。 光是叶夫人对钟灵玉印象不好没用,还得叶晓青也讨厌钟灵玉才行。 叶晓青这一支人丁单薄,他父亲就只生了他一个。叶老夫人、叶夫人把他宠的跟什么似的,要月亮不摘星星,要是他真舍不得钟灵玉,死活要娶她,就算钟灵玉丧尽天良犯了罪,叶夫人估计着也得帮她把钟灵玉从牢里捞出来,将她娶进门。 可要让叶晓青厌了钟灵玉,主动提出退亲,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打起精神,笑着对毛嬷嬷道:“今儿多亏了你,帮我打听消息,要不我今晚就有得熬了,指定睡不着觉。唉,那钟大小姐怎么是这种人?往后她进了门,我倒无所谓,少登几回这边门槛也就是了。你们可就难做了。她嫁进来,夫人指定让她当家。这样嚣张跋扈、不知尊重老人的主子,难伺候哦。偏你们还没处躲闪去。” 毛嬷嬷原还没多想,被高氏这一说,再仔细一琢磨,皱眉道:“我们是夫人院里的人,她不敢不尊重吧?” 高氏也不明说,只撇撇嘴:“或许吧。”说着站起身来,提上篮子,”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晚上的菜还没摘呢。” 毛嬷嬷笑道:“买那小丫头子不就是干活的?您还要亲自动手呢?”一面送高氏出门。 待得高氏走远,毛嬷嬷这才越琢磨越感觉不妙:“高夫人这样的亲戚,还是夫人派去的,钟大小姐对她都这样无理,我们这些下人,还被她放在眼里吗?岂不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有少爷护着,便是夫人都拿她没办法。哎呀,这可怎生是好?不行,她们回来我可得好生跟她们说说。” 钟灵玉那头,第二日一早送了吴嬷嬷上路,她便吩咐丫鬟:“晓谷,杜姨娘那边一趟,就说我要上山去,问问三少爷要不要同去。” “怎么又要上山?茶叶没那么快长出来吧?”奶娘听了大惊。 “大西大师让名儿传话给我,让我去他那儿一趟。前阵子忙,我一直没抽出空去。这不,趁着这个空当,便再跑一趟。” 奶娘听到这话,连忙闭上嘴不说话了。 大西大师是谁?松萝茶的创始人。巴县靠着松萝茶发家的,哪个不把大西大师奉为神明?别人想与大西大师亲近还不得呢。如今大西大师主动出言相邀,钟灵玉拖了几日才去,已是不敬。她哪还敢再阻拦她上山去? 没一会儿功夫,钟灵智便穿戴整齐地进来了,一进门就高兴地道:“大姐,你真要带我上山去?” “自然。”钟灵玉回头笑看他一眼,见他只穿了身夹衣,连个披风都不穿,皱皱眉,转头吩咐春立,“把我给智儿做的那件素色小袄子拿来,给他换上。” 钟灵智忙道:“不用,我不冷。母亲嚷嚷叫我穿厚些,都让我推脱了去。大姐你就不要再操心了。我身体壮,不怕冷的。再说,这都开春了,天气暖和着呢。” 钟灵玉温言劝道:“山上气温底,寒气重,需得比在山下多穿些,否则容易得病。”见钟灵智还想再辩驳,她不由脸色微沉,”听话,感冒了可不好。” 钟灵玉对钟灵智向来温和,但不知怎的,钟灵智总有些怕她。如今见她沉下脸来说话,再不敢有异议,乖乖让春立给他换了衣服。 此时钟灵玉也收拾妥当了,站起来道:“走罢。” 姐弟俩一路出门,分坐了两辆马车,直奔松萝山而去。 这几日天气晴朗,路面比上一次钟灵玉上山时好走许多,半个时辰后,马车便停在了茶园门口。 苏玉畹下了马车,对钟灵智道:“我要去趟松萝庵,大概晚饭时分才能回来,你进去安置妥当后,就跟着李管事四处看看,茶树如何打理,采茶时要注意何事,如何炒茶,李管事都会告诉你。要管理茶园,这些个东西都必须知晓,才不会让人糊弄了去。” 李管事早已得了护卫的报信,在茶园门口等着了。此时便笑着对钟灵智道:“三少爷,这边请。” 第二十三章大师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智因年纪小,又忙着念书,往日也就来过茶园两三回,每次都跟着钟德平,虽跟李管事打过照面,但终归不熟。此时听说钟灵玉不跟他一块,心里怕怕的。可想起之前母亲叮嘱的那些话,他又不敢把那份胆怯表露出来,只得一步三回头可怜巴巴地对钟灵玉道:“姐,那你早些回来。这山上天黑得早,回晚了不安全。” “好~我知道,你进去吧。”钟灵玉重又上了马车,让元浩康赶着车直奔松萝庵而去。 大西大师很少外出,平时去他那里,他就没有不在寺里的,自然一找一个准。见了钟灵玉来,大西大师笑呵呵地朝她招手:“来,过来,尝尝我近日炒的茶。” 大西大师之所以愿意跟钟灵玉这么个小姑娘一块品茶,除了觉得钟灵玉性格讨喜之外,最重要的是钟灵玉味蕾很出众。她天生对味道极为敏感,别人尝不出的两种茶叶的细微差别,她一尝就尝出来了,而且还能说出其中道道。对于痴迷于研究茶叶的大西大师来说,她这个天赋极度重要。 大西大师不爱虚礼,钟灵玉便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了下来,接过大西大师递过来的茶盏。 她也不急着喝,而是先放到眼前看了一下汤色,见得汤色清澈透亮,白釉的瓷杯被茶水映得呈淡淡的绿黄色;再放到鼻子下嗅了嗅,一股似兰非兰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只觉头脑为之一清,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直到这时,她才将茶盏放到嘴里轻抿一口,也不急着咽下,闭着双唇,牙齿上下分离,让茶水在舌尖、舌苔、舌根处来回打了个转儿,再徐徐沿着舌头两侧咽下。此时,春茶茶汤那特有的鲜爽、甘醇慢慢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直沁心脾。 闭着眼仔细分辨里面的每一道滋味,半晌,她方睁开了眼,挑眉道:“这是二、三叶所制?味道却不逊于芽尖!大师莫非又有了新的制茶手法?” 大方大师抚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什么都逃不脱你这小丫头的嘴。” 绿茶最讲究原料的细嫩。原料越细嫩,所制出来的茶叶品质越好。经过漫长的冬季,茶树体内的养分得到充分积累,加上初春气温低,茶树生长速度缓慢,此时的芽质比较好,具有苦涩味的物质相对较低,所以这时的茶叶口感香而味醇,这才有了“明前茶,贵如金”的说法。 为了追求品质,巴县人在明前茶鲜叶的采摘上,都是只用茶芽。茶芽十分细嫩,上面还带着茸毛,也称”白毫“。而这种白毫到第二、三叶渐少,第四叶时就消失不见了。所以人们用眼睛辨别茶叶的好坏,就看白毫多不多,白毫多者,其采摘的原料幼嫩,多是好茶;反之则是原料粗老,价格低廉,味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茶树在这头一茬冒出来的茶芽,不可能都极为统一的只有芽尖那一点,有着长得着急一些的,此时已冒出二、三叶了。采摘的时候又不可能细看,双手翻飞采茶时,只会把这年新出的茶芽一起采。再在炒制之前,进行一次分拣,挑出所有芽尖,其余二、三叶甚至四叶,都算作次等茶,虽也炒制出来,却卖不出好价钱。 大西大师这泡茶,从钟灵玉尝出的味道来看,比芽尖味道稍浓郁些,还多了一丁丁的苦味。不过因为炒制的手法实在高明,这点子苦法在味蕾不如钟灵玉那么敏感的人喝起来,完全喝不出来——可以说,一般老茶客都喝不出。又由于它的甘醇消滋味比芽尖更甚,味道反比芽尖炒制的茶还要好。 既有明前茶的清爽甘醇,又兼雨前茶的滋味浓郁,还少了雨前茶那淡淡的苦味,再加上明前茶才刚刚采摘炒制完,茶树还来不及冒芽,不及采第二道,故而钟灵玉一猜一个准。 大西大师既承认,钟灵玉便不客气,拿过泡茶的壶来细看叶底。果然,在热水中舒展开来的茶叶,不光有二、三叶,甚至还有第四叶! 她不由赞叹大师制茶手段的高超。 对于制茶手段高超的人来说,即便原料不大好,也能炒制出味道十分出众的茶来;反之,原料再好,制茶手段不高明,制出来的茶不是有植物的清涩之气,就有一股子焦糊味。 制茶方法,向来是独家秘密,钟灵玉虽心里如猫挠似的很想知道,却也不去过问——她想知道,也不过是纯粹爱茶人的好奇心和探究心,并不是贪图这款茶能制造出的经济价值。 她放开茶壶,冲大师神秘一笑,从身边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罐来,道:“我也泡一款茶给您老尝尝。” 大西大师正得意呢,却没见到钟灵玉的极力称赞,反而拿出另一款茶要泡给他喝,竟有跟他这款茶一较高下的势头。 他十分好奇:“你也制了一款新茶?快,泡来让老衲尝尝。”颇有些急不可耐。 他虽是得道高僧,年纪也大了,却是个急性子,尤其在见到好茶的时候,更是一刻都等不急。 “大师莫着急,好茶不怕等嘛。”钟灵玉这十五岁的小姑娘反倒像个得道高僧的样子,行事舒缓稳重,不急不徐。 大西大师跟钟灵玉接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她十二岁那年被钟德平带到山上来,大西大师被她敏锐的味觉本事所惊倒,这一老一小每年不知要在一起喝多少次茶。每当大方大师泡制出一款好茶,或是得了别人敬上来的有特色的茶,他都要邀钟灵玉来一道品尝。为此,原先见大方大师一面都难的钟德平也能常常蹭到大师的好茶喝喝,成了这松萝庵的常客。 所以钟灵玉这番沉着稳重的举动,在大西大师看来就是故意的,故意吊他老和尚的胃口。这丫头,可恶! 钟灵玉也不用旁边伺候的小弥撒动手,自己亲自点火烧水,换汤洗盏,等大西大师喝到她的茶时,已是一顿饭功夫之后了。 “哼,以后老衲有了好茶,可要先想想叫不叫你来喝。”大西大师朝钟灵玉瞪了瞪眼睛。 钟灵玉却笑得眉眼弯弯,将茶碗放到大西大师面前的桌上“您老人家请。” “哼。”大西大师本想做些高姿态,不给这丫头面子,可他能抵挡得住各种东西的诱惑,唯独这茶,他是完全抵挡不住的。 而且他是花了一两年的功夫,才用特殊的手段,改进了松萝茶的炒制工艺,把品质并不怎么样的原料炒出高档茶的味道来,这费了他极大精力,原本不多的胡子都被他揪得所剩无几了。 而钟灵玉小小年纪,原先跟着她那父亲四处转悠,到后来又经历了父亲病重去世的经历,哪有心境和时间来研究茶叶呢?这会子竟然敢拿出一款茶来,要跟他的新制茶一较高下,他哪里还有心情端架子? 茶碗里的茶跟原先他斟给钟灵玉喝的一样,都是先在壶里泡了茶后,斟出来的纯茶汤,不带茶叶的那一种,这一眼看去,淡绿明亮,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大师端起茶碗,看了看,闻了闻,才放到嘴边,尝了一口,眯着眼睛细细品味。 第二十四章新秘方好味道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嗯…”他睁开眼,望了钟灵玉一眼,拿起茶碗,又喝了一口,半晌后,方问,”你这是怎么做的?难道跟我的一样?”话声刚落,他又摇了摇头,”不对啊,这茶虽然味道极好,跟我的那款茶却又有不同。”他摇摇头,”其中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钟灵玉笑笑,正要把刚才泡茶的壶盖打开,大西大师却摆摆手,道:“我先说说我刚才那款茶的制法。” “大师…”钟灵玉知道这方子的珍贵,多少人抬着银子上山,求大西大师传授些制茶手段,大西大师都不理。她用一点小手段就换来大师的炒制新茶的秘密,岂不是要占大师的便宜? 见她想要推脱,大西和尚连忙道:“你别推辞,我这制茶的方法原就打算教给你的。” “这怎么可以……”钟灵玉还想拒绝,大西和尚一摆手,”你不用多说了。老和尚我都八十来岁了,还有几年活头?我又是个出家人,没个后人,要那多么银子来做何用?我这些个制茶手段,只传给我看得顺眼的人。你要是不要,到明天我就随便找个茶商,送给他去。”说着,看了钟灵玉一眼,一副你看着办吧的样子。 钟灵玉内心哭笑不得。 这人老了,性子就跟那小孩般,她今天真敢拒绝大西大师的好意,没准明天他真随意找个茶商来,把他的新方法告诉他人。 “大师真是的~好吧玉儿就洗耳恭听。” 大西和尚这才笑呵呵地道:“这才对嘛。” 转头朝小弥撒一招手,“把我那银锅子拿来。” 小弥撒应了一声,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的银锅子,递给大西大师。 大西和尚拿着银锅子,满脸得意地道:“看,秘密就在这里。我发现啊,用这银锅子炒制出来的茶叶,味道要比铁锅子炒出来的茶更香更醇,味道更好。” 钟灵玉睁大了眼睛。 她万没想过茶还可以这么炒。 她还以为,要改进炒茶的工艺,或是炒茶的温度、或是翻炒茶叶时的手法,又抑或是对于原料的处理上有变化。却没想过在炒茶的器皿上做文章。 随即又她无语了。 要不是有钱又有闲,而且还闲得无聊,谁会想过用银锅子来炒茶呢? 因为创制出不少的名茶,大方大师可是个有钱的主儿。她身处的恢弘大气、占地不小的寺庙,就是大方大师出钱建造的。为此,大方大师虽不是方丈主持,地位却比方丈主持还要超然。 “您是不是还试过金锅子?”她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咳。”大西和尚老脸一红,吹胡子瞪眼道,“小孩儿家家的,好奇心别那么重!” “好……”钟灵玉闭上了嘴。可那弯弯的眉眼,还是透露出她满脸的笑意。 大西和尚被她给打败了,一挥手:“好吧,我承认,金锅子我还真试过,但效果不好。” 钟灵玉拿起那银锅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奇特之处,问道:“大师,你是不是看别人用银吊子来煮粥熬药,所以便突发奇想,便也用银吊子一试,结果就炒出了品质更佳的茶来?” “聪明!”大西和尚赞赏地瞧她一眼,“这银吊子导热快,又不会改变食物和药材的特性。用它来熬药,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故而我便一试,没想着还真成。” 钟灵玉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 “你别行那礼,我可不喜欢那一套。” 钟灵玉却不理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这才起身,正色道:“大师生性洒然,不喜俗礼,但除了这套俗礼,我不知还能送什么。惠而不费,大师就勉为其难,收下这份大礼吧。” “噗嗤。”大西大师忍不住笑,用手指点着钟灵玉道,“这孩子。” 随即他一拂袖子:“行了,别耍宝了,快坐下,告诉我你这茶是怎么回事方是正理。” 钟灵玉将泡茶的壶子打开,倾出叶底,放到大西和尚面前:“大师请看。” “咦!”大西和尚看清楚叶底,尤不相信,用手指将泡过的茶叶拔开,将其中一部分茶叶挑了出来,抬头惊讶地问,“旧茶?” 钟灵玉点了点头:“正是。”说着神情黯然,“这也是我偶尔间发现的。父亲病重,我心神不宁,想亲手泡一泡方以使心静。结果神思不属之下错拿了往年的旧茶,换了新茶之后又忘了把旧茶从壶中倒掉,于是就这么掺杂着泡了茶,一喝之下发现味道出奇地好。” 大西大师点点头,长叹一声道:“世间一切自有天定,我八十多岁还活着是定数,你父亲英年早逝是定数,你小小年纪便得经历磨难也是定数,人力不可更改,万不可为着这些定数忧思伤神,熬坏了身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凡事都要往前看。” 钟灵玉知道大西大师这是在安慰自己,伏身感激道:“多谢大师教诲。” 大西和尚摆摆手,站了起来,走到墙角的柜子前,从里面掏出一个陶罐,捧着拿到桌边坐下,将里面的旧茶拿出一些来,转头问钟灵玉:“旧茶几何?新茶几何?” 钟灵玉将旧茶拔出一些放在干爽的茶盏里,再拔些新茶另装一茶盏,放到大西和尚面前:“如此比例。这是我多次试喝之下总结出来的。” 大西和尚点点头,按比例各取了些茶,放到壶子里。那小弥撒机灵,见大西大师取旧茶就知他要泡茶,早已将水烧好,此时提了水来冲泡下去,少倾,茶香便弥漫了整个屋子。 大西和尚闻着这茶香,满脸陶醉:“这茶香便不俗。”又斟出一杯细品,再评,“你这茶之秘方,比之我那个要强上不少。你这个方便快捷,无需多费银钱和工夫,便能喝上好茶,且能把喝茶的花费降下来,实在是造福茶客之事。” 钟灵玉小脸一红:“大师别这么说,我可没打算把这方法公之于众,造福大众,倒想将它用在自家茶馆里,赚些个银钱。惭愧…” 大西和尚大笑起来,指着钟灵玉道:“你个小滑头。老和尚我虽是世外之人,却免不了俗世之事。老衲那些制茶的方法,虽流传出去了,却也为老衲这寺院创造了些许财富,让老衲那些徒子徒孙们不至于为了吃饭着难,小丫头莫要拿话刺我。” 钟灵玉白他一眼:“我刺您老干嘛?玉儿的意思是,咱一老一小呀,就是个一丘之貉。” “哈哈哈……!”大西大师再次大笑起来。 两个忘年交说笑了一回,又尝了一会儿茶钟灵玉才起身告辞。 待回到茶园,闻知李管事陪着钟灵智上山去了,钟灵玉换了身轻便衣裳,带着晓谷和雨降也上了山。 爬到半山腰上,才看到李管事和钟灵智两人正蹲在一株茶树前,李管事正给他说着什么。 “大小姐。”钟灵智的小厮看到钟灵玉一行人,赶紧上前行礼。 钟灵智忙起身朝这边看来,待见到钟灵玉,迎上来道:“大姐,你回来啦!” “是呀。”钟灵玉见钟灵智额上有汗,掏出帕子来给他擦了擦,笑问道:“你两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第二十五章大谈未来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李管事在跟我说,接下来采了雨前茶,气温高了,虫子多起来,要如何处理呢。”钟灵智也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平日里跟钟灵玉的关系虽近,却从未如此亲昵,不由又害羞又激动,觉得姐姐对自己前所未有的好。 李管事也过来见礼,问道:“大西大师的身子骨可好?” “硬朗着呢,一餐还要吃两大碗饭。”钟灵玉道,转头见钟灵智眼眸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睛里竟然有佩服和崇拜之意,不由问他,“怎么啦?这么看着姐姐。” “今天李管事跟我说了姐姐不少事。大姐,你是怎么想到要在茶园里铺草的呀?”钟灵智问道。 “哦~”钟灵玉恍然,笑道“这就是仔细观察的结果了。” 说着,她描述道:“当时爹爹新买了些山地,要种新株,而那些茶苗因还没长起来,附近特别容易长草,长大了的茶株下面杂草却极少,我便想,这是怎么回事呢?老茶农告诉我,茶苗行株之间比较空旷,能照射到阳光,故而杂草生长极快;成熟茶株之间郁闭度高,树荫下面阴暗,不利于杂草生长,故而不易长草。” 她点了点刚培土壅根,露出黄色土地的地方:“而且下雨的时候,雨水一冲刷,这些泥土也好,刚壅上去的肥也罢,都容易被雨水冲走。我就想,有没有一个既能保护土壤,又不让杂草生长的好法子呢?有一次,我看到茶农们拔了草后,那些草堆在了一边,而堆草的地方既保持湿润,又不易被冲刷,杂草因没有阳光,基本不生长,我灵光一闪,便想到了这个好办法。” 李管事接口笑道:“大小姐想的这个法子,可省了我们不少力啊。原先吧,一年四季,光是除草就要无数人工和精力。现在可好,山窝子那些毛草,割了来铺上去,杂草基本不长了。而且这些毛草两三年才会腐烂,一劳永逸,还夏天保水,冬天保温,还能增加泥土的肥力,实在是帮了大忙了。可以说,咱们这茶园产量颇丰,茶芽肥嫩,茶质上佳,有小姐的大半的功劳。” 钟灵玉为了教育弟弟,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原没什么,可听李管事这么夸赞,也是脸色微红:“李管事谬赞了。我可没那么大功劳,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倒是你们整年辛苦,咱们的茶树才长得好。” 李管事摆摆手:“苦力谁不会出?想出好法子的人才是最可敬的。比如大西大师,想出了这么个炒茶的方法,造福了多少人?” “李管事说的没错,姐姐,你就不要谦虚了。”钟灵智现在心里装满了对姐姐的佩服。 想想姐姐提出这些方法的时候,不过才十二岁,刚随父亲上山学打理茶园不久。再想想自己都十一岁半了,却什么都不懂,他不由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如何管理茶园。以后即便不能与姐姐比肩,也不能差得太远才是。 看到钟灵智下定决心的脸,钟灵玉便知他心有所感,不由欣慰。 她与钟灵智虽不是一母所生,但父亲子嗣少,也就她们姐弟三个,杜姨娘虽有些小心思,却不是那种有野心有手段的女人。故而平日她也十分注重培养跟钟灵智的姐弟之情,同时也叮嘱钟灵名在学堂里多照看弟弟些,往后长大了,互相也是个倚仗。再加上庄氏这个主母靠不住,钟德平也肯多花心思在他们姐弟三人身上,故而钟灵智跟姐姐兄长的关系也亲厚。 这也是钟灵玉肯带他来茶园的原因。否则培养个白眼狼,何必呢? “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钟灵玉说着,率先走在了前面。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块突出的大山石上。站在此处,可以看到附近和山下的几个茶园。 钟灵玉指着左下方的一个茶园道:“你知道,那是谁家的茶园吗?” 钟灵智虽说以前不怎么接触这些东西,但也跟着钟德平来过茶园的,自然知道这是二叔钟德清的茶园。 “是二叔家的。” 钟灵玉点点头,又问:“跟咱家的茶园相比,面积如何?” “自然比不上咱们。”钟灵智说起这个,便有些自豪,爹爹早些年用祖母的陪嫁买了不少山地,祖父给咱分家的时候,就把这相连的山地都分给了咱们。咱们这茶园比二叔、三叔的大了三分之一都不止。” “那那块呢?”钟灵玉又指着山洼处的一个小茶园问道。 “这个……我以前听爹爹说起过,好像是城里姓远的人家的茶园吧?他家茶园面积小,所产的茶甚少,都不敢自己开茶栈,而是依附在亲戚的茶栈里搭着卖。” 钟灵玉看着钟灵智的眼睛,表情严肃的问道:“那我问你,如果咱家的茶园只有远家那般大,到你成亲分家时,即便分你一半家产,你能分到多少?” 他隐隐猜到钟灵玉要说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答道:“不多。” “那像现在咱家的茶园那么大呢,即便你只能得其三份之一,又有多少?” 钟灵智看了远家茶园一眼,答道:“比远家的大。” “要是咱们努力些,把茶园再扩大一倍,你到时候又能分到多少?” “非常大的一块,能在巴县占据前三的位置。”钟灵智隐隐明白了钟灵玉的意思。 钟灵玉微笑着继续道:“所以,咱们只有把家业做大,到成家立业、要分开过时,每人才会得的更多。名儿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你也只有他那么一个哥哥。你们兄弟俩齐心协力,一起把咱们钟家大房的茶园开遍天下,把咱们的茶卖到域外去,这才是真正的有本事。即便分家另过,你也是个大富人。别学二叔那样,只盯着身边亲人碗里那一小块肉,小心眼,没出息。” 钟灵智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姐,你放心,我不会有那些龌龊想法的。爹一直跟我说,靠自己本事升官发财才是正道;靠各种手段从别人手中抢夺财产,那是没本事的人才干的事,最终不会有好下场。哥哥对我一直很好,我不会跟他生分的。” 知晓钟德平曾经对钟灵智进行过这方面的教导,钟灵玉放下心来。要防兄弟闹翻,不是此时一句两句话就能奏效的,需得在相处的过程中彼此交心,慢慢教导。此时说多了,反而会激起他的逆反之心。 她便不再多说,拍拍他的肩:“走罢,下山了。” 姐弟俩下了山,在茶园里吃过午饭,这才坐了马车往城里赶。 一路顺遂,马车进城时还没到下午。 “时间还早,先不回家,去茶栈看看。”钟灵玉看看天色,吩咐道,又叫雨降,”你下车跟三少爷说一声,如果他想一起去便去,不想去的话就先回家。” 元浩康在前面闻言,将马车放缓。雨降跳下马车,去了后头钟灵智所乘坐的马上旁,将钟灵玉的话转告了。不一会她回转来,禀告钟灵玉道:“三少爷说他一块儿去。” “嗯,那走吧。” 元浩康在前面回复一声,驶着马车朝茶栈的方向去。 第二十六章认真的两兄弟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巴城的茶栈,与涪陵郡那处的茶庄不同。茶庄只是卖茶和给客人坐着喝茶的地方,而茶栈则承担着茶叶加工、常年收购毛茶、零星或批量出售茶叶的任务。像钟灵玉她们在山上所炒制的毛茶,就会运到此处,由雇工进行加工,要经过筛分、风选、拣剔、拼配和再干燥等好几道工序,才能使毛茶变成成品茶或精品茶,茶叶分了等级,品质有所提高,卖出去的价格相应也提高不少。 也因此,钟家大房的茶栈设在了巴县,涪陵郡那则是设茶庄,算是多了一个分销的窗口。 钟家大房的茶栈就叫做仲义茶栈,是一个大院子。外面两间做了铺面,从旁边的穿堂进去,就是工坊间。 两人到了茶栈,穿过茶堂,直接进了工坊。来来往往忙碌的伙计看到钟灵玉,都笑着打招呼,手里却半点不停,继续做自己的活。茶栈的掌柜葛掌柜此时正在工坊指挥,透过窗口看到钟灵玉带着钟灵智进来,忙出来迎接。 “大小姐,三少爷,你们来了?快请进。” 钟灵玉朝葛掌柜点点头,问道:“二少爷可在?” “在的,在分拣处拣茶呢。” 钟灵玉一挑眉,也不用葛掌柜领路,直接进了分拣茶叶的那间屋子。 一进门,姐弟两人便看到钟灵名围着个大围裙,袖子上还戴了个袖套,正坐跟几个伙计一溜儿坐在桌前,双手翻飞,聚精会神地拣剔着毛茶。他旁边还站着个老师傅,正指点他如何分拣。 钟灵智看到二哥这般模样,有些目瞪口呆。 钟灵玉看得心里极为欣慰,走过去看了一会儿,轻声问老师傅:“他学得怎么样?” 老师傅和钟灵名这才发现了他们。 老师傅自然是说好话:“二少爷天资聪慧,无论什么事,一学就会。” 钟灵名却红了脸:“没有,我笨手笨脚的,好多事都做不来。” “二少爷这才接触多久啊?要是什么事都一学就上手,那还要我们这些师傅做什么?”老师傅笑呵呵地道。 说他是老师傅,其实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分拣加工毛茶,得把这些茶扫出来一些在桌上,然后从中挑选和剔除黄片、杂物和茶梗,这活儿最靠眼力。那些眼睛花了的,不管多有经验,都做不了这活儿。 所以这茶栈里分拣处的雇工,大多是三十岁以下的。老师傅,在这里算是年纪是最大的了,因他眼力还好,留下来做个工头,没被派往别处。 钟灵智跟钟灵名年岁相差不大,又常年一起呆在学堂里,跟他十分亲近。他好奇地打量着作坊里的情形,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钟灵名身边,轻声问他:“哥,你怎么想着做起活来了?” 钟灵名正要板着脸教训弟弟两句,却瞥见姐姐也望着他,似乎也好奇这个问题。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姐姐不是叫我以后将茶栈管起来吗?我想着,凡事自己去体验一番,通晓其中的门道,才知道如何更好的管理。” 钟灵玉还没说话,葛掌柜就赞了个好:“二少爷这话说得太对了。要想管好一个茶栈,可不是四处看看,动动嘴皮子就能管好的,这其中的道道多着呢。‘制茶更比种茶难,功夫不到白流汗。’要是不亲身做一做,试一试,做到完全通晓,就是被人钻了空子都未可知。” 说着他转头看向钟灵玉,笑着道:“想当年,姑娘也在这坐着拣了一个月的茶。” “啊?姐姐你也做过呀。”钟灵名自觉自己已很能吃苦了,所以在见到钟灵玉和钟灵智时,心里还有些小得意。却不想自家娇滴滴的姐姐,也拣过茶,而且还拣了一个月——他可是打算只拣个两天,知晓这些雇工的工作效率就可以了呢。没想到跟姐姐一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沮丧。 钟灵智却没有哥哥这么吃惊。要知道,他早上跟着李管事爬山,累得气喘吁吁,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难受。只是想着姐姐会向李管事问起自己的表现,还有母亲的期盼,他才这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可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姐姐,爬起山来如履平地,除了脸有些微红,气都没怎么喘。究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姐姐管理茶园时绝对是亲历亲为,常常亲自爬到山上去巡视茶园的情况。那时候爹爹还在世呢,她完全不必这么做。 可见,别人都赞自家姐姐天资聪颖,却不知她之所以能成事,靠的是毅力和所付出的辛劳。 钟灵智心里想什么钟灵玉不知晓,但钟灵名摆在脸上的沮丧她却看出来了,忙道:“我那情况跟你不一样。那时候我才十二岁,爹爹说我定力不够,才让我拣一个月的茶。” “可我也十二岁。”钟灵名脸上的沮丧却未褪却,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也要拣一个月的茶。 钟灵玉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葛掌柜拦住了,抢先道:“要不,二少爷也拣一个月茶?” 钟灵名用力点头:“好。” “我也要天天爬山。”钟灵智不甘示弱,也赶紧道。 “三少爷也很能干,都能帮着打理茶园了。”葛掌柜及时的拍了个屁。 小孩子终是小孩子,钟灵智被葛掌柜这么一夸,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起来。 钟灵名没有再说什么,坐下去继续拣茶,态度十分认真,心无旁骛,再不理会钟灵玉一行人。 葛掌柜见状,拍了拍旁边一个雇工的肩膀:“小伙子先起来,让三少爷也试试。” “我也可以吗?”钟灵智眼眸亮亮的。 “当然,到时候你跟哥哥一起回去。”钟灵玉看到两个弟弟这么上进,也很是高兴。 钟灵智坐下,由老师傅指导了一番,也专注地拣起茶来。 钟灵玉见状,朝葛掌柜看了眼,转身朝外走。 葛掌柜一出了门,就感慨道:“小姐,我原还挺担心,生怕钟家大房撑不下去。您虽能干,但能在钟家呆多久呢,出了孝就得出嫁。到时候两个少爷在能力上担不起这份重担,再互相较量拆台,多大的家业都经不起折腾啊…现如今,我终于能放心了。” 葛掌柜还是钟老太爷时留下来的人,今年也五十来岁的年纪了,对钟老太爷和钟德平很是忠心,对钟家极有感情。自打钟德平去世,他就忧心忡忡的,一来担心钟灵玉时间不够,支撑不了多久这份家业,二来又担心两位少爷长大了担不起这么一份责任。 茶园里三、四十个人、茶栈里二十来人,还有涪陵郡茶庄的雇工,都是跟钟德平签了契约的,或死契,或活契。钟家大房一旦败落,他们就只有等着被转卖的份。以后的命运如何,谁也不清楚。 如今看到钟灵玉屡次顶住钟德清的威逼而不败落,又见两位少爷如此懂事,葛掌柜十分欣慰。 也因此,他老人家更愿意激励两个少爷上进。 “以后名儿会常来这里学着管事,智儿不去茶园的时候,我也会叫他一块到这儿来。到时候还得您老人家多多提点他们。”钟灵玉向葛掌柜行了行礼郑重道。 “小姐放心,有老朽看着,他们一定会越来越懂事的。”葛掌柜连连点头。 说完这个,葛掌柜的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第二十七章可可爱爱钟灵玉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钟灵玉已猜想到葛掌柜要说什么了。 “小姐,您也知道,明前茶一炒出来,就会有客商过来接洽生意。可今年,因为咱们的产量减少,早上我已看到有两个原是咱们这边的客商,到别的茶栈去了。尤其是二老爷的茶栈处,来了许多客商。” 果然不出所料。 钟灵玉抬眼问道:“不会所有的客商都不来了吧?” “那不会。”说到这里,葛掌柜脸上的表情放松许多,“老爷以前做生意厚道,大多数客商念着旧情,还是先到咱们这里来,表明说先尽着咱们这边的茶要,实在不够了,他们再去别处收些货。价钱就照市价来,该多少是多少。” 钟灵玉点点头。 这种情况,她自接手家中生意起,就已有了心理准备。她毕竟才十五岁,又是个闺中女子,家中茶园会不会被叔叔占去、自己能不能经营好,都是个问题。再加上半壁茶农毁约,明前茶产量骤减,更让商客们对她信心不足。调转方向跟别人合作,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这其中虽也觉世态炎凉,但商人逐利,还真是无可厚非。 “其实吧,这对咱们反而是好事。咱们明前茶产量也不多,客商多了反而不好处理,茶卖给谁、不卖给谁都是难事,处理不当就容易得罪人,倒反坏了名声。如今这样就最好。再说……” 说到这里,钟灵玉笑了起来:“趁此机会,咱们也筛选一下合作客商,不是谁都能有资格跟咱们茶栈合作,拿到咱们栀子园的茶的。葛掌柜你把留下的这些客商好好记着,以后咱们有了好茶,首先考虑的就是他们,他们吃不下了再销给别人。” 葛掌柜之所以担忧,一多半是为了钟灵玉。他都五十来岁的人了,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小波折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钟灵玉不同,她如今处境本就够艰难了,再被这问题一击,没准直接就垮了。她要是垮了,钟家大房也就完了。 如今见钟灵玉跟没事人一样,还把好处一一数出,脸上的表情轻松自如,像是真遇见了好事一般,葛掌柜顿时放心起来,整个人放松下来,笑道:“可不是,以后咱有了好茶绝不卖给他们。” 钟灵玉笑容十分欢快:“对,对,等着吧,哼,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接下来这一老一少又谈论了几句茶栈的事,钟灵玉便告辞离开了。她也没再往别处去,而直接回了家。 她这一天,上了趟山,不光去了茶园还去了松萝庵,又到街上茶栈里逛了一圈,这对于有家业要打理的人来说,再平常不过了。可这情形看在叶家人眼里,那意味就可完全不一样了。 高氏自昨晚回家起,就咬咬牙出钱雇了几个小乞丐,往钟家大房门口一蹲,时刻注意着钟灵玉的动静。钟灵玉何时从家里出去,去了哪里,跟了谁一起,在赏钱的刺激下,这些小乞丐都帮她打听得清清楚楚,穿梭一般来回禀报高氏。 高氏也沉得住气,直到等钟灵玉从茶栈里出来,回了钟府,而且似乎没有再出门的打算,她才起身去了叶府,不过不是找叶夫人,而是去了叶府后面下人们所住的巷子。 经过昨晚毛嬷嬷不遗余力地大肆抹黑,叶府的下人们已没人对这位未来的少夫人抱有好感了。如今再一听她竟然不顾自家的警告,一整天都在外面抛头露面,四处跟男人接触,这些四、五十岁本就对现实满肚子不满的嬷嬷、妈妈们,顿时义愤填膺,有脸面够得上到叶夫人面前说话的,则去叶夫人面前好一通游说,叶夫人。顿时被激怒了:“送帖子过去,叫她到茶楼来说话。” 钟灵玉还没过门,叶夫人不好叫她来家里来;可她身为婆母,又是兴师问罪的,自然不敢曲尊降贵到钟府去。最好的见面地点就是茶楼。叶家位于巴城,背靠着松萝山,占了如此地利的优势,即便他家没有买到茶园,自家不产茶,但茶这门利润丰厚的生意也是不肯放过的,他们早已在城里繁华的街道拿出了门面来开茶馆。自家的茶馆,要一处清静的地方说话还是没问题的。 钟灵玉接到叶家的传话,一点儿也不惊讶,当即又出门去了茶楼。 她进茶楼时,看到叶夫人端坐在那里,穿着孔雀蓝的湖绉对襟外裳,脚边露出月白色裙子。那对襟外裳上绣着繁复的缠枝牡丹,看上去甚是华贵。 跟柔弱的庄氏不同,叶夫人是个强势的女人,面容虽好,脸上的凌厉之气却破坏了她女性的柔美,让人面对她时不由得心生惧意。 钟灵玉缓步走了过去,先施了一礼,唤了一声:“叶夫人。” 叶夫人抬起眸子,看了钟灵玉一眼,伸手朝旁边的椅子,面无表情地作了个手势道:“坐吧。”又吩咐身边的丫鬟,“上茶。” 丫鬟沏了杯茶,放在钟灵玉面前,见叶夫人再没有别的吩咐,这才退到了一边去。 叶夫人也不说话,端起茶杯慢慢地饮着茶,就仿佛自己专程来喝上午茶似的,貌似悠闲,但她面上的凌厉之色却破坏了这份闲适,让这幅画面极不协调。 钟灵玉也不作声,端起茶来轻呷一口,动作从容,姿态闲雅,再加上她年轻,容貌也比叶夫人出众,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就好像大画家笔下的仕女图,让人移不开眼。 叶夫人顿时有些气恼。 当初两家订亲时,叶晓青十岁,钟灵玉九岁。那时的钟灵玉还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既聪明又性子柔和。俗话说女儿像母,叶夫人便想着,庄氏性子那么柔弱的一个人,想来她的女儿也刚硬不到哪里去。这样既漂亮、脑子聪明、又可爱性子还和顺的小姑娘,谁家夫人会不喜欢呢?再加上钟家大房在钟德平的经营下蒸蒸日上,自家不下手,恐怕别家夫人就要先把钟灵玉订掉去了,故而她与还在世的丈夫商议了一下,便飞快地把这门亲事给订了下来。 谁曾想,钟灵玉在钟德平的培养下越来越能干,更是在钟德平去世后尽显锋芒,这让叶夫人十分不满。这样的钟灵玉嫁到叶家,到底以后叶府是谁当家呢? 最重要的是…… 叶夫人抬眼打量了一下钟灵玉那一身素色衣衫,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她本来打算过了年就办婚事的,婚房都准备好了。却不想钟德平一场急病,竟然就一命呜呼了。如此一来钟灵玉就得守三年孝,等她出孝能成亲时,叶晓青就十九岁了。 叶家这一支一向人丁不盛,叶老爷本身就是个独子,叶夫人成亲后又不许丈夫纳妾,自家生了个儿子后就再没有动静,也因此叶府如今就叶晓青一个男丁,她还想着早点让叶晓青成亲,早点抱上孙子,然后再给他纳上几房妾氏,多多生儿子,让叶家开枝散叶呢。 现在她这份打算算是随着钟德平的死而彻底搁浅了。 想到这里,叶夫人就坐不住了,她“当啷”一声放下茶碗,开口道:“昨天的事,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钟灵玉也放下茶碗,疑惑地问道:“何事?” 叶夫人目光如利刃般盯了钟灵玉一会,却见钟灵玉仿佛没见着她的目光似的,才没好气道:“我派了个亲戚到你家去,让她转告我的意思,结果你把她骂跑了。玉儿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八章性情恶劣的未婚夫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一般的女儿家家,要是得罪了婆家的人,定然吃不下睡不着,心里不安得要命;钟灵玉却跟是个没事人似的,提起这事竟然还问“何事”,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她心里,对婆家不光没有敬畏之心,甚至都没将他们放在心上。 叶家好歹是巴城数得上号的富户,自家儿子叶晓青又是才貌双全、极为出众的孩子,这个钟灵玉竟然完全不把叶家放在眼里,实在可恶,难怪高氏会被她气成那样。 钟灵玉似乎这才想起这码子事,当即恍然道:“哦,夫人是说那件事呀。”说着她眨了眨眼,“我都跟叶二夫人说了,我娘管不了事,我弟弟还小,我不出面打理茶园茶栈,一家几十口人靠什么养活?所以夫人的话,恕我不能听从。” 她话似乎说得十分客气,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歉意,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平静,完全没有丝毫的紧张感,就好像在跟叶夫人叙家常。说完,她还端起茶来饮了一口,微笑赞道:“夫人这里的茶真不错。” 叶夫人因为丈夫能干,家境富裕,无论走到何处都受人奉承,哪里忍得住未来儿媳妇对自己这样说话?哦,我说的话,你高兴听从就听从,不高兴听从就直接拒绝,天底下有哪家儿媳妇可以这么对待婆婆的?恐怕只有公主才有这样的待遇和特权吧? 叶夫人此时都已经完全不生气了,只觉得惊异,惊异于钟灵玉的不可理喻,惊异于她的理所当然。 她用审视的目光看向钟灵玉,不知道她是思维天生就异于常人,还是故意这样做的。 在叶夫人看来,后者的可能性不大。不说她富裕的家境和儿子的优秀,光是退亲的名声,对一个女孩儿来说影响都极为不好。钟灵玉退了亲,三年后出了孝再议亲,还能说到什么好亲事?那时候她可就十八岁了,除了给人做填房,还能嫁给谁去? 看来,她真是脑子有问题,想问题的角度跟一般人不一样。 这样的儿媳妇娶回家,还没等她闹出乱子来,估计她这婆婆就要被气死了。 这个儿媳妇,叶家是不能要了。 叶夫人瞬间打定了主意。 只是这亲如何退,须得好好斟酌。可不能让人戳叶家的脊梁骨,说钟老爷才过世,叶家就马上退亲,薄情寡意,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商家,最是注重关于品行方面的名声。品行不端者,谁放心跟他做生意呢? 叶夫人思忖着,端起茶来慢慢喝了两口,心里拿定了主意,这才开口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钟灵玉有些惊异于李太太的反应,不过她觉得后面还有转折,面上不动声色,朝叶夫人高兴地笑了一下:“夫人果然是通情达理的。难怪我娘总说,叶夫人是个好人。” “……”叶夫人有些无语。 在庄氏眼里,这世上有不好的人么? “你的难处我们能谅解,而我们的难处,也请你能谅解。”叶夫人放下茶碗,终于把话说到了重点上。 “难处?叶家也有难处吗?是不是缺银子使?”钟灵玉偏着脑袋想了想,一脸为难地道,”爹爹生病和做丧事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又刚收了毛茶,我们家也没多少剩余银子了,估计帮不了夫人……” 叶夫人青筋直跳,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她深吸一口气,皱着眉打断钟灵玉的话:“谁说要向你们借银子了?我们家虽不能说富可敌国,但银子是不缺的,至少在这巴城,我们也算得是数得着的人家,不可能缺银子使,更不会向你们钟家借钱,你且放宽心。” 钟灵玉似乎完全没听懂李太太话里的讽刺意味,拍了拍胸脯,松了一口气道:“不是借银子就好。” 叶夫人只觉一股闷气在胸口涨得难受,她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把话说清楚:“我们是这么个难处。想来你也知道我家李家几代单传,人丁稀少,青儿如今也有十六年了,本来原先咱俩家商议着,等过了年就让你们成亲。谁知道你父亲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你一守孝就要孝三年。等你孝期满时,我家青儿已十九岁了。这世间十九岁还没成亲的男子实在不多,我们不能这么等下去。我打算择日给青儿纳妾,而且鉴于你现在不能成亲,我会允许他的妾室先生下庶子。” 说到这里,她看到钟灵玉脸色一变,停住了话语,淡淡道:“这件事,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并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当初订亲时,叶晓青只有十岁,还是个屁都不懂的毛孩子。钟德平只看他聪明伶俐,相貌又好,虽是独子,老夫人和父母宠溺些,却没被宠坏家境也富足,最重要的是家里人口简单,当时叶老太爷和老夫人已过世,叶府的主子只有叶老爷夫妻和叶晓青三人,其他的亲戚又远,不大来往。钟灵玉嫁进叶家后,除了要跟婆婆搞好关系,并不需要去应付其他的亲戚,而且钟灵玉还是叶夫人亲自看中的,叶夫人虽然为人强势些,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她既喜欢钟灵玉,后半辈子又得靠着这个儿媳妇,想来不会为难她。 考量此种种,钟德平才决定把自己心爱的女儿嫁到叶家来。 谁曾想,这叶晓青到了十三、四岁,开始懂人事的时候,就露出了贪图女色的性情。起初钟家还不知晓,等到叶晓青要强收府里一个容貌俏丽的丫鬟做通房,偏那丫鬟已订了婆家,那婆家还是在城里做些小生意的,因着那丫鬟长得好,且在大户人家做丫鬟,懂规矩,娶了她还能跟叶家扯上点关系,遂跟这丫鬟订了亲。而她那位未婚夫婿也是个容貌清秀又品行极好的,有这样满意的婆家,出嫁便能做正头奶奶,那丫鬟又是个有志气的,哪里看得上通房的位置?死活不肯。叶晓青那个年纪最是叛逆的时候,你越不肯,他越喜欢,当即不知从哪里淘弄了些上不得台面的药,给那丫鬟下了,并且趁机把她给办了。丫鬟清醒来时,万念俱灰,悲愤之下直接就跳了井。 这件事,外头人不知道,但爱女如命的钟德平不可能不知道。自打给女儿订了这门亲事,他就花重金收买了叶府几个下人,一来能通些消息,二来以后钟灵玉嫁进了叶府后也能有个照应。知道叶晓青为了女色,竟然闹出人命来,他追悔莫及,十分后悔给女儿订了这样一门亲事。 但退亲对女子的名声十分不好;再者天下男子能像叶老爷那般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极为罕见,便是他自己都纳了两个妾。叶晓青是独子,妾氏总是少不了的。所以钟德平思来想去,不敢冒然退亲,只派人上门向叶老爷隐晦的点了点,让他在这方面管束一下叶晓青,不要再闹出类似的事情来;又郑重声明,叶晓青有通房丫鬟这没什么,但在钟灵玉生儿子前,不能让这些通房生出庶子来,除非钟灵玉成亲三年没有儿子。如果叶家做不到这一点,两家的亲事只能作废。 自家儿子做出这样的丑事来,还被亲家知道了,叶老爷无地自容。再加上他对钟德平极为敬重,且钟家提出的要求也不过份,他便答应了下来。 也因此,叶夫人敢拿这个借口来做退亲的砝码,是因为钟德平对此事甚是看重,他临终前不会不向钟灵玉提及此事。无论钟灵玉再怎么想,对父亲的遗愿总不能不听吧? 第二十九章狗改不了吃屎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果然,钟灵玉的反应如她所料,当即就愤怒了,当即质问道:“叶夫人!你们当初可答应我父亲,在我成亲之前不能有庶子,成亲之后三年未有儿子才允许妾氏生子。你们怎么能出尔反尔?我父亲刚过世就毁约,太过份了吧?!” 钟灵玉被激怒,叶夫人倒不怒了,她悠闲地端起茶碗饮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情况有变了嘛,谁知道你不能准时成亲呢?我们家几代单传,可不能因为你的缘故,就耽误了开枝散叶不是?想来你父亲在地下有知,也不能说出什么来。” 钟灵玉要是不想退这门亲,自然会有另一番说辞,可现在这个局面完全是她一手操控的,她自然得挑专戳叶夫人心窝子的话来说,好乘胜追击。 她抬起头,一脸的懵懂地问道:“可当初夫人却是不允许叶老爷纳妾的吧?更不要说生出庶子来了。当初就不怕耽误叶家开枝散叶吗?” 这件事,叶夫人也知道有悖于常理,说出去极不好听,为此这话是她的逆鳞。 曾有城里一个商户家的夫人说了这话,她恼恨异常,也不管那户人家做的是漆器生意,是叶家不涉足的,她也不顾成本,直接开了一家大漆器店,把人家的生意单子截胡过来。那家没法,想着惹不起还躲得起,关了漆器店,花了银子重开了一家书铺,结果叶夫人又在人家店的旁边开了一家更大的书铺,直把那家老爷逼得求饶,带着妻子到叶家来认错,叶夫人这才放过人家。但经过此事,那家元气大伤,从中等富户直接跌落到小商户的境地。 这件事之后,城里那些夫人们再不敢拿这话来说事,就是背地里议论也不敢。 现如今,叶夫人未来的儿媳妇,竟然敢当着她的面,用这事来质问于她。叶夫人觉得这小女孩不愧是脑回路清奇,完全不可理喻。 本来叶夫人以为自己不会跟这样不正常的人生气了,可钟灵玉这样当面掀开她最痛的地方,还是让她气的血往上涌,脸上的青筋都要鼓起来了。 “夫人,您没事吧?”她的贴身丫鬟知道叶夫人不能提这事,在钟灵玉说那话的时候就注意上了叶夫人。此时见到叶夫人脸色不对,赶紧上前伸手使劲地给她按摩太阳穴,另一个丫鬟则给她用力捋胸。 叶夫人也知道自己不妥,连忙来回几个深呼吸,又拼命地告诉自己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觉得好受些,呼吸也通畅了。 她对丫鬟摆摆手,哑声道:“好了。” 丫鬟这才停了手,不过离开叶夫人身边时,用眼睛使劲瞪了钟灵玉一眼。 钟灵玉也被吓一跳。叶夫人的身体一向很好,这是她敢拿这些话刺激叶夫人的原因。只她没想到叶夫人对这话的反应这大。 叶夫人等感觉整个身体都没事之后,她站了起来,对钟灵玉道:“这事没有商量。要不,我们两家就协商着把亲事给退了?不然呀,等你成亲时,那些庶子庶女可是会叫你母亲。” 说着,她转身就走,心里已打定了主意,不管钟灵玉是何种回复,也不管叶晓青是否反对,这门亲事,她是一定要退的。 她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钟灵玉站起来相送。直到叶夫人和丫鬟们的身影都消失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她才道:“走罢。”率先朝门口走去。 上了马车,直到坐了下来,钟灵玉才发现春立和晓谷两个丫鬟情绪有些不对,都拿眼睛一下一下地瞄她,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她不由得笑了,伸手白玉似的手指,在两个丫鬟面前晃了晃,道:“回魂了。” 春立忧郁地叹了一口气,丝毫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小姐,您就这样退亲了?” “哪那么快?她不过是这么一说,还要换回庚帖呢。”想起回家后还要去做庄氏的思想工作,钟灵玉就想揉眉心。她宁愿去做很多天的苦话,也不愿意看庄氏的眼泪。 春立又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可晓谷则嘟了嘟嘴:“叶夫人要是打定了主意,这事就没回转余地了。” 钟灵玉扫了她们一眼,明白她们是担心自己以后找不到好婆家。她不由笑道:“你们想想叶少爷的情况,再想想我跟他成亲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你们的心情就会好起来了。” 春立和晓谷自然知道叶晓青不是良人。在退亲之前,恨不得自家小姐赶紧跟这样好色的人没有一丁点关系;可退亲之后,却免不了患得患失。 可以说,钟灵玉在父亲去世后能一步步顺利走过来,跟这几个丫鬟的支持与陪伴是分不开的。春立和晓谷担忧,恐怕府里其他真正关心她的下人也都同样担忧。 为了安这些人的心,钟灵玉一回府,就叫了周氏过来询问:“安管家那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周氏笑道:“有,有,奴婢听闻小姐回府,正要过来禀报呢,小姐就先一步唤小的了。” 说着也不等钟灵玉再问话,她便继续道:“我们照着小姐的吩咐,让张妇人……”说到这里,怕钟灵玉不明白,她解释了一句,“就是卫姑娘同村那个兼给人做媒的妇人。这张妇人在叶少爷要巡视绸缎铺子的时候,带着卫姑娘去了那里。叶少爷一见卫姑娘,都顾不得铺子里有客人,上前跟卫姑娘搭讪起来。卫姑娘见到叶少爷也十分惊喜。两人聊了一阵,叶少爷便邀请她们到后堂去坐,也不知道在里面谈了什么,待出来时,三人就乘了轿子直奔叶家别院。”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了钟灵玉一眼,看到钟灵玉脸色平静,并未因她这番话而愤怒哀伤,她才又道:“直到一个时辰前,三人才从别院里出来,叶少爷派马车送卫姑娘和张妇人回家,随车而行的是叶府的一个嬷嬷,还有一包绸缎和吃食。因为不知道卫姑娘是何打算,我们家那位坐着马车跟在她们后面,准备到了村里再寻个机会向张妇人打探消息。他到现在还没回来呢,等他回来了,奴婢再来禀报。” 她话声刚落,雨降就掀帘来报:“小姐,安管家回来了。” 周氏顿时一喜。 “让他进来吧。”钟灵玉接待周氏的地方是院里的厅堂,倒也不用忌讳太多。 周安九进来,给钟灵玉请了个安,不待发问,他就主动禀道:“小姐,事情成了。那卫姑娘还真是……”他摇了摇头,面露不齿,“张妇人说,叶少爷向卫姑娘承诺了,给她置办一个院落,地契就落她的名字,再给她一千两银子,不过叶少爷自己还没成亲,不好纳妾,就先让她住在外面这个院子里,等以后他成了亲,再把她接进府去。卫姑娘答应了。她打算等叶少爷买了院子将地契和银子送来,她就跟他进城来。” 春立等人一面不屑于卫佳欣的行径,一面又庆幸她的选择。要是叶晓青死活不肯退亲,叶夫人拿儿子也没办法,等把小姐娶进门后叶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折磨小姐呢。到时候,钟灵玉过的什么样的日子,想想都能知道。 所以,钟灵玉除了退亲,再没第二条路可走。 如今叶晓青有卫佳欣沾着手,看来已经不会死活赖着自家小姐不放了吧,退亲应该不成问题。 第三十章竟有如此好事?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张妇人呢?卫姑娘有没有说要带她一块到城里来?”钟灵玉问道。 春立等人赶紧把竖起耳朵细听。 “有。今天张妇人表现得很能干,卫姑娘要的院子、银子都是她出主意给卫姑娘,再由她向叶少爷提出来的。卫姑娘对她除了感激,更多的是依赖,所以一再央求张妇人随她进城,还许了她丰厚的月例银子,张妇人除了卫姑娘许的银子,还有咱们的银子可拿,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周安九道。 钟灵玉点点头:“如此就好。那你多联系这位张妇人,要是叶少爷不肯退亲,再许她重金,请她把这件事办好。” “是。”周安九应道,见钟灵玉没有别的事要交待,便跟周氏告辞而去。 这时候至冬才过来,向钟灵玉禀道:“小姐,夫人那边听说您回来了,派了人催您过去呢。” 钟灵玉叹了口气,用手指揉了揉眉心,这才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走吧。” 钟灵玉在府里时,身边是不会多带丫鬟的,一个足矣。平时都是她在四个丫鬟里随意点一个跟着。可现在她满心想着如何面对庄氏的眼泪,根本顾不上挑丫鬟。 春立深知钟灵玉一会儿要面对什么,她匆匆交待一句:“我跟小姐去。”便追了上去。 进了庄氏住的院子,钟灵玉一眼就看到母亲正蹲在一株花前,正在修剪花木。春日和煦的阳光照在她身上,面上映着灿烂的簇生红色花朵,庄氏原来苍白憔悴的脸,竟然显得格外的白皙和有精神。 钟灵玉快步过去,到了跟前,再仔细打量母亲,发现刚才看到的情形并不是她的错觉,母亲的精神确实比原来好了很多,面庞上的气色也好了起来。 母亲对父亲的爱慕与依赖,钟灵玉深深知晓。她知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刺激着,母亲定然会沉浸在悲伤之中,渐渐消沉,直至……消逝。如今母亲竟然奇迹般恢复过来,是不是她把她的劝告听了进去,因为不想再让子女挂心担忧,所以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呢? 见得钟灵玉过来,奶娘笑吟吟地迎上几步。看上去,连她的精神都好了很多。 “小姐,自打您上次说过那番话后,夫人就想开了,这不,昨晚她就强迫自己多吃了一碗饭,又早早睡下了,今儿个一早起来就开始沿着花园散步,用过早膳后又一直打理花木,整个人的精神都不一样了。” 钟灵玉十分欣慰道:“是吗?真是太好了。”她急走两步,走到庄氏身边,见她要起身,忙扶住她,唤了一声:“母亲。” “回来了?”庄氏掏出手帕,给钟灵玉抹了抹额头,慈爱地道,“累了吧?吃过晚膳没有?娘亲叫厨房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银耳羹,你喝一碗吧。” 钟灵玉心里一暖。父亲去世前的那个温暖的母亲,终于又回来了。 她挽起庄氏的胳膊,和她一起朝屋里走,一面欢快地笑道:“好呀,我正好饿了呢,就知道母亲这里有好吃的。” “你呀,就是在外面忙着,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要是太忙顾不上饭点,也得备着些点心,垫垫肚子。”庄氏责怪道,又转头看了春立一眼。 春立刚要解释,钟灵玉便抢先道:“点心是常备着呢,饭也是按着点儿吃。只是一听母亲说有好吃的,就饿了嘛。”说到后面,声音娇嗔,一副撒娇的姿态。 自打女儿十二岁被丈夫带在身边帮着打理生意,就很少在自己面前撒娇了。如果骤然撒起娇来,庄氏哪里抵挡得住?她的心顿时一片柔软,对女儿的爱意越发深浓起来。 两人在屋里坐下,奶娘早已遣了丫鬟去厨房把银耳羹拿了来,亲自端了放在桌子上,朝钟灵玉殷切一笑:“大小姐快尝尝,这碗羹,是太太亲自下厨给你做的。” “真的吗?那一定很好吃。”钟灵玉接过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银耳羹那特有的清甜滋味就弥漫了她的整个口腔。银耳的脆,红糖熬的糖水也十分合苏玉畹的口味,不太甜也不太淡,正正好。 她抬起头来,朝庄氏甜甜一笑:“真好吃。” 看到女儿这样,庄氏既内疚又自责:“以前是娘亲不好,只顾自己,没想着你们。以后再不会了。这样的羹汤,你喜欢吃,娘亲每日做给你吃。” “嗯!”钟灵玉用力地点点头,朝母亲莞尔一笑, “好,那就每日给你做。天天吃这个也烦,娘亲给你换着花样做。”庄氏满脸慈爱,”名儿、智儿那里也有,一会儿他们回来,就让他们来吃。” 显然,她早派人打听了钟灵名两兄弟的行踪。 见得母亲真的从悲伤中走出来,把的重心放在了儿女身上,钟灵玉的心情一片大好,未进门时的那份要面对母亲眼泪的压力和烦恼一扫而空。 她一勺勺把那碗银耳羹吃完,又在丫鬟伺候下净了手嘴,看着她们把东西收拾出去了,这才对庄氏道:“母亲,叶夫人今天派人来叫了我去茶楼,跟我见了一面。” “啊?”庄氏并不知道这件事,吃惊地望着钟灵玉,眼里重新浮起担忧之色,“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责备你又出门抛头露面了?” 钟灵玉点了点头:“也不全是。我一进门她就跟我说,因为我要守孝三年,李家几代单传,他们没办法等我那么久,所以要先生庶子。我成亲时,没准就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说着,她笑了一下。 她本是觉得叶家人凉薄,做事荒诞好笑,可这笑容看在庄氏和张嬷嬷等人眼里,则是满满的苦涩,是强作欢笑。 无论是谁,遇到未来婆婆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哭就好了,哪里还能笑得出来?钟灵玉的笑容,是生怕母亲担心,所以才故作平静吧? 张嬷嬷和丁妈妈对钟灵玉是满心怜惜,庄氏却更加自责,握住钟灵玉的手,哽咽道:“玉儿,真是苦了你了。” 钟灵玉的头顿时痛起来。母亲这眼泪一流下来,没有半个时辰都收不回去。她可还有一箩筐的话要劝说呢。 不曾想,庄氏下一句话就把让她完完全全愣住了。 “要不……”庄氏拿着帕子抹着眼泪,一边抽咽一边道,“咱们退亲算了。” 退亲……算了? 钟灵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庄氏自小三从四德,对丈夫的话唯命是从。可当钟德平发现叶晓青屋里有很多通房丫鬟时,很是生气,萌生出退亲的想法时,庄氏却死活不肯。她是担心退亲会影响钟灵玉的名声,以后难以找到更好的亲事。 所以在此之前,钟灵玉对如何劝服母亲是完全没有信心的。但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订亲要经过父母首肯,退亲亦是。庄氏这一道坎,根本绕不过去。 她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却不想如今却轻易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这还不是自己劝服的,而是庄氏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她把目光投向春立,想要证实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春立最知自家小姐心意,她朝钟灵玉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她没听错,夫人竟然不用人劝,就主动提出让她退亲! 第三十一章事出反常必有妖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再次将目光移到庄氏脸上。 也许是钟灵玉这目光太过诧异,庄氏解释道:“是张嬷嬷和丁妈妈昨晚跟我把叶晓青这段时间的表现说了,劝说别再让你受苦了。你小小年纪就没了爹,独自撑起一个家,已经是够苦的了。要是再让你再半辈子过不好,不说娘亲自己过不去,就是你爹,在地下怕是也过不安稳。所以……”提到丈夫,她悲从心来,又呜咽上了。 钟灵玉顾不得安慰母亲,抬起头朝张嬷嬷和丁妈妈看去。 张嬷嬷慈爱地朝她点了点头。 一股暖流涌上了钟灵玉的心头。 诚然,她曾给张嬷嬷和丁妈妈等贴身伺候庄氏的下人下过命令,让她们在庄氏犯糊涂时进行阻拦和劝说,并且防着别人利用庄氏的心软对付她和两个弟弟。可她从没指望过这些人能给她这样的帮助。毕竟她是主,而她们是仆。她跟春立等丫鬟固然情同姐妹,但不是所有的主仆之间都能产生这样深厚的感情的。 却不想张嬷嬷和丁妈妈她们给了她一个惊喜。 相对于年老又没有子女的张嬷嬷,丁妈妈的功利心要强一些。她小心翼翼地看着钟灵玉的表情,生怕钟灵玉对她们擅作主张有所不满。 直到看到钟灵玉眼中的惊喜,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对钟灵玉笑道:“夫人心疼小姐,自然不愿意让小姐受苦。” 钟灵玉点点头,正准备再安抚庄氏几句,却想起钟灵名和钟灵智这时一起从茶栈回来了,过来给庄氏请安并一起吃饭。庄氏急忙叫人去厨房催饭,问起两人今天做的事情,屋子里热闹起来。 钟灵玉朝丁妈妈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出屋子,到了廊下,钟灵玉问道:“怎么回事呀?夫人怎么就同意了呢?你们是怎么劝她的?” “以往我们也不是没劝过夫人可在这件事上,夫人的固执小姐也是知道的。之所以这次一劝就通,还全靠了吴嬷嬷。” “吴嬷嬷?就是舅祖父家的那个吴嬷嬷?”钟灵玉问道。 丁妈妈点点头:“就是她。她临走前来跟夫人告辞,虽话没挑明,却透着那么个意思。她说孙家少爷里跟小姐年岁相近的就有好几个,个个都是念书人,有两个还是秀才身。说姑娘这么好,要是能嫁进孙家,亲上加亲,孙老太爷不知有多欢喜呢。可惜小姐已经有婚姻在身。吴嬷嬷那言语里,全是遗憾。” 说到这里,她不由笑了起来,佩服地道:“那吴嬷嬷今不愧是官老爷家派出来的体面嬷嬷,那可是真会说话,句句都说到了夫人的心坎里。小姐也知道,夫人最肯听人劝,那吴嬷嬷又说得那般恳切,夫人就全听进去了,这段时间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呢。小姐这几日遇到的事,春立也特地跟我们说了,让我们劝一劝夫人。没承想,这回劝成了!” 原来,这里面不禁有吴嬷嬷的功劳,便是春立等丫鬟也为这事出了力呢。 钟灵玉不由心生暖意。她虽没有了爹,又有个无情贪婪的二叔,却还有爱她的母亲,懂事的弟弟,一群忠心的下人。有他们在,前路即便再艰难险阻,她再也不会怕了! 退亲一事,现在唯一要过的就是叶晓青那一关了。要是叶夫人不能说服他,那她只能借助卫佳欣的力量来达成心愿了。 两人谈完了事,正要进屋,却看到去提饭的丫鬟匆匆进来,两手空空的,身后还跟着个妇人,却是老夫人那边姓王的一个管事妈妈。 丁妈妈蹙了蹙眉,迎了上去:“王妈妈,你怎么来了?可是老夫人那边有事吩咐?” 王妈妈一眼便看到了钟灵玉,忙过来行礼,笑道:“因着老夫人这段时间身子不大好,刘大夫人带家人过来请安,老夫人留了她们吃过晚饭才回去。又想着一家人也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便命老奴过来传个话,让大夫人、大小姐和二少爷、三少爷一块过去吃饭。” “有劳妈妈了。”钟灵玉示意丁妈妈领着王妈妈进门,心里却在思索着。 钟老夫人刘氏因不是钟德平的亲娘,又有自己的小心思,钟老太爷担心她出妖娥子,自她进门生了儿子后,就不大让钟德平往她跟前去,把长子常带在身边。钟老夫人无故被丈夫这样防着,心里不喜,也不大理会钟德平,故而两人名义上是虽是母子,又在一家里生活了几十年,却彼此感情淡漠,只有面子情。自打钟老太爷他去世,三房人又分了家后,钟老夫人连这点面子情都懒得维持了,除了逢年过节,向来不叫大房人过去团聚。平日里,唯有庄氏每日早上去给钟老夫人请安,钟灵玉、钟灵名、钟灵智则都是每逢初一、十五早上才去请一回安。 这也是钟老太爷生前订下的规矩,说晚辈们每日忙着上学堂,不必日日请安。 如今不是逢年过节,也不是初一、十五,而且还是晚上,虽说有刘大夫人上门的理由,但巴城本就不大,孔刘家离钟家没有多远。刘家家境也不怎么样,这些年多亏钟老夫人帮衬着,开了个茶馆,每年提供些上好茶叶,这才好过些,算得上小富,家里也买了几个丫鬟婆子伺候着。为着这个,刘家把钟老夫人视为救世主一般,时常来请安。那刘大夫人一月里有二十日要到钟家来的。 而且她来时,钟老夫人也不愿意大房的人在跟前碍事,即便遇上庄氏去请安,也是早早打发了去,唯恐刘大夫人奉承她时,让钟德平想起她补贴自已娘家多少多少银子,在钟老太爷跟前进馋言,引起钟老太爷的不满。钟老太爷过世后,她仍保持了这个习惯。 如今突然以此为借口唤她们过去,还不提前打招呼,又是在二房千方百计想夺大房财产的关键时刻,这顿饭,由不得人不多想。 屋里庄氏一听婆婆召唤,忙换了衣服,一面又吩咐道:“去看看五小姐,问问她要不要过去吃饭。”说着又对钟灵玉道,“她这阵子吃了一个游方郎中的药,竟是好了许多,平日里也能出来走走了。” 钟家五小姐钟灵梅,是钟德平另一个妾氏蓝氏所生,只比三房的钟灵玫小半个月。她生下来身子就不好,小时候一场风寒病之后又患了哮喘之症,平日里很少出门。蓝氏带着这个女儿,也甚少出来走动。庄氏对庶子庶女都好,时常叫人去瞧她们母女俩,衣食及看病吃药的用度也从不克扣。 “我这阵子忙,过两日已经了就去瞧瞧五妹。”钟灵玉道。 蓝氏老实本份,钟灵梅身子弱,却是个讨喜的小女孩,钟灵玉很喜欢这个妹妹,此时听说她身子好了许多,十分为她高兴。 庄氏换好衣服,又看几个儿女都是刚从外边回来,身上穿的还是出门的衣服,没必要再换,便叫人开了花园的小门,往二房府里去了。 第三十二章总有刁女想害本姑娘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一行人到了春然堂的时候,就听得屋里说得甚是热闹,还隐隐有女孩儿悦耳的笑声。进到屋里,钟灵玉便见刘大夫人坐在她的下首处,正跟刘氏说着什么,而刘大夫人的女儿刘雨瑶正跟钟灵婷笑成一团。屋里除了二夫人陈氏母女,三夫人孔氏和她的两个女儿也在座。 刘家母女虽是常客,到底男女有别,钟灵名和钟灵智向钟老夫人请了个安,便往旁边的大厅里去了,他们要去那儿跟钟德清和钟德亭及堂兄弟们一起用膳。 “表姐来了?”刘雨摇见了钟灵玉过来,忙停下说笑,站起来给庄氏和钟灵玉行礼。 刘大老爷比钟德平年长,刘大太太便端坐着,只等庄氏向她行礼。 钟老夫人待大家互相见了礼后,便吩咐道:“时辰也不早了,待会儿菁菁和瑶儿还得回去,叫她们赶紧摆饭吧。” 陈氏应了一声,自去张罗。 钟老夫人笑着对庄氏道:“正巧菁菁拿了些上好的河鱼来,又鲜美又滋补,眼见得你跟玉儿都瘦了一圈,正好一会儿多吃点。” 庄氏笑着谢道:“多谢娘想着。”又转头去问闺名叫菁菁的刘大夫人,”大表嫂,不知你拿来的是什么鱼?” “叫什么什么……”刘大夫人翻着眼想了半天,敲了敲自己插满珠翠的脑袋,笑着自责道,”看我,记性都坏到什么程度了,临来前我还特意向我们老爷问了名字,这会子却是想不起来了。” 说完她忙向庄氏道:“不过你且放心,玉儿吃不得海鱼的事儿,我记着呢。所以在问名字的时候,也特特问了是海鱼还是河鱼,我们老爷说伙计说了,是河鱼。”说到这里,她一拍巴掌,”想起来了,这鱼叫刀鱼,说是极难得的,那伙计花了大价钱才买得这么一篓呢,就是想着姑太太爱吃个鲜味儿,买了来孝敬姑太太。” 钟灵玉抿嘴一笑,捧了刘大夫人一句话:“还是表舅母您有心,孝顺祖母。”不等刘大夫人谦虚,她又接着道,“不过这么贵的鱼,我们小辈可吃不起,还是留给祖母她老人家补身子吧。” “哎哟,玉儿可真孝顺,不枉姑太太疼你。你放心,你表舅虽没啥出息,去年开茶馆、跑河运,也赚了几两银子。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钟家对我们好,我们可不敢忘。这不,买了这鱼来,也是感谢大家的意思。虽然不多,一人一条还是够的。”刘大夫人笑道。 这话说得钟老夫人倍有面子,喜笑颜开,对钟灵玉道:“你表舅母既然这样说,你就别跟她客气,只管吃穷她。” 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陈氏走了进来,禀道:“娘,饭菜已准备妥当了,咱们移步过去偏厅吧。” “嗯,走吧。”钟老夫人欲要起身,刘大夫人抢先一步扶起她,搀着她往偏厅里去。 偏厅里摆了两桌,大人一桌,女孩儿们一桌,大家依次坐下,在下人的伺候下净了手,贴身的丫鬟们就已帮主子们布起菜来。 那刀鱼一条不过三、四指宽,一尺多长,用白净透亮的瓷盘子清蒸了,撒了葱丝,摆在桌子中央。 钟灵玉这一桌一共六人,瓷盘子里摆放的刀鱼正好六条,一人一条。 刘雨瑶在此虽是客,但这鱼却是她家带来的,因此她反而劝道:“大家都别客气,赶紧尝尝这刀鱼。听我爹说很好吃,到底有多好吃,定得尝尝才行。” 钟家虽是商家,但钟老太爷自诩是才人出身,很是注重规矩。这一桌坐的虽然都是同辈,但钟灵玉是长姐,她没动筷,其他人都不好动筷。 春立见大家都看向钟灵玉,便用目光请示,见她点点头,便将一条鱼夹到了她前面的碟子里,又细细地将刺挑出。 钟灵婷目光微闪,示意丫鬟帮自己也夹了一条。 钟灵玉看着碟子里春立处理过的鱼肉,踌躇片刻,用筷子夹了一小片,放进嘴里。 这刀鱼果然名不虚传,肉质细嫩,入口即化。最难得的是那一股子无比鲜美的味道,让人齿颊生香,久久不散。尤其是像钟灵玉这种味蕾十分敏感的人,吃这样鲜美的食物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享受。 钟灵玉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儿,美味当前,也想放纵自己一回。不过她余光里扫到钟灵婷,伸向鱼肉的箸子便停了下来,转而夹起一片芙蓉鸡片,要往嘴里送。 钟灵婷嚅动的嘴停了下来。 她朝刘雨瑶使了个眼色。 刘雨瑶立刻会意,言笑晏晏地对钟灵玉道:“大姐姐,怎的不吃了?难道是味道不好吗?” “我吃海鱼会出疹子,小的时候,差点丧命。”钟灵玉慢悠悠地道,将芙蓉鸡片放进嘴里。 刘雨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随后又恢复了神态:“可这是河鱼,是从江里捕上来的,就是咱们省里。”说着她又笑了起来,笑容甜美,却带着些自嘲,”大姐姐也知道,我爹这两年都在做贩茶的生意。可依我家的财力,也只能在这省里打转,不能去有海的地方。这鱼,是我爹亲眼看着人捕上来,雇快船和马车运回来的。鱼这东西讲究新鲜,耽搁上一两日,能死大半。这刀鱼又贵,我爹哪舍得将银子扔水里呢?远了的话,他即便有心,也没那个财力尽这份孝心不是?” 她抬眼看向钟灵玉,眼眸清澈,十分天真烂漫:“所以,这鱼大姐姐就放心吃好了,不会有事的。” 这时,一个嘲讽的声音插了进来:“瑶儿,你就别劝了,否则有人还以为你要害她呢。整天疑神疑鬼的,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大家都偷眼看向钟灵玉。 钟灵玉转过头去盯着钟灵婷,目光冰冷,不过她的声音仍然不徐不缓,一派从容,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灵婷,瑶表妹还在这里呢,你真要我把二叔和二婶做的事情一件一件数出来,看看是不是有人要想害我,看看是不是有人把我当个人物?” 钟灵婷顿时噎住。 她父亲具体对钟灵玉做了什么事,她并不知晓。但钟德清策反茶农,给大房下绊子;二夫人陈氏又收买高氏,用叶家来给钟灵玉施压。这两件事经过钟灵玉的有意宣扬,钟家下人私下里纷纷议论,主子们也人尽皆知。钟灵婷自然也听说了。而在她的内心里,刘雨瑶虽说是刘家人,却比钟灵玉这个堂姐更亲更像一家人,父亲做的那些事,完全不用避讳刘家。 但父母的那些事,只能做,不能说,说了就等于亲口证实了流言;对刘家的亲近和对大伯家的疏离,也只能做,不能说,说了就是薄情寡义,亲疏不分。 最要命的是,依钟灵婷对自家这位堂姐的认知,真惹恼了她,她还真能做出当着外人的面掀自家爹娘底细的事情来。 钟家人自己内部撕破脸皮可以有,二房使尽手段想夺家产的事情也可以发生,但除非钟德清不想在这巴城呆下去了,否则绝不敢让钟灵玉把这些事公之于众。虽说商人重利,但涪陵商人做事最讲诚信。钟德清对自家人都能背信忘义,为了一点利益就把亲人逼得走投无路,外人谁还敢和你钟德清做生意? 第三十三章贪吃的下场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看钟灵婷被噎得满脸羞愤,偏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刘雨瑶对钟灵玉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大表姐忽然生出一股畏惧来。本来这时候她出来打个圆场,缓和两句,看在她是外人的份上,向来讲道理的钟灵玉绝不会为难她的。可她现在觉心惊胆颤,张着嘴却嗓子发干,完全发不出声音。 三房的钟灵如和钟灵玫,则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住了,呆呆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两个堂姐会把气撒到她们身上。 钟灵玉说完那句话,却气定神闲地将芙蓉鸡片放进嘴里慢慢吃了,然后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时,还抬起眼睛朝钟灵玉示威似的望了一眼,仿佛在说:你说我害怕,我吃给你看看。 这孩子气的举动,让屋子里凝固的气氛一下子松动起来。钟灵如年纪好歹也大些,又知道钟灵玉虽然厉害,对自家姐妹向来和气宽容,只要不像钟灵玉那样找她麻烦,她是向来不会无故向人发脾气的。 她便壮着胆子打圆场道:“今儿这鸡汤做得不错,大姐姐你尝尝。”说着,还用手指了指摆在桌子中央的一道汤。 钟灵玉将鱼肉徐徐咽下,朝钟灵如笑道:“是吗?那我倒要尝尝。”说着,示意春立替她舀鸡汤。 刘雨瑶和钟灵玫见状,都松了一口气。钟灵婷见钟灵玉不吃鱼肉转开始喝鸡汤,颇为气恼,不由朝钟灵玫狠狠瞪了一眼。 虽然钟灵婷和钟灵如都是钟老夫人的亲孙女,但二太太陈氏因着家世好,还生了儿子,嘴巴也会哄人,在钟老夫人面前向来吃得开。钟灵婷又容貌出众,钟老夫人自然偏疼这个孙女。三太太孔氏这么些年却只生了两个女儿,还想拦着丈夫不许纳妾,钟老夫人便不大待见她,连带着对钟灵如和钟灵玫两个孙女也淡淡的。 故而钟灵如和钟灵玫都有些害怕钟灵婷。此时见钟灵婷瞪她,她连忙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三妹妹,吃鱼,这鱼好吃。”钟灵玉忽然笑着对钟灵如道。 钟灵如感激地朝钟灵玉点点头,夹起面前碟子里的鱼肉往嘴里送,低着头垂着眼睛,再不愿意多管闲事。 钟灵婷看着钟灵玉一点点地把鱼肉吃完,眼里闪过一道微芒。 另一桌的孔氏虽然在吃饭,也时不时应和着刘大夫人的问话,注意力却全在两个女儿身上。见得钟灵婷欺负自家女儿,手帕紧了又紧,差点发作起来,幸得她的贴身丫鬟青梅悄悄拽了一下她的手袖,她这才压下心头火气,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菜。 这一顿饭吃得足足有大半个时辰。直到天色将晚,刘大夫人这才带着刘雨瑶离开。 钟灵玉跟着母亲从二房的后门出来,便悄声吩附春立:“你去告诉周安九,让他请郎中在府里等着。” 春立大吃一惊:“小姐,您没事吧?” 她这声音有些大,把走在前面的庄氏给惊到了。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问道:“玉儿,你怎么了?” “没事,我刚踢着块石头,绊了一下。”钟灵玉笑道,又嗔了春立一眼,“这春立,大惊小怪。” 春立拧着手帕没有说话,眼睛盯着钟灵玉,表情仍十分紧张。 庄氏见女儿没有异状,便放下心来,叮嘱道:“你走路小心些。春立,扶着些小姐。”说着转身继续朝前走。 春立上前扶着钟灵玉,手劲之大,差点没把钟灵玉拽疼。 钟灵玉只得低声解释道:“我现在没事。但那刀鱼既是河鱼,也是海鱼,我担心一会儿有什么不妥,这才让备着郎中。” 钟德平喜欢看讲各地风俗的书,钟灵玉也跟着看,自然是知道刀鱼是一种名贵的鱼类,因产量少,味道鲜美,受到人们追捧,故而价钱极高。她还知道,这刀鱼平时这种鱼是生活在海里的,每年春季三、四月进入生殖季节后,会沿长江进入湖泊、支流或进行产卵。故而在清明前后,在长江入海口,淡水和海水交界处都可以捕捉到刀鱼。故而,这刀鱼说是河鱼也可,说是海鱼也没错。 钟灵玉明知它是海鱼还吃,自然是有用意。既然二房要借刘大夫人的手害她,她自然要顺水推舟,还击回去。不过,还击敌人的同时,她可不想自己先病个要死。在吃鱼的时候她就隐晦地吐了一半在手帕里,这会子再找个郎中备着,心里也踏实些。 这事本是要闹开的,现在之所以瞒着庄氏,是因为时间还太早。这时候就说自己起了红疹子,太假了些,生怕反击不成倒闹了笑话。 春立听了,不光没放松,反而更紧张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异样:“明知道是海鱼,小姐还吃,您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吗?”说到后面,明显带了哭腔。 春立这丫头向来稳重,说话做事很少情绪外露。这会子忽然哭了鼻子,让钟灵玉既好笑又感动,赶紧拍拍她的手:“我没事的,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有事了可怎么办?!”春立态度强硬。 钟灵玉无法,只得投降:“好罢,我不该贪嘴,我回去就顶着水盆在墙根前站半个时辰。那春立小姐姐是否赏小女一个脸面,替小女跑上一趟呀~” 春立不由“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不过她显然还在生气,也不跟钟灵玉打招呼,直接丢了她就往旁边的小道上跑。 “姐,春立干嘛去?”钟灵名和钟灵智走在后面,两人嘀嘀咕咕地也不知在说什么。此时见春立忽然跑了,忙扬声问道。 庄氏闻言转过身来。 “没事。我回来时落了一条手绢在马车上,叫她去寻呢。”钟灵玉道。 大家听了,也不以为意。庄氏不放心钟灵玉一个人走,遣了自己的一个丫头跟着钟灵玉,大家这才在岔道上散了,各回各的院子。 钟灵玉的身体对海鱼是极敏感的。等她回到院子唤至冬备热水准备沐浴时,便发现身上一点一点地开始起红疹子了。不过正如她预料的那般,这刀鱼因着这段时间生活在淡水里,她对这鱼的过敏程度没有纯海鱼那么强烈。红疹子只在手臂处和脸、脖子上出现了一些,身上也只稀稀拉拉几颗,情况并不十分严重。 伺候钟灵玉沐浴的至冬却是吓了一跳,大叫大嚷起来:“吕妈妈,吕妈妈,快来呀,姑娘出疹子了。” 一听“疹子”两个字,院里的下人都被吓了一跳。晓谷手里端着一桶热水正要过来给钟灵玉加热水,听得这话“呯”地一声将水桶一放,掀了帘子就冲了进来。吕奶娘正眯缝着眼睛坐在外间给钟灵玉做中衣呢,听得这话一针戳到手指上,鲜血直往外冒。她却顾不得那些,鞋也来不及穿,穿着袜子就进了浴室。 钟灵玉被夏至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忽然又被围观,赶紧手忙脚乱地扯了一件衣服盖在自己身上,喝道:“至冬!别大惊小怪的…”又赶晓谷几人,“出去,都出去。” 吕奶娘却充耳不闻,走过来一把抓住钟灵玉光溜溜的胳膊,借着烛光看清楚那红红的疹子,慌得手都有些发抖:“这是怎么弄的?快去请郎中!” 晓谷听后转身就往外跑。 第三十四章叫你害人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不用……”钟灵玉刚说了两个字,晓谷就没影了。 “上次小姐吃剩的药呢?还有没有?放哪儿了呢?”雨降也转身出了外屋,开始翻箱倒柜起来。至冬也连忙帮着她寻找。 “来,小姐,赶紧先把衣服穿上,一会儿郎中就要来了。”吕奶娘拿了干净衣服过来,伺候着钟灵玉穿衣。 见得这些下人兵慌马乱的,钟灵玉心里暖暖的。尽管她不觉得难受,还是配合着穿了衣服,躺在了床上。 “郎中请来了。”这时候,春立冲了进来,看向钟灵玉,“小姐,您真起疹子了?”随即跟着进来的是晓谷。显然是两人在半道上遇上了。 见到春立把郎中请来,钟灵玉心里一定,朝大家招手来:“来,大家都过来,我有话说。” 见钟灵玉神志清醒,表情悠闲,并不像十分痛苦的模样,比起上一次那要死要活的情形来好了很多,大家心里也定了定,围了过来。 “今天这刀鱼,刘大夫人说是河鱼,叫我放心吃,这话老夫人、二婶、三婶和几位妹妹都是听见了的;吃饭的时候,灵婷往我这边看了好几次,又用话激我,明摆着这是个局,想要害我呢。既要害我,我岂有不接着的道理。所以,这疹子不管是真是假,不管严不严重,大家都得当成真的严重来处理,明白吗?” 听得钟灵玉心里有数,而且听这话的意思,病情完全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严重,大家的心顿时放松下来。 吕奶娘道:“小姐,二房狼心狗肺,自会有因果报应,您何必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要是小姐您有个好歹,咱们这一家几十口人可怎么活?”说到后面,眼泪禁不住地往下掉。 “是啊,再怎么的小姐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春立虽请了郎中来,心里还在生气呢。 “好,好,我以后再不这样了~”钟灵玉举手保证。 “哼,每次小姐都这样。”就算是最老实的丫鬟至冬,也不由啐了钟灵玉一口。 钟灵玉只得装可怜,伸手就要去挠手臂:“啊,好痒,难受死了,我快要忍不住了。” 这一招果然有效,吕奶娘赶紧上前抓住她的两只手,生怕她一个忍不住就挠破了皮。要是身上留下疤痕就麻烦了,姑娘家家的,可不能破相。而其他丫鬟则连忙去请郎中。当然,把郎中引进屋里之前,可得封个大红封,好让郎中离开后,照着她们的说辞说话。姑娘这个罪,可不能白受。 春立出去对郎中也不说什么,只请他进来看病。 那郎中是钟家大房经常请的,对钟家诸人的情况都十分了解,拿了脉问了诊,就开口道:“大小姐五岁时就吃海鱼出过疹子,那次可是差点丧了命的。老朽曾对大老爷说过小姐不能吃海鱼,小姐这些年也遵照得十分彻底,为何这次又贪嘴?这次的情况还好,吃的不多,不是很严重。要是再不忌嘴,下次可就不一定有这般好运气了。” 吕奶娘能被钟德平选来做钟灵玉的奶娘,自也不是个无用之人。她坐在一旁垂泪道:“还不是那刘大夫人,一再说这鱼是河鱼,不碍事的,又说她好不容易花了大价钱买了来孝敬老夫人,二小姐又一再在旁边嘲讽,说我家小姐连鱼都不敢吃,我们小姐实在没法,这才吃了几口。谁知道这些挨千刀的……”说着,泪如雨下。 内宅龌龊事,这马郎中一辈子行走于宅门之间,不知见过多少,便是不用打听,听得吕奶娘这话,他也能对此时钟家大房的处境猜出个大概。 不过他是老江湖了,讲究的是明哲保身,对此话也不置可否,只是抚着花白胡子道:“我给大小姐开几剂药,按时吃了就没事。只是以后再不能碰海鱼。” “多谢马郎中。”吕奶娘抹了抹眼泪,将钟灵玉的手放进帐子去,一面起身送他去外面开药方,一面絮絮叨叨地道,“我们小姐这病,看着似是不显,其实挺严重的,脸上都起满了疹子,我们真担心她脸上会留下疤痕……” 听得她的声音渐渐远去,钟灵玉这才掀开帐子,吩咐道:“郎中都来了,这事自然不能瞒着夫人,晓谷去夫人那里把情况说说。夫人是实诚人,做不来戏,你说话的时候斟酌一下措辞。” 晓谷会意而去。 不一会儿,郎中开了药方离去,而钟灵玉吃海鱼出疹子,而且情况还比较严重的事就传遍了钟家,三房的钟灵如听了被吓了一跳,对母亲孔氏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刘大夫人信誓旦旦地说是河鱼……” 孔氏安抚女儿道:“我刚问过你爹了,刀鱼有段时间生活在海里,有段时间会回到内河。刘大夫人想来也不知道这些,才说的是河鱼。” “可、可是……”钟灵如万会纠结。 她年纪虽小,又是在母亲的保护下长大的,跟妹妹两人都性子单纯。但她并不是笨人,此时回想一下在宴席上钟灵婷的表现,她直觉里就觉得这事并不偶然。可想一想如果是二房为了夺家产,特意叫刘家送了刀鱼来,做这么一个局,欲害钟灵玉性命,她就浑身毛骨耸然。 她看了看平日里十分温馨的家,此时在烛光下全是黑影,仿佛角落里的魑魅魍魉随时要爬出来将她吞噬。 “母亲,我怕…”她打了个寒颤,用力抱住了孔氏。 孔氏搂着女儿,眼里全是寒意。 二房那边,钟德清吃了酒,正醉熏熏地准备去小妾房里过夜,听到这件事,转身去了正院,冲着陈氏和钟灵婷大发雷霆:“谁叫你们这么做的?简直是蠢货,蠢货!” 钟灵玉是刚听了下人禀报,过来跟母亲共享这个好消息的。见父亲莫名其妙生气,不由吓了一跳。 陈氏是不怕苏长亭的,搂了女儿拍拍她的背,跟钟德清对嚷道:“喝了几杯马屁,不说找个地方躺尸,跑过来乱嚷嚷什么?谁是蠢货?我看你才是蠢货!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妥,还得靠老娘出手。现在竟然还有脸骂人,真是岂有此理。赶紧地去你小老婆那里快活去,别来老娘面前耍酒疯。” 钟德清被气得七窍生烟:“说你蠢还不承认。我问你,是不是你叫刘家拿的刀鱼,是不是你叫婷儿激钟灵玉吃下的?” “是,你有什么话说?”陈氏一插腰站在那,颇有那愚昧的刁蛮恶妇模样。 钟德清用手指点着陈氏,气得说不出话来。 钟灵婷比起陈氏来要似乎要聪明一点,见得钟德清情绪不对,似乎不像是耍酒疯,忙问道:“爹,到底怎么了?我跟娘做错什么了?” 钟德清喘了一口粗气:“做错什么了?我虽然挑唆茶农撕毁合约,又抢了一部分买茶的客商过来,但这一切都做在暗处。钟灵玉即便明知是我做的,可拿不出证据,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最多是放些风声,叫下人议论几句。我出来澄清几句就完事了。你们倒好,将明晃晃的把柄递到别人手上。府里那么多眼睛看着,你们一再的哄钟灵玉吃鱼。看吧,不到明日,我给侄女下毒,想要谋财害命的传言恐怕就要传遍巴城。到时候,还有谁敢跟我做生意?没了生意,你们喝西北风去?蠢女人,简直要害死我啊!” 第三十四章假仁假义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陈氏和钟灵婷好像这才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互相看了眼。 钟家三个房虽然不怎么和睦,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彼此之间有些口角罢了。最大的事,就是钟德清给钟德平在生意上下些绊子,明争暗斗一回,明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并未撕破脸面。庄氏又是个软弱的性子,妇女间完全闹不出事。再加上钟德清虽有个姨娘,却是陈氏为显贤良从自已丫鬟里挑出来开脸的,一月里也就陈氏不方便的那几日、或是喝了酒被陈氏嫌弃,钟德清才会歇在姨娘房里,连个庶子庶女都没生出来。嫁进钟家十几年,陈氏完全没有宅斗经验。 二房是这样,大房因着庄氏三从四德,善待姨娘庶子;三房孔氏自个儿没生儿子,虽对丈夫纳妾十分不满,却也不敢多报怨,故而钟家后宅几乎没有别家后宅那种你死我活的斗争。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钟灵婷,想问题自然也跟母亲一样,直来直去。 为此,送葬归来时受了钟灵玉好一场气,母女俩实在咽不下,再看得钟德清的计划没能让钟灵玉低头,一时着急,才想出这样的法子。 “这可怎么办?”陈氏也醒悟过来,连忙问钟德清。 “怎么办?!”钟德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这才道,“明天个叫表嫂过来,给钟灵玉赔个不是。这件事,让刘家揽了去。” “也只好这么办了。”陈氏想清楚这事的后果,也急起来,招手叫道,“来人,去给刘大夫人送个信,叫她明日一早过来一趟。” 庄氏回到院子里刚脱下外面的大衣裳,忽地听说钟灵玉出了疹子,顿时唬了一跳,外衣都来不及穿,就要往钟灵玉那赶,幸得张嬷嬷拉住了她,给了套了件衣裳,这才匆匆赶过来。 “吴儿,你怎么样?”庄氏掀开帐子,看清楚钟灵玉脸上、手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没事,喝了药就会好的。”钟灵玉心里着实内疚。 她身上的疹子并不严重,不过是几粒,等会儿喝了马郎中开的药,睡上一觉,到明日一早估计就完全没事了。现在特意点上这么多红点子,装出十分严重的样子,就是为在钟府人来探病时让他们看到她这副样子。若庄氏不是这般性情软弱,耳根软、易哄骗,她自不会隐瞒真相。现在只能先让庄氏伤心几日了。 庄氏的眼泪流了下来。 “夫人,刘大夫人一再说那鱼不是海鱼,大小姐吃了不碍事的;当时小姐还犹豫,只尝了一筷子就没敢吃了,二小姐却故意用话激咱小姐,说小姐不敢吃,是把人想得太坏,好像谁故意害她似的。小姐没奈何,才把那条鱼吃了。谁能想到……”春立说着,也哭了起来。 屋子里一片低泣声。 吕奶娘一边抹泪,一边恨恨地道:“定是二房想害小姐生病,他们好接手茶园的事。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偏就刘大夫人送了鱼来,二小姐又煽风点火,就生怕大小姐不吃下那条鱼似的。” 庄氏的哭泣声慢慢低了下去,望着钟灵玉那有些恐怖的脸,神色有些忡怔。 好一会儿,她才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钟灵玉一般,喃喃道:“真是这样?” 庄氏那性子,钟德平刚成亲时想改造她,最后以失败而告终,所以吕奶娘和春立对她并不报希望,只是事情既已发生,她们不能让钟灵玉白吃这份苦头,趁机看看能不能让庄氏改一下,让她别总把人想得那么好,也算是物尽其用。 “可不就是这样!”吕奶娘的语气斩钉截铁。 庄氏的嘴紧紧地抿了起来,她看了钟灵玉一眼,蓦地站起身来:“我去找二嫂去。” “母亲。”钟灵玉及时拉住了她,“您就算找了二婶,她也不会承认的,反而会倒打一耙,说我贪嘴,身子又不争气才会出疹子。” “那怎么办是好?”庄氏不知如何是好了,随即眼泪又流了一下,哭道,“都是娘亲没用,护不了你周全。” 不等钟灵玉说话,吕奶娘就开口道:“如今吃了个大亏,也没办法,只得把这口气忍着。不过夫人呀,小姐吃了这么个大苦头,您可别让小姐的苦白受呀。没的到时候老夫人在您面前说上几句,陈夫人又装装可怜,您就松口把茶园让出去。” 庄氏抹着眼泪连连点头,对钟灵玉保证道:“娘亲不会答应她们的。你先前说过的话,娘亲还记在心里呢。” “母亲您还记得,我就放心了。” 这时,雨降掀帘进来,禀道:“夫人、小姐,老夫人那边派了丫鬟来探望小姐。” 钟灵玉眼眸微闪,吩咐道:“让她进来吧。”又朝春立微一颔首,春立会意,将绣花帐子放了下来,将那满是疹子的脸隔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雨降又出去,不一会儿便带了个丫鬟进来。这丫鬟一进来就福身见礼:“奴婢,给夫人、小姐请安。老夫人刚躺下,就听下人来报,说大小姐病了,着实不放心,派奴婢过来看看。老夫人还特地交代了,要是马郎中没本事,就拿她的帖子去请来柯郎中瞧瞧,务必尽快让小姐好起来。” 柯郎中原是宫中御医,不知犯了什么事,告老回乡安养,平日是不大给人看病的。但钟老太爷在世时与他交好,钟老夫人还算有几分薄面,如果她病得狠了,倒可以请柯郎中来看看。但这种人情是用一次少一次,请他来看过一次病,谁知道第二次他还肯不肯来呢?所以不是钟家长辈的危急大病,都没人敢提柯郎中。 如今老夫人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顿时把庄氏感动得眼泪汪汪,哭道:“多谢老夫人惦记着,我在此代玉儿谢谢老夫人的疼爱。”说着,就要朝丫鬟菊英行礼。 菊英赶紧扶住殷氏,笑道:“夫人如此就见外了。老夫人说了,大小姐可是她看着长大的,又是一家人,哪能不心疼呢。大小姐这边有什么需要,务必不要客气,定要跟她说。她老人家但凡有的,绝不会吝惜。” “多谢老夫人。”庄氏感动得只会称谢。 看到庄氏那样儿,吕奶娘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不知大小姐现下如何了?”菊英传达了老夫人的心意,这才问起钟灵玉的病情。 说起这事,庄氏刚刚收住的眼泪又下来了:“满脸满身的疹子,也不知马郎中的药管不管用。” 听得这话,菊英的眉毛皱了起来。钟老夫人说那句话,不过是客气客气,想要卖个人情给庄氏,可不是真的让庄氏去请柯郎中。她老人家如今也五十来岁了,身子骨不好,不知何时就要用得着柯郎中救命,可不会把这宝贵的机会让给钟灵玉。 “奴婢能不能见见大小姐?”菊英问道。 她这会儿来的任务就是打探消息。虽说庄氏为人老实,但眼见为实,她总得亲眼看了钟灵玉的情况,才好回去禀报。 要是往时,庄氏还会顾着女儿的想法,问她一声愿不愿意见人。可这会子被老夫人感动着,想都没想地便示意春立把帐子掀起来。 钟灵玉冒着出疹子的危险吃了刀鱼,又点了满脸的红点子把庄氏也骗了进去,不就是为了让钟老夫人和二房人看到她病情的严重么?故而春立也没请示钟灵玉,便把帐子掀起来了。 第三十五章瞒天过海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嘶……!”看到帐子里钟灵玉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吓得心都停跳了一下,手帕揪得死紧,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幸得她反应及时,这才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她朝钟灵玉僵硬地笑了一下:“大小姐,您、您还好吧?” 钟灵玉睁开眼,虚弱地朝她点了点头,却是没说话。 旁边的吕奶娘抹着泪解释道:“我家小姐已不大说得出话,还请菊英见谅。” 菊英实在不愿意面对钟灵玉那张脸,转头对庄氏问道:“夫人,小姐喝了药否?郎中怎么说?” 庄氏张嘴正要说话,就见晓谷捧着一碗药从外边进来,嘴里叫道:“吕妈,药熬好了。” 吕奶娘忙上前接过药,一面用勺子搅凉,一面回答菊英的问题:“吃过饭回到房里沐浴的时候才发现身上不对劲,这才请了马郎中来。这不,药才熬好,还没喝呢。” 庄氏来时马郎中已离开了,钟灵玉的病情,她也是听吕奶娘说的,这会子菊英问起,勾起了她的伤心,眼泪又流了下来:“郎中说,玉儿这病于性命无碍,可……可弄不好脸上就要留疤。这女孩儿家,还没出阁呢,要是真留了疤,可怎么是好?”说着,忍不住痛哭起来。 一屋子的丫鬟婆婆都掉下泪来。 “不会的,大小姐福气深厚,定然不会出现夫人说的那种情况的。”菊英安慰着庄氏,看着吕奶娘一勺一勺地把药给钟灵玉喝了,又坐了一下,便告辞了。 她走后,钟灵名和钟灵智两兄弟和杜姨娘、蓝姨娘闻讯过来,紧接着,陈氏和孔氏也派了丫鬟来,还送了些补品。 待这两个丫鬟走后,钟灵玉用虚弱的声音将两个弟弟及姨娘劝回去歇息,又再三劝庄氏道:“娘,我没事,您回去歇着吧。” 庄氏哪里肯走?摇头道:“回去了我也睡不着,在这里守着你才安心。” “这样吧,夫人在外头床上歇着,小姐有什么动静您也能知晓。”吕奶娘提了个折衷的意见。 “您在这里守着,我也不能安心睡觉。”钟灵玉也道。 庄氏无奈,只得去外间春立等丫鬟守夜的床铺躺下。 吕奶娘赶紧给钟灵玉洗净了脸上的红点子。 钟灵玉本就出疹子,这要再把胭脂涂在脸上一晚上,吕奶娘担心那些疹子会严重起来。 为了那起子小人,把自己脸上弄毁容了,可是得不偿失。 净了脸,侍候钟灵玉睡下,吕奶娘却不放心,跟春立守了钟灵玉一夜,待得第二日清晨,看到钟灵玉出的那几粒疹子淡了许多,再喝一剂药就没事了,吕奶娘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一面往钟灵玉脸上点红点子,一面道:“往后再不能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了,这事再来一回,我魂都要被你吓没了。” 钟灵玉的睡眠质量一向极好。昨晚一觉睡到天亮,连梦都没做,此时神采奕奕。见得吕奶娘和春立两人脸上的黑眼圈,她也十分内疚,连连点头道:“嗯!,一定不这样了!”又问,“夫人呢?昨晚睡得可好?” 吕奶娘叹息道:“哪里睡得好?昨夜在床上辗转了一晚上,直到天明才睡着了。”,“到现在估计也只睡了半个时辰。” “叫大家手脚轻些,别吵醒夫人。”钟灵玉吩咐道,又叫吕奶娘,“脸上少点些,等太太看过再添加。要是病情一点也没好,夫人定会去求老夫人拿帖子请柯郎中的。” 吕奶娘依言顿住了手,看了看钟灵玉脸上:“行了,先这样吧。” 钟灵玉还想让母亲多睡会儿,却不想她这刚想要起身活动活动身子,庄氏就起身了,进来看见钟灵玉病情好了一些,而且还能坐起来说话了,精神头也好,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母亲,您回去歇着吧,我这没大碍了,到明天应该就没事了。”钟灵玉道。 “是啊,您身子也不好,要是再病了,可怎么得了?您这样,小姐也不能安心养病不是?”张嬷嬷也劝道。 “好…我等会再来看你…”庄氏一晚上没睡好,也觉得精神萎顿。叮嘱了吕奶娘和春立几句,便回秋意居去了。 吕奶娘见庄氏走远立马动手,给钟灵玉脸上多加了些红点子。 早膳过后,冬月阁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不光钟灵名两兄弟及两个姨娘来了,便连陈氏和孔氏也亲自来探病。与她们一起同来的,还有刘大夫人及刘雨瑶。 “灵玉,这是怎么说的?那刀鱼明明是河里捞上来的,你怎么会起红疹子呢?郎中是怎么说的?” 孔大夫人一见面便把责任推脱到钟灵玉的身体上。这也是陈氏交代她的。虽说要道歉,但这歉怎么道,却是有学问的。要是先不先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对方会更觉委曲。到时候得付出成倍的代价,才能抚平对方的心情。反之,一开始就说是对方的错,到时候你再道个歉,赔偿些损失,对方不光没有不平之心,反而心生内疚,觉得亏欠了你。 对于这次刘大夫人帮着二房算计自己,钟灵玉并未十分在意。倒不是她圣母,而是刘大夫人此举反是帮了她大忙。再说,这种明晃晃的计算,实要比那种暗搓搓的阴谋要好对付得多,二房人的手段还算不上狠毒,看在帮了她忙的份上,钟灵玉也就觉得没那么大关系了。 “郎中说,吃了药过几日就会好。只是……”钟灵玉的声音从帐子里传出来,声音微弱,不仔细听都听不清楚。 刘大夫人听了个迷迷糊糊,不由将视线转移到吕奶娘身上。 吕奶娘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流下来了,哽咽道:“郎中说,弄不好脸上会留疤。” 陈氏瞪了吕奶娘一眼:“怎么说话的呢?灵玉定会没事的,你这样说话,灵玉没病都给你吓出病来。” 吕奶娘赶紧低头认错:“是是…老奴失言了…” 陈氏还要揪着吕奶娘的错再说两句,就见帐子里有动静,似乎是钟灵玉想要起身。吕奶娘见状,赶紧上去掀起帘子,才把钟灵玉扶了起来。 看清楚钟灵玉那脸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陈氏几人也被吓了一跳。 “怎么这样严重?”孔氏的心都提了起来。 倒不是她对钟灵玉多有感情,担心她的病情,而是想着传闻里叶大少爷是个好色之徒,要是钟灵玉的脸上真留了疤,他还会不会娶钟灵玉进门都是未知。这要是钟灵玉被退了亲…… 想到这种可能性,孔氏的心情瞬间沉到了谷底。 吕奶娘抹泪道:“昨晚还要更严重,今儿还好些了。” 听得郎中的药有效,孔氏的心终于定了定。 而站在陈氏身后不大情愿来探望钟灵玉的钟灵婷看到这张脸,眼里不由闪过一抹喜色。 她和钟灵玉的容貌,不光在钟府最出众的,即便在整个巴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只不过两人各有特色,苏玉畹五官清秀,气质温婉,如一朵洁白的白莲花般,不染于世;而钟灵婷则五官妩媚,娇艳明媚,如一朵娇艳含苞待放的玫瑰,一颦一笑间尽显风情。这两种类型,钟灵玉却是最受一众夫人的喜爱,也因此她的美名在巴城最响,钟灵玉则因夫人们说的“有一股狐媚气”,并不受待见。 这让钟灵婷极为不忿。 为此,她对钟灵玉向来没有好感。 如今看到钟灵玉满脸红疹子,跟鬼似的,又听闻钟灵玉会留瘢痕,她就十分爽快。 第三十六章美人虽好,但地更好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那大姐可得好生吃药,要是脸上留下痕,巴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可就保不住了呢~”钟灵婷忍不住开口嘲讽道。 陈氏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胳膊。 来之前,钟灵玉一再交待了别挑起矛盾。真要闹起来,这件事二房想遮都遮不住。只有让事情悄然过去,也让钟灵玉接受刘大夫人的歉意,别人才不会说什么,只当这是一个意外。 可话柄既然主动递过来,钟灵玉又岂会那么轻易饶过这位堂妹?她盯着钟灵玉,笑笑道:“要不是妹妹昨晚出言相讽,激我吃鱼,我又怎会这副模样?妹妹最好保佑我脸上不留疤,否则的话……”她的目光在钟灵婷脸上绕了一圈,盯得钟灵婷毛骨耸然。 钟灵婷激凌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尖声反驳:“你要不想吃,难道我还会将鱼塞进你嘴里不成?你自己贪嘴,这事怪得了谁?便是表舅母也一点错都没有。那鱼是她买来孝敬祖母的,又不是买给你吃的,你吃那么多做什么?起了红疹子也是活该!” 陈氏暗叫糟糕,心里却是为女儿这番话点了个赞,可真是我亲生的! 可不是么?钟灵玉起红疹子,是她自个儿贪嘴造成的,咎由自取,跟她们可没关系。这番话传出去,看谁还乱给他们二房泼脏水?老爷真是太多虑了。 “哦?真的跟你们无关吗?”钟灵玉的目光在几人脸上转了一圈,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这笑容浮现在她满是疹子的脸上,怎么看怎么恐怖。 刘大夫人本就心虚,看到这个笑容,吓得禁不住往后退了半步,直到陈氏手掌抵在她的手背,她才回过神来。 钟灵婷倒比她强上许多,虽心里猛跳了一下,面上却是不显,淡淡道:“本来就跟我们无关。” “这话我记下了~”钟灵玉点点头,闭上眼不说话了。 “我们小姐累了,几位夫人请回吧。”吕奶娘见状,开始赶人了。 孔氏对二房的不满已到了极点,她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口出恶言,当下说了一句:“玉儿你歇着,我明天个再来看你。”说着,也不等刘大夫人和陈氏母女两人,转身先行走了。 刘大夫人忙说了一句场面话:“是啊,你好生歇着,想要什么吃的玩的,尽管跟表舅母说,表舅母定会给你弄来。”给陈氏母女俩使了个眼色,也起身离去。 “呸,一群不是人的狗东西。”吕奶娘冲着三人的背影轻啐了一口。 钟灵玉“噗”吕奶娘见得自家小姐情绪好,不由也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叶府里,叶夫人正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叶晓青已有两日没有回家了,而是住在了城郊的叶家宅子里。 叶夫人就叶晓青这么一个儿子,把他看得跟个宝贝似的,自然是时时刻刻着他的行踪。近来儿子看中了一个乡下女子,把她弄进城里,养在了叶府别院的事,她都一清二楚。要是平日,她也不会拂了儿子的意,她深信自己儿子凡事都有分寸,不会闹出什么事来的。 可这一刻她却深恼叶晓青,怪他不归家。 透过窗子远远地看到管家进了院子,她忙走出屋子,问道:“找到少爷没有?” “找到了,小的已把夫人的话告诉少爷了,少爷说等会儿就回来。”管家道。 管家的话声未落,一个小丫鬟就跑了进来,满脸欢喜地对叶夫人道:“夫人,少爷回来了。” 叶夫人一喜,将视线投向了院子门口。 果然,没一会儿,叶晓青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那里。叶晓青长身挺立,面如冠玉,跨进院子的步伐不急不徐,十分潇洒自如。叶夫人目光一下子柔和下来,脸上堆起慈爱的笑容,迎上几步,对叶晓青嗔怪道:“我要不派人叫你,你都舍不得回来。看来,我这个母亲在你心目中还不如一个乡下女人。” 叶晓青加快了脚步,上前扶起叶氏的胳膊,笑道:“母亲您说什么呢?在这世上,母亲在儿子心目中永远排第一,这不,母亲一召,我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赶回来了。”又摸摸肚子,”有什么吃的?我肚子都饿瘪了。” 叶夫人顿时心疼的不行,一连声地叫丫鬟:“赶紧去厨房,叫他们做少爷最爱吃的燕饺。”见丫鬟往外跑,又叮嘱一句,”看厨房里有什么点心,先端来给少爷垫垫肚子。” 此时屋子里的丫鬟早已把几样给叶夫人准备的点心摆在桌上了。 “来,先吃两口。”叶夫人慈爱地给儿子递了块绿豆糕。 昨晚折腾一夜,早上还在补眠呢,就听得母亲召唤,不得不爬起来,叶晓青肚子早饿了。接过绿豆糕三口两口就吃了下来,手又伸向了碟子。 “慢着些,别噎着。”叶晓青将茶放在儿子手边,方便他饮用。 叶家这一支人丁稀少,一个府里就只有叶夫人和叶晓青两个主子。厨房早在叶夫人派人去唤叶晓青的时候,就做好准备了。此时一见丫鬟来催,就把燕饺下了锅,没一会儿功夫就跟其他几道点心和小菜放进食盒,送了过来。 叶晓青属实是饿了,各样都吃了一些,这才放下筷子,端起茶碗饮了几口,挥手让丫鬟婆子将早膳撤下去,这才抬眼问道:“母亲叫我回来,所为何事?” “还不是为了你的事。”叶夫人白了他一眼,将那日跟钟灵玉见面的事说了,气哼哼地道,“这种人,可不能娶进门,家里要是有她这么个人,我非得被她气病不可。找你回来就是跟你说一声,这门亲事,我非得把它给退了。” 叶晓青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不好吧?钟大老爷才刚过世,咱们就退亲……” “有什么不好的?咱们家三代单传,她这一守孝,就得守三年。三年呀,儿子你到时候多大了?跟你同龄的,生的儿子都会跑会跳了。退亲的理由我也想好了,就说她不同意你先有庶子,耽误咱们李家开枝散叶。反正咱家的情况城里人都知道,定然不会多说什么的。” 叶晓青摇摇头,皱着眉直不说话。 知子莫若母,叶氏哪里不知道儿子为何不同意退亲?当即瞪他道:“你不是有了个小美人了吗,还舍不得钟灵玉不成?只要你答应退亲,我立刻就把你那乡下美人接回府上,给她个名份。” “那能一样吗?妻是妻,妾是妾!美人虽好,又没有八十亩茶园陪嫁。”叶晓青道。 因为原定在钟灵玉年满十六就出嫁,所以钟德平在世时就帮她备好了嫁妆。除了各色金银首饰、名贵药材和器皿,还陪嫁了八十亩松萝山上的茶园。为了此事,杜姨娘不知说了多少酸话,不过钟德平对女儿极度宠爱,庄氏和钟灵名都没意见,杜姨娘只敢背地里唧唧歪歪,不敢当着钟德平的面说。 儿子能顾着生意,不因着女人美貌就丧失理智,做出有损家族利益的事来,叶氏倍感欣慰。不过,再如何她也不能让儿子把钟灵玉娶进门。 第三十七章钟大小姐毁容了?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她道:“有茶园做陪嫁的又不止她钟灵玉一个,林员外他家就有三个适龄的大好闺女。凭着你的相貌才干,就算让林员外陪嫁一百亩茶园,他也肯做这门亲。” 林员外家的闺女,是叶夫人这两天挑出来的备选媳妇。在所有家境富庶的人家里,林员外家的三个女儿算是相貌出挑的了。虽比不上钟灵玉,但他家也有茶园啊。林员外这三个女儿又是正室所出,想来让林员外陪嫁些茶园,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依叶夫人观察,林家二小姐似乎对自家儿子有意。没看每次李家宴客,这位二小姐总跟着母亲过来赴宴,还千方百计找机会往叶晓青跟前凑。 提起林家小姐,叶晓青的眉头一皱:“她们连给钟灵玉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叶夫人望着自己儿子,不知该说什么好。 虽说林家姑娘的相貌比不上钟灵玉,但也不至于差到这种程度吧? “可钟灵玉那性子太不好了。要是把她娶进门,你娘亲非得给她气死不可。你是要媳妇还是要娘,自己选吧!”叶夫人使出杀手锏。 “呵呵,当然是要娘了。”眼看着自己母亲已快到爆发的边缘了,赶紧先灭火,免得把后院给烧了忙道:“苏姑娘给娘亲提鞋都不配呢。” 叶夫人才舒服起来,儿子还是很孝顺的。 她刚要乘胜追击,叶晓青又开口了:“可是,钟灵玉不是您老人家挑中的儿媳妇吗?当初您跟我说,她性子十分好,人又聪明又懂事,对长辈也十分孝顺体贴。怎么这会子您又看不上她了呢?她不同意先有庶子,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哪位女孩愿意自己还没进门就先当妈了呢?是吧?母亲” “……”叶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噎死。 她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道:“女大十八变,小时候挺好的一个人,谁知道她会变成个二愣子呢?她不同意你先有庶子,难道你真愿意等她三年,让娘一直抱不上孙子不成?看来你嘴里说得好听,我在你心里,还是比不上那钟灵玉。”说到这里,她不由哭了起来,“唉,老爷啊,看来我就是个被媳妇气死的命啊,没准明儿个我就到地下寻你去了,这个家就留给青儿折腾吧!” “母亲,您别哭啊。钟灵玉守孝还有三年时间呢,这事咱们从长计议,您看好不好?反正现在也不是退亲的好时候。钟老爷才过世呢,咱们就退亲,城里人还不得戳咱们脊梁骨啊?缓缓再说,缓缓再说,您看行吗?” 叶夫人止住了哭声,狠狠地瞪着儿子。 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儿子不愿意退亲,不过是舍得钟灵玉那一身空皮囊罢了。 她现在后悔当初给儿子订个好看的媳妇了。这妥妥的是要媳妇不要娘的节奏啊。没进门就这样了,要是娶进了门,这个家还有她立足的地方么? 偏她还拿儿子没办法。 “那一年后就退亲。”她退了一步。 叶晓青也不想跟母亲闹僵了:“好吧。”心里却打定主意慢慢消除母亲对钟灵玉的误会。 “母亲,要没什么事的话,我去店里了。”叶晓青道。 “去吧。”叶夫人挥挥手,看着儿子离去时那挺拔的背影,又觉得十分心慰。 叶晓青虽迷恋那乡下小美人,但正事却一点也没耽搁,每日都会去店里看看,打理生意。再想想他也没因乡下美人丧失理智,闹着要娶那女子为妻,孰清孰重分得极为清楚,她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去,把媒婆叫来,让她把城里未婚女子的画像拿来看看。”她吩咐丫鬟道。 既然儿子对林员外家的姑娘不满意,那她就挑个让儿子满意的。她就不信,除了钟灵玉,这巴城里就没有个容貌出挑的女孩了。 接下来两日,叶夫人都忙着挑选媳妇。为了能让儿子同意退亲,她也是拼了,以前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闺女她是看不上眼的,可是这一回她却放宽了尺度。为此,她还去参加了几次那些小商人举办的宴会,就是为了亲眼相看那些传言中十分美貌的姑娘。 这日,她刚疲惫地从宴会上回来,丫鬟就来禀报,说高氏求见。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让她回去吧。我今儿个累了,明日再请她过来说话。”叶夫人懒懒地靠在榻上,由着丫鬟给她取头上的首饰。 丫鬟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二夫人说,她有件重要的事要跟夫人说。”见叶夫人满脸不烦恼,似还要拒绝,她赶紧又道,”好像是跟钟大小姐有关。” “哦?”抬起了眼眸。她蹙眉想了想,道:“叫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高氏便进来了。想是得了丫鬟的关照,知道叶夫人累了,她也不敢东扯西拉,行了礼请了安后,就直接道:“夫人,我今天个来,是听说了一件事,钟大小姐吃了海鱼,如今满身满脸都是红疹子,病情十分严重。” 叶夫人正接了一盏茶在慢慢地喝,听闻此言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直起身子道:“有性命之忧否?” 高氏摇摇头:“郎中说没有性命之忧,这两日钟小姐吃了药后也慢慢好转了。” 叶夫人眉头一皱,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神色淡淡道:“没有就好。我可不想让我家青儿背上克妻的名声。”她抬起眼,“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言下之意便是如没什么事,高氏就可以告辞了。 高氏不敢再吊胃口,把她此来的目的直接说了出来:“不过我听说,钟小姐因为这红疹子,脸上留了许多痕,再不复以前的美貌。” “什么?!”叶夫人猛地直起身子,手中的茶水溅到了她那条新做的美丽裙子上。 她却顾不得裙子,目光紧紧地盯着高氏,问道:“这话可是真的?你去钟府打听过没有?” 要是不证实,高氏也不敢到叶夫人面前来嚼舌根。她虽然极不待见钟灵玉,不愿意看到她嫁进叶家。但如果谎报军情,让叶晓青退了亲,一旦以后叶晓青发现钟灵玉未毁容,必会迁怒于她。到时候她就别想在叶府浑下去了。 她点头道:“是真的。我听了这传言,特地去钟家打探了一番,听钟家的下人说,钟小姐脸上的红疹子结痂后脱落,留下许多坑坑洼洼,都变成麻子了。” 如果叶夫人对此事仔细一些的话,必然会找来当时给钟灵玉看病的马郎中,向他询问一番,而不会草率行事。可她这阵子为退亲一事搅得不得安宁,恨不得钟灵玉出些品行不端的事让儿子松口。此时一听这话,只觉得喜从天降。叶晓青不愿意退亲,不就是不舍得钟灵玉的美貌吗?如今钟灵玉毁容变成了麻子脸,看儿子哪还有不肯退亲的道理? 她当即起身:“我去钟府看看她去。”她倒不是想去亲眼证实这消息,而是走个个场,好有依据跟儿子说钟灵玉被毁容了。 “夫人,您亲眼所见,不如大少爷亲眼所见。”高氏忙道。 她还是担心钟灵玉以后容貌恢复,被叶晓青算后帐。钟府下人说得夸张,但她觉得出疹子又不是出天花,不会那么容易被毁容的。叶夫人如今千方百计想退亲,即便钟灵玉的容貌改变不大,估计她也会以此为理由劝叶夫人退亲。待钟灵玉想方法恢复容貌,叶晓青心生悔意,不敢跟自已母亲发火,必然要怪罪到她头上。 但如果是叶晓青自己亲眼所见,又主动要求退亲,这笔帐就算不到她头上了。 叶夫人停住了脚步。 第三十八章果然有两把刷子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她的后半辈子所依靠的唯有儿子,她可不希望为了个钟灵玉,跟儿子之间产生隔阂。这也是她不敢采取强硬手段直接给儿子退亲的原因。要是钟灵玉病好后容貌没受太大影响,她岂不要吃儿子的埋怨么? “可钟灵玉呆在家里养病,青儿怎么能见得到她呢?”叶夫人缓缓坐下,蹙眉道。 青年男女之间想要见面,唯有通过参加宴会。可钟灵玉病着,又在热孝中,哪能参加宴会呢? 高氏既出了那个主意,自是打听清楚了的,当即道:“这不是马上要采制雨前茶了吗?钟灵玉虽说身上的疹子还没好全,却也没有大碍了。这雨前茶跟明前茶同样重要,她必会亲自去山上看一看的。到时候,让少爷在路上与她偶遇,想办法让她露出脸来,岂不就成了?” 她提这建议,自是有考量的。那钟灵玉既病了一场,气色定然不会好;再加上脸上出了疹子没好全,必然会留些瘢痕,相比起以前来,容貌起码要加个对折。叶晓青是那么爱美的一个人,印象里还留着以前钟灵玉的好容貌。如今骤然发现钟灵玉变得如此面目可憎,哪还会死顶着母亲不愿意退亲呢? “病成这样,她还会上山吗??”叶夫人怀疑道。 “这也是钟府下人说的。听说她母亲一再劝她在家歇息,别上山了,茶园的事让管事打理就是。可她偏不听,执意要去。唉,一个姑娘家,如此抛头露面,要是以前还就算了,顶多大家说她要强,体谅她家无人支撑门户。可她现在顶着那么一副容貌出去,被人瞧见了,还不知有多少难听话传出来呢。到时候少爷出门,非得被被人笑话不可,说他要娶个母夜叉。” 这话又打在了叶夫人的七寸了。 她一生珍视者,唯有儿子,丈夫都要排到后面去。平日里叶晓青有一点伤她都要心疼半天,哪里肯让他为了个女人被人嘲笑? 她转头吩咐身边的管事嬷嬷:“你去钟府打听着,看看钟小姐容貌毁到了什么程度。如果真影响了容颜,先派人盯紧她,别让她出来丢人现眼。她要去山上茶园,查清楚具体时辰,我好安排少爷去见她一面。” “是。”管事嬷嬷领命出去。 叶夫人转过头来,瞥了高氏一眼,吩咐丫鬟道:“拿十两银子给二夫人。” 高氏心里暗喜,赶忙道谢:“谢过夫人赏赐。不过夫人见外了,我是您的侄媳,尽心是应该的,夫人实在不必客气。” 叶夫人淡淡道:“你去打听消息,也得请钟府的那些下人喝个茶吃个点心不是?我不能为了青儿的事,让你花自己个的钱。行了,不必客气,银子拿着吧。” 高氏这才接过银子,又再三道谢。 叶府那位管事嬷嬷也是极得力的人,不过两个时辰,她便来回禀叶夫人:“老奴派人打听了,那钟小姐果然是一脸的瘢痕,看着甚是怕人,虽未脱痂,但容貌多半是会受影响。再有,虽钟大夫人一再劝阻,她却执意要去茶园,打算明日一早就去。” 叶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叮嘱道:“看好她,别让她出来丢脸。” “是。” 叶夫人挥手让她下去,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了想,便吩咐丫鬟:“传话给少爷,让他今晚回来一趟。” 不说叶夫人那里如何安排,钟灵玉这里,正为上山采制雨前茶做着准备。 “高氏那里,都安排好了吧?明日一早,叶少爷会过去吧?”她问周安九。 “我们当家的说,都安排好了。”周安九不敢抬头看钟灵玉那张脸。那脸上疹子的红色倒是褪下去了,留下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子,倒比原来更恐怖几分。 周安九心里本来十分担忧的,生怕自家小姐真如府里那些流言说的那般,要被毁容了。可看到钟灵玉气定神闲,吕奶娘和春立等人也不见如何悲戚,他的心又安定了几分。 或许,这些痕掉了之后,小姐脸上仍会如以前一般光洁吧? “嗯,明日出发前叫车夫们再仔细检查一下马车,别路上出了差错。” “是,小人会把这些都安排妥当。跟小姐上山的护卫也是仔细挑选出来的,都没问题。” 因着钟灵玉被二房暗算吃了个哑巴亏,这次上山,周安九就格外仔细,生怕哪里看顾不到,又被二房暗算一次。 “行了,你去吧。我不在家的这些天,你照顾好家里,有什么事及时派人去通知我。” “是。”周安九退了出去,在门口,差点跟准备进屋的吕奶娘碰个正着。 “周管家慢着些。”吕奶娘笑道。 周安九的心思还在担忧自家小姐的容貌上,闻言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去了。 直到周安九的身影消失在冬月阁的院门口,吕奶娘见得屋里只有春立一人,这才低声禀道:“小姐,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三少爷必是上不了山。” “嗯。”钟灵玉点点头。 吕奶娘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钟灵玉看见了,想了想,向她解释道:“上次我上山,大西大师跟我说了一种炒茶方法。这回我想试一试。这件事,没做成之前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 吕奶娘连忙道:“小姐不必说,老奴明白的。”心里感激小姐对她的信任。 小姐既有新的炒茶方法,确实是不让钟灵智知道的好。虽说钟灵智是钟灵玉的弟弟,但两人毕竟隔着肚皮,现在看着恭顺,可往后如何,谁知道呢?嫡出和庶出的兄弟姐妹,没事还藏着小心思,闹些别扭呢,更何况有二房这搅屎棍在,三少爷往后会如何,现在委实不知。再说,二少爷这同胞亲弟,小姐都没准备带呢,更勿用说带三少爷了。 炒茶的密方,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好。 吕奶娘在内宅多年,又被钟德平选来做钟灵玉的奶娘,手段自然不缺。当天晚上凌晨,杜氏被肚疼闹醒,起来一连泄了两次肚子。后来看着还是止不住,她也不敢惊动钟灵玉,派人去禀了后宅管事婆婆尚嬷嬷。尚嬷嬷知道自家小姐前几日病了一场,天明还得支撑着病体去山上打理茶园,自不肯为着个姨娘打扰她,直接请了郎中来,给杜氏看病。 “马郎中,我家姨娘如何?”见得郎中拿了脉,兀自沉吟,她忙问道。 陈郎中是城中名医,钟府也就数得上的几个主人能请他来瞧病,余下的都请这位陈郎中。陈郎中医术也算得中等,只是年轻尚轻,名声不显。如今见问,他伸手抚了抚蓄了没多长的胡须道:“似是吃坏了肚子。我给她开两剂药,吃了看看。如果不行再调整方子。” 尚嬷嬷见这陈郎中似是没把握,又看杜姨娘泄得两腿发软,不敢再擅自主张。虽说老爷死了,姨娘的地位还比不上她这个管事嬷嬷。但杜姨娘不同,她是三少爷的亲娘,要有个好歹,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 她眼珠转了转,吩咐小丫鬟道:“去,把三少爷叫来,就说杜姨娘病了。” 小丫鬟风一般去了,没一会儿,钟灵智跟在她后面,匆匆赶了过来,焦急的喊道“母亲!” 第三十九章出个门都那么难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第二日钟灵玉准备出发去松萝山时,钟灵智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过来了,愧疚地道:“大姐,我母亲病了,吃了药也没见好,今天个我可能跟不了你上山了。待母亲好些,我再上山。” 钟灵玉一脸诧异,转头责怪春立:“杜姨娘病了?你们怎么不来禀报我?” 春立上前道:“小姐病着,今日还得上山,尚嬷嬷不敢打扰小姐,便禀了三少爷。奴婢刚也才听说,正要回禀小姐呢,三少爷就来了。” 钟灵智忙道:“是啊,姐姐,我也大了,也能分担些事情了。你病还没好,今日又要操劳,是我吩咐尚嬷嬷别惊动你的。” 钟灵玉点点头,问钟灵智:“姨娘的病如何?要不要紧?” 钟灵玉把杜姨娘的病情说了一遍,道:“这郎中医术还是不成,吃了他的药,也只没再严重下去,却是没有好转。” 钟灵玉看了他一眼,转头吩咐春立:“去跟尚嬷嬷说一声,叫人请马郎中来,需要什么药尽管用,杜姨娘这里一切都听三少爷吩咐。” 春立应了,亲自去传话。 钟灵玉这才对钟灵智道:“茶园的事李管事熟悉的很,我去也只是看着,不需操什么心。你就别掂着上山的事了,在家好好伺候姨娘,有什么事再派人来禀我。” “是。”钟灵智虽然知道目前,采制雨前茶才是大事,前头钟灵玉又给了他管理茶园的任务,他此时应上山,而不是在家伺候姨娘。在别人看来,姨娘即使是他亲娘,也不过是半个奴才,既有郎中看着病,身边还有一群丫鬟婆子伺候着,哪用得着他这个少爷在一旁伺候呢。 可他就放心不下。腹泄这个病,可大可小。往小里说,也就两剂药的功夫,再养上一两天就跟没事人一样了;可闹大了,却能要人性命。主要是这病急,止不住的话,短时间内可能人就没了。他要不在身边守着,谁知道这一群奴才尽不尽心?万一有个疏忽,他从山上回来,就有可能见不到亲娘了。 “你也别太累,保重自己的身体。”钟灵玉交代了钟灵智一句,起身让吕奶娘给她披上披风,抬脚出了门。 “姐,要不还是我去吧。”钟灵名也匆匆赶来。 打前天个起他就说让钟灵玉在家里歇息,他跟钟灵智两人去监制雨前茶,钟灵玉不肯,他又担心自己的坚持让钟灵智多想,便也没再多说。现在钟灵智为了他姨娘没去山上,钟灵名哪里放心得下? “别捣乱,回茶栈去。”钟灵玉看了他一眼。 虽隔着帷帽,钟灵名还是能感觉得到姐姐的怒气。他板着个小脸,立在旁边不敢再作声。 钟灵玉见他还带着情绪,沉声道:“茶栈的重要性,我昨日就跟你说过,难道还要我再说一次?” 钟灵名这才不情不愿地道:“姐放心,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打理好茶栈,不让它出事的。” 钟灵玉这才点点头,领着众丫鬟往回廊上走。 可走了几步,迎面就见庄氏领着一群丫鬟婆子从回廊那头走来。她不由头痛地揉了揉眉。虽说母亲、弟弟如此心疼她,她很窝心,但她真不想再面对庄氏的眼泪了呀。 “玉儿,这是娘给你做的帷帽。”出乎意料的是,庄氏这一回却没有哭,也没有再阻拦钟灵玉上山去,而是拿出一个崭新的帷帽,上面不显眼地用同色的丝线绣了一朵花,将钟灵玉头上的那顶纯粉色帷帽换了下来。 “玉儿谢过母亲。”钟灵玉放下心来。 “去吧,路上小心些。”庄氏拍拍女儿的肩膀,“家里别操心,有娘亲呢。” 钟灵玉诧异地看她一眼,不过庄氏能如此通情达理对她而言是好事,她不再深究,对庄氏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此时,钟府对面的茶楼里,高氏带着她的小丫鬟春香,正跟叶府的李婆婆透过窗子紧紧地盯着钟家大门口。那里停了两辆马车,为首那辆的车夫,正是元浩康。他此时正仔细检查车辆的车轮及车辕,再将马匹观察了一遍,发现没事之后,这才跟后面那辆车的车夫聊起天来。 “小姐出来了。”守门的婆婆瞧见里面的动静,出来提醒元浩康等人。元浩康等人赶紧散开,各自上了马车,坐在了车辕上。 不一会儿,春立等几个丫鬟簇拥着钟灵玉走了出来。高氏和李嬷嬷顿时精神一振。待看清楚钟灵玉戴着帷帽后,两人对视一眼,李嬷嬷站了起来:“我得去跟夫人说一声。”说着,匆匆下楼,去给叶夫人通风报信去了。 高氏则坐着没动,直到钟灵玉的马车启程,又把桌上的点心和茶都吃了干净,才这起身,对小阿雪道:“走罢。” 小阿雪好奇地望了青砖黛瓦的钟府一眼,小跑着跟上了高氏的脚步。 钟灵玉的马车缓缓朝城外驶去。车内,钟灵玉问至冬:“杜姨娘的身子不会有大碍吧?” “不会。”至冬道,”之所以看起来严重,是因为这药是陆续下的。马郎中给的药,又特地交代的剂量,不会有错的。” 至冬的父母曾在马家做下人,她也跟着学了些医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辗转到了钟府。故而她说的话,钟灵玉是极相信的。 “等过了这几日,送些好参给她调理身子。”钟灵玉交代春立。 因着不放心钟灵玉,这一回吕奶娘跟着一起上了山。她知道自家小姐为着保密炒茶新方,害杜姨娘生病这事心里不安,宽慰道:“小姐不必内疚。那杜姨娘刚生下三少爷之时,以为自己有儿子撑腰,三番两次挑衅于太太,后来被老爷严厉惩罚了一回,这才收敛了,不敢作妖。要不是老爷明察秋毫,又公正严明,及时警告,杜姨娘为着三少爷,出手害夫人和二少爷都是有可能的。如今让她吃些苦头,不过是为着以前的事,收些利钱罢了。” “还有这事?”春立和至冬倒是诧异了。 吕奶娘点头:“那时小姐还小,想是不记得了。” “奶娘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那时智儿刚出生没多久,被爹爹抱了来让母亲养着,杜姨娘则去庄上养了一年的病。后来智儿老生病,杜姨娘才被从庄子上接回来。却原来是杜姨娘对我母亲不敬的缘故吗?”钟灵玉回忆道。 吕奶娘佩服地看了钟灵玉一眼:“那时小姐不过是三、四岁,竟然还记得。可不就是那一回?啧啧,小姐您不知道,原先……”说到这里,她忽然打住,讪笑连连摆手,”没什么,不说了,不说了。” 钟灵玉也没问。她知道吕奶娘想要说的话里,可能会涉及到逝去的父亲,说出来唯恐不敬。其实吕奶娘不说,有了依稀的那点印象,再联想起后来下人们的议论,她也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 杜姨娘是好人家出身,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十分爽利,跟性子软弱且有些糊涂的庄氏全然不同,她刚进府里,是很得钟德平宠爱的。进门没多久,她便怀了身孕,十个月后一举得男,那时候的杜姨娘立刻得意忘形,开始试起钟德平的底线来。如果钟德平不在意她对庄氏的挑衅,她便会进一步,出手害死钟灵名,这样钟灵智就成了钟家的长子。到时候再给庄氏下个套,她就有很大的机会取而代之,成为钟家大夫人。 第四十章演技真好,嘻嘻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杜氏算盘自然是打得极好,可惜钟德平不是那种狠毒的人,他虽不怎么喜欢庄氏,却做不出宠妾灭妻的荒唐事。当即就打了杜姨娘几大板子,让娇生惯养的杜姨娘后面皮开肉绽,后来钟德平才送到庄上去养病。 后来杜姨娘还是借着儿子的光,这才得以回府。从那之后她便夹起尾巴做人,守着姨娘的本份,对庄氏十分恭敬。 想起这事,钟灵玉对杜姨娘顿时起了警惕之心。原先她觉得杜姨娘虽有些小心思,却不是那等心思毒辣之人,但人的贪欲,有时是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以前有父亲压制着,杜姨娘不敢有丝毫妄举,现在父亲去世,只要害了钟灵名的性命,大房的所有财产就都是钟灵智的了。收益太大,恐怖杜姨娘会铤而走险,铸成大错。 “停车。”钟灵玉对外面叫道。 “吁……”元浩康拉紧了缰绳,缓缓将马车停了下来。 钟灵玉转头看向吕奶娘:“奶娘,你别跟着去了,回去看好二少爷。叫他小心些,白天去茶栈时,一定要带好护卫。他屋里的下人,你也帮着排查一遍。” 吕奶娘也知道钟灵名对庄氏母女的重要性,当即道:“小姐放心,老奴定会做好。”遂下了马车。 幸好此时马车才没走出多远,吕奶娘走路回去,也不过是盏茶功夫,钟灵玉便不派人送她回去了。 乘坐后面那辆车的晓谷忽然跑了过来,禀道:“小姐,叶府的马车跟上来了。” 钟灵玉微微一笑,鱼儿上钩了,吩咐元浩康:“走吧,把速度放缓些。” 钟家的马车走得不快,后面叶家的马车也没追上来,而跟在后头慢悠悠的走着。三辆马车一前一后在城里走了一阵,便出了城门。 出城门没多久,叶府马车骤然加速,追了上来。元浩康见了,也没理会,兀自慢悠悠走着。 叶府马车很快就超过了钟灵玉等人,朝前驶去。可没走多久,它像是遇上什么事一般,忽然间停了下来。而停的位置,正巧是路中间。偏那段路有些窄,只能容得下一辆马车行驶。元浩康不得不”吁“地一声,将马车停了下来。 见叶家演戏演得真,钟家几人都有些好笑。晓谷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下了车上前询问:“你们这车怎么回事?怎么把路都堵住了?” “我们也不想啊,车坏了!”前头车夫应了一声,车里便下来个人,却是早上跟高氏在茶楼里打探消息的那位李嬷嬷。 “哎哟,这不是晓谷姑娘吗?晓谷姑娘怎么在这儿?”李嬷嬷探头探脑地朝钟家马车这边看了看“莫非钟大小姐在车上?” 没等晓谷回答,她又道:“哎呦~可真是巧了,我家夫人要去寺里上香,也在车上呢。” 这时,叶家马车的车帘被掀了起来,叶夫人伸出头,朝这边望了一眼。 晓谷还想着如何让自家小姐出来亮个相,好吓叶晓青一跳呢。这下见叶夫人在车上,心里一喜,面上却露出害怕的神情,对李嬷嬷嚅嚅道:“哎呀~还真是巧了呢…”嘴里着,脚下却往马车这边转移,一副担心钟灵玉被叶夫人责骂的样子——前段时间叶夫人可是亲口告诫了钟灵玉,叫她别出来抛头露面的。 快步挪到马车前,晓谷将情况禀明了钟灵玉。 遇上未来婆婆,没有个面都不打就离开的道理。钟灵玉扶着晓谷的手从车上下来,走到叶夫人车窗前,行了一礼:“灵玉见过夫人。” 叶夫人见钟灵玉果然戴着帷帽,看不见脸,隐晦地朝李嬷嬷使了个眼色,和言悦色地对钟灵玉道:“我听说你病了,还打算派人去看看你呢,怎么这会却又出来了。” “些须小病,不碍事,吃两剂药就好了。劳夫人记挂了。”钟灵玉恭敬地行了一礼。 车里跟叶夫人坐在一起的叶晓青瞥了母亲一眼:这不是态度挺恭敬么?怎的对婆婆不好了? 叶夫人却心里冷笑,继续问道:“你这是要到山上去?” “是。要采制雨前茶了,不放心,想去看一看。”钟灵玉答道。 “哎哟,那可巧了,我们夫人正要去山上寺里上香,同路呢~”李嬷嬷忽然拍手叫了起来。她动作有些大,扬手的功夫,将钟灵玉帷帽一掀,钟灵玉那张很多黑点有些密麻的脸就出现在了叶夫人和叶晓青面前。 “啊!”钟灵玉尖叫一声,立刻用手捂住了脸。而行晓谷动作极快,用身子挡在了她面前。后头下车跟来的春立赶紧捡了帷帽,给钟灵玉戴上。 叶晓青简直惊呆了。 这、这……这么恐怖的女人,就是他未来的妻子么? “你、你……”叶夫人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钟灵玉吓了一大跳。她指着钟灵玉,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夫人,我家小姐前几日出了疹子,脸上的痂还没掉,所以才这副样子。郎中说了,没事的,过两日就好了,不影响容貌的。”春立连忙解释道。可她那握着帷帽抖得跟筛糠一般的手,和钟灵玉那颤抖的身子及低低哭泣的声音,还有晓谷脸上惊惶失措的表情,让这话十分没有说服力。 “你们是请哪个郎中瞧的病?”车里一直默不作声的钟灵玉忽然问道。 钟灵玉主仆三人顿时被他这声音吓了一大跳,这才知道车里还坐着叶晓青。春立佯装镇定的脸一下子崩溃,嘴唇抖了半天才嗫嚅道:“是马郎中。”而钟灵玉更是两腿发软,还是晓谷勉力扶住,才没瘫倒在地。 见得目的达到,叶夫人便不再耽搁,问车夫道:“马车弄好没有?弄好了赶紧走,后头有车来了,别堵了路。” “好了好了。”车夫开始还装模作样下来查看一下马车,钟灵玉过来时他已坐到了车上。此时一甩马鞭,马车便朝前驶去。 叶夫人放下车帘,连句客气话都没说,直接扬长而去。而车里的叶晓青,再也没有出声。 见得马车走远,钟灵玉这才站直身体,暗赞一声我演技真好,嘻嘻,才道:“行了,咱们也走吧。” 春立和谷雨望着叶家远去的马车,神情极为复杂。 小姐退了叶家这门亲,确实是好事。这样的丈夫和婆婆,不要也罢。 可是,退了亲,去哪里再找户好人家呢? 钟灵玉领着丫鬟上了山,松萝山上的茶农就听到了一个传言,说栀子园收购鲜叶,价格从优。许多人都亲自去了栀子园,向李管事打听,闻之所传属实后,个个高兴。这些茶农往往养不起炒茶工,或是自己炒制,或是请人炒制。自己炒制,质量得不到保证,再者为了赶季节,那段时间能累得去掉半条命;请人炒制,工钱高得离谱,还得担心炒茶工不尽心。而且光是炒茶所用的干柴,须得从别处买,这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松萝山的地都种茶了,根本不产柴。 如今采的鲜叶要是能卖出个好价钱,算一算,倒比自己炒制还划算。最重要的是省心省力,没有风险。 所以价钱合适的话,他们都愿意把鲜叶卖给钟家。 李管事见来的人多了,作了个揖,高声道:“虽说我们准备收购鲜叶,但为了保证叶青的新鲜度,采取就近的原则。有意要将叶青卖予我们的,请明日早上到栀子园来签契约。我们会从中选择离我们比较近的茶园签约。大家都是制茶之人,自然知道炒茶所用叶青要保持新鲜,否则就要影响茶的口感。无奈出此下策,大家请见谅啦!” 第四十一章计划通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应该的,应该的。”那些离栀子园近的茶农,立刻附和。 又有人高声问道:“李管事,有人托我帮问一下,明前时毁约的那些茶农的茶,你们收不收?” 听得这话,站在远处的几个茶农顿时紧紧地盯着李管事。 他们就是上次毁约之人,怕李管事给他们没脸,不敢上前询问,只得托人相询。 李管事冷哼一声:“那些人的叶青,我们可不敢收。要是签了合约,再来撕毁怎么办?我们可经不起折腾。” 几个茶农的脸上都露出尴尬的神情。 “咱们走吧。”一个茶农扯了扯同伴的衣袖,低声道。 “等会儿再走。这时候走太显眼了,呆会儿跟他们一块走。” 其他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会,而是围着李管事问道:“那我们可不可以先登记一下?否则今天就白来了。” “是啊,先登记一下么。”其他人也道。 “这没问题。”李管事点头,当即开始登记。 茶农们将自己的名字和茶青产量都一一报上,这才离去。 此时,钟家二房的茶园里,钟德清也得到消息了。他皱眉道:“她想做什么?” 要知道,这松萝山自有松萝茶以来,大家除了自家茶园里产的荼,对其他茶农都是收购毛茶的。毕竟鲜叶采摘下来之后,稍稍摊晾些水份就得及时炒制,否则就会变黄变黑,影响品质。现在马上就要制茶了,好的炒茶工早都被人预订下了,钟灵玉这回又去哪里寻炒茶工去?没有足够的炒茶工,她收来的鲜叶要堆在那里变质吗? 他的茶园管事任管事也摇了摇头:“还真不知大小姐是怎么想的。毕竟她这事,吃力不讨好。” 钟德清冷笑:“还能怎么想?大概是防着我再出手吧。可她也不想想,雨前茶的产量比明前茶大上那么多,松萝山虽然不大,却也不小,她能收得了多少鲜叶,炒制得出多少毛茶?况且,雨前茶的价只是明前茶的一半。量大,价低,她这做法不亚于一滴水融入大海,翻不起丁点儿的浪花。” “那可不是。”任管事附和道,“大小姐毕竟是十五岁的小姑娘,思想幼稚,不足为虑。” 钟德清抚着胡须,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芒:“上次看在孙家面上,我不紧逼她,这一次,且看她折腾出什么花样再说罢。” 栀子园里,李管事先在名单上用笔勾了几个名字,这才去见钟灵玉,将名单交到了她的手上。 待钟灵玉拿到名单,李管事便解释道:“小的勾的那些,都是离我们茶园比较近的。” 钟灵玉看了一下,将名单转过春立递回去,道:“除了这些茶农,还有些小茶园主明日可能也会来。你先心里有个数,咱们尽量挑那些人品过得去的。没准会长期合作,这次合作得好,往后咱们就找他们了。” “长期合作?”李管事心里苦涩。 因事涉机密,钟灵玉并未将自己的想法跟李管事说,故而李管事心里,倒是跟钟德清的想法不谋而合,以为钟灵玉是防止钟德清截断她的茶源,这才公开收购鲜叶。 在得知钟灵玉的做法时,他苦口婆心劝过她,她却固执地不听,所以此时,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叹气。 “这样炒出来的茶,成本太高了些。这次有二老爷替茶农们赔偿的违约金在,多出来的成本用它填补,倒还不算亏。可明年再这样做,咱们也不过是白忙活而已,赚的不大。”他还是想再劝劝钟灵玉。 “李管事你的心我明白,不过这事我自有主张,你只需听我吩咐就好。”钟灵玉却摆手道。 看着一直戴着帷帽的钟灵玉,李管事重重叹息一声,告辞离去。 听得钟灵玉要就近收购鲜叶,而且价格很有诚意,附近的不少小茶园主也动了心。他们也不等第二日了,当天下午,便派了管事过来,跟李管事打听此事,李管事请示了钟灵玉后,当即跟有意向的两家签订了收购契约。 次日上午又挑了些散的茶农签订契约,到得第三日,这些人连同那两家小茶园主陆续将鲜叶送了过来,而钟灵玉早已派护卫将她所住的院子团团守了起来,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只留了一道小门,由元浩康领着两个心腹护卫,将鲜叶源源不断地从门外输送进来。她带着四个丫鬟在后院,栀子园原有的炒茶工在前院,用昨日她派元浩康上松萝寺拿回来的银锅,炒制起茶来。 收购的鲜叶量,与自家茶园里每日所采的鲜叶量,钟灵玉是估算过的;她跟四个丫鬟每日能炒多少斤的鲜叶,那五个炒茶工每日能炒制多少鲜叶,也是在明前茶炒制的时候统计过的。此次除了五个炒茶工,她还加了炒茶工们所带的三个出了师的徒弟,又给他们许了重金,炒茶工们十分卖力。因此即便今年每日送过来的鲜叶是往年的三四倍,大家仍然保质保量地完成了。 如此过了几日,元浩康急匆匆进来,对晓谷道:“吕奶娘来了,说有事要禀告小姐。” 钟灵玉嫌炒茶的时候太碍事,院里又只有自己人,钟灵玉早已把帷帽给脱了。可亲事未退,小心起见,她又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的脸。于是便将晓谷安排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有什么事由元浩康通过她通禀,她则躲在靠近屋子的一簇竹林前炒茶。 晓谷听了,让父亲接手替她翻炒锅里的茶,赶紧过来禀报。 钟灵玉蹙眉,她知道要不是有大事,吕奶娘不会这时候跑来打扰她。 她看看锅里的茶,道:“叫她等会儿,我炒完这锅茶就出去见她。” “是。”晓谷转身过去告之元浩康。 手脚麻利地将锅里的茶炒制完,钟灵玉整了整衣衫,将帷帽戴上,走了出去。 刚出了门,就见吕奶娘站在门口,正朝这边张望。见得她出来,忙迎上前来,禀道:“小姐,叶家派人来了,跟夫人说要退亲。夫人叫小姐回去商议此事。” 钟灵玉心中一喜,见到元浩康和他的心腹就在跟前,拉着吕奶娘的手走到旁边,道:“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说的,退亲便退亲,答应叶家便是。雨前茶对咱们十分重要,我现在忙着走不开,就不回去了。再说,叶夫人打定了主意要退亲,我即便回去也无用,别让人小瞧了。”又低声道,”夫人不乐意退亲,不过是怕我往后找不着好亲事,你多拿当初吴嬷嬷说的话来劝劝她,就说我的脸肯定会好。” 钟灵玉佯装毁容之事就是吕奶娘安排的,钟灵玉的心思,她岂有不知之理?此趟前来,不过是被庄氏派遣,走个过场,应付一下庄氏罢了,实在不用钟灵玉多费口舌。 她握着钟灵玉因炒茶变得有点粗糙的手,甚是心疼:“小姐放心,老奴明白。小姐且安安心心地打理茶园,这件事老奴定然给您办得妥当” 在吕奶娘面前,钟灵玉就是小女孩模样,惯爱撒娇。此时她挽住吕奶娘的胳膊,脆声道:“奶娘做事,我哪有不放心的?我都是奶娘教出来的呢~” 吕奶娘最吃她这一套,点点她的鼻子,笑道:“小姐呀这是抹了蜜么~嘴这么甜。” 说着她将一个包袱递给钟灵玉:“天气虽渐渐变暖,可早上跟晚上还是会冷的。老奴拿了几件衣服计,小姐注意添几件衣服,别着了凉。” 第四十二章大功告成啦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奶娘放心,我会注意的。”钟灵玉接过衣服,又叫护卫送吕奶娘出去,这才回转身子,进了院门。 炒茶的所有人里,钟灵玉、春立和至冬三人身子最弱。晓谷和雨降从小练武,便是跟那些吃苦力的炒茶工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当钟灵玉三人渐渐感觉吃不消,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雨前茶终于炒制完了。 “大功告成啦~”钟灵玉将最后一锅茶倒进罐子,便瘫坐在了椅子上,半天不愿意动弹。 旁边春立炒完手里的茶,却没有歇息,强撑着身子往厨房里去,准备给钟灵玉烧水沐浴。 “阿春,先歇会儿吧。”钟灵玉叫住她。 春立摆手笑道:“小姐,我不累。”径直往厨房去了。 钟灵玉摇摇头,回过头来,便见至冬沏了一杯茶,放到了她面前。茶汤清澈透亮,茶芽在热水中上下沉浮,渐渐舒展,绿茶那特有的清香随着热气升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是新茶?”她问。 “是。”至冬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炒的,小姐尝尝。” 钟灵玉点头,待茶汤的温度降下来之后,她轻呷一口。茶一入口,便是一股说不出的鲜爽甘甜,甘甜过后,茶叶特有的微微苦意还未浮上舌面,随之而来的便是满口生津,更为激烈的甘鲜滋味在口腔中荡漾开来,舒适的感觉顿时走遍全身,一身的疲惫,随着这口茶竟然都消散不见了。 良久,钟灵玉才睁开眼,朝着等自己评论的至冬竖了根拇指:“非常好喝耶~” 至冬顿时笑开了花,给还有七分满的茶杯了又续了点水,屁颠屁颠地去做饭了。 钟灵玉望着杯中仍然翻飞的茶叶,脸上露出一点笑意。 至冬沏的是新炒出来的茶,口感还不是最佳。刚炒出的来的新茶带着一股火气,要在罐子里放上一阵,待这股火气散了之后,醇厚的滋味才会更明显。 但以现在这样的还未散火的口感,便已在明前茶之上了。 雨前茶,滋味其实并不比明前茶差多少,只是明前茶是一年中第一道茶,蕴含了茶叶一个冬天的精华,又是在气温极低的早春冒出来的,没有虫害,产量又极低,这才有了”明前茶,贵如金“的说法。雨前茶虽不及明前茶那么细嫩,但由于这时气温高,芽叶生长相对较快,积累的内含物也较丰富,因此雨前茶往往滋味鲜浓,且更加耐泡,跟明前茶相比,算是各有特色。不过因其量大,价钱只能是明前茶的一半。 可是,当雨前茶的滋味远远超出明前茶时,不知又能卖到怎样的价钱呢?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钟灵玉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她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站起来戴上帷帽,走到院门口处,对守在那里的护卫道:“你下山去,到行通镖局请几个镖师来,护送茶叶明日下山。” 护卫领命而去。 第二日,钟灵玉便带着茶叶,则行通镖局的镖师护送着,一起回到了巴城。随着她一起走的,还有那八个炒茶工。这些炒茶工虽然不光他们自己,便是连他们的家人都跟钟德平签了死契,不会轻易背叛钟家大房,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在短期内将他们带在身边。用银锅炒茶的方法没有丝毫技术含量,不管是谁得知这个方法,都能短期内提升自己的茶叶品质,钟灵玉不敢冒险,也不敢赌人心。 亲眼看着茶叶被护送至茶栈,放进以前钟德平特制的屋子里,再跟葛掌柜一人一把锁锁了,各自管着钥匙,钟灵玉这才领着那些炒茶工回了钟府。 将炒茶工们安顿在钟家大房一个僻静的小院里,钟灵玉并未马上去秋意居,而是先回冬月阁换了衣服,这才往秋意居去。 钟灵玉回府的消息,早在她进门时便已传到了秋意居。钟灵玉刚一进院门,就看到丁妈妈在门口等着了。 “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丁妈妈面带欣喜,带有份松了口气的释然。 钟灵玉点点头,直接往庄氏屋里走,一面问道:“这阵子夫人可好?” 丁妈妈摇了摇头:“这阵子夫人吃不下睡不着,人都瘦了一圈。” 钟灵玉皱眉:“是为叶家退亲的事?” 第四十三章母亲太迂腐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也不全是。”丁妈妈看了钟灵玉一眼,”最主要的还是担心小姐的身体。毕竟小姐病没好就上山了,在山上条件不好,还要吃苦。” 钟灵玉默然。丁妈妈说得委婉,庄氏不是担心她的身体,而是担心她的容貌吧?要是毁了容,又被退了亲,她往后的亲事就艰难了。 她叹了一口气。要不是庄氏是那样的性格,容易被人哄骗,她也不会什么事都瞒着母亲。 过了假山,钟灵玉便看到台阶上站着一个身着月色长裙的身影正朝这边张望,她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上了台阶,未等她开口,庄氏便握住了她的手:“你回来了?” “母亲,您在这里站了多久了?”感觉到庄氏的手冰凉,再看到她面容苍白,确实比她离开时又瘦了一些,钟灵玉不由责怪道,“外面凉,您怎么不在屋里等着?” “没多久,不碍事。”庄氏应道,伸手便要去掀钟灵玉的帷帽。 钟灵玉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母亲,进屋再说。” “对对,是娘亲糊涂了。”庄氏还以为此地人多嘴杂,女儿不愿意让人见到她的容貌,遂拉了她进屋,又摒退了丫鬟,这才道:“来,把帷帽摘下,让娘亲看看。” 钟灵玉叹息着,将帷帽拿了下来。 回来之前,她犹豫了很久,不知该不该让容貌变好一些。她实在不忍心再让母亲为她担忧。但亲事一日未退成功,她这脸就一日不能好。如今只得顶着满脸的黑点子,让母亲再担心些时日。 果然,一看钟灵玉跟上山前没有多少改变的脸,庄氏就一把捂住了嘴,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这可怎办是好?叶夫人不是东西,见你毁了容,就派人来退亲……”庄氏哽咽得说不下去。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离驰。”提到叶家,钟灵玉的眼神便有些冷,母亲您应该庆幸我没嫁到叶家去。要是嫁到了叶家,再遭此变故,叶家岂不要直接将我休回来?那时才叫凄惨呢。如今这样,倒还好。起码,再结亲者,或看中我的能力,或看中咱们的家世,再不会因容颜的改变将我休弃。” 钟灵玉还以为庄氏这里得费许多口舌才能将她的眼泪劝停,却不想她这话一出,庄氏竟然神奇的收住了眼泪,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叶家少爷,根本配不上你。这门亲,退了倒是好事。” 钟灵玉挑眉,诧异地望向丁妈妈。 丁妈妈可不敢居功,忙解释道:“这段时间小姐屋里的吕奶娘常过来跟夫人聊天,夫人也慢慢把事情给想通了。” 钟灵玉这才心下了然。 她问庄氏:“亲事退了吗?”在山上,她一直掂记着这事。只是太忙,实在没时间也没精力派人来问。吕奶娘见她忙,怕打扰她,也没再上山禀报事情的进展。 “没有。”庄氏神色忐忑地看着女儿,”我硬拖着没退。” “为何?”钟灵玉诧异。 庄氏正要说话,忽然外面传来小丫鬟的招呼声:“吕妈妈你来了?小姐回来了,刚进门呢。”紧接着,吕奶娘就进来了。 吕奶娘一介下人,最近常来常往的,庄氏也没在意,对着钟灵玉垂泪道:“你的脸……我怕退亲之后,你再也找不着好亲事。所以想亲口问问你,是不是真愿意退亲。” “当然要退!”钟灵玉说着,嘴角嘲讽一勾,”难道母亲觉得这样的我嫁进叶家,日子还能好过?” 叶氏点点头,又道:“而且,退亲之事我觉得还是得跟你祖母说一声,毕竟她是这个家的长辈。不经她同意就擅自作主,别人会我们对老人家不尊重。” 钟灵玉望了张嬷嬷她们一眼。 庄氏从小受她那秀才父亲的教育,有些迂腐,最是三从四德。钟老太爷以前发了话,不用天天去请安,一个月只需初一、十五过去就行了,加上钟老夫人不是亲婆婆,换了别人,肯定乐得躲清闲。但庄氏却不这样,只要没有大事,她必定天天去请安的。 既去请安,又遇上这样的大事,庄氏对老人又十分尊重,她没有不跟钟老夫人说起这事的道理。所以在上山前,钟灵玉一再叮嘱张嬷嬷和丁妈妈务必说服庄氏,她这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当初订亲的时候是钟德平作主,如今钟德平过世,退亲之事就由庄氏作主。钟老夫人那里,只需事后去说一声就行,不必事先请求她同意。 不用想都知道,要是钟老夫人得知叶家要退亲,为着自己的亲孙女的名声着想,她是死活不会同意的。至于钟灵玉的幸福,她就管不着了。虽然她对庄氏和钟灵玉姐弟几人不至于苛待,但那也是畏惧于钟老太爷和钟德平。想要她把钟灵玉当亲孙女一样疼爱,为她往后的长远幸福着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四十四章小姐,成了!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如今庄氏把事情拖到这时没去请示钟老夫人,想来张嬷嬷等人功不可没。 张嬷嬷感觉到她的目光,连忙笑道:“吕妈妈一再劝说太太,说这事让老夫人知道了,定然会为了婷小姐和如小姐,阻止我们退亲。老夫人不同意,再想退亲就难了。所以夫人就把这事给瞒了下来,没跟老夫人说起。” 庄氏这边不说,高氏那里,既知道陈氏并不是真心想让钟灵玉退亲,为着她自己的某些目的,想来也不会跟陈氏说,于是二房和三房就一直不知道此事。 钟灵玉了然。她静静地看着母亲道:“既然母亲觉得尊重祖母比女儿的幸福重要,那就先跟祖母商议一下再做决定吧。”说着,她站了起来,“玉儿累了,先回房了,母亲告辞。”说着就要离开。 庄氏被她这态度吓了一跳。虽然钟灵玉的目光依然和平常一般,但庄氏却敏锐地感觉到如果此时再不说什么,她的女儿将离她越来越远。 她再也顾不得自矜身份,连忙起身去去拉钟灵玉:“玉儿,娘亲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娘亲的女儿,娘亲自然是你放在第一位的。这亲肯定是要退的,只不过是先跟老夫人打声招呼罢了,免得有人说你闲话。” “玉儿可不在乎什么闲话!玉儿只在乎母亲您的态度!”听到庄氏的话后,钟灵玉憋在心里的不满忍不住喷发出来,钟灵玉声音拔高了几分,“什么规矩!什么礼教!在母亲心里!它们比您女儿更重要吗?让您别天天去看别人脸色,受人挑唆,您是怎么做的?你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是个女孩子,我还那么小,您怎么忍心!玉儿天天忙里忙外!遭受着二叔二婶的种种算计!您不说帮我!反倒让玉儿天天担惊受怕!生怕您犯糊涂!被二婶挑唆!把整个家都让人哄骗了去!”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在庄氏面前:“这是什么?” 庄氏看清楚那张纸是什么时,眼睛瞬间睁大几分了:“……这房契怎么到了玉儿你手里?” “怎么到了玉儿手里?”苏玉畹笑了笑“玉儿倒是想问,这房契怎么到了祖母手里?” 钟德平对庄氏这个妻子虽然不是特别喜欢,辞世之前仍然为她做了安排。因着钟灵名年小,钟灵智不是庄氏亲生子,亲生母亲杜姨娘又有前科,他担心钟灵玉出嫁后,庄氏这性子那么软弱,往后在家里会受儿媳妇的气,遂给了她一张田契一张房契,叫她私藏好,不要让人知道。要是钟灵名和钟灵智长大后娶了不省心的媳妇,他们自己也不争气,给庄氏气受,庄氏完全可以搬到那房契上的院子去住,用田契的利息养活自己及下人。 临终前,钟德平跟钟灵玉说了这事,担心庄氏性子糊涂,连手上这点东西都被人哄骗了去。 却不想,钟灵玉忙完明前茶从山上下来时,她就得知庄氏把手里的房契送给了钟老夫人。 她当时差点没被自己的母亲气死! 父亲才去世多久啊! 为着这事,她差点把庄氏身边除了张嬷嬷以外的其他人都卖掉。只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才按兵不动。 “我……我这是看二叔逼你太甚,想送点甜头给老夫人,让老夫人管束一下你二叔,别再为难你……”庄氏被女儿这态度吓着了,神色怯怯地道。 “您送得越多,他们就越觉得我们家财产多,也越觉得咱我们好欺负!逼迫更甚!”钟灵玉冷声道。 庄氏一呆:“是……是这样吗?”眼泪一滴滴地流了下来。她掏出手帕,捂住口鼻,“玉儿,是娘亲没用,娘亲做什么都做不好,娘亲净给你添乱……” 看着这样的母亲,钟灵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全身充满了无力感。 父亲对母亲的那份无奈,她今日是真真切切感同身受。 钟灵玉这么些年以来,对母亲一向是尊重的,今天忽然忍不住发泄,庄氏知道自己的做法是让女儿寒心了,强抑住泪意,吩咐丁妈妈道:“你…你去叶家,让他们把庚帖送来,我同意退亲了。” 丁妈妈一向害怕苏玉畹,见她对庄氏发火,更是畏惧,唯唯喏喏地答应,快步退了出去。 见大事即将完成,钟灵玉心里一松。不过她也没给庄氏好脸色,生怕她又故态萌生。 钟灵玉淡淡道:“玉儿也累了,母亲玉儿先行告退了。” “好…好,赶紧去歇歇。”庄氏以近似于讨好的姿态,亲自送了钟灵玉出门。直到钟灵玉叫她留步,这才倚在门前,看着钟灵玉远去。 钟灵玉回到冬月阁,正脱了衣服准备沐浴,至冬便来报,说钟灵名和钟灵智来了。 他们两人虽然不去念书了,但钟灵玉却规定他们每日念一个时辰的书,练半个时辰的字,而且定期接受先生考核,考核不合格者,要重新回到学堂念书。今日便是考核的日子,两人去了先生府上,现在才回来。这甫一回府,得知钟灵玉山上下来了,衣服都未换,就来看钟灵玉了。 钟灵玉累了这么些时日,加上刚才情绪波动,只觉身心疲惫。叫了两个弟弟进来说了一会儿话,便让他们回去了。她则沐完浴,好好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足足睡到日头偏西,她才醒来。 见得她醒来,一直守在她床前的吕奶娘笑着对她道:“小姐,成了!亲事退了,叶家已把小姐的庚帖送过来了。”说着,她拿过一个匣子,打开盖子,递给了钟灵玉。 钟灵玉看到里面的庚帖,拿起来翻了翻,发现正是自己的名字及生辰,心里一松,大舒了一口气:“终于摆脱了这好色之徒!” 第四十五章庄氏战神附体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饿了吧?老奴叫厨子炖了人参鸡汤,小姐这阵子劳累,可得好好补一补。”吕奶娘看到钟灵玉脸瘦了一圈,心疼道。 钟灵玉揉揉肚子娇笑道:“嘻嘻~奶娘~玉儿还真饿了~” 起身净了脸,让吕奶娘给她简单地挽了个发髻,春立和至冬已把饭摆好了。钟灵玉喝了一碗鸡汤,正要吃饭,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帘被掀起,晓谷跑了进来,喘着气道:“小姐,叶家派人把退亲的事告诉老夫人了,老夫人叫了夫人过去,正大发脾气呢。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钟灵玉当即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帮我换衣。” 吕奶娘和几个丫鬟几个忙碌起来,钟灵玉换好衣服,便往春然堂赶去。 开了后院的门直接过了二房,刚进了春然堂院门口,钟灵玉就听到钟老夫人的叫骂声从屋里传来:“……还把我放在眼里么?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是你亲婆婆,又分了家,就管不了你了?退亲这么大的事不跟我说一声,就擅自作主了。做这样的不敬事,我完全可以替平儿休了你!” 两人走近些,便听见庄氏“嘤嘤”的哭泣声。 钟灵玉加快脚步,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哎呦~这是谁呀?还真是稀客,往常请都请不来呢。”她这一进门,二太太陈氏就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又走过来用眼风看了钟灵玉两眼,突地脸色一沉,指着钟灵玉厉声道,“都这副鬼样子了,还不肯在家里呆着,非得上山抛头露面。这下好了吧?被人退亲了。如今坏了钟家闺女的名声,你拿什么来赔偿我们婷儿和如儿的好亲事?” 说着她转身向着钟老夫人,“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娘,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我家婷儿都十四了,正寻摸亲事呢;如儿更是都相看好人家,马上就要订亲了。现在钟灵玉被人退了亲,钟家闺女名声坏了,还有谁愿意跟咱结亲?咱们两房可都被钟灵玉给害惨了呀!” 要是庚帖没拿到,有些事钟灵玉还有顾忌不好说出来。现在庚帖拿到了,没了顾忌,陈氏大闹一场,倒甚合她心意。 她慢慢伸手,摘下帷帽,露出那张满是黑点子的脸,然后用如秋水般的眼眸扫视了在场的人一眼,将钟老夫人、陈氏的一脸愤然,孔氏的既怨又怜的复杂表情都看在了眼里,这才冷声道:“是表舅母说刀鱼吃了无碍,二妹妹又用话激玉儿,玉儿才吃了刀鱼脸上出疹子毁了容,叶家也才提出退亲。现如今,玉儿毁了容,被退了亲,祖母和二婶娘不说代表刘家、陈家和二妹妹向玉儿这个可怜人道歉,反而指着我骂,说玉儿害了二妹妹和三妹妹。世间竟然还有这样颠倒黑白的事儿,玉儿还真是开了眼界了。” 她的语调不急不徐,声音不高不低,情绪更是平淡得像是说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但听在众人耳里,却感觉得到一股森森寒意。 车站氏却是不怕,她跳起来指着钟灵玉骂道:“关表嫂和婷儿什么事?是你自己贪嘴才吃的刀鱼,怪得了谁来?再说,叶家退亲,理由可是你抛头露面,不敬婆母。跟刀鱼又有何关系?你别想推卸责任,倒打一耙!” “抛头露面,不敬婆母?”钟灵玉冷笑,”谁不知道这是叶夫人找出来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想来二婶你最清楚吧?你买通叶家那位姓高的二夫人,整天在叶夫人面前说我坏话,败我名声,不就是想让叶家退亲么?你毁我容,害我被退亲,如今反倒说我连累钟灵婷?天底下,还有比你更恶毒更阴险更颠倒黑白的人么?” 听到这话,孔氏的脸色猛一变,盯着陈氏的目光满是不善。 联想起当初兔娟传递过来的消息,她对钟灵玉这番话深信不疑。 “什么姓高的二夫人?我不认识!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就你整天抛头露面,在茶园里跟那些粗野汉子在一起,叶家人能没有想法?上次叶夫人派人来告诫你,你是怎么做的?言语恶毒地把人骂出去了。这是对婆家的态度么?你母亲不敬婆婆,退亲这么大的事都不跟老太太说;你也不敬婆婆,把婆婆派来的人辱骂一通。你们母女两人知不知道什么叫孝道?就你这样,还需得我费心费银子去收买谁么?你这叫自作自受!” “二婶说话最好积些口德,否则死了定然下十八层地狱,受那拔舌之苦。”钟灵玉仍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与陈氏面红耳赤、暴跳如雷的样子截然相反,“咱们商家女子,家中没了顶梁柱,自然得出来打理生意,否则令家中老幼缺衣少食,生活困顿,那才是不孝不悌。往年叶老爷去世时,叶夫人也出来打理过生意的,个中滋味她是真切感受过的,又岂因这种事责怪于我?二婶使计毁我容貌,退我亲事、夺我家产,连累三妹妹,令祖母忧心,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仁义孝悌?至于什么‘抛头露面,跟汉子在一起’,不是二婶你娘家人做的事么?拿这罪名扣到我钟家女子头上,坏我钟家女子名声,二婶看来是不把自己当钟家人呢。” “你、你说什么?”陈氏气得浑身发抖,走过来就要打钟灵玉耳光。晓谷早已做好防范,正欲上前抓住陈氏的手,却不想原先一直”嘤嘤“哭泣的庄氏不知何时来到身边,一头撞在陈氏身上,差点把陈氏撞得摔倒在地,幸得她的丫鬟婆子在身后扶住,才避免出丑。 大家都被庄氏这一出乎意料的举动弄得目瞪口呆,陈氏也忘了要骂出的话,看着陈氏半天反应不过来。 陈氏嫁进钟家十几年,从未高声说过一句话,即便是受了钟老夫人或陈氏的气,也不会跟人争辩,只会流泪哭泣。这会子却忽然撞向陈氏,维护女儿,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 陈氏似乎没注意到众人的呆滞,撞完陈氏,见她没有倒地,上前一步”啪“地一声,又上前给了她一巴掌。而且这巴掌十分用力,陈氏脸上立刻起了五个清晰的巴掌印。 打完之后,陈氏的丫鬟婆子才反应过来,却又不敢回击庄氏,只是拉着陈氏往后退,再伸手挡在她面前,一时之间,彼有些兵荒马乱。 看着庄氏打陈氏,屋里众人不光没回过神来,反而更加瞠目结舌。 这……这还是那软弱无能、遇事只知道哭泣的庄氏么?她不会被什么附体了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孔氏只觉得从脚底到背脊窜上来的股寒意,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钟老夫人见庄氏疯了似的还想再给陈氏一巴掌,终于反应过来,指着众人道,“还不赶紧把她拉住。” 听见婆婆下令,孔氏下意识伸手想去拉庄氏,只手伸到一半,她又缩了回来。钟老夫人屋里的丫鬟婆子倒没多想,主人发令,自当遵从,便要上前拉扯庄氏。可此时,钟灵玉早已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拉住庄氏,扯着她后退几步。 她倒不是怕庄氏再打陈氏,而是担心钟老夫人屋里的下人给庄氏使阴招,趁着拉架的功夫暗中下狠手,或是拉偏架,将庄氏特意送到回过神来的陈氏面前,给她打几下,岂不是吃大亏了。 第四十六章在春然堂对骂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陈氏有钱,在钟老夫人面前又一向受宠,这屋里不知有多少下人是被陈氏收买过的呢。 春立和晓谷见钟灵玉上前,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上前来,貌似拉住庄氏往后退,不让她再掌掴陈氏,实际上却直接护在了她和钟灵玉前面。 果然,没等她们后退几步,陈氏就反应过来了,啊!地一声就扑了过来,准备对庄氏拳打脚踢。然而让庄氏郁闷的是,春立和晓谷挡在前面,庄氏带来的丫鬟婆子也上前阻拦,她连庄氏和钟灵玉的衣角都没碰到。 这时,钟老夫人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直叫:“住手,快给我都住手!” 待得两方都被拉开,钟老夫人劈头盖脸地骂道:“这成何体统?竟然打起架来了!要是被人传出去,咱们钟家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 她指着钟氏道:“好你个庄氏,平日里看着文文弱弱,还是秀才人家出身,怎么就跟那大街上的泼妇似的,动手就打人?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真当我不敢替平儿休了你不成?” 钟灵玉还以为庄氏是被刺激了,才做出这样的事来,此时冷静下来,她不定会怕成什么样儿,肯定不能正常跟钟老夫人对答。 她当即便要替母亲回话,没料到庄氏却抬起脸,面色微红,目光激愤,情绪仍然十分激动:“她打我女儿,我就打她!谁要欺负我女儿,我就算豁出命,也要跟她拼命。”说着上前一步,拦在钟灵玉面前,怒视着陈氏。 钟灵玉呆了呆,鼻子一酸,差点流出眼泪。 陈氏也是一呆,正要说话,钟老夫人却猛地一拍桌子:“放肆!老二家的是婶婶,是长辈,她教训钟灵玉天经地义。你打她算什么?啊,算什么?街上那不识字的妇人都比你有教养。” 庄氏怔了一怔,眉头一凝,似乎正在思索钟老夫人说的有没有道理,钟灵玉一见不妙,赶紧出声道:“我虽没了父亲,却还有母亲。我母亲就在这里,要教训也轮不到婶婶。要是照祖母这个说法,那岂不是我母亲想打二妹妹耳光就打她耳光?也是天经地义?” 钟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竟然无言以对。 陈氏向来把钟灵婷当成掌上明珠,一听这话,顿时就被激怒了:“谁要打我女儿,我跟她拼命!” 噗~这话怎么似曾相识呢(笑)在角落里的某位丫鬟低声笑道。 “看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有没有天理啊!”钟灵玉大叫道,“祖母,即便我爹不是你亲生的,你也别太过偏心才是。说出去,可不好听。再说,我娘是长嫂,长嫂如母。打了二婶,也是她不仁在先,长嫂代老夫人教训于她,又有什么错?这件事,便是叫外人来凭理,也不是我娘的错。” 钟老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是最爱面子的人。为了名声,这些年她都没有苛待过钟德平一句当然,虽然最大的原因是钟老太爷维护着长子,她不敢——现在要是被人说偏心,苛待长子的遗留下来的孤儿寡母,她这一辈子苦心经营出来的好名声可就毁了。 钟老夫人哑了,陈氏却是不依。嫁进钟家这么多年,平日里霸道惯了,这会子却被她平素里最看不起的庄氏打了,她要是不讨回公道,她寝食难安。 “什么长嫂?屁的长嫂。我今天不还给她一巴掌,我就不姓陈。”说着她冲了上来,想要掌掴庄氏,却不想被晓谷伸手一挡,她一个没站稳,摔到了屁股。 “娘!……” “夫人……” 屋子里顿时叫成一团,钟灵婷和下人七手八脚地伸手去扶她,一面扶钟灵婷一面冲这边叫道:“你们敢叫下人打我娘?”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下人打你娘了?分明是你娘想打长嫂,自己没站稳,摔了一跤。”钟灵玉冷笑。 看到屋子里跟菜市场一般吵吵嚷嚷,钟老夫人忍不住大吼一声:“都给我住嘴!” 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 “像话吗?!啊!像话吗?!你们看看你们一个两个,哪还有大户人家夫人的样子?跟那街上的泼妇有什么差别?”钟老夫人指着大房、二房两伙人,一脸的痛心疾首,“都不许打了,也不许吵了,听见没有?” “是,老夫人”庄氏回答得很恭敬。 陈氏揉着屁股,狠狠地盯着庄氏,没有说话。直到钟老夫人又是一拍桌子,喝叫一声:“陈氏!”她才回过神来,不情不愿地道,“是,娘。” “一家人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这事就这么了了,谁也不许再提。”钟老夫人再一次重申她的决定。 “祖母,这不是我娘挨了伯母打的问题,要不是大姐侮辱我外祖母家,我娘也不会气极攻心,要打大姐姐。”一直没有开口的钟灵婷忽然开口道。 正对着庄氏发狠的陈氏被女儿掐了一把,顿时回过神来,连声附和道:“对对对,要不是钟灵玉说我娘家……说我娘家……”似是觉得说那些词都是侮辱了陈家似的,她没有说下去,而是用手指着钟灵玉,咬牙切齿。 “钟灵玉,你又有何话说?”钟老夫人仿佛化身判官,过一把官瘾,端坐在上首,喝问钟灵玉。 “那些事,陈家既然敢做,怎么又不敢说?”对陈氏母女那仇恨的目光,钟灵玉完全无视,脸上仍带着嘲讽的笑容。 “什么事我们敢做不敢说了?啊?你少在这里信口雌黄。”陈氏怒道。 “你真要我在这里说出来?”钟灵玉睨她一眼。 陈氏在脑子里迅速回想了一遍她娘家近来发生的事,发现没有什么把柄,理直气壮地道:“说就说,明人不做暗事,我们陈家,没有什么不能拿出来说的。” “那好。”钟灵玉的脸色沉了下来,盯着陈氏的眼,语气缓慢而森然,“我父亲的葬礼上,你们陈家来人拜祭时,其中一个美貌女子试图勾搭叶少爷;前几日吕奶娘上山告诉我叶家欲退亲一事,我便立即派人下山调查叶少爷,发现叶家别院里,住着一个美貌女子,正是我父亲葬礼时你们陈家勾搭叶少爷的那位姑娘。” 虽然在她看来,卫佳欣和叶晓青之事,倒是错在叶晓青多一点,毕竟叶晓青有婚约在身,而且还是在岳父的葬礼上。但此时要指责陈家,卫佳欣自然要多背些骂名。 “你别胡说八道!我们陈家人规规矩矩,清清白白,什么时候干过那么不顾廉耻的事?你自己看不住你未婚夫,倒有脸栽赃给别人,我呸!”陈氏想都不想就反驳。她是决不会让人说她们陈家的坏话的。 陈氏抵赖,钟灵玉也不着急,她微微一笑:“既然二婶不承认,一会儿我叫人去叶家别院把那女子揪出来便是。不过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二婶可别责怪我不给陈家面子。” 陈氏顿时噎住。 随即她又有些疑惑,陈家要真有姑娘跟叶晓青有私情,叶晓青为此退亲也说得过去。不过真是这样的话,陈家姑娘也应该是等着叶晓青退亲后去陈家提亲才对啊,怎么会出现在叶家别院里呢? 可钟灵玉这小见人虽说极为让人讨厌,却向来不是撒谎的人她说有此事,那应该是真的。 第四十七章我要说理去!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此时,钟灵婷凑到陈氏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陈氏惊讶地望了她一眼,随即想了想,她转过头来,对钟灵玉道:“你也用不着威胁我,我们陈家家风严谨,根本不可能有你说的事。你要不怕丢人现眼,就尽管去叶家闹,反正丢的不是我们二房的脸。” “不许去,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不是?”钟老夫人沉下脸来,对钟灵玉道。 “哼,是不是心虚,不敢叫我去闹?”钟灵玉对陈氏冷笑,却是不理会钟老夫人。 这老夫人表面装得极贤惠,骨子里偏心到了极点。 “我怕你丢我们钟家的面子。”陈氏气势十足地回了一句,便拉着钟灵婷往外走。她急着去查查钟灵玉说的是什么一个情况。 钟老夫人见苏玉畹不理她,还想冲着陈氏的背影挑衅,她“啪”地一声拍了一下桌子,对钟氏道:“你教的好女儿,连我的话都不理会了。真是岂有此理!” 陈氏一走,庄氏就像被抽去了骨头,身子一下软了下来。 听得钟老夫人发火,她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请罪。钟灵玉一把扶起她,对钟老夫人道:“祖母,我劝你别做得太过,我们大房可不是没依靠的。二叔二婶对我做的这些事,我马上写信跟我舅祖父说。这些事定要讨个公道。”说着,她连拉带拽,拉着庄氏就往外走。 庄氏原还想挣扎,听得钟灵玉这话,忽然一硬,也不用钟灵玉拉她了,站直身子跟着钟灵玉往外走去。 钟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袖子一甩将桌上的杯子扫落在地,“当啷”一声碎瓷片溅了满地。 孔氏站在那里,望着因大房、二房人离开后略显空旷的屋子,双拳紧握,指甲掐进肉里都不知疼痛。 大房、二房互相攻讦,推诿责任,她的如儿的好亲事被毁,该找谁讨公道去? 孔氏心思重重地从春然堂出来,直到进了三房的院子,她才停住了脚步,吩咐道:“派人去查一下大小姐所说的叶家别院,看里面住的是哪位陈家姑娘。” “是。”丫鬟杨梅低应一声,飞快离去。 她是孔氏身边的大丫鬟,平日里最是受到孔氏器重。可近日来兔娟那丫鬟不仅被提拔为一等丫鬟,而且还表现积极,越来越受孔氏的看重,这让杨梅有了危机感,想要找机会表现自己。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不到半日,她便回来禀道:“住在叶家别院的,不是陈家的姑娘,不过却是陈二夫人的娘家侄女卫佳欣。她曾在大老爷葬礼上跟着陈二夫人来过钟家。” 孔氏拿着茶盏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目光清冷:“卫姑娘容貌如何?” “容貌与大小姐不相上下之。” “当啷”一声,孔氏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茶盏里的茶汤溅了出来,顺着桌沿流到地上。 孔氏对此全然未见,她的目光已越过高墙,直直地落到了二房那边,声音里带着恨意:“陈氏!你毁我女儿亲事,我跟你势不两立。” 钟灵玉那边,送了庄氏回房,她便回了冬月阁,召集吕奶娘和四个丫鬟过来,首先问吕奶娘:“奶娘,我想让你去我娘那边伺候,你怎么说?如果你不愿意也不要紧。” 吕奶娘是她的奶娘,又无儿无女,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两人之间感情深厚,不是母女胜似母女,如果可以,她是不愿意吕奶娘离开她的,想必吕奶娘更舍不得她。但庄氏那里,张嬷嬷除了对庄氏忠心,能力不够;丁妈妈看似能干,遇事却总是缩手缩脚,办不成事。这一次能说动庄氏同意退亲,吕奶娘出了大力气。钟灵玉便萌生了让吕奶娘去庄氏身边的念头。 钟灵玉的考量,吕奶娘岂又不知。钟灵玉话声刚落,她毫不犹豫地便道:“老身愿意,老了,不如几位年轻姑娘,总能陪伴在小姐身边。可要是能伺候在夫人身边,让小姐无后顾之忧,老奴也算是能发挥一点余力,为小姐尽一份心力了。这话小姐即便不提,咱们跟二房之间撕破了脸,紧要关头,老奴原也想僭越地提上一提呢。” 钟灵玉感激地看了吕奶娘一眼,点了点头。 有些人,有些事,不必说太多,记在心里便好。 她转头望向晓谷和雨降:“今天夫人打了二夫人,依二夫人那脾性,定然不会善罢甘休,非得打回来不可。这段时间,你两人就跟在夫人身边,尤其是去老夫人那里请安的时候,切记时刻不离左右。” “是。小姐放心,奴婢便是舍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让二夫人伤夫人半分。”晓谷道。 雨降也附和道:“奴婢也是。” 钟灵玉点点头。 “小姐,老奴有话说。”小姐忽然道。 钟灵玉抬起眼:“说。” “晓谷和雨降毕竟是丫鬟,她们怕是挡不住二太太。”吕奶娘担心道,”要是二夫人拿着主子的款来责罚她们俩,她们也不得不遵从。她俩被打被骂是小事,就怕护不住夫人,让夫人白挨二夫人欺负。” 要是钟灵玉作主子,自然是可以跟陈氏对抗,护住晓谷和雨降。可换作庄氏,吕奶娘实在没有信心。庄氏今天确实是硬气了一回,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那软弱的性子不是一下子能改变的。被打的是丫鬟而不是她的女儿,她可能就没胆气跟陈氏抗衡了。 吕奶娘的顾虑,钟灵玉自然是考虑到了。她摆摆手:“这一点,奶娘无需多虑,我自有主张。” 钟灵玉自小就有主意,而且前段时间大老爷去世,整个大房的都觉得天塌了,人心惶惶,钟灵玉却强压住心头的悲伤,一桩桩一件件把家里的事安排得有条不紊,让一府人都有了主心骨。 这会子她说有主张,吕奶娘的心一下子就安稳下来。 “现在您出去,当着李婆子的面,吩咐元叔套车,说我要回村里去找族长评理。”钟灵玉吩咐吕奶娘道,又叫春立,“去库房准备些礼物,我要带去给伯祖父。” 吕奶娘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拍手笑道:“小姐这主意好。”转身嘴角含笑地去办事了。立春也跟着她一起离开。 不一会儿,吕奶娘回来了,只字不提刚才办的事,只去柜子里拿了一件披风,一副准备伺候钟灵玉出门的样子。 不一会儿,春立也回来了,禀道:“小姐,礼物都准备好了,车也套好在门口等着了。” “嗯,那走吧。”钟灵玉站起来穿了披风,带头往外走去。 出了院门,穿过回廊,她刚到大门口,就见钟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菊英急匆匆从二房的大门口出来,看到她时眼睛一亮,叫道:“大小姐,方才老夫人整理首饰盒子,发现有几样首饰正适合小姐戴,叫小姐去挑一挑呢。” 钟灵玉眉头一皱,态度冷淡地道:“我要出去一趟,你回去替我多谢老夫人想着我。不过我还在孝中不能戴首饰,那些首饰就留给妹妹们戴吧。”说着便往马车处走去。 菊英哪里肯放她走,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小姐您就当做一回好事,可怜可怜我这下人。要不老夫人还以为奴婢办事不力,非得责罚奴婢不可!” 第四十八章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吕奶娘一见忙上前,用力将钟灵玉的袖子从菊英手里拽了出来,怒道:“怎么?不光二夫人要打我家小姐,你一个小丫鬟也敢动手了不成?我家老爷不在世了,你们就这么欺负我们大房的孤儿寡母?真是没天理了。难道你们就不怕老爷在天上看不过眼,降下责罚,遭了报应?” 菊英见街上有人听了吕奶娘这话,已开始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起来了。她不由急得满头大汗。她哪里管得着往后会不会遭报应?她只知道这回把钟灵玉放走了,她的报应马上就来了。她嘴里不停央求着,让钟灵玉跟她去老夫人那里一趟。 正拉扯间,二房大门口又出来个婆子,正是钟老夫人最得用的陪房木嬷嬷。 她一见门口这状态,忙急步过来,笑着对钟灵玉道:“大小姐,老夫人说有急事,想让您过去一趟。”说话间她已走到钟灵玉身边了,压低声音道,”老夫人对下午的事已后悔了,叫小姐过去想给小姐您道歉呢,还说要管束着二夫人和三小姐,不叫她们找大夫人和小姐您的麻烦。” 钟灵玉本就不打算去找族长,刚才不过是装装样子,这下老夫人给了个台阶下,她便见好就收,叹了一口气道:“好罢。” 木嬷嬷和菊英大喜,连忙让出路来,请钟灵玉入府。 钟灵玉进到宁溪堂,便见钟老夫人真坐在桌前看首饰,桌面上摆了几个首饰盒,盒盖俱都打开,露出里面的珠光宝气。 “老夫人,大小姐来了。”木嬷嬷一进门便禀道。 钟老夫人这才抬起头来,笑眯眯地朝钟灵玉招了招手:“玉儿啊,快过来,看看,你喜欢哪些首饰,赶紧挑一挑。” 钟灵玉却不过去,走到离钟老夫人一丈远的距离便停下了脚步,朝她福身行了一礼,道:“多谢老夫人想着。不过我还在孝中,不宜戴首饰。老夫人有多余的首饰,不如给妹妹们吧。” “哎,给她们做什么?一个两个皮猴儿似的,没个稳当样儿,没的糟践了好东西。来,你来挑几样回去,现在不戴,往后出了孝总是要戴的。好首饰经得放,放上几年也不过时。”钟老夫人一派慈眉善目。要是外人看了这情形,指定想不到在半个时辰前,两人之间还是一副剑拔弩张、打生打死的样儿。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钟老夫人要演戏,钟灵玉自然也不好不配合。 她低下头,神色黯然,泫然欲泣:“我现在这副容貌,便是有好首饰也戴不出去。所以祖母您不用费心了,有好首饰都给妹妹们戴吧,给我戴才是糟践了好东西呢。”说着,掏出手帕来抹眼泪。 “唉!”钟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朝旁边招了招手,旁边的一个丫鬟忙递上来一个小匣子。 钟老夫人打开小匣子,露出里面发黄的纸张:“我年轻时也是喜欢打扮的,千辛万苦淘弄了几张养颜方子。因着药材难凑,花费颇高,也没弄过几回。后来你祖父去世,我也没心思弄这些了。不过这些方子弄出来的东西,效果可真是不错。你脸上如今不过是出疹子后留下些瘢痕。这里面有张去痕灵,效果很是不错,你试一试,肯定有效。” 说着,她朝另一边指了指:“前几日听到说你脸上留了瘢痕,我便叫人到处去收罗药材了,今日你们走了之后,管家才送了最后几样药材来。你拿着这些药材找人把药配一配,抹上一段时间,容貌很快就会恢复的。” 另一个丫鬟捧着一个大匣子走了过来,钟灵玉定睛一看,大匣子里放着大大小小五、六个匣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人参、灵芝、龙胆草等珍贵药材。 看来,为了塞住她的嘴,老夫人还真是下了血本。 她低下头,没有作声。 钟老夫人见她态度松动了些,赶紧拉了她到了桌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道:“来来,挑几样你喜欢的。”动手把几样贵重的首饰放到钟灵玉面前,嘴里道,”你二婶那里我会说她,让她不要记恨你跟你娘。都是一家人,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别计较太多就好,玉儿你说呢?” 她说着,又从旁边拿了两匹颜色鲜亮的绸缎:“这是你表舅母送来的。虽说吃鱼出疹子的事她不是有意的,但终是因她而起,她觉得挺对不住你的,拿了两匹布来赔罪。玉儿你是个大气的孩子,就别怪她了,好不好?” 这个家,即便是分家了,可终究还是一家人,尤其是这个以孝道治天下的年代,钟老夫人端起婆婆和祖母的身份,无论是庄氏还是钟灵玉、钟灵名两兄弟,都不得不孝顺她。 再说,钟老太爷打年轻时做生意发了家,就把家搬到了城里来,一年也就是祭祖的时候回乡里小住几日,平时除了族人有重大的红白喜事送些礼,其余时间很少跟老家人来往。钟家族长也只是个有百来亩田地的乡间地主,钟灵玉真要去族里告状,钟家族长还真不一定能来管这事。 要不是钟老夫人是个继室,往时跟钟老太爷回乡祭祖时总被人拿来跟原配孙氏相比,她又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愿意落得个原配嫡长子一去世,自家母子几人就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罪名,她还真不在乎钟灵玉回族里告不告状。 正是清楚明白这些,苏玉畹才没真回乡里,而是将消息透露给了婆子,让钟老夫人得知消息后着急。 如今钟老夫人拿了这么多东西来赔偿,态度又放得极低,钟灵玉自然见好就收。 她看着桌上的这些东西,迟疑道:“这些……二婶知道么?” “她就算知道也不打紧,这个家,还是我做主。”钟老夫人极豪气的挥了挥手。 “可是……二婶她不会背地里用计害我母亲吧?祖母也知道,我母亲她柔弱,可经不住折腾。”钟灵玉面带忧虑。 第四十九章陈氏又被打耳光了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不怕。你二婶她虽有诸多不是,却还是听我话的。这些东西你尽管拿去,你二婶那里我也会跟她说,让她不要欺负你母亲。” 钟灵玉大松了一口气,站起来福身谢过钟老夫人:“如此,孙女就多谢祖母赏赐。” “好了,你且回去歇着吧,乡里就别去了。那些泥人不是好东西,见了咱们就想打秋风,有多少东西都不够填他们的大窟窿。你祖父在世时就很少回去,就怕沾惹上那些麻烦。你可别去招惹他们。”钟老夫人又吓唬道。 钟灵玉暗自吐舌:这话鬼才会信~ 钟家村的族人虽都是务农居多,却也是耕读人家。只要吃得上饭,家家户户都送孩子去私塾里念书的,村里人大都知书达理。这么些年,除非遇上大灾年吃不上饭,很少有人上门来打秋风。钟老太爷不常回乡,只是因为他父母已亡,族里最亲的族人就是隔房的族兄,再加上忙于生计,甚少有空闲时间,这才少回去。 前头钟灵玉所说的伯祖父,就是钟老太爷这位隔房族兄。他家里有百来亩良田,又是老秀才,德高望重,是钟家大族的族长。他是最重规矩的一个人,钟家村的族人在他的管束下,知书达理,民风淳朴。 不过目的达到,她也不会跟钟老夫人争辩这些,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便告辞离开了。 可她刚从屋子里出来,迎面便碰上了刚上台阶的陈氏。见得钟灵玉从屋里出来,身后的丫鬟手里还捧着许多东西,陈氏心里就冒出火来。 “好啊你个钟灵玉,你还敢过来吭蒙拐骗,哄老夫人的东西,看我不巴掌扇你!”陈氏一个耳光就要打过来。 钟灵玉机智侧身一避,正要说话,就听屋里传来钟老夫人一声怒吼:“陈氏,你给我滚进来!” “二夫人,老夫人唤您,赶紧进去吧。”木嬷嬷也赶紧出来,拉住了陈氏扬起的手,连拉带拽地将她拉进了屋里。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不光不责罚,还给那么多东西给她?”陈氏一进门就嚷嚷道。 “嚷嚷什么?我给点东西给玉儿怎么了?怎么说她也是我孙女,玉儿懂事,我疼她不是应该的吗?” 钟灵玉听着从屋里传出来的声音,又见菊英从屋里出来,似乎是看她走了没有,她心里微微一笑,脚下未停地下了台阶,出了院门。 从后院角门回到大房,钟灵玉没回冬月阁,而是去了庄氏的秋意居,把她要去族里告状,结果被老夫人拦住,又给了她许多东西,还许诺不叫陈氏再找大房麻烦的事说了,庄氏回来后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夫人,您看,小姐这一硬气,那边马上就软了。可见这世道,最是欺软怕硬。您要是步步退让,别人就欺到你头上,为非作歹;您要是态度强硬,别人就怕你,不敢欺负你。”吕奶娘趁机劝庄氏。 庄氏听后若有所思。 钟灵玉没再说什么。庄氏的性子早已形成,很难再改变。能有今天的表现,钟灵玉已是十分满意了。往后有吕奶娘时刻提点着,总不会还像以前那般糊涂。 在庄氏那里吃过晚饭,钟灵玉回到冬月阁的时候,就听春立来报:“二夫人在老夫人那边闹腾了好一阵,直到二老爷来,不知说了什么,这才消停下去了。可二夫人这边刚消停,三夫人又闹起来了。她给她家闺女寻的那婆家,听说了小姐被叶家退亲的事,托了媒人来,说这门亲事不合适,把三夫人送去的礼都给退了。三夫人跑到老夫人那里告状,揪着二夫人不放,后来听说三夫人怒极了还给了二夫人就给了一耳光,还说小姐退亲的事全是二夫人使坏,三老爷在言语间也对二老爷极为不满,一屋子闹得可精彩了。” 钟灵玉笑了一下:“三婶是个明白人。” 这时代的女人,如果没有显赫的娘家,又没生儿子,天生就在婆家人面前矮一截。孔氏两样都占全了,可在钟德亭和生了儿子的姨娘面前,气势丝毫不弱,不光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好,还把两个女儿护得极好;如今为了女儿的亲事,更是敢跟地位明显高于她的陈氏对打。这样的女人才叫立得起,无论什么样的境地都能把日子过得好。 春立想到自家夫人,不由得在心里暗了口气。 要是自家小姐有上孔氏这样的母亲,即便没了父亲,也不会被人欺负,更不用小小年纪就背负重担。 “姐姐。”门外传来男孩声音。 钟灵玉笑道:“名儿回来啦?” 果然,下一刻,钟灵名就掀帘进来了,看到钟灵玉好好地坐在那里喝茶,姿态闲雅,脸上还带着笑容,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问道:“姐,你没事吧?” “没事。”钟灵玉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看他的身后,“智儿呢?”这哥儿俩今天一直呆在一起,看钟灵名刚才那满脸的焦虑,就知道他已经知道今天在老夫人那儿发生的事了。可钟灵名来了,钟灵智却没有来,看来八成又他那娘亲来捣乱了。 说起这事,钟灵名的脸上便露出古怪的表情:“三弟本来是跟我一块儿来的,结果半道上遇见他姨娘派来的人,说他姨娘又病倒了,让他快去,他着急忙慌地就跟着去了,嘱咐我你这边有什么事派人通知他一声。” 钟灵玉没说什么,把茶杯推到他面前:“累了吧?喝杯茶。” 钟灵名却没心思喝茶,盯着他姐问:“我一进门就听说你和娘跟二婶娘打起来了,伤着没?祖母她责罚你做什么了?” 他大概是进门听下人禀了一耳朵,并没有细问,想当然地就以为是钟灵玉跟陈氏打起来了。至于庄氏跟陈氏打起来,这种事就算别人跟他说了,他也觉得要不是别人说错了,要不就是自己听错了。母亲那水一般的性子,连跟人绊嘴都不行,更别说打架这种事了。 第五十章可爱的弟弟们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说起这事,钟灵玉就发出了悦耳的笑声,笑着把下午的事跟钟灵名说了一遍。 当听到庄氏竟然敢打陈氏一耳光,钟灵名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望着钟灵玉半天没回过神来。 “母……母亲真的打了二婶一巴掌?”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是呀!是呀!”钟灵玉兴奋道,这段时间来庄氏做事软弱,让她对母亲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这一回母亲为了她,竟然一改平时的软弱,敢跟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二婶对打,心里还是暖暖的。 “真没想到母亲还能有这么厉害的时候。”钟灵名一阵唏嘘,随即就紧张地上下打量钟灵玉,“祖母没责罚你们吧?” 打人是很爽可以解一时的怒气,可也要承受打人后的后果,但陈氏这些年能颐指气使,飞扬跋扈,完全是仗着钟老夫人给她撑腰。这下庄氏把陈氏给打了,钟老夫人还不知如何整治母亲和姐姐呢。 “没事,我一回来就吩咐说要回村找族长评理,祖母立刻叫了我去,给了我好几样贵重首饰、珍贵药材和衣料,还说要好好管束二婶,不让她找娘和我的麻烦。” 这回钟灵名眼睛的亮了,望向钟灵玉的眼神里全是崇拜嘴里喊道:“姐姐!你太厉害了!” 夸完钟灵玉,他又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为啥咱们不真的去把二叔他们做的事跟族长说一说,反而只是虚张声势?” 她解释道:“父亲不在了,二叔就是咱们这一支的家主。而咱们这一支在村里是什么样的地位,每年在私塾和扶助孤寡上花多少银子,想来你心里也清楚。如今咱们两房有了矛盾,你说,族长是偏向二叔,还是偏向我们呀?” 钟灵玉晶亮的眸子一下暗了下来,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当然是二叔。” 钟灵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下去。 回村去请族长主持公道,钟老夫人丢的是面子。钟德清定然会利用村里人的舆论,搞风搞雨。虽然钟灵玉觉得这些对自己影响不大,但也是挺恶心的。 所以利用钟老夫人怕丢面子这一点,来压制陈氏,在这一场后宅的较量中,她们就算是取得了胜利。至于钟德清,他既觊觎茶园,那她就在生意场上赢他一把就是。 “三少爷来了。”门口传来至冬的声音。 钟灵玉和钟灵名都转过头去,望向门口。 果然,钟灵智因长身体而略显单瘦的身体,就出现在了门口。 “姐。”见到姐姐和哥哥的目光,钟灵智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愧,进门的脚步也躇踌了几下,直到钟灵智朝他招手,这才过来,到桌边坐下。 “姨娘身子怎么样了?”钟灵玉也给他亲手倒了杯茶,问道。 钟灵智赶紧接过茶壶,自己倒了茶,嘴里道:“好、好多了。”目光闪烁,不敢跟钟灵玉对视。 钟灵玉早知道是孟姨娘装病了。她大概是看到陈氏跟钟老夫人、陈氏起了冲突,担心被波及,便又像送葬回来那次一样,不想让钟灵智跟她走得太近。 这种愚蠢的想法和有利就往前凑、有害就朝后躲的做法,让钟灵玉十分的看不上。 “你不陪她,怎么到姐姐这儿来了?”她笑盈盈着看向钟灵玉。 钟灵智垂着眼,似在观察端的手里的茶盏里的茶汤,声音低沉:“她又没什么大碍。”他抬起眼,望向钟灵玉,”姐,你跟娘没事吧?祖母她……有没有找你们麻烦?” 看清楚钟灵玉眼底的焦虑和担心,钟灵玉觉得这个弟弟变得可爱了起来柔声道:“我们都没事~”她把今天的冲突和后来的事都说了一遍,“所以你们都放心吧,我跟娘都不会有事。” 钟灵智这才放松下来:“没事就好。” 姐弟三人说了一会子话,约好第二天一早就去茶栈,张罗毛茶加工的事,钟灵名两人这才告辞离开。 两人刚一离开,雨降却回来了,禀道:“夫人说了,小姐每日都要出门,不带个会拳脚的丫鬟她不放心。她这些日子哪儿都不去,就在家呆着,不会有事,叫奴婢和姐姐都回来。吕奶娘劝了半天,太太这才答应让姐姐留下,奴婢一个人回来。” 她嘴里所说的姐姐,便是晓谷。 钟老夫人求和,钟氏又保证不出门,有吕奶娘和晓谷两人照顾着她,便也够了。钟灵玉点头道:“行趴,你就回来吧。” 雨降见状大喜。 虽然庄氏也是个极和善的主母,但她还是愿意呆在钟灵玉身边。 第二日钟灵玉吃过早膳,就戴着帷帽、领着两个弟弟去了茶栈。 葛掌柜早已在茶栈里等着了。 “名儿、智儿,你们安排人去分拣毛茶吧。”钟灵玉先吩咐道。 钟灵名、钟灵智依言离去。 葛掌柜是跟钟家大房签了死契的,不光他自己,便是他家人都是钟家大房的下人,在钟家做事,所以钟灵玉的事,他也听说了。 见钟灵玉明显的遣开两个弟弟,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安慰钟灵玉几句。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等着钟灵玉开口说话。 钟灵玉笑了一笑:“葛掌柜不想安慰安慰我?” 葛掌柜被说破心思,当下也不想顾忌那么多了,劝道:“小姐,退亲一事焉之非福?那叶家少爷,看着挺不错,可巴城就这么大,他有几分本事,我们这些积年的掌柜又怎么看不出?中看不中用,不过是靠着家中老掌柜,勉力支撑罢了。被人夸了几句就尾巴翘得找不着北。这样的人,不是能做一辈子依靠的。小姐这样的人品,这样的本事,又何愁找不着好婆家?只看哪家少爷有福气罢了。” 钟灵玉被马掌柜这番话说笑了:“嘻嘻~我也是这么想的。” 见得钟灵玉情绪并不如自己想象般低落,葛掌柜身体才放松下来:“小姐能这么想,那就好了。以小姐的本事和心性,不管以后怎么样,总不会过得太差。” 钟灵玉一笑:“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这一回雨前茶,我想让人知道我钟家大小姐并不是一个瓷娃娃。有些人惹了我,我总得还击回去。” “哦?”葛掌柜眼睛一亮,望着钟灵玉,“小姐可有主意?” 第五十一章戏精葛掌柜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明前茶被钟德清做了手脚,导致产量骤减,老客商也流失了许多;雨前茶钟灵玉又出了昏招,竟然收购鲜叶,自己炒制毛茶,葛掌柜劝说无效,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说白了,他不过是钟家大房的一个下人,什么都做不了主。钟家大房在钟德平去世后,能不能立起来,还得看钟灵名和钟灵智等人是否有本事。 如今钟灵玉说她要利用雨前茶还击,葛掌柜不由心生期待。 “葛掌柜别急,先尝尝咱们这次的雨前茶再说话。”钟灵玉微微一笑,示意春立泡茶。 春立早在来之前就得了钟灵玉吩咐,在钟灵名等人出去后就沏了一壶茶。此时听得吩咐,斟了两杯,分别送到钟灵玉和葛掌柜面前。 葛掌柜疑惑地望了钟灵玉一眼,端起茶盏看了一眼,又闻了闻茶香,猛地眼睛一亮,也顾不得体面,端起茶盏便放在唇边饮了一口,一股清香直接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闭着眼睛细细地品味这道茶的滋味,他蓦地睁开眼睛,睁着钟灵玉:“小姐,这茶是从哪儿来的?” 钟灵玉朝旁边的一个屋子指了指。 那是茶栈的库房,装着昨天钟灵玉刚从山上运回来的新茶。 葛掌柜疑惑地朝她手指的方向望了望,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将眼睛瞪得跟牛一般大。 “这、这是咱们的新茶?” 钟灵玉点了点头。 葛掌柜似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苏钟灵玉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地问道:“这就是你前段时间收了鲜叶,亲手炒出来的雨前茶?” 钟灵玉又点了点头。 葛掌柜嘴唇都颤抖起来。 他端起茶盏,放到嘴边又喝了几口,像是品尝山珍海味一般,将茶水再细细地品啜了一番,直到确定自己不是错觉,也不是在做梦,他喝的茶水是真真切切比明前茶的滋味还要好很多,这才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睁着晶亮亮的眼睛,看向钟灵玉道:“小姐,您打算怎么做,您只管说。只要我老马头能做到的,定要倾尽全力也要做好。” 钟灵玉笑了起来:“把这些茶看好了,在分拣出毛茶前,别让人尝,也别让人看出来。” “这个小姐请放心,就是夜里不睡觉,我也得把这茶看紧了!,不让人发觉。” 钟灵玉摇摇头:“外松内紧,在外人看来,这些茶还得跟往年一样,就是平常的雨前茶。” 葛掌柜用力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小姐放心吧,我管茶栈十几年了,茶栈里的人是什么样的秉性,哪些人能信任,哪些人不能信任,我都一清二楚。小姐说的,我会安排好的。” 这个钟灵玉确实很放心。这么些年,葛掌柜管理茶栈,就没出过什么错。否则,上次的明前茶、这次的雨前茶,她也不会这么放心地交到葛掌柜手里就不管了。 “葛掌柜做事,我爹以前也是常夸的。” 葛掌柜一张老脸,也被钟灵玉说得不好意思起来,摆手谦虚了几句,又问:“这么好的茶,小姐想要卖什么价钱?” 想想那边库房里百来个罐子的茶叶,他就异常兴奋。这么好的茶叶,这么大的量,今年能赚多少钱啊?最重要的是,明前茶时直接抛弃钟家大房、转到钟家二房门下的那些客商,这一回便是出大价钱,他也不稀得搭理他们了——这么好的茶叶,他完全不愁没人要啊! 这一刻,他早把前阵子听到钟灵玉大量收鲜叶时,觉得钟灵玉是出晕招的担忧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们家小姐好生厉害,难怪老爷生前那么宠她呢! 钟灵玉想了想,道:“把这些茶叶分成三次卖,第一次把买明前茶的那些老客商叫过来,让他们先尝尝,再竞价。” “这主意好。”葛掌柜拍了桌子一下,满脸兴奋。 这样做,既然照顾了原先有情有义的老客商,又能给这些茶叶打招牌,让大家知道栀子园出了一种好茶叶,味道比明前茶还要好。如此一来,第二次和第三次的茶叶就能卖出好价钱了。 想想栀子茶栈受追捧的情形,葛掌柜就有些坐不住。他站起来走了几步,把计划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想还有什么遗漏之处,可想到深处,他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脑子骤然冷静下来。 “小姐。”他坐了下来,神情严肃地望向钟灵玉,“这茶,咱们不能卖。” 钟灵玉仿佛料到他有这一说似的,面上的神情丝毫未变,抬眸问道:“是怕别人觊觎咱们手上的炒茶秘方?” 葛掌柜还以为是钟灵玉年纪小,思虑没那么深,没想到这一茬,听得她问这句话,吃了一惊:“小姐早已考虑到这一点?”心里竟然涌上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此时他想大叫:翻涌吧后浪! 可惜他不能 钟灵玉并不知道葛掌柜在想什么,只是一笑道:“我们孤儿寡母的,不多思量些,怕是被人吃得连渣滓都不剩。” 葛掌柜默然,心中生出一股怜意。 别人家这年纪的女孩儿,还在父母膝下撒娇,只想着裁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花儿,哪像自家小姐,小小年纪就得殚精竭虑,唯恐走错一步,被别人算计了去。 他摈弃心头的杂念,问道:“对于此事,小姐有何见解?” 钟灵玉并未回答,而是拿过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这才垂眸看着茶盏里浅绿的茶汤,淡淡道:“前些天,叶家已与我退亲。” “呃…”葛掌柜怔愣了一下,被这消息砸得有些懵。 小姐被退亲了?为什么会被退亲?等等这跟茶的秘方有什么关系?! 小姐的想表达什么?我该怎么说! 不对不对,小姐的言行一向是很靠谱的,绝对不会说着买卖上的事,就莫名其妙地就扯到自己的亲事上去。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 戏精葛掌柜的思维就这么转了好几道弯,才拐回道上。 第五十二章好闺蜜架到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葛掌柜思索了片刻,眼睛忽然一亮,正要大叫一声“高!实在是高!”却硬生生被他压在了喉咙里。 女孩家家的,谁会愿意退亲呢?小姐退亲也是迫不得已吧?这怎么能是一手高招呢? 可是,如果不是早有安排,料到自己要退亲,小姐既是走一步看十步的慎重之人,又怎么会在没有依仗的情况下,用新法子把茶炒出来呢? 葛掌柜想了许久,看向钟灵玉的目光越来越复杂。 “小姐,你是什么时候退的亲?”他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里的话。 “昨日。”钟灵玉兀自品着茶,眼都没抬。 “昨日?”葛掌柜心头一震,望着钟灵玉,喉头上下动了几下,良久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地站了起来,很郑重的道:“小姐请放心,这件事,老奴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钟灵玉放下茶盏,脸上的表情也很郑重:“我相信葛掌柜的能力。” 她知道,直到这时,葛掌柜才是真正被她收服了。葛掌柜是钟老太爷留下来的人,资格老,能力强,对钟家也忠心耿耿。但正如此,让他做事容易,可想要让他打心眼里认可你,却是很难。当初她父亲接管这个茶栈时,也是费了许多心力,才收服了葛掌柜。现如今,父亲去世,照着祖父原前给葛掌柜的承诺,他是可以脱了奴籍带着儿孙另立门户,用他这么些年的积蓄,做个小地主或是小营生,安安生生养老了的。之所以呆在这里没走,只是受钟德平临终前的嘱托,再照看茶栈几年,等钟灵名长大能接管生意罢了。 现在,葛掌柜能对她心服口服于她,全心全力地辅助于她,他们二人联手,定然能一改被人压制,只挨打不能反抗的局面。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脸上俱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全身心臣服于钟灵玉,葛掌柜像是焕发了青春,迸发了所有的工作热情。接下来的几日,他吃住都在茶栈里,快速而又机密地安排人把毛茶都加工了一遍,装进了一个个罐子里,而这些新茶的不同,便是钟灵名和钟灵智两兄弟都不知道,更不要说那些加工茶叶的人了。 因为相信葛掌柜,钟灵玉对这事便不再插手,而放心在呆在了家里——她也要趁这段时间少出去走动,好”慢慢恢复“她的容貌。 这一日,一抬轿子在钟家大房门前停了下来,跟在轿旁边的婆子上前,和钟家看门人道:“我家小姐,前来拜见钟家大小姐。” 这个看门人是新近被周安九调过来的,对城里与钟家相熟的人家并不认识。不过看那轿子由四个健壮的婆子抬着,轿子旁边还跟着个身穿绸缎的俏丽丫鬟,再看跟他搭话的婆子亦是满身绸缎,头上还簪了一根金簪子,便知这是一户家境不俗的人家。 他不敢怠慢,正要赔笑答话,刚才去出恭的老看门人一溜烟跑回来了,满脸笑容地对那婆子道:“邓嬷嬷,好久不见。你家小姐这是来看我家大小姐的吧?” 邓嬷嬷见到熟人,脸上也露出笑容:“正是。你家大小姐可在家里?” “在的在的。”老看门人朝里边招了招手,一个管传话的婆子走了过来,他扬声道,”快去给大小姐传个话,就说杨家二小姐来看望小姐。” 那婆子答应一声,又对邓嬷嬷笑着点点头,飞也似的进去通禀去了。另有一个婆子上前来,等着领客人进去。 老看门人这才对邓嬷嬷道:“快请进。”指了指那等着的婆子,“她会领你们进去。” 邓嬷嬷道了谢,跟婆子寒喧了两句,便朝抬轿子的婆子招招手,一行人缓缓进了大门。 “老伯,这位是……”新看门人谦虚地向老看门人请教。 老看门人抚了抚胡子:“这是咱们县丞大人杨大人家的二小姐,跟咱们大小姐是好闺蜜,两人最是要好,以前是常来我们家的。大小姐特意交待过,杨小姐来的时候不用通禀,直接请入。” 新看门人受教,把这话牢牢记住。 他往二房的门口瞥了一眼,见那边有一人鬼鬼祟祟朝这边张罗,不由撇嘴冷笑。 杨小姐的轿子到冬月阁时,钟灵玉已蒙着面纱在那里等着了。 看到钟灵玉的身影,轿子里的人一等轿子停下,不待邓嬷嬷和小丫鬟来扶,便从轿子里钻了出来,拉着钟灵玉的手就叫了一声:“玉玉……”声音就哽住了。 钟灵玉掏了帕子给她擦泪,一边笑道:“我们的杨二小姐今日怎么也水漫金山,是谁惹你了?” 杨幕纯一下笑了起来,一把推开钟灵玉的手帕,白她一眼:“还不是玉玉惹的?”说完这句话,笑容一敛,眼泪直往下掉。 钟灵玉心里轻叹一声,拉着她往屋里走:“走罢,请你喝好茶。” 两人进屋坐下,杨幕纯这才止住了眼泪,望向钟灵玉脸上的面纱:“出个疹子,怎的弄得这么严重?我看看。”说着,伸手就去掀面纱。 丁妈妈刚才也跟着钟灵玉出门去迎客,此时照着自家小姐先前的吩咐,沏了一碗新出的茶,放到了谢方铃面前。见到这举动,心里直嘀咕:传闻里谢家二小姐性子大大咧咧,果不其然。这面纱是能胡乱掀的么? 钟灵玉却不以为意,把手伸到后脑勺上,将面纱直接取了下来,笑道:“看吧。” 杨幕纯看到钟灵玉脸上有些黑点子,却已不明显,虽跟以前钟灵玉那白白皙细腻得如同白玉一般的雪肤玉肌不能比,但跟外头一些面有斑点的姑娘的皮肤也差不多。而钟灵玉眉眼依然如画,容貌虽打了一两分折扣,却离”毁容“二字差得远。 她眨了眨眼,指着钟灵玉的脸,疑惑地问:“不严重啊,怎么……”她顿了一顿,“怎么说你的容貌毁了?” 钟灵玉拿了铜镜照了照,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道:“前段时间挺严重的,看着连我都觉得恐怖。这几日痂掉了,又用了马郎中开的药方敷脸,这才慢慢好了起来呢。” 第五十三章大嘴巴王夫人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杨幕纯长舒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幸好幸好。” 钟灵玉放下镜子,睁着如墨玉一般的眸子,问道:“外头是怎么传的?” 杨幕纯呆了一呆:“你怎么知道?” 钟灵玉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我在家热孝,不亦走动。要不是外头传的话让你担心,你怎会不顾忌讳急匆匆跑我家来?来了就掀我面纱,不是外头传我毁容了是什么?除了这个,还传些什么?” 杨幕纯的小脸立时垮了一下来,揉了揉自个儿的脸,埋怨道:“看我这性子,怪道我姐在家时整日说我,又天天叫我学你,要稳重些。” 钟灵玉轻叹一声:“能不稳重,才是有福。” 杨幕纯的眸子黯然了下去,不过随即她甩了甩头:“不说这个,烦得很。”她看看钟灵玉,“你可是瘦了。近来我学了两道点心,有空做给你吃。” 笑容又重挂到了钟灵玉脸上,她挑了挑眉:“就你这道行,还学着人转换话题。快说罢,外头是怎么传我的?”见杨幕纯眼珠乱转,似又要找其他话题岔过去,她又捏了捏杨幕纯的脸“老实交代,就是不说,我也能打听得来,纯纯你说出来还能给我省些事。” 杨幕纯只得道:“就是说你出疹子,容貌毁了。”说完见钟灵玉仍眼睛看着自己,一副让她再说下去的表情,她只得又道,“还说……还说你不敬婆母,奚落叶夫人派去传话的亲戚……” 说到这里,她偷瞄了钟灵玉一眼,见她仍盯着自己,继续道:“又……又整日抛头露面,不守妇道。所以被叶家退了亲。” 说完,她又安慰道:“不过这些都是叶家夫人的一面之辞,很多人根本不信。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宴会你也参加过不少,好多夫人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为人,谁不知晓?对长辈最是敬重有礼的。所以大家私下里都说,肯定是叶家嫌你毁了容才退的亲。这种只重貌容不重品行,又在热孝期间就退亲的行为,大家都不齿,对叶夫人都冷淡了许多。” 她用力拍了一下钟灵玉的手:“其实我觉得这亲退得好。叶家那人,我姐夫说他整日出入花街柳巷,不是良人。你要真嫁了他,往后准得有苦头吃。” “嗯,我也这么觉得,所以退了亲,我反而高兴。”钟灵玉道。 “是吧?”杨幕纯顿时高兴起来,”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你的容貌并没太大影响,等热孝过后,我找个机会带你去参加一次宴会,大家看到你的脸,什么流言就都不攻自破了。到时候,叶夫人非后悔死不可。" 钟灵玉摇摇头:“她不会后悔的。叶家退亲,我毁容不过是其中一个原因。叶少爷被一女子所迷,叶夫人嫌弃我需要守孝三年,耽搁他家开枝散叶,才是其根本所在。” “啊?”杨幕纯瞪大了眼睛。 钟灵玉对她用力点了点头,表示她没听错,又望着她的眼,诚恳地道:“纯纯,我想请你帮帮我。”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杨幕纯又拍了拍胸脯打包票保证道。 “你帮我把这些事传到你继母耳里,让她传扬出去。” 杨幕纯的眼睛瞬间瞪大,旋即吃吃笑了起来,拍了钟灵玉一下:“你怎么这么坏?” 杨幕纯的母亲前些年去世了,杨县丞又娶了个继室王氏。这王氏是临县一个寡妇,自身带着个女儿,身家倒是丰厚,表面上对杨幕纯姐弟三人也还好,就是有一个毛病,最喜热闹,十天半月的在家里宴客,县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太太无不请到。一群女人聚在一起能干什么?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那叶夫人关于退亲的流言,就是在这聚会上透露的。 如今,钟灵玉便是想借着杨夫人王氏的口,把这流言的版本给变上一变。想来,那些夫人们听故事,也是喜欢一波三折变化多端的罢? “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们家那位夫人,之所以整日宴客是为什么?无非是想显摆自己官家夫人的身份。能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小道消息,她再得意不过了,肯定要拿出来显摆的。我回去把你这事跟她一说,保准明日就传遍整个巴城了。”杨幕纯嘟着嘴道。 “爱死你啦纯纯~”苏玉畹撒娇道。 “噫~”杨幕纯白她一眼,又两眼发亮地道,“来来,把你跟叶家的事说说,那叶少爷迷的女人是谁?难道比你还漂亮?是哪家闺秀?” 钟灵玉便把在父亲葬礼上看到叶晓青跟卫佳欣眉来眼去,后来就金屋藏娇的事说了一遍,又把叶夫人跟她会面时,要求她同意叶晓青先生庶子的要求也说了出来,道:“叶家少爷是怎样的,这些年我也有所耳闻。我知道他不是良人。所以叶家退亲我倒是不伤心。唯一让人难受的是,那卫佳欣还是我二婶的娘家亲戚。我父亲去世后,我二叔一家为了抢夺我们这一房的茶园,使了许多手段。说这卫佳欣的事跟他们无关,我都不相信。” “这些人太不要脸了吧!”杨幕纯义愤填膺,”你就等着吧,我定然叫我家夫人把这些事给宣扬出去,让他们在这巴城里没脸做人。” 钟灵玉拍拍她的手臂,站起来亲自去泡茶:“这茶水凉了不好喝,我给你泡一壶茶去。” 因杨幕纯的亲娘跟庄氏是同乡,钟德平又惯会做人,跟杨县丞的关系维持得极好,所以两家也算得通家之好。杨幕纯与钟灵玉两人年纪又相仿,小时候没少在一起淘气,虽性格各异,却情同姐妹。故而钟灵玉要亲自泡茶,杨幕纯完全不客气,摆摆手让她去了。 一时泡得钟灵玉茶来,两人就着点心吃茶,杨幕纯身在茶乡,又受钟灵玉影响,对茶也是十分内行的,一品这新茶,便娇声叫道:“玉玉,你这是什么茶?这可比明前茶喝着还好喝呀!。” 第五十四章天上的仙女下凡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得意笑道:“我新炒制的,好喝吧?等我卖了赚上一笔,送你条新裙子。” “哇,太厉害啦!”杨幕纯两眼放光,上下打量着钟灵玉,一副看不是凡间之物的样子,“你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吧?怎么这么厉害~” 钟灵玉一抬下巴,袖子一甩,做出一副出尘于世的仙女姿态:“哼哼~凡人,还不快快拜见本仙女?” 两人笑闹了一阵,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杨幕纯这才告辞离开,走之前,钟灵玉包了两包新茶给她,道:“伯父最喜喝茶,我这茶炒制好便想给伯父送去,怎奈身在热孝,不好相送,正烦恼着呢,你这一来正好帮我带去。这是两斤茶,叫伯父不要舍不得喝,有客来也拿出来给人尝尝,帮我做个宣传。我这儿还有,等明儿喝完了我自会着人送去。”又指着另一包小的道,”这包是给你的。” 杨幕纯也不跟她客气,叫丫鬟接了茶,对钟灵玉一眨眼睛道:“我走了,你且等着吧。有什么消息,我写了信给你。” 杨夫人果然不负重望,第二日宴客之后,有关叶家与钟家退亲的真相,便在巴城里流传开来,钟大小姐容貌并未受影响的消息也跟着传开,叶夫人和钟家二夫人陈氏走到哪里,都被人用隐晦而意味深长的目光瞧着,待她们两人走后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叶夫人和魏氏对钟灵玉深为恼恨。 杨幕纯写信把这些事描绘了一通,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兴奋之色。她又告之钟灵玉,她父亲喝了钟灵玉送给他的茶,拍案叫好,这些天来了客人他都拿这茶招待,客人喝了之后一个劲地向他打听这茶是从哪里来的,栀子茶栈的名号已在巴城流传开了,玉玉你就等着赚大钱吧。 钟灵玉看了信,很是高兴,提笔给杨幕纯回了信,感谢她和杨县丞的帮助,又令人包了两斤茶,给杨县丞送去。 收到信后的第二日傍晚,至冬兴高采烈地来禀报:“小姐,三夫人跟二夫人吵起来了。” “又为了何事?”钟灵玉正拿着一本书在看,头也不抬。 “听说是二小姐扯坏了三小姐的裙子。” 钟灵玉一笑,也不细打听。 陈氏跋扈,又老在钟老夫人面前挑唆老夫人和孔氏的关系,引得钟老夫人天天说孔氏不生儿子,孔氏跟陈氏的积怨很深,再加上钟德平去世后二房对大房做出的种种事情,让孔氏十分的看不上。这一回二房陷害钟灵玉,连累着自家女儿的亲事都要受影响,陈氏对孔氏的怨气终于暴发了,这阵子便天天找茬跟陈氏吵架。 她不比陈氏那蛮横直莽的性子,是个颇有心计的,平时不发作而已。这一下她要找茬,陈氏哪里躲得过?两人便三天两头的吵一通。钟德亭看不惯他二哥的行事作风,对孔氏也不管束;钟老夫人因着传言,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心里对陈氏也很是不满,干脆也不管这事。故而孔氏越发吵得厉害。一时间,那两房闹得鸡犬不宁。 “夫人呢?在做什么?”钟灵玉问道。 “夫人在抄佛经。”说起这个,至冬和春立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 这阵子,吕奶娘整日在庄氏耳边,说些城里寡妇们的日常,说那知规循礼的未亡人,每人都是静心守寡,不轻易出门的,只在家里养养花草,抄抄佛经;又说钟老夫人有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奉养,庄氏这守寡的嫂嫂过去,两个小叔子反要回避,倒防碍人家母子共享天伦之乐。 庄氏本就是个没主意的,听了之后深以为然,觉得自己以前常去给婆母请安,反是做错了。当下便安安静静地在院里静修,除了初一、十五该请安的时候,再不肯多去一次。便是请安日,也是请个安,略坐一坐便告辞,钟老夫人拉着她说二房、三房的事,她便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寡居之人,不宜管弟妹之事,把钟老夫人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氏近来被孔氏弄得焦头烂额,心里憋着一股子邪气,好容易见了庄氏来请安,便欲把这股邪气发泄到她头上。却不想她骂的时候庄氏就低声只诵佛经,只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她动手又被晓谷拦住,拉扯之间不光没伤到庄氏和晓谷一根头发丝,回到屋里后才发现自己受了暗伤。她气到爆炸。钟德清则因着外头的风言风语,很是受同行鄙视,也不反省自己,只觉是受了陈氏那娘家亲戚的连累,对陈氏也没了平时的和气,夫妻两个这几日都吵了几回架了。 听得母亲能安静度日,再不去老夫人那边淌浑水,钟德清的心情愈发放松。她放下手中的书,唤春立磨墨,准备练字。 然而二房和三房吵得不可开交,哪里肯放大房这个罪魁祸首过安生日子?第二日钟灵玉吃过早膳,就听小丫鬟来禀:“小姐,老夫人那边来人,唤夫人和小姐过去。” “打听了那边有什么事吗?” 这小丫鬟名叫囡囡,是苏玉畹院里的二等丫鬟,平时有春立等人在,她是没资格到钟灵玉面前来伺候的。她又是个性子好强肯上进的人儿,便在职责范围内极力做好自己的事。为此,只要她来通禀事情,必会把事情的原委打听得清清楚楚,以防钟灵玉问到的时候一问三不知。 “听说昨晚二老爷喝酒回来,跟二夫人闹了一通。奴婢又找外院的人打听了,原来二老爷是听说了咱们茶栈出了新茶,想要卖高价的事。这会子叫夫人和小姐去,估计就是为了新茶的炒制方法。” 囡囡口齿伶俐,逻辑清晰,说出来的话让钟灵玉不由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你母亲的身子可好些了?”钟灵玉问道。 囡囡是钟府的家生子,父亲原先是钟德平身边的长随,因为识得字,钟德平去世后,钟灵玉把他安排进账房里帮着打杂;母亲原是针线房里做事的,前段时间生了个儿子,因着难产,如今身子还没调养过来。 说到这事,囡囡满脸感激道:“好些了,我母亲说,要没小姐赏的人参,奴婢就没母亲没弟弟了。我母亲叫奴婢在小姐这里用心做事,好好报答小姐。” 第五十五章要抢秘方,快搬救兵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嗯。”钟灵玉微笑着点点头,转头唤春立,“拿些银两,赏囡囡。” 囡囡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小姐对奴婢一家的大恩,奴婢还没能回报呢,怎能再要小姐的赏银?” “一码归一码。我这里的人,不管是谁,只要用心做事,做出来的事情让我满意,便不会亏待大家。”钟灵玉道,“不要推辞,拿着吧。否则你春立、至冬姐姐往后做了让我满意的事,我给她们赏钱,她们就不好意思接了。” “可不是,妹妹可别连罪我们没得赏钱。”春立笑道,把赏钱塞进囡囡手里,“只要你往后对小姐一直这么忠心、用心,就是最好的报答。” 囡囡拿着银子,用力给钟灵玉磕了个头:“奴婢能为小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好好做事就行。”钟灵玉温和地笑着,“你母亲那里有什么要帮助的,别瞒着。如果不好跟我说,跟你春立姐姐说也是一样的。”又问,“夫人那边禀告了吗?” “是。奴婢进来前,已叫人去通禀给夫人了。” 钟灵玉点点头:“行了,你且去吧。” 待囡囡出去,她这才吩咐雨降:“你从后门出去,到杨家找谢二小姐,就说我二叔听说了茶叶的事,要抢炒茶方子,叫她立时到府里一趟。见不到我,就别走。” “是。”雨降答应一声,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等在那里,想看看自家小姐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果然,钟灵玉想了想,又道:“如果谢小姐不在家,你就去一趟田家,请田大小姐过来。” 田家也是茶商,田家的茶园比钟家还要大,面积在巴城也能排进前三。虽然钟灵玉跟田大小姐交情一般,田老爷跟逝去的钟德平也只是点头之交,但想来精明的田老爷一定不愿意看到钟家大房的炒茶方子再传到钟家二房、三房手里。这炒茶方子知道的人越多,炒出来的好茶也就越多,到时候把市场一占,还有他们这些茶商什么事呢?大家只能跟在钟家三个房头后面,吃些残羹冷炙。 “是。” “行了,去吧。”钟灵玉摆摆手。 杨幕纯除了她这里,很少出去窜门,不在家的几率很小。把田家提出来,不过是以防万一。不可能这么巧,两位小姐都不在家。即便两人不在家,以雨降的机灵,也能找到跟田家一样的人家来求助,钟灵玉还是很放心的。 见得春立和雨降出去,然后送雨降的春立回来禀报说雨降顺利出了钟家,钟灵玉这才进了里间,拿了一样东西出来,放进袖袋里,对大家道:“走吧。” 一行人先去了秋意居,跟庄氏汇合,再一起去了宁溪堂。 钟灵玉不放心母亲,事先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跟庄氏交代清楚了,这才叮嘱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别说话,一切有我应对。” 庄氏虽软弱,却不是不辩是非的傻子。听得钟德清想抢自家的炒茶方子,她心里也十分恼怒,当即道:“玉儿放心,。” 一行人进到屋里,便见里面满满当当坐着一屋子人。不光陈氏、孔氏及其儿女都在,钟德清和钟德亭也赫然在场。男丁和女眷之间,只用屏风隔开。 这是打算三堂会审? 她转头吩咐:“去把二少爷和三少爷也找回来。” 春立瞧了瞧屋里的众人,朝钟灵玉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那丫头干嘛去?”陈氏搭了这边一眼,立刻警觉地问道。 钟灵玉扶着母亲往里走,一面道:“我看二叔、三叔家都来人了,祖母这里想必是有大事相商,名儿、智儿是我们这房的男丁,自然得来。” “明儿和方儿他们不过是来给老夫人请安没走,什么来的齐整不齐整的。他们可是懂事的孩子,不像有的人,连家中老人都不放在眼里,平时连个安都不请,忒没教养。”陈氏张嘴就开炮。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名儿和智儿如今在外头管着事,哪有空整日来请安?初一、十五请安,是老太爷定的。他们按着这个时间请安,就是孝顺孩子,你说那么多酸话做什么?”钟德清在屏风那头开口道。 陈氏无故被丈夫说了一通,心里不服,却又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朝陈氏和钟灵玉狠狠地瞪了一眼,讪讪然闭了嘴。 等会儿还要一通硬仗要打,钟灵玉也懒得跟陈氏做这无谓之争,当下装着没看见,跟着母亲给钟老夫人请了安,便在钟老夫人下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们甫一坐定,钟德清就迫不及待开口了:“玉儿……” 他这话一出,钟灵玉就打断了他的话:“二叔,有什么事,等名儿和智儿回来再说。” 钟德清仗着他是钟老夫人的亲儿子,便是在钟德平这个长兄面前,也不把长兄当回事,一向横行霸道了,这会子被侄女打断话头,当即就想发作,不过想想他现在有求于人,而且钟灵玉是个刺头,倒不如等钟灵名和钟灵智回来再说,或许对他还有利些。 他当即咽下心头的怒火,不再说话了。 钟德亭瞧瞧他二哥,再隔着屏风往钟灵玉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钟灵名和钟灵智就回来了。趁他们向钟老夫人请安的功夫,春立走回钟灵玉身边,朝她暗自点了点头。 钟灵玉才放下心来,端起茶盏啜了两口,等着钟德清发难。 果不其然,钟灵名两兄弟刚到屏风那头坐下,钟德清便忍不住开口了,不过这一回说话的对象不是钟灵玉,而是钟灵名两兄弟:“名儿、智儿,我今天尝了一种茶,味道堪比明前,听说是你们茶栈出的,准备卖高价?” “是吗?有这事?我不知道。”钟灵名早已得了春立叮嘱,此时一问三不知,只假装不知。 其实不是假装,这些事,他还真不清楚。为防泄漏秘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钟灵玉也没跟他们说。 第五十六章大不了同归于尽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德清听了这话,不怒反喜,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外边都传遍了。”又问钟灵智,“智儿知道不知道?” 事情的原委,春立在路上已跟他们俩说过了。所以钟灵智虽然不清楚此事,却不防碍他钟灵玉的信任和对钟德清的提防。他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钟德清这才把箭头指向钟灵玉:“玉儿啊,不是二叔说你,你爹临终前传给你的炒茶方子,你怎的藏着掖着不告诉你弟弟?莫非是想以后带到婆家,拿我们钟家的方子给别人赚钱不成?” 钟灵玉隔着屏风,似笑非笑地看了钟德清一眼:“二叔不知道我家的情况,就说这样的话,我怎么听着像是挑拨我们姐弟感情,唯恐天下不乱呢?” 钟德清脖子青筋一梗,就要说话,钟灵玉却抢在他前面,继续高声道:“二叔一张嘴就说这方子是我爹临终前传下来的,莫不是还想说是祖父传的,也有你和三叔一份?” “难道不是这样?明明就是你祖父传下来的,你爹一个人独吞。他倒是精明,生前不敢拿出来,到他死了让你拿出来,说是你想出来的,你们一家子倒是打的好算盘。” 钟灵玉被他的话逗笑了。她知道这个二叔厚脸皮又无耻,可不知道他厚脸皮和无耻到这种程度。 “二叔你是想说,我祖父想要避开你,所以在他生前,即便有这法子炒出好茶卖出好价钱,也不愿意拿出来,而是藏着捂着几十年,临到死前才传给了我爹;而我爹为了避开你,也是藏着捂着不拿出来使,到临终前才传给我吗?你得有多坏多让人嫌弃,才被亲人防备到这种程度啊!” 坐在孔氏身后的钟灵如,听得这话,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笑她就知道不好,急忙捂住嘴,小脸涨得通红,将脸藏在孔氏身后不敢出来。 钟灵婷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过大概她也觉得钟灵玉这话讽刺太过,她们这一房失了面子,脸色也不由得有几分难看。 钟德亭却是不怕他二哥。钟德清打小就多吃多占,两人关系并不好,只是一母同胞,两人关系闹僵了,反而让钟德平看了笑话,故而在钟老夫人的管束下,两房才维持着表面的和睦。现在钟德平去世,又出了影响钟灵如亲事的事,孔氏跟陈氏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两兄弟的关系也迅速恶化。钟德亭是向来不赞成二房抢夺大房财产的行径的,此时可懒得给他二哥的面子,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 钟德平脸皮厚,这点酸话于他而言就跟挠痒痒似的,丝毫伤不着他,不过被亲弟弟这么一笑,他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既然被掀了脸皮,他索性也不装了,恶狠狠地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们钟家的方子,钟灵玉你赶紧拿出来,可别想着一房独吞!” “你们钟家的方子,不传给你,也不传给名儿、智儿,反倒是传给我这个快要出要嫁人的女孩,你去其他地方问问,天下有这种荒唐的事么?”钟灵玉脸上的嘲讽意味更甚,“二叔,咱们涪商最讲诚信,你想要方子,也别这么明晃晃的抢夺,给我们钟家人留点名声不行吗?” “你!钟灵玉!”钟德清用力一拍桌子,站起来撸起袖子,便要过来打人,“我今天要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便不会知道什么叫长幼尊卑!” “二哥,有话好好说。”钟德亭一把抓住钟德清的胳膊。 “让开!”钟德清用力将他推开,指着他道,”你别给我做装好人,显得自己真的是好人似的。父亲传下来的方子,我不信你不想要,装什么大好人!” 钟德亭的手一僵,冷冷地看了钟德清一眼,嘴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好,我不管你的事,钟德清你好自为之”坐下来不说话了。 屏风那头,钟灵玉的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玩昧的笑意。 她这位三叔,要不是涉及到太大的利益,他也能做个好人。可现在恶名都由钟德清担了去,伤天害理的事也由他做,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平白无故地就能得到一大笔的好处和钱,他自然不会再拦着钟德清。 钟德亭不拦,钟灵名和钟灵智两兄弟却不会让钟德清得逞,一边一个地架住了他,不让他过来。 钟德清被拦住了,陈氏却没有任何阻碍。钟灵玉是坐在庄氏后面、苏玉凌旁边的,与魏氏只有斜对角一臂的距离,于是陈氏方便得很,她抬手就一巴掌扇过来,欲要给钟灵玉一个耳光。钟灵玉早有准备,后退两步避开这一巴掌,然后快步移到钟灵婷身后,掏出一把小刀对准钟灵婷的脖子:“我看看今天谁敢动我们这一房一下!” 屋子里顿时一静。 谁也没想到事情一下子竟然会闹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钟灵玉会动刀子。 “你……你可别乱来。”钟灵玉吓得脸上没了一丝血色,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钟灵玉一个拿不稳,那锋利的小刀就割到了她的雪白的皮肤上。 “玉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呀!”孔氏站起来叫道。 她虽不想管这档事,也深恨两房相斗把她们连累了,但如果伤了钟灵婷,钟家谁也别想好——别人谁还敢跟钟家有瓜葛啊?钟家都要完! 钟老夫人也被吓得直叫唤:“玉儿,快把刀子放下,快放下……” 钟灵玉却不为所动,抬起眼眸冷冷地看着跑过来的钟德清:“那炒茶的方子,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别拿各种强词夺理的借口来明抢。你们要是逼得紧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一同到天上去跟我爹团聚,问问他是不是传了啥炒茶方子给我!” 钟德清停在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他虽是个混帐,胆子却不大,否则这么些年,也不会只敢对大房动些小手脚,不敢用阴狠毒辣的。这下要钟灵玉跟她女儿同归于尽,钟德清他怕了。 第五十七章救兵来了!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扫视了众人一眼再次发狠话道:“别以为我只会威胁,你们真要逼我们,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们饭里下毒,或者放一把火将钟家全给烧光光,你们全都要给我们陪葬!” 真是不要脸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钟灵玉这话一出,现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玉儿啊,你…你可别犯糊涂,千万别犯糊涂!”钟老夫人急了,颤颤巍巍地扶着丫鬟,急走过来道,“那方子是你的,是你的,没人抢你的,赶紧把刀子放下。” 她原是穷人家的女儿,嫁了钟老太爷做续弦后才过上了好日子。所以她根本不敢有太大的野心,唯恐眼前的好日子成了镜花水月。如今家境富足,儿孙满堂,那方子于她而言完全没有意义。只是想着大房母女好欺负,钟灵名两兄弟年纪又小,根本不能反抗他们,这才由着钟德清,明里暗里地抢夺大房财产。 谁想钟灵玉竟然如此之狠毒,一言不和就要全家陪葬,这可把老夫人吓坏了。 “二叔也是这么想的吗?”钟灵玉冰冷的眸子望向了钟德清。 钟德清早就怂了,可家里这么多眼睛盯着他,他要是认怂,以后在别人面前就别想摆威风了。 “你别可吓唬人了。你要是敢动婷儿,我马上就报官,送你进监狱!”说完他大喝一声,”还不赶紧把刀放下!” “你看我敢不敢?”钟灵玉冷笑一声,把小刀往钟灵婷脖子下送了送,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女魔头。 冰冷的寒光抵在钟灵婷的皮肤下,激得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吓得闭着眼睛不顾一切地大叫:“爹,爹,您答应她吧,我怕,我怕……呜呜呜……” 陈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手指颤抖着,哀求着钟灵玉:“我们答应你…我们答应你…快…快把婷儿放了,别伤了她。” 钟灵玉没理陈氏,继续盯着钟德清。 这会答应苏玉畹,不是认怂,而是为了女儿。钟德清有了台阶,连忙道:“行行,我答应你,赶紧放了婷儿。” “那方子是我的,不是钟家的,跟你们无关,对吧?”钟灵玉再一次确认。 “是是,于我们无关。”钟德清连忙答应。 钟灵玉望了门口一眼,见院门处有人走了进来,似是雨降的身影,赶紧把小刀收了起来,后退一步,转身回到庄氏那边。 庄氏早已被钟灵玉的举动吓得快要昏过去了,此时见到女儿过来,忙伸手去摸她的身子:“玉儿…以后可…可别这样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娘亲心脏承受不住…”庄氏担心女儿真伤了钟灵婷进了牢房,那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母亲,不会了放心。”钟灵玉安慰着庄氏,眼睛瞥向了钟灵婷那边。 刚才站在她身后,她就闻到了一阵异味,应该是钟灵婷被钟灵玉的举动吓到失禁了。这要是被人发现,她不知道钟灵婷还如何端她钟家二小姐的架子。 果然,她一离开,钟灵婷就浑身无力地瘫倒在地,陈氏和丫鬟去扶她,她用袖子捂着嘴哭泣,死死抓着椅子腿,摇着头死活不愿起来。 “小姐,谢小姐找您有急事。”雨降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显然是她发现屋里的情形不对,出声提醒众人。 屋子里骤然一静,大家都转头朝门口望去。 杨幕纯领着她家的丫鬟婆婆,静静地站在门外。她身上那红色的衣衫,在朝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醒目。屋里钟德清回过神来,急急低喝道:“还不赶紧把婷儿拉到里间去!” 陈氏也发现了女儿的狼狈之处,急忙跟丫鬟连拉带拽,扶着钟灵婷仓惶进了里间。钟灵婷也知情况不好,挣扎着极力配合。她们走后,钟灵婷原来坐的位置上,留下了一滩水渍。 “赶紧收拾了。”钟德清忙吩咐下人。 钟灵玉的目的达到,自然不好再把钟家的丑陋面目放杨幕纯面前。怎么说她也是钟家人,钟灵婷在外人面前丢脸,和在自家人面前丢脸,是不一样的。 她上前扶住庄氏:“母亲,走吧。” 晓谷搀住了庄氏的另一边,两人合力,把仍然还在发呆的庄氏扶了出去。 杨幕纯虽然没进屋,屋里的混乱场面却仍映入了她的眼帘。此时见得钟灵玉和庄氏毫发无伤的出来,钟灵名和钟灵智紧跟其后,便是连丫鬟婆子都没有受伤,她暗自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对庄氏行了一礼:“幕纯给婶婶请安了。” 杨幕纯那一般红色喜庆的衣衫,笑容盈腮的模样,顿时冲淡了庄氏心里的不安。她回过神来,僵着脸对杨幕纯回了一笑:“杨小姐多礼了。” 钟灵玉对杨幕纯使了个眼色,道:“行了,你堵着路呢。走吧,回我们那边去说话。” 杨幕纯走到庄氏身边,把晓谷挤了下去,扶住了她那边,笑吟吟地道:“婶婶,我想你做的桂花糕了。回去你做给我吃呗。” “好,好。”庄氏全然不记得此时不是八月中秋,并不是吃桂花糕的时候,连声应着,跟着杨幕纯和钟灵玉往外走去。 一行人从后院回去,直到出了二房的角门,进了大房的地盘,钟灵玉才舒了一口气,对杨幕纯:“多亏纯纯你过来救场,真的多谢。” 杨幕纯白了她一眼:“我们俩什么交情?还用谢?你今天要不求救于我,我才要生气呢。”又扫视了大家一下,“都没受伤吧?” “没。”钟灵玉摇摇头。 庄氏的眼泪却流了下来,拉着女儿的手道:“玉儿,我们安心过日子就好,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 钟灵玉望到杨幕纯疑惑的目光,忙拿帕子给庄氏擦眼泪,道:“母亲,幕纯还在这儿站着呢。咱们先回房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转头吩咐吕奶娘和晓谷,“扶夫人回房,给她煮些安神汤喝。” “小姐放心,老奴明白。”吕奶娘满含深意地朝钟灵玉点点头,扶着庄氏去了。 钟灵玉见两个弟弟还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的眼神亮闪闪的,满是崇拜的小星星,不由暗笑,面上却是不显,严肃地对他们道:“你俩也回去,这些日子小心些,别中了二房的圈套。” “是!,姐姐你也多注意些。”钟灵名说着,这才携着弟弟走了。 “走罢。”钟灵玉挽着杨幕纯的胳膊,往冬月阁的方向走去。 第五十八章容貌恢复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进了院子,让春立给她们沏了茶,钟灵玉这才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她既求助于杨幕纯,即便是家丑,她也没想着隐瞒她这个闺蜜。 杨幕纯听了,很是发愁:“今天你又是动刀子,又是我来,你才能安然而退。要是以后他们再为难于你,你又能怎么办?” “不怕。”钟灵玉却一派安然,“我二叔是个怂包,我祖母最在乎脸面,总怕别人说她这个后娘虐待前头留下的孩子。如今我行事凶狠,又不惜撕破脸,还不惜家丑外扬,他们暂时还不敢再惹我。” 提起”凶狠“两字,杨幕纯也跟钟灵名两兄弟一样,望着钟灵玉两眼放光,满眼崇拜:“你怎么敢跟他们动刀子?你不怕吗?” “不怕。” “也是,你一向胆子大。”杨幕纯想起小时候钟灵玉为了护着她,敢跟大她三岁的男孩子打架,顿时释然。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你有什么打算没有?”杨幕纯虽家境好,不用为生计操心,但身在官宦人家,听得多了,头脑并不简单。她觉得像钟灵玉这样,什么倚仗都没有,就算有个孙家也离得太远,又是久不走动的,不大靠得住。钟灵玉拿着这么个炒茶方子,不亚于手无寸铁的孩子拿着一大笔银子,总会引来别人的觊觎。 “我已想到了法子了。再有,把雨前茶处理完了我就去涪陵郡一趟,给舅祖父请个安,帮自己找个靠山。你别担心。”钟灵玉却是神情笃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钟灵玉打小就聪明,在一起玩时,就她点子最多,杨幕纯对她一直十分佩服。听她这样说,便把心放了下来,长出一口气道:“你心里有数就行。” 杨幕纯家中还有事,跟钟灵玉聊了一会儿天,便回去了。钟灵玉不放心母亲和弟弟,去了秋意居安抚了庄氏,又跟一直担心着的钟灵名、钟灵智保证不会有事,送他们去了茶栈,这才回了冬月阁。 隔了两日,府里相安无事,庄氏害怕钟老夫人和陈氏报复,根本不敢往宁溪堂去,只在家中安静度日。钟灵名和钟灵智慢慢地把心放了下来。 到得第三日,钟灵名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直奔钟灵玉的屋子:“姐,今天有好几波客商到茶栈来,要买咱们的雨前茶。” “哦?”钟灵玉放下手中的书,“葛掌柜怎么说?” “葛掌柜说了,第一批是回报老客商,叫大家等等,等明日老客商的竞价会开完了,后日才接受这些客商的竞价。”钟灵名说完,不解地问钟灵玉,“葛掌柜说这是姐姐的主意。姐,为何咱们放着钱不赚,要先让老客商买?你不怕老客商仗着咱们的优待,私下里商量着把价钱压低吗?” 现在为时尚早,钟灵玉不好跟钟灵名说自己是为了往后的打算,只道:“明前茶的时候,这些老客商没像其他客商那样抛弃咱们,也没趁机压价,欺负咱们孤儿寡母,回报一下他们,也是应该。有后面两批茶顶着,即便他们压低价钱,咱们也不亏。而且,我相信他们明前茶的时候没有趁机占便宜,这一次也不会为了那点钱,把咱们给得罪了。你看,明前茶抛弃咱们或趁机压价的,咱们这一次根本就没给他们机会。剩下这些人都不是笨蛋,不会私下里商量着把价钱压低,断了往后跟咱们合作的财路。所以,咱们这样做,既赚了有恩必报的名声,又赚了钱,何乐而不为?” 这番话说得钟灵名眼睛亮亮的,看向钟灵玉的眼神里全是崇拜:“姐,你真厉害。” 钟灵玉扬了扬手中的书:“你多看些书,再锻炼两年,能比姐姐更厉害。” 钟灵名用力地点了点头。 接过丫鬟接过来的茶喝了一口,他又道:“葛掌柜叫我来问你,明前茶时跑到二叔那里去买茶的客商,这一回又回来跟咱们买茶,要求明日跟那些客商一起竞价,咱们拿他们怎么办?” 钟灵玉给自己的茶盏里倒了茶,眼皮都不抬地道:“叫他们跟第二、第三批客人一起竞价。明天只回报明前茶时买茶的老客商。” “嘿,葛掌柜也这么说。”钟灵名越发佩服自己姐姐。 “智儿呢?” “啊智去茶园了。” 钟灵玉抬起眼眸,诧异地望向钟灵名:“怎么去茶园了?” “是呀,他说采了茶后,茶园也得好好拾掇。这气温越来越高,茶叶长得快,很快就得再炒一批茶,所以得去茶园里看着。茶栈里有葛掌柜和我,他就不凑热闹了。今天个一早就去的茶园,说如果有事就在那里住下,不回来了。” 这段时间因着茶园不出茶,茶栈又忙着加工雨前茶,所以钟灵智就一直在茶栈里帮忙。明日就是雨前茶竞价时间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最喜欢凑热闹,钟家大房这一次炒制的雨前茶又是如此轰动,钟灵智竟然能忍着这份热闹不看,孤自到寂寥的茶园去。 钟灵玉不由得对这个钟灵智这个弟弟刮目相看了。 “智儿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对钟灵智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钟灵玉自诩还是十分了解的,故而对他的行为颇为疑惑。 钟灵名露出雪白的牙齿,给钟灵玉一个灿烂的笑容:“就是受姐姐的刺激。而且这几日葛掌柜在我们面前没少夸你。” “……”钟灵玉挑了挑眉,没有再说话。 “姐!你的脸好啦!?”钟灵名忽然注意到钟灵玉的脸,完全没有了原来的黑点子,变得跟以前一样光滑细嫩。 钟灵玉伸手摸了摸脸,笑了笑“是呀。” 她本来就没吃多少刀鱼,长那几粒疹子,吃了马郎中一剂药就好了,第二日晚上皮肤上就洁白无暇。如今渐渐”病好“,她自然恢复了容貌。 饶是前几天看到钟灵玉时,她的脸就已好很多了。可这会子看到姐姐的脸恢复跟以前一样,钟灵名仍然异常高兴。 “姐,明日你去茶栈一趟,让那些人看看你是不是被毁容了!”钟灵名兴奋道,想是前段时间被外面的流言伤狠了,给钟灵玉出了个主意。 第五十九章一闪而过的美貌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不过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姐姐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叶家退亲还以她抛头露面为借口。明日茶栈竞价,肯定是人来人往的,姐姐要是去了茶栈,岂不是让人说闲话吗? 钟灵玉却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弟弟的提议,最后点了点头:“行,明日我去看一看。” 钟灵名傻了,急道:“姐,我就说说,可别听我的!” 钟灵玉看他一眼:“明日竞价,事情重大,我放心不下,到那边里间坐着,有什么事你们也能就近问我,不必派人跑来跑去。” 钟灵名想说茶栈离家不远,就是跑来跑去也不费什么事。不过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 姐姐行事自有她的道理,便是葛掌柜也是自叹不如的,又岂用他来指手划脚? 第二日,钟灵玉用过早膳,便戴了帷帽,跟钟灵名一道去了茶栈。 此时离竞价的时辰还早,茶栈外面却围着不少人。其中不乏原先弃了钟家大房跟二房买明前茶、想求求葛掌柜参与竞价的客商;也有原先没跟钟家做过生意,准备第二、三批参与竞价,现在来摸摸底的。 马车在茶栈外面停了下来,钟灵玉在丫鬟的簇拥下下了马车,往茶栈里去,此时里面忽然冲出一个中年妇人,后面还追着个汉子,嘴里骂道:“今儿这是什么日子?你不说老实在家干活,还追到这儿来要钱,看我不打死你。”说着,脱了鞋子就朝这边扔来。 那妇人往钟灵玉这边一躲,鞋子被她躲过去了,可钟灵玉戴着的帷帽被她用手一挡,“呼”地一下飞到半空去,钟灵玉那张肌肤白皙的美貌的脸,立时暴露在众人面前。 虽说雨降往上一跳,便把帷帽接到了手里,立即给钟灵玉戴上,没给旁人多看的时间。钟灵玉脚下也并未停留,只留下丁妈妈在此处理那对惹祸的中年夫妻,其余人很快就进了茶栈,消失在众人眼前,但钟灵玉那一闪而过的美貌,还是引起了大家的议论: “这钟大小姐真的好美!要是能娶到她此生无憾了!” “咦,不是说她毁容了吗?这皮肤跟白玉似的,哪里毁容了,不是胡说八道吗?” “有如此倾国倾城之姿,还十分聪明,谁要是娶了她,岂不是八辈子修来的福份?也不知谁有这种福气呢。” 那围观的人群里,便有明前茶时抛弃钟家大房,转而去跟二房做生意的家汪大老爷。见到钟灵玉,他眼睛蓦然一亮,对儿子道:“走,回家。”转身挤出了人群,朝自家马车走去。 汪家大少爷忙也跟着挤了出去,上了马车,问父亲道:“爹,咱们来的时候都说过了,一会儿跟葛掌柜好好说说,没准那边来的人少了,让咱们参与竞价呢。您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要回家了?” 汪大老爷却不解释,先吩咐车夫:“立刻回家。”这才对儿子道,“你不必多问,我自有主张。” 汪家大少爷皱了皱眉,闭了嘴不说话,心里难免有些不高兴。 他如今也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了,家中虽是汪老太爷当家,一家四房几十口人住在一起,也没分家,但因着他是汪家长房长孙,汪家的生意他都参与其中,家中讨论重大事件时也有他的一席之地,父亲更是把他当作汪家继承人来着重培养,什么事都跟他有商有量,从不瞒他。 可今天这事,父亲明显是有了什么主意,却不与他说了。 汪大老爷却没空理会汪大少爷。说完那句话,他便皱着眉头沉思起来,心里似乎在盘算什么。不过他的眉毛很快就舒展开来,脸上时不时地露出一个笑容,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事。 汪大少爷看到父亲这样,心里更觉郁闷,忍不住又问:“爹,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汪大老爷却敛了笑容,淡淡道:“这事我先得跟你祖父商量,再跟你说。”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意深谈的样子。 汪大少爷一股闷气闷在了心里,怏怏不乐。 不过很快马车就在汪家门前停了下来,汪大老爷也不待儿子来扶,率先跳下了车,往门口走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影壁后面。 看门的门房没来得及讨大老爷的好,只得上前殷勤地扶下汪大少爷,笑问道:“大少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汪大少爷一肚子的气,正没地方发作呢。见得门房点头哈腰的一股献媚样儿,顿觉很不顺眼,喝斥道:“多嘴,什么事都打听,是何居心?” 门房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结结巴巴地道:“小人没、没那意思,只是随便找个话头跟大少爷搭个话,真、真没想着打听什么……” 汪大少爷也知道这门房是自家老娘的陪房,向来忠心的,问那话想来只是顺嘴,他也没往深里追究,冷哼一声,追着父亲的背影去了。 待他到了上房祖父居处,想要进门时,一个丫鬟拦住了他:“大少爷,大老爷吩咐了,他要跟老太爷商量事情,没他同意,这屋子谁也不能进。” 汪大少爷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他立在上房门口,盯着门帘看了一会儿,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而屋里,此时汪大老爷正跟汪老太爷说话:“爹,家里布儿的年纪跟钟大小姐正好相仿,两人般配得很,不如下午我就叫人去提亲?” 汪老太爷却犹豫:“布儿可是童生,明年下场,定然能拿个秀才回来。配那钟大小姐,是不是可惜了?不如到明年他中了秀才,给他说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再说,他还比钟家小姐小一岁呢。倒不如把钟家小姐配给途儿。途儿不爱念书,只能走商道一途。听你说起这钟家大小姐是个聪明能干的,配途儿正合适。他跟钟大小姐同年,两人正相配。” 汪大老爷一听急了,忙道:“咱们县里官宦小姐,跟布儿年纪相仿的没几个,有也早订亲了。而且咱们这地界,念书人多,秀才也不稀罕。咱们汪家是商户人家,那些当官的可不一定能看上咱们。钟家虽跟咱们一样是商户,但我听说,钟大小姐的舅祖父是涪陵郡的大官儿,钟大老爷去世时,那家还派人来过,对他们一房甚是关心。有了这门亲,岂不比那些县里的小官对布儿的帮助更大?至于小一岁,这不是问题,夫妻之间差个两三岁,都是极常见的。” 汪老太爷抚着胡须沉思着,久久没有说话。 汪大老爷见状,心里焦急得不行。 第六十章争着提亲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汪老太爷嘴里说的“途儿“,是他二弟家的孩子。那孩子嘴甜面乖,最得汪老太爷的欢心。汪老太爷身子不好,没准什么时候就去了。他去世后,汪家几兄弟指定得分家。那钟大小姐还得守孝三年,三年后是怎样一个光景,谁知道呢?一旦在她嫁进来前分了家,钟大小姐嫁进来后,她的炒茶方子,还有八十亩茶园的陪嫁,涪陵郡孙大人的资助,还有他们大房的份么?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这钟大小姐,自然是娶进他们大房才最稳妥。 可他这一房,还没订亲且年纪相当的,就只有他的三儿子汪云布,老四才七岁,跟钟大小姐差得太远,就是上门提亲,钟家指定也不同意。至于那什么官宦家的小姐,他也想过,那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人家父亲官职高的,哪会看得上他们商户人家的一个小秀才?官职低的,对汪云布的帮助并不大。倒不如娶了钟家大小姐实惠。 “爹,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钟大小姐,是我先帮布儿看中的。您老人家替途儿着想,要帮他争这门亲,二弟他两口子还不一定看得上这门亲事呢。我看,不如就让布儿娶了钟大小姐吧。布儿也是您的亲孙子,钟小姐嫁进来,不还是您的孙媳妇,于您老人家而言,并没差别不是?” 这话虽没明说,可任谁都听得出来,汪大老爷这是怪自家老爹偏心太过,只为汪云途考虑,不把汪云布当亲孙子呢。 “咳咳咳……”汪老太爷咳嗽了一阵,喘了好一会儿气,这才道,”你是家中长子,到我死后分家,这家里大半家产都是你的,你就让些利给你二弟又如何?你弟弟们过得好了,你也好过些,不至于让他们眼气你日子过得好,整日里闹得鸡飞狗跳。” 汪大老爷听得这话更气。父亲一直就偏心二房,到他死时,能多分家产给大房才怪呢,没准到时候二房还分得多些。现在汪老太爷说这话,不过是哄他罢了。 “爹您说什么呢?您身子好着呢,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们几兄弟也不分家,就守着爹过日子。”好话谁不会说?他还是把老爹哄好,把好处先划拉进自家口袋里再说罢。 “儿啊……咳咳咳……”汪老太爷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来人,把药端来给老太爷喝。”汪大老爷吩咐着下人,又温声对汪老太爷道,“爹,您好生歇着,家里的事不用您操心,您只管安心养病就是。我去安排人到钟家提亲。”说着不等汪老太爷说话,他就出了门。 “你…你…你!…咳咳咳……”汪老太爷在屋子里咳得惊天动地。 汪大老爷也不管,直接去了妻子那里,夫妻俩嘀咕了好一阵,汪大夫人便吩咐人去找媒人,准备替三儿子去钟家提亲。 汪大少爷听说这事,看着自己容貌平平、家世平平的妻子,心里直懊悔——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到自己头上呢?随即又盘算:就算是汪家分家了,他跟三弟也还在一起,钟家小姐带来的好处,他总得沾些光吧? 而汪家这一幕,在钟灵玉的帷帽不小心被碰落之后,不停地在巴城许多人家里上演。 那日上午,栀子茶栈的雨前茶卖了个高价,下午,有好几家不约而同地派了媒人上门,向钟家大小姐提亲。 叶家宅子里,“当啷”一声,一个汝窑阔口花瓶被叶晓青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叶大夫人在一旁心疼得要命:“哎呀,那花瓶可是花了我十两银子买的,你生气也别摔东西呀。” “银子银子,你就知道银子!”叶晓青冲叶大夫人叫嚷得屋顶都要被掀起来,”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笑话我的吗?他们笑我是傻子,那么美貌聪惠又有钱的妻子不要,为着个乡下丫头退了钟家这门好亲!要不是你!我怎么会退亲?怎么会被全城的人当笑话看?!” “呃,这……这不是当初你自己同意的么?”叶夫人嚅嚅道。 虽说在她看来,叶家已够有钱了,再多些银子也不过如此了。她年纪大了,日子过得顺心比什么都强,钟灵玉再漂亮再聪明,也不是她心目中喜欢的儿媳妇。但儿子不高兴,还被满城的人看了笑话,她出门也被那些夫人指指点点,说她犯蠢,这让她心里也极度分的不痛快。 “我同意?要不是你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说钟小姐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又说她毁容了,再也治不好了,我会去看她那张出疹子还没痊愈的脸?现在好了吧?轰动全城的炒茶方子、八十亩茶园、倾国倾城的妻子,全成了别人的了!”叶晓青越说越火大,直接袖子一扫,把桌上的一套永乐甜白瓷茶具都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叶夫人心疼得老脸都皱成了一团,可儿子在气头上,她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高氏精明得厉害,昨日听说钟家出了一种新式炒茶方子,炒出来的茶味道极好,她便收拾收拾,借口乡下婆婆生病,她要去探病,拉着丈夫回乡下去了,就唯恐被叶家母子想起,迁怒于她。 为此叶夫人想要把叶晓青的怒气转嫁到她身上,都没有办法。 “要不,我拿媒人介绍的那几家小姐的画像给你看看,你瞧瞧有没有中意的。”叶夫人只能用上了转移注意力这一招。 没办法呀,要是再让叶晓青砸下去,叶家的各种贵重摆设就全完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不看!”提起这事,叶晓青更为恼火。 为了让他满意,叶夫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些画像,说是城中闺秀的,他见那画像里的人个个都很漂亮,还很认真的挑选过,最后看中了城外一家小地主家的闺女。叶夫人乐得什么似的,准备马上就去提亲。叶晓青却等不急,特意去了一趟城外,想要提前一睹芳泽,谁承想画像里的窈窕美人,却是个五大三粗的“女汉子”,差点没把叶晓青抓了去当作押寨夫君。为了这事,他回来后对叶夫人大发雷霆,再也不肯让她帮自己张罗亲事。 第六十一章服软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叶夫人捂了捂嘴巴,暗恼自己失言,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除了这个,她还真没别的招了。又想着叶晓青被人嘲笑,不就是退了钟家那门亲么?要是他能订上一门比钟家更好的亲事,这些人岂不是不光不能笑话他,反觉得他眼光高明吗? 可巴城里,他们叶家能高攀得起,又有适龄女儿可以出嫁、那女孩儿的美貌还能入叶晓青眼的,可真没有了。 她灵机一动:“要不,咱们跟钟家二房提亲?我记得,钟家二小姐的美貌并不要她堂姐之下。那炒茶方子,钟大小姐既能知道,他家二小姐想必也一样知道。听说钟家二房跟大房闹得很厉害,想来能跟咱们订亲,钟家二房会很乐意的。” “那炒茶方子只有钟大小姐一人知晓,便是连她的同胞弟弟也不知道。”叶晓青气极败坏地道。 钟德清想抢夺炒茶方子,逼迫钟灵玉的事,被杨幕纯通过她继母的口,在这一两日的时间内又传遍了巴城,大家都知道了那炒茶方子是钟灵玉研制出来的——这也是钟灵玉跟大西大师说好的。如果知道这炒茶方子是大西大师研制的,松萝庵就再也不是清修之地。大西大师年纪大了,想过些清静日子,告诉钟灵玉这炒茶方法的时候,特意跟她说了,不要把他说出去;实在要说,就说是她自己想出来。所以没奈何,钟灵玉只得做了个欺世盗名之人。 “……” 叶夫人是真没招了,咬了咬牙:“要不,咱们再去苏家求亲,求娶钟大小姐?” 叶晓青举着一个炉钧弦纹瓶正准备往下摔,听得这话他的手一顿,随即缓缓地放了下来。 “她……能同意吗?”这话他说得底气不足。 “怎么可能不同意?当初咱们要退亲,她死乞白赖地不愿意退,求了咱们许久,你不记得了?可见她对你情根深种。要是知道咱们再来求娶,她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儿呢,哪能不同意?就是提再多要求,估计她也肯。”叶夫人很自信地道。 “那您赶紧派人去求亲吧,别被别人捷足先蹬了。” “不会,她心里有你,哪看得上别人?”叶夫人见儿子高兴了,忙唤人去叫媒人。 钟府里,钟德清也同样在摔东西。 陈氏这些天被钟德清收拾得再没了往日的跋扈,不敢大声叫骂,只在一旁抹着眼泪抱怨:“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两句就说两句呗。等过几日这事淡了,谁来管咱们怎么过日子?到时候再收拾钟灵玉那小“贱”人、把炒茶方子夺过来就行了,你在家发什么火?看把东西都摔了,不得花钱买呀?” “你懂什么?!”钟德清指着陈氏骂道“炒茶方子现在还由得咱们打主意吗?” 陈氏没转过弯来,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望着钟德清:“为什么不可以?” “蠢货!”钟德清骂了一句,还是给妻子解释,“钟灵玉那小“贱”人早上去茶栈的时候,把帷帽给弄掉了。原先传言她毁了容,这帷帽一掉,流言就不攻自破了。偏偏她刚退了亲事。这下好了,城里有多少人家为了那炒茶方子,来跟她提亲?那些提亲的是什么人?有巴城首富汪家,有跟咱们一样做绸缎生意的死对头康家,听说连县太爷都叫他侄子上门提亲了。这些人都把那炒茶方子当成了自家的囊中之物,还能由得我们打主意?这些人里,咱们能惹得了谁?” 说完他又骂:“都怪你!要不是你捣鬼,她怎么会跟叶家退亲?要是不退亲,就算她鼓捣出什么样的炒茶方子,咱们也不用怕。叶家的家境跟咱们差不多,人丁还单薄,叶少爷好色成姓,送两个美貌女人就收服了,翻得起什么风浪?现下好了,惹了那么多麻烦上门。现在咱们不光一点好处捞不着,反而还得防着那丫头攀了高枝后报复咱们!” 陈氏听丈夫这么一说,慌的不行,心里砰砰乱跳。她来回转了个圈,心慌意乱地道:“要不、要不去给她服个软吧。” 钟德清长叹一声:“也只能这样了。”他瘫坐在椅子上,身上的力气仿佛被人抽干了一样,“你看看家里有什么贵重东西,收拾出来,晚饭时咱们一起去大房,求求钟灵玉。” “嗯…”陈氏此时也是手软脚软,却还得挣扎着去开库房。 钟德清不放心,交代道:“你别心疼东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东西送出去了,求得钟灵玉谅解,往后她嫁了好人家,咱们少不得沾些光。”他顿了顿,又安慰妻子,“凡事往好处想。咱们婷儿这些年一直想嫁个好人家,要是钟灵玉订了官宦人家,婷儿嫁的还能差吗?” 陈氏被丈夫这么一开导,顿时精神起来:“你放心,我知晓。”带着丫鬟出去了。 不一会儿,钟德清和陈氏带了礼物,并未从后院的角门进入大房,而是到了大门口,正儿八经地求见庄氏和钟灵玉。 钟灵玉接到消息时,正在秋意居跟庄氏解释为何没答应那些人的求亲:“我现在还在热孝,怎么能议亲呢?可见那些来求亲的,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家,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嫁?统统拒了。” 庄氏翻着手里一大摞的求亲帖子,心里欣喜不已,原先钟灵玉被退了亲,不好议亲的担忧一扫而空。她喜滋滋地道:“玉儿啊,这些人家,可有好多比叶家强上不少。像这个汪家,巴城首富,钱财多少且不说了,单是他家这位少爷,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前程就不可限量,往后没准你还能霞披凤冠,做个官家夫人呢。” 她又翻出另一个帖子:“还有这个,县太爷家的侄子,也是个童生,父母都不在了,跟着县令叔叔过日子。你一进门,就可以当家,不必受公婆的气。这样的人家,可遇而不可求,可不能错过啊……” 第六十二章刻意讨好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见钟灵玉脸上沉沉,似不高兴,她不敢把帖子翻出来一一评说。可不说心里又不甘,劝道:“你爹生前,最是宠你,临终前还放不下你,生怕你没了依靠,往后受苦。李家退亲的事,要是让他知道,不定怎么心疼你呢。如今一家有女百家求,他在天上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你?况且咱们也不必现在议亲,只给人家个回信,让他们过阵子再来相议便是,只别一口回绝人家。你看如何?” 吕奶娘见状,忙在一旁道:“夫人,要是光看外在条件,叶家当初也是挺好的,人口简单,家境富庶,叶少爷也是一表人才。可谁知道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所以咱们挑人家,不能光看摆在面上的这些东西,那家的少爷为人如何、品行是否端正、是否喜好女色,需得细细访问才行。议亲于女人而言,是一辈子的大事,要是嫁错了人家,外面看着光鲜,内里不定跟黄莲一般苦呢。小姐这事,依老奴看,还是从长计议方好。反正小姐还有三年才能出嫁,这事完全不必着急。” 庄氏听了,也觉得甚有道理。见女儿点头,似是很赞同吕奶娘的话,她只得道:“那好罢。”又看着手中的帖子,有些发愁,”那这些,如何回复是好?” “我还在热孝,不宜议亲。”钟灵玉道。 “只能这样了。”庄氏把手中的帖子给吕奶娘,”这事交给你去办吧。” “夫人、小姐放心,老奴定然把这事办好。”吕奶娘接过帖子。 事情说完,钟灵玉正要告辞回院子去,一个丫鬟进来,面色古怪地禀道:“夫人,二老爷和二太太求见您和小姐。” 庄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不敢置信:“他们……求见我和畹玉儿?”她把”求见“二字咬得很重。 “是。”那丫鬟道,”他们在门房等着,让看门的婆子传话进来的。” 庄氏望向了钟灵玉,满眼疑惑,显然是没搞清楚是什么状况。 钟灵玉却是一脸淡然:“请他们进来吧。”又吩咐,”去茶栈叫三少爷回来待客。” 男女有别,钟德清来了,她们不可能在内院连他跟陈氏一起接待,而是让周安九在外厅代为招待。钟灵名也长大了,茶栈离家里不远,让他回来接待一下钟德清,也算是给他个锻炼的机会。 不一会儿,陈氏便进来了,身后的丫鬟捧着好些礼物。 她一进门,就态度热络地笑着道:“大嫂,这院儿我好久没来了,外头的芭蕉树都长这么大了。可真是光阴如梭,咱们都老了,孩子们也大了。” 以前没分家时,钟德平和庄氏是长子长媳,跟着钟老太爷和钟老夫人住在靠正院的那一处院子即陈氏现在的住处;这处院子,则是陈氏以前住的。分家后钟老夫人要跟着亲生儿子养老,大房和二房的院子就互相换了下。 陈氏这态度,还是钟老太爷在世时才有的;钟老太爷过世后,她对陈氏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现在庄氏竟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站起来本想笑着迎上两步,附合两句的,不料陈氏这话却戳中了她的泪点,想起丈夫在时的宁静和美,她的泪就禁不住流了下来,接着陈氏的话道:“我们老了,孩子长大了,我家老爷也离我们而去了。” 陈氏说那话,本是想巧妙引到钟灵玉的亲事上的,不想庄氏却一歪说到了钟德平身上,她的脚步顿,小心地瞄了钟灵玉一眼,见她望过来的目光似有不善,她赶紧上前安慰陈氏:“大嫂不哭了。这日子啊,都要往前看,往好的方面想,才能过得乐呵。你想想,玉儿多么能干,这脸也恢复得跟以前一样了,如今是百家来求,你啊,福气在后头呢。” 这阵子在吕奶娘的劝说下,庄氏也知道自己动不动就流眼泪的习惯不好,容易让别人心烦。她极力抑制住眼泪,用力地点点头,却是一下子说不出话。 陈氏也不用她应答,自顾自地叫丫鬟将礼物奉到钟灵玉面前,道:“玉儿,咱们钟家的女孩儿里,你是老大。如今你开了个好头,让咱们城里最富有和最有权势的人家都来求娶,排你后面的妹妹们可沾了你的光。婶娘也没什么好东西谢你,过阵子要议亲了,虽说还在孝中,可总得打扮得光鲜一点才好。这是几匹上好的浣花锦,别看样子素,里面却暗含玄机。” 她拿过上面的一匹纯白的布料,打开拉出一丈来宽,放到钟灵玉面前:“看,咋一看是白色的,偏着光线看却能看出隐隐的云朵儿来。你要是做上一身长裙,穿在身上指定像个仙女,踏在云端一般,走到哪儿都能引人注目。” 见钟灵玉面无表情地不作声,她的手僵了僵,把白色的浣花锦收起来,又扯了一匹浅蓝色的给钟灵玉看:“这一匹,则是隐含波纹,走起路来裙摆一动,就跟那大海的波涛一样,再好看不过了。”说着她转头对庄氏问道,”大嫂你说是不是?” 庄氏这时已把眼泪都收干净了,正专注而惊奇地望着这些锦缎。闻言她忙点点头:“可不是,也不知这些锻子是怎么织的,竟然能做出这样精巧的图案来。”她伸手摸了摸锦锻,问道,”这锻子怎么卖?我也给玉儿买几匹,给她做几身衣裳穿。” 因着玉儿要议亲,她一心想着要给女儿做几身漂亮衣裳,这云锦素净里透着光华,再适合钟灵玉不过了。为此她也没想别的,一门心思打听浣花锦的出处。 陈氏一听这话正中下怀,笑道:“大嫂你说这话就见外了。玉儿不光是你的女儿,也是我们老爷的亲侄女。大哥不在了,我们老爷就把玉儿当女儿看待。这不,前阵子有朋友去蜀中,他特意托朋友带了几匹花锦,就是给玉儿做衣裳的。” “这怎么行?赶紧拿回去,给婷儿做衣裳吧。”庄氏连忙推拒。 “不是给你的,是给玉儿。要给你你说不要就算了,玉儿的你说了不算。”陈氏避开庄氏的手,将匹子塞给立在旁边的春立,“况且婷儿很快出孝了,她多的是鲜亮衣料做衣裳,这是我家老爷特地给玉儿带的。” 春立却不接,只望着钟灵玉。 第六十三章对两个弟弟很欣慰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接着吧。”钟灵玉道。 “这……”庄氏转头看向钟灵玉,有些不知所措。 她刚才推拒,除了不习惯拿别人家东西,也是想着女儿对二房人没好感,肯定不会接受他们送来的礼。 本来今儿这局面,钟灵玉要拿拿乔,让陈氏求着她收礼,这才能解气。但钟灵玉实在不耐烦跟陈氏虚予蛇委,她没那个精力。 她注视着陈氏,微笑道:“你为何送这礼来,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也懒得跟你装那些没用的,收了这礼,就是要明白的告诉你和二叔,往后再想打我们大房的主意,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不讲亲戚情面。要是你们能安安生生的,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你们且好自为之。” 说着她吩咐立春:“送客。” 陈氏先是打算温言软语,跟庄氏和钟灵玉套套近乎,打打感情牌的。庄氏是个没主意的,两句话就跟人贴心贴肺的了;钟灵玉虽说厉害,却打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她自信以她的手段,送些礼,说些好话,保准能把这对母女哄回来。 却不想她准备的一肚子话,就这么硬生生被钟灵玉堵在了喉咙里。 “玉儿……”她腆着笑,还想再说什么。 钟灵玉没理她沉声对丫鬟道:“送客!” 陈氏便知今天是没办法联络感情了,让丫鬟放下东西,利索的走了。 看着她出了院门,钟灵玉这才对庄氏道:“往后她再来,母亲就别理她。别信她嘴里那些甜言蜜语,你想想爹去了之后,他们二房对咱们做的事!要是我稍微软些,咱们的家产就被夺去了,孤儿寡母的不知过的什么日子呢。” “嗯,玉儿放心,娘亲明白。”庄氏忙道。 钟灵玉也不指望说这么一番话,庄氏就能记住,往后还得靠吕奶娘做水磨功夫。她正要回自己院里去,就见钟灵名进来了。 “娘,姐姐。”钟灵名坐下,对钟灵玉道,“他跟我说了好一番亲近的话,我不光没理他,连二叔我都不肯叫了。” 钟灵名想是刚才出了气,现在还兴奋着,端起丫鬟上上来的茶,一饮而尽,又对钟灵玉道:“姐姐你没看到他那副嘴脸,还好意思说叫咱往后帮二堂姐留意着,找个好人家……”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了陈氏留在桌上的那一堆礼物上面。 “姐,你收了他们的礼?”他一下急了,站起来急赤白脸地道,”你怎么跟娘一样心软,被人说几句好话就信了?想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咱们的?要不是姐姐你能干,咱们娘儿几个都被他们吃得连渣滓都不剩了。不行,这礼物咱们不能收,退回去。” 说着,他焦急地看着钟灵玉,等着她表态。 钟灵玉对弟弟的态度十分满意。 她笑吟吟地道:“要是我说不退呢?” “不……”钟灵名正要长篇大论说服钟灵玉,旋即他就反应了过来,疑惑地望着钟灵玉道,”姐姐你为何这样做?有什么讲究吗?”说到后面,已是一副请教的样子。 钟灵玉见他反应这么快,也不逗他了,先道:“自然是有讲究的。不过到底有什么讲究,你自己先想想。” 钟灵名皱起眉头,细细想了想,而后眼眸猛地一亮:“我知道了。这会子,因着原先的流言,说二叔他们觊觎咱们的财产;又因咱们茶叶的关系,许多人家都派了人来求亲,名义上是求娶媳妇,实则想把炒茶方子捞到自己手里。所以这段时间,肯定有很多人盯着咱们家,估计咱们今天吃什么菜,做了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们。一旦咱们对二叔不依不饶,那些求娶的人不说,没办法来议亲的人,因着妒嫉,便有了借口拿咱们来做伐子,说咱们对长辈不够尊敬、对亲人不宽和,想要搅黄你的亲事,好浑水摸鱼,获取炒茶秘方。所以,这种时候,咱们不宜跟二叔太过计较。” 钟灵玉看向弟弟的眼神满是欣慰,点头道:“正是如此。你能想到这些,可见是长大了。” 钟灵名不好意思地摸着头脑勺,笑了起来。 “那日二叔说这炒茶方子是父亲传给我的,你怎么不问一声是不是呢?”钟灵玉眨巴着眼睛,望着钟灵名。 那天从钟老夫人那里回来,她故意没去找钟灵名和钟灵智解释炒茶秘方的事,就想趁此机会,看看两个弟弟的心性。要是两人跑过来向她兴师问罪,或是虽不明着问,但暗地里却对她有意见,那这炒茶秘方,她还真不见得会跟两人分享。 而两人也没让她失望,那日回来之后,两人绝口不提炒茶方子的事,只担心她跟庄氏的安全,在她保证不会有事后,两人就去做自己的事了,背地里也没有丝毫抱怨。 倒是杜姨娘,背地里没少跟钟灵智说她的坏话,话里话外都是说这炒茶秘方是钟德平传下来的,钟德平偏心长女,瞒着儿子传给了她。又说没准钟灵名也知道,只瞒着钟灵智一个人。钟灵智当即就教训了他母亲,叫她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相信姐姐和哥哥的为人,也相信父亲对他们姐弟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为了避开自家姨娘的碎碎念,防止别人利用这一点来挑拔他们姐弟三人的关系,钟灵智干脆上了山。这就是他在竞价这么个热闹的当口,一个人独自去茶园的原因所在。 为此,钟灵玉很是欣慰。 两个弟弟都被父亲教育得很好。 “这有什么好问的?”钟灵名皱眉反问道,“姐你那日在祖母那边说得还不清楚吗?要是这炒茶方子真是父亲留下来的,他不会只传给姐姐而不让我和弟弟知道。所以这方子一定是姐姐自己研制出来的。明前茶的时候姐姐就亲自炒茶,辛苦得很;这次雨前茶,又是姐姐亲手炒的。再者,姐姐的为人,我和啊智两个清楚,你是最公正无私的,对我们又好。我们年纪再小,也不可能不知其中道理,让别人挑拔几句就对姐姐起了疑心。” 六十四章不要脸的来了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她点点头:“这炒茶方子,确实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她盯着钟灵名,又问,”别人都想通过这样那样的途径,获得这个方子。你是我弟弟,就没想过让我拿出来跟你一道分享么?” 钟灵名摇了摇头:“这事我跟啊智已商量好了。姐姐你辛苦支撑着这个家。要没有你,咱们家的茶园早已不保,更不可能一下子赚这么多钱。我们作兄弟的靠着你过好日子,没有好东西送给姐姐就已很惭愧了,还觊觎姐姐的东西,我们还是人么?” 他看着钟灵玉,诚恳地道:“姐,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任何想法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要是那些求亲的人里有你觉得好的,你选任何一家我们都没意见。要是你觉得他们不好,不想成亲,那就留在家里,我跟啊智养姐姐一辈子呀!” 刚刚还欣慰弟弟长大了,可转眼就听到这孩子气的话,钟灵玉气笑道:“到时候你们可后悔~”。 “你们是我弟弟,咱们是一家人,这炒茶秘方我自然不会瞒着你们。不过咱们正处在风口浪尖,人多嘴杂,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现在还不宜让你们知晓。” 虽然打定主意不要姐姐的东西,但听钟灵玉这样说,苏世昌也还是很感动。 他坚定地摇摇头:“不用,姐,你不用让我们知道。” 钟灵玉不想跟他做无谓之争,摆摆手道:“行了,这事别争了。反正我一时半会又不出嫁,咱们在一起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到时候你想给姐姐多些陪嫁,姐姐也不会推辞。” 钟灵名用力地点点头:“我都听姐姐的。” 庄氏在一旁听得这话,十分欣慰:“你们姐弟几个能这么互相体谅,我就放心了。” “所以说,夫人是有个福气的。”吕奶娘也在一旁凑趣道。 “让周安九派人去把三少爷接回来,咱们今晚吃个团圆饭。”钟灵玉转头吩咐春立。 春立领命而去。 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面色古怪地道:“叶夫人和叶少爷来了,在门外求见呢。” 屋里娘儿三人一愣,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惊疑之色。 “他们来干什么?”钟灵玉沉着脸问道。 春立摇了摇头:“听门房禀报,叶夫人带了不少礼物,两人的态度也很好,对看门的下人都和言悦色的。” “不见!”,钟灵玉语气十分冷凛。 春立正要出去,庄氏却开口道:“春立,且等等。”她转过头来,看向钟灵玉,”玉儿,我知道你恼他们家做的那些事。但叶老爷以前跟你爹交好,咱们两家也算得是通家之好。这会子即便不是亲家了,可他们既上了门,咱们总不好将人拒之门外,连见都不见一下。” 钟灵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吕奶娘也道:“小姐,本来退亲是叶家理亏。可要是咱们连门都不给人进,怕是别人会说是咱们家无理,到时候把退亲的罪名让小姐背上,就糟了。” 吕奶娘向来老成,又一心一意对钟灵玉好。在人情世故上,钟灵玉所懂的东西好多都是她教的,她说的话,钟灵玉最是愿听。 见吕奶娘也这样说了,钟灵玉才道:“那行吧,那就请他们进来吧。” 她本来想避回去,只让庄氏接待的,但想了想又作罢。 叶夫人携儿子来此,定不安什么好心。庄氏耳根子软,被叶夫人蛊惑两句,没准就答应下什么来。虽有吕奶娘看着,但吕奶娘终归是下人,关键时刻她可插不上话。 春立出去请了李太太进来,钟灵名出去接待叶晓青,钟灵玉扶着庄氏,去了内院的厅堂。 没一会儿叶夫人便进来了,上身穿着云锦绣花衣裳,下着同料子的裙子,头上的珠翠珠光宝气的,一进门,目光就落在钟灵玉脸上,见她的脸不光半点斑点都没有,反而因着长开了些,又瘦了一点,倒比原来出落得更好,皮肤更为白皙细嫩,眼眸如秋水一般,清澈透亮,更显神采。 她心里便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叶夫人,快请坐。”庄氏依礼接待,“上茶。”态度虽不冷淡,却也不怎么热情。 这对于十分讲礼的庄氏来说,已是在表示心中的不满了。 叶夫人却浑然不知,她回过神来,忙上前拉住庄氏的手道:“钟夫人,咱们还是两个月前见的面吧?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可怜的妹妹,我那妹夫怎么就……”说到这里,眼圈一红,一时就掉下泪来。 亡夫是庄氏最提不得的心痛,平日里想起来,没事都要掉一筐眼泪,哪里经得起别人再挑起这事?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用手帕捂着嘴,哭得不能自抑。 叶夫人满脸痛惜地也一跟着哭,屋子里顿时一片呜咽声。 对于父亲的去世,钟灵玉心里的痛一点儿也不比庄氏少。只是她一直将哀痛深深埋在心底,不肯轻易流泪让天上的父亲挂念。这会叶夫人拿去世的父亲来做法子,获得庄氏的好感,顿时气抖冷,冷冷道:“叶夫人,我父亲新逝,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如今才好些,叶夫人怎的一来就戳人心窝子,专提别人最伤心的事?这是为客之道么?” 这话说得叶夫人一阵尴尬。 其实去做客时,对方家中新丧,见面时表示出对逝去的人挂念,再安慰安慰未亡人,这是做客的习惯套路。可钟灵玉这话一出,叶夫人的做法就变味了。 她心里暗恼,可今日是来提亲的,也不好惹恼了钟灵玉,只抹着眼泪道:“是我的不是,我只想着自己伤心了,倒忘了妹妹的难过处。”擦干了眼泪,又安抚庄氏道,“妹妹不要哭了,妹夫在天上,想来也不愿意看到妹妹整日伤心的。咱们只有把他们放在心里,好好过日子,他们在天上才会安心。” 庄氏点点头,又哭了好一会儿,这才眼圈红肿地停了下来。 第六十五章愚蠢的叶夫人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见庄氏终于收住了眼泪,叶夫人松了一口气,暗悔自己前面提到钟德平。要是庄氏一直哭下去,她这再次提亲的话就没办法说了,儿子还在前院的大厅里等着她呢。 “妹妹你是有福气的,儿女都能干,刚才我见着名儿了,半年不见,竟长高了许多,像是个大人了。” 听到叶夫人提及自己的儿子,庄氏的心思便开朗了许多,叹道:“他也是被逼着没办法,书也不去念了,跟着他姐姐管着茶栈的事,整日忙里忙外的。” “有多少孩子,便是被逼着也做不出什么事呢,名儿倒好,小小年纪,便把茶栈管得这般好,把今年的雨前茶卖出了全县最高价。现在县里谁不夸赞他能干?”叶夫人年轻时能操持家里的生意,也是个人物,心里意在钟灵玉,嘴里却一个劲儿地夸钟灵名。 哪个做母亲的不愿意听到别人夸自己儿女?庄氏被她夸得舒坦不已,脸上浮显出笑容来,嘴里却谦虚道:“他也不过是帮个忙,跟着学学罢了。事情大部分还是玉儿和马掌柜做的。” 叶夫人见话题转到钟灵玉身上来了,正中下怀,忙附和道:“可不正是我说的,妹妹是个有福之人?儿子就这般能干了,女儿就更能干了。这样小的年纪,又是个女孩儿家,竟然比县里那些念了许多年书,年纪一大把的老爷少爷们强一大截来,研制出新的炒茶方子,可是除了大西大师以外,从来没有人做到过的。妹妹能得这一双儿女,还有什么不舒心的?换作是我,怕得半夜都要笑醒呢。” 外头的事情,以前钟德平从来不跟庄氏说,庄氏自己也不大关心,从不派人打听。炒茶方子的事,钟灵玉生怕庄氏心里生疑,又担心别人利用庄氏来对付她,挑拔母女之间的感情,便早早就让吕奶娘透露给了庄氏知道,又通过吕奶娘的嘴给庄氏洗脑,告诉她炒茶方子是钟灵玉自己想出来的,她能跟两个弟弟分享,是她对弟弟和钟家的大恩;她要是不分享,那也是本份。毕竟这不是钟家原有的东西,自然该由她自己作主。 庄氏本就是个深受封建礼教影响的,最为看重道德仁义,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伸手,要安守本份,不生贪念,这样的思想刻进了骨子里;且她又是个没主意的,听得吕奶娘这么一说,也深以为然。 故而听到叶夫人这话,她也只淡淡一笑:“那不过是玉儿一时运气罢了,算不得什么。” “可见玉儿是个时运加身的人儿。”叶夫人道。 她铺垫了这么久,觉得是时候了,便敛了脸上的笑容,用责怪的目光看了钟灵玉一眼,对庄氏道:“本来呢,今儿这一趟,我是不愿意来的,偏我家青儿央求着我来。”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整了整衣衫,坐正了身子,又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 庄氏虽性情软弱,却也不是个特别蠢笨的,哪里听不出叶夫人这是要说到正题上来了?而且听这话的意思,竟像是冲着钟灵玉的亲事来的。她不由得看了女儿一眼,而后便望向了叶夫人,等着她说出下文。 叶夫人本来是想装装样子,引得庄氏和钟灵玉露出急切的神情来,这事就好谈了。偏钟灵玉不动如风,只拿那双墨玉般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而庄氏虽面露疑惑之色,却跟急切二字沾不上边。她便知道自己的盘算落了空。 叶夫人只得放下了茶杯,轻咳一声,用帕子抹了抹嘴唇,继续道:“你家玉儿,原先也太不像话了些,整日的往山上跑,又时常去茶栈,抛头露面不说,那山上也好,茶栈也罢,用的都是男下人,她一个姑娘家家总这样,岂不要被人说闲话?所以我才派了青儿的远房嫂嫂来,告诫于她,可她是怎么做的?竟然口出恶言,把人赶了出去。我念她年幼,又新近丧父,心情不好,也是有的。便又找了个机会,约她去茶楼上相谈,想劝她一劝。结果怎么的?她倒把我也给气得够呛,眼里完全没有我这个未来婆婆,言语里颇多不敬。” 话说到后面,她似是仍然十分气愤的样子,神态严厉,望向钟灵玉的目光如刀子一般锋利。 她本是想给钟灵玉一些威压,让钟灵玉诚惶诚恐,往后对自己这个婆婆也敬畏些,却不想钟灵玉的目光直直地朝她望来,两人目光相对,钟灵玉面上一丝慌张失措或羞愧的表情都没有,仍然是那般似笑非笑,眸子透亮得好像能看透人心,照出叶夫人心里的阴暗来。 而那边,庄氏一听李太太的话,顿时不干了。她的女儿,她看着哪儿哪儿都好,岂能容别人抵毁指责?再说,叶家前段时间退她女儿的亲事,这份羞辱,她还没跟叶夫人算账呢,这会子却跑到面前来大放厥词,真是岂有此理! 她当即沉下脸来:“你不是为着这个,退了我们这亲么?如今跑来说这番话,又是为着哪般?真当我们钟家没人不成?再者,你以什么身份跑来指责我家玉儿?她虽没了爹,可还有我这个娘教导,不劳叶夫人你费心。你还是回家好好教导你家儿子吧,别什么人都往屋里拉,坏了自家名声!” 钟灵玉望着母亲呆了一呆,忍不住捂嘴笑了出来。 她真没想到一辈子软弱到极点的母亲,竟然也有强硬毒舌的时候。看来在母亲心里我还是很重要的~母亲的维护,让她心里生出一股暖流,便是看叶夫人也顺眼起来。 叶夫人不过是做个前序,不想让钟灵玉太过张狂,后面她是要做转折的。却不想话还没说完,就被庄氏堵了回来,钟灵玉更是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似的,她顿时一口闷气堵在心口,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依她的性子,这时候恨不得立刻甩袖就走,可想起儿子的哀求,她把这口气恨恨地吞了下去,心里发誓等钟灵玉进了叶家门,定然要狠狠地蹉磨得她半死不活,折磨一辈子,方才甘休。 憧憬着这“美好”的未来,她才忍了这口闷气,陪了笑安抚庄氏:“钟夫人你别急呀,先听我把话说完。” 第六十六章庄氏某种奇怪的东西觉醒了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能说出那番话,于庄氏而言已是极度不容易了。叶夫人态度一软,她便不好意思不给人面子。当即面色缓和下来,点头道:“你说。” 叶夫人原是有一番尽显婆婆威风的话的。可看庄氏和钟灵玉的态度,不像是求着想嫁给叶晓青的。再想想有那么多好人家来求亲,与这些人家相比,他们叶家还真算不得出众的。钟灵玉即便心里还记挂着叶晓青,想来也会以此,不那么容易松口。她若把话说狠了,把钟灵玉那牛脾气惹出来,怕是不好收场。 她想了一想,这才道:“我刚才说的,是我当初退亲的理由。只是我家那儿子,当初退亲时就不同意,退亲后一直埋怨我,说着背着他退亲,很是不该。他对玉儿念念不忘,一直想让我来把亲事给重新订回去。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儿子不高兴了,我这作娘的日子又岂是好过?为此想来想去,我今儿便是过来,跟你再次议亲。当初退回去的聘礼,我已经都带来了。礼单在这里。”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个礼单来,交给身后的丫鬟,让丫鬟转递给庄氏。 庄氏抬起头来,看了女儿一眼。 因钟灵玉那次发火,她这段时间面对女儿时,心里总有些忐忑,唯恐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女儿不高兴。现在事关钟灵玉的亲事,她可不敢自作主张,还是一切听女儿的好。女儿愿意跟叶家再续前缘,她心里虽对叶家不满意,也不会说什么;女儿要是不愿意,那便直接拒绝了就是。反正求婚的帖子,那边还放着一大摞呢,女儿不怕嫁不出去。 钟灵玉也没说话,只是伸手端过桌上的茶杯,放到了胸前,另一只手也过来捧着。 不用庄氏说话,叶夫人就知道结果了,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是要端茶送客! 钟灵玉,竟然不愿意嫁给自己儿子! 庄氏看到女儿这个动作,心里便有数了,对叶夫人淡淡道:“不必了。我家儿子还小,玉儿总得支撑门户,出门打理生意是难免的。既然叶夫人你不满意玉儿,往后婆媳之间难以相处,亲事既退,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叶夫人你另寻满意的儿媳妇,我家玉儿也自有人家求娶。” 叶夫人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她抬起眼来,直视着钟灵玉:“玉儿也是这么想的吗?我家青儿可是一直念着你,你就这么无情无义,转过背就掂记上了别的男人了?” 饶是庄氏好脾气,听得这话脸色也难看起来。 她那日冲动之下打了庄氏一巴掌,过后不光没受到任何责罚,吕奶娘反而不停地在她耳边赞扬她,钟灵玉跟她也亲密起来,这让她心底里的某些东西好像觉醒了,直觉得这种彪悍的行为似乎也挺好,父亲教导的恭谦退让的处世方式,第一次让她在心里产生了怀疑。 现在,又一个人当着她的面欺负她女儿,她条件反射般地就站了起来,面色凶狠地盯着叶夫人问:“你刚才说什么?” 叶夫人被庄氏这样子吓了一大跳。 两家相交多年,庄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可这会庄氏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看那样子,自己要再说一句侮辱钟灵玉的话,她就要过来打自己了。 “没……没说什么。” 叶夫人这胆怯的表现,无形中增强了庄氏的信心。她恶狠狠地继续道:“你要再这样败坏我女儿的名声,我们家可饶不了你!” 叶夫人为人向来好强,以前在跟庄氏相处时,她总是处在强势的位置上,刚才只是被庄氏巨大的变化吓了一跳。这会子回过神来,不由恼羞成怒,也豁出去了,冷笑道:“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这才退亲几天,就掂记上别的男人了,还要不要脸?自己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庄氏本就不擅于跟人吵架斗嘴,一时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可她不说话,还有个钟灵玉坐在旁边呢。对于叶夫人的来意,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冷眼坐在一旁,只是想看看叶夫人如何厚颜无耻罢了。 这会母亲辞穷,她便淡淡道:“退了亲,各自婚配,互不干涉,总比某些人,还未退亲,在岳父葬礼上就跟别人勾三搭四的好。” 提起这事,叶夫人就脸色发白。 退了亲后,她就在县丞太太家中散布谣言,把退亲的罪名扣到钟灵玉头上。结果谣言还没扩散开来便由县丞太太亲口更正了谣言,绘声绘色地把叶晓青如何跟钟家二夫人娘家亲戚家的女儿眉来眼去,随后勾搭上的情景给说了出来,还搭着叶晓青一看到出疹子未好的钟灵玉就退亲的事,就好像是她们亲眼瞧见一般。 叶晓青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他在别院金屋藏娇,迷恋一个乡下女子,还让这女子怀了孩子,家里头还有十几个通房丫鬟,等等事情,都让人津津乐道。连带着叶夫人走到哪里也要被人指指点点,直说她主张嫡庶不论,这儿媳妇还没订,就直催着叶晓青屋里的妾氏丫鬟给她生庶孙,尽快地给叶家开枝散叶 现如今,城里疼爱闺女的人家,哪个还愿意跟叶家结亲?即便那不疼爱闺女,只注重利益的,听到这些传言,也不好再跟叶家结亲——叶晓青屋里一大堆的妾室通房,还生了一大群的庶子。自家女儿嫁过去,能不能顺利生下儿子,儿子能不能养大,养大后分得到多少家产,都是个未知数,可自家平白无故地背上了贪图彩礼钱的坏名声,被人指指点点,谁愿意呢? 当然,那些家境贫寒的破落户除外。 可家境贫寒的破落户,叶夫人又怎么看得上眼?这是给儿子娶正妻,不是纳妾,总要门当户对,能对叶家有些助力的吧? 可话又说回来了,跟叶家门当户对的,谁还看得上坏了名声的叶晓青呢?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为此,钟灵玉提到这个话头,叶夫人心里别提多恼恨了。 钟灵玉也不耐烦跟她多掰扯,没等叶夫人说话,便又皱眉问道:“今儿叶夫人来此,是为了何事?不会是专门来为了指责我娘接了别人家的求亲帖子的吧?” 第六十七章杜氏又出幺蛾子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叶夫人想反驳,可不知道话该从哪里说起;有心想拂袖而去,可想想儿子的话,她强忍着怒意,板着脸道:“我家青儿心里头一直还掂记着你,没跟你计较以前的事,欲跟你重新订亲。” 钟灵玉嘴角一勾,露出个嘲讽的表情:“不必了,你们还是另寻佳媳吧。”她脸色一沉,端起茶碗,掷地有声:“送客!” 春立立刻上前,作了个手势:“叶夫人请。” 叶夫人站了起来,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咬牙,把来之前母子俩商量好的条件亮出来:“看在我家青儿的面上,你要是嫁了我们家,我往后也不会为难你,把你当亲闺女看待。还有,外面的流言有误,姓卫的那女人并没有怀孕。你要是答应了亲事,我会派人立刻送她走;在你生下孩子前,青儿不会有庶子庶女。” 钟灵玉却看都不看她,只对春立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人送出去。” “你、你……”叶夫人已觉得自己是签下十分耻辱的条约了,钟灵玉竟然还是这种态度,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恨不得天上下来一道雷,直接把钟灵玉劈死。 钟灵玉却当她不存在了一般,自顾自地转头对庄氏道:“娘,我叫人做了新鲜糕点,端来给您尝尝?” 要是以往,庄氏最是守礼,即便不待见叶夫人,也会把人好声好气送出去。可这会子她生怕女儿因着她的软弱,再跟她疏离,也不敢多事,且心里也十分气恼叶夫人的行径,当即也不理会那头,只对女儿点头笑道:“做了什么?我还真有些饿了。” 叶夫人便知这对母女是真不想重新议亲了,被春立一再催促,黑着张锅底一般的脸,甩袖出了钟家。 到了门口,叶晓青早已在那儿等着了。原来钟灵名虽年纪小,却也是个毒舌的,他比庄氏还要深恨叶家人,哪里会给叶晓青留脸面?明讥暗讽,指桑骂槐,挖苦讽刺,极尽嘲讽之能事,把个叶晓青臊得根本坐不住,早早就从前厅里出来了。 可尽管如此,对于自己风流倜傥的外表,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总觉得钟灵玉一颗芳心还在他身上,因此坐在马车上翘首以盼,希望母亲能带回好消息。他发誓待重新订了亲,定要找个机会好好收拾刚才奚落自己的小舅子。 可看到母亲一脸怒容的出来,他顿时感觉不妙,迎上前问道:“娘,怎么样?” 钟家门房还在盯着呢,叶夫人哪里肯说刚才的遭遇,冷声道:“先回家。”扶着丫鬟手就上了马车。 叶晓青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看钟家,一咬牙也登上了车。 此时钟家大房里,钟灵名兴冲冲地进了内院,去了庄氏那里,一进门,就听丫鬟在对钟灵玉禀报:“三少爷已从山上下来了,刚到家里没多久,去杜姨娘那里了。” “弟弟回来了?”钟灵名倒是很高兴。 他跟钟灵智打小一块儿玩耍,很少分离。现今钟灵智上了山,他又忙着茶栈的事,两兄弟已经好几天没见面了。刚才奚落叶晓青的英姿,他正想向弟弟显摆一番呢。听得这消息,自然十分高兴。 钟灵玉却是眉头一皱:“杜姨娘又出什么妖娥子了?” 她话声刚落,尚嬷嬷就来了,禀道:“杜姨娘早上就嚷嚷不舒坦,说肚子疼。因着她这一阵子都这样,奴婢就自作主张,给她请了郎中,没敢惊动夫人和小姐。可这会忽地两眼翻白,气息奄奄,看样子挺严重。依夫人和小姐看,要不要请马郎中来瞧一瞧?” 庄氏一听,急的不行,挥手道:“赶紧去请霍郎中。”又问钟灵玉,“要不要去看看?”不等回话,她已站了起来。 尚嬷嬷望了钟灵玉一眼,等着她的示下。 钟灵玉先朝至冬道:“你去请马郎中。”又吩咐尚嬷嬷,“你且留下。” 至冬赶忙出去了,尚嬷嬷则恭敬地立在那里,等钟灵玉问话。 钟灵玉又看向庄氏:“母亲,你先坐下,等我问完话再去也不迟。” 本来也跟着站起来的钟灵名听到这话,复又坐了回去。庄氏也只得坐下来。 “我且问你,三少爷是自己回来的,还是杜姨娘派人去叫他回来的?”钟灵玉问道。 “是杜姨娘派人唤他回来的。”尚嬷嬷说完这话,眉头一皱,似也觉察出不对劲来。 “杜姨娘的病情,郎中怎么说?” “郎中说不打紧,是吃坏了东西,喝两剂药就好了。”尚嬷嬷既觉不对劲,不待钟灵玉再问,便把这段时间杜姨娘的病情说了,“时不时发作一下,郎中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说吃坏了肚子。可是我问了伺候她的丫鬟,她吃的也就是平常的饭菜,怎么时不时地吃坏肚子呢?因不严重,老奴也没太留心。这事是老奴疏忽了。” “你一天那么多事,这事不留心也很正常,不必自责。”钟灵玉知道尚嬷嬷前段时间因着她不断的出事,一会儿毁容,一会儿退亲,很是忧心,所以没心思关注杜姨娘也是有的,倒没有责怪她。 “这一回杜姨娘病重,把三少爷叫了回来,她可说了什么?”她又问。 尚嬷嬷看了钟灵玉一眼,表情十分奇怪:“她嘴里一直叫着大小姐。” “呵……”钟灵玉气笑了,站了起来:“走吧,咱们过去看看。” 庄氏不明白她们这对话是何意思。她也没有深想,扶着丫鬟的手往外面走去。 倒是钟灵名若有所思,走到钟灵玉身边低声问了她一声什么,钟灵玉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只是猜想,还不确定,一会儿看看你就知道了。” 杜姨娘作为钟家大房唯一一个育有一子的姨娘,住在西边的一个院子里,这里花木繁茂,屋舍的精巧也不输于庄氏所住的正院,而且因没有地处府宅中心,院落宽敞,看着倒比正院更舒坦些。 钟灵玉及庄氏等人到时,马郎中也到了,正在给杜姨娘拿脉。帐子里的杜姨娘听到庄氏的声音,那伸出帐子的手一动,便将手腕从马郎中的指下抽了出来,她微弱的声音也在帐子里响起:“夫人的庄。” 第六十八章别装了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庄氏等人进来时,钟灵智就已站了起来,给庄氏恭敬行礼。见到杜姨娘这情形,他赶紧回转身去,抓住杜姨娘的手道:“母亲,先让马郎中把脉。” 马郎中却皱了皱眉,收回手站了起来,转身向庄氏作了个揖:“钟大夫人。”又道,”我心里有数了,不用再拿脉,开方子吃几剂药就好,并无大碍。” “劳烦马郎中了。”庄氏回了一礼,走到帐子面前,温声跟杜姨娘道,“你且安心让郎中给你看病,不必多礼。” 伸出帐子的那只瘦得只剩了骨头的手,在空中胡乱抓挠了几下,终于抓住了浅绿色的绣花帐子,似乎要把帐子扯开。杜姨娘的贴身大丫鬟忙上前,掀开帐子伸头进去,轻声问了一句什么话,然后抽头出来道:“我想跟夫人、小姐说话。” 女眷进门,马郎中不便多呆,此时早已站到了一边,对一个婆子道:“领我出去开药方。” “马郎中这边请。”婆子领了马郎中去了外间。 钟灵玉也连忙跟了出去,然后吩咐婆子:“行了,你进去伺候吧。” 这满府的下人,没有不怕钟灵玉的。婆子忙谄笑着应了,退进了里间。 “她的病情如何?”钟灵玉问马郎中。 马郎中一面提笔写药方,一面道:“吃了巴豆,看着凶险,但量把握得准确,暂时身子受些苦,吃了药就止住了,于性命无碍。” 他写完药方,抬起头来看了钟灵玉一眼:“这不是什么疑难病症,就是我不来,凭其他郎中的医术,也能很快止泄。” 钟灵玉嘴角一勾,露出个嘲讽的笑容。 钟灵名不便进姨娘的房间,一直留在外面的回廊上。刚才见钟灵玉跟着马郎中从里间出来,忙也进了门,竖着耳朵细听。此时听得这话,跟钟灵玉对视了一眼,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望向里间的目光带上了探究之色。 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件事,钟灵智知道吗? 里间的门帘一掀,出来个丫鬟,看到钟灵玉眼睛一亮,急趋过来道:“大小姐,三少爷请您进去。” 钟灵玉似笑非笑地看了钟灵名一眼,一低头进了里间。 钟灵名踌躇片刻,环视了四周一下,看到至冬站在马郎中身边,正跟他低声说着什么。他忙过去,扯了扯至冬的袖子,压低声音道:“至冬姐姐,你帮我去里面听听,看看杜姨娘要对我姐姐说什么。” 至冬跟钟灵玉同岁,此时已十五岁了。而钟灵名还是个未长大的十二岁的小男孩。她向来跟自家小姐一样,把钟灵名当弟弟看的。 此时听得这话,她冲他一笑,点头道:“好。”转身进了里间。 马郎中却懒得理会这些内宅的龌龊事,把药方交给钟灵名:“开了两剂药,一天服三次。两天后如果腹泄不止,我再来看。”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小厮出了门。 因屋里人多,尚嬷嬷刚才并没有进门,而是在廊下等着。见了马郎中要走,忙付了诊金,又派下人跟着马郎中去抓药。 屋子里,杜姨娘面如金纸,形容枯槁,只丫鬟婆子把她扶起来靠坐着的举动,就让她直喘粗气。她抓着钟灵玉的手,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这气喘得让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突然间她的脸皱成了一团,闷哼出声,额上冒出了一厚细密的冷汗,显是腹中巨痛,欲要腹泄。 “夫人,你们且到外间坐吧。屋里气浊,恐熏了你们。”钟灵智忙道。 “行。”庄氏也知道她们在此,杜姨娘诸多不便,站起来便要出去。 却不想杜姨娘死死抓住钟灵玉的手,哑声道:“等等,我有话要说。” 庄氏虽听到了马郎中的话,知道她无大碍。但看到杜姨娘眼前这情形,又总觉得她似要不妥,像是要交代临终遗言的样子。她犹豫着停住了脚步,看向钟灵玉。 杜姨娘算计自己,自己又岂能让她这么容易达到目的?总得让她吃够苦头方好。 钟灵玉拔开杜姨娘的手,态度温和地安抚道:“郎中都说了,姨娘无碍的,吃几剂药就好。现在且安心养着,有什么话,病好了再说。”说着,她快步出了房门。 杜氏犹豫了一下,也跟了出去。 “小姐。”杜姨娘大叫一声,叫声凄厉,又用可怜而期盼的目光望向钟灵智。 钟灵智微一犹豫,便追了出去。却不想钟灵玉走得极快,此时竟然已下了台阶,往院门走了。 庄氏倒是还在外间,见了他出来,忙道:“你姐姐有急事,让我留下听听杜姨娘要说些什么。” 虽说这个家是钟灵玉当家,但庄氏是主母,地位更在钟灵玉之上。且杜姨娘一个姨娘,无论什么事,都应该是由杜氏这个主母来管,方是正理。钟灵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确实不大方便管自家父亲小妾的事。 钟灵智也没多想,赶忙将庄氏让了进去。 屋里杜姨娘生怕自己腹泄,弄得屋子太过腌臜,恼了钟灵玉,一直咬牙切齿死死忍着,就等跟钟灵玉说了要紧话再出恭。可千盼万盼没盼着钟灵玉进屋,反是无用的庄氏进来。 她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在被子里泄了出来,顿时屋子一片难闻的气味。 钟灵智忙拉了庄氏出去,尴尬异常地道:“对不住,夫人,我不知道母亲她……”脸色涨红没好意思说下去。 庄氏倒没觉什么,宽慰了钟灵智几句,又觉自己这安慰的话太没力道,见尚嬷嬷站在外间,忙问:“方才马郎中是怎么说的?” 尚嬷嬷已得了钟灵玉的交代,并未把马郎中的话全部说出,只是道:“马郎中说,看似凶险,实无大碍。把他开的这两剂药一天三次地喝下去,便没事了。” 庄氏拍拍钟灵智的肩:“看看,我说的可是真的?你且放宽心。茶园的事也不要管了,有什么事,你姐姐自会派人去料理。你就在家好好照料你姨娘,凡事待她好了再说。” 钟灵智用力点了点头。 第六十九章这样的弟弟太可爱了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另一边,钟灵名像小尾巴一样,跟着钟灵玉回了她的冬月阁。进到屋里一坐下,他就问道:“姐,这事你打算怎么办?” 钟灵玉看他一眼:“如果换作你,你想怎么做?” “我会直接问啊智。”在路上,钟灵名就已有了决定。 “问智儿做什么?” “问他知不知道杜姨娘装病的事。” “然后呢?” “然后……”钟灵名想了想,一皱眉头,满脸疑惑地看向钟灵玉,”怎么还有然后?不应该是啊智想着如何跟我们解释吗?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钟灵名还是个小孩子,以前都是埋头读书,钟德平是打算等他满十二岁,再好好教导于他。商场的尔虞我诈,他以前并没有接触过。想让他一下子想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并不容易。 钟灵玉耐心地教导他:“依我看,智儿是不清杜姨娘想做什么的,否则不说他允不允许杜姨娘这样跟咱们耍心眼,他的表现也不会这么镇定自若。他既不知道,当你骤然间问起他时,你想想,他会是什么反应?” 钟灵名把自己代入到钟灵智的角色中想了想,皱眉道:“他肯定会不高兴,觉得咱们不信任他,也把他姨娘想得太坏。毕竟杜姨娘那样子,说是装病,还真没几人相信。就算我把马郎中的话说出来,啊智也不一定相信,还反过来以为咱们在跟他耍心眼,绕着圈儿地不想把炒茶秘方给他。一旦他起了疑心,我们之间再想像以前那样,互相信任,互不猜疑,怕是难了。” 钟灵玉心里大慰,看向弟弟的眼神里全是疼爱:“你小小年纪,能把事情想得这么周全,实在是难得。” 钟灵名被姐姐夸得不好意思,红着脸道:“要不是姐姐启发我,我肯定就莽撞行事了。” 既思虑缜密又不骄傲自满,钟灵玉对这个弟弟再满意不过了。 她补充道:“而且就算你说了,他信了,那又如何呢?杜姨娘拿自己的身子来作贱,是为了给他获得炒茶秘方。这样的母爱即便是自私了一点,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杜姨娘除了她自己,没害着别人不是?他对杜姨娘不光没有责怪,反而会为她的做法深深感动。杜姨娘计算咱们,本来她应该是错的那一方,现在反而她成了好人,咱们成了坏人——智儿会想,既然我说不藏私,会把秘方给你们兄弟俩,那为什么不早一点给呢?要是早一点给了,他亲娘不就不用吃这份苦头了吗?可见这件事,咱们怎么做都是错。” 钟灵名眸色沉沉:“这杜姨娘的心计,可真可怕。” 钟灵玉未作评价,只问道:“那这件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才好?” 这一回钟灵名不再觉得姐姐在考他,反而是在耐心教导自己。 他认认真真地考虑了一下,这才犹豫着抬起眸子,问道:“要不,咱们就什么都不做?”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可这样,太便宜杜姨娘了。”对于这样对他们耍心眼子,挑拔他们姐弟、兄弟之间感情的罪魁祸首,他打心眼里厌恶。 “什么都不做,以后杜姨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这样的事呢?咱们防得了一次还能防得了两次?留这么个隐患在,总是不好吧?”钟灵玉道,”再者,杜姨娘这里,算是一个密封的鸡蛋里开了一条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来苍蝇叮咬。要是二房利用这一点来做文章,咱们岂不是被动了吗?” 钟灵名原先也只是当成自己家的事,神情还算轻松。经钟灵玉这么一问,他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不过他年纪终是小了,内宅斗争也经历得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解决的方案。 他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姐,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你能教我不?” 钟灵玉本来就有心教导弟弟,她笑了笑,启发道:“有些事情,是你告诉他效果好,还是他自己起了疑心主动去查访来的效果好?” 钟灵名想了想,脸上露出笑容:“自然是他自己起疑心去查访好,这样查出来的东西,他才会深信不疑。” 钟灵玉点点头:“他查清楚这一切都是杜姨娘捣鬼,往后杜姨娘做什么,他都会对她先怀疑三分,不会轻易受她挑拔,这也很好的堵住了杜姨娘这条缝。” 钟灵名用力地点了点头:“姐,我知道怎么做了。” 钟灵玉鼓励道:“你放手去做,不要怕。即便效果不好,智儿跟咱们离了心,那也是他本身对咱们不够信任。这其实也是好事,至少看清楚了一个人,别等以后关键时刻从背后给你一刀。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等你们都成了亲,你跟他分开过就成。到时候置一个宅子,让他带着他姨娘从这里搬出去,再分他些茶园和田地,从此井水不犯河水,逢年过节带着妻儿回来吃一顿饭,就罢了。” 钟灵名毕竟年纪小,跟钟灵智一起长大,彼此感情很深,对钟灵玉描绘的这个情景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但想想钟德平这一辈,兄弟三人长大后各为自己的小家打算,渐行渐远,互相计算,勾心斗角,便是钟德清和钟德亭两个亲兄弟也不例外,他也就释然了。 “姐,你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眼眸清澈,眼底隐藏着某种坚定,“我先做着,哪里不妥你再告诉我。” 钟灵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钟灵名歪头避开了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姐姐不要摸我的头。” 钟灵玉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样的弟弟真是太可爱了。 因着茶栈还有事,坐了一下钟灵名便想告辞离开,钟灵玉却把他叫住:“别急,再坐会儿。” 钟灵名面露疑惑之色。 姐姐向来不会因着玩耍误了正事,今日为何…… 他还没想停当,至冬便匆匆进来:“小姐,三少爷派了人来,说杜姨娘此时已好些了,有话要跟您说,请您过去一趟。” 钟灵名的双眸一下子睁圆了,望向钟灵玉的眼神满是崇拜。 “姐,你怎么知道……”他忍不住问。 第七十章钟灵智,危!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这有何难猜?”钟灵玉笑道,“马郎中都开了药了,她总不能不喝药,赖在床上装病吧?不趁此机会把话说了,她便得找机会装病再这么来一次。一次还好,大家不疑有他;要是再来一次,未免被人怀疑;而且她还得再受这样一次苦,太不划算了。所以,她是一定会在喝药前把话说开的。” 钟灵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人心啊,真是个难懂的东西。” 钟灵玉和春立、至冬等丫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小少年,就叹气作深沉状,忒地可爱。 一行人又往杜姨娘的院里去。 杜姨娘的屋子显然是重新收拾过了,不光没有异味,还用香熏过,屋里有淡淡的清香。杜姨娘也洗了澡梳了头,看上去精神了许多,听到脚步声,她挣扎着让丫鬟扶了起来,靠坐在床头,钟灵智体贴地拿了枕头给她靠在身后,又拿帕子擦拭她因起来而冒出的冷汗。 钟灵名因着要看孟姨娘演戏,也跟着进了里屋。 他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钟灵智也在屋里,他跟着钟灵玉进来,大家倒是没有在意。 杜姨娘靠在床上坐定,这才抬眸望向钟灵玉,声音微弱地唤了一声:“小姐……”伸手示意了一下。 一个丫鬟忙给钟灵玉搬了一张圆凳在床前。 钟灵玉坐到床前的圆凳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姨娘唤我过来,到底有何要紧话说?马郎中都说了,你这病没有大碍,喝两剂药,调理几天就跟好人一样了。有什么话,病好后再说也不迟。” 一行清泪从杜姨娘瘦削苍白的脸上滑落。 她轻声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我怕是不成了。这话要再不说,恐怕就没时间说了……” 钟灵智一听急了,张嘴就想打断母亲的话,杜姨娘却颤抖着手朝他摆了摆,示意他别插嘴,眼睛盯着钟灵玉道:“大小姐,我这一辈子,只有智儿一个孩子。我要是去了,最放心不下的,便就是他了。” “母亲……”钟灵智哽咽着轻唤了一声,眼泪一滴滴落在前襟上。 钟灵玉点了点头,声音也很轻柔:“这我知道。” 杜姨娘抬头拭了拭泪,抬起头时,又是泪眼盈腮:“他没托生在夫人肚子里,反生在我这地位卑微的人身上,不能跟小姐做同父同母的兄弟,是他没福气。” 话说到这,钟灵玉按着安慰临终病人的样子说:“姨娘放心,虽然智儿与我同父异母,我也向来也是把他跟名儿一样,当亲弟弟看待的,并未有亲疏之别。” “小姐是个善心的,往后定然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顺遂和美。”杜姨娘道,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态度甚是真挚诚恳。 钟灵玉点点头:“多谢,希望能承姨娘的吉言。” 话说到这里,杜姨娘慢慢敛起了笑容,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她伸出枯瘦的手,似乎想要去拉钟灵玉的手。钟灵玉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没有马上把手伸出去。 钟灵智忽然唤了一声:“姐……”声音里满是哀求。 钟灵名瞥了钟灵智一眼,目光里隐隐闪着异样的色彩。 此时钟灵智的心神全在杜姨娘身上,完全没有看到哥哥的目光。好在钟灵玉在听了他的哀求,还是伸出手去,握住了杜姨娘的手。 “大小姐,你既然把智儿当成亲弟弟,那你那炒茶方子能不能……能不能也给智儿一份?你们……你们是一家人,娘家兄弟好了,你在夫家……也能直得起腰不是?”杜姨娘像是回光返照一般,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有些气喘,但脸上竟然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眼眸更是亮如星辰,盯着钟灵玉,似乎要刺穿她的心神,逼着她答应一般。 钟灵玉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却她用力将手缩了回来,淡然道:“智儿是我弟弟,即便没有姨娘这一场病,我也会将炒茶方子交给他和名儿的。这炒茶方子虽然是我研制出来的,我并未想着一个人独享,我把智儿当成和名儿一样的存在。” 她转过头,目光直视钟灵智,脸上的笑容却已不见:“只是我不知道,智儿拿不拿我当他的亲姐姐。毕竟,他有姨娘这样一个好母亲不是么?”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带了已然带了点冷意。 钟灵智被她这目光看得只觉心里发虚,好像是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似的。等他转过念来,想到自己似乎什么都没做,更没有对不住姐姐的地方时,这时候钟灵玉已经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了。 她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的杜姨娘道:“有了这句话,姨娘该安心养病了吧?你且好好歇着,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说着,她转身往外走,“名儿,我们走。” 钟灵名看了钟灵智一眼,叹了口气,快步跟上了钟灵玉的脚步。 钟灵智被钟灵玉的态度和钟灵名的目光弄得有些懵,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仿佛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仿佛他跟姐姐和哥哥不在一个世界,距离变得异常遥远,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般。 “母亲……”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唤了杜姨娘一声。 杜姨娘也察觉出不对劲来了,急急道:“你……你快去跟大小姐和二少爷说些好话,别叫他们误会了你。” 不知所措的钟灵智像是飞蛾看到了光一般,匆忙地追了出去。可等他追到院门外时,钟灵玉和钟灵名已转过了回廊,看不见踪影了。 想了想还在房里危在旦夕的母亲,钟灵智还是停住了脚步。在门口顿了顿,他转身急步回了屋。 屋子里,杜姨娘还是他出去时的那副样子,只是脸上露出焦灼的担心。见了他进来,忙问:“怎么样?说了没有?” 钟灵智摇了摇头:“姐姐他们走得太快,没追上。” “你这孩子,路就那么两条,你不知道多走几步,看看他们往哪儿走了呀。”杜姨娘顿时着急起来。 第七十一章母子情深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没事母亲,有什么话,明天我再跟姐姐他们说。”钟灵智在圆凳上坐了下来,眼里闪着泪光,”母亲,您身体怎么样了?可一定要撑住啊!智儿没了您不行!” 杜姨娘这才想起自己还装着病危的样子。而且刚才钟灵玉和钟灵智那反应,似乎是怀疑她了。要是她慢慢好了起来,他们又在钟灵智面前说她的坏话,那她一辈子唯一指望的儿子,可能就要跟她生分了。 她伸出手,抓住钟灵智的袖子,眼里越发的焦虑:“他们是不是生气?姨娘刚才说错了什么话了吗?我怎么觉得大小姐在生气呢?是不是姨娘说叫她给你炒茶方子的话,惹她不高兴了?” 又推钟灵智:“你赶紧去给大小姐道个歉,就说不用方子了,是姨娘病糊涂了,说了胡话。可不能让大小姐跟你生分了,都是姨娘考虑不周,给你惹祸了。”说到后面,她泪流满面,话都说不清楚了。 见到母亲这般模样,钟灵智心中大恸。 这就是母亲,我的母亲,即便生命垂危,一心想着的,还是他这个儿子。她的爱,他一辈子都报不完。 他一把抱住母亲,大哭起来:“母亲,您别丢下我不管。您要是不在了,我怎么办?母亲,母亲……” 杜姨娘的身子僵了僵,随即柔软下来,拍在钟灵智背上的那只手,轻柔而慈爱。 她哭道:“嗯,母亲不走,母亲哪儿都不去,母亲会一直陪着我的智儿。” 母子俩搂着哭了一会,杜姨娘便挣扎着朝丫鬟道:“药呢,马郎中开的药呢?我要喝药,我要活下去,我不能丢下智儿一个人孤零零在世上。” 丫鬟忙跑出去:“奴婢去看看药好了没。” 另一边 钟灵名回到钟灵玉的屋里坐下,仍然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钟灵玉看了看他,也没说话,只沏了茶,放在他面前。 钟灵名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将茶杯用力放在桌上:“姐,我会让他知道杜姨娘在装病。” 钟灵玉望着他,一脸无语:“烫不烫?” 钟灵名这才反应过来,忙吐了吐舌头。 那怪样子,引得钟灵玉和屋里的丫鬟直捂嘴好笑。 接下来两天,钟灵名便采取了行动。他透露杜姨娘装病的手段十分简单,不过是让钟灵智在看似偶然的机会,听到在马郎中来复诊时对丫鬟说的话,便引起了钟灵智的怀疑;起了疑心的钟灵智再往下追查下去,愕然发现杜姨娘装病的事实。 钟灵玉就这么两个弟弟,虽然放手让钟灵名去处理此事,但仍密切关注着钟灵智的反应。好在钟灵智并没有她让失望,在得知杜姨娘装病之后,他并没有因杜姨娘的一片慈母之心而轻轻掀过,而是对杜姨娘大发了一场脾气,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钟灵玉和钟灵智。 钟灵名十分失望,对姐姐抱怨道:“亏得咱们对他那么好,他得知他姨娘对姐姐设圈套,却偏帮着她,偷偷替她隐瞒下来。我以后,再也不对他掏心掏肺地好了。” 钟灵玉笑着问道:“如果他枉顾母子之情,大义灭亲,把杜姨娘做的事都说出来,你是不是就觉得他好?” 钟灵名愣了一愣,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也不是。杜姨娘再怎么样,做这些都是为了他。他要是这点良心都没有……”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好趴,我原谅他了。” 钟灵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话。 随着杜姨娘的病渐渐好转,钟家茶栈的茶也进行了第二次竞价售卖。因着第一次竞价的轰动效应,引来了不少府城那边的客商,这一次售卖便卖出了个高价。 售卖过后,葛掌柜找到钟灵玉:“小姐,要不剩下的茶咱们就别竞价出售了吧。原先我想着,我们的茶庄在府城,巴城的客商就算买了我们的茶,对我们的茶庄生意也没多大影响。可这一回来的客商,好几个都是府城的。他们买了咱们的茶,再拿这茶来跟咱们竞争,我总感觉是养虎为患。再说,这些茶放到茶庄里慢慢零售,要比一股脑儿地卖给他人利润大。” “我们的雨前茶,产量可是不小。要是只靠零售,又没打出名声,销量不足,新茶岂不要放成陈茶?”钟灵玉反问道。 葛掌柜一时语塞。 “可我总感觉这样不妥当。”他皱眉道。 “是不妥当。但目前也只能这样做,先打出名声再说。我现在要的不是短期的利益,而是咱们栀子园的名声。往后只要一提起松萝茶,人家就想到咱们的栀子园的茶叶,这就算成功了。到时候咱们再把茶庄、茶馆开到松江等地去,多零售,少批发,那时才是真正获利的时候。” 葛掌柜被钟灵玉勾画的这幅蓝图说得眼睛发亮,击掌道:“小姐这谋划好!” 说实话,虽说钟家占了先机,从松萝山抢到一些茶园,但限于财力不足,一直苦苦在各大茶商的夹缝中生存。钟德平殚精竭虑,也才把手中的生意打理到现在这个地步。葛掌柜一辈子在钟家做生意,眼光便也被局限住了,只盯着巴县和涪陵郡这两个地方,只求把这两地的生意做好,不让人挤占了去。 尤其是现在,钟德平去世,钟灵玉一个小女孩家家苦苦支撑家业,面临各种困境。在葛掌柜和李管事等人看来,钟家大房能维持现状就已是最好的结局了,其他的,哪里敢想。 却不想钟灵玉小小的一个女孩,以前也没做生意的经验,只是跟在钟德平身边,学得一些本事,却一接手钟家生意,就能创造出这样一个格局,还步步为营,目光已放到了松江等繁华之地,把棋盘下得这般大,比之巴城那些老奸巨猾的生意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葛掌柜在心里只能用妖孽二字来形容钟灵玉了。 他站了起来,拱手深深作了个揖,朗声道:“一切听从小姐吩咐。” 第七十二章内鬼现身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站起身回了一礼:“还得仰仗葛掌柜操持。” 主仆二人相对而笑。 隔了五日,钟家大房的茶叶又进行了第三次竞价,售价又创了新高。 隔壁的钟德清简直妒忌疯了,心情烦躁地背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一边道:“那小贱(河蟹)人,这一次不知捞了多少银子!”又问,“杜姨娘那边没动静?” “没有。”陈氏摇头,恨声道,“钟灵玉当着众人的面,答应得好好的,说会把炒茶方子给钟灵智,可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钟德清停住脚步,想了想,转过身来道:“让杜姨娘追问一下这个事。” 陈氏答应一声,招了心腹嬷嬷过来,把事情交待了。 夫妻俩说话不到半个时辰,吕奶娘便匆匆去了冬月阁,对钟灵玉道:“小姐,杜姨娘身边的人找出来了。” “哦?”钟灵玉头也不抬,画着手中的一幅梅花图,”是谁?” “是五小姐的奶娘汪妈妈。” 钟灵玉一愕,惊讶地抬起头:“怎么是她?” 吕奶娘点点头:“可不是,我也没想到呢。” 吕奶娘所说的五小姐,是钟德平另一个姨娘蓝姨娘的女儿钟灵蓉。钟灵蓉自小体弱,患了哮喘之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得两百六十天是躺床上吃药的,剩下的一百来天,也只敢在院里走走,最多去给庄氏请一回安,算是走得最远的路了,难得出一趟门。庄氏怜她身子不好,向来不用她来请安。而蓝姨娘一辈子只得这么个女儿,什么心思都淡了。因此也从不参与家中任何争斗,一心一意地服侍着钟灵蓉。这母女二人,在钟府里存在感极低,低到连下人都不大想得起她们来。 蓝姨娘不争什么,却不是个糊涂的。她生怕有野心的杜姨娘利用她们母女达到什么目的,因此她自己不出门,便是拘着她院里的丫鬟婆子也不出门。 要不是庄氏是个心肠极好的主母,钟灵玉管家又管的好,按时按量地发放月例银子,平时的吃食、用药等庄氏时不时地过问一下,逢年过节裁新衣打首饰也不忘她们的份例,要不然这母女俩被人忽视克扣,无声无息地死在院子里都没人知道。 所以听说这事牵扯到钟灵蓉,钟灵玉才这么吃惊。 钟灵玉把笔放下,走到旁边坐了下来:“你跟我详细说说。” 吕奶娘微一沉吟,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道:“前段时间姑娘叫老奴留心杜姨娘那边,老奴便让春红盯着杜姨娘。” 苏玉畹点点头。 春红是杜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是钟德平在世时安插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人。不过杜姨娘似乎也知道身边的人都效忠于钟德平,这些年来都防着她们。像她向郎中拿的药,都是避开了丫鬟私自干的。 “上两次杜姨娘装病,春红没发现,十分内疚,这段时间做事便格外用心。小姐也知道杜姨娘是家生子,五小姐的奶娘汪奶娘,跟杜姨娘是表姐妹关系,两人在路上遇到时,也会站着说几句话。因着说话的时间不长,聊的又是家长里短,所以以往大家也没在意。这一回春红留了个心眼,在杜姨娘跟汪奶娘说话、杜姨娘支开她去厨房要东西时,绕了回来偷听过几回,这才听出了些端倪。” 说着,她把两人之间的对话说了一遍,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来:“这汪奶娘心机十分了得,说话隐晦得很,要不是留心,即便听到她们谈话,也没往那方面去想,只以为汪奶娘说话做事不知轻重,妄议主子们的事情而已。小姐您说,蓝姨娘是不是藏得比较深,也参与了这些事,只把杜姨娘推到台前来做靶子而已?” 钟灵玉蹙了蹙眉:“应该不会吧?她只有五妹一个,又是这副样子,图什么呢?再说,我们也没亏待她。” 吕奶娘也是这么想的:“也是。不过还是得留意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蓝姨娘身边也有我爹留下来的人。不过如果她是个有心的,这么些年跟她们关在一个小院里,我爹如今又不在了,这些人没准就被她拉拢了去。”钟灵玉想了想,“先不急,过了这一阵,我找个懂医理的丫鬟或妇人,再给她们送去。” “那这汪奶娘怎么办?” 钟灵玉摇摇头:“先别打草惊蛇。要是把汪奶娘处置了,以后二房打什么主意,咱们就一无所知了。不如留着她的好。反正咱们大房,也就杜姨娘这一个缺口。有什么事我那好二叔、二婶还得找杜姨娘来出头,咱们只需叫春红她们留心着,就能知道二房的计谋。这也是一件好事。” 吕奶娘脸上露出笑容来:“是这么个理儿,那就这么办。” 汪奶娘只是替二房传话,叫杜姨娘催一催钟灵玉先前答应的炒茶密方的事。对于这件事,钟灵玉和吕奶娘主仆二人有默契,知道此时不是把炒茶方子交给钟灵名和钟灵智两人的时候。如今二房虎视眈眈,大房里面内鬼重重,这秘方稍一泄露出去,必会弄得满城都知。这方子不说守一辈子,哪怕守得三年,钟家大房就能绝尘而起,利用它把家业做大,占得松萝茶的先机。所以,钟灵玉是打算等她出嫁时再把秘方告之两个弟弟的。 当然,如果钟灵智在此期间露出某些不好的品行来,那么钟灵玉也不会顾念姐弟感情,把秘方传给他。 说完了事,吕奶娘就准备告辞离开,钟灵玉叫住她:“奶娘你且等等。” 吕奶娘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过些天,我打算去府城一趟,拜会舅祖父和舅祖母。内宅的事,全得拜托奶娘了。”钟灵玉站了起来。 吕奶娘连忙急步过来,托住苏玉畹的胳膊,埋怨道:“小姐这不是折煞我么?老奴这辈子无依无靠,无儿无女,说句僭越的话,老奴是把小姐当亲生女儿看待的。小姐的事,便是老奴的事,自当尽心,又岂用小姐做此行径?” 第七十三章孙家来人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我自然知道奶娘的心。”钟灵玉道,“只是我这一走,那些魑魅魍魉难免会跳出来蹦跶,掀起许多风浪。我母亲软弱糊涂,弟弟们年纪还小,杜姨娘那边又存着异心。一旦有什么事,就全靠奶娘拿主意,所以需郑重相托。” “小姐放心,老奴自会尽我所能,帮小姐安稳好内宅。”吕奶娘道,“只是小姐毕竟还在热孝,去走亲访友是不是不大好?不如出了热孝再去吧,反正也没多少时日了。” 钟灵玉摇摇头:“这事我自有考量,奶娘不必再劝。” 吕奶娘沉默片刻,犹豫了一下,看了钟灵玉一眼:“另外,有一件事,本不是老奴能插嘴的。可事关重大,须得提醒小姐一声儿。” “奶娘你说。” “炒茶秘方,虽在小姐手里,但那些炒茶工定然也知晓。小姐把他们安置在后面院子里,看似比较稳妥。但如今家中有内鬼,老奴就怕杜姨娘为了一已私利,被别人利用,做出对不起大房的事情来。所以小姐走时,还请把他们安置妥当方好。还有晓谷,也是参与过炒茶的,如今二夫人也不敢明着找夫人的麻烦了,小姐还是把她带在身边的好。” 自从炒茶秘方的事暴露出来,吕奶娘就心忧这事。钟灵玉炒完茶下山时,是带了炒茶工下山的。不光他们自己,还有他们的家人,也一并带了下来,养在钟家大房院子后面的一个大院子里,派了护卫看守,每日里由阿月给他们送些粮食菜蔬。如今这炒茶方子受到太多关注。钟灵玉在时还好,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她这里,而且忌惮着那些求亲的人家。可一旦她离开,注意力转移,那些人必会把主意打到那个院子上头。 她不怕承担责任,只怕那些炒茶工被人掳去,坏了钟灵玉的大事。 一听这话,钟灵玉就笑了起来。她使了个眼色给春立,让她去门口守着,这才低声对吕奶娘道:“好叫奶娘知晓,把那些人拉回家,不过是个障眼法,那院子住的只是炒茶工的亲眷。那些炒茶工,我已另送他处。” 吕奶娘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心慰道:“我就知道,我家小姐心事缜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疏忽呢。” “还有,我这次去府城,真正的目的不是走亲,而是想看一看那边的山地。松萝山上一亩难求,出茶量有限得紧。想把生意做大,就不能默守成规。只要气候土壤适宜,哪里种不出茶来?看看其他地方,所产之茶举世闻名。我倒不相信这松萝茶只能用松萝山上出产的茶叶才能制成,这事总得试试才能甘心。而这茶,需得在这春季去看一看,再炒制出来跟咱们的茶相对比,才好比较。要是再过些日子,茶叶变了,炒制的方法再好也是枉然。再者,买了山地,也得趁这季节把茶给种了。早一年出茶就早一年赚钱。” “原来如此。”吕奶娘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她就说嘛,她家小姐最是守礼,怎么会没出热孝就去串门走亲戚呢? 钟灵玉继续道:“我到了府城那边,也不会马上去舅祖父那里,会住客栈或是租个院子暂时居住,然后去看看哪里适合种茶,有茶树的地方,买些他们的鲜叶炒出茶来试一试。如果能行,再找中人看地买地,买好地后,还得雇人种茶,事情多着呢。把这些事做完,我的热孝早过了。到时候再去舅祖父家,便不失礼了。” “小姐考虑得着实周到。”吕奶娘忍不住称赞道。 称赞完,她又有些担忧:“可小姐出门,准备带哪些人去呢?” “虽说多带些安全又好办事,但引人注目,反倒不好。我只四个丫鬟,一个丁妈妈,四个护卫,再带葛掌柜和茶栈里的一个账房、一个伙计。”钟灵玉道。 虽然原先晓谷是送到庄氏那边去伺候的。但她也是会炒茶的,要是被人知晓这件事,陈氏想要冲进内宅来抓她,庄氏可护不住。所以钟灵玉一开始就打算带着晓谷一块儿走。 至于丁妈妈,则是因着苏玉畹跟四个丫鬟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有些事不适合姑娘家出面,就必须由婆子出面张罗,这时候就得用到丁妈妈。 吕奶娘点点头:“这样安排十分妥当。” 钟灵玉想得如此周到,本来吕奶娘应该放心的,但想想钟灵玉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这么远的远门,更何况还是一个人,没有父兄或长辈带着,她着实放心不下。 有心想替下丁妈妈,跟着钟灵玉一块儿去,可不用想也知道这不可能。钟府这一大家子,离了钟灵玉,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她得守在庄氏身边,帮着钟灵玉把家里给照料好。 “我欲买地的事,除了你和葛掌柜,没人知晓。我母亲那里也不知道。我热孝中出门,不合礼数。我会叫葛掌柜从外县雇人,装作是舅祖父来接我的人。到时候你在我母亲耳边敲敲边鼓,让她放我去府城。” “老奴知道了。小姐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事办好。” 商议妥当,吕奶娘就退了出去,而钟灵玉则着手准备送给孙家的礼物。 过了几日,果然有四个外地人到了巴城,一个婆子,一个媳妇子,外加两个赶车的男人。这四人带了一车礼物,到钟家大房来投帖子,声称涪陵府孙家的人。 庄氏是又惊又喜,忙叫人把两个女人迎了进来。 那婆子一进屋子,便给庄氏行了个礼,道:“老奴邹氏,给钟大夫人请安。上次吴嬷嬷回去后把贵府的事跟老太爷和老夫人回禀了,老太爷一时差点气病了,连声叫派人来接夫人、小姐和少爷去府城。只是府里事多,一时腾不开人手,这时候才派了老奴过来。” 孙家能来人,庄氏已是十分激动了,听了这番话,更是眼泪都掉了下来。 钟德平去世,孙家派人来时,她一方面沉浸在悲痛里,对周身的事情毫不关系;另一方面则没体会到丈夫去世给家里带来的巨变,对孙家给大房带来的好处感触不深。直到后来二房频频找麻烦,处处下绊子,虽然钟灵玉能干,各处筹划腾挪,把二房的阴谋诡计挡了回去,但这其中的艰辛与凶险,她这阵子时常听吕奶娘念叨,简直心惊胆颤,又十分心疼女儿。 所以对于孙家这会来人,她就跟听到救星来了一样,心情别提多激动了。 跟婆子寒喧了几句,她便连声地唤丫鬟:“快,快去请大小姐来,还有二少爷和三少爷。” 第七十四章巧舌如簧吕奶娘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听到这消息时,便知葛掌柜安排的人到了。到了秋意居,见了那两个妇人,寒喧了一阵,又叫尚嬷嬷给她们安排了住处,让吕奶娘和丁妈妈陪着去吃饭,钟灵名两兄弟这才一起走进来。 “怎么一块回来了?”庄氏笑问,又转头吩咐丫鬟摆饭。 “今儿个山上没什么事,我就早早回来了,去了茶栈。夫人派人来唤我们,我们就一块儿回来了。”钟灵智回道。 钟灵名点点头,问钟灵玉:“姐姐,孙家怎么说?” “舅祖父和舅祖母让咱们去府城。”钟灵玉道。 说起这事,庄氏就十分为难:“可你们都还在热孝里,去你们舅祖父家,怕是不妥吧?” 钟灵名望望母亲,又望望姐姐,不解地问:“那为什么舅祖父这时候派人来接?” 庄氏也不解的望向钟灵玉。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先知?”钟灵玉笑道。那四人不过是她雇来的,只为她能找借口去涪陵府;同时,也震慑一下宵小之徒,让他们不敢在她离开期间对钟家大房有不轨之举。 钟灵名想想也是,不由脸红了一下,摸摸鼻子不再说话了。 倒庄氏忙向女儿讨主意:“那我们真的要去吗?” 钟灵玉眨了眨眼,没有马上回答庄氏的问题。 站在庄氏身后的吕奶娘忙道:“夫人,老奴有个建议。” 如今庄氏对吕奶娘,简直言听计从。听到这话,忙问道:“有何建议,快快说。” “如果夫人和小姐、少爷倾府而出,全家去府城,恐怕会招来闲话,毕竟夫人新寡,小姐、少爷还在热孝。而且这阵子本来就出了不少事,主子们要是不在家,有人趁机捣乱,府里怕是要乱成一团。别的不说,那茶园,还有炒茶的师傅,都要被人算计了去。” 庄氏和钟灵名两兄弟的心都沉了下来。 确实如吕奶娘所说,或许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事,比想象的更为严重。 “那还是不去了,不去了。”庄氏慌忙摆手道。她是真的害怕,害怕去了一趟府城,再回来时这个家就已不存在了。那她真是死了都难脱其咎,没有脸面去地下见夫君。 吕奶娘继续道:“可要是不去,舅老太爷怕是要不高兴。老爷去后,府里的情况太太也是知道的,可谓是步履为艰,处处都被人下绊子。要不是有孙家少爷来吊唁,又有吴嬷嬷走时那番话,估计那边……” 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手段就没这么斯文了,让人在上山的途中将姑娘半道掳去,或是下毒害二少爷、三少爷,又或是在关炒茶师傅的院子放一把火,都是有可能的。任小姐智谋再高,也难以抵挡这样的泼天大祸。” 庄氏被吕奶娘描绘的情形说得眼里满是惊恐之色,便是钟灵名两兄弟都面色发白。 “那、那可怎么办呀。”庄氏说话都不利索了,“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去吧。”后面那句话,她是对着钟灵玉说的。 钟灵名两兄弟也看向钟灵玉。 吕奶娘见此情形,心里十分安慰。也不枉这段时间她家小姐费心劳力,如今家里人都把她当成了主心骨了。 不过钟灵玉单独去涪陵府的事,自然不好由她自己提出来。吕奶娘忙道:“老奴倒是有个建议。” “哦?”庄氏眼睛亮了起来,转头对吕奶娘道,“你说。” “这去府城,不合理数;不去,又不给舅老太爷面子。不如让小姐代表钟家去一趟,当初吴嬷嬷走时,小姐答应了要去给舅老太爷请安的;小姐应答得体,头脑聪明,必然能交好孙家,获得舅老太爷和舅老太太的喜欢,让大房得到庇护。” 话说到这里,庄氏和钟灵名等人都频频点头,觉得吕奶娘的建议十分有道理。 庄氏就不用说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有主意;钟灵名两兄弟纪还小,以前只埋头念书,对人情世故上还不够达练。要是派他们三人无论哪一个去府城,不说交好孙家,能不得罪就谢天谢地了。 这个家里,也就钟灵玉能胜任这份差事了。 可吕奶娘话还没说完呢。 她看了一眼钟灵玉,继续道:“还有就是如今城里求亲的人太多,又个个不好惹。答应了一家,就得罪了其他数家,有些人家未免求而不得,把咱们恨上,到时候给我们下点绊子,咱们就颇多麻烦。如今小姐去了府城,舅老太爷又是府城大官,到时候太太在家只需对媒人或是那些夫人们说,当初老爷去世时,一再交待,一旦与叶家的亲事不谐,小姐的亲事需得她自己点头,别人不可强迫于她;再透露出舅老太爷派人来接小姐去府城了。那些求亲的人家便不好强逼,如此一来,此事也能敷衍过去了。等小姐从府城回来,有了孙家的撑腰,落选的人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那时候再议亲事,便没任何麻烦了。” 她笑了笑,对庄氏道:“夫人,不是老奴吹嘘,我们小姐无论是容貌还是才能,都是人间少有的,还有丰厚陪嫁,便是嫁给王公贵族都不是不可能呢。没准这一去府城,舅老太太能为她挑得一门更好的亲事呢。县里这些来求亲的人家,虽说家境都是上等,家中少爷也还算出色,但无论哪一家,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的。求娶我们小姐,不是看上了小姐这个人,而是为了家族谋求利益。说白了,就是看上了小姐手上的炒茶秘方。这样的人家,说得难听些,那就是唯利是图。得了小姐手中的秘方,往后对小姐如何还不知道呢。我们小姐这样倾国倾城的闺女,何必拱手让了大利出去,还得受别人的气?” 这话可是说到庄氏心坎上去了。 这几日城里数得上的人家,纷纷派了人来求亲,庄氏虽然高兴,可心里却是极不安的。她自己是小户人家出身,父亲虽是秀才,却是个穷酸,家中人口简单。嫁到钟家来,面对不算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就已是穷于应对了。想想媒人介绍时那些人家的情况,她就不寒而栗。虽然钟灵玉聪慧,但大户人家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不如嫁给人口简单的人家吃香,哪怕家境不好也无所谓,凭着钟灵玉的陪嫁,日子就绝对不会过得太差。 可这些人家她们一家也得罪不起。更何况,二房也是忌惮着这些人家才来跟她们讨饶的。要是把这些人家拒绝了,钟德清还不知会利用这件事,闹出什么事来。 为此,庄氏这段时间寝食难安。 如今能让钟灵玉出去避一避风头,还能让孙家成为她们的依靠,往后再也不用怕这怕那,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她这次也不再问别人的意见,直接叫道:“我允了。” 第七十五章两个偷窥狂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名儿你们的意见呢?”毕竟钟灵名两兄弟才是这房以后的主人,自然不能撇开他们独自把事情也决定下来,还是得象征性的问一下。 “我觉得吕奶娘这个主意就挺好的。”钟灵名学着大人般的点点头,竟也学的有模有样,活脱脱跟个小大人般显的十分稳重。 钟灵智也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我跟名哥想的一样!” “那我就去准备准备了~”钟灵玉笑了笑,“我离开后,内宅便由母亲管着,吕奶娘也在旁边出些主意;茶栈和茶园就辛苦你们两兄弟了。” “姐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家里有我们呢。”两兄弟异口同声道又同时拍了拍胸脯,两兄弟又几乎同时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打了个恶寒。 两个活宝如同复制人一样的举动,让大堂里的人看得都忍俊不禁。 “好好好~有你们在呀,姐姐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啦。”钟灵玉笑意盈盈。 “夫人,邹嬷嬷吃过饭了,说要过那边府去给老夫人请个安。”有丫鬟进来禀道。 庄氏看向了钟灵玉。 钟灵玉心里却是好笑。她原先是不打算让邹氏等人搞这一套的,毕竟她们不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没那气派,到时候画虎不成反类犬,让钟老夫人和陈氏等人看出破绽,那就麻烦了。 可不知葛掌柜是哪里请来的婆子,那通身的气派,竟然一点也不比吴嬷嬷差,口齿也十分剪利,进退有度,很是能唬人。既有这样的人才,她也不能浪费了,自然要去给钟老夫人和陈氏一个下马威,还报一下这段时间受的气。 她吩咐道:“吕奶娘领她们去吧。” 吕奶娘会意,带着两人去了。过了没多久,她回来了,望向钟灵玉眼神满是佩服,笑道:“邹嬷嬷把老夫人和二夫人说了一通,直说得两人满脸通红,无地自容,连说再不敢做对不住大房的事了。依老奴看,在小姐去孙府这段时日,她们是再也不敢出妖娥子了。” 庄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想着钟灵玉不在家中,她这心里便开始不踏实,总担心钟灵玉不在家,家里发生什么事,他们母子三人会处理不好。 现如今邹嬷嬷把钟老夫人和陈氏给震慑住了,那是再好不过了。 既把家里安排好,钟灵玉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礼物。庄氏却是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前往,又不能不让她去,只得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半天,叮嘱了再叮嘱。 “母亲,您放心吧,孙家派了人,我还带了护卫,晓谷和雨降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涪陵郡又不远,不会有事的。”钟灵玉无奈安慰她道。 要出门远行,于情于理,都得去跟钟老夫人说一声。将东西收拾妥当,钟灵玉便跟庄氏一起去了宁溪堂,向钟老夫人辞行。 有了前面的示好,再加上邹嬷嬷的敲打,钟老夫人的态度格外好,不光摆出疼爱孙女的慈祥祖母的架式,还拿了些礼物,让钟灵玉带去孙家,并代她向孙老夫人问好。陈氏的态度也十分谦卑有礼。不过有了前次去大房求和的铺垫,她这变化倒也不显得突兀。 过了两日,到了庄氏算出的宜出行的好日子,钟灵玉带了护卫和丫鬟,连礼物及邹嬷嬷等人,共四辆马车,缓缓朝涪陵郡府方向行去。 而此时,涪陵郡城内一座精美的大宅子里,塘流正站在堂前,详细地说了钟灵玉这段时间的所做所为。 何道安听了有些发怔:“你是说,钟小姐先是设计让叶公子收了钟二夫人的亲戚为外室,又利用钟二小姐的陷害,装成被毁容的样子,让叶公子退了亲事。退亲之后这才把用秘法炒制的雨前茶拿出来售卖,分三次竞价,回馈了老客商,又获得了丰厚利润?她还故意在竞价时掉落帷帽,在人前露出已恢复的容貌,引得巴城的权贵争相上门求亲,借势遏制那些对炒茶秘法觊觎的人?” “正是。”塘流低着头点了点头,脸上仍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但心里却对这位钟大小姐十分佩服。 何道安在脑子里把这些事情梳理了一通,不由一笑,转过脸来对易颜道:“看吧,当初我就说这小女孩不一般,你看,是个这么有手段的吧。这些事情一环扣一环,都是把劣势转化为优势。现如今,她既退了叶家那门糟心的亲事,又把生意做大了,赚了钱,还压制住了二房,引得城中好人家纷纷上门提亲,把被动挨打的局面完全翻转了过来。而这些,不过是花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实在是……” 他摇摇头,感慨道:“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易颜原先是在埋头看书的,后来不知不觉间被塘流的讲述吸引,渐渐放下了书,认真听起来。这会子听得何道安感慨,他不由点了点头,冷淡的道:“确实不错。” “是吧?!”难得见易颜赞同自己,何道安顿时来了精神。 他这位好友,无论是性格、才情、家世都是极好的,就是性子挺闷的,尤其是对女人,向来不感兴趣。何道安有意把家中姐妹许配给他,可只要谈论到女子,或是何府小姐出现在面前,他都兴趣缺缺,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不一会儿就回避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的事感兴趣。 “你不会是为了她才又回了涪陵郡府的吧?”何道安身体里的八卦因子熊熊燃烧起来,两眼晶亮地望着易颜。 从巴城回到涪陵郡不久,易颜就回京都去了,前两日才又从京都返回涪陵郡府。 “我有你那么无聊吗?”易颜轻瞥了何道安一眼,嘲弄地扔下一句,又懒洋洋地低下头看自己的书去了。 “整天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哼。”何道安翻了个白眼,“我就不信你甘心让家里摆布,娶一个他们安排的世家女子,直到掀了盖头才知道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七十六章女人你成功了引起我的注意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听到这话,易颜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泛起了涟漪,露出些许惆怅的表情来。不过这表情一闪而逝,他的面孔又恢复了平静。 他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嘲讽:“不甘又如何?” 何道安不由心里有些悔意,后悔自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易颜的情况跟他不同。他父母健在,家中对他虽管教得比较严,但好歹还有亲情在,肯关心他,争权夺利的手段较为柔和,不伤及性命。可易颜家中有个一心想要争夺候府世子之位的继母和弟弟,逼得他打小为了生存,委身为皇子伴读,加入到皇权争夺的泥淖中去,生死不由己;饶是如此,他的继母不定什么时候就为他订一门含有陷阱的亲事,让他惹上一身麻烦。 何道安本想说两句至歉的话,可看到易颜的视线早已回到了书本子上,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刚才所说的话,何道安笑着摇了摇头,转过头去对塘流道:“这阵子你也累了,回家好好歇一阵子吧。巴城那边,不用再去了。” 他让塘流打听钟灵玉的事,倒不是对她起了什么心思,而是看她一个小女孩被人这般算计,苦苦支撑,偏偏她的表兄孙学文又不懂事,心生怜悯,这才派了塘流跟着,有什么需要伸手的地方也好帮一把。当然,也有钟灵玉在茶园的那一次表现,让他对这个女孩产生了一点兴趣,她会以什么样的手段来消除她二叔的算计,如今危机都已解除,何道安自然也不好再派人盯着了,否则让易颜觉得他对那小女孩有意思就得不偿失了,平白叫易颜看了笑话。 塘流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何道安看向易颜:“我们去茶庄瞅瞅?” 何家是大皇子麾下的皇商,主做丝绸、陶瓷生意。近年来松萝茶名声雀起,他们便开始做起了茶叶生意。此前去巴县,便是去查看松萝山情况的,想要在那里购买一些茶园。然而种茶利润丰厚,有茶园的人家都不愿意出售,两人乘兴而去,败兴而回。 不过虽说如此,何家也开设了两个茶庄,专做贩茶的买卖。易颜此来,便是奉了大皇子之令,来促使何家把生意做大的。 易颜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似的,手里拿着书本,正皱眉思索着什么。 何道安只得提高了声音:“易兄?” 易颜这才回过神来,却没看向何道安,而是吩咐自己的随从:“全补,你到钟家茶庄去,问问有没有新法制成的茶叶。若是有,买一些回来。” “是。”全补领命而去。 何道安听到这话,心里一动,问道:“易兄,你是想跟钟家做一笔大买卖?” 易颜摇摇头:“钟家人力有限,炒出来的茶没多少。分了三批竞价售卖,再留一些自家茶庄、茶馆所用,剩下的没多少。我们即便出得起银子去买,他们也没茶可卖。” “那你这是……”何道安疑惑道。 易颜望向他:“你说,松萝茶就一定得在用松萝山的茶叶才能制成吗?换成涪陵郡这边的茶叶不行吗?” 何道安一怔,随即眼眸一亮:“易兄好想法!” 见易颜赞许地点点头,他立刻吩咐道:“竹鱼,你传令下去,要最快速度到巴城找一个松萝茶炒茶师傅,送到茶园去。” 竹鱼应声出去。 何道安兴奋地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个圈,这才道:“要是能行的话,咱们这茶生意大有可为啊。到时候在这边买上一大片茶园,再想办法把钟小姐手里的炒茶秘方也买到手,大兴朝的茶叶生意,就没有别人什么事了。” 易颜静静坐在那里,凝神思索着这种可能性,没有说话。 涪陵府城东是权贵人家所住的区域,上档次的茶庄一般都开在城东的繁华地段,钟家大房的茶庄也不例外。也就是说,栀子茶庄离何府并不远,原以为全补很快就会买茶回来,却不想他足足去了一个时辰,才把茶叶买回来了。 一回来他就禀道:“前段时间巴城钟家新制之茶竞价出售的消息已传开了,得到消息的茶商纷纷到栀子茶庄去购买新茶,小人去买茶的时候,茶庄里已围了十几个茶商。不过栀子园的掌柜说了,他家小姐吩咐过,每个茶商只能卖两斤茶,限量供应,供完即止。幸得小人去的及时,排在了前面。小人离开时后面又排了十来个人了,估计到明天,那种新制的茶就没得卖了。” 何道安与易颜对视一眼,将手中的折扇拍了一拍,叹道:“这位钟小姐,不简单。” 易颜点点头。 无论是前面的竞价销售,还是现在的限量供应,钟灵玉都是在赚口碑。一旦栀子园的口碑出来了,往后他们茶园所出产的茶,销量再也不用愁了。 如果说,前面听到塘流的描述,还觉得钟灵玉只是十分聪明,可现在,两人都感受到了钟灵玉在做生意方面是个天才。 放弃眼前利益,布局一盘大棋,便是许多成年的男性生意人都做不到,可钟灵玉却正在做,而且能够想见她将会获得巨大收益。这份眼光,这份胸襟,注定此女非池中之物,往后只要不是所托非人,必将是个人物。谁要是把她真当成一个十五、六岁的闺阁女子,谁就会吃大亏。钟德清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如果说,以前何道安对钟灵玉还没什么别的心思,只是可怜这位小女孩,想着举手之劳,给她一点帮助就好,那么这一刻他真对这个女孩产生了兴趣。 他是何家的长房长孙,肩负着家族的重望。要不是家里给他订好的未婚妻一年前重病身故,年已十七的他,早已娶妻生子。现如今家中又在给他物色妻室。他原先是没什么想法,觉得只要母亲觉得好,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到时候凑合着过日子,跟父亲母亲一样,相敬如宾,也没有什么不好。 当然,生意上的事,他从来没想过要让妻子来跟他共同承担。 可这一刻,想想如果能把钟灵玉娶回家,跟她一起肩并肩奋斗,相互扶持,跟他一起一同撑起一片天地,他就打心眼里亢奋。 想到塘流跟他说的钟家目前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局面,再想想母亲明日准备去京城,打算为他说一位京中贵女为妻,他就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对易颜道:“易兄,我去我母亲那儿一趟,午饭时我再过来。” 第七十七章她要是通判的外孙女呢?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易颜看了他一眼,眸色微闪,点了点头:“去吧,中午也别过来了,陪伯母一块儿吃吧。伯母明日上京,且得有一阵子不在家呢。我一个人没事。” 他身为候府世子,大皇子的左膀右臂,代表大皇子到涪陵郡来,扩张生意,聚敛钱财,自然不会没地方住。只是何道安是他好友,热情相邀,盛情难却;再加上他此来涪陵郡想要低调,不欲让人察觉他这一行的目的,便以探访好友的名议,住进了何府里。 但是,住在别人家里,终是有所不便。 何道安兴冲冲去找母亲商谈亲事去了,易颜在屋子里看了一会儿书,觉得眼睛有些疲劳了,便站了起来,准备到花园里走一走。 何家既是皇商,钱财是不缺的。因此在城东这一块围了好大一块地方,凿池引水,铺桥修路,弄出一处有山有水的园林来。易颜此时所住的荷月堂,便正处在湖边。此时湖水里小荷才露尖尖角,但湖畔杨柳依依,桃花、李花开得正艳,各种奇花异草也在春雨的滋养下尽展风姿,景色十分宜人。 沿着湖边小径,易颜也不带随从,一个人缓步而行,欣赏着湖光山色。却不想小径那头忽然走过来几个女子,前面那一个十五、六岁,身材高挑,鹅蛋脸,身着一袭白色衣裙,气质清雅出尘;她身旁边的那女孩儿十四、五岁,穿一身红色衣衫,圆脸,眼睛又大又圆,笑起来弯弯如月,露出两颗小虎牙,十分活泼可爱。后面跟着的两人,显然是这两位姑娘的丫鬟。 易颜还算不错的心情一下子被打破。他皱了皱眉,转身就要离去。 “易公子。”那边的女孩却发现了他,红衣女孩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朝这边跑来。 易颜只得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对两人淡淡地点了点头:“何二小姐、何三小姐。” 原来,那气质清冷的白衣姑娘,是何道安的堂妹何思秀,在沈家女子中排行第二;圆脸红衣女子,则是何道安的亲妹妹,名叫何思昭,是何家三小姐。 打了招呼,他又转身往回走,显然是不想跟两人有什么交集。 何思秀咬了咬朱唇,眼里露出幽怨的神情。 何思昭却像是没看出易颜的冷淡似的,跑过来跟在后面,笑眯眯地问易颜:“易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走累了,回去睡觉。”易颜道,脚下不光未停,反而加快了脚步。跟不上,一下子被他甩到了后面。 她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了,小嘴噘得老高,对着堂姐不满地嘟哝道:“每次见着咱们就跟见了鬼似的,我们有那么不受易公子待见吗?” 何思秀嗤笑,神色更见冰冷:“不就是看不上咱们的家世,怕让咱们给缠上吗?”她赌气地一甩袖子,“回去吧,别在这里讨人嫌。” 何思昭转头望望,见易颜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她跺了跺脚,愤愤道:“要不是大哥老说他好,爹爹和二叔又命咱们来交好于他,鬼才来看他脸色呢。” 何思秀斜睨她一眼:“我就不信你心里不觉得他好。” 何思昭的小脸一下涨得通红,用圆圆的大眼睛用力瞪堂姐一眼:“你还不是一样?” 何思秀顿时脸上一沉,气恼道:“谁跟你一样?”一转身,快步从岔道上走了,再不理会何思昭。 沈若昭也不去追,待何思秀带着丫鬟走远了,这才撇了撇嘴,小声道:“切,装什么装。整天装得跟仙女似的,也不嫌累。”转身朝另一条道走去,不一会儿也消失在绿树深处。 而何道安那头,已经把钟灵玉的种种行径跟母亲吕氏说了,央求道:“母亲,我觉得这位钟小姐以后定然能助我一臂之力,不如您替我上门去提亲吧?” 何家虽是皇商,但仕商工农,商之一道始终是二流。何家子弟因着皇命不得不走商道,可为了提升自已的社会地位,娶的媳妇却都是官宦之女。吕氏自己就是西南一个知府家的庶女,而何道安死去的未婚妻亦是户部北边清吏司主事的嫡女。一听钟灵玉只是一个巴县小小商户的女儿,吕氏哪里会愿意? 她当即便道:“安儿,你是长房长孙,打小就接受你祖父和父亲的精心培养,最是知道何谓轻重。我、你的婶婶、你以前的未婚妻,还是你堂弟的未婚妻,都是何身份,不用我说你都应该清楚吧?你觉得,你祖父为何一定要娶官家小姐做媳妇、孙媳妇吗?” 何道安眉头皱了皱,点点头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就不该提这要求。那钟家小姐再好,她的家世,决定了她不能给咱们家族带来任何助力。光是她自己能干有什么用?咱们何家要想不被人随任鱼肉,就得编织一张网,把钱与权紧紧地交织在一起。否则,赚的钱越多,死的就越快。这个道理,我想你能明白。” 何道安愣愣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吕氏叹了一口气,望着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儿子,笑着开口道:“其实,不能娶她作妻,可以纳她为妾嘛。以咱们家的家世地位,纳她作妾也不过份。而且,她不是还得守三年孝吗?你赶紧娶妻生个嫡子,等她出孝的时候正好可以接她过门。她的陪嫁里只要有松萝山上的茶园,她本人也真如你所说的那般能干,我就给她个贵妾的地位,而且往后会护着她,定然不叫你媳妇欺负了她去。” 何道安摇摇头,苦笑道:“钟家求亲之人众多,其中不乏年少秀才和官宦子弟。人家放着好好的正妻不作,还等着给咱们家作贵妾不成?而且我观那钟小姐的性子,不是肯居于人下的。想让她作妾,根本不可能。” 吕氏淡然道:“那你就放下这份心思吧。”站了起来,继续收拾东西。 何道安眸色黯然。他嘴唇动了动,正要告辞离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猛地一亮:“母亲,她要是咱们涪陵府衙通判的外孙女呢?” 七十八章提起伤心事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嗯?”吕氏停住手中的动作,转过头来。 “她的祖母,是咱们府衙通判孙大人的亲妹妹。”何道安眼眸发亮,激动地道,”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孙大人还派了他的孙子孙学文去吊唁。我上次去巴城,就是在松萝山上遇见的他们。而且,钟小姐似乎跟大西大师是忘年交。” 吕氏在涪陵郡居住多年,涪陵府衙的几个主要官员家中情形,她十分清楚。 她冷静地给儿子泼冷水:“她祖母早已去世,她父亲也不在了,这门亲,也太远太淡了些。再说,要是孙家真重视她,也不会任由一个继室的儿子不停地欺压她们。” 何道安默然。 吕氏叹了口气,给了儿子一句安慰话:“我先上京去看看。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再考虑那位钟小姐。” “好吧…”何道安已经不是幼稚小儿,自然不会相信母亲这哄小孩儿的话。 京城的官吏何其多也,地方官也不少。何家依靠在大皇子这棵大树下,为大皇子夺权提供缓缓不停的银钱。只要是这一派的,或是看准了大皇子、想争个从龙之功的,总有给何家面子、愿意拿用自己女儿来做政治投资的。母亲这一去,只要她愿意,没有选不到中意的儿媳妇。 他垂头丧气地站了起来,跟母亲告辞离开。可刚要出门,迎面遇见了噘着小嘴的妹妹进来,一见他就抱怨道:“哥,那位易公子,见了我跟二姐就躲,根本不理人。” 一边是家族利益,一边是朋友,为着这事何道安一直就很为难。此时见妹妹向自己抱怨,他不由烦躁地道:“那是你们没本事。”一侧身就出了门。 何思昭“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跺着脚对母亲撒娇道:“母亲,您看哥哥……” “好了好了,多大个人了,还哭鼻子。”吕氏柔声安慰女儿,又教她道,“那易公子家中情况复杂,需要个手段厉害的妻子才撑得住。你真要他能看上你,需得显示些厉害手段才行,光是撒娇哭鼻子可没用……” 已走出屋子的何道安隐隐听得这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因着亲人的关系,他虽然觉得自家妹妹好,但凭心而论,无论是容貌还是能力,自家的两个妹妹都跟钟灵玉差得太远。易颜家世显赫,如今又跟随了大皇子。日后大皇子即位,他便是封个国公爷也无可厚非;可一旦大皇子失败,三皇子即位,易颜也将陷于千劫不复的境地。所以,他娶什么样的妻子,只看能力,无关家世。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会选钟灵玉而非自家这两个妹妹。 没的得不到助力反而拖后腿。 只是这话,他实在不好跟母亲和妹妹说。 仲春时节,时光正好。花红柳绿,处处莺啼。钟灵玉带着马掌柜、护卫及丫鬟,从巴城出发,一路走走停停,查看茶园或是适合种茶树的地方。 离巴城不远的东南方向的纵飞,早在时先朝时就开始种茶叶。以前团茶兴盛,就用蒸青手法将茶叶蒸软手压制成团;后来兴朝废团兴散,这里的茶人就制作蒸青散茶。蒸青手法制成的茶,总带着股子涩味,比之采用炒青手法制成的松萝松,味道逊色不少。 也因此,这里的茶园相比起松萝山而言,可谓是十分便宜,而且只要出得起价,就可以任何购买,不像松萝山上,一亩难求。只要钟灵玉的想法经过证实确实可行,买下这里大片的茶园,用炒青的手法制成茶叶,即便味道跟松萝山上的相比稍逊一些,也大有可为。 而钟灵玉相信,即便这里因土壤问题导致鲜叶稍有不如,采用银锅炒制茶叶,也能弥补其不足,使成茶的味道不比松萝山其他茶农炒制的茶叶差。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在纵飞停下来,让丁妈妈在镇上客栈租了个单独的小院,葛掌柜则出面去茶园买来一些鲜叶,她和春立等丫鬟亲自动手,用铁锅和银锅分别炒了一份茶叶出来。 “葛掌柜,味道如何?”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吟吟地看向葛掌柜。 葛掌柜那张老脸已笑得皱成了一团,浑浊的眼睛此时却亮如星辰,眼角处隐隐噙有泪花,连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小姐,我们……这是成功了?” 钟灵玉未置可否,又抬了抬手,立春端出了另一杯茶,放到了葛掌柜面前。 “葛掌柜再尝尝这一杯。”钟灵玉作了个请的手势。 葛掌柜看看那杯茶,再看看钟灵玉,放下手里那杯茶时,差点将茶杯打翻。 他端过新沏的那杯茶,先看了看汤色,再细细地闻了一下茶香,这才将杯子放到唇边,轻抿一口,闭上眼睛仔细品味。 良久,一行清泪从他的眼里流了出来。 他自觉失态,赶紧将茶杯放下,侧过身子用袖子抹了一下眼睛,对钟灵玉道:“好,好……” 尽管百般抑制,却仍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钟灵玉十分理解葛掌柜此时的心情。 她的父亲,从祖父手中接过茶园,一辈子在巴县挣扎奋斗,苦苦经营,才有了如今的成就,仅仅是走在巴城大多数人的前面。而她,只此一举,就能开辟出一片新天地,创造出不一样的辉煌来。 她轻声解释道:“父亲生前,我也曾跟他提及过此事。只是还未曾实施,父亲就病逝了。如果父亲还在,家里不会面临这么多磨难,要拖到这时才出来购买茶园……” “我明白,我明白……”葛掌柜平息了一下心情,连连点头。 自家这位小姐,打小就显示出惊人的经商天赋。钟家大房能有今天的局面,跟钟灵玉帮着出谋划策是分不开的。钟德平生前常常叹息,只恨玉儿不是男儿身。 这也是钟德平思索良久,为钟灵玉订下叶家这门亲事的原因。叶家人口简单,叶家少爷的能力与钟灵玉相比相差甚远。往后钟灵玉成了亲,仍然可以一展才华,不至于被关在内宅里,做一个寻常深闺妇人。 “我只是想到了老爷。要是老爷还在世,看到往后的大好局势,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葛掌柜道。 钟灵玉被葛掌柜这番话想起了去世的父亲,不由得掩面低泣。 女人再坚强也是水做的,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十分压抑。 不过好在葛掌柜很快就知道这情绪不妥,引起了钟灵玉的伤心事,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他便回归买茶园的话题:“那么小姐,咱们要在这纵买茶园吗, 这里离巴城不远,买了茶园,倒是方便小姐和少爷过来照料。” 那边春立等丫鬟早已打了水来给钟灵玉净面。 钟灵玉洗了一把脸,眼睛仍红红的。她垂着眼睑,用手理了理膝上的裙摆,摇了摇头,用仍有些鼻声的声音轻声道:“我想把家搬到涪陵府去。” 第七十九章经商小天才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葛掌柜一时瞪大了眼睛。 他不知为何钟灵玉会有这样的想法。 故土难离,许多人都不敢起心思,把家迁往别处。 钟灵玉吸了吸鼻子,抬起眼来,看向葛掌柜:“我那二叔,虽不是东西,但总是长辈。如今还好,因着我爹爹刚去世,别人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处境,不会说什么。可日子久了,难免有人说我不孝。到时候二叔二婶利用这一点攻讦于我,总是个麻烦。我娘性子又软,如今是防了又防,才没出事。但以后难免不会被人钻空子。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这么提心吊胆,不是办法。这是我想搬家的原因之一。” “其二,这段时间求亲的人不少。但那些人家,唯利是图,不是良配。一旦我拒了他们的求亲,必会生出事端。退一万步说,即便为了家里委曲求全,选一家答应了婚事,我家势弱,他们势弱,到时候估计被人吞得连渣滓都不剩。所以,与人联姻,不啻于与虎谋皮。倒不如搬到涪陵府来。如果我那舅祖父确实是有心念及旧情,可以每年送些银子,寻求庇护。” 葛掌柜点点头。 钟灵玉这分析十分全面,把优点缺点都说了出来。 “其三,咱们的茶,卖给客商终是利润太薄。这些客商买了茶后,卖到其他地方,获利颇丰。不如我们到江陽等地开茶庄、茶馆。而从休宁运茶到江陽,不如在涪陵府这边来得近。这边可买的茶园面积大,价格便宜,再直销到江陽等地,利润能提高一倍以上。而照看茶园,运作江陽等地的生意,必须要住在涪陵府这边才更方便。” 葛掌柜听到这里,望向钟灵玉的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眼前的小女孩,才十五岁多。因着举止老成,平日里看着还好。可这一会儿刚刚哭过,眼睑微肿,鼻头还有些发红,头上的发丝不知何时在耳畔垂下来一缕,看上去楚楚可怜,比他家的孙女儿还要稚嫩几分。可说出来的话,却比他这样积年的老掌柜还要周到老成。 葛掌柜觉得他已经有些崇拜自己的这位小姐了,这是何等天才,谁要是娶了她,那可真是得了大造化。 钟灵玉说完,见葛掌柜愣愣地看着自己发呆,不由挑了挑眉,叫了一声:“葛掌柜,你觉得如何?” 葛掌柜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小姐深谋远虑,考虑得极为周到。经小姐这一分析,迁居涪陵,势在必行。” 见葛掌柜也赞同自己,钟灵玉不由露出几分欢喜。 家中这生意一旦铺开,光她一个人张罗,便是三头六臂也顾不过来,往后还得依仗葛掌柜这些忠心又有能力的老人。故而她的提议是否能得到葛掌柜这些人的真心赞许,就十分重要了。 “既然葛掌柜也觉得这办法可行,那咱们便操持起来。”她道,”当然,首要的还得看孙老太爷如何。如果他那条路走不通,我们得再想办法才行。” 葛掌柜点点头。 虽然这样想有些不厚道。但这时候,他真心觉得小姐退了亲是大大的好事。 以小姐的容貌、能力以及以松萝山的茶园为陪嫁,关键的时候就能借着跟权贵之家议亲以保全钟家。这是一道极好的护身符。即便是孙通判孙老太爷生了不该有的贪婪之心,也不会对自家小姐动歪心思。 “依小姐看,这纵飞的茶园……”他问道。 “看着价钱合适,土壤肥沃,地势也不错的地方,买上百来亩吧。”钟灵玉道,”咱们一路往府城那边看去,有合适的买些。如果到了那边都没看到更合适的,就回头再买一些也不迟。” 她手里原来就有钟家大房的积蓄,再加上明前茶和这次雨前茶竞价后所得的丰厚收益,买上几百亩茶园也不成问题。如果换作保守的人,可能会只买一些,然后把更多的钱留在手里,以免投资赔了本。 可钟灵玉是个敢想敢做的人。如今已证实了,只要制茶的手法得当,这里的茶园就能出产不逊于松萝山的好茶来,那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即便钟家大房吃不下这么多的产业,导致管理混乱。等以后消息传开,有更多的人明白这里也能出产好茶,这些茶园还能不涨价吗?到时候她转手卖掉,就是一笔大收益。 能有以钱生钱的好法子,谁还把钱留在手里生铜锈,那就是天下第一大笨蛋啦! “一切听从小姐安排。”葛掌柜早已对钟灵玉心悦诚服,对她的命令无不依从。 于是,接下来几日,葛掌柜和钟灵玉分成两批人,在镇上游走,找些人探听消息,摸清了纵飞这边的情况。最后选定了几家各方面都不错、主家又有意出手的来谈,最后入手了一百三十亩茶园。 这一百三十亩茶园原来分属四家,并不是全面都连在一处。钟灵玉买下之后,便把它们分成了两个茶园,由葛掌柜在当地雇了人打理,又留了一个管事和一个护卫在此,一行人便往涪陵府方向而去。 此时的涪陵府,是一府六县。苏钟灵玉一行一路行去,虽沿途零星有一些茶园,规模却不是很大,不像纵飞那般能任人挑选。这些地方看得葛掌柜直摇头。 钟家大房的情况他十分了解,只有一处茶园,一处茶栈、一个茶庄和两个茶馆,外加一些田地。产业少,管事的人自然就少,一个萝卜一个坑,实在派不出更多的人手来管理这些零散的茶园。就像纵飞的茶园,派个管事在那里,也只能是权宜之计。时间长了,必定会被本地人所欺,茶园也会出大乱子。待他们从涪陵回来,还得再派得力人员去管理方好。 所以,钟灵玉要买茶园,最多大面积的再买两处。买多了,他们管理的人手不足。 但我们的经商小天才钟灵玉却不这么想。 当走到附近时,她指着一座小山道:“找一找进山的路,咱们进去看看。” 第八十章喜得宝地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葛掌柜看了看长满了树木与野草的小山,眉头直皱:“小姐,这个地方虽有溪流经过,土地也还算肥沃,可也太荒芜了些。要把它开垦出来,种上茶树,起码得有三年方才有收获。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咱们不如掉头回屯溪,在那里再买一些茶园。” 钟灵玉摇摇头:“纵飞那里,不是土壤不佳,种出来的茶不好,就是茶园的主人刁狠奸滑,漫天要价,买下他们的茶园,没得什么赚头。倒不如这里……” 她伸出手,指了指荒坡:“你说,我把这地方买下来,需要多少银两?等松萝茶随处可制,涪陵茶园纷纷涨价时,咱们这个茶园又值多少银两?” 她转过身去,指了指附近的一个村落:“这里山多地少,人们生活贫困。我雇他们给我开山种茶,采茶制茶,能费多少钱?既能用较低的人工钱创造较大收益,又能改善一下这里人的生活状况,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小姐大善!”葛掌柜马屁直拍。 这处荒山,平时也没有人种,属于官府。钟灵玉和葛掌柜去镇上走了一转,离开时,手里已拿了地契,而且,价格与纵飞那处相比,便宜得几乎跟白捡一样。 虽说要趁春天把这处地给开荒种上茶树,但实在没有人手,钟灵玉便打算去涪陵府回来后再叫人来张罗。 看着山上那虽然荒芜却不失肥沃的土地,以及虽然偏僻却不失便利的交通,原本就对钟灵玉有些崇拜的葛掌柜,再一次深深叹服自家小姐的眼光。 他在心里暗暗做出了决定:往后无论自家小姐做什么事,他要做的只是服从,而不是质疑和考量。 沿途往前走,钟灵玉没有再停留,而是直接去了涪陵府。 “小姐,要不要先涯夜派去孙府递拜帖?”春立看到还有半天路程便能到府城了,忙向钟灵玉请示道。 “不必。到了府城,我们先不去孙家,找个客栈先住下来。我要在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茶园。等处理好了这事再去孙家。”钟灵玉道,说完又吩咐,”把这话说给涯夜听,再叫他先快马到城里安排妥当,再在城外汇合。” “是。”春立立刻掀开车窗,把这话说给了一直守在车外的涯夜听。 涯夜原是个孤儿,被钟德平收为下人,后元浩康又收他为徒,对钟家大房忠心耿耿,他为人又机敏,十分受钟德平和钟灵玉的看重。在松萝山上炒茶的时候,为钟灵玉等人守卫的人便是他和元浩康。 听了春立的话,涯夜也没多问,快马加鞭,先行一步去了涪陵府。 半日后,钟灵玉一行的马车到府城门口时,涯夜已在那里等着了。 “小姐,小的已在在城西的一个客栈里要了个单独的小院。”看到钟家的车队,涯夜连忙打马上前禀报。 “好~前头领路趴~”钟灵玉十分满意。 她以前也曾跟着父亲到过几次涪陵府。他们钟家大房在府城有茶庄、茶馆,自然也有落脚之处。那是钟德平为了方便,在城东买的跟茶庄紧挨着一个两进小院。 不过她既不愿意先跟孙府人打照面,自然就不会去住那个小院,租住的客栈也不宜跟孙府离得太近。如今涯夜去城西租用客栈,而不是去孙府所在的城东,便十分合她心意。 一行人进了城,在涯夜的带领下又在城里走了一会儿,终于在一个客栈前停了下来。 早已有伙计迎了上来。 与伙计交涉的事自有丁妈妈和春立去办,钟灵玉下了车,径直随着涯夜进了后面的小院。 此时天色已晚,大家吃过晚饭洗漱后便安歇了。第二日一早吃过早膳,钟灵玉也不急着出去,而让葛掌柜带着随从去外面打听一番。直到中午,葛掌柜才忽匆匆回来,对钟灵玉道:“小姐,我打听好了,离这只有二十里路,有个叫玉茶的地方,有一些茶园。不过制出来的茶跟纵飞那边的差不多,并没什么名气。” 听得这消息,钟灵玉心里倒是一喜。虽说荒山比较便宜,但开辟出来需要时间。她前头买的荒山,不过是拿少量的银钱来作投资,而大头,那肯定是买现成的茶园,以最快的速度,趁着栀子茶叶的名声雀起,以及用银锅炒制茶叶的方法还没被人所知,多赚些钱,占个先机。 她当即站了起来:“走吧,咱们去看看。” 玉茶只是一个村落,不过相比起别的村而言,还算是比较大的。钟灵玉乘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玉茶村。放眼望去,这里山下阡陌纵横,山上绿树成荫。乘着马车往山上走了一会儿,便看到路旁边的山脊上被人开垦了出来,种了茶树,一垄垄地如梯田,排列整齐。只是茶园的面积似乎并不大,只有往上延伸了十来垄,便重新被杂树和荒草取代了。 “先把山上所有的茶园看完。”钟灵玉说道。 元浩康便没有停车,驾着马车继续往上,不过只走了一会儿,他就无奈地停了车,在前头禀道:“小姐,前面的路太小了,马车上不去。” 看了刚才的茶园,钟灵玉就心里有数了。此时听到这话,也并不觉得诧异。 她对春立等丫鬟道:“下车吧。”顿了顿,又对丁妈妈道,“一会儿要爬山。妈妈你走不惯山路,就留在车里吧。”说着,转身下了车。 丁妈妈如今的心情颇有些诚惶诚恐。 刚启程的时候,她是有些自得的。在府里时,春立等人呆在小姐身边的时间比她长,知道小姐的喜好,比她伺候得好,比她受小姐的重用,情有可原。可出门就不同了,毕竟她的年岁摆在这里,吃过的盐比立春她们吃过的米还要多,又是已婚妇人,出门后有什么要跟人打交道的,住店打尖,都得由她来张罗,这个时候,必然能显出她的能耐来。 可她没想到她会晕车,而春立等人又十分能干,每次停了车,还没等她从晕车状态下缓过来,丫鬟们就已把所有的事安排妥当了,丁妈妈不光没帮上什么忙,反成了大家的累赘。 这让丁妈妈十分担心,怕苏玉畹嫌弃她,待回到钟府后就把她贬到别的地方去,再不复以前的风光。 因此,即便此时身体仍有些不适,她也赶紧下了车,讪笑着对钟灵玉道:“小姐,老奴没事,老奴跟得上。” 第八十一章拜访孙家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丁妈妈去或不去,钟灵玉完是不在意的。既然她请执意要跟,钟灵玉也没多说,举步朝前面走去。 ????????钟灵玉平时在茶园里也是惯常爬山的,此时到山上看茶园,自然早做好了准备,早起就换了方便行走的衣裙和鞋袜。此时沿着小路朝山上走,虽说不上健步如飞,却也犹如闲庭胜步,十分轻松。四个丫鬟也当如是。只有丁妈妈,走了没多久就感觉吃力起来了。 ????????钟灵玉看了她一眼笑道:“趁现在没走多远,丁妈妈还是回去在车上等着吧。不用勉强的~” ????????丁妈妈羞愧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没敢再坚持,红着张老脸应了一声“是”,站在原地目送着钟灵玉等人离去,这才往回转。 ????????丁妈妈暗暗决定,待回到钟府,就到夫人面前说一说小姐的辛劳。以前夫人也知道小姐辛苦,具体如何,却是不知。她在小姐面前描述一番,想来小姐也能有个直观的感受。往后,也能对小姐更好些。即便帮不上她什么,也别拖了小姐的后腿,让小姐更辛苦。 ????????钟灵玉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善举,就让丁妈妈那么感激。 此时钟灵玉一路走着,查看着沿路的茶园,看到茶园里有人,便叫葛掌柜上前攀谈两句。如此走了两三里路,直到入目的便是杂树荒草,再也没有茶园,这才返身往回走。 ????????“葛掌柜你找人谈谈,把这里的茶园和荒地都买下来。”她吩咐葛掌柜道。 ????????这一路行来,她也知道了这山上的茶园都是村里的农民开垦的,无非是制些茶叶填补些家用。唯有两个比较大的,是村中两个地主所有。不过因为缺少制茶经验,制出来的茶味道并不好。买下这两个茶园,想来应该花费不了多少钱。 ????????一行人回了城里,接下来几日,钟灵玉呆在租住的小院里不再出门,由葛掌柜到玉茶村去找人相谈,再到官府把荒地买下过户。没几日,便把事情办妥当了。 ????????这时候,已经离钟灵玉离开巴城时过去了一个多月了,钟灵玉打算去城东拜访拜访孙家。 ????????第二日她不慌不忙在客栈里吃过了午饭,再坐了马车出发,到了城外十里,然后派涯夜执拜帖先行一步,到孙府先行报信。 ????????马车不急不缓,进了城门,眼看着离孙府越来越近了,不光是几个丫鬟,便是葛掌柜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他们都明白,孙家老太爷和老夫人对自家小姐是何态度,对钟家大房真是太重要了。 ????????钟灵玉却是如平常般,眼里也没有任何害怕之意,笑道:“大家不必慌张,如果孙家不喜欢我们,我们大可另寻它法,要记住我们不是只有孙家一个出路。” ????????众人仔细一想,心里瞬间就放松了下来:“是啊,涪陵郡那么多权贵,只是孙有点亲戚关系比较方便罢了,若是孙学行不通,大可另找别的靠山。” ????????如此,几辆马车里的众人表情轻松,自然地谈笑起来,再没有了刚才紧张忐忑的气氛。 ??????钟灵玉把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一叹,确实可以找其他靠山,只是…其他靠山要的可只不是钱财那么简单了。 ????????“小姐,到了。”性子活泼的雨降一直掀着车帘往外看。待看到前面大宅子门前写着【孙府】两个字的时候,忙把车帘放下,向钟灵玉禀道。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春立刚一把门帘掀开,吴嬷嬷的那张笑脸就出现在了门口,大声道:“小姐,可是把您给盼来了。老太爷、老夫人一直在等着您呢。” ????????另有妇人递了兀子过来,放到了车前。吴嬷嬷上前,把钟灵玉坐车里扶了下来。 ????????“吴嬷嬷。~”钟灵玉甜甜笑道,正要回应吴嬷嬷前头所说的话,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穿着月色绣花衣裙、外罩金褙子的妇人满脸含笑地走了过来,几个下人打扮的丫鬟婆子簇拥在她身旁,显然这是个孙府的主子。 ????????吴嬷嬷忙介绍道:“这是家里大少夫人,娘家姓柯,小姐该唤一声大表嫂呢。” ????????钟灵玉忙上前敛衽行了一礼,盈盈笑唤:“大表嫂。” ????????柯氏的身材略显丰腴,圆脸,细长眼儿,容貌只算得上清秀。她看到钟灵玉的容貌,眼里闪过惊诧之意,又含着一丝不安,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一沉,似是不大高兴。不过她这表情很快就收敛了去,笑容又浮上脸来,对钟灵玉道:“是钟家表妹吧?老夫人、夫人命我来迎接表妹呢。她们都在厅里等着,表妹快跟我进去吧。” ????????说着,她也不管钟灵玉什么反应,转身往回走,笑容在转身之即瞬间沉了下来。 ????????吴嬷嬷却像是没看到柯氏的反应一般,扶着钟灵玉的胳膊十分热情地道:“来,咱们进去吧。”一面往里走,一面又道,“上次小姐来信说要来请安,老夫人就一直念叨着你呐。又担心您一人上路不安全,还说派人去接您。没想着还没送信过去,小姐您就来了。” ????????为了不显唐突,十天前出了热孝,钟灵玉就派涯夜来孙府送了一封信,告之她要来请安。吴嬷嬷说的便是这一件事。 ????????“多谢舅祖母掂记着。如今太平盛世,路上很安全,又有护卫相送,倒是不碍的。”钟灵玉笑道。 ????????按平常的待客之道,柯氏既代表了陈家主子到门口来迎接钟灵玉,便应该跟她并肩往里走,嘘寒问暖,聊些来时路上的状况才是。现如今倒是柯氏领着自己的丫鬟婆子闷头走在前面,吴嬷嬷携着钟灵玉走在后面,这分明有冷待之意。 ????????春立等丫鬟见了,心里十分不喜,但也暗自庆幸,幸好自家小姐刚才开导了她们,否则以她们的心态,必会在言行上失了分寸。 第八十二章每家都有恶妇人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过了影壁,穿过大堂,进了垂花门,又沿回廊走了一阵,便到了内厅堂。此时厅里老老少少地站着坐着不少女人。坐在上首的,是一个六十来岁头发花白的妇人,慈眉善目的,看上去十分和善,应该是孙老太太。 见了钟灵玉进来,有几个年纪小的女孩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有丫鬟拿了软绸做的蒲团放到了孙老夫人的前面。 丁妈妈上前帮着苏玉畹把披风解了,钟灵玉走过去,纳头便拜糯声道:“钟灵玉给舅祖母请安啦~” “诶,诶,好孩子,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孙老夫人连忙伸手。她身边的丫鬟上前将钟灵玉扶了起来。 “来,过来给舅祖母看看。”孙老太太招招手。 钟灵玉走了过去。 她拉着苏玉畹的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笑着对旁边的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美妇道:“这孩子,天生丽质呀。” “是啊,真是难得的一个美人儿。”中年美妇亦笑道。 中年美妇身后站着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原在跟她身边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悄悄耳语着什么。听得这话,她抬起头来,看清楚钟灵玉的容貌,低下头去对那小女孩说了一句什么,小姑娘看了看钟灵玉,似是不赞同地摇摇头,回了一句话,那女子脸上便露出恼怒的神情,转过头去,不再跟小女孩说话。 而这边,孙老夫人已给钟灵玉一枝嵌白宝石的金簪作见面礼,又介绍起中年美妇来:“这是你大表舅母,娘家姓白。”又指着坐在白氏下首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道,“那是你三表舅母,娘家姓郭。” 孙家的情况,钟灵玉以前听父亲提及过一些;上次吴嬷嬷来钟府,吕奶娘又从她嘴里套出一些情况。 舅祖父孙路林一共有三子一女。大儿子孙成谈读书资质不行,考了许多年只中了一个秀才,如今在衙门里领了份差事;二儿子倒是个读书的苗子,三十来岁就中了进士,如今被选派到外省做县令去了。三儿子是庶出,念书到二十岁没中秀才,便不再念了,在家中打理庶务,经营家中的一些产业。 眼前的这两人,便是留在家中的大表舅和三表舅的妻子了。听说白氏出身小吏家庭,为人十分精明,如今管着孙家的内宅;郭氏则出身商家,为人和善,不大爱说话。 她上前欲要向两位表舅母行大礼,大表舅母就拦住了她,笑道:“咱们家不兴那些虚礼,你刚给老夫人磕了头就行了,我们就行个常礼吧。” 孙老夫人也在一旁道:“你大表舅母说的是,大礼不用行,只行常礼就是。” “两位表舅母是长辈,头回见面,岂能失礼?”钟灵玉却是不肯,不顾阻拦地跪下来给两人各磕了一个头。 “你这孩子,还真是客气。”孙老夫人笑嗔了一句,看起来十分高兴。白氏看向钟灵玉的目光更加和善,刚才还有些严肃的郭氏也露出笑容来。 看到众人的笑脸,钟灵玉便知道自己做对了。 从柯氏亲自去迎客,到进门后看到孙家下人虽多,人来人往,却各伺其职,丝毫不见杂乱,见了主子和客人都会停下手中的活儿垂手立于一旁,走到身边时便躬身行礼;她进到厅堂时,比她年小的小姐们都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这种种情形,都表明一件事:孙家是个极讲究规矩的人家。既讲究规矩,想来老夫人和两位表舅母亦喜欢讲规矩的人。 二表舅母及子女如今跟着丈夫在任上,并不在家。给两位表舅母磕了头,剩下的都是平辈了。白氏和郭氏各给了钟灵玉一样首饰作见面礼,便由白氏给钟灵玉介绍余下的人。 那位去门口迎她的柯氏,是孙家大老爷孙成谈长子孙学友的妻子;坐在她下首处的,是孙成谈次子孙学开的妻子田氏,田氏也就十八、九岁年纪,大着个肚子,看样子快要临产了。两个刚才一直咬耳朵的姑娘,大的是孙成谈的女儿孙学淼,比钟灵玉小半岁;小的是孙成越的女儿,名叫孙学惠,只有十三岁。 在白氏的介绍下,钟灵玉跟她们一一见了礼。那柯氏在门口对钟灵玉不假颜色,但在孙老夫人和白氏面前,却是不敢有半分无礼。虽神色淡淡的,却也给了个质地不错的玉佩作见面礼。田氏倒极和善,孙学淼和孙学惠也不敢有什么脸色,规规矩矩地给钟灵玉行了礼。 钟灵玉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一一送出。钟家这些年来家底颇丰,钟灵玉又存着结交之意,送的礼物自然是极好的,既显敬重又不至于太过炫耀而失礼。厅里众人都十分满意。 让人在田氏下面、孙学淼上首处添了张椅子,让钟灵玉坐下来,孙老夫人这才开口笑道:“你舅祖父听得你要来,这些天都坐立不安。便是你两个表舅舅也都掂记着。只是他们不像咱们女眷,整日除了吃睡玩乐,就没别的事。他们还得上衙门办工,你三表舅也要去铺子里照看着,都没在家;你几个表哥也都念书的念书,做事的做事。到晚饭时他们回来,你再一一拜见罢。” 钟灵玉站起来听了,恭敬地应了一声。又互相问候了家里人的身体,孙老夫人念着钟灵玉旅途劳顿,便让柯氏和吴嬷嬷领钟灵玉去歇息,临行前还笑道:“你大表嫂年轻,如今都是她协助着你大表舅母管家。你的住处,便由她帮你安排着。有什么缺的,你只管找她。吴嬷嬷的在巴城时也劳你款待,这些天我不给她安排别的活儿,只让她好好照顾着你,有什么事你尽管使唤。” 钟灵玉客气地笑道:“如此,便劳烦大表嫂和吴嬷嬷了。” 柯氏一直是那个不冷不淡的样子。此时一摆手,淡淡道:“玉表妹不必多礼,请跟我来吧。”说着,率先朝外走去。 钟灵玉跟孙老夫人和两个表舅母行礼告辞,这才快步出去,便看到柯氏等在门外。 钟灵玉虽说存了跟孙家交好、让孙家成为钟家大房依靠的心思,但她也不是底下的苟,柯氏对她既冷淡,她也不会腆着脸凑过去讨好。柯氏带着丫鬟走在前面,她便落后几步跟在后面,并不说话。一路走了约一盏茶功夫,两人都默然不语。 直到到了一处精致的屋舍门前,柯氏才开口道:“到了,玉表妹请进吧。”提起裙子,先一步跨进了院门。 见得此景钟灵玉不由叹到,果然每家都有恶妇人…… 第八十三章像极了她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这处大概是孙家用来接待客人的客院,跟主人们所住的院落相隔较远;且环境清幽,院落和屋舍都十分宽敞明亮,里面的摆设也精巧齐整,雅致里隐含着富贵之气。大概是柯氏叫人洒扫了一番,屋子四处不见一点灰尘。 钟灵玉十分满意。 “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如果这会子想不起来,叫你的丫鬟去跟我说也行,让吴嬷嬷去找我也行,我会叫人给你送来。”柯氏道。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只这么一会功夫,她的态度似乎又发生了些变化,不再如在大门口时的冰冷,说话的态度和缓了许多。 钟灵玉只觉得这个女人有点莫名其妙。 她只是依礼蹲膝福身:“多谢大表嫂。如果有需要,我会让丫鬟跟大表嫂说的。” 柯氏便不再说什么,微一颔首:“那我先回去了。”转身离去。 吴嬷嬷也跟着一起来了这里的。只是有柯氏在,她刚才不便说什么。这会子钟灵玉一行人需要休整歇息,她也不好再留在此处,朝笑了笑,便跟在柯氏后面也离开了。 钟灵玉送她们到廊下,直到柯氏淡淡地道了一声:“止步吧。”她便不再坚持,目送了一行人出了院门,这才吩咐春立道:“归置东西,安排好每人的住处。” 春立听到吩咐,领着许妈妈和几个丫鬟把钟灵玉常用的东西拿出来,让她坐下先歇着,这才开始整理屋子,并分派各人所住的地方——葛掌柜他们几个男人,早在进孙府时就在大门处分开了,由孙府的管家领着他们去外院安歇,并未跟钟灵玉她们进来。故而钟灵玉主仆只有六人。这处院子屋舍甚多,里里外外足有十几间,钟灵玉这里又需留两个丫鬟值夜,大家便在附近找了几间屋子,把铺盖放置下来便了事。 歇息了一会儿,便到了晚饭时间。 这时候,钟灵玉才见到孙老太爷和两位表舅和几位表哥、表弟。 孙老太爷今年六十二岁,却是一点儿不怎么显老,看上去也就五十出头的样子,头发只有些许白发,身材清瘦,容貌上还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只是为人似乎十分严肃,晚辈们都有些怕他。钟灵玉进去的时候,屋子里老老少少,再加上伺候的下人,足有十几个人,可满屋子却鸦雀无声,气氛十分压抑。 钟灵玉是由吴嬷嬷领着去的,一进门吴嬷嬷就道:“老太爷,钟小姐来给您和老爷、少爷们磕头请安。” 钟灵玉进去也没东张西望,低着头跟着吴嬷嬷走到孙老太爷跟前,便在蒲团上跪下去磕头。 “起来吧。”孙老太爷的声音冷冷清清的。 吴嬷嬷把钟灵玉扶了起来。 “你……”孙老太爷正想说什么,忽然看到钟灵玉抬起来的脸,声音一下子顿住了。 “你、你抬起头来。”这一回,他的声音有一些颤抖。 钟灵玉缓缓抬起头来,看到孙老太爷的表情,心中已然了然。 她的亲祖母孙氏去世得早,便是连庄氏也没见过她。只是听家里一些老人说起,钟灵玉的容貌,不像庄氏也不像钟德平,倒是跟她的亲祖母十分相像。 如今看孙老太爷这个反应,想来这个传言是真的。 孙成谈见自已向来冷静自持的父亲此时浑身颤抖,两行泪行潸然而下,不由吓了一跳,忙起身过来想要安慰父亲:“爹……” 孙老太爷却摆摆手,眼睛盯着钟灵玉,问道:“有没有人……说你像你祖母?” 钟灵玉柔声道:“家里老下人都说我跟祖母长得十分相像。” 孙老太爷用力地点点头,接过孙成谈接过来的手帕,抹了抹眼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惜你祖母没福气啊!” 钟灵玉黯然。 如果祖母还在世,钟家大房的日子一定会好过很多。父亲说不定不会那么早逝,她也不用小小年纪就担起养家的重任。 “孩子,起来吧。”孙老太爷抬了抬手,示意吴嬷嬷将钟灵玉扶起来。待她起来后,他转头吩咐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去我屋里,把我书案上那个黄花梨木的匣子拿来。 “是。”中年男子匆匆而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一个匣子进来了,递到了孙老太爷的手里。 孙老太爷把匣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一个晶莹剔透的玉如意。 他把玉如意拿出来,用枯老的手抚摸着上面光洁而富于流线的玉身,叹息道:“你祖母最爱玉如意。那年我掏得这一个,正要着人给她送去,就听到了她去世的噩耗。” 他把玉如意装进匣子里,递给钟灵玉:“拿着吧,别嫌弃。你祖母会在天上保佑你的。” 钟灵玉双手接过匣子,沉默了一下,道:“祖母的遗物里,有好几个玉如意,父亲都留给了我。” 孙老太爷身子一震,凝视着钟灵玉,点了点头:“好好保存。” “是。” 孙老太爷又默然端坐良久,这才叹了一口气,指着坐在他下首的中年男子道:“见见你表舅他们吧。” 吴嬷嬷忙上前介绍道:“这是大老爷,这是三老爷……” 钟灵玉上前一一给孙成谈和孙成越行礼,又见过几位表兄和表弟。 两家这些年不走动,孙家的这些老爷、少爷们对钟灵玉本来是十分生疏的,见一面不过是尽个礼数。但孙老太爷刚才来那一出,让两位表舅对钟灵玉的态度也亲切起来,给的见面礼也比原先准备的厚重了几分。 见了礼后,钟灵玉这才退了出去,到旁边的偏厅里跟女眷们一起用饭。 孙家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用餐的过程中不闻一丝碗勺相碰之声。钟灵玉平素用餐就十分讲究礼仪,倒是没有什么不适之处。只在用餐过程中,孙学淼时不时抬眸看她,似在观察她是否行止有失似的,这让钟灵玉费解。 饭罢,孙老夫人笑着问钟灵玉:“饭菜可还合味口?” 钟灵玉笑应道:“府城跟巴城离得不远,两地人的口味都差不多。况且舅祖母府上厨子的手艺好,做的菜自然是极好吃的。” 孙老夫人点点头,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问她道:“这沏的是不是钟小姐送的茶?” “是的。”丫鬟答道。 孙老夫人便将茶碗端到鼻下轻嗅了一下,笑道:“你送来的这茶,味道实在好,比前些日子你送的明前茶味道还好些。这是什么茶?” 第八十四章奇怪的眼光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我用秘方炒制的雨前茶,味道确实比别家的要好些。”钟灵玉道,“舅祖母喜欢,回家后我再派人送些过来。” “够了够了,你送了足有五斤。便是拿些送人,也够我们喝一年的了。”孙老夫人道,“再说这明前茶和雨前茶金贵得很,你们留着卖钱罢。” 她就算是不大懂茶,也知道明前茶的价钱堪比黄金。前阵子吴嬷嬷回来的时候,拿了足有两三斤明前茶回来。现在这茶比明前茶味道还要好,价钱自然更好。送了五斤,孙家已受了钟灵玉大礼了。钟灵玉母子几人孤儿寡母的,他们不说照顾一二,还占人家便宜,她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钟灵玉还没说话,旁边的孙学淼就插嘴道:“玉表姐,你刚刚说这是你用秘方炒制的?” “是的。”钟灵玉点点头,直觉里觉得这孙学淼话里有话,不觉暗暗起了一丝提防之意。 “那这茶便是独一份,别人炒不来的啰?”孙学淼道。 钟灵玉笑了笑:“算是吧。不过炒制加工出来之后,便有客商到我家茶栈购买。淼表妹如果在外面喝过这个茶,也不奇怪。” “……”孙学淼准备出口的话想是被堵住了,一脸的郁闷。 良久,她才闷闷地对她母亲白氏道:“娘,你还记得不,半旬前钱知事的夫人送了你一些茶,味道就跟这个一模一样。” “你这孩子……”白氏嗔女儿一眼,又尴尬地对钟灵玉地笑笑,解释道,“前一阵知事家的夫人过来玩,送了我一包茶叶,说是巴城新出的茶,抢手得很,比别家的茶都好喝。你大表舅下衙后我把这茶沏给他喝,他还赞了好一阵。倒没想着是你家出的茶。” 白氏既把话说开了,钟灵玉便好解释了。她笑道:“大表舅母想来也知道,我父亲去的突然,家中事情乱成一团;我二叔又觊觎我家的茶园,处处给我下绊子。我娘是个不管事的,弟弟还小,帮不上什么忙。里里外外的事,都得我一个人张罗。前段时间制了明前茶,紧接着就是雨前茶,偏偏忙乱中我还病了一场,拖着病体上山监制着把这茶炒制出来我就累趴下了,回家足足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她指了指桌上的茶碗:“当时这雨前茶的加工和售卖我都顾不上,还是交给掌柜张罗的。所以茶卖出去了,亲戚们的茶叶我却没顾上送。等我身子好了处理这个事的时候,已是出了热孝。我想着要来给舅祖父、祖母和表舅、表舅母请安的,便没派人送,而是亲自送来了。这么着,就耽搁了些时日。” 吴嬷嬷回来,早已把钟家大房和二房,还有钟老夫人刘氏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钟灵玉家里的情形孙老夫人和白氏她们都是知道的。钟灵玉刚才那一番解释,孙老夫人对她更生怜悯。且孙老太爷是这通判是正六品的官,在涪陵府衙里,职位只比知府和同知低,根本不缺这一口茶喝。偏孙学淼话里的意思,是责怪钟灵玉没早早派人把茶送过来,怠慢了孙家似的。 孙老夫人不由心下有些不喜,责怪地看了白氏一眼,对钟灵玉道:“你淼表妹不懂事,说话没个计较,你别多想。你家的情况我们都知道,吴嬷嬷的回来都说了。也真是难为你,小小年纪,还是个女孩儿,就要支撑一个家,还有那么个二叔……” 说到这里,她有些歉疚地道:“本来吴嬷嬷的回来一说,我便想派人去的。怎奈你二表舅前段时间要重新派官,家里忙乱得很,这才耽搁了。如今看你好好儿的,我才算是放心了。” 她关切地望向钟灵玉:“前段时间你得的是什么病?没事了吧?小小年纪,可得休养好了,别亏了身子。别到老了像我这把年纪,才知道后悔。” “没事~舅祖母,就是出了疹子。”钟灵玉笑道。 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退亲的事,是不该由她来说的,必得一位老成的妈妈或者嬷嬷身份的人来说,这才是正理。 而这,正是钟灵玉带丁妈妈来的原因之所在。 只是丁妈妈呆在庄氏身边,也不知本身就不是特别灵醒之人,还是被庄氏传染了,此时呆呆地立在那里,竟然不知道接话。 幸得春立就站在她身边,忙暗自在下面拽了一下丁妈妈的衣服,又对她使了个眼色,丁妈妈这才反应过来。 她赶紧上前一步,开口道:“我家小姐吃不得海鱼,偏那二夫人陈氏叫刘家的大夫人拿了鱼来,说是河鱼;二房的二小姐又拿话来激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没办法这才吃了几口,结果就满脸满身都起了疹子。接着满府里就传了流言,说我家小姐被毁了容。叶家听了这事呀,直接就派人来退了亲。” 说到后面,她还哽咽住了,不住地拿帕子抹眼泪。 听到这话,孙老夫人愣住了,看向钟灵玉:“你被退亲了?” 钟灵玉点了点头,低下头去。 白氏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也拿手帕去擦眼睛。 柯氏原本坐在一旁,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帕,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心思完全没在厅堂里。这会子听得钟灵玉被退亲,蓦地抬起头,看了过来,两眼直直地看着钟灵玉。孙学淼则目光微闪,望着钟灵玉,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说到自己的亲事,钟灵玉即便心里毫不在意,也不好在人前显露,低着头只不作声,没有看到柯氏和孙学淼两人脸上奇怪的表情,倒是立在钟灵玉身后春立和晓雨看在了眼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心里猜想这柯氏和孙学淼为何对自家小姐充满敌意。 “那叶家退亲,真是不知好歹,他家没福气,你不要伤心。像你这样的好闺女,还怕找不着婆家吗?打明天起,我做主,我给你说门好亲。”孙老夫人出言安慰道。 第八十五章原来如此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郭氏大概是个沉默性子,自打钟灵玉进门,她就一直坐在那里不大说话,都是由嫂嫂白氏跟孙老夫人一唱一和地打圆场。 这会她见白氏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竟然没有附和老夫人,连忙笑着帮衬:“是啊,像玉儿长得这般美丽聪慧,哪会找不到好人家?那叶家为着这个就退亲,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的。为着这样的人 时间暂停的瞬间,江秋的身影便出现了秦璐面前,正准备松绑的时候,一只冒火的手伸了过来,直逼命门。 “现在不能说,而且天机又乱了,这妫神子太过不凡了。”天龟说道。 但是每种游戏都对宠物系统有着不同的设定,他们都很好奇纪元世界中的宠物系统将会是怎样的情况? “晓燕你进来,带陈锋去报到。”她按下座机的一个键,叫张晓燕过来,将陈锋领走。 回到自己房间里,她左思右想之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带着哭腔打通了许冰云的电话。 他感觉证件上的内容,可是比林晗拿着枪顶着自己的脑袋,还要来的可怕。 “老婆我是认真的,没有瞎说。你不看吗,我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仇人的。”陈锋故意道。 但他沉默的表现,许冰云看在眼里,还以为他是默认了呢,心里还算舒服。只要他肯上进,自己把他带入上流社会,也只是赶时间的问题。 “到北方去有点冷吧,穿迷彩服会不会不太合适,得要穿羽绒服才行吧?”苏然说。 “胡闹,你真想气死我这个老头子吗?”江老爷子怒发冲冠,忍不住骂道。 欧萌萌没睁眼,当自己没听见,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沉,慢慢的,真的睡着了。 却没想到,林鹿溪直接抢走他们手上的三百块,然后给他们一人一条毛毯。 姜棠走进阵法师公会的大门,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就连对面的公会正堂里也透着冷清。 可惜,空中下坠的兵士并未来得及发现有逃跑机会,一把长剑便已经破空而至。“当!”剑背一下就猛砸在了火焰甲胄的后腰腹。 禁锢施梁的粘液竟然会因为男人的试图挣扎而变得愈发凝实与厚重,最后死死压制着他,让他全部的力气皆尽化成为了虚无的泡影,身体始终纹丝不动,毫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黄昕彤所说的厂子就在她姑妈家和苏豪厂子中间,距离不是很远。 并且,这些NPC不想前面几轮游戏里的那些NPC对于玩家毫无察觉,它们眼神阴冷地盯住不远处四处张望的玩家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所以想来想去,人家说得对薛家这个肯定没指望了,但贾家,只要二太太出来,只要和贾府裹乱,老太太没有心情关注外头的事后,有些事,就能让贾赦兄弟就犯了。 被老头一盯,崔嵬只感觉被一条毒蛇盯住,整个神魂都有些僵硬。 江大哥很忙,忙到每天看不见人影,空空如也的餐盘是林鹿溪唯一能感觉到他在的东西。 海墨风没说话,只紧了紧抱着云穹的手,周身水色斗气完全展开,逆水行舟,朝着海眼波动的外方向冲去。 因为,既然说了不联系,那就是一定是身侧有耳目,或者出了什么问题。 艾保国轻巧挖苦,这你是有体会的。黎霞软绵而懊恼的说,过去的事对不住你,不说了好吧。 而在这破碎的邪恶本源光球中,一道漆黑的身影独坐深渊之底,缓缓的显露了出来。 第八十六章柯氏的关系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这怎么好?太给你们添麻烦了。”钟灵玉感激地道。钟老太爷自身念过书,家中有田地,当时他又弃书从商,做生意极为能干,赚了不少钱,且父母还亡故了,赚了钱,自然会多多照顾岳父家。不说别的,孙路林念书或赶考短了钱,找他借一些,他自然没二话可说的。 而孙路林也只娶了个同窗的妹妹为妻。 这种窘迫的状况,直到二十多年前孙路林考上举人才得到改善。 白氏是孙路林考上举人之前进的门,所以她只是小吏的女儿;到了二儿子成亲的时候,孙路林已中举,便给二儿子娶了县丞的女儿。三儿子是庶出,娶个商家女儿作妻子,在地位上既不会越过大儿媳和二儿媳,又能以丰厚的嫁妆填补家用,一举两得。 由此看来,孙路林娶儿媳妇,是十分注重门第和对自家助力作用的。 柯氏是四年前嫁进孙家的。当时孙路林已当上了徽州府通判。 京城工部吏事是个什么官职,钟灵玉这几年被父亲普及大兴朝官职知识,自是知道的,大兴朝的建筑等等都是他们造的,而这吏事,就管着这些事儿。那些来钱的比如织染,皮作,鞍辔等等,都有专门的司局管理,根本轮不到史事沾手。 故而,史事在京都,就是个既没油水又没权利的一个小官。 孙路林作为一个正六品的地方官,给长房长孙娶了这么个出身的媳妇,估计是想跟京中官员扯上关系,却又摸不着门路,不知什么机缘下认识了柯家人,这才给孙子娶了这么个媳妇,也算是跟京都搭了一条线。 想明白这个,钟灵玉忍不住有些失望。看来孙家的能量,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深厚,可能做不了钟家的依靠。 她问道:“那个孙学淼呢,又是怎么一回事?” 孙学淼挑事的手段太拙劣,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只是钟灵玉想不通她为何要这么做。 至冬摇了摇头:“这个不清楚。” “肯定是她嫉妒小姐比她长得漂亮。”雨降耸耸鼻子道。 晓谷雨习惯性地一巴掌拍过去:“少胡说八道。” 钟灵玉又问:“孙姑娘跟孙大奶奶的关系如何?” 至冬看了雨降一眼,见她被晓谷压制住,不敢再说话,便接口道:“听说不怎么样。孙大奶奶是京都来的,自以为比涪陵这小地方的人都有见识,为人十分清高,并不去主动巴结小姑子。为此,孙小姐似乎很不高兴。” 钟灵玉点了点头:“她们不是一个阵营的就好。”又道,”行了,不用管她们。她们如何,并不代表舅祖父和舅祖母的想法。况且,咱们就在这里住几日。合不来,往后就少来往些罢了。” “是。”几个丫鬟应了一声,便不再议论此事,开始忙碌起来,兑水的兑水,拿衣服的拿衣服,伺候钟灵玉沐浴。 有了这么一出,钟灵玉在陈家就呆得兴趣缺缺,第二日去给孙老夫人请了安,陪她用了早膳,她就准备回院子好好呆着,哪儿都不去,打算再在此呆上两日,就打道回府。 至于跟孙家联手做生意的事,她也打消了念头。不过搬家到府城来的计划,她还是不打算改变。这件事,须得找机会跟孙家人报备一声,以免他们多想。 第二日用过早膳,坐下来喝茶的时候,孙老夫人笑吟吟地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不要整日闷在府里。不如让你大表嫂和惠儿表妹陪你到绸缎铺里挑些布料,再到首饰店看一看。有什么中意的,你也不用客气,只管跟你大表嫂说。你大表嫂这人吧,心地好,人实在。昨天是遇上了事儿心里不痛快,这才对你有所怠慢,并不是故意的,也不是针对你。我跟你大表舅母都教训了她了,你不要介意。” 这时候,柯氏站了起来,对着钟灵玉福了一礼,满脸羞愧地道:“对不住了,玉表妹,昨天个是我自己情绪不好,有所怠慢,请玉表妹原谅我个愚妇人。” 相对于孙学淼而言,钟灵玉对柯氏的印象就好很多。这种性子高傲,情绪外露,什么都摆在脸上的人,大多数没什么心机,至少比较正大光明,做什么都明枪明刀地干,不会在背地里捅软刀子。无论是作朋友还是做敌人,钟灵玉都比较喜欢这类人。 此时柯氏脸上的羞愧十分真诚,丝毫没有被勉强之意。这给钟灵玉传递了许多信息:很显然孙老太爷和孙老夫人都没有让她给孙家大少爷做妾的想法。否则,孙老夫人和白氏再如何威压,都不会让高傲的柯氏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知道这一点,钟灵玉的心情好了很多。她赶紧上前扶住了柯氏,对她笑道:“大表嫂说什么话呢?昨天个表嫂有怠慢了我吗?我怎么没感觉到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 “既然这样,那就让你大表嫂带你出去走走。你淼儿表妹和你很儿表妹没什么事,就让她们跟你一块儿去。你们年龄相近,又是亲戚,正该多多亲近。”孙老夫人笑眯眯地道。 “是,多谢舅祖母。”钟灵玉行礼道谢。 孙老夫人摆摆手:“自家人,不必这么多礼。昨天个晚上,你舅祖父还跟我商量,想让你们母子几人搬到府城来住呢。我们西头有个小院正空着,有十来间房子,正合你们住。你们在巴城也没个依靠,到不如搬得近些,咱们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不得不说孙老夫人十分会说话。什么“彼此有个照应”,以钟家大房的能力,能照应孙家什么呢?不过是他们照应钟家大房罢了。 搬家,是钟灵玉一早打定了主意的。而此时由孙老夫人发出邀请,比她自己提出要好一百倍——她主动提出,有缠住孙家、想从孙家获得好处的嫌疑,这是很讨人厌的。钟灵玉实不愿意做这种讨人厌的事情。这也是她迟迟开不了口的原因。 如今孙老夫人邀请她们来,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第八十七章出门逛街!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她不光不能主动提出,便是孙老夫人邀请,她也得再三推辞方好,否则仍有迫不及待缠上孙家的嫌疑。 “怎么会添麻烦?我整日在家闷的慌,你娘过来,正好陪我说说话,解解闷,我求之不得呢。”孙老夫人笑得十分慈祥,“再说,你舅祖父一直自责,觉得没有看顾好你们。你们搬过来,也算是给你舅祖父一个弥补的机会。否则,我们老了到了地下,也没脸见你祖母。” 钟灵玉慌忙站起来:“舅祖父这样说,可就折煞我们了。我们作小辈的,这么些年没能好好孝敬舅祖父和舅祖母,该我们愧疚才对。” “嗳,这话就不说了,说起来,都不是咱们的错。”孙老夫人一挥手。她言下之意,都是钟老太爷的错。 涉及到自家长辈,钟灵玉也不好再说什么。说起来,当年的事,孰对孰错还真讲不清楚。钟老太爷原配去世,他自然有权利决定娶谁作继室;而孙家作为原配的娘家,也有权利干涉钟老太爷的续娶行为。两家不合拍,只是因为刘氏。而刘氏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也说不清楚,钟老太爷一直维护着钟德平,没给刘氏做恶人的机会。 见钟灵玉沉默着站在那里,孙老夫人自责地笑道:“看我,老糊涂了,说这些干什么?咱们还是说搬家的事吧。你等会儿跟你大表嫂去看看那院子,哪里要改造,哪里要修缮,尽管跟她说。到时候在旁边开一个门,也方便你们出入,不至于出个府还得去你表舅母那儿报备。” 孙老夫人这样说,可见是真心实意让钟家大房搬过来了,这自然是孙老太爷的意思。钟灵玉心里猜测,以前孙老太爷对钟家大房不上心,即便吴嬷嬷回了孙府说起她们处境的艰难,也没见他派人去给她们撑腰。这会子忽然改变了态度,有一大半是因为她太过像祖母、勾起了孙老太爷对妹妹缅怀的缘故。 她笑笑:“舅祖父和舅祖母这么为我们着想,如果推辞,倒显得我们不识好歹。只是西院那边就不用张罗了。我们在府城有一个茶庄,以前为着来时有个落脚处,我爹曾买过一个两进小院,就在城东,离这儿不远,到时候把那儿修缮一下,就可以住人了,不必麻烦舅祖父和舅祖母。” 说实在的,孙老夫人也是不大愿意让钟家人住在家里的。孙府看上去宽敞,但架不住人多,一家人住着地方也不宽裕。那西边的院子,原是她二儿子一家的。现在虽说他们都在任上,几年内回不来,但给他们留着住处,也代表家里父母的挂念,是盼着他们回来的意思。如果把地方给了钟家人,那他们在涪陵的根就没了。逢年过节回来时,他们住哪儿? 即便这些都是暂时的也不行。她不愿意让儿子心里有根刺,对父母寒心。 再说,两家人又不是至亲,秉性如何也不知道。万一往后有了摩擦,处理起来也麻烦。倒不如一开始就远着些的好。 只是丈夫一心想要弥补去世的妹妹,她就不好说什么了,只得照着他的意思办。 现如今钟灵玉识趣,答应了搬家,却不住在孙府。既达成了孙老太爷的心愿,又没让孙老夫人为难,这让孙老夫人的心一松,真心实意地喜欢上了钟灵玉。 她笑得越发慈祥:“你这孩子,跟你舅祖父还客气什么?不过呢,西边那处院子确实不宽敞,你们一家带下人住着,也局促了些。你既有好住处,我就不虚留你们了。反正住得不远,有什么事只管张口。亲戚嘛,就该互相照应着。” “是,多谢舅祖母。”钟灵玉福身行礼。 “行了,你们去玩吧。”孙老夫人道,又叮嘱柯氏,“照顾好你玉表妹,别让人冲撞了她。” “是。”柯氏十分恭顺地答应了一声,便招呼钟灵玉和孙学淼、孙学惠出门。 孙学惠是个活泼的性子,上了马车不自觉地便想挑起帘子朝外看,柯氏叫了一声:“四妹妹。”她才把手放了下来,小嘴噘了噘。孙学淼表情淡淡的坐在她旁边,不知在想些什么,只低着头绞手帕子。 外面的风景看不见,车里的气氛沉闷而怪异,钟灵玉扫了车厢一眼,向对她没什么成见的孙学惠问道:“惠儿表妹平素常出门吗?府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这一问就像是打开了孙学惠的话匣子,她紧绷的小脸顿时活泛起来,点头笑道:“也不常出门。不过城里好吃的好玩的我倒是知道。”掰着指头数了起来,“城东有一家点子铺子叫闻香斋,做的点心都不错,绿豆饼最出名,不过我喜欢吃他家的橙香糕;离闻香斋不远还有一家酒楼,做的素斋特别有名,叫做素馨阁,母亲带我出去吃过好几回,味道特别好……” 说着话,她就将目光转向了柯氏,一副想让柯氏带她们去吃的架式。 柯氏在孙老夫人面前对钟灵玉显得很亲热,想来是被敲打过了。但出了主院,便默不作声,想来生性便不大爱说话,而且还有些放不下面子。 此时见小姑子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柯氏便不好拒绝,对钟灵玉笑道:“惠儿说的都是好地方,而且只接待女眷,不招待男客,倒是适合咱们去。待会儿看过衣料首饰后,咱们就去素馨阁吃素斋吧,闻香斋的点心可以叫人买了回去吃。” “好啊好啊。”孙学惠欢快地叫了起来。很显然这孩子平素被关在府里,不大得出来走动,而且去的地方也不多,看似兴致勃勃地数了半天,其实也就两三个去处。 钟灵玉看着老成,其实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听得有好吃的,而且不用回孙府面对一大家子人,吃那气氛压抑的膳食,自然是高兴的,当下语气欢快地对柯氏笑道:“如此,嫂嫂可就要受累了。” 第八十八章矛盾激发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柯氏笑了笑:“不受累。” 孙学淼兴味不明地暗自撇了撇嘴,也不知在嘲讽什么。钟灵玉作没看见,只跟孙学惠说话。 马车走了一会儿,便在一个店铺门口停了下来。 “走吧,下车。”柯氏率先下了车。 钟灵玉随着柯氏身后下了车,在店铺门口站定,才发现这是一个绸缎铺子,门匾上写着【暖红阁】三个大字。店铺里出出进进的都是身穿绸缎、带着丫鬟的夫人或小姐,显然这里也是只做女眷生意的铺子。 柯氏领着三人进去,便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迎了上来,看样子是个女掌柜。女掌柜热情地道:“孙大奶奶,三小姐、四小姐,你们来啦~”又看向钟灵玉,“冒昧问一下这位是……” 柯氏平日里有些倨傲,可关键时候还是挺会说话的。她指着钟灵玉道:“这是我家姑奶奶的孙女,姓钟。往后她到你这里来买东西,可得好好招呼着,别让她受了委曲。”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钟小姐能照顾小店的生意,便已让小店蓬荜生辉,小店岂有怠慢贵客的道理?”那女掌柜笑吟吟地领着她们进了一间会客室,又招呼店员,“赶紧上茶。” 柯氏又给钟灵玉介绍那女掌柜:“这位姓苏,这家暖红阁就是她开的。” 钟灵玉开始还以为这掌柜也跟葛掌柜一样,是受雇于主家的,倒没料到她竟然是老板。 这么大一个铺面,客人也不少,柯氏一来就得老板亲自接待,可见孙老太爷在府城的地位不低。 苏掌柜虽说热情,却也没有巴结之意,朝钟灵玉笑笑:“我是个苦命人,抛头露面地混口饭吃而已。”说着隐晦地打量了她一下,朝旁边招手叫道,“把前些日子进回来的那些绸缎拿过来,给大奶奶和三位小姐瞅瞅。” 不一会儿,便有两人拿了十几匹绸缎,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孙学淼看到这些锻子,眼睛蓦地亮了起来,立刻想上前看看,不过刚要起身,就忍住了,转过脸来,轻瞥了钟灵玉一眼。 天真活泼的孙学惠却没想那么多,上前去捏捏看看,又扯出一些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问孙学淼和钟灵玉道:“好看吗?” 孙学淼没说话,钟灵玉则笑着点点头:“好看。” 孙学惠便指着一匹玫红色,一匹葱绿色地对苏掌柜道:“我要这两样。” 苏掌柜笑着看了柯氏一眼,对店员道:“给四小姐包起来。” 孙学淼选好自己中意的,转头好奇地问道:“三姐,玉表姐,你们怎么不选?” 孙学淼仍然没有作声。 钟灵玉则道:“这些衣料很漂亮,但我还在孝里呢,穿不了。我素色衣服也新做了许多,再做也是浪费,我也不做了。” 孙学淼眯了一下眼睛。 柯氏进来后就一直坐在那里喝茶,任则小姑子们挑衣料。现在听到钟灵玉的话,她转过头来,看了钟灵玉一眼,开口道:“玉表妹不用客气,老太爷特意交待过的,说要给你买些衣服首饰。你这啥都不要,到时候老夫人和夫人还以为我怠慢了你,不尽心呢。” 苏掌柜出来做生意,自然是灵醒之人,见状忙笑道:“是我没了解情况,拿错了衣料。”朝店员摆摆手,“拿些素净的来。” 店员连忙抱了七八匹月白、浅蓝颜色的过来。 钟灵玉知道,只要她今天挑了衣料首饰,钱就必然是柯氏所付,或者直接挂在孙府账上,待往后孙府账房来结。她不缺钱,也不是个喜欢点便宜的性子,而且柯氏先前对她不善,孙学淼又是一副鄙夷的态度,总拿看乡巴佬的目光瞅自己,她要是挑了衣料首饰,孙学淼背后还不知怎么诋毁她呢。她实在不想领孙老太爷的这份情。 只是长者赐,不敢辞。柯氏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要是硬推辞不要,倒显得小家子气,也伤了老人的心。 她暗叹一口气,只得上前去,选了一匹并不十分贵重的衣料,还交待道:“不用整匹都要,苏掌柜帮我扯上能做一身衣裙的便好。” “这……”苏掌柜看向柯氏。 孙学淼则在旁边撇撇嘴。 柯氏看了孙学淼一眼,转过脸来对钟灵玉笑道:“玉表妹千万别客气。我们今天能出来,都是沾你的光。平日里老夫人、夫人管得可严,挑衣料都是苏掌柜送到府上去的。今天好不容易出一趟门,没得空手回去的道理。你再挑两样,我回去也好有个交待。” “真不用了。我那儿还有好些没上身的,做多了也穿不完。浪费了不好。”钟灵玉态度坚决。 柯氏劝了她两句,见她再不愿意多挑两块,只得作罢。 她看了看孙学淼,态度冷淡地问道:“淼儿不挑两块衣料?” 孙学淼这才站起身来,绷着脸走到那十几匹颜色鲜亮的绸缎面前,看了看,转过头来对孙学惠道:“四妹,你知道我最爱玫红色的,你偏要先挑了去。你不知道长幼有序吗?刚才该是玉表姐先挑,再到我和你才对。你最小的选挑了算怎么一回事?那玫红色的我要了,你另挑一样吧。” 说着,她指着那匹玫红的,对店员示意,意思是让她包起来。 孙学惠被当着外人的面这样数落,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紧咬着嘴唇没让它落下来。 钟灵玉皱了皱眉。 孙学淼想抢堂妹的云锦,却拿她来做伐子。如果孙学淼对她没敌意就算了,她包容一下不吭声。可偏偏孙学淼先才在孙老夫人面前给她挖坑。 她淡淡道:“有言道孔融让梨,我不介意让年幼的惠儿表妹先挑。” 孙学淼一下噎住。 她狠狠瞪了钟灵玉一眼:“我们家自有我们家的规矩,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柯氏实在忍不住了,低喝了一声:“孙学淼!” 可她这位大嫂在孙学淼面前显然没有什么威严,孙学淼两眼一瞪,抢白道:“难道我说错了吗?长幼有序,我们家的规矩自来如此。难道大嫂进门几年还不清楚?” 柯氏气得脸色铁青,可这里虽是会客室,但门却没关,她也不好在这里跟小姑子闹起来,只得瞪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钟灵玉暗自摇头。 原还说孙府十分讲究规矩,可从这孙学淼的行径来看,似乎这规矩也只是在表面上做给人看的,内地里是什么样儿还不知道呢。 第八十九章坏女人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孙学惠见大家为了她起争执,急的不行,这会子赶紧插空道:“那玫红色缎子我不要了,三姐你挑吧。” “什么叫你不要了?倒弄得我抢你的东西似的。”孙学淼还不依不饶,皱眉道,“本来就是你的错。” “是,是我的错。”孙学惠的眼泪滚落下来,“我不该在姐姐们前面挑选衣料。” “这才对嘛。”孙学淼得意洋洋,还瞥了柯氏和钟灵玉一眼,“你年纪小,不懂规矩,我作为姐姐,自然得教导你。行了,别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这玫红缎子给你吧,我另挑就是。”说着,她挑了一块紫色和天蓝色的料子,叫苏掌柜包起来。 苏掌柜整日接待这些太太小姐,什么性子的没见过?从始到终她都低着头喝茶,不光没说一句话,连表情都没让人看见。这会子才起身亲自给四人倒茶,介绍了几样新料子,把气氛缓和下来。 “行了,我们去看首饰吧。苏掌柜,这些衣料记在账上。”柯氏站了起来。 “好的。”苏掌柜笑道。 “我的衣料现结就好。”苏玉畹笑道,”没的我买衣料,让舅祖母和大表嫂破费的道理。”她转头吩咐,”春立,去跟苏掌柜结账。” 春立正要答应,柯氏就拦住道:“这怎么行?刚才我就说了,这是老太爷特意交待要给你买的。玉表妹你这样,可叫我回去怎么交差?” “可没这道理的。”钟灵玉即便知道这是孙老太爷的意思,她挑的那块衣料并不值钱,还不值她送给孙府的二两茶的价值。要是往时,她就不推辞了,可刚看了孙学淼那副嘴脸,她实在不愿意承孙府的这份情。 两人一来一往地推拒了一番,末了孙学淼开口道:“行了,别争了。玉表姐,不就是一块衣料么?值得你那么看重,还推三阻四的?拿着吧,我们孙家,不差这么点儿银子。每年打赏给下人的都不知凡几。” 屋里顿时一静。 钟灵玉等的就是孙学淼这一句话。 她既不想跟孙府走得太近,自然得让孙家人先得罪了她,她才好做出远着孙家的举动来。 不待柯氏说话,她便似笑非笑地看了孙学淼一眼,道:“如此,那我就多谢淼儿表妹的打赏了。” 这句话,算是落实了孙学淼把亲戚当下人来看待的罪名。 孙学淼不过是被家人宠坏的小姐,见得钟灵玉硬要把自己归类为下人,她心里越发不屑,冷笑了两声,就不说话了。 柯氏冷着脸站在一旁,此时见大家都不说话了,这才道:“那我们去首饰店吧。”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上了车,大家都不说话,气氛十分沉闷。下了车进了首饰店,也只有柯氏跟首饰店掌柜说话的声音,其他三个女孩儿都绷着脸默然不语。 柯氏今天本来就不愿意陪几人来买东西的,这会子心里越发厌烦,恨不得马上打道回府才好。 见掌柜地把几样新花样的首饰拿了进来,她便开口道:“我们家的规矩既是长幼有序,玉表妹又远来是客,那就合该她先挑。玉表妹你也不用客气,先看看有什么你中意的吧。” “不用了。我还在孝中,本就不宜戴首饰。大表嫂和两位表妹选吧。”钟灵玉的态度亦是淡淡的,全然不复刚刚进衣料店时笑吟吟的样子。 昨日柯氏对钟灵玉有些误会的,不过后来误会解除。再加上这两日她看着钟灵玉十分知进退,又丝毫不显贪婪,身上也没有一点儿小家子气,这让她颇多欣赏。而孙学淼那尖酸刻薄的嘴脸,她向来看不惯。 因此,本来作为孙家长孙媳,她应该担负起平息钟灵玉怒火、帮小姑子开脱的责任的,这会她听了钟灵玉的话,却不再劝了,对孙学淼道:“你去挑吧。” 孙学淼这会子不再摆架子了,既不推辞,也不理会别人,径自上前,将女掌柜拿出来的首饰一一看过,挑了一枝簪子和一个玉镯。 “四妹,去吧。”柯氏见陈欣儿挑完了,便叫孙学惠。 孙学惠自刚才起就没精打彩的,一直垂着头跟在柯氏身后。此时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扫了那些首饰一眼,摇摇头道:“我不要了。” “四妹,你可别跟我赌气,亏了自己。”“等回了家,可别叫婶婶说大嫂偏心于我,闹了不痛快就不好了。” “我…我…我…”孙学惠还想说她不要,就听柯氏道:“快去!”抬起头来,便见柯氏盯着自己,表情十分严厉。 孙学惠咬了咬嘴唇,走过去看了看,十分随意的挑了两样,便垂着头回来了。 “掌柜的,记我家账上。”柯氏交待一句,便对三人道,”行了,走吧,回家。” “不是说要去闻香斋买点心,再去素馨阁吃素斋的吗?”孙学淼道。好不容易才出一次门,她可不愿意这么早就回去。 柯氏就跟没听见一般,率先出门上了车。等钟灵玉、孙学惠和磨磨蹭蹭的孙学惠也上了车,便吩咐车夫:“回府。” 因着柯氏的父亲是京城的官儿,便是孙老夫人对柯氏都十分宽容的。柯氏又素来端着清高的架子,不讨好孙学淼这个小姑子,便是对婆婆白氏,也是礼数周全却恭敬不足的,孙学淼对这个大嫂自来有些打怵。此时见得柯氏不理会她,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噘了噘嘴,任由车夫将马车赶回了孙府。 “咦,不是说在外面吃素斋的吗?”孙老夫人见得四人回来,奇怪地问道。 “几位妹妹逛累了,便说回来了。”柯氏回道,眼睛却看向厅堂里坐着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以及她身边的中年妇人,“老夫人,这二位是……” “哦,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老太太笑着对那中年妇人介绍了柯氏四人的身份,又向金氏道,“这位是你三叔公家的五姑太太。” 柯氏四人忙向五姑太太行礼。 第九十章心像深秋一般萧瑟凄然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好生漂亮的几个孩子。”五姑太太看着柯氏几个,笑眯眯地道。 她四十来岁年纪,身上穿着半旧的绸缎衣裙,头上只戴了只银簪子和一朵珠花。看她身上穿衣服的颜色,却又不像是寡居之人,想来家境并不宽裕。 果然,她递过来的见面礼,是每人一块手帕。手帕上的绣花还算精致,但布料却十分普通。 老太太又指指那女孩儿,”这是你们五姑太太的女儿,姓余,单名一个悦字。” 余悦早在柯氏等人进门的时候就站了起来。她倒比五姑太太穿得好,身上的衣裙都是崭新的,银红色衣裙配葱绿色褙子,钗环珠花比起众人来也不逊色。她的容貌虽不如钟灵玉,却也不差多少;更有一种含羞带怯、我见犹怜的气质,叫人心生怜惜。 看到这母女两人,柯氏心里警怜大作。 五姑太太的目光却落在钟灵玉身上。 钟灵玉的身份,刚才老夫人介绍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而此时,钟灵玉穿着一身浅蓝色绸缎绣竹纹衣裙,头上也只簪了一根白玉簪子,鬓上钗了一朵珠花,耳上是一对黄豆般大小的珍珠耳钉,除此之外再无饰物,十分朴实素净。可她容貌出众,姿态闲雅从容,就这么站在身着鲜亮绫罗、满头珠钗的孙学淼和孙学惠身边,让人一眼望过去的时候,眼里却只有她。 瞧瞧自己的女儿,再看看钟灵玉,五姑太太捏着手帕的手便紧了紧。 她笑着对孙老夫人道:“这位苏姑娘,我瞧着倒是十分面善,仿佛在哪儿见过似的。” 孙老太太笑道:“她长得像她祖母,你自然觉得面善。” “哦,可不是?还真像虹姐年轻的时候。”五姑太太恍然大悟,又问,”订亲了吧?订的是哪里的人家?我夫家有个侄子,跟钟小姐倒是十分般配。要是没订亲,我倒想做个媒。” 说完这话,她似乎觉得当着人家小姐的面,这样说话不妥当,又赶紧描补道:“婶婶莫怪,我看着这钟小姐的样貌行径,爱的不行,实在是忍不住……” 五姑太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孙老夫人跟白氏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婆媳两人对视一眼,白氏便笑道:“因着玉儿跟姑姑长得相似,公公发过话,说定得给玉儿张罗一门好亲事。五姑太太有合适人选,那赶情好。待明儿个钟家夫人来,你们合计合计。” 听到五姑太太突然把话题扯到自己的亲事上,钟灵玉皱了皱眉,却得低下头,作害羞状,心里却是对这五姑太太气恼得很。 五姑太太的心思,不止钟老夫人和白氏看出来了,钟灵玉也能猜出几分,不外乎因着钟灵玉比余悦漂亮,身上穿着虽然素净,但那料子也比五姑太太母女两人身上穿的要高级不少,便觉钟灵玉是个竞争对手,想要打探一下她的情况罢了。 孙家大少爷小妾的身份,谁要跟你争呢?! 不光钟灵玉气恼,便是看清楚状况的春立晓谷也恼恨异常——今天跟着钟灵玉出门的,只有她们两个丫鬟。 柯氏开始还有些不知所措,不过看到五姑太太这举动,再看看余悦拘谨地坐在那里,想看人的时候还微抬起头将眼皮使劲儿往上翻,一股子的小家子气,她就气笑了,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老夫人、夫人,几位妹妹刚才在外面也逛累了,不如我带她们先下去吧。”她站起来道。 说到亲事,几位未出阁的姑娘着实也不方便听。孙老夫人便摆摆手,对柯氏道:“行,你们先回去歇着吧。” 钟灵玉也站了起来,不过不是跟着柯氏行礼退出去,而是笑道:“舅祖母,我明天打算回去了,先跟舅祖母和表舅母报备一声。” 孙老夫人大感意外,问道:“怎么就回去了呢?这才来几天?再多住一阵!听话啊,就这么定了。”说到后面,都是命令的语气了。 钟灵玉苦笑一下:“我家的情况,舅祖母也是知道的,许多事要张罗,实在离不得。能来这几日,就已是抽空了。” 孙老夫人也知道钟灵玉事多。只是这么老远来,才住这两天就回去,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她命令道:“不管怎么说,也差不了一两天。你再住两日,也出不了大事。这么的吧,我也不要你多住,后日,后日再回去,怎么样?” 钟灵玉原就打算后日回去的。刚才拿这话来说,不过是表示对五姑太太的不满。而且她要辞行,孙老夫人必然会挽留,这是作客的礼数。预留个一日作缓冲,正好在她的计划范围内。 因此她爽快地道:“那玉儿都听舅祖母的。” 见得钟灵玉乖巧,孙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挥手道:“行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不用在这听我们瞎白话了。” 几人行礼退了出去。 走出门外,孙学淼用怪异地目光看了钟灵玉一眼,也不跟柯氏和孙学惠打招呼,带着自己的丫鬟径自先走了。 孙学惠自打在暖红阁被孙学淼教训了一通,就没精打彩的。此时朝柯氏和钟灵玉蹲身福了一福,便也离去了。 倒是柯氏跟钟灵玉多说了一句话:“玉表妹,客院里的东西可还齐全?如果有什么缺的,尽管打发丫鬟跟我说。”这话她也曾说过,可这次说起来却格外真诚。 钟灵玉对柯氏也心生怜悯。孙家这么明目张胆地要纳贵妾,可丝毫没把柯氏放在眼里。也不知是柯家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孙、柯两家闹了矛盾。 不过这些事不是她该管的。 她笑了笑:“没什么缺的,多谢大表嫂了。”又颔首道,”大表嫂如果还有事,我就先走了。”转身带着春立和晓谷离去。 柯氏没有动,站在原处看着钟灵玉的背影渐渐走远,这才低叹了一声,道:“走吧。” “奶奶,您这是……”她的陪嫁丫鬟有些不解。似乎柯氏对钟灵玉有些不同。只是老夫人和夫人既明确表示了,不会让钟灵玉作大少爷的贵妾,自家奶奶还关注钟灵玉干嘛?她的目光,不应该放在那位余悦姑娘身上吗? “我是在这位钟小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柯氏朝前走着,一面轻声道,”即便她要走,也该再找机会跟老夫人、夫人告辞才是。刚才当着五姑太太的面说,那是对五姑太太不满呢。想当年,刚嫁进来时,我行事说话也跟她差不多,想做就做,想说就说了。只是这么些年……”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脸上露出黯然的神色来。 丫鬟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主子,却不知从何说起。 嫁进来四年,柯氏都没生下一儿半女。可即便是这样,如果柯家没有败落,孙家又岂敢这么欺负人?最多不过是把一个陪嫁丫鬟开了脸放在大少爷房里,待生了孩子让奶奶抱过去当自己孩子抚养罢了。 可柯家不光败落,还连累了孙家…… 主仆两人默默走在暮春时节的繁花里,心却像深秋一般萧瑟凄然。 第九十一章何公子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刚一进院门,雨降和至冬就迎了出来,待钟灵玉进屋里刚落座,雨降就忍不住开口道:“小姐,我们打听出大奶奶家的情形了。” “哦?是个什么情况?” 晓谷则瞪了雨降一眼:“着什么急,等小姐坐下喝口茶再说也不迟。” 话声刚落,至冬就已沏了茶上来了,给钟灵玉斟了一杯,放到桌面上。 钟灵玉坐下,端起茶饮了一口,这才笑道:“说吧。” 雨降本要汹涌而出的话被晓谷那一瞪憋了回去,正难受呢。见得小姐衣服都没换,就坐下来准备听她说话,顿时又欢喜起来,喜笑颜开地道:“听说是三皇子手下的人到工部去要什么东西,结果让大奶奶的爹给得罪了。罢了他的官不说,还四处叫人欺负他。她爹无可奈何,花了巨额的的银两,终于让那位不追究了,可官职却是恢复不了了。听说为着这事,孙二老爷还受了些牵累,被派到十分偏远贫瘠的地方去做县令。因此孙老太爷和老夫人十分不待见大奶奶。” “原来如此。”钟灵玉点头。 这便说得通了。 要不是连累了孙二老爷,想来以孙老太爷的圆滑,是不会柯家一落难就让人这么欺负柯氏的,这样容易落下口实,让人觉得孙家人太过势利,也太过薄凉。 “还有孙三小姐的事。”雨降又道。 “孙三小姐什么事?”钟灵玉奇怪地抬起眼来。 “孙三小姐之所以这么大年纪没有订亲,听说是因为一直托了大奶奶的娘给做媒,想嫁到京城去。可这么两三年,柯家夫人一直是没帮着张罗出一门像样的人家。如今柯家败落了,孙三小姐的亲事更是没了着落,咱们来之前,孙三小姐还在老夫人跟前狠哭了一场,责怪大奶奶是故意的,说大奶奶就是见不得她好。” 钟灵玉笑了笑。 孙学淼那性子,不光是她瞧不上,看那样子,柯氏也十分瞧不上,所以才没叫她娘尽心给说亲吧?否则,两三年的功夫,再如何也能帮着说出一门亲事来。 不过也难说。柯家人眼里的”好亲“,是指对孙老太爷和孙二老爷的官职有助力的人家。以柯氏父亲的能量,怕是接触不到这样的官员;而他能接触到的,又都官儿不够大,帮不上孙老太爷父子的。因此帮孙学淼说不上“好亲”,也就不奇怪了。 “你俩做得好。”钟灵玉夸赞了雨降和至冬一句,又吩咐,“春立,给她们各拿二百钱,买个零嘴吃。” 对于手下,她向来不吝啬,该赏的就得赏。再说,雨降和至冬去打听消息,总得有些花费,或是请那些小丫鬟们吃个零嘴儿,或是送些铜板给那些贪财的婆子,才能从她们嘴里套出话来。 她总不能让雨降等人花自己的钱为她办事。 “多谢小姐。”雨降和至冬喜滋滋地福了福身。 她们倒不是贪财,而是为着得了小姐的赞赏而高兴。 “趁着还没走,跟孙府的下人多走动些。毕竟往后咱们就搬到府城来了,以后总免不了跟孙家打交道。”钟灵玉又道。 “小姐您放心,我们都明白。”雨降跟钟灵玉眨了眨眼。 主仆几年,早有默契。钟灵玉的言外之意她们哪有不明白的?往后钟家大房要到府城来发展,那么买通几个通判大人府上的下人就很有必要了。她们也不害人,但防人之心不能无啊。要是孙家人对小姐起了什么坏心思,总得提防一二不是?官场上的消息,也能知晓一些。 钟灵玉则在想另一件事。 雨降她们打听出来的消息,算是让她摸到了一点孙老太爷的脾性,这于她而言很重要。 孙老太爷,似乎对逝去的妹妹感情很深,甚至移情到了她的身上,似乎看起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但从柯氏和孙学淼这两件事看来,他骨子里却是个以利益为上的。她真要把钟家大房生意与孙家相捆绑,大家利益一致的时候或许会处得好。可一旦有了利益冲突,钟家大房定然没有好下场。 她轻蹙着眉,在心里掂量着借力的事。 她拿出炒茶秘方所制的茶来卖,虽破了钟德清的局,让钟家大房在巴城暂时不会受到别人的欺凌,但也引起了别人的觊觎。她如今只能搬到府城来,庇护在孙老太爷的羽翼下。孙家这种看重利益的做法,倒是让她有些安心——只要她每年拿出些红利来,送给孙家,孙家必不会将她们当成寄人篱下的穷亲戚看待,日子会好过许多。且孙家是官家,注重名声,她的炒茶秘方已公之于众,且有钟德清在旁边盯着,孙家也不敢使手段侵占了她们的家产和炒茶秘方。如此一来,她们就安全了。 不过,孙家这种注重利益的性子,并不是一个能长久依靠的。来府城后,她还得再找个靠山才好。 “去给我拿件常服换上。”她站起来吩咐道。 虽然一会儿还得去孙老夫人那里吃午饭,但在屋子里坐卧起居,还是穿常服自在,一会儿出门再换回来就是了。 因出门只逛了两个店就回来了,此时离午饭时间还早,钟灵玉在屋子里看了半个时辰的书,春立这才伺候她换了衣服,往孙老夫人那里去。 一进正院大门,晓谷就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钟灵玉转头看她一眼。 晓谷急走两步,凑到钟灵玉耳边小声道:“小姐,廊下逗鹦鹉的那两个丫鬟不是孙家的。老夫人那儿可能来了外人。” 钟灵玉抬眼望去。 只见廊下那两个丫鬟,穿着雪青色衣裙,外加水蓝色褙子,衣料的质地看样子很不错。跟孙府丫鬟们的穿着完全不同。 而且钟灵玉知道,这些天她在屋里陪老夫人聊天时,立春在屋里伺候着,晓谷则在外面跟那些小丫鬟说话聊天,早跟孙府的丫鬟混了个脸熟。孙府每个夫人、奶奶的丫鬟,她即便不全认识,也知道个大概。她既说这两个丫鬟不是孙家的,那应该就不是。 很显然,老夫人跟前来了客人。看样子,还是个熟客。 她没有说话,抬脚上了台阶。 “钟小姐来了?”门口的丫鬟见了钟灵玉来,连忙打起帘子。 钟灵玉进去刚一站定,便看到屋里老夫人的下首处果然坐着一个中年美妇,四十来岁年纪,容貌秀丽,眉眼间跟孙老夫人长得有些相像,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首饰虽不特别繁杂,质地却是上乘,透着一股隐隐的奢华。 最让她吃惊的,则是屋里还站着个男子。大概是听到丫鬟的传报,此时屋里人都往她这里看来。而与她视线正巧相遇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他不是别人,正是在松萝山上偶遇的姓何的公子,名叫何道安。 第九十二章冷眼相待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何道安大概也很意外在这里看到钟灵玉,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叫了一声:“钟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咦,你们认识?”屋里的人也都吃了一惊。 而听到何道安的称呼,那中年美妇眼睛顿时眯了一眯,看向钟灵玉的目光便带上了审视与防备。 钟灵玉没有说话,走进去先给孙老夫人等人施了一礼,又朝何道安福了一福身,这才解释道:“三表哥去巴城吊唁时,闲着无聊跟我那弟弟到茶园走走,路上遇见何公子。我便也在茶园处见过何公子一面。” “对对。”何道安赶紧道,“我跟易公子乘马车上山,路上泥泞,我们的马车陷到烂泥里,多亏学文表弟跟钟少爷路过那里,帮了我们的忙,这才把马车从烂泥里抬起来。当时天色已晚,我们便去钟家茶园借宿,钟小姐出来跟我们打了声招呼,故而见过面。” 他一面说着,一面忐忑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生怕母亲当面撂脸子,让钟灵玉难堪。他说要娶钟灵玉,只是他单方面的意思,钟灵玉什么都不知道。自家母亲要是当众发作,他非尴尬死不可。 知子莫若母,何大夫人哪有不知道自家儿子在想些什么?如果能说话,她指定啐儿子一口:当着众人的面,老娘要是把这层窗户纸捅破,那不是成心把何道安跟钟灵玉捆绑在一起么?她有那么傻? 因此她只冷着脸,看都不看何道安一眼,兀自端起桌的茶盏,慢慢地品起茶来。 见得母亲如此,何道安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孙老夫人哪知道这么些眉眼官司?她听了何道安的话,对何大夫人笑道:“可见这天下就是小,走哪儿都能遇上熟人。文儿回来也没跟我说。那小子就是个闷葫芦,整天就知道看书,都看成书呆子了。” 何大夫人笑着对郭氏道:“可见三嫂是个有福气的。你啊,就等着凤冠霞帔,跟娘一样做诰命夫人吧。” “妹妹还是那么爱说笑。”一向沉默寡言的郭氏被何大夫人说得眉开眼笑,“就我们文儿那呆样儿,能考个举人我就念阿弥托佛了,哪里还敢奢望凤冠霞帔?我可没老夫人这般福气。” 孙老夫人见钟灵玉仍立在那里,跟何道安一左一右地站在屋子中间,赶紧朝她招了招手,指着那中年美妇对她道:“这是你表姑太太,我亲闺女,嫁到了何家。”又指了指沈元嘉,“这是她儿子安儿,你该唤他一声表哥。” 钟灵玉忙给何大夫人见礼:“灵玉见过表姑夫人。”又对何道安福了一礼,唤了一声“表哥”。 照着平常寒喧的套路,何大夫人此时应该跟钟灵玉聊聊她亲祖母孙氏的事,表示一下她对那位姑姑还有印象,再说两句场面话。可她却什么也没说,不冷不热地对她身后的丫鬟挥了挥手,那丫鬟从袖袋里掏出个荷包来,送到钟灵玉手边。 何大夫人这才要笑不笑地道:“几个银裸子,拿着玩儿罢。” 说完,不待钟灵玉行礼道谢,她便转头向孙老夫人道:“娘,我明天要去京城,你有什么要带的没有?尽管跟我说,我叫人给你捎回来。” “我老太婆还有什么要带的?不用。吃的穿的我都不缺。”孙老太太回道。说完又好奇地问,“你去京城做什么?” 众人都坐着,唯有何道安和钟灵玉站着,何道安大概不自在,又担心母亲看到他跟钟灵玉一对壁人似的站在那里碍眼,转头想法子敲打钟灵玉,赶紧自己找张椅子坐了。白氏是个周到人,见到老夫人忙着跟女儿说话,没空招呼钟灵玉坐下,连忙朝她招招手,“玉儿,来,坐你妹妹这边。” 孙学淼不情不愿地将位置挪了挪,给钟灵玉挪了个上首的位置出来。 钟灵玉这才得以坐下。 那边何大夫人已笑着道:“这不是安儿那没福气的未婚妻去世满一年了,我得再给他张罗亲事吗?他祖父说了,京上有好几家女孩儿不错,让我去看一看呢。” 白氏听闻,眼睛顿时一亮。 孙老夫人很是明白大儿媳妇的心思。她笑瞥了白氏一眼,这才对何大夫人道:“既如此,你顺便也帮你侄女儿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淼儿都十五岁了,再也拖不得了。” 孙学淼见话题一下扯到自己身上,顿时羞红了脸,低下头去。 何大夫人显然是知道孙学淼拖到十五岁没订下人家是什么原因。她手里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道:“大嫂要求高,我可不敢打包票能张罗上她瞧得上眼的人家。”眼见得老母亲脸上的笑容沉了一下,她这才不紧不慢地补充一句,“我尽力吧。” 白氏赶忙笑道:“我哪有什么高要求?不过是家境殷实且和睦些罢了。妹妹在京城认识的人多,巴结讨好妹妹的人更是不少,能帮淼儿张罗一门好亲事的,也只有妹妹你了。”说到这里,她还不满地朝柯氏那边瞥了一眼。 柯氏像是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地低着头喝着茶,根本不往白氏和何大夫人那边看。 何大夫人见得娘家大嫂奉承自己,心情顿时好了起来,笑容满面地道:“大嫂且放心,淼儿也是我侄女儿,有什么好亲我还能忘了她不成?只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 “如此我就先谢过妹妹了。”白氏笑道。 这说话的功夫,已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一个婆子从外边进来,走到孙老夫人跟前低语了两句,孙老夫人便道:“有话待会儿再说,咱们先吃饭吧偏厅已把饭摆上了,再不吃就凉了。” 说完,她大概是舍不得外孙,又慈爱地对何道安道:“安儿难得过来一趟,要不就在这儿一块吃吧,别去外院了,反正你几个妹妹都不是外人。” 何道安还没说话,沈大太太便嗔怪道:“娘,您怎么还把他当孩子?他都十七岁了,早就是大人了。要是被爹知道他不守规矩,非得把我传去教训一顿不可。您老人家舍不得外孙,却舍得你女儿被责骂呀?” 第九十三章尴尬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笑了起来。白氏看着何大夫人笑着打趣道:“老夫人这是太疼妹妹,要给妹妹跟老太爷亲近的机会呢。” “哼哼,这种机会我可不敢要哪。”何大夫人笑哼道。 “行了,就你这张嘴呀,谁说能得过你?”孙老夫人轻拍了女儿一下,转头对何道安道,“行了,安儿,你也别为难了,且去前头跟他们那些男人吃饭去吧。跟我们女人家家吃饭,想来你也不自在。” 何道安如蒙大赦,深深作了个揖:“外孙告辞。”说完没等老夫人再说话,就一溜烟地出去了。 白氏笑道:“你们看看安儿,走的那叫一个快哟。” 众人又笑了起来,气氛一下子欢快了起来。 白氏和何大夫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孙老夫人,起身去了偏厅。 进了偏厅,白氏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跟孙老夫人耳语了一句,孙老夫人“哎哟”了一声,道:“差点把她母女俩给忘了。”又吩咐婆子,“快去把五姑太太和悦儿叫来,大家一块儿吃饭。” “五姑太太?是谁呀?”何大夫人扶着孙老夫人坐下,自己也坐在她的左手边,随口问道。 “你不认识。”孙老夫人道,“是宗族那边的亲戚,她爷爷跟你爷爷是堂兄弟。” 这亲论起来就远了。 何大夫人好奇地问:“她来干嘛?打秋风?” 孙家族人不少,但有出息有地位的,也就她们这一支。亲戚们来打秋风,是极常见的事情,何大夫人没出阁前,没少见到这样的亲戚。 “就是平常亲戚过来走动走动。”当着柯氏的面,孙老夫人也不好说得太清楚,只能含糊说道。 白氏怕大姑子还问下去,让大家尴尬,连忙把话题岔开:“妹妹,你想给安儿说一门什么样的亲事?” 这话题一开,何大夫人就高兴起来:“我们安儿的大伯母,说看好了好几家的女孩儿,有太医院李郎中家的孙女,甚至啊还有鸿胪寺少卿家的侄女,钦天监监正大人家的女儿呢!这不,我明天去京都,就是想去看看这几家女孩儿。” 说完这话,她有意无意地还看了钟灵玉一眼。 钟灵玉哪里知道何道安对自己起了心思,而且还跟何大夫人说要让何大夫人去她家求亲,引得何大夫人对她有了误会?她只是觉得这位何大夫人说着说着自己儿子的亲事,却忽然抬起眼来看一眼她,十分莫名其妙。 不过她也没多想,只以为何大夫人觉得她长得不错,挑儿媳妇时可以做一个参照物。 白氏显然跟钟灵玉想到这一块去了,也跟着看了看钟灵玉。不过何大夫人挑儿媳妇,钟灵玉又是个未婚女子,且尚未订亲,实在不好拿她打趣,便没在这事上做文章,只笑道:“这些人家都是极好的呀!可见安儿他大伯大伯母在京城过的不错。唉,我们那时候……”她瞥了瞥柯氏,没有再说下去。 可厅堂里的人都明白她什么意思。柯氏的父亲是吏事,名议上是朝庭的正经的官,可说白了,不过是给皇帝干杂活的,实在没什么身份地位。偏这样的人,这么些年没能帮上孙家一点忙,如今还得罪了三皇子遭了大祸,把他们孙家给顺带连累了。这样的媳妇,让哪家娶了都得直叫晦气。 柯氏也听出了婆婆话里的意思。她紧紧抿着嘴低下头去,抓着手帕的手指已然骨节泛白。 钟灵玉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直摇头。 何大夫人所说的这些人家比起柯氏父亲的地位是好上十分之多,3但要给看起来很富有的何家做靠山是远远不够的,不过何家应该也是和孙家一样在京都搭个线(钟灵玉不知道何家是皇商),但是在钟灵玉眼里这些官员还不能入她的眼,她想要的靠山要更强大。 她这番心里的想法,如果被屋里的人知晓,定然要被嗤笑,说她不知天高地厚。 要知道,屋里这些人中,孙家一家都是官宦家女眷,何大夫人现在出嫁了,但嫁的何家也不简单,这皇商可不是普通的商家,能量比孙家还大。可钟灵玉是个什么人?在她们眼里,钟灵玉不过是一个从乡下来的一个小茶商家的小女孩,而且家里才刚刚没了顶梁柱,根本没什么身份地位可言。能善待她,不过是看在孙老太爷对他妹妹还有独特的情感的面上。就这样的人,还敢看不起连她们都要攀附的京都官员? 就在这时,门口的丫鬟来禀道:“五姑太太和余小姐来了。”随即她掀起了帘子,五姑夫人跟余悦走了进来。 因着有了何大夫人,屋子里又是一阵介绍寒喧。 何大夫人对五姑夫人不太看不得上眼,冷淡淡地应付了两句便坐了下来。管家娘子们见状赶紧吩咐上菜。 这时候钟灵玉第一次觉得孙家这个“食不言”的规矩十分之好,避免了大家许多的尴尬,否则此时大家还得推让招呼一番,端的麻烦。可五姑夫人却被这规矩弄得苦不堪言。她娘家条件就不怎么好,嫁的也是小户人家。那小户人家哪有什么规矩?邻居的婆子媳妇不端着碗到你家窜门就已不错了,哪有什么食不言的说法? 因此,她想说几句话称赞孙家的菜做得好的,可屋子里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她没敢张口。偏这时候余悦吃饭又发出了碗碟碰撞的声音,引来了大家的瞩目,臊得余悦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五姑夫人便觉失了礼,涨红了脸讪笑道:“我们小门小户的,礼数不全,让大家见笑了。” 孙老夫人在丈夫没发迹时,也是从五姑太太这样的境况中走过来的,十分体谅她们母女两人的窘迫情形,便笑呵呵地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们以前也是不讲究的。只是出去参加宴会时,礼仪不好容易被人笑话,丢了我们老太爷的面子,这才注意起来的,不碍事。” 第九十四章欲娶回孙家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说着,她又说了一个官太太的笑话。 那位官太太的丈夫,也是新晋的举人,因着年纪大了,都六十多岁了,身体也不好,便没有了继续科举的想法,只想安安稳稳找个事情做,让儿孙们好好念书,继承他的志向,因此去府衙做了个文书。有一次知府夫人宴官,也请了那位举人娘子,结果吃饭的时候,满屋子都是那举人娘子吧唧嘴的声音,叫其他夫人都看了笑话,把那位文书臊得第二天称病不敢到衙门来做事。 老夫人要在吃饭时说笑话,为亲戚解围,大家自然捧场,听完故事后大家象征性地笑了一番。不过笑完后屋子里随即又静了下来,大家各自安静地吃饭,不发一语。 余悦这一回再也不敢不小心了,轻手轻脚地把丫鬟布到她碗里的菜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箸子,显然是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敢再像刚才那般丢人了。 钟灵玉却不管那么多,从容吃过了饭,又陪着回到厅堂里喝了一杯茶,便告辞回客院去。 何大夫人等钟灵玉离开,五姑太太母女两人也识趣的告辞而去后,这才对孙老夫人道:“母亲,我扶你回屋吧,我们母女俩说说话。” 白氏和郭氏便知她有私房话要跟老夫人说,也没跟着,送了老夫人回房后便离去了。 “怎么?这次上京有什么不妥?”孙老夫人还以为何大夫人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不是。”何大夫人摇摇头,看看丫鬟们都识趣地退了出去,这才压低声音道:“母亲,那钟小姐是个什么样人?你给我说说。” 孙老夫人疑惑地看了女儿一眼:“怎么了?她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哼。”何大夫人冷笑一声,“我家安儿说不要京里的官家小姐,要娶钟小姐为妻呢。” “什么?”孙老夫人大吃一惊,满肚子的不可思议,瞪了大眼睛问道,“怎么会呢?他们两人……难道,在巴城时安儿就被玉儿勾引了不成?” 何大夫人虽然看不上钟灵玉,也气愤自己儿子竟然生了那样的念头,但不至于黑心到让钟灵玉来背这罪名的地步。 她摇摇头道:“那倒不是。”遂把何道安跟她说的事情细细地跟母亲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说,她那炒茶的方子值不少钱?”孙老夫人吃惊道。 “还行吧。”何大夫人作为皇商家的媳妇,还真没把钟灵玉那点家当放在眼里,懒洋洋在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道。 何老夫人也知道自己女儿眼界高的很,她说“还行”,在一般人眼里就是“相当不错”。 她心里顿时盘算开了。 孙家的情形,别人不知道,她作为孙家老夫人,哪有不清楚的? 外头人看着孙老太爷当着通判,二儿子也做了县令,便觉得孙家不是个缺钱的主。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孙家缺钱,而且是很缺钱。 孙老太爷虽说六十了,可身子骨好,还有进取心,总想着再进一步。要是子孙不能干倒也罢了,他能走多远走多远,尽量在现任位置上多捞些好处,为子孙们积攒点钱财,也是好的。可二老爷却是个读书的料,不过四十岁就中了进士做了官。为着子孙计,也为了让自己走得更远一些,好为儿子铺路,陈老太爷在任上可不敢使劲儿贪墨。拿着那么点儿俸禄,好做什么? 可想要升官,光只清廉能干不行,还得有银子奉承上官。这下不光是孙老太爷得花银子打点,二老爷那儿也得打点,这花的银子,可就没个数了。 为着这些,孙家不得不跟商户联姻,让庶子孙成越娶了商家女,让女儿嫁给了何家。商家所陪的丰厚的嫁妆,以及丰厚的聘礼,能让孙家好过不少。 因此,听到钟灵玉这炒茶的方子值钱,甚至能让巴县县令及有钱有权的人家都动心,孙老夫人不由也动起了脑筋。 她们即便喝上了钟灵玉的茶,也没想到这一块儿去。当时还想着让钟灵玉做长房大少爷的贵妾,后来因着她长得太像她祖母,孙老太爷不愿意看到一个酷似妹妹的女孩儿作妾,被正妻苛责欺压,这才发了话,让这门亲事作罢。现在听到了这消息,老太太自然不会再让钟灵玉作妾,但是,作妻却是可以的呀! “你看,让文儿娶了她,如何?”孙老夫人压低声音道。 孙学文虽是个读书人,但他的爹是陈家庶子,他娘是商户,地位比大房、二房都低。钟灵玉虽然手里有个值钱得让人觊觎的炒茶方子,可终不过是个丧了父的商家女。孙老夫人舍不得让自己的亲孙子去低就她。 何大夫人的目光闪了闪。 她正思忖着利弊,看看是让钟灵玉嫁给侄儿孙学文好,还是给自己儿子作妾好。 “母亲,文儿今年都十六了。那钟小姐可是要守孝三年的,三年后文儿就十九岁了。三弟家就文儿这么一个儿子,您就不怕越哥儿媳妇不乐意?” 何大夫人所说的越哥儿媳妇,就是孙成越的妻子郭氏。 “这个……”孙老夫人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个,经何大夫人这么一说,她顿时迟疑起来。 在这个家里,郭氏沉默寡言的,存在感很低,这其实是郭氏本身的性格所致,孙老夫人可没有打压苛待这个庶子媳妇的意思。要知道,孙家的几处产业全靠着孙成越打理。老二孙成远前段时间之所以能花大量银子去打点,想谋个好位置,可全靠着孙成远这么些年赚出来的银子。 也因此,孙学文即便是庶房的儿子,在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的地位也跟堂哥、堂弟们一样,这么个岁数还能到学堂里念书,而且还不谙世事。至于孙学淼欺负孙学惠,也是堂姐妹私下里的行径。当着老夫人和郭氏的面,孙学淼可不敢那么做。孙学惠受欺负的主要的原因还是受母亲的影响,凡事喜欢息事宁人,不愿意闹出来,给了孙学惠软弱可欺的印象。 第九十五章挑拨离间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何大夫人见母亲迟疑,又趁热打铁,继续道:“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您作祖母的,虽然也能给文儿的婚事作主。但越哥儿媳妇身为母亲,心里总会不大舒服吧?” 孙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 她是个睿智的老人,否则也不会对庶子和庶子媳妇这般和气。 “那我跟越哥儿媳妇说说看看吧。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她。” “嗯,您看着办吧。”何大夫人笑道。 又聊了两句,何大夫人就告辞出来。出了正院门口,她就吩咐道:“甘嬷嬷,你也许久没回家了,去看看吧。如果你嫂子问你话,你也可以把一些风声放出去,就说老夫人打算让文儿娶钟小姐为妻。” 甘嬷嬷曾是何大夫人的奶娘,原先也是孙家的家生子,成了亲生了孩子,就被孙老夫人看中做了何大夫人的奶娘。后来何大夫人出嫁,她和丈夫、孩子也当成陪房跟着去了何家。但她的老母亲还在世,哥哥、妹妹及他们的孩子也都还在孙家。何道安闹着要娶钟灵玉的事,她也听何大夫人抱怨过。 因此,听到这吩咐,她就明白何大夫人打的什么主意了,心领神会地道:“夫人放心,老奴知道怎么做。” “去吧。我先回何家去了,你吃过晚饭再回去也不迟。” “谢夫人。”甘嬷嬷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甘嬷嬷的兄长的女儿,就在郭氏房做二等丫鬟。这事根本不用甘嬷嬷自己上阵,她只在吃饭的时候透露点风声,到了孙成越跟父兄吃过饭回去,郭氏就已在房里垂泪了。 “这是怎么了?”孙成越一面换衣服,一面诧异地问道。 他是孙家唯一的庶子,虽说孙老夫人会作人,表面上从来把他跟两位嫡兄一视同仁,但内里的苦楚,唯有他自己知道。郭氏嫁过来之后,虽生性不大爱说话,心里却是个有数的,对他也嘘寒问暖,关怀倍至。孙成越尝尽了人情冷暖,赵氏的这份关怀,就尤其难能可贵。 也因此,他们夫妻两人的感情,倒比别的夫妻都要好,孙成越不要说妾,便是通房丫鬟都没有一个。所以成亲差不多二十年,孙成越膝下只有孙学文和孙学惠这一儿一女。 此时见得向来不爱跟人生气计较的妻子独自垂泪,他自要问个究竟。 郭氏却低头流泪,根本不理他。 他只得向郭氏身边的丫鬟询问。 丫鬟道:“竹叶她姑母跟着姑夫人回来了,晚饭的时候她透露了个消息,老夫人有意让三公子娶巴城来的那位钟小姐为妻。” 孙成越想了想,想起前几日还曾见过的钟灵玉。他走到妻子身边,坐下道:“那位钟小姐我见过。那日她跟着吴嬷嬷家的去给老太爷请安,一大屋子的男人,她的举止却十分从容,落落大方的。好像……”他蹙眉回想了一下,“似乎容貌也不错。而且听老太爷说起,她家境也不错。”他看向妻子,“怎么,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惹得你这么伤心?” 郭氏抽泣道:“咱们是庶房,你跟我一辈子都得为孙家当牛作马,这我也认命,不抱怨什么了。可咱们只有文儿这么一个儿子。他每日拼命地念书,只想有个功名,能让咱们这一房有个出头之日,不必时时看人眼色。可你瞧瞧,老太太为他挑的是什么媳妇?一个县里商户的女儿,年纪轻轻还丧了父。我自己是商户出身,没有看不起商家女儿的意思,我也不是觉得钟小姐不好。可万事怕比较。老太爷和老夫人,口口声声说拿咱们文儿跟兴儿、平儿一样看待,大哥、二哥也直说只要文儿念得去书,前途就包在他们身上。可你瞧瞧,他们给那俩孩子娶的是什么样的妻子,偏到了咱们文儿这里,就只挑一个商户?还不是把咱们这一房的人看得比他们要下贱吗?要知道,当初老夫人还有让钟小姐给兴儿作妾的意思,只是因着她长得太像姑母,老太爷不忍,才作了罢。哦,合着咱们文儿的妻子,就跟兴儿屋里的妾氏一个地位?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孙成越也知道妻子说的在理。沉默了一下,他站了起来:“我去跟父亲说说。” “回来。”郭氏赶紧喝道。 孙成越停住脚步,回身看着妻子。 郭氏腮边仍挂着泪:“咱们不过是道听途说,又不是正经听来的,你这样去说,算什么?再说,就算真是这样,你撇开老夫人去找老太爷,老夫人会怎么想?暗地里不要恨死咱们?” 孙成越是个生意人。做生意,讲究的是思维缜密,考虑周全。郭氏所说的道理,他又岂能不知?只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在妻子、儿子受委曲的时候,他不站出来,还能怎么办?孙老夫人是个精明人,嫂子白氏也是个厉害的,跟她们玩心眼,他还真没自信能玩得过这两个女人。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找父亲。孙学文虽是庶房的儿子,但他念书认真,先生也常赞扬他,考个秀才是没问题的。父亲又最欣赏认真读书的孩子。只要自己跟父亲说一下情,想来父亲不会为了个酷似姑母的那副容貌,就逼自己前程广大的孙子娶一个商家女吧? “为了文儿,就是让老夫人恨一恨又有什么打紧?反正从我出生起,她就把我跟我母亲恨上了。就算再恨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孙成越苦笑道。 郭氏怔怔地看着丈夫,随即大声哭泣起来。 孙成越走过去,把她抱进怀里,歉疚地道:“让你们跟着我受委曲了。” 郭氏拼命摇头,哭声却是停不下来,依在丈夫怀里足足哭了一盏茶功夫,这才抽抽咽咽地停了下来。 “就算……就算要去,也等老夫人明确提出了再去。”她道。 孙成越点点头:“都依你。你放心,我不会让文儿娶那商家女的。老夫人真要逼咱们,我就跟爹说我们搬出去。” 第九十六章秘密买茶园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郭氏大哭了一场,还有些缓不过劲儿来,鼻子不停地抽气。突地听到这话,她惊讶得连抽咽声都停住了,半张着嘴巴望着丈夫,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不想让你跟儿子、女儿受委曲。” ????????听到丈夫这贴心的话,郭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用手帕抹着眼泪,一面用拳头轻轻敲打了丈夫的胸口一下,嗔道:“你就会说好话哄我。”说着,破泣为笑了起来。 ????????见妻子笑了,孙成越松了口气,也笑道:“你还别不信,我要真说出这话来,爹和大哥、二哥都得来哄着我。这个家,没我赚钱来供养,凭着他们那点子俸禄,一家子得喝西北风去。” ????????“哼,可不是?”郭氏轻哼一声,脸上露出些许得意之色,“二老爷还想用银子打点挪地方,做梦!” ????????说完,她叹了口气:“不过那个话,不到万不得已,你是不能说的。一旦让老太爷和大老爷、二老爷起了疑心,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我知道。”孙成越用下巴抵着妻子的发顶,轻声道。 ????????说完这话,夫妻俩都沉默下来,再没说话。 ????????两人心里都明白,虽然孙老夫人和孙成谈、孙成远两兄弟需要他赚钱养家,但他同样也需要父亲和两个兄长的权势来做靠山。否则,即便他把生意做得再大,也会被人欺负和盘剥到破产。再说,他的生意之所以能做得这么顺,跟父亲的位置是脱离不了关系的,并不是他本身有多能干。 ????????夫妻俩偎依着,互相想着心思。 ????????忽然,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夫人,老太太叫您过去。” ????????郭氏倏然一惊,抬起眼来望向孙成越:“肯定是为了文儿的事。” ????????“你先去,老夫人问起,你就一口咬死了,说钟小姐要守孝三年,咱们就只有文儿这一根独苗,想让他早些成亲生子。”孙成越出主意道,“她要再逼,你就说不敢作主,需要回来跟我商量。到时候再由我去跟老太爷说。” ????????郭氏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人。刚才闹那一场,不过是心里委曲,想在丈夫这里得些安慰罢了。 ????????此时听得这话,她点点头:“夫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她站了起来,开了门叫丫鬟打水洗脸,又重新梳了头发,换了身衣服,这才往老夫人那里去。 ????????何大夫人此时已回了家,一进门就问下人:“大少爷人呢?回来没有?” ????????“回来了,少爷已回他院里去了。” ????????何大夫人点了点头,本来想让下人去唤他过来,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今天何道安见了钟灵玉,也没做出出格的举动来,想来还是把她的话放在心里的了。他好不容易息了娶钟灵玉的心思,她要是再三唠叨,他怕要生出逆反心思来。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把这事掀过去吧。 ????????何道安此时却没有心思想这些,他正跟个老农民似的,蹲在院子里看两个四、五十岁的男人炒茶。 ????????原来,今天塘流已从巴城回来了,还带回了两个高价买来的老茶工。因着何道安不在家,易颜也没等他,且顾不得下午的时辰不适宜采茶,立刻派了人去城郊的茶园里采了些鲜叶回来,吩咐两个炒茶工炒茶。 ????????何道安从孙家回来时,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烟熏火燎的,两个陌生男子正围着锅炒着茶,便知是炒茶工回来了,而且正在炒制松萝茶。他顿时大喜,屋子都没进,就蹲在那里等着茶炒出来。 ????????不一会儿,两锅茶几乎同时被炒出来了。 ????????“赶紧,试试味道如何。”何道安异常兴奋。 ????????易颜让人把茶叶拿到屋子里,再让墨竹烧了开水,沏了几杯茶上来。他跟何道安各一杯,两位炒茶工也每人一杯。 ????????作为炒茶工,品鉴茶叶的味道,也是很重要的一项功课。连茶的好坏都品不出,自然也炒不出好茶来。 ????????看着茶盏上随着热水的滋润,慢慢舒展开来的碧绿的茶叶,以及从茶盏里弥漫出来的淡淡的清香,还没喝下去,何道安,易颜和两位炒茶工都眼睛一亮。 ????????现如今,除了松萝茶和大方茶等几种大西大师创制的茶叶,其他的茶叶采用的都是蒸青的方式。 ????????所谓的蒸青,即是先把茶叶经蒸青或轻煮“捞青”软化后揉捻、干燥、碾压、造形而成。这样制出来的茶叶,几乎没有什么外香,且香气较沉闷,还带着一股子青气;喝起来涩味也较重。 ????????而松萝茶就不同,它采用的是炒制的方式,在锅里一面炒制,一面用手揉捻,这样茶叶的细胞壁被破坏,容易在沏泡的时候就幽香四溢,舒展开来茶叶的颜色也更偏向嫩绿,不像蒸青那般发沉;喝起来,味道更是鲜爽回甘,涩味比起蒸青茶叶来,几乎等于没有。当然,这说的是明前或雨前茶这样级别的茶叶。夏制茶、秋制茶,还是带着涩味的,只是比起蒸青茶来也大大降低。 ????????所以,松萝茶一经问世,就大受茶人们的喜爱。 ????????何道安和颜易自然是喝过松萝茶的,炒茶工们在松萝山上时常炒茶,松萝茶的味道,即便是远远闻到就知道几分好坏。所以此时这茶叶刚在沸水中舒展开来,他们就知道这茶错不了。 ????????他们急着品尝味道,不及说话,吹了茶盏两口,待茶汤稍凉些,便轻轻呷了一口茶。 ????????一股甘甜鲜爽的味道盈满了整个口腔。 ????????因着季节,以及刚刚炒制出来,还没有散去烟火气的缘故,这茶的味道虽然比前段时间所炒制出来的明前茶和雨前茶差了一些,但几人都知道,这就是松萝茶的味道。 ????????“哈哈,成功了。”何道安忍不住大笑起来。 ????????一向喜形不露言表的易颜,嘴角也不由得泛起了笑意。 ????????几个炒茶工也非常高兴。 ????????他们被何道安买来,算是绝了回巴城的路。如果此茶不成,何道安虽然许诺了仍会安排他们去别处做事,但受器重的程度,却是千差万别。而现在证实了离开松萝山,也能炒出松萝茶来,他们几人就能成为沈家茶园的元老和顶梁柱,往后的前程完全可以预想得到。 ????????放下茶盏,何道转头问颜:“去买茶园?” 第九十七章你有为她想过吗?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易颜点点头:“买茶园。”他垂下眼眸,看了手里清澈淡绿的茶汤一眼,目光深邃,“叫庞治兴去买,再去巴城多买几个炒茶工。” ????????庞治兴,是涪陵城里一个富商,亦是易颜线下的一颗棋子,跟何家一样,都是依靠在大皇子这棵大树下、为这个势力赚钱的。区别只是何家的生意做得大,庞家的生意只得算中上,在涪陵城不显山不露水。 ????????“是。”这一回不是何道安答话,而是站在角落里的一个中年男子。 ????????他是易颜身边的随从彪河,很少说话,平时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何道安知道,他的身份不一般。他是宫里出来的高手,保护易颜安危,还担任着易颜手下各种势力的联络事宜。 ????????看着彪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易颜这才转过头来,看了何道安一眼,见他两眼望着彪河消失的方向,似乎在愣神,以为他心里不痛快,便解释了一句:“这个生意,交给你们目标太明显,容易惹来麻烦。” ????????何道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哦,我知道,我明白的。” ????????他跟着何道安做事好几年了,自然明白易颜如此安排的用意。 ????????茶叶的利润丰厚,何家又是皇商,谁都知道他们傍的是大皇子。如果让何家做这个事,很快就能引起三皇子势力的注意。到时候,没等他们在茶叶这一项赚钱,就会有无数的明枪暗箭,让他们手忙脚乱。庞治兴则不同,他是暗子,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大皇子这一派的。而且他是普通商人,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由他来买茶园制松萝茶,要比何家更合适。 ????????说完那句话,何道安犹豫了片刻,终把刚才心里所思量的事说了出来:“你说,如果我把钟小姐娶回家,是不是对咱们的生意更有帮助?” ????????易颜一愣,抬起眼眸望向何道安:“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炒制大量的松萝茶固然利润丰厚,但一旦别人知道别处的茶也能制成松萝茶,那咱们就没有任何优势了。可用了钟小姐的炒茶秘方就不一样了,即便别人买了大量的茶园,跟咱们也没有任何竞争力。所以,我想向钟家求娶钟小姐。” ????????易颜怔怔的看着他,似乎半天回不过神来。 ????????何道安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脸有些微红。 ????????“你是因为她的炒茶秘方而娶她,还是因为你看上了她?”易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让人丝毫听不出他的情绪,但声音却比以往都低沉几分。 ????????“我……”何道安想说是为了秘方,可话到嘴边,他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我早已跟我母亲提过这件事了,被她骂了一通。我……我觉得她很聪明,长得也不错……” ????????易颜的眼神越发的深邃。他微眯了眼睛,久久不语。 ????????何道安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来,不解地望向他。 ????????“你母亲不会同意。”易颜的声调平平,似乎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可是……可是只要你说一句话……”何道安结结巴巴地道,眼里满是期盼。 ????????他跟易颜相处,看似言行随意,情同手足,不分尊卑,但这不过是两人打小的情份。只要涉及到大事,何家的一切,都得听从易颜的。要是何家不听话,或是不忠心,易颜挥手之间,就能让何家家破人亡。所以何道安的亲事,只要易颜去说一声,哪怕何大夫人再不愿意,也不会再反对。 ????????易颜清秀的眉头蹙了起来,声音越发清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亲事,是你家的私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何道安不甘心,还想用秘方的好处来说服易颜,便听易颜又道:“再者,你想过没有?你母亲不喜欢她,要是迫于我的压力不得不把她娶进门,你母亲会给她好日子过吗?拿了她的秘方,还让她日子过得艰难,你这不是喜欢她,而是害她。她失了父亲,被叔父欺负便已够可怜了,你还要让她更惨几分?” ????????何道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会护着她,但想想自家母亲的强势,那些话就卡在了喉咙里,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易颜又看了一眼:“你不是一直觉得她可怜,想帮帮她吗?只要把她拉进咱们的阵营来,既给了她靠山,不让人随易欺负了她去,又能获得她的炒茶秘方,岂不是一举两得?何必用卑劣的手段,用婚姻的形式获取秘方?这样做,你跟巴城那些求亲的人又有何区别?” ????????何道安一下子涨红了脸,他想说他跟那些人完全不一样。他是因为觉得钟灵玉好,才想娶她的;他想说他跟母亲说那些话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她炒茶秘方的事。可面对着易颜那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冽深邃的眸子,他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易颜不再说话,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他今天穿着一件石青色镶银边锦锻长袍,丰神俊朗,姿态悠闲儒雅。他身材本就修长高大,腿长脚长。虽步伐不徐不缓,转眼间却已消失在院门口。 ????????春日的阳光照射着庭院郁郁葱葱的树木,透过树缝,在地上留下斑驳的树影。微风吹过,一瞬间光影交织,如梦似幻,宛如一场春梦。 ????????…… ????????且不说孙老夫人如何试探自己的庶子媳妇,郭氏又如何用丈夫教的那番话来推脱,此时客院处钟灵玉这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正是那五姑太太的女儿余悦。 ????????“余姑娘怎的想着来我这儿玩?”钟灵玉亲手给余悦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笑问道。 ????????余悦打量着钟灵玉屋里的陈设,见似乎比自己住的屋子更精致华美,心里便有些不痛快,不过她脸上的笑容丝毫没变,看向钟灵玉的目光也唯有和善:“我母亲说,我跟钟小姐年岁相仿,又都在孙家作客,原该多亲近些,让我来拜访拜访你。” 第九十八章有贼?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笑笑:“我过两天一早就回去了,倒是没什么机会跟余姑娘相交了。” “我怎么听说,钟小姐要把家搬到府城来?”余悦尖尖的脸儿,面色没什么血色,显得有些苍白。不大的眼睛被这苍白的面色一衬,倒显得黑黝黝的,如两个深洞,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来。 “嗯,有这想法。”钟灵玉点点头。 “那可就不得了?往后您搬来,咱们还可以在一块儿玩呀。”余悦笑道。 钟灵玉颇有些好奇,问道:“余姑娘往后就住在这里了吗?真是这样,我往后来看望舅祖母的时候,倒可以经常跟余姑娘见面呢。” 余悦眨了眨眼,用手帕捂住嘴笑了一下:“这个我不清楚,全由老夫人和我母亲拿主意。” “噢~”钟灵玉点点头,没再说这个话题,指着茶盏道,“这是我家新出的茶,余姑娘尝尝。” 余悦端起茶饮了一口,点头道:“还真是好茶,回甘生津,清香扑鼻。” 两人聊了几句茶的事儿,余悦就起身要告辞离去。 “你是一个人来的?怎么不带个丫头?”钟灵玉见余悦孤身一人,不由问道。 “我家没丫鬟,孙府的丫鬟我也不敢麻烦,便一个人来了。没关系,我找得着回去的路。”余悦笑道。 “那哪行啊,外面黑黑的,你一姑娘家家,万一遇到贼人怎么办?”钟灵玉转头,“丁妈妈,你提个灯笼,送余姑娘回去吧。” 丁妈妈答应一声,拿了灯笼,随着余悦走了。 春立关了院门,随着钟灵玉往回走,一面不解地问道:“小姐,您说这余姑娘来咱们这儿干什么?难道真是闲得无聊,串门儿来了?” 钟灵玉也正纳闷呢。余悦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她一个人跑这儿来一趟,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话,是个什么意思呢? 两人进了里屋,钟灵玉正要吩咐春立给她把头发放下来,就听雨降在外间叫了起来:“小姐,不好了。” “什么事?”晓谷走了出去,皱眉道,“你这咋咋呼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别吓着小姐。” “不是我咋呼,是博古架上的汝窑美人觚不见了。” 钟灵玉和春立一愣,对视一眼,随即走了出去。 便见雨降和晓谷都站在博古架前,而博古架上原先摆放着的一个汝窑美人觚的地方空着,花瓶不见了。 “这……我下午打扫房子的时候它还在的。”至冬听见叫声,也从屋外进来了。 在孙家住着的这段时间,钟灵玉出门,身边只带两个人。今晚去孙老夫人处吃晚饭的时候,她就带了春立和晓谷去,留了丁妈妈看家。而雨降和至冬则去府上各处串门子,好打探些消息。 “待会儿问问丁妈妈吧。”钟灵玉道,“也许是她放哪儿去了。” 话虽这么说,但丁妈妈跟了庄氏那么些年,她是什么样儿的人,不光钟灵玉清楚,便是春立等丫鬟也知道。她绝不是手脚不干净的。而且,这博古架上的东西是孙府的,丁妈妈即便要收拾行李,也决不会把孙府的东西收到行李中去。 “会不会是余姑娘刚才拿的?”春立皱眉道。 几人面面相觑, 刚才余悦进来,至冬在里间给钟灵玉收拾床铺,晓谷则去提水沏茶,丁妈妈在里面给钟灵玉缝件小衣,只有春立和雨降跟钟灵玉在外间接待余悦。 “刚才她进来,围着咱们的屋子转了一圈儿。”春立回忆道,“当时小姐在沏茶,我怕小姐被烫着手,眼睛盯着小姐,没注意余姑娘。” “我倒是注意她了。她在博古架上前转了圈……”雨降眼睛一亮,叫道,“我想起来了,她还拿起一个花瓶来看了看,对,就是那个汝窑美人觚。” “这么说,那花瓶是余姑娘拿的了?”晓谷有些不敢置信,“她怎么……她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明目张胆的来,当着大家的面…… 正是如此,大家才丝毫不设防。 谁能想,来的人这么大胆子,当着她们的面偷东西啊。 “她一来东西就不见了,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是她偷的呀。一会儿要去她那边查出来,她怎么还有脸在这里呆下去?”雨降道。 “是啊,她没那么笨吧?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至冬疑惑道。 晓谷冷哼一声:“哼,估计是觉得小姐也是孙府的客人,还是远亲,丢了东西也不敢声张,只得吃下这个哑巴亏吧。” “那不行,必须得叫孙家人来好好查一查。”雨降的脾气是最火爆的,而且这些年因着钟灵玉强势,她都没吃过什么亏,完全不怕事。 春立和晓谷都没有再答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钟灵玉。 钟灵玉却没有立刻说话,而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是父亲钟德平教她的。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着急冲动是没用的,反而容易坏事。如果时间允许,坐下来静一静,理一理思绪,或许能更好的找到解决办法。 吹了吹茶盏里的茶叶,她轻声道:“你们觉得,余姑娘是那样没脑又贪婪的人吗?” 春立和晓谷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吧?” 虽然她们跟余悦只见了两面,时间极短,没办法好好了解余悦的秉性。但这些年她们跟在钟灵玉身边,也见了不少人,又跟着自家小姐得了老爷钟德平的教导,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两分的。那余悦看上去娇娇弱弱的,说话轻声细语,极婉约娴静的样子,但那眼珠子却灵活得很,眼里冒着精光。她这样的人,贪心或许有,没啥见识也有可能,但要说没脑子,春立和晓谷却是不信。 没脑子的人,还能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地把东西偷走?那岂不说明她们比余悦更没脑了吗? 钟灵玉又问道:“要是咱们现在大张旗鼓,说是余姑娘偷了东西,把孙府人都惊动了,结果会如何?” 春立正要说话,钟灵玉却制止了她,指着雨降道:“你来说。” 雨降眼睛睁得老大,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我说?” 第九十九章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点点头,??以往遇上事,如果钟灵玉不在,都是春立和晓谷拿主意,雨降只有听从命令的份。这次小姐指名道姓地让她说。 她知道这是考校自己的意思,她也想争口气,免得自家姐姐成天说她没脑子,做事冲动。 ????????雨降不是个笨人,反而很聪明只是平时不大愿意动脑子想事情。这会子想要争口气,便好好把事情梳理了一遍,这才开口道:“小姐,奴婢觉得咱们不应该把这事闹出去。一个花瓶,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那余姑娘偷了东西,定然不会堂而皇之地拿回去,肯定会先藏起来。咱们要闹起来,再查到她那儿去,要是查不出花瓶,岂不是显得咱们冤枉了余姑娘? 到时咱们不光没出气,反而要给她陪礼道歉。更重要的是,给孙府的印象也不好,觉得咱们是没事找事。毕竟一个花瓶,值不了什么钱。这样闹出来,反倒让人觉得咱们小家子气。” ????????她顿了顿,又觉得这样放过余悦不甘心,气势汹汹地道:“那位余姑娘,她也跑不了。她不是要嫁进孙家来做妾吗?往后咱们搬到府城了,还愁找不着机会整她?实在不行,找机会让人打她一顿,也不是什么难事。” ????????晓谷听到她前面的话,还十分欣慰,觉得自已这个妹妹终于长大了,知道遇事动脑子了。可见到后面两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给了雨降脑瓜来了一下:“还打她一顿?你是小混混吗!” ????????自己说了这么一大通有见识的话,不光没得表扬,反而被弹了脑袋,雨降捂着脑门,眨巴着大眼睛十分委曲地看着钟灵玉,语气也可怜巴巴地:“小姐,我姐她欺负人。” ????????晓谷一瞪眼,还要再给她两下,钟灵玉却开口了:“雨降分析得好,晓谷,你拿一百钱给她,算是赏给她的。” ????????晓谷顿时傻了眼。可她又不敢违背钟灵玉的命令,只得又瞪了妹妹一眼,转身去拿铜钱。 ????????雨降却得意了,冲着晓谷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过身来赶紧给钟灵玉行礼:“谢小姐。” ????????钟灵玉摆摆手:“一会儿丁妈妈回来再问她一下,别冤枉了好人。” ????????“是。”四个丫鬟齐声应了一声。 ????????余家母女所住的客院,离钟灵玉住的没隔多远,不到一盏茶功夫,丁妈妈就回来了。 ????????钟灵玉问及汝窑美人觚的事,她这才愕然地看向了博古架,道:“余姑娘来之前,我还看到它在架子上呢。”说完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刚才余姑娘出去的时候,手上并没有拿着东西,怀里和袖子里也不可能有,她刚才还摘了花呢。” ????????那汝窑美人觚也有一尺来高,半尺来宽,再如何也不可能装在怀里,否则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如果装在袖袋里,那非得用另一只手捧着才行,否则袖子根本承受不了这个重量。 ????????钟灵玉想了想,对几个丫鬟道:“你们去院子里好好找找,看看她是不是放在了哪个角落。手脚轻些,别让紫豆她们知道。” ????????钟灵玉带着四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来孙府做客,孙家自然不会只让这五人伺候钟灵玉。春立等人一看就是一等大丫鬟,平时是不做粗活的,丁妈妈的身份更是钟灵玉屋里的管事妈妈,除了伺候钟灵玉,什么活儿都不用做。打水、端菜、打扫卫生,还得用到孙府的粗使丫鬟和婆子。因此这个院子里,还住着孙家的两个丫鬟和两个婆子。 ????????而紫豆,就是从陈老太太院里拔过来的两个二等丫鬟中的一个,另还有一个丫鬟叫红豆。 ????????“为什么不让紫豆她们知道?咱们也不闹到孙老夫人和大夫人那里去,让紫豆她们一块儿帮找,就只说那个汝窑美人觚不见了其他的不说。今天是紫豆打扫的屋子,她是知道那花瓶下午还在的。咱们担着名声和责任,也不可能偷那东西。而这屋子,只有余姑娘来过,紫豆她们定然会猜想是余姑娘拿去了。借她们的口把这事传出去,让余姑娘得到她应得的名声,不也是报了仇了吗?”晓谷不解地道。 ????????“对啊,小姐,就照姐姐说的做吧。”雨降拍手叫了起来。 ????????钟灵玉却摇摇头:“不用。你们照着我的吩咐做就行了。” ????????“是。”四个丫鬟答应了一声,转身准备去寻找花瓶。 ????????雨降忍了忍,还是在临出门前问了钟灵玉一句:“小姐,她不可能把花瓶留在院子里吧?要真是这样,明天早上紫豆她们打扫院子就看见了。她图是什么呀?” ????????“是啊。”丁妈妈不禁也满肚子疑问。 ????????钟灵玉笑笑:“等你们找到了,我再跟你们说。” ????????雨降只得出去了。 ????????钟灵玉这才对丁妈妈道:“咱俩在屋里也找找。”说着便站了起来。 ????????“姑小姐且坐着吧。这屋里就这么大,老奴一下子就转完了。”丁妈妈却摆摆手,在屋子里四处转了起来。 ????????钟灵玉也没勉强,从桌上拿过一本书,借着桌上的烛火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丁妈妈把屋子看完了,走过来正要说话,就听春立等人进了屋子,至冬手里还拿着个花瓶。那花瓶白里透青,釉色透亮,正是所丢失的汝窑美人觚。 ????????“在哪儿找到的?”丁妈妈惊讶地叫道。 ????????“在台阶旁边的灌木丛里。”雨降气愤地道。 ????????“呃。”丁妈妈的脸上有些尴尬,“余姑娘下台阶时,问我住在哪个屋,我朝咱们住的地方指了指,一时没在意。估计她就是那时放的花瓶。” ????????“谁能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呢?算作是谁,也不会拿她当贼一样防着。”钟灵玉叹息道。 ????????“小姐,您快说说,为何余姑娘偷了东西又不拿走,反而藏在咱们院子里?而且,小姐为何又不让紫豆她们知道?”雨降是个急性子,此时见钟灵玉和丁妈妈没聊到点子上,忍不住又问道。 ????????“是呀,小姐。”至冬也十分好奇,睁着大眼睛望着钟灵玉。 第一百章阴险的四人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接过花瓶,看了看,顺手放在桌上,道:“她大概是不想作妾,却又抗拒不了家里的安排,便想借咱们的手达到目的。” 雨降听了更是一头雾水:“可今天这事,跟她作妾有什么关系?” 钟灵玉眼睛眯了眯,笑道:“大概今天在老夫人处,她看出了我不是一个肯轻易受气的人,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你们想啊,她一来,我屋里的东西就不见了,我又是个不肯吃亏的人,会不会闹起来呢?就算不大张旗鼓,也会采取刚才晓谷所说的办法,通过紫豆她们的嘴透露出去,说是她偷的东西吧?这些话传到老夫人和大夫人耳里,结果会如何呢?” “那自然是嫌她品行不好,不纳她作妾了。”雨降接话道。 钟灵玉点点头:“就是这样。” 晓谷想想自己还自以为聪明,结果差点就着了别人的道,不由有些闷闷不乐,噘着嘴问道:“可小姐要是选择不闹起来呢?” 钟灵玉一摊手:“她也没半点损失不是?” “她就不怕得罪了小姐吗?”至冬气鼓鼓地道。 “呵,我不过是个小地方来的商家女子,没权没势的,得罪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钟灵玉冷笑道。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春立问道。 她们是后日才离开孙家,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时候,要给余悦挖坑,完全来得及。 “她不是不愿意作妾吗?那么让她给孙大少爷作妾好了。至于咱们,有机会给她增加点名声,那就顺手而为;如果没机会就算了。往后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机会找大奶奶合作一把。” “嘿嘿,奴婢会跟大奶奶的丫鬟好好相处的。”雨降笑嘻嘻地道。 几个丫鬟都笑了起来。 丁妈妈看了,只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她怎么感觉这几个丫鬟的笑容有些阴测测的呢?看来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小姐。光是这几个丫鬟,就够人喝一壶的了。更不说还有小姐这么聪慧之人。 …… 孙家正院里,孙老夫人沉着脸坐在椅子上,脸色十分不好看。 雨吴嬷嬷轻手轻脚地上前将凉透的茶倒掉,换了新沏的上来,便又退到旁边去站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看看,这就是庶子媳妇。不管我对她再好,终是不跟我一条心。”孙老夫人突然开了口。 屋子里除了孙老夫人,就只有吴嬷嬷一个人,这话明显是对她说的。 她叹了口气,应和道:“可不是。有哪家婆婆对媳妇这么好的?而且还是嫡母和庶子媳妇。这三夫人太不识好歹了些。” 她伺候孙老夫人多年,最知道老夫人的脾气。她在气头上时,必须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否则就会激起她更大的怒火。 果然,听了这话,孙老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些。她伸手端起茶盏,拔了拔上面的浮茶,又吹了两口,这才放到嘴边饮了一口。茶汤特有的清新香气挟裹着鲜爽甘甜的滋味,润泽了她由于上火而感觉干燥的心,她的心情顿时舒缓下来。 她慢慢又饮了两口茶,然后端着茶盏半眯着眼睛出了一回神,放下茶盏,她吩咐道:“让人叫老太爷过来。” 孙老太爷里除了她这个妻子,还有两位姨娘。如今他老了,倒不大往姨娘屋里去,不过也不大回后院,而是住在前院的书房里。孙老夫人这边有事要跟他相商,就得派人去前院把他叫回来。 “是。”吴嬷嬷应了一声,退出了门去,招了小丫鬟来,交待了一声。站在廊下看着她跑出门去,她也没有立刻回返屋里,而是站在廊下思索了一番,这才转回屋子里。 她虽是老夫人面前得用的人,但平日里很少再伺候老夫人起居了,都是在外面帮着打理一些事务。今天孙老夫人要跟郭氏说孙学文的亲事,借口说她了解钟灵玉的为人,叫她来也劝郭氏一劝。为此,刚才在说起这门亲事时,屋里头除了孙老夫人和郭氏,就只留她一人在旁边伺候。 可孙老夫人的用意,真是只叫她劝郭氏一劝吗?她是老人精,又伺候了孙老夫人这么些年,孙老夫人的心思她哪有猜不出来的?无非是还有另一层用意罢了。 想明白这些,她进了屋后,又给老夫人添了点茶水,便笑道:“老夫人,三夫人既不愿意这门亲事,估计您叫了老太爷来也没什么用。毕竟这事,还得作母亲的同意才行,婆媳相处的时间比夫妻还多呢。三太太不同意,即便娶了钟小姐进门,也终归不大愉快。不如,老奴去钟小姐那里,把这意思跟她透露透露?咱三少爷长得又好,念书也认真,又是咱们这样的官家门第,钟小姐对这门亲事高攀都高攀不上呢,哪有不愿意的道理?依她的手段,没准就能讨得了三夫人的欢心。到时候,三夫人就得转回头来求您到钟家提亲去呢。” 孙老夫人将吴嬷嬷留下,就是这个意思。此时见得她主动提及,心里顿感舒服。 她道:“行,你去说说。到明天我再留她一留,让她多住些日子。”顿了顿,她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吴嬷嬷一眼,“其实这事吧,要是文儿自己愿意,郭氏同样没话可说。” “老奴明白。”吴嬷嬷自然知道孙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有些鄙视。不过她是下人,对钟灵玉的印象再好,也得照主子的吩咐行事。 “天都黑了,老奴担心钟小姐早睡,那现在就过去了。” “去吧。”孙老夫人挥挥手。 吴嬷嬷当即叫了一个小丫鬟,提着灯笼跟在她身后,一起去了钟灵玉所住的客院。 在灯下看书、绣花容易坏眼睛,钟灵玉向来不敢这样行事,天黑之后不久就会睡下。这会她早已洗漱完毕,脱了外衣准备睡觉了。听得出去开门的夏至嚷声说吴嬷嬷来了,她忙在春立的伺候下换了外裳,出到外间。 吴嬷嬷见钟灵玉散着头发,便知她已睡下了,忙自责道:“哎哟,因着心里有事,老奴都没注意看时辰,耽误小姐睡觉了。” “没事,时辰还早,我只是没事,这才先到床上躺躺。”钟灵玉笑道,又吩咐丫鬟,“给吴嬷嬷上茶。” 晓谷等丫鬟哪里需要吩咐?早已沏了茶上来,放到桌上。 第一百零一章不是良配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看吴嬷嬷坐下来了,才问道:“嬷嬷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嗯。”吴嬷嬷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盏,拔了拔茶叶,却又不喝,盯着茶盏犹豫了一下,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钟灵玉,“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我知道吴嬷嬷对我好,你既然这么晚来,这事定然不小。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经得住事。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钟灵玉笑道。 吴嬷嬷叹了口气,把茶盏放到桌上,道:“可不是,自打在孙府,我见着你行事,心里就喜欢得不行。不是当着面奉承小姐,老奴我也跟着老夫人见识过不少的大家闺秀,可像小姐这般的容貌、品行,还真找不出几个。” 钟灵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嬷嬷这话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吴嬷嬷笑笑,盯着钟灵玉,把声音压得极低:“不光是我这样说,便是老夫人也这么认为。刚才老夫人叫了三夫人去,说要有意把小姐许配给我们家三少爷呢。” “啊?”在旁边竖着耳朵的雨降发出一声低呼。 晓谷忙掐了她一把,又用力地瞪了她一眼。 雨降也知道自己的行径不妥,咬了咬嘴角,赶紧退到灯光的阴影处,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钟灵玉却没空责怪雨降,她被吴嬷嬷说的这消息吓了一跳。 吴嬷嬷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表情变幻莫测,有不可思议、有思索、有隐忧,似乎就没有欢喜的情绪,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劝道:“小姐,我们三少爷你是见过的,生怕敦厚良善,性子也好。一心专注在书本上,屋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以他的聪明和家里的条件,考个功名是不在话下的,没准以后也跟二老爷一样,考上进士做大官呢。你嫁了他,有的好日子过。再者,孙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因着你跟逝去的姑太太长得相像,老太爷对你是另眼相看,定然不会叫人给你受了委曲去。三老爷、三太太虽说是庶房,但要老奴来说,他们是庶房对姑娘才有利呢。至少三太太不敢在你面前摆架子不是?她也是商户出身,也没得看不起你身份的资格。嫁了孙府,这涪陵府一府六县里,还有谁敢找钟家大房的麻烦?这样好的亲事,小姐可别犯糊涂,往外推了。” 钟灵玉低下眼睑,咬了咬嘴唇,问道:“这件事,三夫人怎么说?” 吴嬷嬷神情一滞道:“三夫人……嫌小姐还得守三年孝。三房就三少爷这么个独子,她想让三少爷早些成亲继香火。”说着这话,她一面观察着钟灵玉的神色,见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一句话都不说,她不由又劝道,“三夫人有这想法,也是正常。老奴今晚冒着风险过来把这事跟小姐说,也是因着太喜欢小姐了,实在不愿意让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从小姐手里溜掉。” 她顿了顿,见钟灵玉仍然没有说话,便继续道:“明早老夫人起床,我便去她面前隐晦地劝一劝,让老夫人留你再住几日。这几日小姐您不如抓紧机会,好好跟三夫人相处。依小姐的聪明和能干,想来要讨三夫人欢心还是容易的。只要三夫人态度一软,老奴再在老夫人面前帮小姐说说好话,这门亲事就订下来了。” 钟灵玉的睫毛动了动,终于出了声:“多谢嬷嬷想着我,冒着让老夫人和三夫人的责罚来跟我说这事,灵玉感激不尽。”说着,她站起身来,朝吴嬷嬷福了一福。 吴嬷嬷忙扶住了她:“小姐快莫多礼,这岂不是折煞老奴吗?” 钟灵玉伸了伸手,示意吴嬷嬷坐下。两人重新坐下,钟灵玉这才继续道:“只是,三夫人说的也是实情。我确实得守三年孝。三表哥今年也有十七了吧?再等三年,岂不是二十岁了?如果他上有兄长,兄长又生了儿子还好;可他偏是独子。三夫人想要立即给他娶一门亲也是应该的。我这情况……”她低下头去,摇了摇头,“不敢作非份之想。” “哎呀!我的小姐哟!”吴嬷嬷轻拍了一下桌子,“这种事,这种时候,哪还有谦让的?你家的这个情形,你自己不为自己争取,谁还能帮得了你?再者说,三少爷都十七了还没订亲,你就不觉得三夫人这份说辞有问题吗?她一直想等着三少爷考个秀才功名才议亲,这样就能娶个官家小姐为媳。可小姐你哪里比官家小姐差了?论容貌,论能干,论嫁妆,多少官家小姐还比不上你呢。” 钟灵玉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说实话,正是因为接触过孙学文,她才觉得两人不是良配。孙学文这人,颇有些书呆子气。可在这样的家庭里,他这样的性子定然是护不住妻儿的,作他的妻子,日子可不好过。上头有孙老夫人这个嫡祖母,下头有白氏这个管家大伯母。郭氏自己作为庶房媳妇,日子就不好过,更不用说庶子孙媳妇了。看看孙学惠在孙学淼面前忍气吞声,就能想像得到,以后她真要嫁进来,受了委曲,想指望自己婆婆和丈夫为自己出头,那是不可能的。除了忍气吞声,别无第二条路可选。 她却是个不能受气的性子。 与其整日受气,憋屈地活着,不如嫁个小户人家,平头百姓,畅畅快快地过日子。 只是这些话,她实在不好跟吴嬷嬷说。不管吴嬷嬷来跟她说这番话出于什么目的,但表面上,她终是为了她好。 见得钟灵玉还是摇头,吴嬷嬷不由急了,问道:“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请给老奴个明白话呀。” 钟灵玉这才抬起头来,可目光并未看向吴嬷嬷,而是落在了桌上的油灯上:“齐大非偶,既然三夫人百般觉得我不合适,我再讨好她也没用。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成亲的时间,都不是我努力就能争取的,我还是不去自讨其辱了吧。否则名声坏了,往后这门亲戚都不好走动了。” “小姐怎么能这么想?怎么能不战就言败了呢?”吴嬷嬷急了,她真没想过钟灵玉竟然会连争取都不争取一下,就放弃了这门亲事,终于把话说透,“这么着吧,我把底说给小姐您听。其实您只要能让三少爷主动到三夫人面前求娶你,这事就没有不能成的。而且,有了三少爷护着,即便成了亲,你也不会受婆婆的气。三夫人就三少爷这么一个儿子,后半生可就指着他了,对他可是百依百顺的。”她盯着钟灵玉的脸,“老奴的意思,小姐可明白?” 第一百零二章既然如此不勉强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玉抬起头来,望向吴嬷嬷,满眼愕然:“怎、怎么可以这么做?这……这绝对不成。” “那有什么不成的?你们在巴城时也见过。而且,这事也不用您亲自去说,您写封信给老奴,老奴替你传递。”吴嬷嬷道。 “这不行,不行的。”钟灵玉连连摆手,似乎慌的不知如何是好,“这不合规矩,我绝不能这么做。”她站了起来,“嬷嬷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敢留你了。夜深了,嬷嬷请回吧。我要歇息了。” 吴嬷嬷只得道:“好好,我不说,我不说总行了吧?” 钟灵玉才这又坐了下来。 吴嬷嬷先闲扯了一下别的事情,待钟灵玉态度松驰下来,她才又把话题扯到亲事上。 可不管她再口灿莲花,再分析利弊,钟灵玉都不松口,理由来来回回就是上面的那些话。 吴嬷嬷实在没办法,她又不能说她是奉了老夫人的命令来劝她的,钟灵玉油盐不进,她只得挫败离开。 临走前,钟灵玉叫春立拿了个荷包给她,荷包里装了十两银子。吴嬷嬷倒也没推辞,拿了银子道声谢,离开了客院。 “哼,郭氏拽什么拽?她还不是商户出身,凭什么看不起咱们小姐?”雨降刚刚犯了个错,此时心里不痛快也不敢大声说,只得在钟灵玉和春立等送吴嬷嬷出门时低声嘟哝了一句。 晓谷出乎意外地没有喝斥她。想来晓谷自己也是这么个想法。 吴嬷嬷回到正院处,正要跟孙老夫人回禀,就见屋子门口立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正是孙老太爷的随从。她便知孙老太爷还在屋里,赶紧收住了脚,也在门口立着。如果孙老太爷今晚在正院住下,倒没她什么事;如果老太爷不住,那一会儿孙老夫人准得唤她进去,问问她去钟灵玉那儿的结果。 不一会儿,丫鬟打起了帘子,孙老太爷出来了,随从赶紧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紧接着,一个丫鬟便在门口叫吴嬷嬷:“老夫人唤你进去。” 吴嬷嬷进去,看到孙老夫人沉着个脸,似乎很不高兴。她心里一紧,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被孙老夫人迁怒,把火发到她身上。 “怎么样?”孙老夫人问道。 吴嬷嬷虽心里有些不喜钟灵玉不识抬举,让她没能在陈老太太面前邀功。但钟灵玉给她留下的印象向来就好,刚又重赏了她,这会她便小心想着措辞,缓声道:“钟小姐说三夫人考量得周全,她出身商户身份低,而且还得守孝不能很快成亲,确实配不上三少爷。三太太既然看不上她,她就不去讨三夫人的嫌了。老奴暗示她,如果三少爷自己愿意,又有老夫人您在身后作主,三夫人就是再不愿意也阻拦不了;又说可以叫老夫人留她几日。可钟小姐却不肯这么做,说不合规矩。” 孙老夫人看了吴嬷嬷一眼。 “老奴办事不力,请老夫人责罚。”吴嬷嬷赶紧低下头,心里微微发紧。 孙老夫人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才慢慢放下茶盏,开口道:“我没责怪你。” 她抬起眼来,看向门口:“你也别紧张,我不会责怪钟小姐。女孩儿家,就应该像她这般自重自爱。如果你一去说她就赶紧要去讨好郭氏,甚至去勾引文儿,我倒是看她不起。” 吴嬷嬷心里大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我刚才已跟老太爷说了,老太爷倒是乐见其成,说打明天再跟三老爷好好说说,让他劝劝郭氏。要是他们夫妻俩都不同意,他也不好勉强。毕竟这个家,也是离不开三老爷的。” 吴嬷嬷听得这话,心里这才明白,老太太心情不好,不是因为钟灵玉的原因,而是孙老太爷话里对三房的维护。三老爷孙成越的亲生母亲于姨奶奶,年轻时十分受孙老太爷的宠爱。八年前于姨奶奶过世后,孙老太爷就不大回后院住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天是在外书房住的。这也是孙老夫人对三房不敢有丝毫苛待,心里却又十分反感的原因。孙学淼欺负孙学惠,白氏死死地压在郭氏头上,虽不是孙老夫人指使,却跟她默然支持的态度是分不开的。 现在孙老太爷赫然把三房的意志放在第一位,倒把家族的利益放在后面,这怎么不让老夫人心里痛恨? 明白了老夫人的想法,吴嬷嬷在心里就琢磨明白了,想着怎样才能达到老夫人的目的。 作为奴婢,想主子所想,急主子所急,帮主子解决难题,方才能让主子高看,获得主子的青睐。 可钟灵玉摆明了态度不愿意配合,她也不好逼迫。否则传扬出去,孙家的名声可就毁了。因为谁都知道她是孙老夫人手下得力的嬷嬷,她如何行事,代表着孙老夫人的意思。就算她愿意为主子背这个锅,也没人会相信。 看来只能从别处打主意。 想起她从客院离开时打探出来的消息,她眼睛猛地一亮,道:“要不,老奴去劝劝余姑娘吧?那余姑娘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却是个有心机的。今天个还把您送给她的银果子拿去打赏了一个丫鬟,想从她嘴里套消息。如果让她去讨好三夫人甚至三少爷,她一定愿意。” 孙老夫人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吴嬷嬷,直把吴嬷嬷看得冷汗直流,才开口道:“你真是老糊涂了,余悦是给友儿作妾的,如今又改变主意让她去讨好郭氏,真要成了事,后宅岂不乱套了?再说,她是给文儿作妻呢还是作妾?作妻的话,郭氏连钟灵玉都看不上,能同意让她儿子娶余悦?作妾的话,那以后文儿的妻子起码得跟柯氏一样的身份,才压得住她。这岂不正好合了郭氏的意?” 吴嬷嬷全身冷汗直冒。 她平时做事,是极周全的,很少有这样思虑不周的时候。这也是她在钟灵玉处碰了壁,又急于将功赎罪才犯了错。 “老奴思虑不周,请老夫人责罚。”她吓得跪到了地上。 “行了,起来吧。”孙老夫人淡淡道,又挥了挥手,“这件事,由它去吧。我也乏了,你且去吧。” “是。”吴嬷嬷行了一礼,连忙退下。 今晚的孙府一夜无话,显得格外寂静。 第一百零三章被遗忘的葛掌柜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第二天一早,钟灵玉洗漱完毕便去了孙老夫人处。她到正院的时候,看到五姑太太早已经到了,正亲手给孙老夫人梳头呢;余悦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见她进来,余悦忙站了起来,脸上露出微笑,神色间竟然一点不安、别扭、尴尬的表情都没有,自自然然。要不是钟灵玉知道昨晚的事,还以为昨晚的事是自己做了一个梦呢。 钟灵玉端端正正地给孙老夫人请安。 “来,过来。”孙老夫人早没了昨晚的恼怒情绪,笑吟吟地朝钟灵玉招手,指了指丫鬟手里端着的放满鲜花的盘子,“来,拿两朵你喜欢的戴上。” 钟灵玉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在花盘里挑了一朵茉莉花,让春立给她簪在头上,向孙老夫人行礼道谢。 孙老夫人笑着对五姑太太道:“这些花儿,还得让小女孩戴着才好看。咱们这些老婆子,糟蹋了这些鲜嫩的花朵。” “您哪里是什么老婆子,看上去就跟三、四十岁似的,还年轻着呐。”五姑太太奉承道。 孙老夫人一摆手,又看着余悦道:“悦儿哪儿都好,就是太腼腆了些。咱们家的闺女,可得大大方方的才好。” “悦儿以前没见过世面,如今得老夫人教导,往后定然不会给您老人家丢脸。”五姑太太极会说话。 说话间,白氏和郭氏各带着女儿进了门,屋子里一下热闹起来。 大家行完礼坐下,郭氏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但目光却时不时地往钟灵玉身上瞥,像是在审视什么。 钟灵玉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吃完了饭,便站起来告辞,笑道:“舅祖母,因着明日要回去,需得采买一些礼物。我想今天上街一趟。”不待孙老夫人说话,她又补充道,“大嫂府里的事也忙,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有许妈妈和丫鬟们陪着,不会有事的。” 她这是表明了不希望有人陪。 孙老夫人却笑呵呵地道:“昨日没留你,是因想着没什么事。可今儿一早我就收了个帖子,府衙经历家的老夫人明儿天作寿,要摆一天的流水席呢。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舅祖父家,没见些世面就回去,岂不叫你那些堂姐妹们笑话?所以,回去的话你就先别提了,等跟着我去经历大人家吃过席后再说罢。” 钟灵玉便知是昨晚吴嬷嬷说的那话头了:如果她愿意孙学文这门亲呢,孙老夫人自会找由头留她几日。 她笑道:“往后等我跟我母亲搬到府城了,舅祖母有什么席能见世面的,您不带我我都要央着要跟去呢。这次可是不行,家里实在离不开。出来这么些日子,也不知茶园、茶栈怎么样了,会不会出事。舅祖母也知道,我们一家就靠着这个吃饭呢,实在不敢放手得太久。再得家里头糟心的事也多,我娘一个人在家怕是顶不住,我需得回家看着才放心。” “你瞧瞧。”孙老夫人指着钟灵玉对五姑太太笑道,“要是不看着人,还以为这话是个三、四十岁的管家夫人说的话呢。小小年纪,这也忒操心了些。” 五姑太太自打昨日见了钟灵玉,心里有防备,还特地花了些银子找吴嬷嬷打听了一番。吴嬷嬷一直就十分欣赏钟灵玉,也知道五姑太太的心思,自然把钟家的事情拣着能说的说了,又把钟灵玉好一顿夸,还把老太爷见钟灵玉长得像姑太太,赏了她许多好东西的话说了一遍。她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叫五姑太太放心,凭钟家的家境和钟灵玉的聪慧,是不会跟她们竞争孙府大少爷小妾的位置的。那话听得五姑太太既放心,又十分不平:凭什么她的女儿,就得给人做妾;钟灵玉这样的商户女儿,反倒跟个金贵人儿似的,让孙家人高看一眼。 不过她也没法,谁叫她女儿没长得跟孙老太爷的亲妹妹一般相像呢。 因着这些原因,今天五姑太太面对钟灵玉时的心情,就比昨日复杂多了。 见得孙老夫人挽留钟灵玉,她心里的想法就更多了,当下也笑着顺着孙老夫人的话,道:“钟小姐小小年纪,就这般能干,真真不愧是姑奶奶的孙女,身上流着孙家的血呢。” 这马屁拍的,也太明显低级了些。 不光是钟灵玉,便是白氏和郭氏的眼里都闪过一丝不屑。 孙老夫人人老成精,不管心里如何想的,脸上半点不显,对钟灵玉道:“你既记挂着家里,就算我把你强留下来,你也住不安稳。罢了,你想回去便回去吧。好在过一阵你们便搬来了,到时候有的是时间见面。” “多谢舅祖母体恤。”钟灵玉行了一礼。 孙老夫人摆摆手:“你既要出去买东西,那就早些去吧。”又问,“真不用你大嫂嫂陪着去?” “真不用。”钟灵玉笑道,“以前我也跟我爹来过几回府城的。如今又有老成的管事跟着,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孙老夫人又交待,“城东大槐树下那间绸缎铺子是我们家的,你要有什么事,尽管派人去找掌柜的。” “是。”钟灵玉又说了两句话,这才退了出来。 领着丁妈妈和春立等人出了正院,沿着回廊出了二门,也没见孙家人再来烦自己,钟灵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元浩康早已得了小丫鬟的传话,套了马车在外面大门处等着了,见了钟灵玉她们出来上车,连忙甩了马鞭让马车前行。直到转了个弯,估摸着孙府的门房看不到他们了,他才在前面道:“小姐,葛掌柜在咱家院子里等着您。” 当初住到孙府来时,钟灵玉就跟葛掌柜约好,如果茶庄或是新买的茶园有事,葛掌柜就托丫鬟送信给她,她会叫吴嬷嬷安排个地方跟葛掌柜会面。 只是这些天来,葛掌柜那里丝毫没有动静,甚至钟灵玉差点忘了葛掌柜这个人了,她以为外面没什么事,这才安心地住着。 可听元浩康这意思,似乎外面并不是没有事,而是葛掌柜没有惊动她而已。 一路思忖间,马车在钟家宅子前停了下来。 第一百零四章有人想买咱家的茶园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这是一处两进的院落,因钟德平在世时,一年里总要在此住上四、五回,因此修缮得十分好,还专门有一家下人在此守着。 ????????因着知道钟灵玉要来,守宅子的和老人金楼他的妻子黎婆子早已在门口守候多时了。见了钟灵玉,连忙迎了上去,见了钟灵玉下车,夫妻俩老泪顿时流下来了。 ????????“金伯。”钟灵玉见状,也忍不住流泪。 ????????去年秋天她跟钟德平到府城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可今日再来,已是物是人非,父亲已去世三个多月了。 ????????“外面风大,小姐还是进去说话吧。”葛掌柜赶紧道。 ????????钟灵玉这才强抑了眼泪,进了前院厅堂里坐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端了茶和点心上来,又对她施了一礼。 ????????这是金楼的孙女,名叫金宝。 ????????“金伯你们一家辛苦了。”钟灵玉示意春立拿出钱来,打赏金楼一家。 ????????金楼拿着银子,眼泪又下来了。 ????????葛掌柜担心金楼又引得钟灵玉伤心,挥手喝道:“行了,下去吧,我要跟小姐说正事。” ????????金楼忙带了老妻、孙女退了出去。 ????????葛掌柜做事向来沉稳,甚少有这么急切的时候。钟灵玉顾不得情绪低落,忙问他:“出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葛掌柜笑道,“就是我发现这两日有人老到玉茶村那边问东问西,想购买茶园,还跟咱们茶园的人打听小姐。听那意思,似乎想从小姐手里把茶园买去。” ????????钟灵玉的眉头皱了起来。 ????????本来那些茶园,钟家已经买下了,而且为了保险,还到官府做了登记,并不怕别人看中了想要强买。但她在府城,除了孙家,毫无根基,遇上那种想要强买强卖、巧取豪夺的,还真够她喝一壶的。即便不能强买了她手上的茶园去,找些地痞流氓去茶园捣捣乱,给她添添乱,也是个麻烦。 ????????见钟灵玉皱着眉头不说话,葛掌柜的心便不安起来,问道:“孙家……怎样?” ????????当初两人说好,钟家以孙家为依靠,到时候给些干股给孙家,算是孙家以权势入伙。如果真是这样,这些麻烦他们就不怕了。孙老太爷好歹是府衙通判,正经的朝庭正六品官儿,在涪陵这个地界,除了京都里来的权贵,还真不怕什么。 ????????可看钟灵玉的表情,似乎跟孙家没有谈成。 ????????果然,钟灵玉摇了摇头,道:“我没跟他们提这事。他们家,情况挺复杂的,我想看看再说。” ????????葛掌柜点点头:“看看也好。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把话说透些,“如果遇上麻烦求到他们头上去了,再说入伙的事,咱们就失去了谈判的资格。到时候,他们真要贪心的话,占大头都有可能。” ????????钟灵玉叹了一口气。 ????????她何尝又不知道这个道理? ????????孙家人以利益为重的秉性,要是真跟他们合作,钟家势弱,到时候没准就会轮为孙家的附庸,任由孙家拿捏。最好的办法,便是再找一个跟孙老太爷权势旗鼓相当的,让他们互相制衡,钟家才能安全。 ????????葛掌柜是自己人,以后还得倚重于他,钟灵玉不想对他隐瞒什么,遂把这几日她在孙府看到听到的事一五一十都跟葛掌柜说了一遍,甚至连吴嬷嬷透露的孙老夫人想让她嫁给孙学文的事都说了。 ????????葛掌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这孙家,还真不是合适的人选。” ????????“可不是。”钟灵玉应和一声,又道,“这种事,一旦说开了,不合伙也得合伙了,而且想再抽身就难了。毕竟咱们无权无势,孙家要拿捏咱们,比捏死只蚂蚁还简单。所以这事先不急。现如今玉茶村那边,人家也只是打听打听情况,还没有说要强买咱们的茶园,咱们可不能先就自乱了阵脚。” ????????“是我太沉不住气了。”葛掌柜掌柜惭愧道。 ????????这也怪不得他,他只是小地方的一个掌柜,以往就是在县里,凡是有大事,都有钟德平做决断,他只需要听命从事。如今骤然走出县城,到了府城这边,面对的都是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权贵,再加上虽然钟灵玉的经商天赋很好,但终是十五岁的女孩儿,葛掌柜不忍心把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她肩上,想要为她分担一些。如此一来,他的压力就大了。遇上事情便患得患失,张惶失措也在所难免。 ????????“葛掌柜是关心则乱。”钟灵玉笑道。 ????????宽慰了葛掌柜一句,她才道:“那些人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你仔细打听着。他们要不逼上门来,咱们也就按兵不动。他们想要在玉茶村其他地方买地建茶园,也由得他们去。总之,静观其变。” ????????“是。小姐放心,我明白了。”钟灵玉的话,让葛掌柜的心一下安定下来。 ????????“我明天要回去了,这里你先张罗着。最多一个月,我们就到府城来。”钟灵玉又交待着。 ????????“小姐放心,有什么事,我会派人禀报小姐的。”葛掌柜道。 ??????涪陵府离巴城并不算远,钟灵玉来的时候,一路四处看地买茶园,这才耽搁了许久。如果直接派护卫骑快马,不过是一天的功夫就到了。如果府城这边有事,禀报了钟灵玉后再处理,完全来得及。 ????????钟灵玉点点头。 ????????交代完事情,钟灵玉便带着丫鬟出去,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 ????????“你叫人在这里建几间屋子出来,那边的院墙砌高一些。”她指着一个地方吩咐葛掌柜。 ????????“是。”葛掌柜恭敬地应道。 ????????丁妈妈从未来过这个院子,趁着刚才钟灵玉跟葛掌柜说话的功夫,她把内外两个院子看了一遍,现在才跟着钟灵玉往外走,一面道:“小姐,就这么两个小院子,夫人和少爷他们搬过来,会不会太挤了些?” ????????钟家在巴城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经营了两代,却也建了个大宅子。钟德平一妻两妾,两儿两女,外加几十个下人,住着也甚是宽敞,家中有园子有池塘,景致十分疏阔。可眼下的这个两进小院,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十几间屋舍,钟家大房主仆几十口人过来,肯定不够住。 ????????这个钟灵玉早有想法。 ????????她道:“两个姨娘和五小姐先在巴城呆着,不跟过来。等我们在这里站稳脚根,置办了大宅子后再把她们接来。” ????????她现在手头紧,所有的闲钱全都拿去买茶园、山地了。涪陵府的宅子比巴城贵,城东这种权贵富人居住的地方就更贵。她又不愿意让家人住到治安混乱的城西、城南去,所以暂时只能蜗居在这两进宅子里,等以后手头有了周转的闲钱,再买个大宅子。 第一百零五章这么巧?!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知道钟灵玉自有安排,丁妈妈便放心了。 ????????钟灵玉嫌孙府人多事杂,又不知余悦会出什么妖娥子,万一扯到自己身上,倒徒增麻烦,她便不想这么早回孙府去。至于早上跟孙老夫人说的买礼物,那不过是一个借口。她来府城一趟,礼物当然是要带回去一些的,但让下人出去置办便可以了,她完全不必自己出去跑一趟。 ????????她干脆在院子里歇到晚饭时分,这才回了孙家。 ????????一进门,她就感觉气氛不对,孙老夫人的丫鬟俱都蹑手蹑脚的,一副怕被人迁怒的样子。孙老夫人坐在屋里,脸色也极不好看。孙三夫人更是在她面前抹眼泪。 ????????钟灵玉便知孙家出事了。只是作为客人,她也不好问什么事,只得向孙老夫人行礼:“舅祖母,我回来了。”又唤了一声,“三表舅母。” ????????孙三夫人低低“嗯”了一声,低着头扭过身子去,不愿意让钟灵玉看到她失态的样子。 ????????“你回来了?”孙老夫人强堆起了笑脸,“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着吧。今日我也乏了,吩咐了大家各自在自己屋里吃晚饭,你一会儿不用过来了。我会叫厨房给你送晚饭过去。” ????????“是。那舅祖母您好生歇着,我先回去了。”钟灵玉行礼退下。 ????????回到客院,雨降就迎了上来,一面给钟灵玉沏茶,一面笑嘻嘻地道:“小姐,您肯定猜不到今天孙家发生了什么事。” ????????晓谷瞪了她一眼:“有事赶紧说,别吊小姐味口!” ????????雨降朝她姐姐呲了呲牙,这才转过头来,满脸兴奋地压低声音对钟灵玉道:“今日午时孙家三少爷回来时,跟余悦姑娘一同落入了池塘。” ????????顿时钟灵玉和春立、晓谷都目瞪口呆。 这么巧?! ????????“这是怎么回事?”晓谷问道。 ????????雨降得意地瞥了她一眼,傲娇地转过头来,抬起下巴,却不作声,一副“你求我呀”的姿态。 ????????晓谷恨得牙痒痒,伸出手掐了她一把:“快说~快说~快说!” ????????“小姐,她欺负我。”雨降可怜巴巴地朝钟灵玉这边缩了缩,顺便告她姐姐一状。 ????????为着生计,钟灵玉装得成熟,其实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正是好奇心最旺的时候,内心里也深恨雨降卖关子。不过她是主子,得主持公道,于是没甚诚意地敷衍雨降道:“一会儿我骂她。你快说!” ????????雨降得意洋洋地看了晓谷一眼,这才道:“小姐也知道孙老夫人吃过饭后,总要到池塘那边消食散步的。今儿午时老夫人刚过去,便看到孙三少爷浑身湿漉漉地抱着余姑娘从池塘里上来。余姑娘当时可能晕过去了,老夫人让人帮她把水吐出来,又掐人中,她这才醒了过来。后来据孙三少爷说,他从学堂里下学回来,路过池塘,见余姑娘从那头过来,脚一滑就落进池塘里去了。那时左右又没人,他只得下水去救她。” ????????钟灵玉主仆几人对视一眼,俱都摇头。 ????????这种落水的戏码,内宅里司空见惯。不过存在即是合理,手段虽然老套,却是十分奏效,往往就能让人达到目的。 ????????女子落水,除非铁石心肠,否则遇见的男子总得下水一救。而且事关女子清白,还不能让男仆去救,需得亲自上马。救人嘛,总得肌肤接触,衣衫湿水后女子又曲线毕露,事关名节,这下子男的总得对女的负责。 ????????想想余悦的手段心机,这件事很难让人相信这不是一个圈套。再想想孙学文的单纯,还有昨晚余嬷嬷所说的话,大家都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怪异。 ????????“后来怎么样了?”丁妈妈忍不住问道。 ????????雨降摇摇头:“孙老夫人只叫人把余姑娘送回客院来,又派人给她请了郎中。至于怎么处置这件事,似乎还没有定论。” ????????想起刚才回来时孙老夫人屋里的气氛,钟灵玉心里便有了猜测。 ????????相比起钟灵玉和春立的沉稳,晓谷的性子却要急些。她冷笑一声道:“那余姑娘不过是不甘心作孙大少爷的妾,又拗不过她那贪图富贵的亲娘老子,便异想天开想做孙三少爷的正妻。她大概觉得孙三少爷是庶房之子,她的身份虽然有些不够,但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孙家总不可能不给她一个交待。她娘再在老夫人面前装装可怜,老夫人心里一软,就会同意她嫁给孙三少爷。可她也不想想,三夫人自视甚高,自以为自己了不起得很,连咱们小姐都嫌弃,又岂会看得上她?老夫人可不会为了她逼迫三夫人。她费心巴拉地弄这么一出,要是知道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从嫡房大少爷的妾变成庶房三少爷的妾,不知她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什么滋味?那肯定是又涩又苦,悔不当初呗。”丁妈妈也兴灾乐祸地道。 ????????昨晚余悦算计到钟灵玉头上,让钟家的这些下人对她十分厌恶。如今她落到这么个不上不下的境地,大家实在难起同情之心。 ????????“行了,这不关咱们的事。明日咱们就回去了,大家把不用的东西先收拾起来吧。”钟灵玉吩咐道。 ????????大家应了一声,起身去收拾东西。 ????????孙老夫人屋里,三夫人正恨声道:“我就不信这是个意外。那个时辰,她不跟她母亲在屋里呆着,身边又没带丫鬟,一个人跑到池塘边去做什么?还正好是文儿下学回来的必经之地。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即便是作妾,也是个祸端,我可不同意让文儿纳她进门。” ????????孙老夫人心里也很赞同三夫人的观点。 ????????她年纪大了,内宅里的种种手段,还有什么她没见过听说过的?余悦的这点小手段,她一眼就能看到底。她也很不喜欢余悦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子——这不是拿她老人家当傻子吗? ????????只是,余悦毕竟是五姑太太的女儿。虽说五姑太太嫁出去了,家境也不怎么样,但她家兄弟都还在孙家家族中住着。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孙学文把余悦从水里抱了出来,怎么的也得有所表示,至少妾氏的身份还是得给余悦一个的。否则五姑太太回娘家一说,她家兄弟几个闹将起来,孙老太爷这一支的名声就可就不好了。 第一百零六章余孙谈判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不过是个妾。你不喜欢,往后她进了门,寻个错处把她往庄子上打发了就是了。何必让老家的人嚼咱们的舌根?到时候五姑太太回去说咱们仗势欺人,咱们还有什么脸见人?你公公最是要脸面的,万不肯让人诟病他的德行。”孙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劝道。 三夫人又抹开了眼泪:“可文儿还没娶妻呢,屋里就有了这么一个妾。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到咱家来?” 她想让儿子娶个官家小姐,屋里连个通房丫鬟都不敢给,就唯恐那些人嫌弃她儿子。这会还未娶正妻就有了妾,谁还愿意跟她家结亲? 想到这里,她心里埋怨死了孙老夫人。别人纳妾,叫人去看一看访一访,感觉不错就一顶小轿抬起府便是。偏孙老夫人和大夫人多事,愣是要亲眼看看人家姑娘的品行,这才借着那点亲戚关系,把五姑太太母女接过来住着。 一个妾而已,又不是娶妻,用得着这么慎重么? 这下好了,大少爷纳的妾,却跑到她儿子屋里来了。 偏五姑太太不依不饶的,还想让她女儿嫁给孙学文作正妻! 孙老太爷的官职,是孙家的根基。即便二老爷孙成远中了进士做了官,也还得再熬上十来年,才能成为孙家的支柱。现如今,还得靠孙老太爷为这个家遮风挡雨。所以他的名声是不能有半点损害的。 三夫人即便是商户出身的内宅妇人,也很明白这一点。 她虽然满心不甘,却也知道事已至此,不付出点代价终是不行了。谁叫她儿子那么蠢,要去救那满是心机的坏女人呢。 她止住眼泪,对孙老夫人道:“让她作妾也行,不过得等文儿娶了正妻半年后才能进门。这是我的底线。五姑太太要是不答应,还想让她女儿作正妻,直叫她给女儿另择良婿罢。” 她怕孙老夫人为了孙老太爷,向五姑太太妥协,又道:“母亲,您别怕她闹。她能送女儿来给大少爷作妾,便是个想要攀附贵权的。咱们只要态度强硬,威胁说她要再闹就叫人寻她丈夫、兄弟的晦气,她是决计不敢闹起来的。这种人,你越给她脸,她越是得寸进尺;你一强硬,她就怂了。” 孙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个庶子媳妇,以前总是沉默寡言的,给人十分温良恭谦、贤良淑德的印象。现如今看来,却也是个厉害人物。 “行,就这么办吧。我来跟她说。”孙老夫人道。 婆媳两人达成协议,孙老夫人便让人把五姑太太叫了进来,把这个决定告诉了她。 “老夫人、三夫人,我们家虽然穷些,却也是正经人家,我女儿也识文断字,配得上三少爷的。如今两个孩子有缘,你们就成全他们,让他们做个正头夫妻吧。容姐儿是个孝顺孩子,定然会好好服侍你们二位的。”五姑太太道,“我知道您二位想要为三少爷娶个官家小姐,可官家小姐身份高了,脾气也就大。想来,老夫人和大夫人也没享到大奶奶多少福吧?” 她转向三夫人:“三夫人,我这话或许不动听,可也是为了您好。您想想,三少爷要是真娶一个官家小姐来,您在她面前能端得起婆婆的款吗?到头来,难道您还得看儿媳妇的脸色过日子?” 三夫人的脸色难看起来,嘴唇动了动,想反驳五姑太太的话,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想起大奶奶柯氏进门后,对大夫人并无多少恭敬。大夫人忌惮她的娘家,也不敢拿出婆婆的款来给她立规矩;再想想自己娶官家儿媳妇的境地,心里就不舒坦起来。 见三夫人似有动摇,五姑太太大喜,忙又道:“我们悦儿进了门,一定会好好孝顺您,你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绝不敢违背您半句。” 三夫人回过神来,冷冷地看向五姑太太:“即便我要给我儿子娶个门第低的,也绝不是你女儿。其实让你女儿进门做妾,我也是不愿意的。她不想做大少爷的妾,想做我儿子的正妻,便使出这样的手段来。这种心机深重、野心勃勃的女人,我还怕她进门后一个不如意,在我碗里下毒呢。再说,三少爷夺了大少爷的妾氏,这样的名声好听么?传出去,我们家还有什么脸面?”说到最后一句话,她轻瞥了老夫人一眼。 果然,老夫人的眉毛一蹙,显然原先是没想到这一点。 五姑太太见怎么说这婆媳俩都不松口,知道再这样死缠下去,唯有把关系弄僵。到时候即便余悦嫁给孙学文做了妻妾,余家仍然不能从孙家得到助力,倒不如退一步,徐徐图之。 “好,那就作妾。”她一咬牙,答应下来,“不过,必须是现在进门。” “不行。”三夫人断然拒绝。 “如果这也不行,那就算了。”五姑太太沉下脸来,说完站了起来,抬脚欲走。 威胁的话,她早已说过,此时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她知道,这场谈判,就看谁能沉得住气,豁得出去。她家家境穷寒,并不是什么望门大户,能把女儿送来作妾,就不在乎名声。而孙家不同,既要顾及孙老太爷的官声,又要顾及后宅的闺誉,否则孙家的儿女就难以嫁娶到好人家。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她把女儿领回家去,择个小门户人家嫁了。 “五姑太太请留步。”孙老夫人忙叫住她。 五姑太太嘴角一勾,露出个得逞的笑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望向孙老夫人:“老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孙老夫人道:“我家文儿下池塘救人,也是善举。嫂溺叔援,事急从权。你就算拿这事到族里去说,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可丢脸的地方。所以,我劝你见好就收罢,我这三媳妇能同意你家余儿进门作妾,已是菩萨心肠。你要再不知好歹,也别怪我不念亲戚情份。再者,文儿努力念书,往后是要靠功名搏取前程的,娶个门第高的媳妇,才能得到一份助力。我们岂能因你家的这点算计,毁了他的前程?要不你就看好你女儿,待文儿娶了正妻后再抬她进门;要不就拿五十两银子走人。你自己选罢。你要是选择后者,拿了银子,就不可再胡说八道,否则,我绝不轻饶。” 五姑太太见这婆媳俩态度强硬,便知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心里不由十分埋怨女儿,不该心生贪念,得陇望蜀。大奶奶失势,大房又没有儿子;她又是老太太、大太太看中的,嫁了进来,生个一儿半女,岂不比那失宠的大奶奶还有体面?可她痴想作孙家三奶奶,却是鸡飞蛋打,地位比大房妾氏低不说,还失了老夫人和婆婆的欢心。 第一百零七章终于可以回家啦!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可让她拿五十两银子,领着女儿回去,她是万不肯的。她的算盘打得甚是精明——让余悦另嫁作正妻,她还得出一笔陪嫁;嫁进孙家作妾,陪嫁省了,往后还能源源不断地贴补娘家。余家借着孙家的权势,又能把小生意做大。这收益可比那五十两大多了。 ????????她叹了口气,装作十分无奈地样子,道:“依着我,我是决不愿意让女儿这么委曲的。只是女大不中留,我家余儿,感念三少爷救了她的命,已发誓一定要嫁他,哪怕是作妾也行。刚才我提的那些,无非是颗慈母心,想让女儿不那么委曲罢了。既然老夫人和三夫人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让你们为难,就依你们所言罢。” ????????三夫人顿时满心厌恶。她很期望五姑太太能选择五十两银子。五姑太太的这副德性和余悦的心机手段,让她实在不愿意与她们沾边。 ????????“既如此,那就这样说定了。”老夫人倒是不在意孙子房里多个小妾。 ????????五姑太太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孙家不可能再留她们住下去。与其被孙家的下人请出去,不如自己告辞离开,遂道:“我们出来也有两日了,家里事多,就不多住了。明儿一早,我们便回去。” ????????老夫人颔首:“也好。”转头吩咐丫鬟,“收拾些土产,再拿十两银子的仪程,让五姑太太带回去。” ????????五姑太太大喜,忙行礼道:“多谢老太太赏赐。”暗自庆幸刚才没有选择那五十两银子。 ????????待五姑太太离开,老夫人这才吩咐管家婆子:“派人把她们所住的客院盯紧了,在她们回家前,不许她们娘儿俩出来半步。” ????????管家婆子知道老夫人这是怕傅容再出什么妖娥子。要是她不甘作孙学文的妾,再找个机会跑到大少爷那里作妖,孙家这个笑话可就闹大了。 ????????她忙道:“老夫人放心,老奴明白。”派了几个得力的婆子,紧紧盯住了余悦母女所住的客院。 ????????钟灵玉这里,跟丫鬟忙着收拾行李,又把买的礼物一一打包装好,并不知道此事。今晚不用去老夫人院里吃饭,钟灵玉乐得清闲,跟丫鬟们在自己院里吃了晚饭,看了会书便歇息了。 ????????第二天起来洗漱完毕,她便去老夫人院里请安吃早膳,顺便告辞。 ????????有余悦作对比,孙老夫人看钟灵玉就觉得格外顺眼,拉着她的手道:“你舅祖父舍不得你,早起还念叨着,让我多留你一留呢。不过你家里事多,我就不虚留你了。反正你们不久就要搬到府城来,咱们往后有的是机会见面。这一路上小心些,回家安顿好,早日搬过来。” ????????“是,烦请舅祖母替我多谢舅祖父。”钟灵玉屈膝行礼。 ????????寒喧了一阵,钟灵玉告辞回了客院,让丫鬟们拿了行礼准备出门。 ????????大夫人和三夫人领着孙学淼和孙学惠,将她送到垂花门。至于五姑太太和余悦,早就知道钟灵玉今早要回家。担心她们的离开与钟灵玉的离开形成鲜明对比,丢了面子,她们早在早膳前就离开孙家,回自己家去了——她们的家,位于离涪陵府只有半日路程的一个小镇上。 ????????葛掌柜早已带着伙计在大门口等着了。他乘了马车跟在钟灵玉的马车后面一起离了孙家,直到出了城门口半里路,这才停了下来,跟钟灵玉告别,并禀道:“小姐,那有小人的,有人还不死心,这阵子一直托人来跟我游说,还说如果我能帮他拿到茶园,可以给我三百两银子。我自然不可能拿他的钱,直接跟他说茶园不会卖,叫他死了这份心。” ????????钟灵玉点点头:“你注意着,态度和缓些。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人世代在涪陵府做生意,总有些鼠道蛇形。他要是在背后给咱们使绊子,也是件麻烦事。” ????????“小姐放心,我明白。”葛掌柜道。 ????????钟灵玉笑道:“你做了这么多年掌柜,这些自然知道,我不过是白嘱咐。你办事,我放心。”又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了。有什么事,尽管派人来知会我。” ????????“是。小姐一路走好。”葛掌柜目送着钟灵玉的马车和护卫们消失在路的尽头,这才乘了马车,带了伙计回了钟家在府城的宅子。 ????????涪陵与巴城也不过是相距百来里路,钟灵玉为了赶时间,中午并未休息,终于在天黑巴城要关城门之前,回到了巴城。 ????????守门的门房看到钟灵玉的马车停在大门口,惊喜交加,一面让二门上的婆子进去通禀庄氏,一面迎了上来,叫道:“小姐,您可回来了。” ????????钟灵玉下了马车,问道:“家里可还好?” ????????门房笑着正要说话,便见大门里头飞快地窜出一个人影来。那穿月白色长衫的清秀少年,不是自家的三少爷是谁?他赶紧住了嘴。 ????????“姐,你回来了?” ????????钟灵玉看到是钟灵名晶莹的眸子里满是惊喜与关切,她心中生暖,笑道:“可不是?赶了一天的路,可累坏我了。”为着赶时间,车夫一路赶得飞快,她一身骨子都要颠散架了。 ????????“赶紧进去歇息歇息。”钟灵名连忙上前搀扶她。 ????????钟灵玉也由他扶着,一面往里走,一面问道:“母亲的身子可好?” ????????“好。”钟灵名道,“就是挂念你。你要再不回来,她都要收拾东西上府城找你去了。” ????????钟灵玉失笑。 ????????姐弟两人走了一段路,远远地就看到庄氏和吕妈妈站在二门处,翘首以盼。 ????????“母亲。”钟灵玉提了裙子,小跑过去。 ????????庄氏迎了上来,拉着钟灵玉的胳膊,眼泪就下来了:“怎么去这么久?母亲都担心死了。” ????????“办了些事情。”钟灵玉道,“舅祖父和舅祖母也留我多住了几日。” ????????看到女儿平安回来,脸上仍然是离开时的那般红润,也没有变瘦,庄氏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也没再多追究这件事,只道:“饿了吧?接到小厮的报信,我就一直叫厨房备着晚饭,都是你爱吃的菜。” ????????钟灵玉摸摸肚子:“还真饿了。” ????????为了赶时间,中午她们并没停下来打尖,只是买了些点心干粮在路上吃。这会子,她是又累又饿。 第一百零八章果然不出所料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她上前拉了吕奶娘的袖子一下,撒娇道:“奶娘,我想吃你亲手做的鸭子汤。” 吕奶娘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花儿,眼里满是慈祥:“好好,奶娘亲手给你做去。”当即去了厨房,给钟灵玉炖汤去了。 饭菜早就准备好、已在灶头上隔水蒸着多时了。大家进了正院,庄氏就叫下人把饭菜摆上来,母子三人一同用饭。 钟灵玉才问:“智儿呢?上山去了吗?” 钟灵名点点头:“也不知道你今天会回来,刚叫人上山通知他去了。不过天色已晚,城门都关了,他得明日才能回来了。”说完他忍不住又道,“姐,你走后没多久……” 庄氏却拦住了他的话头:“先让你姐姐吃饭,吃过饭再说。” 钟灵玉深知弟弟年纪小,还藏不住事。如果家里出了大事,她一进门他就忍不住说了;庄氏也会惶恐不安。现在娘儿两个都神态安然,便知没有大事,当下不再追问,专心吃饭。 不一会儿,吕奶娘端着鸭子汤回来了,钟灵玉足足喝了一大碗,这才放下筷子。 饭罢,待下人把桌子都撤了下去,钟灵名这才把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一一说给她听:“姐姐你走的时候,不是特意叮嘱我注意蓝姨娘身边的汪妈妈和杜姨娘吗?我想了想,便把她们互相勾结的消息透露给了四弟。” 钟灵玉不由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钟灵名的头:“你越发越聪明了。” 钟灵名头一偏,却还是没把钟灵玉的魔爪避开。他不由瞪眼埋怨道:“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要老摸我头。” 他这孩子气的动作和语言,不光惹得钟灵玉发笑,便是庄氏和吕奶娘都笑了起来。 钟灵名继续往下道:“二叔也是个沉不住气的,你走了才两天,刘妈妈就过来找了杜姨娘,两人神神秘秘的说了好一阵。当天下午,杜姨娘就去了后面你关炒茶工那小院附近散步,大概是想打探虚实。结果她一回去,四弟就来找了我,把杜姨娘的可疑行径跟我说了,又问我是不是先别打草惊蛇,看看她们捣什么鬼再说。” 说到这里,钟灵名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他跟钟灵智兄弟情深,是万万不愿意看到兄弟阋墙的。这会钟灵智在关键时刻能选择维护钟家,没有一味地庇护杜姨娘,他比谁都高兴。 钟灵玉也点头称赞道:“智儿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完,她又挑眉问道,“智儿真没帮孟姨娘求一点点情?” “求了。”钟灵名叹息道,“他当即就求我,如果杜姨娘犯了大错,能不能看在他的面上,不要要她的性命?送到庄子上,或是关到破庙里,他都没有意见。” 说到这里,他颇有些惴惴地望向钟灵玉:“姐姐,我一时心软,就答应啊智了。” 钟灵玉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做得对。杜姨娘固然可恶,但打老鼠不能伤着玉瓶。要了她的命,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饶了她,却能让智儿从此跟你一条心。这笔买卖,选择后者才划算。” 见姐姐也甚是赞同自己的做法,钟灵名终于放下不安,脸上露出笑容来,继续道:“当下我们决定不动声色,看看她们行事。杜姨娘和汪妈妈围着那个小院观察了几日,见咱们看守不严,除了两个守门的,隔两日再派人送些食材、柴禾,几乎没人关注这个小院子。于是在你离开的第六日晚上,就有一伙人翻了墙进来,想要去抓那个小院里的人。我跟智儿早有准备,在小院里埋伏了许多护院。他们一进小院护院们就把他们抓住了。” 他佩服地望着钟灵玉:“姐,要不是你,我们一定报官,把这件事闹得全城皆知了。幸好你离开前把小院里的人全部撤离,又定下了计谋。我们抓到那些人后,连夜审问,又在府里扬言说要报官。二叔沉不住气,跑过来求我们。最后讨价还价,他赔咱们一千两银子,并且表示再不做坏事,我这才把那些人还给了他。”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纸,递给钟灵玉:“我依照你的吩咐,让那些人在这些供词上都画了押按了手印,才把人还给二叔的。” 钟灵玉接过来看了看,看到上面飘逸的字,赫然是钟灵智的字迹,并且看到供词上把事情记述得明明白白,褐色的血手印整整齐齐,这才笑着赞道:“你和智儿办越来越靠谱了。” 得到姐姐的赞扬,钟灵名眸色晶亮,脸色有一抹潮红,显是心情激荡,很是兴奋。他摆摆手,谦虚地道:“都是姐姐的计谋,思虑得当。否则,我跟四弟定然会捅出漏子来。” 想到这个,他就一阵后怕。 要是没有钟灵玉的再三交待,他跟钟灵智热血上头,定然会把这件事给报官。到时候官府的人一来,全城盯着他家炒茶秘方的人都知道那些炒茶工并未关在苏家后院里,到时候四处搜寻,炒茶工们就藏不住了。 现在,把事情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家里的虚实并没让人知晓,把家平安地再交回到钟灵玉手上。他跟钟灵智都大松了一口气,同时对姐姐更佩服了几分,更生出好好上进的心来。 “城里的情况如何?”钟灵玉本来想等明天去茶栈里打听的,此时见钟灵智把家里的情况处理得井井有条,便不再把他当小孩子看待,直接向他询问道。 “大家都顾忌着舅祖父,没敢有什么妄动。不过有天晚上也有人摸进咱们家来,不知是想偷东西还是想查探一下咱们的炒茶秘方或炒茶工。不过刚想翻墙进来,就被护院们发现了。那人甚是机敏,一见情况不妙就逃跑了,没有捉到。”钟灵智说到后面,十分遗憾。 钟灵玉离开前,担心家中会出事,特意叫护院们日夜巡逻,加紧防备,并且许诺如果她出去的这些天家里没大事,就每人赏五两银子,为首的护院头子和副头子,更是赏银十两和八两。所以这些护院们都十分尽职尽责。 “大概只是来摸虚实的,既然没出事,就不必管他了。”钟灵玉道。 家里没出大事,所出之事都在自己预料的范围内,钟灵玉也放下心来。跟庄氏和钟灵名说了一下府城的情况,便回了自己院子,洗漱沐浴,倒头睡下了。 第二日她刚起来,还未来得及梳头,就听到院子里响起的钟灵智的声音。让春立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她走了出去,看着钟灵智正站在院子里跟钟灵名说话,显是一大早城门一开他就回来了。 她笑着唤了一声:“智儿,你回来了?” “姐姐。”钟灵智眸色一亮,急走几步,走到钟灵玉面前,膝盖一弯就要跪下来。 “智儿这是怎么了。”苏玉畹上前扶住他不让他跪下,低声道,“智儿,进去说。” 第一百零九章送走杜姨娘 - 这位小姐不太正常 - 酸奶果粒喵 ??钟灵智会意,站起来跟着钟灵玉进了会客用的正屋。 ????????钟灵智亦跟了进来。 ????????“姐…姐姐…”一进屋,钟灵玉又要跪下来,满脸羞愧,“我、我对不起你们……”他既为杜姨娘吃里扒外的行径羞愧,又为自己为了杜姨娘求情而羞愧,脸涨得通红,嚅嗫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智儿,你能不包庇你姨娘,一心为我们大房着想,我很欣慰。”钟灵玉扶起他,让他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才回到上首坐下,含笑道,“杜姨娘那里,你也放心,我不会亏待她的。咱们城外庄子上有个小院子,往年春种秋收,我跟爹爹都会去住上几日,也算得干净宽敞,我会让杜姨娘去那里养病,小丫鬟也让她带着。你来去山上都会路过那个庄子,可常常去看望她。” ????????“姐姐谢谢你!”钟灵智抬起头来。 ????????钟灵玉点点头。 ????????杜姨娘被抓住后,就一直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里。钟灵名是想等着姐姐回来才发落她。而钟灵玉也知道,杜姨娘虽可恶,但她生了个钟灵智总是事实。钟灵智在这次的事件中能选择站在他们这边,没有维护杜姨娘,心里对杜姨娘未免没有愧疚之意。她妥善安排了杜姨娘,钟灵智对她和钟灵名只会更为感激。杜姨娘她微不足道,钟灵智才是最重要的。用微罚杜姨娘换来钟灵智的感激和感恩,这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至于杜姨娘,恐怕要等钟灵智成了亲分了家才会被接回来了。这几年,她在庄子上,再有野心再有手腕,也蹦跶不出什么来。 ????????当天上午,杜姨娘就被送走了。走之前她还想来求庄氏,苏钟灵玉根本不理会她这个请求,把她直接送了门。钟灵智亲自去送她,且一路劝她不要再生事。杜姨娘见儿子一味地维护钟灵玉和钟灵名,并不理解和支持她的这份苦心,她终于也死了心,不再折腾,老老实实去了庄子上。 ????????跟她一起去的,除了一个丫鬟,还有一个健壮的婆子。那丫鬟看似柔弱,其实是会些拳脚的;那婆子更是有一把子好力气。有这两个人盯着,杜姨娘想折腾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至于那汪婆子,在钟德清?派人偷进小院时,钟灵名就把她给抓起来了。审问了一番,发现汪婆子只是贪图钱财和二房许诺给她的好处,这才里通外头,做了内应,此事跟杜姨娘母女无关。钟灵名就把她送在了柴房里,同样等着钟灵玉回来再处置。 ????????钟灵玉回来后,亲自去审问之后便仍让人把汪婆子关着,只把她的家人送到了另一个庄子上。 ????????有汪婆子这个人证在,手里又有按了手印的供词,钟灵玉根本不怕二房再出妖娥子。 ????????回来的第二天一早,钟灵玉就去二房去给钟老夫人请安。 ????????钟老夫人的态度倒是极好,问钟灵玉:“你舅祖父和舅祖母的身子可好?” ????????“好着呢。”钟灵玉也不提钟德清的事,笑盈盈地道,“舅祖父每日都在衙门里忙着,事多的时候会忙到天黑了才回来。舅祖母精神也好,她老人家每餐饭罢都会沿着花园的小路散小半个时辰的步,六十来岁的人,看上去不过五十出头,身体健朗着呢。” ????????钟老夫人这么些年一直被孙家压着,不敢对钟德平和庄氏有太为过份的言行,一是怕钟老太爷,二也是因为孙老太爷的官威。而后孙老太爷和钟德平前后死了,她还被钟灵玉压着,不敢明目张胆地帮二儿子抢夺大房的财产和炒茶秘方,也是因着孙老太爷。所以她心里,只恨不得孙老太爷和孙老夫人早死才好。 ????????这会子听得两人都身体硬朗,甚至比她还强些,她心里虽不是滋味,却半分都不敢表露出来,还笑得十分情真意切:“那就好,那就好。逢年过节,你托人送节礼时,也替我向他们问候一声。” ????????“是。”钟灵玉恭顺地应着。 ????????看着钟灵玉的笑脸,陈氏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夫妻俩本以为钟灵玉离开了,钟家大房便没有了人支撑,明抢暗夺还不是由着他们来?钟灵名和钟灵智虽是男孩子,可年纪小,且自小就在私塾里念书,思想单纯得很,根本不足为虑。却不想他们刚一有行动,就掉进了钟家大房布下的陷阱里,落了把柄在钟灵名手里,不得不赔了一千两银子,把人证赎回。她也想着通过庄氏给钟灵玉施压,可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庄氏不光装病不来给钟老夫人请安,避着她们。当她打着探病的旗号到庄氏面前挑唆告状时,那向来软弱的庄氏竟然装聋作哑,无论她说得天花乱坠也不接话。她倒是被吕奶娘那个老奴才呛了好几次。把柄在人家手上,她还不敢明着跟庄氏和吕奶娘翻脸。这口气憋的,她一辈子都没这么受气过。 ????????钟灵玉余光里瞥见了陈氏的表情,转过头来蹙眉道:“二婶娘对我有意见吗?怎么这副表情?” ????????钟老夫人也转过头来看她。孔氏的嘴角则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钟德清和陈氏所做的事,见不得光,根本没敢跟钟老夫人说。跟她说了,除了讨一顿骂,没有半点好处。 ????????这会见钟灵玉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来挑她的刺,陈氏恨得心口跟针扎似的疼,却又不得不把这口气咽下,脸上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我想是吃坏了东西,肚子痛得难受。”她对钟老夫人道,“母亲,我先告退。” ????????钟老夫人摆手:“赶紧去吧。”见陈氏急急要走,又叮嘱一句,“不行的话找郎中瞧瞧。” ????????“是,多谢母亲。”陈氏强笑着应了,又表情扭曲地看了苏钟灵玉一眼,扶着丫鬟的手转身出去了。 ????????“祖母您歇着,孙女我也先告退了。”钟灵玉也不想再此呆了,站起来告辞。 ????????钟老夫人跟大房人是相看两相厌,向来是不留她们吃早饭的。这会子也不留钟灵玉,道:“去吧,你母亲身子不好,你多劳心些。” ????????今天早上,钟庄氏仍一如既往的装病,只有钟灵玉一个人来请安。 ????????“是。”钟灵玉退了出去。 ????????“母亲,我也回去了。”孔氏也趁机站了起来。 ????????相对于陈氏,钟老夫人不大喜欢孔氏。此时不耐地摆了摆手,冷声道:“去吧去吧,都走吧。”又叹气,“唉,人老了,就是讨人嫌。” ????????钟老夫人向来如此,以前因着大房的缘故受了气,不敢找大房的麻烦,就会迁怒于别人。陈氏夫人娘家厉害,自己又会哄人,钟老夫人不忍迁怒她,往往是把火气发到孔氏身上——谁叫孔氏娘家地位不显,又只生了两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呢? ????????孔氏也不以为意,出了门快走几步,在院门外面追上了钟灵玉。 ????????“玉儿,等等。” ????????钟灵玉疑惑地回过头来,停住脚步。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