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向死而生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咻” 破风声袭来,一道人影一晃而过,周旁树枝剧烈震颤,落叶洒的满地都是,还未等静下来,又有好几道人影接踵而至,循着前面那人追寻而去。 峋云山的路其实并不好走,但这几人飞奔而行,身形如影,毫无顾忌此地的岖险。 峋云峰一路直上,峰顶无路,唯有一万丈悬崖,被称为星武大陆十恶之地之首的苍绝崖。 苍绝崖下是不可知之地,无数年间,有人不得已跳下,也有艺高人胆大者,自持其功力高深,潜入想探个究竟,却无一生还,杳无音信。 峰顶的风很大,吹动他的黑发,在四处摆动,峰顶无树无草,荒凉一片,如他这时面对眼前这万丈天壑的心境一般。 “林追,你已无处可逃,交出天魂玉,饶你不死!” 在崖前停滞片刻,身后紧追不舍之人便以围堵而至,大致一看,有数十人之多,竟大多是罕见至极星渡境界的高手! 林追缓缓回过身来,只见他衣衫破褛,嘴角带血,胸前更是凹陷了一大块,原来早已身负重伤。 “我是不是被出卖了?”林追嘴角勾起笑了一下,明明是这般凄惨的话语,却满是冷冽之感。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这些人只是紧紧盯着他,如饿狼般警视着被逼到绝路的猎物。却一时没人敢上前,那些追途中被其反杀的人,实力可都不输于他们。 其实无须多问,林追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不愿相信罢了。若不是被出卖了,这些暗冥星殿的人怎么会在他归途路径上,实施精准埋伏,且对自己弱点了如指掌。 随后他在怀间摸出来一个球体,是一个发着璀璨光芒的珠子,本体却是玉石般的绿,不大不小,一只手刚好握住。 “你们想要这个是吗?” 一瞬间,这颗珠子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些饿狼们的眼里发出精光,就像饥渴许久的色魔见到了褪去衣衫的玉女一般。 “没错,快把天魂玉给我们,我们饶你不死!”一名黑衣持剑者,低吟道。 林追又笑了一下,这天魂玉是他的毕生所求,是他近二十年入武道修炼一途以来唯一的追求,更是亲手在铸星大会上搏来的,若是就这么交出去,那这些年来他的刻苦坚持,辛酸努力,岂不是都化作了泡影。 天边有鹰飞过,它转动的眼珠似乎看见了众人,却仿佛熟视无睹,翅膀一扇,继而又消失不见。 在鹰眼里,此地人迹罕至,山林密集,乱石险地横生,绝无任何逃脱的希望,所以那个被饿狼围住的家伙,自然是死定了。 可林追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会被出卖,怎会被自己宗门,甚至亲人般的存在所出卖,哪怕落到眼前这一步,他还是心存一丝侥幸,这是场意外的侥幸。 “好啊!既然你们都想要,那便来崖底寻我吧!哈哈哈哈哈哈....”林追忽然狂笑起来,状若癫狂,手臂张开,陡然向后退去一步,捏着那枚天魂玉,就此坠向这苍绝崖的万丈深渊。 “小子你敢!” “等等!” “不要!” 见此,一众围堵之人,个个目眦尽裂,慌乱上前,想要拉住林追,却怎样都来不及了。 转眼林追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了云层之下,众人俯视着崖底却什么也看不到,倒是那十恶之地之首的凶名,始终萦绕在心头,胆颤不已。 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的,林追也不会把天魂玉交出去,况且交而不死,本就是最不堪的谎言,因为这些人一开始就没掩饰容貌身形,抱着必杀之心而来。 林追很清楚这一点,而且他可不会认为,这些人会真的放过他,好让他事后联合皇玥星殿来追诛讨伐他们。 所以他除了玉石俱焚别无他法,回顾这一生,他自幼失去双亲,被那个男人捡到,收入光熠星殿,在严峻鞭策之下,他十岁入武,十六岁成就星魂,如今尚未进入而立之年,仅以二十五载便到达星渡境,让无数师长前辈为之汗颜。 在修炼一途,林追从小便远超同龄之人,此后更是为光熠星殿立功无数,如今更是夺得了百年之果的天魂玉,却不料竟是这个下场。 是啊,不管生前多么耀眼夺目,如此也只看得见这片蓝天了,林追望着头顶的天空,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身体无尽下坠。 越来越快,耳边狂风呼啸越来越烈,直至他再也听不到什么,感觉不到什么,一切归入黑暗... ....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座巨峰,上面覆盖了一座极具规模的宫殿,其最高处,散着金灿灿的光辉,正是天下世间独一无二,作为远古七星存在的光熠星殿。 主殿之内,有两人正在争执些什么,男人坐在一道纱帘之后的高位上,容貌不清,只是看得出身形高大。殿堂下是一女子,清丽玉容,两弯柳眉,丹凤细眼,却是目光如炬,气质有些泼辣。 “父亲,你收到林追的求援传音,为何不派人前去接应他?”女子声音有些微怒,甚至相当急切。 纱帘之后的男人神情依旧不可查,面对女子的质问,只是淡然回道:“沐儿,这件事你无需再管了,个人都有个人的命数。” 女子深感不解,急上心头,大声质问道:“可那是林追啊,刚为光熠星殿夺取天魂玉的林追!” “现在各方星殿蠢蠢欲动,大势一触即发,遇事得万般小心,不可轻举妄动!”男人陈厚的声音,依旧不温不淡。 “面临林追的传音,您也打算纹丝不动吗,您忘了吗,他可是您的养...”殿下女子继续追喊着,可还未说完,便被一道震怒声打断。 “住口!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从现在开始你最好给我忘了他,也不准再掺进来一丝一毫!”高坐之上的男人,猛然站起身,似乎被女子最后一席话激怒了般。 眼见男人这样,殿下女子急切的眼神逐渐转变成了绝望,一双手掌在袖下紧握成拳。 “父亲您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既然您不肯派人,我便亲自去寻,若林追他遭遇不幸,我此生也不再回光熠星殿!” “你敢!”男人瞬间勃然大怒,只差点掀翻面前的纱帘。 可女子说罢便已转身而去,丝毫不理来自背后的厉声喝止。 “给我拦住她!” “我看谁敢!”女子眼里爆发出仿若实质般的光辉,身上星辰之力大放,就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燃烧起来,瞬间冲散来人,消失在峰顶间。 .... .... 黑暗中,不知过去了多久,林追没有受到预感中那沉重的一击,反而是忽然感觉头疼欲裂,耳边似乎还有女孩子抽泣的声音... 他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头顶是一片木质天花板,看样子竟在某处卧房里,身边一个女孩趴在床沿边,不停的抽泣。 “我这是怎么了?”林追迷糊出声。 床边少女闻声猛然抬头,一瞬间停止了哭泣,瞪大了眼睛看着林追,那梨花带雨的娇容上,马上转变成了合不拢嘴的惊喜。 接着少女忽然跑去屋外大喊道:“爹娘,哥他醒了!你们快来啊。” 喊完又马上跑了回来,一脸激动的看着林追说道:“哥你总算醒过来了,我们都差点以为你...以为你...”少女说着,便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林追端坐起来,头依旧疼痛不已,下意识问道:“这是哪里?” 听到这话,少女脸色一白,反问道:“哥,你不会被人打傻了吧,这是我们家啊,枫城沈家!” 经过少女这一提醒,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段陌生的记忆,似乎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原来这里真的是沈家,一个风川国红枫城里的小家族,自己叫沈斌,眼前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少女,是自己的亲妹妹,叫沈蝶。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章 无尽星空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失去意识之前,自己可是清楚记得,纵身坠下了那苍绝崖的万丈深渊,理应再无存活的可能。 可现在一切都是这么真实,手掌能感觉得到床榻的温度,屋内的房梁木沿散发着清晰的柳木味,还有脑海中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他忽然想起一物,浑身上下摸索了起来,搜遍全身却了无痕迹。 “难道说,天魂玉除了引星炼魂,开辟传承之外,还有令人魂魄转世之效?可这简直闻所未闻啊。” 林追在心底喃喃着,如果有任何可能导致这一奇遇的事物,只可能是生前携带一起坠崖的天魂玉了! 可刚搜遍了全身也没找到,是它不见了,还是它发挥作用便消失了?林追在心底依旧不解。 “哥,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你快说好不好?”妹妹沈蝶急切的声音和招呼的手掌,把沉思中的林追拉回了现实。 “啊,放心吧,我没事。”林追说道。 沈蝶一脸狐疑看着林追,嘟囔道:“那你说什么胡话嘛,真是的...” 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妇人激动的问话:“小蝶,你说你哥醒了,是真的吗?” 不用回话,一男一女已然踏了进来,见到端坐在床上,果然无事的林追,妇人顿时喜极而泣,上来便坐到了林追身旁,捧着他的脸端详着。 “斌儿,我差点你以为你醒不过来了,现在没事就好,哪里疼,快跟娘说。”妇人端美的脸颊上,有好几行干涸过的泪痕,看来先前已经为林追流了不少眼泪。 看着眼前这发髻盘簪,桃杏脸颊,明眸熟悉的面孔,记忆使然让林追下意识回道:“娘,我没事,只是头有些昏痛。” “快小蝶,赶紧再让大夫来看看,开些养神的方子啥的。”妇人立马转头对一旁的沈蝶说道。 待沈蝶跑出去后,站在一旁,同样大喜过望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故意板下脸来说道:“醒来就好,叫你以后还不敢不敢与人争斗了。” 林追转头看向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记忆中他是自己的父亲,名作沈闵,年轻时便有经商的天赋,在这红枫城也算打出了一片基业。 于是在二十出头时,便娶了母亲张氏,生下了自己,还有可爱的沈蝶。 虽然一旁出声的父亲,言语并不算多么温和,但林追依旧感受到了浓浓的关切之意,况且先前他不觉自然流出的喜出望外,林追也看在眼里。 这一切对于前世失去双亲,没有收到多少亲情温暖的林追来说,无疑是像风雪里的雏鹰,终落了巢一般,那感觉温暖无比,甚至要融化掉他早已凝固在身上的冰雪。 所以,他轻轻点头。 一旁的父亲微微错愕,心想这小子这次竟然没顶嘴。 “我这是怎么了?”林追不禁再次问道。 “斌儿,你忘了吗,先前你跟徽王府的小子在城南起了争端,你们还动起手了,他可是入了星武修炼一途的,你可真是不知轻重。” “他那一掌你可怎么受得了,抬回来时,都已经没了呼吸,可吓死娘了。”张氏关切看着儿子,把前因后果徐徐道来:以后可不许如此莽撞了。” “娘说的是,孩儿知道了。”林追应声道。 张氏欣慰摸了摸林追的头发,一旁的沈闵愈发奇怪了,平时这总惹是生非不服管教的儿子,竟忽然转性了,看来这次的劫后余生,真的让他长大了。 “对了,今...是何许之年?离潜初过了多久?”林追对着自己记忆犹豫继续出声问道。 一家人更显疑惑,担忧看着林追,想着其该不会真的失忆了,还是得了脑疾。 妹妹沈蝶抢着说道:“哥,你是不是真的傻了,今年是谌龙之年啊!离潜初已过十年了。” “噢...”林追没有淡淡回应,没有任何惊疑之态,打了打手势,表示自己无事。 接着又是一阵关切的嘘寒问暖,待大夫来了,开过调养药方后,沈父沈母又谆谆教诲嘱好生咐着了一番,这才退了出去。 “把那枚铜镜拿来一下。”林追指了指沈蝶身旁架子上的铜镜。 沈蝶照做,递给林追后,掩嘴笑道:“怎么,怕给人打成猪头了啊?” 林追无语,爹娘刚走,这小丫头片子鬼灵精怪的性子就使了出来,没有理她,只是拿起铜镜,照了起来。 镜中浮现出一个稚嫩的少年,算不上多俊俏,倒还算清秀,唯独那一对柳叶剑眉,平添了一丝不凡。 “好了,你慢慢照吧,自恋鬼。”沈蝶吐着舌头,也跟林追告别,退了出去。她也知道林追刚醒,不宜长时间打扰。 仔细审视完镜中的自己,林追一阵恍然,似乎还不能马上接受镜中那个少年郎,不能接受自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短短几日,从铸星大会,到暗冥星贼人设伏,再跳崖至此,人生便已天翻地覆,再次睁过眼来,竟已是过了十年之久,林追望着房梁不禁一阵感慨。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闭上双眼,细细感受着,稍许过去,睁开眼喃喃道:“没想到这具身体的经络,堵塞竟如此严重,简直是下下资质,连初探星武都可能是奢望。” 林追用前世所学的神视法,内视自身,没想却得到一个糟糕无比的结果,这副身体原主人的资质可谓是低劣不堪,若是在星殿级的势力中,简直与废人无异。 不过,如此也好,上天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也许就是叫他远离纷争,当一个凡人吧。 如此也好... 如此想着,林追便躺了下来,逐渐闭上了眼睛。 ... 暮色渐近,正是秋意浓的时候,落叶纷飞,晚风从院门的墙边卷来,竟有一丝凉意。 可林追却觉得暖意十足,天边的霞光,如冬日的骄阳,醉人心脾,只因桌上有饭菜飘香,左手边坐着爹娘,右手边是活泼的妹妹。 一家人静坐在院落里,用晚膳,是林追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却像做梦般唾手可得。 “来,斌儿,这是你爹弄来的上好鹿肉,专门给你补身子用的。”沈母连连在桌上,夹起一块块肉,放入林追的碗里。 “谢谢娘,谢谢爹。”林追微笑着回应,虽仅仅是微笑,放在以前的林追身上,却是想都不敢想的,因为从前认识他的人,都以为他的神情永远是冷若冰霜的。 见到儿子变的彬彬有礼,愈发懂事了,沈父沈母也笑了起来,面若朗星。 林追却忽然注意到一旁的妹妹,沈蝶的小嘴不自觉撅了起来,垂头丧气的。 心念微动,林追嘴角勾起,马上夹起自己碗里的一块肉,悄悄送进了妹妹的碗里。 顿时,沈蝶的神情就化散而来,眉开眼笑着把那块肉放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林追离得近,能勉强听清她说的话,笑了笑,接着又摸了摸沈蝶的脑袋。 ...... 夜幕降临,正欲回房休息的林追,却突然被妹妹沈蝶拉到了一个地方,宽阔的后院。 后院有一处材房,两人顺着梯子爬了上去,沈蝶站在屋顶,张开双手转着圈说道:“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时常来这儿看星星。” 林追点了点头,记忆中确实有这一幕,因为后院的材房搭的很高,视野最好,所以小时候常来。 “好了,小心摔着,快坐下来。”林追担忧的说着,把沈蝶拉着坐下。 今夜的星空确实很亮,不,应该说,星武大陆的夜空永远都是那么亮,因为那些排列数不尽的星星,仿佛万千光火,夜复一夜照亮了这块大地。 林追知道这些星星代表着什么,每颗星星都代表着一份传承,整个星武大陆就是一个传承大陆,那些开辟者作为引星者,把自己的力量连接那些星星,一代代通过星力传承下去。 他也知道那七颗最亮的星,分属什么,他们是远古七星,最特殊的存在,在天上排列出一个奇怪如山峰的模样。 “山峰”的顶点,便是闻名大陆的皇玥星,无人可及的皇玥星。 “哥,那些星星真漂亮。” “是啊。” 两人静躺在屋瓦之上,看着遥不可及的星空,时间都仿佛静止了。 “哥,我要你陪我看一辈子的星星,好不好?” 少年侧目看向女孩俏生生的侧脸,看见了她眼里的向往,还有无尽星空,又想起当时铸星大会时的场景,摇摇了头后,悄然开口。 “好啊” 第三章 玄烨宗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昨夜的星星确实很亮,他不知他们看到了几时,三更午时?还是四更未时? 他记不得了。 只是这晚的觉,他睡的前所未有的香,林追仿佛忘却了一切,放下了那些沉重的担子,在这个温暖的小家,他就轻的像那随风飘荡的鹅毛。 如此,几日已过。 .... 直到一天,朝阳刚起,林追正呜呼大睡时,忽被屋外的一阵吵闹声搅醒,他利索穿衣,来到大院,发现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这是怎么了?” “啊,哥你来了?”沈蝶回头,发现林追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到了他身后。 看前面的背影是沈父沈母,正与一撮人正争辩着什么,脸色有些难看,林追细瞧过去,搜索记忆,领头两人好像是家里的二叔两口子。 沈家府宅,不大不小,却还住着父亲沈闵的弟弟,和两个小姑,只是他们平时都在相邻的侧院,今日都跑来这里是做什么? “他们大清早忽然来找到爹娘,说是让我去当那王丼的贴身侍女。” “爹娘不同意,他们就吵起来了。” 沈蝶说着便抱住了林追的手臂,似有些委屈,更似有些害怕。 林追大感奇怪,不免问道:“那王丼是什么人?” “这么快就忘啦?前几日不是还差点被王哥揍的不省人事吗?”忽然身边蹿出来个人,是个比林追稍小,比沈蝶大的黑乎乎的小子,正对林追阴阳怪气着说道。 林追认得他,这是二叔的儿子,名叫沈聪,不论辈分还是年岁上来说,他都得叫自己一声哥,却没想是这般态度,印象里他平时虽有些不恭敬,却不像今日这么目中无人。 林追淡淡看了他一眼,理都懒的理,只是对抱住自己手臂的沈蝶追问道:“那王丼可曾见过你?” 沈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见过。 “那他为何提出要你去当他的什么侍女?” 林追一眼便看了出来,这群亲戚父母这儿劝闹,定是受了某人的唆使,总不会陡然间要把沈家的人送出去。 “沈斌我跟你讲,要你妹妹去给王哥当侍女,那是她的福气,跟着王哥过几日可就算是玄烨宗的人了!”那黑脸小子紧接着又趾高气昂的看着林追说道。 林追忽然想起来,前几日,自己在街上跟那徽王府的王丼发生冲突时,这个沈聪正跟在他身边。加上这小子阴阳怪气的一番话,林追可算是心底有数了。 “看来这件事与你脱不了关系了!” 沈聪被林追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眉宇间似有些心虚,但还是故作硬气着说道:“我告诉你,王哥被玄烨宗评为一等外收弟子,隔几日归入宗门后,便会被大力培养。” “所以,让沈蝶这丫头去服侍王哥,那简直是她八辈子修来的善福!” “看来这件事,确系是你牵动无疑了!”林追忽然上前几步,面若冰霜,死盯着沈聪。 沈聪看到林追的眼神,陡然恐惧起来,他从未见过林追如此冷彻透骨的眼神,也从未见过这般噬人的眼睛,抖抖索索开口, “我这也是为了她好!” “放屁!他王丼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妹妹服侍他?”林追想起王丼那肥头大耳的模样,不由感到一阵恶心,随即就爆了句粗口来。 这让身旁的沈蝶吓了一跳,下意识松了松开环抱着的手臂,却又察觉到无尽暖意,马上又抱得紧紧的,比方才还紧。 沈聪被林追的气势有些吓到,不自觉向后退去,嘴里张扬着:“哼...呵,你这个废物,竟敢对王哥口出狂言,真是不吃教训...” 林追冷眼看着慌乱退走的沈聪,只恨没来得及踢上一脚,帮他加快步子。 趋炎附势,为主求荣的小人他上辈子见过太多了,但这种为了讨好主子,轻易就出卖自己同胞兄妹的人,林追遇到还是会火冒三丈,更何况,这次受害的竟还是自己亲妹妹。 再看向前面那些大人,林追决定今后不会给他们一点好脸色,虽然他也知道这不能改变他们的秉性。 “那玄烨宗是何许宗门派落?”林追又转头对沈蝶问道,关于这个宗派他记忆里真的一无所知,而前世的记忆里,那些名门大宗间也没有一个叫玄烨宗的势力。 “我也不清楚,只听说那是个千人大宗,今年还是首例来我们枫城招收弟子。”沈蝶含糊不清的回道。 这时前方院中的劝讨终于收尾了,沈聪也回到了二叔身边,临走前还朝林追瞪了一眼。 林追视若无睹,自是不屑。 沈父沈母一脸疲惫的回头,看到一对儿女正站在不远处,于是上前来,对两人安慰道:“放心吧,他们已经被撵走了,再过几日便不会再闹了。” 林追倍感欣慰,还好自己这对父母不是那般唯利是图之人,不然他还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了。 当然他也知道,面对那些亲戚的联合相向,爹娘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于是回应道:“爹,娘,你们受累了。” 沈母笑着揉了揉林追的头,又说道:“就算没有我们,你也一定要保护好妹妹,知道吗。” 林追郑重点头,应道:“恩,我知道。” 接着两人满脸欣慰的回房休息去了,但林追这时却有些无法释然,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可能不会如此简单结束。 稍许过后,林追趁沈蝶不注意,径直出了门,他决定还是去查探一下这个玄烨宗。 他知道各大宗派,哪怕是远古七星殿,在某处招收弟子时,都会设置星窥台,以此来公平鉴定某人的资质与天赋。 所以出门后,林追只需随便找个路人,问清星窥台的位置,便能找到玄烨宗的那群人了。 待问清位置,林追便一路向城中心的青石广场走去,对于这个地点,他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如此方能吸引到更多如林追年岁一样的青涩少年,前去应试。 红枫城在风川国的南边,算不上多大,横跨却也有数百丈,恰好沈家又离城中心有一段距离。 但林追走了没多久,便杵立下来,静止如痴,他的眼神看向了一个人,更准确的说,是一幅画面。 第四章 欲眼朝天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秋风刮起两三片残叶,在这条三丈来宽的街道上,一阵乱舞,肆意落在行人的肩头上,又悄悄滑落。 即使日出不久,枫城的热闹便已渐起,商贩小夫、店铺小二、富甲显贵、逐一冒头,串起这整条街的生气。 就连乞丐这时候也端碗出活了,而林追首先入眼的也是那不远处的一个乞丐。 那乞丐身着布衣,有几个破洞尚未打上补丁,他盯着旁边一卖蓑帽的小贩,那小贩虽也是布衣,但也算的上衣冠整整,并无破洞。 而那正在摆设摊架的小贩,眼神有意无意瞟向对面醉花楼的二层楼,二层楼的栏前扶着一个衣冠华贵,楚楚傲人握着折扇的先生。 再看酒楼栏前的先生,他眼神又不一样了,他望向了天空,天边正有一群野鹤飞过,划过青天,留下一条白线,宛若诗作。 让林追顿下脚步,静立彷徨的便是这幅画面,这幅世间一处角落,看不出任何端倪,瞧不出任何异常的众生百态。 可林追却看得有些痴了,是他前世从未停下脚步,仔细观摩过众生相吗?是他作为今生第一次出门,见到陌生人的浑然无措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但最重要的是,眼前这幅画面,让林追想起了一段往事,那个收养他的男人,在他儿时对其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苍鹰跟蚂蚁的故事。 蚂蚁本无视界,但它往树上爬,便能瞧得见苍鹰,若它只往地里爬,便只看得见蜣螂。 如此这般,那些呆在树枝梢头的蚂蚁,渐渐变了样,它们也学会了飞,而那些与蜣螂为伍的蚂蚁,最后也变成了蜣螂,终日不知蓝天为何物。 虽不知这个过程经过了多少年,也许千年,也许万年,但最重要的是,最初的那个选择而已。 这个故事,林追儿时不太懂,少年时期见过形形色色之人后稍微有些明白,直到最后,他拿着天魂玉坠下苍绝崖时,那时,他是彻头彻尾悟了。 乞丐看着小贩,也想有着一份至少体面的生计,不再满衣补丁,风餐露宿。而小贩看着那位达官贵人,也想着什么时候能夜宿花楼,酒醒观景,洒脱自在,不再疲于奔命,日出而作。 而那位达官贵人,虽在世俗间有钱有势,肆意随性,但他还是不满足,所以他望向天空,看着那群野游的白鹭。 世间万物,特别是人,都有值得追求一生的东西,或许是名利,或许是情,或者干脆是某件器物。 而那个男人给林追讲述那个故事的目的,便是要告诉他这一点,并且给他起名为——追! 追什么呢,林追很清楚,至少上一世他很清楚自己要追什么。 因为他的眼神也曾与眼前这些人一般,不时望向某处,某人。开始是些同辈少年,后来是星殿内的师长,再往后是那些早已成名的强者,直到最后变成了天魂玉... 这番景象触动了他内心最真实的渴望,就像陡然看见了苍天与雄鹰的蚂蚁,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哧”林追微微撇嘴。 可在追求的路上,人最怕的永远都是同一件事,最怕都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哥,你在想什么呢?怎么都不走了?”身后陡然响起一个灵动清脆的熟悉声音。 林追愕然转头,发现果然是妹妹沈蝶跟了过来,竟是这一路都未发觉。 “你怎么跟过来了,你不是没睡好,回房补觉了吗?”林追声音有些恼火的问道。 “我就是想看看你,偷偷溜出去,是要干什么嘛。”沈蝶面对突然有些凶巴巴的哥哥,嘟嘴应道。 林追在心里稍翻了个白眼,说道:“行了,你赶紧回家,不许跟过来。” “不行,我就要跟着哥,要看看你到底去干嘛。”沈蝶继续鬼灵道,很是倔强的模样。 林追又假做严厉,厉声喝止起来,可没想沈蝶又做出一番可怜巴巴欲哭无泪的神情出来,最后实在怮不过她,想着此行不过是去探视一番,就算带上这丫头也无妨。 于是很快两人便一道上路了,得到林追无奈默许的沈蝶,神情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呵呵地挽起了哥哥的手臂。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了城中心的那片青石广场,广场的中心果然摆着两鼎香炉,和一石阶圆柱,圆柱上头盛放着一水晶圆球。 没错,这便是星窥台,只不过简陋了许多,但只要有那石柱上的验灵珠,便可进行最基本的考察了。 “哥,你来这儿干什么,那台上放的什么?”沈蝶对林追问道。 “看那些台上的人。”林追回道。 星窥台上的一侧,坐着一位老者,一身长袍,典型的修炼之人的装扮,看样子应该是这玄烨宗的执事长老。 隔着一段距离,以现在林追的实力,根本探不清他和这玄烨宗的虚实,所以他打算冒险上前接触看看。 “你先呆在这里别动,我去问问话。”林追对身旁沈蝶交代一句后,便缓缓上前而去。 随着林追脚步的靠近,那位正闭眼养神的老者,微微诧异睁开了眼,这窥星台已在这城中设立了好几天,有想法入修炼一途的少年,都差不多已经来过,此般继续不过是行七天之惯例罢了。 隔着老远,老者一眼便看出来了林追的大致底细,气息不深,脚步虚浮,但眼神却似与生俱来般的凝实与深邃,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心生疑惑,所以不禁邹起了眉。 “敢问前辈可是玄烨宗长老?”林追上前微微作揖道。 老者再次上下打量了林追一番,眉宇不解回道:“没错,我是玄烨宗的执事长老,姓白,号崇山。” “少年可是想来加入我玄烨宗?” 林追摇了摇头,只是再道:“晚辈是有一事想问,还望前辈告知。” “何事?” “您是否在本城招收了一位名叫王丼的弟子?” 白长老眉头一挑,大方回道:“不错,你此番询问所谓何事?” “噢,没事,只是听说那王丼与我等年纪相当,却是天赋异禀,被贵宗预定为核心弟子?” 听完林追的话语,白长老没多想,只当是其藏有嫉妒之意,又怀揣着不可置信,所以前来打探一番。这小城里的寒酸自卑,他早已见识,所以他悠游自得的开口, “没错,他小小年纪凭借自身便已入星武初境,颇为难得,我宗自然不无珍视的道理。” 林追微微一怔,他本只是想探清那王丼的情景,是否真如沈聪所诉,没想这位长老竟又在不经意间,表露出了他本宗的实力水准。 大概他也不会想到,眼前这毫不起眼少年,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便能揣摩出他玄烨宗的实力水平。 十五岁初入星武的水平,也许在天下大多数宗别门派来说,已经相当不错,甚至对于如这玄烨宗,就已是可遇不可求,但在林追前世所处的竞争环境中,可就太不够看了。 要知道前世的林追,十岁便已入星武境,整整提早了那王丼五年之巨,而与当时殿内的同龄人相比,却是平平无奇。 因此从这核心弟子招收的水准来看,林追已能差不多推断出这玄烨宗的真实水平了。 但即使如此羸弱,连前世的林追看都不会看一眼的这玄烨宗,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也是苍天大树般,不可撼动的存在。 林追有自知之明,没有露出任何蔑视之意,而目的已达,便恭敬着礼后告退。 转身刚行两步,身后忽然再传来那白长老的声音。 “少年,且留步。” 第五章 三矢之体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林追回头,不解着看向那位白崇山长老。 “既已来此,何不上这星窥台,测试下有无入我玄烨宗的资质?”白长老笑盈盈说道。 林追一愣,下意识便想答应,可刚抬起一步,忽又想到什么似的,回道:“不必了,我自知资质低下,更无入修炼之途的打算。” 有心者,定能听出林追那恭敬声音下,藏着的微微苦涩之意,只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 白长老微微一笑,没有坚持,只是突然话锋一转,指向他身后的沈蝶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让与你同行来的那个小姑娘试下吧。” 林追想到沈蝶那未经世事,单纯的脸颊,便是莞尔道:“前辈有心了,只是我妹妹也并无入修炼一途想法,告辞。” 说罢,林追想转身而去,却没想这位白长老再次叫住了他。 “慢,让我亲自问问那位小姑娘也不迟。” “不必了。”林追突然心感不妙,语气凌厉了一分。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宗执事长老指手画脚?”一名玄烨宗的弟子,忽然从一侧跳出来,指着林追骂道。 林追面色不变,看向那位白崇山长老,却发现其笑容不改,依旧静静看着自己,似没有松口的意思。 这下林追脸色有些难看了,他没想到这玄烨宗的处事态度竟会如此强硬,连给人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他又想起来,这只是一处偏僻小城,而自己也只是一个毛头小子罢了,就算那位玄烨宗的弟子看他不爽,杀了他,此地也无人敢说什么。 林追无意与他们起冲突,正欲找理由开脱,却没想在后面看到哥哥好像遇上麻烦的沈蝶,竟自己跑了过来。 她慌慌张张到这青石广场上来,还未出声,便听到那位一直跟林追对话的老者,一把对自己开口了。 “小姑娘来的正好,我正欲请你到这星窥台测下资质,若是资质上乘,便可到我玄烨宗修星辰大道,从此超脱凡尘俗世。” “你看如何?” 沈蝶一脸茫然,她连修炼究竟是何物都不甚理解,更不懂上星窥台,加入玄烨宗的意义,于是看向一旁的林追。 林追面对沈蝶轻轻摇了摇头。 这时轮到白崇山长老皱眉了,而在一旁一直察言观色的玄烨宗弟子,自然发觉了自家长老的不喜之意,立马上前严词命令道:“这不是你们能够决定的,白老让你妹妹去测验那便要测验!” 林追终于冷眼看向这个比自己大一两岁的黑衣青年,那份眼神里的冰寒,使他片刻微凛,却也好似激怒了他,跨过几步,便欲冲来。 沈蝶有些惊吓,下意识抓紧了身旁哥哥的手,林追心头微震,这才意识到失态。 怕真的发生冲突,波及到沈蝶,林追只好对身旁妹妹使了个眼色,让她应去测试。 见到林追服软,那名黑衣弟子这才暂熄怒火,只是依旧狠狠盯着林追。 沈蝶接到哥哥的眼神示意,只好怯怯走到了两鼎香炉之间,在提示下,把小手放到了那石柱上的水晶球上。 林追发现此时那位白长老已聚精会神了过去,死死盯着那边的星窥台,看样子竟不是随意之举,这不禁让林追内心的不安愈发严重了。 沈蝶把手轻轻放在水晶球上,初感微凉,马上又变的炙热起来,却不烧人,反而是一股暖流浸及全身的感觉。 不一会儿,眼前的水晶球发出了蓝色的微光,慢慢又转为了橘黄色,再无变化,直到她快要抽离之际,忽然异变突生。 她看到水晶球陡然震动起来,一副三个白点,互相环绕着转动的图像,凌空大放,一时光亮骇人,她惊余猛地抽离手掌,图像骤然消失。 “啪!” 惊骇的不只是她自己,一旁凝视的白长老竟一拍座椅站了起来。 他本远观那小姑娘姿貌不凡,便想着邀其上星窥台一侧,开始验灵珠显现出的不过是中庸普通之辈,却没想突生异变,竟引得验灵珠剧烈震动,随后竟是显现出... 这端异象,就连林追都大惊失色起来,因为他很清楚那份三点环绕的凌空之图代表了什么。 “三矢之体!”白崇山长老看着沈蝶剧烈颤声道。 三矢之体,又称三枢之体,可追溯到久远的蛮荒时代,那时人族孱弱,生存艰巨,在远古七星降临之初,一种特殊体质的人应运而生,他们除开沟通星辰之力强于他人外,就连境界突破也毫无瓶颈可言。 由这批人为首,带领人族开疆拓土,诛杀驱赶那些恐怖荒兽,建立一座座城镇,这才有了人族统领天下时至今日的状况。 蛮荒时代结束,人族大统后,这批人却逐渐没落,直至寥寥无几,再难寻觅,真就应了那句话,应运而生,应运而逝。 但在经年过往中,他们身体里的秘密也终被窥破,这类人体内有三个特殊的枢纽节点,打通一个,实力便会呈爆炸式的增长,因此看起来根本毫无瓶颈可言。 因为这三个枢纽节点,又因其入星辰大道时,或在验灵珠上测验时,会显露出异样的矢点图,所以三枢之体,也叫三矢之体。 这种体质,在星武大陆,已经上百年没有出现过了,今天,在这个偏僻的小城,一个毫无起眼的小姑娘身上,竟然显现了出来! 难怪这白崇山长老会如此失态,林追也会惊骇无比,因为这种体质的人,就算是在远古七星殿里,那也必然是宝贝一般的存在! 在震惊过后,林追马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脸色霎变,看上去竟有些苍白,而那位玄烨宗白长老的脸色却是犹如被金山银山砸中了一般。 林追没想到这位玄烨宗的长老也有如此见识,竟能识得三矢之体!事已至此,他只能连连招手叫喊,把沈蝶护在了身后。 见到林追这番依旧不识趣的模样,白长老惊喜的神情垮了下来,定声用不容置疑语气说道:“这个小姑娘,我要带走!” 果然,那份心头的不安,最后还是成真了! “我妹妹没有踏入修炼之途的想法,还望前辈高抬贵手!”林追把沈蝶拦在身后,倔强的说道。 “放屁!如此天赋异禀的小姑娘,放任不管真是暴殄天物,我岂能容你胡搅蛮缠!?”先前看似深稳内敛的白长老,此刻已全然不顾风度雅貌,痛声厉吼起来。 “给我拿下他!” 那名在旁一直虎视眈眈的黑衣弟子,虽到现在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这道命令,他可是等了很久了,邪笑一声,便冲了过来。 以林追如今的凡人之躯,根本捉摸不到那名弟子的身形,只觉眼前一道黑影袭来,紧接着胸前受到一记重击,吐血倒飞了出去。 “哥哥!”沈蝶大喊,想要冲过去,却被身旁之人拦了下来。 “你们要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只有白崇山长老的命令一条条紧接着发下来。 “带上她,即刻回宗!” “可是师叔,还有三天才到七日之规啊。”黑衣弟子不解应道。 “不用多管,这是命令,对了,记得叫上那名叫王丼的弟子。” 林追吐血倒在青石地上,翻起身来,看到他们挟起哭闹的沈蝶正匆匆远去,他神情扭曲,一只手向前伸去,脚步蹒跚,嘴吐血丝的狰狞大喊。 “不要!” 第六章 姓沈名追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最终,沈蝶消失在了这块青石广场,消失在了林追眼前,独留下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不停萦绕在林追脑海里。 此刻,他除了眼睁睁看着沈蝶被带走外,什么事也做不了,那向前伸出的手掌,显得那般无力,尤胜当时坠下苍绝崖的最后一刻。 “不该的!” “不该如此的!” 林追跪在空旷的广场上,不停的捶胸顿足,大声嘶吼着,没有回音,只有一有种被世界遗弃的悲伤,在空气中无尽蔓延开来。 也许这种悲伤的源头,不仅仅来自于沈蝶在身边被夺走,而是残酷的造化弄人。 他本以为这次找到了家,一个安心足够放下一切的家。 可就在刚刚,这求之不得的奢望,彻底变的支离破碎了。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眼里那活泼伶俐再普通不过的小丫头,竟藏着千万人求之不得的修炼天赋。 在那张三矢图凌空显现出来时,他的内心便已跌落了谷底,因为林追知道,那位白长老绝对不会放过眼前这天选之人,那是比金山银山还要贵重一万倍的存在! 不管玄烨宗能不能收服沈蝶的心,哪怕只是把她送出去,送到其他高阶门派,也能换到数之不尽的好处,若是运作的好,让其一步登天也不无可能! 如此这般,流年婉转,星武大陆遥遥数千万里,天下门宗,星武流派,何其千万,七大国中城镇数不尽数,此别,一生能否再见已是未知。 但这却不是让林追最为担心的,他担心的是,漫漫修炼之途,步步荆棘,如履薄冰,凶险至极,叫那天真无邪的小丫头如何应对? 更何况,她本身暴露出的天资神体,就更易遭人嫉恨了,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想到这里,林追生出了痛苦无边的悔恨,他恨自己为何在发现妹妹跟来时,没厉声喝止让她回去。 他跪坐在地上,眼里没有泪水,只有瞪大欲裂的眼角,与极致的绝望,随后他看着自己颤巍的双手,竟给自己狠狠来了一巴掌。 没想妹妹今早刚脱离虎口,竟又被自己亲手送入了狼穴! 过了好一阵子,林追才缓缓站起身,茫然浑噩的回头走去,双眼无神,只是脑海里依旧回荡着那一声声嘶喊,那双渴求哥哥保护自己的眼神。 已然到上午的雲阳,没有带给林追一丝温暖的感觉,只有秋风的瑟瑟凉意不停涌上背脊,又吹动他的黑发,纷乱如野草。 路人见到他神情恍惚,嘴角带血的样子,唯恐不及的纷纷避开,就像避开一个傻子,或疯子。 耳边偶有一阵阵打铁声传来,随着林追的脚步慢慢靠近,声音越来越清晰,以至于恍惚的他也被吸引了过去。 此街道旁有一处铁匠铺,晨时来并无开张,这会儿才正烧热了火炉,有了开工后的铮铮作响。 看样子是一老一少,一师一徒,就是不知是否是一父一子,他们分工明确,一人一炉子,师傅时不时瞄过去两眼,看徒弟进度如何。 忽然徒弟的炉上发出一声“嘣”的脆响,只见他把手上铁具一掷,不满说道:“这块料太邪乎,断几次了,不要也罢。” 师傅闻声动作不停,似不满地重重敲打了两下,发出更响的抨击声,头也不倚的厉声道:“瞧你那点出息,一块铁都搞不定,断了就重新来过,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它真的很难弄...”徒弟小声委屈道。 “不怕山高,就怕腿软,村野匹夫都知晓的道理,你娘生你也很难,怎么没说把你憋回去呢?”师傅又是恨铁不成钢的训斥道。 徒弟被讥讽的面红耳赤,不再作答,默默重新拿起了面前的铁锤。 一旁恰好听到这番对话的林追,身子猛然顿了下来,神采重新回归了眼眸,更似有点点星光在其中闪烁。 是啊,不怕山高,就怕腿软,丈夫贵不饶,成败何足论?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林追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苍鹰与蚂蚁的故事。 蚂蚁太小,敢视蓝天才有了蜕变,雏鹰太弱,有无惧摔落悬崖的勇气,才有了第一次翱翔。 人亦当如此! 林追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转过头来,面向那对父子,仿佛找回了什么。 老师傅见有客人上前,一把停下手中的活计,对眼前这个不修边幅,脸色惨淡,却眼神迥奕的少年问道:“客人要什么?锄头、篾刀、还是铜锁套具?” 这个小城里的铁铺,挂的都是些农装家用铁具,没想林追却回道:“剑!” “剑!?”铁铺老师傅一时错愕,“小友莫与我开玩笑...” “没错,我要一把长剑!”林追眼睛迎视着老师傅,再次肯定的确认回道。 老师傅挠了挠头,一时犯了难,片刻后,他猛一拍手,回到内屋,又寻觅了半响,拿出来一个剑状的铁疙瘩。 为什么说是一个铁疙瘩,因为那把剑无论怎么看,根本算不上是一把剑,钝厚无比,粗劣不堪,内部还可见明显的杂质,更没开封,称之为一个铁疙瘩再合适不过了。 “小友你看这个行吗?”老师傅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这是他年轻时兴趣使然弄出的一个半成品,丢在废品堆里,都快长霉了。 林追却视若无睹接了过来,上下端倪一眼后,淡淡说了两个字。 “好剑!” 说罢,便留下半两银子,就此潇洒远去。 一老一少,颇感无语,目送着少年背起那柄铁疙瘩远去,好半天后,年轻的徒弟才愣愣开口道:“那是个傻子吧?” 老师傅看着少年的背影,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如果上天让他拿起剑,那便拿把,他这一剑,出自陋品,也定然斩断山河,平尽天下事! ...... 回到家,林追开始默默收拾行李,他带的不多,除开俗事间赶路用的碎银,就是那把铁剑最显分量了。 稍后,他来到妹妹沈蝶的闺房,看着眼前人去屋空的景象,不禁又想起那个夜晚,他们依躺在后院的屋顶上,无尽星空作伴,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喂,哥,我要你陪我看一辈子的星星,好不好?” “好。”林追如此应着。 那晚他们说了很多很多话,他还记得妹妹说道:“哥你平时虽然顽劣了点,但从小只有你陪我疯,上树捉蝉,下河摸鱼,总会第一时间为我挺身而出,教训那些男孩子。” “最近你变的懂事了,也不再惹爹娘生气了,我好欣慰,所以我想未来会越来越好,会越来越开心。” “傻丫头,等你长大了,就有数不尽的烦恼了。” “没关系,就算有许多烦恼,只要哥能一直陪在我身边,便好...”沈蝶笑了笑,没有在意。 ...... 林追默然片刻,走到沈蝶的床头边,拿起一把梳子,上面还留有两三根发丝,他轻轻抚了抚,然后紧握在手心里,收进了包裹。 “傻丫头,哥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等我...” 待一切准备妥善,他径直去往了这世父母的房间,面对二老,他当即跪下,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 看着举止怪异,收拾好行头,背着一把铁剑准备远行的儿子,沈母慌乱道:“这是怎么了?” “儿子不孝。” 林追没有把前因后果全盘托出,他怕二老会担惊受怕,只是交代到沈蝶被某个宗派长老看重,于是随去踏入修行界了,而自己也要去追随妹妹的脚步。 二老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显得不可置信,但林追已是不想多言,只是答应有一天会回来,便决然转头而去。 沈母正欲出声挽留,却不想遭到一旁沈父的摇头示意,瞬息之间,亲密的两人在这交互的眼神中,便明白了许多。 “儿他长大了...”父亲看着林追离去的样子痴痴说道。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搂住了丈夫的肩膀,一同默默看着那远去的背影。 两人本意是要劝止住儿子,却终是没出声,因为他们发现儿子变了,从那日醒来起,就变得深邃不可捉摸,变得不再像从前的那个简单少年,他们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相信着终有一天他会回来把一切原委道清言明。 走到府院前,林追抬首望向天空,他忽生出一丝不舍。 这里,真的很好。 院子很大。 饭菜很香。 如今却已残缺,所以他要出去把这份残缺找回来,回到当时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互相夹菜,欢声笑语的情景。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哟,这不是沈斌吗?背着个铁疙瘩要出远门吗?” 林追头也没回的说道:“你认错人了,我姓沈,名追!” 留下这句话,他踏过门沿,重新上路了。 第七章 蓝衣少年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重新上路的是沈追,负剑前行的亦是沈追,这一世,不再只追星辰大道,还追前世未有的温情。 再次仰望苍穹,这世的他,没有顶尖的修炼资源,没有强势的实力背景,只有一把破剑,一把木梳。 所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能走多远,但就像那句俗语说的——不怕山高,就怕腿软。但若腿行不软,再高的山,也给他翻过去! 沈追离开家门,离开红枫城,一路向风川国的北边行去,他要去寻一个人,一个恰好在风川国认识的人。 为什么不直接寻到玄烨宗去,沈追自是思虑的很清楚,凭借妹妹沈蝶体质的特殊性,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遇到危险,更重要的是,以自己现在普通人的实力,根本没法跟一个修武宗派叫板,更别说向其质问要人了。 所以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要恢复实力,至少要先踏进星武大道,可是以现如今这副身体的资质,即使沈追有极强的毅力与明悟能力,更有着前世的诸多经验,也根本无用。 这就像有力使不出,纵有千军万马,也冲不破的这天地,纵使浪迹滔天,也无法逆流而上一般。 所以他得先解决这个基本的问题,而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找到那个人。 风川国其实很大,对比于一侧更北面的寒域,是其面积的两倍有余,即使与南边有名的广野蛮地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这让沈追的行程增大了不少,好在他身上带的钱银足够多,能支撑起他长远的路途,又在一商行寻得辆马车后,终于在两周后,来到了此行之目的地。 漠刀城,一个黄沙漫天,日夜温差极巨的地方,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朝圣之地。 一路迎着越发冷寂的凉风,驭车而来的沈追,在城门外终于想起了此城名字的由来。 大漠风沙如刀,来往之人更皆为刀客,或利或曲,或长或短,一柄柄系在路人的腰际,此情此景,漠刀二字再合适不过。 只是再来此地,些许景物似是变了,左边墙头上的一处残垣已修复如初,还有漠刀城那标志性的雄鹰雕塑,矗立在最高的塔楼之上,却不再发亮,反而显得有些灰尘扑扑。 眼前的城变了,变的让沈追感到有些陌生,从潜初到谌龙这十年,带着岁月流逝的痕迹,却也让沈追真的明白了,如今与当年真的已过去了很久,很久。 而沈追要找的那位,自然便在这城中,只是弃马走进城里,会发现有许多异样的眼光,如当年一样,纷纷注视过来,甚至有的显露明显的敌意。 稍作自醒,沈追有些淡然失笑,当年初来此地的格格不入,与现今如出一辙。周围之人皆挎刀而行,而自己却背着一把剑,还是一把秃大的剑。 朝圣之地可不是说说而已,不仅这里的修炼之人武器皆为刀,就连生活在此地的普通人,都会随身带着一把刀,好似一种信仰。 大道万千,星武大陆上有无数份传承,自然也有数不清的流派宗旨,这里便是属于刀的流派,更有着一流的传承。 为了不再遭受注视,沈追买来一块黑布,把背后的粗剑给裹了起来,单纯外形上看,倒也分不清是何物。 没走两步,前面似有些吵闹声,四面来往之人围作一团,指指点点着,待沈追走近,人圈里有一个的黑衣大汉,还有一个少年,正相互对峙着。 “小子,你撞倒了我的摊子,还想一走了之吗?”黑衣大汉怒气冲冲说道。 果然,大汉身旁有一倾倒的摊铺,各类物品散落一地,看样子确是刚刚发生的。 少年年纪与沈追相仿,头上扎着一束蓝带,衣容不凡,面清圆润,他侧目看了一眼,有些忿忿不平说道:“有何损失,我陪你即可,但要我身上的净尘玉,想都别想!” 蓝衣少年腰间系带着一枚宝玉,周围人看的真切,那确实是净尘玉,还是上品货,一时间有好些人垂涎若渴起来。 净尘玉并无对敌之效,却有静心凝神之用,使配戴之人冥想时,更易吸纳星辰之力,在野外更有驱邪避凶的功用。对修炼之人有莫大帮助。 此玉颇为珍惜,一般是大户修炼门派的核心子弟才会有,哪怕在外面有实力的商行里去买,也要数百星石才行。 沈追看的明白,那蓝衣少年不知财不外露的道理,被摆摊的黑衣大汉给盯上,正巧这处街道人潮涌动,少年被推搡着撞倒了眼前的摊子,于是大汉就势缠着想把宝物讹过来。 吵闹半响,似是见到少年的长辈迟迟未出现,黑衣汉子胆大了起来,从身后抽一把长刀出来,说道:“小子,既然你不肯,那我们便用这城里的规矩说话!” 此番话顿时引来周围人一阵唏嘘,漠刀城确实有若出现争端就地划出道来,用手中实力说话的规矩。但一个年近三十的中年汉子,竟向一个年岁十几的稚嫩少年提出这般要求来,实在有些不齿。 而那汉子看上去已然跨越了星武境,正式迈入了星宿,少年气息却只是横在星武境顶端,明显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越境之战。 不过倒是没人上前阻止,因为这些人都清楚,若换做他们自己,为了一块净尘玉,就算再丢份,也是无碍。 蓝衣少年那本圆润的娃娃脸,此刻也显得冷冽无比,横眉应声,无物空取出一把宝刀来,看上去颇为不凡,不服气般的喝道:“怕你不成?” 那黑衣大汉眼睛又是一亮,少年临空取物,明显是有空间宝物,于是更加摩拳擦掌,想着待会儿再一并讨来,一利双收。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惊异于少年又持有空间宝物的时候,沈追却独独注意到了少年手上那把刀,那把不长不短,不厚不薄,墨绿色的宝刀。 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出那把刀的不凡,却又说不上哪里好,是锋利吗?还是他的模样怪异?都不是,此间只有沈追看出了一二,却忍不住心中的惊诧,眼神骤变。 那似乎是一件灵器! 所谓灵器,并非后天浊物锻造而成,而是用引星炼魂之法,天赐之下,非通天巨能不可成,由此珍稀异常,饶是前世的沈追,身上也不过一件而已,更是被相当实力的势力门派当成传宗之宝的存在。 这等物品,怎会出现在一个少年身上,也亏得场间并无识货之人,不然就不会是这简单的争斗了,绝对会触发一场血腥,停不下来的那种。 沈追来了兴趣,继续看下去,那少年骨节摩衬着刀柄,样子契合无比,右臂端起半退两步,颇有些气势。 黑衣大汉狞笑一声,手中长刀直面砍下,体力星辰之力炸显,气息如蛮熊般可怖,如要撕碎对手。 第八章 属于三个人的战斗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这一刀颇有威势,面对黑衣汉子这汹涌一击,蓝衣少年竟是不躲,横刀而上硬接。 “哐!” 少年半退两步,臂膀微有些颤栗,只是眼神依旧倔强。 沈追在一旁看的暗自摇头,面对这一击,即便是实力相仿的对手,也是暂避为宜,更何况少年的境界实力明显弱于那黑衣汉子。 果然,在蓝衣少年不服气的硬接第一招后,便落入了对手的无穷攻势中,宛若一叶孤舟在狂风暴雨中夹缝求生,毫无还手之力。 黑衣大汉的刀势大开大合,汹涌湍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颇具漠刀城凶悍的风格。反观少年,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刀技可言,乱无章法,就像刚拿起刀的初学者一般无二,简直完全是在用其本能而战斗。 大汉眼看下一秒就要击破少年脆弱的防御,可偏偏又让其一次次撑了下来。 “啧啧,可是真是把好刀。”沈追在心里说道,若不是那柄灵器为其卸掉了绝大数力量,以此几乎越境的对战,少年早已败下阵来。 可即便有稀世绝对的灵器相助,缺乏实力与战斗经历的少年,落败也是迟早之事。 又是一记险之又险鼻息而过,刀刃一侧衬出少年苍白的脸色。沈追知道此间再无变化,便要结束了,于是悄然开口:“头三,俯四。” 沈追说的是方位,也是身位,在周围人还不明所以然时,对战中的两人却敏锐察觉到了异常,因为这分明就是黑衣汉子下一刻的功招! 少年没有反应过来,依靠自己挡了一记,而下一秒沈追的声音再次响起,果不其然与黑衣汉子接下来的路数一模一样! 沈追仿佛能提前预知黑衣汉子的下一步攻势,且能早一秒出声提醒,这简直像是用什么手段安排控制了那汉子一般! “横六,进二!” 少年惊愕过后,也不管这一声声提醒来自何人,来自何方,抬过两招后便闻声而动起来,竟是一下从刀势的囚笼中脱困了出来,变成了游刃有余! 黑衣汉子则是越打越心惊,被预知到这种程度,仿佛自己身体被操控了一般,是他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一阵惶恐由心底无助袭来。 周围之人此刻也看出了端倪,皆是难以置信之色看着比他们矮一头的沈追,更甚者下意识退开了两步,企图离这小怪物远点。 虽然重生在少年身上的沈追,已境界全失,与普通人无异,但前世的记忆尚在,那些珍贵的战斗经验如烙印般刻在脑中,用时便能信手拈来。 也亏得是这两人的对战境界没有超凡,招数招法沈追尚能捕捉得到,这才有提醒蓝衣少年的余地,若再快上一丝,以他现在的肉眼,恐再难企及。 慢慢地,蓝衣少年似有些不甘于只能周旋在这场间,余息间有尝试反击的想法,这自然落入了沈追眼中。 于是他话锋一转:“命七,转柄。” 下一步的预测,忽然变成黑衣汉子的弱点与命门所在,守势忽而转为攻势,两人配合的无比默契,好似沈追也在这场战斗当中似的。 黑衣汉子始料不及,眼神一惊,手中长刀竟是转换不及,有些踉跄起来,瞬间退开好几步,将先前的压制与优势全部葬送。 蓝衣少年终于找到反击机会,随着沈追提示紧追而上,而转为攻势的灵器,似变的更加犀利,让那黑衣大汉瞬息便有了溃败的迹象。 “哗啦...”黑衣布破,大汉惊怒,下一招再败,一道血线飞泻而出。大汉捂着受伤臂膀退开,看着少年怀恨说道:“我认输。” 长刀随着流淌的鲜血无力垂落,墨绿色的宝刀淌过鲜红却一滴不染,在少年手上华丽绽放着,直至这一刻,坊间众人才明白来,这少年手中之物,亦非凡品。 剧烈的呼吸渐止,黑衣大汉收起刀来,暗恨的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沈追,将身后摊席一卷,匆乱离去,就此消失在此间。 嗤笑声,鼓掌声,哄作一团,少年回望过来,才发现此地已被人群划出了一大圈,周围东西也被砸烂了不少。 当然,少年与少年的双目,也终于在此刻对上。 第九章 以刀称皇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蓝衣少年带着些许难以置信,看着同样年轻到无以复加的沈追。想着先前那一声声精准到见鬼的提示,忽有些膜拜而去的冲动,但随即想到自己身份,于是又强行打住了。 只是收剑扶手上前,故作老成的说道:“多谢仁兄相助。” 沈追有些想笑,却又偏偏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点头后,便抽身而去。 “哎..哎...” 少年明显话还未说完,看着沈追转身而去,连忙挤进人群,擦过一个又一个肩头,赶上说道:“还不知仁兄尊姓大名,我叫莫小鱼,来自风川国的北河郡。” “这次是专程来拜师学艺的,对了,你也是吧?” 沈追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走去,一边回道:“不是。” 少年大感疑惑,又出声道:“怎么会呢,这段时期来这漠刀城的,不都是冲着刀皇大人来的吗?况且看你年纪跟我差不了多少,一定也是想拜在刀皇门下吧。” “刀皇?是何许人也?”沈追顿足,转身对莫小鱼说道。 十年前的漠刀城,没有刀皇这一号人,而一想到,竟有人以刀称皇,还在这朝圣之地受万人推崇,沈追忽然来了兴趣。 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气魄与胆量。 “哦,刀皇大人啊,他是...” “等等!”“你连刀皇都不知道!?”莫小鱼愕然,指着沈追惊异道。 因为先前的争斗,莫小鱼下意识认为沈追一定是某个名门大宗隐藏的核心弟子,特意为刀皇传承而来,想不到事实竟是他根本不知刀皇是何许人也。 莫小鱼在沈追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星辰之力,完全就是普通人的样子,本以为是境界不济对方,所以探查不到,现在看来,他竟连刀皇都不知道,难不成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 不,不会,真是这样这么解释他先前那恐怖的表现? 少年指着沈追一道惊愕声中,心思已过了百转,各种猜想层出不穷起来,却越来越迷惑。 不怪莫小鱼此般表现,实在是刀皇其人,在这风川国,甚至整个星辰大陆都声名震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是尚在修炼界之中。 除了那些经年闭关不出的老怪物,和刚落地的小娃娃,可能不识外,基本都会知晓刀皇之名,可沈追这稚嫩的外貌,又实在没法与那种前辈相提并论。 看着莫小鱼的反应,沈追更来了兴趣,恰时追问道:“怎么,那家伙很出名吗?” 那家伙... 莫小鱼头一次听到有人敢这么称呼刀皇,看去眼前之人又不像作假,确实不知的样子,于是尝试性的开始描述刀皇的生平。 “听说刀皇出自风极星殿,本是天之骄子,却不知为何原因,放弃了风极星殿的传承,反而去学什么刀法,很快淡出了同辈眼中,甚至在其长辈眼里落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名头。” “如此默默无闻过了二十多年,没人知道这个叛逆的小孩,去了哪里,又在哪儿学了一身刀法,直到十年前。” “十年前,他忽然现身漠刀城,连挑城主在内的十三人,那十三人皆为刀中大家,也不乏有星渡境界的大人物,却被他一人挑翻。” “听闻当年那一战,持续了十天十夜,吸引了风川国数万修者前来观摩,就连漠刀城背面那处高山都在战斗中被踏平......” 莫小鱼眉飞色舞,把当年之事,当年之人讲的极具传神,甚至到了夸张的地步,而说到底,莫小鱼也不过说出了刀皇成名之际,对其生平,姓名甚至为人,都含糊不已。 虽然莫小鱼在沈追面前如说书先生般的唾沫横飞,但好像一点也没打动对方,过程中,沈追只是平淡的点点头,好像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没什么。 漠刀城的街巷不算窄,四通八达可容数万人,可眼前的事实却是人满为患,拥挤不堪,两人走两步便要顿下来,等候前方疏通。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其实更多是莫小鱼在一旁说,沈追默默听着,也逐渐理解了这里人满为患的原因。 刀皇在一年前传出消息,要传承衣钵,继而收徒,就在其这两日出关后的试炼大比中挑选弟子。 这在风川国,与那些尚刀的年轻人中,无异于一记惊雷炸起,陆陆续续,不停有人赶来,甚至还有大陆上其他地方的人,来参加这场盛会。 “好了,我说了,我真的不是某个宗门弟子,要来争夺什么刀皇的传承,更不会成为你的竞争对手,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一时三刻后,沈追停下脚步,对莫小鱼无奈说道。 蓝衣少年哑然,不知说什么好,在他看来沈追这样强的同辈,若不是为了刀皇而来,这漠刀城还有什么可吸引他的? 其实莫小鱼并不是觉得沈追会成为自己的竞争对手,而一路探听其底细,而是想着能与其联手,好在试炼中一扫其他参选之人。 见莫小鱼仍是不可置信的模样,沈追无奈伸手把背后裹着的黑衣撩开一角,一把粗糙不堪的剑显露出来。 “你说我一个用剑的,干嘛去拜在以刀称皇之人的门下?” 沈追拿出这“证据”,让少年无法反驳,猜想落空,莫小鱼的脸一下憋成了猪肝色,只是讪讪笑道:“仁兄不早拿出来,我还以为是把刀呢...” 莫小鱼瞅了一眼,心里腹诽程度堪比卖肉的见到了和尚,那...是把剑?随便一个大户人家的护院手中拿着的铁器都比他那破玩意好吧? 虽然认识到沈追所言不虚,可这露出的破铜烂铁,顿时让莫小鱼对其印象从一个某个宗门的高深弟子,变成了一个动机实力行头怪异无比的怪人。 简单来说,莫小鱼看不透这个同辈之人。 到了此时,再没缠着对方的意义,莫小鱼圆润可爱的脸上堆起最后一抹笑容,说道:“叨扰仁兄良久,这就告辞了,有缘再见。” 沈追点了点头,在其转身之际,忽然说道:“你身上那把刀,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再轻易拿出来了,还有,腰间那块净尘玉,也收起来吧。” 莫小鱼愕然后又是笑笑,这次笑的很灿烂,回道:“多谢提醒,若你有空,随时来漠刀城的云翡驿馆找我喝酒。” 虽然沈追在少年心中的印象是个怪人,但也不失为一个好人,毕竟这类嘱咐,娘亲也时常跟自己说过,莫小鱼想到,转身走远了。 看来少年是有备而来,就连驿馆都早有探听好,既然如此沈追也放宽心转过了头,向前走去。 只是回想起,先前莫小鱼关于刀皇的那些叙述,一些感慨,在内心悄然展开,不禁喃喃道: “出身风极星殿,十年前,在漠刀城忽然现身,然后连挑十三人,这人不会是你吧?” 第十章 隔世已茫然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漠刀城除了城主府分量威重,还有东边那迎着旭日一起朝升的莫语山庄,也是地位崇高。 君之莫语,刀下见真章,这是刀皇立在此地的警言,霸道之意直上九霄。 当然在这句话立下之初,莫语山庄还无名无迹之时,众多不服气刀皇实力亦年岁的高手,都曾来到这里,然后又败退离去,最后或不甘,或心服口服,也都没能夺了他这一亩三分地。 “大人尚在闭关,小友不如在庄内暂住几日,可否?”文质彬彬的大管家,把沈追引到一侧的内院里,轻声说道。 两人身后还杵着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鞠着腰堆满了赔笑,不时又张罗打点着什么,紧接着一排衣着靓丽的侍女,鱼贯而入。 沈追淡淡看了一眼,说道:“撤了吧,我不喜欢这些。” 在沈追身旁的大管家,立马又白了身后那人一眼,赶紧使了使眼色,把后面一排下人端来的诸多酒水茶点也一并撤了去。 “你们大人,还需多久出关?”沈追没有关心这些俗事,只是继续追问道。 “不出三日。”大管家温和回道。 沈追点头,进了屋内,关上房门,倒头便睡,连日的奔波与到此的寻觅让其普通人的身体,实在有些乏累。 见到客人安然进屋,文质彬彬的大管家,一改安若姿态,黑着脸转过了身,威严之色立显,另外那位一直在旁张罗的中年管事,立马凑了上来,愁眉苦脸着说道:“这事怪我,见其是个普通小娃娃,一时怠慢了去,您不至于怪罪我吧?” 大管家黑着脸没说话,出了门院,才默然开口:“自己去账房交了印章,褪下衣帽,即日滚出山庄。” 中年管事一下傻了眼,额头细汗直淌,急忙忙道:“小的是真没想到这位身份竟与咱们大人相关,纵然有些失了礼数,也尚有补救之法啊,大管家您看着我这些年尽心尽力的,没有功劳且有苦劳吧...” 中年小管事想表达的意思很清楚,那便是不至于,而大管家的回答也很清晰:“出了山庄门,以后就莫要提及此地,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小管事再没说什么,只是扭过头,恨恨而去,至于最后那句嘱咐,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其实并不重要,自个儿门清便够了。 “居然自傲,目不识人,都不是关键之错,关键是醒悟后的谄媚模样,还有那些补救措施,女人?酒肉?真是够给莫语山庄丢脸的...”大管事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时间一晃而过,待沈追再次睁开眼,已是第二日的清晨,朝阳的日辉,果然洒满了整个山庄,给此地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泽,颇有些壮丽。 秋冬季的朝阳,永远是那么暖人心脾,沈追伸过懒腰,在房间里洗漱穿衣打扮完毕,推开房门外窗,静静发着呆,一杵就是良久。 别看他表面不显,却是内心比谁都焦急,不然也不至于马不停蹄赶到这漠刀城,又脚不停的来到莫语山庄,说出当年的寻觅暗号。可惜下面的接待管事目不识人,也懒得理一个小娃娃说的怪言怪语,好在沈追耍了点小聪明,吸引到了那位年长的大管家赶来,这才得以进庄。 如此着急一切的背后,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恢复实力,去寻回沈蝶,可那人尚在闭关,无奈还得等着,那便等着吧。 一日悄然过去,沈追也发了一天的呆,没人来打扰他,他也没有出去闲逛的心思,直到夜幕来临。 夜晚再次变为白昼,金色的辉阳再次洒满整个山庄院落,可好像没有第一次所见那般惊艳了,纵然是风川国西北边最靓丽的风景,可每天都能见到,大概也会变的平淡无味吧,沈追这般想着,继续在窗前发着呆。 是夜,沈追躺床上,想着今日好像过的比昨日要漫长,模糊间,庭外似有脚步声传来,不急不缓,沉重深敛。 沈追瞬间清醒,他知道来人是故意露出的脚步声,不然以他现在的实力,不可能探听到别人一丝一毫的动静,毕竟这庄内一小小管事,可都是踏入星宿阶段的强者。 果然,敲门声随后响起,不知为何,沈追感到一丝凝重,他知道那个疑虑,或许马上就要揭开。 “请进。” 那人走了进来,第一眼沈追就看出来了,他还是他,只是年岁的浪淘狂沙,在他脸上不经意,留下了痕迹,像一叠折揉的碎纸印,又像蜿蜒的丘壑。 当年轻狂无比的年轻人,变成了眉目稳重的中年人,但因为境界深厚的缘故,自然比同年的普通人,看上去要年轻不少。 来人一袭布衣,有些朴素,看上去有些不符合他的身份,有意无意间露出的气质,却又像极了传闻中那般,霸道且谦重,主要是那双眼眸眉宇太过宣势夺人,脸颊又棱刻分明,所以有这般显而易见之意。 沈追不自觉微笑起来,他是认识他的,他却已不再识他。 他带着比沈追更深的疑虑,甚至是难言的期盼与激动,一路行来,却没想房间内,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这自然让他有些失望,还有无奈的失落,甚至有一丝绝望般的遗憾。 当然这些情绪都被这个男人藏在了心底,面容上他还是那个霸道无比的中年人,那个不可一世,万人敬重的刀皇! 想到如今双方的身份地位已天翻地覆,就连辈分都差了一截,沈追也没有表露真实身份的想法,于是用晚辈姿态开启了今晚的对话。 “在下失礼了,此般着急相见,是我想找您借一样东西”沈追说道。 刀皇没有惊讶于眼前少年认识他,也没有讶异于少年认出他后依旧的泰然自若、不卑不亢,而是异于沈追能如此直接了当,理所当然的说出来此的目的。 已经好多年没有人胆敢如此找他“要”东西了。 “何物?”刀皇说道。 “髓血灵液!”沈追应声回道。 刀皇顿挫了一下,表露出普通人都可发觉的异常反应,不是震愕,而是近乎叹惋的气息,虽然只有一霎。 星辰大陆一直有座天山,一般人不得见其真容,因为它被牢牢控制在七大星殿手中,更准确的说,是在最强大的皇玥星殿手中。 天山产奇物,其中就有髓血灵液,可洗尽铅华,让人脱胎换骨,重塑天资。然天地是相对严苛的,峰顶二十年方可凝结一滴。 如此稀缺神物,本不应该流入他人手中,奈何那年有两人联手,硬生生从皇玥星殿手中夺走了一份,一人姓莫,还有一人姓林。 如此事后还成就了一番佳话,只是髓血灵液固然稀缺,却没有直接提升实力境界之效,于两人自然无用,因为那二人本就是最上乘的天资,已无需再用此物点缀什么了。 当然这只是当年天山上年轻人之间比试,所得到的一个附属品,那人没要,自然留给了如今的刀皇。 回到此间,对于沈追提出的此物,他没有说话,负手转过身去,良久后才再次开口:“你是林追的什么人?” 第十一章 惜时不同往日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今夜月色朦胧,几层云雾缭绕不定,好似轻舞的幔纱,帷幕后藏着星星点点,数不清的亮光,透过一旁的窗户,漫步进来,铺洒一地。 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拉的极长,恍惚间,似变了时年,屋外屋内的摆设都变了样,模样也回到了那会儿年轻意气风发的样子。 沈追早料到会有此一问,因为那能引他进来,被奉为座上宾的见面暗号,是只属于他两人之间的,更准确的说,是属于前世林追与他之间独一无二的。 也得亏是当年时,眼前之人尚未得势,才有了这暗号的存在,没想林追没来得及用到,却给了现在沈追用的机会。 至于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沈追早已想好,却没想刀皇紧随而至的帮他答道:“他的弟子吗?” “是。”沈追回应的倒也了然。 “你...叫什么名字?”刀皇转过身来。 “沈追。” 听到这个名字,刀皇似有些错愕,但随即又大笑起来,连连称赞道:“不错,不错,沈,追。好名字!” 少年微笑不语,不知这一个追字又勾起了多少回忆,让眼前霸道威凛的中年汉子,也不禁露出了柔情。 其大笑三声后,戛然而止,然后态势忽然一转,说道:“可就算你是他的弟子,也没有直接从我这里拿走东西的道理,没有谁能凭一句话,便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 沈追依旧神情不变,沉默不语,迎视着刀皇,期待着下文。他知道一定还有下文,也必须有着下文。 果然,见到少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神情亦是不变后,刀皇在内心微笑起来,说道:“近日,吾广昭天下,要传师衣钵,招门下弟子,你可曾听说?” 沈追微微蹙眉,点头示意了解。 “你若是能在此次试炼大会中取得不错的成绩,成为我的亲传弟子,那髓血灵液,自会当做拜师礼给予你。怎么样?”刀皇继续说道。 沈追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学刀的想法。” 刀皇嘴角勾起,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近乎咄咄逼人之态,和最后一句话。 “不,你没有选择。” 房间里的月光变淡,沈追的身形归入一片阴影当中,然后独留下良久的沉默,让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变的冷寂起来。 良久之后是苦笑,沈追也想不到,当年自己不要的一鸡肋之物,成了如今的救命稻草,而想得到这救命稻草,看样子还得迈过这道难题了。 没错,这是刀皇给沈追出的一道难题,他当然看出了沈追身上毫无星辰之力,完全是普通人的样子,却仍提出这个要求,让他去跟那些早已踏入修炼之途的天才们相搏。 或许是他要看看,这个少年凭什么成为那个人的弟子,凭什么继承他的一切,来找到他,寻求珍为天物的髓血灵液,又凭什么承接那一个追字! 沈追侧首透过窗户,看向夜空,目光如炬,不知斩了多少星光,只是没过多久,游神重归,下定决心似的鄂首,再度躺去。 无需过多考虑,髓血灵液是此行必摘的果,也是沈追重新踏入星武修炼界必须要有的东西,所以不必多虑,既然有座山挡在了眼前,那便踏过它便是。 第二日,晨辉刚起,沈追便收拾好了行头,从何处来便从何处走,离开了莫语山庄,向城内的另一边行去。 当沈追找到莫小鱼的时候,他正在驿馆后院练刀,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喜欢刀,哪怕是在这不过两三丈的狭小地方,哪怕天还蒙蒙亮,也要钻研练习。 依旧是那样小小的个子,锦衣玉行,头上扎着蓝色的结带,红彤脸颊,倔强眼神,腰间那块净尘玉收了回去,看上去似比那日见要慎重了一丝。 少年一丝不苟的出刀,每一式都神情致志,这种心无旁骛,甚至没有注意到一旁人的到来,直到好许过后,莫小鱼才注意到那日的恩人,竟出现在了身旁院口的门沿上。 莫小鱼立马收刀,连忙跑来,圆润的脸上挂上惊喜,更显喜气,沈追装作熟络的说道:“不是告诉过你,这把刀,不要轻易拿出来吗?” 沈追说的自然是莫小鱼手上那把墨绿色的灵刀,没想莫小鱼摆了摆手,道:“无妨,这里整个被我包下了,没人能看得见。” 沈追顿感无语,他知道莫小鱼身世定是不凡,却没想如此的财大气粗,要知道漠刀城可并非普通凡人间来往的商城,要以修炼之人为重,因此这里的硬通货并非银两,而是星石。 一种源生特殊地脉上,能加快修炼,更能快速恢复星辰之力的矿石,后来逐渐成为修炼者之间交易物品类似货币的东西。 一个普通星武境界的修者,顶天了也就一百星石左右的身家,但要在此地,包下一个如此气派的驿馆,一天恐都得花费几十星石,由此可见一斑。 而就在沈追略微感叹着时,莫小鱼又接着说道:“况且,我在这里,又真出不了什么事,你放心吧。” 沈追眼睛一咪,他不知道莫小鱼说的这里,是指这个无人的驿馆,还是整个漠刀城,但总感觉,他说的就是后者,不免想到,当时少年的状态是有恃无恐,如此说来,那天在街上,自己的相助恐怕有些多此一举了。 “对了,你...” “你可以叫我沈追,此番前来找你,是有事相求。”沈追略带歉意的说着。 “哈哈,没事,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竭尽全力。”莫小鱼兴奋笑着,似是很为沈追来找自己洋洋自得,当然说出来的口气,还是那样老气横秋。 沈追嘴角勾起,貌似也习惯了少年有些违和的说话方式,随后两人来到大堂上,对席而坐。 “首先,能把这次试炼大会的全部细节告诉我吗?何时何地,还有除了你之外,大概还有多少人会参与,实力如何?”沈追当即开口道。 “哈哈,你果然对刀皇的传承感兴趣,我还是没猜错嘛。”莫小鱼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格外可爱。 沈追无奈笑笑,不再分辨解释什么,算是默认了。 而莫小鱼却没有因为沈追即将成为自己竞争对手,而生出吝啬隐瞒之意,大方道:“这次刀皇的试炼大会,在苦陀山上举行,离今日还有十三天。” “届时从初晨开始,所有十六岁以内的少年少女们,有资格向山顶攀登,而据说登上山顶才是试炼的真正开始,当然也有可能直接倒在山脚下,毕竟那可是苦陀山啊。”谈到这里,连莫小鱼都若有所思的打了个寒颤。 沈追蹙眉,他不知道苦陀山是何地,但他知道莫小鱼的实力和心性,绝对是他们这辈年轻人中,相当出类拔萃的,甚至是不可多得的。 要是连他都如此胆寒的话.... “我这次来的也比较匆忙,目前只知道这些,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对手,便是一无所知了。”莫小鱼摊了摊手,嘟嘴说道,“不过,你看这次漠刀城远超以往的盛况,估计到时少不了人参加了。” 沈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随后又仔仔细细探问了大大小小细节,这才放过莫小鱼,而烈日已挂上了正空,时间过去了大半。 告别前,沈追又向莫小鱼借了一大笔星石,不知何用,当然阔绰无比的蓝衣少年,自然不会扣扣索索,更是一直喊着不用还,说是报答上次之助。 驿馆大门前,沈追最后向其后看了一眼,心中暗道:“对不起了小鱼,这次我会成为你的对手,必要时,别怪我手不留情。” 第十二章 各怀鬼胎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沈追或者林追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大善之辈,相反,他留给世人的一直是冷漠狠辣的形象,以至于前世还留下冷血追命的名头。 但,人是人,事是事,情是情,各个分清,方能扪心无愧,坦荡而行。而沈追承下这份情,便握紧了那一口袋的星石,远远行去,待时归还。 漠刀城东边一侧,一店铺老板靠在自家的门台上,有些黯然失措。眼前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却都跑去了对面两层高楼的同行那儿。 造成人气如此落差的,不仅是两边门店一高一矮,气派大小,那家两层楼也懂得做生意,知道在这几日,打出各种折扣,狠狠蹭了一波近日漠刀城的热度。 反观这家陈旧古朴的老店,没有任何生气,就连老板也睡眼朦胧,好似爱答不理的,自然没什么客人上门了。 忽有一少年声音从侧传来:“老板你这里有木兰须吗?” “不知道,你去对面问问吧。”店铺老板头也不抬,随意答着。 少年似有些无奈,继续说道:“那家店我已经去过了,我看您身后不远的柜面上好像就有一只。” 老板这才回过神来,侧目看向这个棱角些许分明,有双柳叶剑眉的独特少年,少年目光炯炯有神,指向自己身后柜面的一处,那上面摆着一根深蓝色的药草。 “噢,你要这个啊,这个可不便宜啊...”老板话没说完,少年把一袋沉甸甸的石头搁在了眼前,瞬间堵住了老板的嘴,那一块块像玻璃有些透明的漂亮石头,自然就是星石,拿出这一摞星石的自然就是沈追。 这只木兰须,他在城中找了很久,没想在这小店里看到,必然很贵也要拿下,因为这是他要炼制秘药的必备材料之一。 沈追继续看向老板身后的展柜,一层一层,细致谨慎,惊喜的发现,又有好几种稀缺的辅助材料,自然一笔拿下,尽管每一个都价格不菲。 而每当沈追尝试跟这老板讲价时,其都是一副爱买不买的姿态,油盐不进,让沈追身上暂时跟莫小鱼借来的家底,瞬间又空了一大半。 就在沈追收获满满,准备离开时,睡眼迷星的老板冷不丁来了一句:“我这儿还有红血霜,你要吗?” 沈追瞬间止住脚步,猛地转头,看向依旧眯着眼睛,懒洋洋的黑脸老板,试图从其脸上,眼睛里瞧出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我需要这个?”沈追不动声色,默然问道。 “木兰须、茸子草、银狐果,你要的这些,无一都是至阳炙热之物,还有你包里那一大摞岭狮角,我猜不错的话,应该是要炼制淬体之药,既然要淬体,又怎么能缺了红雪凝霜这一份天材地宝呢?”悠哉自若的声音上,仍是那副看不清神色的黝黑脸颊。 店铺老板一语中的,说的丝毫不差,仅靠沈追买的这几份药草,和包裹里露出些许物品,便能准确推断出沈追的意图。 可这份秘药的配方材料,是绝对无法光看其中几样物品,就能瞧出来的,更不能被直接指出来是淬体之用,因为这秘药的来源,不是来自风川国,甚至不是来自大陆的北半边。 所以,当店铺老板,问出那句话时,沈追便心感惊诧,表面又故装镇定的反问回去。 没错,他口中的红雪凝霜,不是这份秘药的必需品,但绝对是锦上添花之物,能将药效提升到极致,是最理想的外参辅料。 沈追越过店铺老板,再次看向其身后的小店,看向琳琅满目的货柜,再抬头望向门匾处,发现竟是空荡荡,无名无字!最后再回到他黝黑略带胡渣的脸上,依旧是看不清他的眼眸神情。 虽然明白了这无名小店的非比寻常,店铺老板的不可捉摸,但沈追并未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探听一人底细的同时,往往也代表了自己的暴露。 而现在暴露身份,无疑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亦或危险,这点沈追确信不已,哪怕这片大陆上已过去了十年,哪怕估计世人都早已忘了他。 所以,他只是淡淡回道:“那份宝贵的红雪凝霜,我已经没有身家能够拿下,还是算了。” 没等沈追走开,店老板紧跟着说道:“不要你的星石,也不要星晶,只需要你炼成这淬体液后,分我一份即可。” 看着沈追陷入思考,黝黑老板又说道:“若你同意,这份红雪凝霜不仅送你,往后还需各类药草的话,一律打折,低价卖你。” 看来店铺老板不是不会做生意,而是仅对自己所需的展开行动而已,当然沈追第一时间是打算回绝的,因为这份秘药潜藏的价值远不是一株药草能够衡量的,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在店老板第二句话说完后,便同意了。 此刻,终于能在那张黝黑面无表情的脸上,察觉到一丝微笑,沈追接过店老板递来的那份药草,最后说道:“明日,我会把药送到这里。” 店铺老板也没让少年,压点什么东西在这里,只是笑眯眯看着沈追拿着他的东西远去,似乎并不担心食言。 待沈追远去,店老板瞬息收起微笑,转而看向街头另一边,那里明明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飘过,却不禁让店老板皱起了眉头,冷眸瞧了许久,显然没这么简单。 没错,方才无名小店的另一边,一片阴影下,还藏着一人,在暗中窥视着一切,然而估计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气息会被察觉,于是匆匆离去,留下几片残叶,飘舞在空中。 偌大延绵成一片的莫语山庄,大大小小有近十处暗门,日经月累下,被勘破了十之七八,那些徘徊在外的暗探,伪装难辨的耳目,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紧紧盯着。 但仍有两处不可知之处,藏得隐蔽无间,能够悄然的进出。今日晨时便走出来一人,现午时又匆匆归去,黑色笠帽把他面颊遮的密不透风。 “大人,他今日出门,在各处采购了一堆炼药材料,然后去见了...熊闫。他最后好像发现了我,未免打草惊蛇,就先回来了。”笠帽男子,半跪在山庄一处府宅的后院里,其身前站着一个粗布衣服的魁梧男人,向其缓缓叙道。 莫语山庄的大人,自然除了刀皇再无二人,没错,在那晚接触过后,刀皇便派人去探查沈追的底细,并安排人实时在暗处观察着他,和在适当时机,能提供保护。 “熊闫吗...”刀皇眼中精光一闪,手指磨蹭着下巴,喃喃道:“林追的传人怎么会跟那个人混到一起,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不过既然有那人在,你也不必再跟着他了。” “是。”笠帽人简短领命,退了出去,其实他实在搞不懂,大人为何会对一个身无半点星辰之力的普通少年这么上心,即使他可能认识那个人。不过那姓熊的,来这漠刀城也有好几年了,真想安然养老不成? 其实刚才笠帽人汇报的情况也有问题,那便是沈追并非认识那个店铺老板,只是碰巧遇到了他的无名小店,一时又聊了许久,在不知谈话底细的情况下,确实容易误以为两人认识。 这些细节刀皇不知道,沈追也不会知道。 曾经那个神经大条只会动用蛮力的人,心思也会有一天变得如此细腻,知道探查别人底细,知道派人跟踪搜集情报了。 而就在身着黑衣的笠帽人离开不久,那院中人随后也换了一身装束,向莫语山庄的暗道走去,并张口直接说道:“严叔,我出趟远门,这几日您多照看一下,试炼大会之前我会回来。” 第十三章 大道万千,剑需磨砺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没人知道刀皇去了哪里,又所谓何事,或许他口中的“严叔”能揣测一二,但终归是属于外人不可知的秘密。 而可以知道的是,刀皇并没有对外界宣告出关,除了那夜与其谈话的林追,再无外人能够清楚他的动向。 其实别看刀皇在这漠刀城声势如虹,万人响应,仿佛如日中天,但毕竟莫语山庄的底子太薄,还有实力雄厚的城主府在一旁掣肘,加上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流,刀皇一人也难以一持万,把控全局。 如若不然,以其性格,哪会这般小心翼翼,在出入自家地盘还掩饰行踪。不过也由此见得,此次所行,必然兹事体大,非同小可。 翌日,沈追按照约定再次来到了无名小店,通过特殊秘法,经过一夜的精心炼制,昨日身上的一大包药材,已变成了一瓶瓶珍惜无比的药液。 昨日那慵懒的店老板,仍旧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直到察觉沈追回来,立马惊坐起来,嘴角勾起,接过他手中递来的一个玉瓶。 来不及说什么,眼神放光的瞬间抽开木塞,细嗅着其中的味道,表现的急不可耐,如狼似虎。 “啊,对,就是这个味道。”熊闫陶醉的神情,仿佛身体里每一个毛孔,都兴奋起来了。 沈追冷笑两声,说道:“看来你确实认得此秘药,既然如此,那也不用我再专门告知其使用方法了。好了,现在约定已经完成,我也该走了。” 预料中的挽留并没有出现,黑脸店主捧着那瓶药液,仿佛入了魔一般,直到沈追半只脚踏过门沿,他才头也不抬的恍然出声。 “东城门外,向地岩线行数十里,有一片天然赤炎沙地,应该可以帮到你。” 沈追心中一震,没有多话,特意回过身来,郑重抱拳应道:“多谢。” 在大陆七大星殿里,有一处星殿,传承与众不同,别具一格,特别是在修炼路途上,独辟蹊径,与其各大星殿大相径庭。 因为他们不将吸收而来的星辰之力,凝聚在一起,组成星晶,也不流淌在经络中,反而四散到身体各处,浸入每一块内腑,每一根骨头,每一寸血肉里。加以特殊淬体秘药长期淬炼加持,由此在肉体强度上远超一般修炼之人,甚至到达非凡,金刚不坏。 他们没有层层境界天梯,没有对外的一招一式,唯有极致的速度,与力量,以此压倒敌人,做到一力破万法。 但这种特殊的修炼方法,这种独树一帜的传承,只存在于南蛮之地的蛮诀星殿,沈追不是蛮诀星殿的人,当然不会知道。 但他前世有幸,获取过那种效果恐怖的淬体秘药,更牢牢记得其配方。 没错,这就是沈追的想法,尽管他没有蛮诀星殿的修炼秘法,但只要有这种特殊的淬体秘药,一样可以使肉体力量在短期内得到提升。 因为自身先天资质的缘故,想在短短几天内,通过正常修炼踏入星武境,去跟莫小鱼这类天才同辈们去相争,近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沈追干脆剑走偏锋,待通过试炼大会,拿到髓血灵液后,再回归到自己熟悉的修炼之路。 不过,既然是要炼体,光是淬体液也没用,还需行到极端险恶之地,促其体肤,方能大成。 而炼好药液的沈追,还需去寻找这样一个地方,恰好黑脸老板直接告知了过来,所以他回身行礼道谢。 但如此细腻的观察,如此准确的“恰好”,让沈追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懒散不堪每日昏昏欲睡的店主,绝没有看上去这般简单。 离别前沈追深深看了一眼,仍在那儿细心考察药液,入了神又像着了魔,不闻世事的黑脸老板,然后向着城东外门而去。 出了东城门,走不远,便能看到一大片残垣隔壁,底部是黑色的,好似一条线,延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原来这就是地岩线。 奇怪的是东边的这边荒漠,竟看不到一两个人影,要知道其他城门处,近日可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 或许是这边地势太过陡折了吧,沈追看着眼前大片平绣不齐的矮坡和沙丘,还有时不时突起的岩石,不由这般想着。然后把脖颈上的纱布裹紧了一丝,一步一步向前行去,沿着地岩线慢慢消失在苍蓝与黄沙的天际线中。 而此时,店里抱着那瓶淬体秘药的熊闫,也终于过了那股兴奋劲,收回目光,看向沈追消失的地方,脸上浮起微笑来。 “小子,没想到你真的能制炼出灵玉液来,看来我们很快,又会见面了。” 喃语罢,熊闫把玉瓶装进衣袖中的纳物镯里。然后急匆匆关了店门,四下张望后,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当下正午,正值人流涌动,店老板不守着自家店张罗着,竟关门外出,看来是真的不把这生意当一回事啊。 “呼哧呼哧~” 另一边,沈追的喘息越来越剧烈,城外的严酷环境,开始展现出它的峥嵘。 头上是晃得眼睛不敢直视的烈阳,脚下是越来越厚重的沙粒,偏偏又松散状流动性极强,每一步都仿佛陷进了沙泽里,漫过小腿。 举步维艰中,再次行进了三四个时辰,一边的地岩线逐渐开始散开,变成了黑色的蛛网,遍地铺开,那些岩石也仿佛被刀子割裂一般,成碎块四散到各地,而一块赤红的高地开始在眼前显现出来。 看来这便是赤沙炎地了,那前方的空气都仿佛焦灼炙热了起来,发出吱吱声,让人望而生畏。 沈追爬上前面一处矮坡,谨慎蹲下,手指慢慢去触摸那赤红的沙地,却在接触的一瞬间,条件反射般的闪电收了回来。 是身体本能产生了抗拒,再看手指前段,一瞬间也成了赤红色,被火烧般的强烈痛觉袭来,饶是以沈追的意志,也不禁轻蹙了眉头。 沈追起身,看着这片极恶之地,调整好全身气息后,毅然踏了进去。 就像那天,他背上一把剑,改名换姓,毅然踏过家门,再不回头。 第十四章 精心的盘算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大漠风沙如刀,而这片赤红沙地的沙粒,更像是细碎的烙铁,那种已经烧的通红的烙铁,仅凭薄薄的衣衫,根本隔绝不了它的炙热。 且因为地势高亢的原因,迎面不停吹来阵阵狂风,全部化作滚烫的气浪,铺面袭来,让人最基本的呼吸,都变的异常艰难。 但这不是最难过的,那些细碎如烙铁般的沙粒,被烈风包裹在空中,横冲直撞,就像是铁锅里炒板栗,沙粒充当了铁石,而沈追在其中就是那颗待熟的板栗。 造成如此恐怖极端环境的原因,可能不仅仅是地域地势的特殊,更可能是天辰那颗太阳,长时间聚焦在了大陆一个微妙的点,就像是折射进房间的烛光,一定有一个点,在房间里是最亮的。 进到这赤炎沙地不到半刻,沈追全身已经红透,像煮熟的虾米,眼前已开始模糊,或许马上就会出现晕眩,甚至昏死倒下。 感受到濒临崩溃时,沈追当机立断,立马退了出来,翻过身后的那块岩石,在边缘处坐下,拿出一瓶秘药,一半口服,一半均匀涂抹在了身上。 转眼,那些红透的表肤,便“冷却”了下来,变成了正常模样,似乎筋骨也有些许增强,沈追隐隐能感觉到这变化。 打坐吸收半刻后,沈追毫无犹豫,再次踏了进去。 如此反复,循序渐进着,一点点去适应那里面的温度,既不会出现莫大的危险,也可以使秘药的效果完全挥发出来。 所谓炼体,自然是讲究破后而立,或者说是竭而再续,每一次到达身体的极限处,再继而突破,不停的磨砺锤炼,方能出效果。 无疑,能炼体术大成之人,必定是心志坚毅,百折不挠之辈,而沈追前世就不仅天资过人,更是在心性上远超他人,不然怎能夺得当年同辈第一人之名。 所以哪怕每次被炙烫的疼痛难忍,被砂石割裂的外肤血流如注,依然一次次踏进去,这便是百折不挠。 两个时辰转眼已过,头顶的太阳依旧暴烈,那片赤炎沙地依旧炙热,而沈追那单薄的身形,在来来回回磨砺中,已能稳稳躇足。 接着少年在热浪滚石中,牢牢扎起了马步,由此来抵御这极恶之境,也终于进入了此行的正程。 ...... 远处的漠刀城似乎越发热闹了,随着试炼大会日期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进来,让这座偏远的修炼者圣地,也几乎要人满为患起来。 可照理说,即使有诸多年轻人,为刀圣慕名而来,或想参加试炼大会,亦或是来见下热闹,也不该人声鼎沸到如此程度。毕竟说到底,这只是一场刀皇招收亲传弟子的比试而已,既不是什么喜事诞辰,也不是什么影响重大的某场盛会。 如此看来,那些一一涌现出,成年一辈的大人们,甚至还有许多在大陆之上成名已久的熟面孔,混迹进来,其目的就不可捉摸,令人玩味了。 而街道上,一些遮住面容,掩住身形,不敢露出身份的人,不知不觉间也多了起来。 漠刀城地下那股暗流,愈来愈湍急,看不见听不到,但就像暴风雨前的闷热与宁静,但那股征兆却能感觉得到。 “嘁” 城西街,一条两丈来宽路边的茶楼二层,一眼眸清澈的男子,看着窗外熙攘人群,轻吐一声。 “果然这里,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横对坐的女子,正闭目养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听到他的话语,淡然说道:“那又如何,这便是他心中的圣地,也是他成名之地,记住这次尽量避免与他起冲突,把小鱼赶紧找到带回就好。” 听到这话,窗边男子牙关咬紧,放在桌下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捏紧了一分,似乎与那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察觉到他的异常,轻纱遮面的清冷女子,眉宇轻蹙,倒没再说什么。 两人身后还各站着几人,看上去应该是随行的手下,或是弟子,皆是一身青衣蓝带,眉目清秀,气质不俗。 而这一行人中,随便一个透露出的气息,便让路人大骇失色,导致这整个二层楼都是空的,没人愿意跟他们坐在一起,或者敢探听什么,实在有些唯恐避之不及的味道。 刀皇神秘离去,不知何为,而另一边的无名小店,也早已关了门。 黑脸店主不知在哪的一处密室里,正打着坐,上衣褪光,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流淌下来,旁边是一盆淡绿色的液体。 令人惊恐的是,那裸露的胸膛上,不,应该是整个袒露出来的上半身,布满了各种狰狞可怖的伤痕,扭曲纵横交错着,数之不尽,全是陈年旧疤,却深红无比,像斑驳的红李树根。 那盆液体,应该是浸泡过的,不然不会显得这么淡。 然而熊闫在凝练功法中头顶的汗珠变的越来越多,婉如雨下,直到半个时辰后,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这才罢休。 “不行,就算是灵玉液,也无济于事。”熊闫大吼出声,显得有些暴怒。 “我早就说过了,这只是蛮诀星殿的基础淬体液,即使再契合你的功法,也做不到修复那等伤势。”密室外走进来一高瘦之人,看着熊闫摇了摇头说道。 “除非给你药的那小子,还能炼制出高一阶的万泌液!” 熊闫抬头看着那人笑道:“不急,过两日他就会来找我了。” ...... 两日很快已过,荒漠中始终见不到一个人影,赤炎沙地的炙热渐渐被少年克服,就连那些飞舞在空中,随着滚烫气浪四处冲击的砂石,也再难划破沈追千锤百炼的表肤。 少年已经能在其中躇足良久,但他不得不离开折返了,因为他身上的秘药已经消耗殆尽,再撑下去就毫无效果了。 没错,熊闫是给沈追介绍了一个极好的炼体之地,可这处极恶之地的凶厉程度,已经远超过了一般炼体士的承受强度,所以秘药消耗的格外快,而这也正好落入了熊闫的盘算之中。 城中能够凑齐炼制灵玉液的药材唯有他这里,因为早在几年前,熊闫便把漠刀城内炼制此药的绝大多数药材,收刮一空,所以沈追回来必然还会找他,也只能找他。 至于熊闫为何能在见到沈追的第一面中,就能看的如此透彻,无外乎有三点:一,对灵玉液所需材料的熟悉;二,灵玉液所归用途的知晓;三,细腻入微勘破人心的观察。 以上缺一不可。 第十五章 旧伤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其实沈追大可不必选择如此险恶的赤炎沙地,来作为自己的炼体之地,也能放缓秘药的消耗速度。 但离试炼大会仅仅两周不到的时间,他实在来不及精心筹划,去寻索一个最佳之地,再慢慢磨炼。所以他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也要冲进那赤炎沙地。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隔了两日归来的沈追,忽然发现这漠刀城的人更多了,不过这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关心的是城东那一角的无名小店,那个黑脸店老板还在不在。 无名小店的门前依旧冷清,跟大街小巷上火热朝天的景象对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沈追不觉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他上一次来此,也是这番景象。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今天店里站了一个人,看上去像是顾客,正打量翻腾着那些柜子上的药材,矿石。那人高高瘦瘦的,一身长袍,在这漠北小城,有些另类。 看去一眼后,视线回到黑脸店主身上,熊闫早已看到沈追,只是微笑着没说话,两人视线碰到一起,静立了几秒,不知在这几秒钟,两人又在对方身上揣测出了多少端倪。 似乎感受到了空气中这微妙的气氛,店内那高瘦之人转过身来,也瞧了过来。 果然还是沈追先开了口:“我想跟你谈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熊闫微笑,也不着急着静候下文。 “你若能给我提供全部药材,往后炼制的那种秘药,我都可以分一成给你。” 熊闫摇了摇头。而一旁之人心想到,果然如此啊。 沈追眯了眯眼睛,说道:“两成?” “不,不是几成的问题,是我所求的根本不是灵玉液的问题。”熊闫开口,终于打算把话题引入正题了。 沈追蹙眉不语,他看的出来这黑脸老板肯定一直在等着他,而且看那日他拿到灵玉液欣喜若狂的模样,照理说,应该是求之不得的情况,怎会到了今日就不一样了? 其实沈追猜的八九不离十,但那日熊闫拿到灵玉液后,表现出的喜不自禁,是因为他以为那秘药能助他摆脱体内一道长久的暗伤,不料根本无济于事,自然不会再渴求灵玉液。 “我们不如敞开了说吧,你我应该都知道,那份秘药叫做灵玉液,来自大陆南部的蛮诀星殿。” “你借助炼体我知道,但那日我拿到药后发觉它其实于根本我无用,但若你能炼制出蛮诀星殿更高一阶的秘药,也就是万泌液,我当然可以给你提供全部的炼药材料,直到你炼体大成。” “你看如何?”熊闫不可捉摸的,看着沈追悠然道来。 其实两人之所以在第一次相遇时,十分默契对灵玉液真相避而不谈的原因,不仅仅是各自想隐藏身份,还因为这毕竟属于蛮诀星殿的不外传之一,若是在外面被有心人发现了,指不定便会大祸临头。 所谓秘药,便是如此了,但此刻熊闫已然挑明了两人之间的小九九,沈追也不好继续浑然装傻下去。 无需再顾及什么,他知道这无比精明的店老板绝不会随便把底给露出来,还是在有外人知晓的情况下,所以店内那个正瞧向这边的高瘦之人,也定也是他的人。 但沈追不知道的是,在熊闫开口前,他已经用星力隔绝这一方空间,即使刀皇在此,也不见得能窥听到其中的对话。 然而摊牌,又做了这么多事,谋划良久,在熊闫万分期盼下,沈追的回复却是像一盆冷水泼了过来。 “让你失望了,我不会炼制蛮诀星殿的万泌液。”沈追摇了摇头。 “怎么会!?” 熊闫愕然,反问出声。他本以为沈追是来自蛮诀星殿的人,是一个弃徒,即使是弃徒,也已经传授了两大炼体之秘药炼制方法,所以一定也知道万泌液的炼制方法,如若不然一个身无半点星力小子,凭何能得到一堂堂星殿的不传之秘? 因为灵玉液的价值所在,所以有了这番推论,熊闫对自己的洞察力也十分之信,却万万料不到沈追乃是一个转世之人。 看见黑脸店主的反应,沈追自然也明白了他的想法,只得暗自摇头,说道:“我确实不知。” 熊闫失望满怀,摆了摆手,示意沈追可以走了,两人也可以当做从未见过。 然沈追并未转身,反而盯着对方眼睛,说道:“我想即使高一阶的万泌液,其实对你来说,也并无促进提升之效了吧。像那等基础药液...” “除非...你是要用它来修复身上某种特殊的伤。”沈追继续道,熊闫顿住身子,略显疑惑,又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不置可否的眼神示意少年继续说下去。 “我能看看你的那道伤吗?” 沈追如何看出熊闫的实力境界,又如何准确说出他的症结所在,我想是无从知晓了,毕竟他现在只是一个实力境界都相当低微的普通人。 或许他是猜的,因为他不可能再去找莫小鱼讨借星石了,而炼体之行,也必须继续下去,所以他就此赌了一把。 但不论怎样,沈追已了解到了问题的关键,也有了逆转这场谈判的突破口。 .... 半刻后,三人来到了一处密室,奇怪的是那个长袍人一直未开口说话,只是远远跟在两人身后,就像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 密室在一处府宅的地下,空间很大,四处随意摆放了些像刑具般的物件,但沈追知道,那些当然不是刑具,而是特殊的炼体器物。属于他现在玩不动的那种。 而密室隔层,还有一间通红的屋子,即使不靠过去,也能感受到那里的炙热,时不时还有热浪翻腾出来,不知何为。 只见熊闫褪去上衣盘坐到地上,然后开始运起功法,一股荒古的气息,在整个密室蔓延开来。 虽说熊闫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疤,让沈追小吃了一惊,但这股荒古气息的出来,就完全在意料之中了,因为这便是独属于蛮诀星殿的气息。 一般人见不到也闻不到,也就是沈追曾与接触过,才能如此敏锐察觉到。 “喝!”熊闫食中二指变换,由天枢穴,点到腹下丹田,顿时有微光,在其体内乍现,是磅礴的星辰之力。 那些星辰之力,融在每一块骨骼,血肉,经脉中,点点闪亮着,但在左腰处,一道突兀的暗红,横穿到整个背部。 沈追上前细看,还能发现一道血红的线,在那块暗红里,好似有灵性的,不停地游荡,冲击着四周,还好被熊闫用星辰之力,在旁筑起了一道牢笼,困住了它。 看来这便是熊闫身上的伤了,但这又是何物!?沈追不禁邹起了眉头,印的很深,很深。 第十六章 游神手印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嘿小子,看到了吧,你有办法治我这道伤吗?”熊闫裸着上身,额头渐汗,盯着沈追惨笑着道。 “难怪你需要蛮诀星殿特殊的淬体复伤药,这应该就是那处某个大能出手导致的吧,只是这道红色的细线是什么?”沈追摩疵着下巴,缓缓开口。 熊闫脸上的笑容更胜,跟在两人身后,一直冷眼旁观的高瘦黑袍人,终于在此刻出声,音节像车轮在冰川上摩擦,低沉又刺耳。 “那是一道游神手印。” 沈追在这一刻,瞳孔微缩,显然惊骇到了极点,只是马上调整气息,又恢复了正常。 少年的反应,收入那人眼中,让其黑袍下的眉宇开始阴鸷起来,甚至有些蠢蠢欲动。 “我想我只能解决你那一块红色的暗伤。”沈追出声。 黑袍人隐藏极深的杀意,在这句话后,又缓缓收起,只是眼神更冷,有些目不斜视起来。 关于游神手印,即使少年有再神秘的来历,也不应该知晓,因为那是一道秘法,出自一个遥不可及人的秘法,所以那句解释,则更多是一种试探。 而少年的反应,即使他收敛的再快,也差点让这场试探变成杀戮。 还好最后沈追的话语,让其黑袍人想起了此次目的所在,想起了遇到少年纯属偶然,想起眼前之人毫无威胁可言,想起了离他们当初提心吊胆的被追杀,已过去很多年。 其实那抹空气中的不对劲,沈追也感觉到了,即便境界全无,敏锐的六感却还在。而那道游神手印,他也只是听闻而已,确实不知破解方法,哪怕是恢复到前世的实力。 “果然,还是得更加谨慎了。”沈追心中不由喃道,前世的他有强势的背景,傲人的天赋实力,所以大可不必掩饰情绪,但今世不行,必须有更深的城府,再不能轻易露出像刚才那样的破绽。 感叹完,沈追提起一丝微弱至极,还未进入星武境的星辰之力,来到熊闫身前坐下,拍击在那块暗红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隔了两日归来的漠刀城,似乎更加嘈杂喧闹了,时不时在某处传来推搡,打破东西的声音,循着声源去瞧,会发现一行青衣蓝带之人,近乎蛮横的在城里横冲直撞。 路过的每座茶饭酒馆、驿馆,哪怕青楼都被他们翻了个遍,看样子是在找什么人。 只是这般霸道的行径,竟没惹得众怒,最多也只是路人在远处的小声腹诽而已,即使这样,仍是生怕被其听到的姿态。 奇怪的是这个现象已经持续几天了,本该有所行动的城卫们,仿佛都没看见似的,任由他们在街上横行霸道,这让漠刀城,城主府简直毫无威信可言。 当然,或许是城主府已无暇顾及这些繁琐小事,自从刀皇昭示天下,要收徒开枝散叶后,那座府邸的大门,已闭门谢客了良久,直到今日仍未有开启的态势。 就连此间常驻的持刀护卫,也不见了踪影,枯叶三三两两,随风飘荡在门前,让其颇有一种萧瑟苍凉之感。 自从十年前,老城主败在刀皇手下,忍辱负伤后,便把城中府内一切事物,交给了少城主打理。 但近日,这位早早接过父亲职务的少城主,也消失在了城中,不知去往了何处,至今都尚未归来。 时间一晃来到傍晚,终于在接近一天的尝试下,加上数不清的珍惜药材相助,熊闫身上那块穿透整个腰腹的暗红,终于逐渐消了下去。 三人离开密室,只有那黑袍人浑身无恙,沈追与熊闫皆是精疲力尽,满头大汗的模样,如打了一场硬仗般。 “其实凭你的实力,完全可以自行消除那块暗伤,只是缺少了关键疏通之法,我以星辰之力引导你体内力量游走数遍,再加以寒性药物逼出那处的阳火,想必再隔几日就能痊愈了。” “但那道游神手印我就没办法解决了。”沈追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道。 熊闫舒展了两下臂膀,畅快笑道:“无碍,如此就好,多年的症结终于解决了,哈哈。” 沈追侧目一眼,说道:“所以我们算是成交了?” “当然,我这人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熊闫笑眯眯道。 如此,沈追从熊闫这里得到了一大笔药材,足够他炼制出能用半年之久的灵玉液,天知道熊闫手里为何有这么多套灵玉液的材料,应该是积攒了很多年。 毕竟一个人,不能跟一个庞大的宗门相提并论。 所谓应该就是那道暗伤,却没想灵玉液没起作用,反而还是沈追成就了他。 看着沈追离去的背影,熊闫不动声色说道:“暗疾已去,往后只需压制那道游神手印,可就轻松多了,下面房间的锻昇炉,也可以重新开启了。” “嘿嘿,我等这一天,早已急不可耐了。”一旁的黑袍人阴恻恻笑道,“不过那小子的来历绝对不简单,真的不需要查一下他吗?” 熊闫笑眯眯的眼睛没松开,缓缓说道:“陆隐,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是于自己有益的人,二是于自己无益的人。” “那小子,应该是前者。” ...... 再次来到这片炽热沙漠的沈追,已毫无后顾之忧,身上带满了包括灵玉液在内的诸多药水,和补给品。 越过黑岩线,前方熟悉的赤炎沙地显现在眼中,依旧是那般炙热,隔着老远便能感受到冲天滚烫的气浪,在空气中焦灼烧糊的样子。 天空白茫茫一片,连乌鸦雄鹰,都不肯来这儿飞过,似乎永远是一片寂静的死地,只有黑礁的岩石三三两两着在作伴。 少年背着行囊,从另一头过来,紧接着又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没有盘踞坐下,也没有扎开马步的开始修炼,而是逐渐远去,消失在了天际线处,消失在了那片滚烫沙海中。 第一步,是适应极恶之地,紧接着是能够达到炼体与药液淬炼的平衡,最后,也就是现在沈追所做的,他要深入这块极恶之地,在里面一直淬炼至大成,在坚持的极限中突破再突破。 而身上取之不尽的灵玉液,就是他此行的依仗,这便是真正的毫无后顾之忧。 第十七章 往事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滋滋~” 脚底发出激烈的炙烤声,然后一股焦糊味,由破裂的鞋面四下传来,还未来得及散去,接着又响起“滋滋”声。 深入到这块赤炎沙地,地面沙粒的温度,早已高到可怕,如蕴含着岩浆一般,鞋底早已烧穿,那一声声随着行走而响起的炙烤声,是来自沈追足底的皮肤。 双足早已烫成了通红,但没脓肿,也不影响前行,因为体内灵玉液在不间断的修复下,已能勉强适应来自足底不间断的伤害。 这是沈追深入的第三天了。 再看上身,面巾紧紧贴着少年脸颊,鼻息间每一口都拼命呼吸着,又吐出一道道浊气,还有那些不慎吸入肺中的沙尘。即使此间鼓动的风沙再激烈,也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若在初始地,还能清晰看到少年的身形,但在这赤炎沙地的腹地,只能模糊捕捉到少年的影子,高温让空气都扭曲的变形了,体肤血肉在残酷烈火般的炙热中,损坏又不停地修复,力量在一次次压榨到极限处,又生出一丝,慢慢着壮大。 看样子,沈追已完全能进入了第三个阶段,也就是炼体大成的最后一个阶段,现在只待等时间过去,便能做到厚积薄发。 当然沈追很清楚,能进步如此之快,离不开蛮诀星殿那不传秘药的支撑,若是普通人来这尝试,可能耗费数年才能达到第三个阶段,也可能根本连第一个阶段也进不来。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当年得到这秘药的故事,那是林追十八岁刚刚突破至星魂境界的一年,那年他加入了星殿的隐殿,开始逐渐在杀戮讨伐中历练。 即使以他们任务繁多,东奔西跑,随时踏足大陆任何一脚的日复一日来说,一场同等级星殿势力上发生的动荡事故,仍是百年难遇的,也是需要相当谨慎对待的。 所以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沈追记得相当清晰,一切如历历在目。 虽然当时蛮诀星殿没有声张一丝一毫,且紧紧封锁着消息,但还是免不了有些风声,从大陆南角吹了过来,落入不同的势力不同人的耳中。 其中就包括有光熠星殿隐殿的人,而因时机凑巧,林追也跟着加入了那次的探查行动。 等林追一行人来到大陆南角的蛮荒之地时,那里的动荡已然全面爆发,到了最激烈的地步,随处可见的厮杀,更像是白热化的程度。 很难想象,有一处星殿统御驻守着的地方,竟会出现这样混乱的景象,而没多久,林追他们便明白过来,原来是星殿本身内部出现了问题。 虽然只是前来探明事情,以收集情报为主,但在这样走两步便能遇到纷争的地方,还是会免不了出手。 那是一次惨烈的围剿,数百形色各异的人,对一行寥寥数人紧追不放,前面的人在亡命狂奔,后面的人拼尽全力在追,只需随便看上两眼,便能发现,几乎双方都快油尽灯枯了,却还在拉锯着,不肯放手。 最终到了一绝险地,再无退路,而这关键时刻,却遇上了他们这一行人,而林追等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出手,不再犹豫或避让。 因为那寥寥几个被追杀之人,竟是同为七大星殿,来自蛮诀星殿的人! 七大星殿之间虽长期保持着竞争关系,但同时也都作为星武大陆上人类守护之圣殿存在,遇其有难,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在力战之下,虽没有完全击退敌人,却也成功带着那数人突破了围剿圈。 其中一个年轻人,修为不俗,有着不输于林追的实力,也是极度高傲,且隐约处在周围人的恭迎之下。细问后,才知道,原来是蛮诀星殿的少主,名作骆淮铭。 而落入此番境地的原因,原来是因其星殿底下两个附属的外宗突然叛变,和紧随而至的突袭,加之一系列混乱中,牵扯了诸多中小型势力宗门,让蛮诀星殿一时有些被打乱了方寸。 正好又抓到了少主骆淮铭外出的机会,这才有了如此艰险的一幕。 很显然,这场叛乱是蓄谋已久,不然也不至于有如此大威力,打的堂堂七大圣殿之一的蛮诀星殿都有些方寸大乱了。 在其口述中得知,那两大外宗,分为器宗和药宗,平时各司其职,为星殿本宗炼制提供各类产物,也就是供奉,星殿再反哺,给予功法和扶持。 长年以来平静无波,却没想这次陡然出现了两位野心勃勃的宗主,竟意图翻身做主人,颠覆蛮诀星殿。 当时的谈话中,能清晰感觉到那位少殿主的咬牙切齿,还有略微嘲讽的不屑一顾。 由此,林追他们也陷入了这场混乱的最中心,在数月以后,经历了数不清的战斗,终得脱身。 当然,作为站出来的助力一方,又在当时救了骆淮铭,林追一行人在蛮诀星殿那里自然得了不少好处,其中就有不传秘药之灵玉液。 回想到这里,沈追不由砸吧了嘴巴,那场叛乱看似声势浩大,为期不断,其实根本没有伤到蛮诀星殿一丝一毫的根基,也不可能伤到,且就算当时林追他们并未出现,作为少殿主的骆淮铭被他们给剿杀了,其实也相当无碍。 一座星殿的底蕴是不可想象的,又怎会被区区两个外宗们所颠覆,前世深处光熠星殿的沈追,再明白不过了。 “砰哗!” 正说着,沈追脚底不由踉跄了一起下,差点跌倒,回头看足底,好像是一块岩石横在那里。 沈追感到一阵奇怪,抬起头来,发现四周的视线更小了,漫天黄沙好像若如实物的帐布,让人看不清前面的路,呼吸也更加艰难了。 不知已走了多远,看来是深入到赤炎沙地的核心地带了,但莫名的,沈追感到一阵心悸,并非坏境带来的,而是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事物,正在靠近。 一滴汗珠流淌下去,在下巴尖滞留了片刻,然后陡然滴落。 “哧喇!” 一旁猛地传来砂石被撕裂的声音,紧接一道影子袭来! 沈追立马有所反应,连扭带滚式的躲闪开,虽模样不好看,但有效避开了那一道长长的“鞭子”。 回过神,透过层层黄沙,能模糊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是个蝎子般的生物,只是比平常沙漠里的蝎子大了无数倍,刚才那道“鞭子”似乎就是它的蝎尾。 第十八章 沙暴巨蝎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怎么可能?” 这是沈追看清那危险来源的第一反应,不是对其巨大无比的体型感到难以置信,而是对能在这种地域,见到生物感到不可置信。 要知道,这里可是极恶之地赤炎沙地的中心啊,无论是极致高温,还是密不透风的滚沙乱石,都能随便处死闯入的生物了,要不是有秘药支撑,沈追也到不了这里。 而眼前的家伙究竟是怎样在这种险恶之地生存下来的? “吱!吱!吱!” 刺耳的噪音隔着风沙传来,像两块铁器高速摩擦着,看样子应该是那大蝎子传来的。 不知是不是许久未见到活物的原因,眼前的大蝎子显得极其兴奋,一击不中,两排巨足划动,直接冲了过来,地面随即剧烈的震动,隔着有些距离的沈追都能清晰感觉得到。 不再多想,沈追抽出身后那把粗劣的大剑,在这个地形里,跑是跑不掉的,唯有迎面战斗。 “咻!”巨大蝎身未到,“长鞭”再次先至,在沈追头上方,迎空袭来,划过周遭的砂石,仿佛冒出一串火星。 沈追凝实的眼眸里,看不到一丝慌乱,紧紧盯着那道“长鞭”,仿佛在这一刻,时空都变慢了。 准确的说,是时间在沈追眼中变慢了,极限之处,他动了,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身翻转大剑,随即狠狠抨击在蝎尾上。 若有境界高深之人在场,定能看到,那一瞬息间的反击,竟是把铁剑砍在了蝎尾一处关节的薄弱处! 但不知是沈追低估了巨蝎身体的坚固,还是粗劣的铁剑终究太糙,没能砍断那蝎尾,反而被这巨大的相互力给击飞到了天上。 铁剑在空中,随着人再次划动,旋转再旋转,形成了一股锋利的旋风,哪怕它再糙,在这股速度和借力之下,也会形成相当程度的破坏力。 而下一刻,这股旋风便冲向了那巨蝎的本体,它褐色而滚圆的脑袋。 原来,沈追那一击根本没想要砍断蝎尾,而是要借力蓄势,人被击飞到空中,根本是开始就谋算好的,所图就是巨蝎的本体! 这一幕,充分展示了沈追对于手中的武器的理解,粗劣宽厚的大剑,既然不能用出精准的剑技,那我便砸,且是不一般的砸! 剑随人势,在空中翻转成一道猛烈的飓风,即将撞上冲来巨蝎的脸上,然而,沈追却在这巨大怪物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人类才有的情绪,那是...戏谑? 沈追预感不妙,却已来不及改变,只能迎头直上。 “哐!” 那褐色的大脑袋本该被沈追的大剑砍碎,却被无情的挡下了,其巨蝎脑袋旁边的甲壳,陡然伸出了一截来,且瞬间长满了倒刺,横在了大剑面前。 挡下这一击后,那些倒刺再次伸涨开来,眼看就要刺穿沈追的胸腹,还好其回手及时弹开,才避免了莫大的危机。 俯身回地,沈追这才见到了这巨蝎的全貌,形态极其夸张,除了巨大和凶恶,一身外壳仿佛不属于生物的范畴,亮着诡异的灰光,仿佛是器物的色泽。 还有一股邪恶的气息,由内而外缠绕着,如若肉眼可见。 “难怪方才砍不动这玩意儿,”此刻沈追的脸色完全阴沉下来,喃喃着道:“竟是荒兽!” 没错,这头巨蝎,正属于曾经与人族争夺过生存领域荒兽的其中一员,只是后来人族大统,逐渐把这些荒兽赶走,把它们赶到险恶的不毛之地,建立了一座座城池,才再难看到它们的足迹。 时隔千年,那些恐怖至极的荒兽,给人族带来的创痛,仍仿佛烙印在骨子里,提及便会颤栗,便会想起曾经代代与其以命相搏的经历。 所以眼前,这头巨蝎,不是一般的野兽动物,而是远古时期能与人族相争的生物。 “看来,此番得费一点功夫了,不过正好,就用你来检验我近日的成果。”沈追沉声说着,手中大剑再次一转,化作凌厉的杀招,向前冲去。 他前世力量皆不在,仅靠这短日内淬炼的肉体力量,和精细稳重的挥剑技法,当然,还有那印在灵魂中不可磨砺的战斗经验。 粗劣的大剑,在沈追手中再次起舞,或劈或砸,每一次都极尽所能,用最强的攻击方式,去迎击。 久而久之,那把剑不像剑,反而像一把阔刀,时而又似镰,好似有千般万般,无穷无尽的变化。 其实沈追不善剑,也不善使用任何武器,因为他前世除了一身磅礴的星辰之力,再无需任何其他依仗。但同时他又是善用任何武器的,因为光熠星殿的特殊传承,可以把星辰之力转接到任何媒介上,因此大多数武器都能被沈追完美驾驭。 那份驾轻就熟刻在了骨子里,所以那把粗劣的大剑,此刻能够在沈追手里翩翩起舞,时而像刀,时而像斧,亦或长枪棍棒,它可以是任何武器。 “铛铛!” 怪异的撞击声不停响起,在巨蝎外壳与大剑的一次次接触中。 尽管每一次沈追都精准打击在关节,或腹背面的薄弱处,但依旧响起的是这种硬物撞击,刺耳尖锐的声音,完全不像是砍进肉体的效果。 再看沈追眼中,却没感到丝毫意外,只是暂时拉开了距离,紧紧盯着巨蝎的动作。 没错,这便是荒兽基本的能力,形态变化,能把身体任意处变的极其坚硬,如矿石,铁器般,甚至长出倒刺尖锐异物来,由此作为防御和攻击的手段。 所以沈追接连强势的攻击,没能给其造成太多伤害,只留下了几道白色的印记罢了。 且看这头巨蝎能长时间保持整体外壳的坚固化,定然不是最低级的荒兽,起码是二阶以上的存在。 荒兽在人类修行界中,大致分为六个阶层,从一阶逐步递增,实力也是越强,对应人族的,星武、宿、耀、渡、宫、帝,六个修行境界。 只是最后一个,不管是荒兽,还是人类,大家都没见过罢了。 眼前这头二阶以上的巨蝎,就相当于人类中的星宿境一样的存在,所以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战,对沈追来说,是一场毫无疑问的越级之战。 但这并不代表沈追就毫无胜算,毕竟荒兽仍是兽,没有人类独有的智慧,没有那千变万化的招式。 似乎是被眼前人类连续不断,挑衅般的攻击激怒了,巨蝎的眼睛更显狂暴起来,身体在两排巨足的支撑下肆乱踩袭过来,蝎尾也在空中再次凌厉挥舞,带起一阵“刺啦”的破沙声。 沈追转忙喝下了一整瓶秘药,撑剑而起,看来,一场持久战已在所难免。 第十九章 争端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在沈追于赤炎沙地遭遇危机的同时,另一边漠刀城内也不太平,甚至有些混乱。 这几日内,那群青衣人近乎翻遍了城里的每一个角落,却好像还是一无所获,这份焦虑让他们的行径越来越蛮横,甚至到了肆意抓人,然后逼问一番的程度。 城主府毫不吭声,莫语山庄的刀皇也外出不在,无人来制止他们,但总归有人看不过去,当目中无人的践踏和压迫积累到了顶点,就会迎来了反抗。 于是一场由本地市井中各个不起眼的人,组成谋划的行动,悄然展开了。 城东边,档口开着茶铺的那条大街上,本应是人来人往的街景却意外的空寂。 忽然前前后后涌出各个形色不一之人,刀已出鞘,皆被握在一个个粗粝的手中,形势正好围堵住了那群行到此地的青衣人。 青衣中的领头年轻人,见此顿下脚步,错愕片刻,怒极反笑道:“你们想干什么?” 当然在这句话出口时,其余之人,都已抽出武器,张开了防守阵型,显得临危不乱井井有条,而细看过去,原来这群青衣人都是相当年轻的面容,其中还有正亭亭玉立的少女。 虽然这群青衣人年轻的不像话,却显然让周遭围来的众人忌惮不已,刀柄紧紧捏在手里,却也不敢轻易上前。 一名持刀的黑衣大汉,在众人间上前回道:“没什么,只是想请你们离开漠刀城!” “哦?那你们请人的方式还真特别,若我等不听又如何?”那首位青衣俊年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毫不在意自信的回道。 “近日你们在城中横行霸道,肆意妄为,弄得民声愤怨、苦不堪言,我等只好就此联合起来。” “绝不能继续任由你们践踏此地!”黑衣汉子攒紧剩下一只拳头,愤然说着:“要是言语不能听的话,那便只好动手请你们了,相信我们这上百人拿人填,也足以淹没你们这区区十几人了吧!” 带队那青衣人环视一圈,看着多好几倍的敌人,看着他们个个都凶恶的面孔,却笑道:“人海战术吗?一群杂鱼还想翻天不成?” 话音落地,便当先朝最近的一个敌人冲去,手中长剑大亮,由体内到体外,再到剑身,耀眼的星辰之力轰然炸开,如翻涌的气浪。 “呀啊!小子,找死!” 不知谁紧接大喊了一句,双方一触即发,在城东这开敞的街道上展开了混战。 “叮叮铛铛,嘭、噔。”刀剑之间的碰撞不绝于耳,在左右两面墙之间回转开来,好在周遭的店铺都关了门,只有些石墩木沿受了伤。 这一行青衣人在肆意的背后确实有狂傲的资本,不仅各个都是星宿境的实力,且精炼无比,招法也是一般人不可匹级的,同时面对上百人的围攻,依旧能稳住局面。 十几人背对背围成一圈,应对默契熟练,且表现出对同伴十足的信任,显然是配合已久,有勠力同心之势。 反观这一群水平参差不齐的围众,进攻时毫无配合可言,可谓是一盘散沙,单纯仗着人多罢了。 “啊!”“轰!”不一会儿便出现了惨叫声和倒地声,一些人抱着伤口退开,在外圈继续虎视眈眈着。 鏖战仍在继续,虽然青衣人们打退了一波又一波敌人,但毕竟双方人数差了太多,就像面对浪潮,一波紧接一波,仿佛无穷无尽。 而在以多敌寡的情况下,又不容易真的出现一招击杀的情况,在场都算是踏入了修炼一途的人,大多数都是负伤后退,在调整后又杀了进去, 如此,渐渐一行青衣年轻人也开始现出了疲态,牢固的防守圈有了松动的迹象。 “铛铛!”漠刀城之人善使刀,特别是宽厚的大刀,刀与剑相搏,技不足但力居高,由此在某个方面,也处于压制方。 “师妹小心!”一位青衣人,侧目突然急忙喊道。 外圈一个伺机良久的光头男人,阴恻恻腹笑道:“嘿嘿,好机会!”接着一把乌黑之刀从人群中陡然递了进来! 原来他是瞄准了那青衣女子脱力的一瞬,虽然只有眨眼之间的破绽,但仍被这人蓄势旦旦的抓到了。 听到同门急喊,领头青衣年轻人匆忙回头,看到这一幕,却发现已来不及援护,目眦尽裂中仍是无能为力。 乌黑铮亮的刀面,映出那女子惨白惊恐的面容,眼看下一刻就要香消玉损,血溅当场,一把长剑突然破风袭来。 “嗖!” 空气震荡的噪音,如春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那柄长剑从一侧笔直冲来,精准贯穿了乌黑刀身,接着狠狠扎在另一侧的墙面上,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再看那面墙,被翡绿色的长剑入定三寸,周遭都龟裂开来,可见一斑。 光头男人,那一瞬间感觉到了这辈子都不曾感受过的风沙,即使是大漠最深处的风沙,也不如那柄剑所带动空气的锋利,那像真正的刀子,割在他脸上。 “大人物终于出手了吗。”一个阴沉的声音不觉响起。 剑在另一条街的茶楼二层窗户出手,紧接一个翩翩身影飘然而至,出现在众人面前,把那把剑轻轻拔回,回首是一个面覆轻纱的女子,一个清冷绝世的仙子。 “你们,还要继续吗?”空灵之声,伴随着她恐怖的气息四散开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个光头汉子,他连扶着被震瘫的右臂,不管不顾的,向一边踉跄跑去。 她眼中闪过危险的神采,盯着那个仓皇逃窜的身影,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选择放过了他。 其余人也是下意识的顿住,然后在第一时间,惶恐退开,瞬息作鸟兽散,好似刚刚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各样掉落在此地的刀具,还印证着刚才的事情。 “师叔见怪,是我等学艺不精!”“感谢师叔出手相助。” 此处的年轻弟子们皆见礼出声,她轻纱之下的面容不悲不喜,只是摆了摆手,应道:“不怪你们,毕竟是在他的地界中,往后稍微注意点分寸,饶是找不到小鱼,也无妨,到了那一天,他自会出现的。” 众人应声,饱含着愧疚、感激,或暗藏的爱慕,但也同时都有着一个情绪,那便是憧憬。 “嘁,七大星殿的人,还是这么难缠,不过能把她引出来也就够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目视这一切的熊闫低声说道。 然后跟身后的黑袍人一起消失在了原地,好似从未来过。 第二十章 重伤濒死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日转星移,不知过了几天,但可以知道,离试炼大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漠刀城里归得些许的平静,像是真正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而沈追这边似乎并不好过,透过漫天黄沙,和赤炎沙地中心灼热的空气幕布,能看到一个巨蝎和一个人类仍在战斗着。 没错,沈追与眼前这巨蝎荒兽已经持续战斗好几天之久,没想到这一场持久战,竟是如此久,想象不到的久。 又一次精疲力竭,沈追带着满身创伤,和布满缺口的粗糙大剑退开,下意识摸向内衣口袋,却在下一秒表情一滞,原来是秘药在战斗的急剧消耗下,终于用完了。 而这也代表着,他满身的伤口,包括左臂严重的贯穿伤,还有右下腹恐怖的塌陷,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了。 眼前的巨蝎却似不想给沈追任何的喘息时间,几节肢足爬动紧接着追上来,竟是暴戾的想要直接碾死这难缠的人类。 为什么不用蝎尾攻击了,因为巨蝎那尖利的巨针蝎尾早已被沈追砍成了两截,断裂处仍在不时流出蓝色的血液,不止如此,巨蝎一只眼睛也完全塌陷了下来,还有一侧的腹腔似乎也被伤的极深。 所以,看得出来,此刻双方都属于身受重伤,已然拼到了极限处,胜负断别,只能在于其中一方倒下。坚持到最后一刻的,才是这场鏖战的胜者。 面对荒兽身体的撞击来袭,沈追硬提最后一口气,横劈手中大剑,勉强打断了这一袭击,让巨蝎身子歪斜开,自身也随着这一击向后飞去,算是拉开了一段距离。 沈追半跪匍匐着,吐出一口殷红,靠大剑支撑起身体,不停的剧烈喘息,每一口气都仿佛带着血气在喷涌,本就重创在身,刚才那一击更是让他感觉全身骨头都快碎裂开来。 特别是那两处重伤处,已经感觉到了麻木,但这绝不是好事,而是临近细微层面的崩溃坏死,所以沈追无论如何再拖不下去了。 看着一直处在狂怒,不死不休中,又欲要冲来的巨蝎,沈追眼中闪过狠厉,轻声吐道:“本是留给那天的禁术,看样子只能先用在你身上了!” 说罢,沈追猛地张开右臂,引导全身仅余的星辰之力,聚拢在一起,然后在右边臂膀的每一块地方,交互摩擦着,高速而激烈,很快响着刺耳的“刺啦”声,不绝于空。 紧接着那整个右臂都变成了深紫色,一股若隐若现的雷光,在其上缠绕着,汹涌且危险。 “星雷泯绝!” 沈追大喊道,原地惊起,然后旋转,把撑扶左手的大剑交给深紫色的右臂,在回身的一瞬间,狠狠甩出,连带着缠绕的雷光,和剑身一并狠狠甩去。 只见大剑化作一道碗口大的惊雷,径直劈向正欲冲来的巨蝎,在空中一闪而过,肉眼根本连捕捉的机会都没有。 巨蝎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在颤栗怒吼着,然后逼尽了荒兽的最后一分本能,来抵御着。 没错,这便是沈追目前能想到的,也是现在唯一能用的术法了,尽管这是他前世从未用过的禁术! 对尚未踏入星武初境的这具身体来说,只有近日以来,肉体里纳入的微薄星辰之力可用,所以一般的招式功法根本无从施展,也得亏沈追前世是一处星殿的天之骄子,各类稀奇古怪的术法招式也都接触过,这才有了今日的救命稻草。 “轰!” 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甚至没有一丝悲鸣,只有轰然倒塌的巨响,然后扬起漫天的沙尘,在空中激荡飞舞。 这沉重一击彻底断绝了巨蝎最后的生机,留下一个漆黑焦糊的大洞,在其胸腹上,空洞而可怖的洞孔,看不到血迹,只有另一头的黄沙,还有穿透而去的铁剑。 威力然若真正的雷霆降世,但禁术不只是说说而已,沈追那紫色的右臂,在这一击后,并没有恢复正常,而是无力垂落了下去,看样子比伤到筋骨的左臂损伤更为严重。 但绝不仅仅如此,沈追心里很清楚,这一招后,他的经络根基又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如果这具身体本是资质低劣的话,现在则是如废铜烂铁。 这便是沈追必须承受的代价所在,但其实早在决心踏入修行一途时,就已无路可选。 这一招,以自损八千绝断一切后路的姿态,来创造出不可思议的惊雷一击,这便是星雷泯绝! 是大陆上曾经一个鼎鼎大名的狂人所创,时年不详,只知道名讳为步云霄,曾在临死前用出此术,灭杀了一位暗冥星殿的长老,由此出名。 沈追踉跄着走过去,看都没看一旁倒下,战斗了几天几夜的对手,接着捡起那把满身缺口裂纹,濒临破碎的粗劣大剑,紧紧夹在怀里,然后转身。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扶着瘫软发紫的右臂,一瘸一拐,艰难的向归路走去,不时顿住,剧烈的喘息,像濒死的老人。 现在,真正的生死考验才来临罢了,这漫漫黄沙路,或许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了黄泉路。 要知道沈追是靠秘药的一路支撑,才能行进到此地的,现在则弹尽粮绝,更是满身疮痍,重伤濒死的姿态了,名为赤炎沙地的恶魔,再次亮出了他的爪牙,代替那只死去的荒兽,成为他接下来的敌人。 风沙如刀、天地无情,他真的走的出去吗? ...... 一处隐秘的院落里,隔开了喧闹的大街,一个头系蓝色结带的少年,圆润脸颊上的双目正炯炯有神,在一招一式认真的练习着,手上拿着一把墨绿色的宝刀。 忽然他顿下身子,抬头看着天上的烈日,莫名想起了那日遇见的同辈少年,那个看不透却又感觉很亲切的少年。 此刻他又在哪里呢?是不是也在默默准备着? 很快,他又想到那天说不定还要与他交手,便不自觉的笑了一下,紧接又提起气来,流淌的汗液,再次随着轨迹一滴一滴地落。 每一刀都挥舞的炯炯有力,每一份精气神都用心灌注在里面,仿佛前面有座大山,而他想要把它给劈断一般。 第二十一章 诸方现身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仍是那两处不可知的暗道,一袭黑袍的刀皇,自远去的一边归来,依旧无声无息,只是脚步略微轻快,隐藏在袍子下的神色也显得轻松了不少,想必是此番出行求之有果,心诚所愿,目的已成。 而漠刀城的另一边,威严的城主府终于打开了大门,接着从一侧的偏道里行来一群人,骑着黑马,看装束应该不是本地之人,个个带着桀骜之气,奇怪的是,少城主韩钺绒也在其中,一边言谈着,一边向府中引着路。 “那人若是发现了我等,该如何?”前面黑马上,一个胡须有些白茬的男人,左右顾盼些问道。 韩钺绒拱手一礼后,笑道:“请前辈放心,我城主府好歹也在此城经营多年,一侧门到此路径的耳目眼线,还是能够清扫干净的。况且就算那人知晓了又如何,此次计划皆为阳谋,他无力改变什么。 说罢,韩钺绒又瞟了瞟其身后,在另一匹马上的黑发少女,胡茬须白的中年男人也会意般的侧回头瞧了瞧,说道:“但愿如此吧,只是此番计划要辛苦你了,雁儿。” “是。” 单调不含感情的回答,少女黑发苒苒,飘在空中,像浮草又似轻柳,只是那双黑眸不曾动摇过,宛若死寂的黑泽,就连声音也仿佛也自黑幽渊潭中来。 与此同时,城南正门处的一桩茶馆里,显得有些热闹喧腾,诸多年纪轻轻的修者,围簇着一名手持折扇的少年,一位风度翩翩,颇有礼有度的修者。虽说是修武之人,气质却更像私塾里年轻的教书先生,且众人喧闹围着,却毫无怯场,谈笑间颇有份洒脱之意,可见早已习以为常。 “范师弟,此番刀皇试炼大会,我得预庆祝你夺得头筹。”此间一人说罢,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只差掷地粉碎茶杯而表明心意了。 折扇少年连连拱手谦让道:“侯师兄说笑了,此盛会出众者良多,就算是我也不能说轻松取胜啊。” 乍然听上去,这句话是谦让之语,实际上却傲然的不行,意思是轻松不得取胜,稍微认真或许可行。 但范姓少年这话还未完全落地,一众激慨声音便强势扑面而来,纷纷说道:“范兄过于谦让了,这风川国年轻一辈中,还有谁能出兄台左右? “是啊,范师兄,你可是咱们风川学府的首席大弟子,吾辈的楷模,教训这些漠北的蛮夷之辈,还不是手到擒来。” “范公子不必谦让,我等都是你的良助。” 里头的翩翩少年连连摆手,不予应答,却笑得极其自然,手中茶水接连敬去,场间再次哄闹起来,从馆前到馆后,从上二楼到平一楼,皆是向少年中心涌去。 不知道的,定还以为这场间诸人手里的,并非茶水,而是好酒呢。 在五大国都内,都有着一至高学府,专门培养修武之人,无论平民还是达官显贵,亦或是皇室子弟,皆可报入其中,只要你足够优秀,足够天才。 而在这等天才云集之处,想做到一呼百应,声名显具可没那么简单,更别提让诸多院府内的师兄师弟,亲朋好友们千里送行,一同来这漠北之地声援了。 须时,一旁的中央大道上,传来阵阵踏响,震耳发聩,威势极大,竟是一支骑兵,重矛重甲,竖着风川国的皇旗,看样子应是风川皇室的禁卫军,就是不知其两行队中护送着的那人是谁,墨色的盔铠,手持一把折戟长刀。 其人的战马,行到茶馆边停了下来,似乎听到了里面一众闹哄的声音,眼神透过窗口激射过去,聚焦到了那位手持折扇的范姓少年身上。 而范姓少年似乎也早已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平静的通过门窗对视过去,依旧不咸不淡,温文尔雅,两人眼神在这城门大街对撞,似擦出了些许肉眼看不出的火花。 两队禁卫护送而来的,同样是位年岁相差无几的少年,只是眼神更加深沉,发丝散乱着,且看起来没那么讨喜。只见其率先发话道:“范进,站得越高摔的越惨,名声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翩翩少年身后的人见此正欲出声,被其拦了下来,并回复道:“二皇子所言极是,只是不知这次能否胜我?” “哼,彼此彼此。”散发少年摆正视线,哼唧的回了一声,便驾马而去。 “不过是在前些日子的院府考会中,与范师兄打成了平手,真不知他萧羽有何嚣张的。”待窗外之人走后,马上便响了不忿之声,接着又有讥讽声附和道:“嘁,那可是二皇子,小心他用手段堵你的嘴哟。”“哼,难道他还要杀了我们这些同窗不成?” 叽喳喧闹声再起,注视着那墨色盔甲离去的背影,只有范进一人眉宇暗邹了起来。 漠刀城很大,但也很小,翻来覆去,暗中调配这城中色调的就那么几人。红衣酒楼,是此城为数不多的玩闹场所,声色庄赌样样俱全,明面上是个消遣地,背后的大宅院却从无外人进过、见过。 长廊上,其一切的主人,也是那无名小店的店主,熊闫正悠悠看着属下传来的一份份讯息,猛然一拍脑袋问道:“刀皇的门前试炼是不是快开始了?” 身后布衣模样,平平无奇的属下一把回道:“是,就在两日后。” 熊闫心神有些晃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原地转了两圈,忽然厉声令下道:“去城东门外搜寻,见到一个负剑的少年,就将其带回来。” 无需再多的提示,在这漠刀城,背着一把剑就是少年最大的特点了。 “是。”身后属下领命退了出去,熊闫脸上的情绪,却似乎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有些忧心忡忡起来了。 “怎么了?”长廊一侧,还是习惯藏在阴影里的那黑袍人,见此出声询问。 熊闫说道:“临近试炼大会,那小子应该回来了才是,而他回来没理由不找我,我怕他出了意外。” 第二十二章 鬼门关走一遭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一道人影,在黄沙之下缓缓游荡着,背着一把破剑步履蹒跚,每次眼看就要倒下,却又硬是挺了过来,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终于,一个城门遥遥出现在他昏暗的眼中,便再也支持不住,就此倒下彻底归于黑暗... 当身处绝望,少年还能提着那口气,最后的一口气,可当希望来临,便再难把持住紧绷的心神,哪怕它只是眼中的一个小点。 “这小子为何还不醒来?” “我说了,他重伤待死,想要醒来没那么容易。” 黑暗中,耳边似有两人在对话,从模糊到逐渐清晰,沈追又听到其中一人在呼唤他,挣扎万分中,他终于睁眼,同时来自身体各处的疼痛,一股脑袭来,差点又让她背过气去。 “喂,小子?”声音显得有些粗犷,再听已能分辨其人,“你终于醒了,怎么,你是到黄泉走了一遭吗?”熊闫戏哉道。 “不是一遭,是两遭了。”沈追心里想到,看着一边的熊闫,周遭的环境也映入眼帘,原来是那处密室,那个大隐于市,藏在一家声色酒楼后面,大别庭院里的密室。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筋骨完好,体无完肤、满目疮痍,仅凭着一口气吊行了百里,若你说真是到黄泉走了一遭,想必也是有人信的。”熊闫继续说道。 沈追苦笑,看着全身崭新的衣衫,和包裹着的创布,询问道:“前辈,是如何找到我的?” 熊闫很快解释了前因后果,从提前预感不妙,到派遣手下到城外搜寻,最后及时找到倒在黄沙之上的沈追,又带来此处疗伤的经过。 “感谢前辈出手相助。”面对救命大恩,再客气都是应该的,虽想作揖行礼,但无奈全身被包裹的跟粽子似的,只能真挚的抬手示意了。 “不必了,救你的不是我,是他。”熊闫指了指一旁藏在阴影里的黑袍人。 “他才是炼药的,我是炼器的。” 黑袍人好像瞪了熊闫一眼,阴狠又锋利的气息一卷而逝,似在怪其多嘴。而熊闫只是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其实熊闫知道,在前几次的接触中,双方心里都已有些许着落,继续交往下去,言破身份也是在所难免,况且他也没想再隐藏什么了。 沈追再次偏手道谢,同样陈恳真挚,虽从未与熊闫身边的黑袍人说过话,每次也都是敬而远之,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无论如何都该感谢才对。 熊闫笑了笑,又问道:“干嘛一直背着那把破剑?也不嫌沉?” 沈追看着躺在身边的,那破损不堪的铁剑,不知在想些什么,稍许过后回道:“它不是剑,是气。” “气?” “对,精气神的气。” “有意思。”熊闫黝黑的脸颊上忽露出一丝愕然,又似动容。 说起这把剑,沈追立马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道:“我昏睡了多久?离近日的试炼大会还有多久?”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明日就是大会开启的日子了。”熊闫顿了一下,看着沈追又嗤笑道:“不过我看你这状况,最好还是别去了吧。” 伤重如何,沈追自己最清楚,他能感觉到身体每一处都崩临散架,就像断掉的莲藕,全凭细丝堪堪牵连着,如再妄动,可能真的会身死,别说同台比试了,甚至没法出门。 “您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去参加大会?”沈追不答反问。 熊闫只是抱胸俯视着继续说道:“本就实力低微,又重伤未愈,右臂现在更是毁了,你拿什么去跟那些天才子弟竞争?” 沈追沉默下来,不再言语,眼中划过莫名的神采,就像流星划过夜空,轨迹一闪而逝。 “小子,若你非要一意孤行,我不会再救你第二次,而且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到此结束,我可不想认识一个痴儿。”熊闫沉声说道,目不斜视着,仿佛很认真的在等眼前少年的回答。 沈追知道自己实力堪忧,现又身具不可逆的伤势,仅凭这近日来的磨炼,想在试炼大会上站住脚,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这就是他退却认输的理由吗?他也实在找不到退却的理由,因为手心里还握着熟悉的温度,那把木梳还在胸口躺着,每分每秒都在提醒着自己。 所以他捏紧了剩下一只手,攒成拳头说道:“明日大会,我一定会去。” “好!”熊闫绷着的黑脸,忽然一转其态,就在沈追表露态度的瞬间,露出沟砺般的笑容出来,虽不好看,但确实真挚。“说实话,若你就此认输,我会很失望。” “如此说来,您还是愿意帮我的。”沈追也轻松笑了起来,说道。 熊闫耸了耸肩,不置可否,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身体外伤可以用灵玉液快速治愈,右臂裹上石布寒铁作为盾器也不错,一夜调息,体内星辰之力也足够勉强迎战了。”沈追一条条说道,字理清晰,看来也并非胡来。 “好,既然你都有打算,那我就放心了。”熊闫说着抄起少年身边那把粗劣大剑,看了看,说道:“对了,你这把剑交给我,今夜过后,我还一个新的给你。” “待会儿,我让老陆把炼制灵玉液的药材送一堆过来。”熊闫摆了摆手,没有理会沈追的再三道谢,与黑袍人一同走了出去。 密道之外,长廊上,跟在后面的阴鸷黑袍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真要把赌注放在他身上?那小子够格吗?” 熊闫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随即仰天叹息着走远了。“赤炎沙地,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熬得住的。” “况且,他的性子,我很喜欢。” “切,不过见了几面而已。”黑袍人暗哼一声,没有多作反驳,向另一边的药材库房走去。 稍许过后,沈追见熊闫抱着他的那把破损铁剑和一堆器物,原路折返了回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去了密室更下面,也就是那个散发火红热光的房间,结合其先前说的话,想必那下面应该有个炼器炉,而熊闫就是运作操控它的主人。 不时,陆隐也带来了一堆药材,和一个大药鼎,足够炼制出上百瓶灵玉液,足够支撑沈追再进出赤炎沙地,再战一次荒兽的程度。沈追虽疑惑,却也没斤斤计较,去问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慷慨,他知道现在自己非常需要这些,他也没有拒绝帮助的理由。 所以在准备妥当后,便挣扎着起身,开始一份份的炼制过程,点燃炉鼎底部的火石,然后依次填入不同的药材,时间、火候无一需要精确控制,最重要的是激发每种药材独一无二的,天然自带的星辰之力,比如紫露草,它叶子上的露水,便沾染着些许星辰之力,且特殊不可或缺。 陆隐坐立一旁,没法插手,毕竟是蛮诀星殿的独有秘药,炼制方法刻在脑海无法轻易言传,还需要很长久的熟练度,这时候为了避免浪费药材,沈追只能亲力亲为了,想寻求添助都不行。 额头很快见汗,现在比他平时炼制起来困难多了,只能不时休息缓一阵再继续,但好在炼制一瓶出来,便可以立马服用,加速恢复,且还有一整天的时间。 当然夜晚要留给最后的调息。 第二十三章 给剑取个名字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密室幽闭的环境很适合静下心来认真做事,不用考虑会有人来打扰,一天过去,脚边数不清的药材,纷纷变成一瓶瓶药液,当然也不可能次次成功,总有失败的。 在灵玉液的强大功效下,身体各处伤势,已经基本恢复,且体能又有凝练精进的感觉,若只看外部模样轮廓,完全不像一个十五岁少年的身躯,线条饱满且张弛有度,似大汉般的粗粝,又似陶瓷般的精致。 当然这些药材所转化的灵玉液,除了恢复伤势,留下一点备用之外,剩下的沈追都交给了黑袍人,毕竟这些原材料都是他们二人辛辛苦苦搜集来的。 一整天过去,另一深处密室的热浪就没有停息过,连带着叮叮铛铛的敲打声不绝于耳,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临近深夜,沈追离开安静的密室,来到房梁之上,然后盘坐下来。今夜是圆月,寥寥繁星也肉眼可见,一望街景数不胜数,甚美,也甚适合修行。 夜晚的静谧和空气的微凉,很快让沈追静下心来,仿佛有一尘息光柱,由繁星落下,降临在少年的头顶,包裹着他,然后滋润着他,逐渐与自然融为一体。肉眼看不见那尘柱,但修行之人必能感觉的到,这便是星辰之力,星武大陆之上照耀着千万修者的星辰之力,通过如此枯燥且长久的修行,来缓缓吸收再而凝练。 灵玉液可以恢复满身的伤势,却无法修复吸收星辰之力的脉络根基,也无法补充回来后,体内枯竭亏损的星辰之力,也还好今夜的天空很明很亮,没有厚厚层云来阻挡,这给了沈追调息至良好的机会。 秋境之下的夜晚,没有蝉鸣,更没有蛙叫,那些周遭府邸下的鱼塘,若不是偶尔还能看到波纹荡荡,恐怕都会以为是一团死物了。修行无时间,无人闻,一晃就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初晨湿哒哒的露水渐渐爬上肩头,才会感触到已是何时。 差不多正是少年醒过神来,熊闫也恰时从宅院下的密室出来了,一跃上了屋顶,坐在沈追一旁,从空间器物中拿出一把铁剑,递了过来。 “既然你说它是你的‘气’,我便用了点心打磨,看看吧。” 沈追接过这把熟悉又陌生的铁剑,在其剑身上仿佛看到了,反复一次又一次锤砺的影子,而且通体变了色,看样子是参了其他什么物质,有些通透,宛若琥珀之感,表面又呈出微青的色泽,映出他的脸颊,寒意直逼脑门。 “以前留存的溟雪石,给融了进去,再经过我特殊之法锻造,现在威重和利刃程度都远超一般阔剑,差不多够你用了。” 没错,这把剑被沈追带走时最多算个剑胚,经过赤炎沙地一路打磨,剔掉了大半杂质,但还是粗劣厚重,似重剑又不像,大剑又不及,现在被熊闫完美定型,阔剑再合适不过。 看着这把浴火重生之剑,沈追心中自是欢喜,却未明显表露出来,只是问道:“前辈,为何帮我良多?” 熊闫顿了一下,满不在乎的说道:“兴许是我看你顺眼吧...行了,小子,此剑得遇重生,不妨取个名字吧。” 沈追思量了一下,轻吐出两个字:“痴青。” 青山险绝,亦不腿软;重获新生,痴心不改。这把剑如同少年的经历一般,自平凡低落而起,潮高跌宕而逝,在逆境中归来,遥望去,那延绵青峰,连到了云霄深处。 不知又是哪一个字触动了熊闫,只见其大笑开来,连称三声好!痴青剑就此诞生于世,落在少年手中,只待焕发神光。 “对了,我给你说一下,你这次可能遇到的对手。”熊闫继续说道。 沈追露出疑惑,收起剑来,以示洗耳恭听,“如你等十六周岁以下的小辈中,漠刀城本系里,有三个家伙实力还行,自小受到名师教导,武艺刀技娴熟,不过也是他们各自长辈抛去,投效亲近刀皇的棋子,两男一女,招法上都是漠北之风,你见到应该就能判断出来。 “另外还有两人,值得注意下,来自风川学府外院的范进和萧羽,前一个寒门出生,天赋异禀,又善于结交,年纪轻轻就声名显具,后者是当朝二皇子,也在风川学府进修,二人为同窗,都是恰好十六载的少年,也都是你这次大会的实力竞争者。” “最后一个,蚀骨宗的少宗主,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甚至有些残忍好杀,行事从不惧后果,不过确实天赋惊人,被指定为下一任蚀骨宗宗主。” “等等,”听到这里,沈追忽然打断道:“这个蚀骨宗,是什么来路?而且他一个宗门的少宗主,为何会来参与刀皇的收徒试炼? “蚀骨宗,一个外道小宗,人数不多,但据说实力很强,不知本宗在何处,只知道长活跃于风川境内,以前与莫语山庄产生过摩擦,可能这殷其轩就是特意来捣乱的吧。”熊闫咂嘴如此说道,看样子虽晓得其人,却没知根知底。 不过沈追一想也明白了,依照黑脸熊闫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对那类小辈感兴趣,若不是为了这一幕,可能他都不会关注这试炼大会才对。 但还有一点让沈追感到奇怪,熊闫竟没提到那个名为莫小鱼的少年,他不觉得那个少年的实力没法入熊闫的眼里,与自己相当的年龄,却已然是星武境巅峰,只差一口气突破星宿之境,还有那把灵器在身,怎么看,都会是这场大会的实力竞争者。 “好了,就跟你说到这里,遇到这几人了尽量选择避开,实在避不开也别都得罪了。”熊闫眼神飘向悠悠远方,不经意的嘱咐道。 “好,我会注意。”沈追应答道。 “天亮了,也该出发了。” 两人一同看向前方,日出的第一道霞光,掠过万千座屋檐瓦片,落在两人身上,有些金灿夺目,让人不自觉的起身,少年左手撑剑,眼睛里也闪着亮光,在屋檐上的身影也拉的越来越长。 第二十四章 第一道难题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日出刚至,城内各路街道便已喧闹无比,皆为这场盛会而醒,皆为这场盛会而欢,甚至有好些人早在前夜就已去往,原地待坐着。 苦陀山在漠刀城北面的十里处,逐步向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草木,只有零星几颗乔木树悬挂着,更多的是黄土,山势险峻,直上云层中。这很奇怪,即使是漠北严苛的环境,一座高山上,植被稀少到如此程度,实在让人心生疑惑。 莫语山庄的人,早已守候在山下,排开招呼着不同来路之人,还有一众刀客,冷峻站立其后,意为守持秩序,保证大会的顺利进行,当然刀皇并未出现在众人眼里,还有几位漠刀城内的大人物,想必是一同在峰顶处等待着。 沈追踩过几道房檐,汇入人流来到苦陀山前,在人山人海里显的毫不起眼,却也显得另类,左手倒提着一把阔剑,负在背后无处安放,右臂被精钢包裹的结结实实,像一个烧火棍,只是实在大了些。 偌大的山脚,被人围的满满的,也不尽是前来参与试炼的少年少女们,还有很多长辈同行,大人在场。或为观战而来,或为第一时间掌握讯息而来,但这无疑是风川国境内不可多得的盛会了,尽管漠刀城在地理位置上有些偏僻。 前方人声鼎沸,有些难以越进,不过沈追也没想到前头最显眼的位置去,默默待在一处高地观望着,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些耳熟。 “沈追,你果然来了。” 沈追回头望去,肉嘟嘟的脸颊,飘飘的蓝色结带,皆是熟悉的样子,“原来是小鱼啊。”沈追微笑抬手示意,打了招呼。 “几日不见,你似乎又精进许多?”沈追对其气息的变化敏感无比,一语道出莫小鱼的境况。 “这还要多感谢你呢,上次在街上与那黑衣汉子一战后,我回去又有新的感悟,经过连日的修炼,瓶颈又松动了几分。”莫小鱼痴痴笑着,出口的话颇为谦逊。 沈追瞧的明白,这哪是松动了几分,若初见时,少年只是临近突破,那现在便是真的只差一口气了,随时可能突破到另一个境界。 不过对于莫小鱼的天赋而言,进入星宿境,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怎么样,我们联手吧,一定让其他人自惭形秽,还未动手就磕头认输。”莫小鱼举起一只拳头,闪亮的眼睛盯着沈追说道。 “哪有这么简单。”沈追苦笑。 正说着,前方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说道:“首先感谢诸位的捧场,莫语山庄有招待不周之处,请多海涵。而对于来参加这次试炼的年轻修者们,刀皇此前吩咐了,若真下定决心,需先签下不惧生死的令状,才有资格登上苦陀山。” 此话一出,场间一片哗然,从山脚前排到后续黑压压的人群中,无不一一变色。 在宣告天下之时,刀皇可没说,这次试炼竟牵连到了生死,虽不知道究竟是在什么环节会有殒命的危险,但没有人会不惜命,现在一个生死状摆在眼前,瞬间浇灭了大半人群的热情,他们需要仔细考量一下,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机会,值不值得去堵上性命。 当然,沈追心神也受到了冲击,他跟在场几乎所有人一样,毫不清楚这场试炼大会的内情,他也怕死,而且一定比大多数人更惜命。 反观一旁的小鱼,除了反应有些呆愕,似乎没有别的情绪了,眼睛里还是那样憧憬激动的情绪。 这不免让沈追有些自嘲起来,没想自己活了两世,魄力竟还不如一个单纯少年。 没错,便是魄力,这场试炼关不关乎到生死,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不惧生死,一如既往的魄力。处事之中,破釜沉舟往往说起简单,做到却难以下定,这便是刀皇出的第一道题,决心二字已在那宣告之言中隐晦提示了,就看在场之人有多少明悟过来的了,或者说,敢提起不畏生死的魄力。 沈追稍作思考,再看向前方那停下话语,微笑不已之人,便明白过来,这一切寓意。 好在莫小鱼没有受到影响,不然此间这需要自己领悟的道理,沈追也不一定能够解释清楚,最重要的是,他可能会失望。 骚动仍在持续,已经有大人,带着自家晚辈逐步离开了,然后形成浪潮之势,如来时一般多汹涌,去时也一般汹涌,想要愤慨的骂娘,也得走远了才行,没人敢在莫语山庄人前造次。 好些时间过去,现在留下的都是下定决心之人,也有明悟真理之人。山脚那人开口后,便一直微笑不语,没有挽留什么,静静候着,直到人群窜动停息,留下与此前冷清许多的现场,才接着说道: “此次试炼大会,主要分为两个阶段,首先是行上苦陀山,并成功登顶。二嘛,待你们登顶便知晓了,好了,现在来我这签下名状吧。” 难怪此处准备了一个笔墨砚台,那人打开一席长长卷轴,铺在上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微风拂过,第一个走上前的,竟是一个少女,黑发苒苒,长直及腰。她利落提笔,在卷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下手印,毫不拖泥带水。 黑发荡漾在空中,没人看清她的脸,但那孤凛的气质,不让须眉的姿态,在场间瞬间变得瞩目无比,甚至于沈追都提起了眼神,多看了他两眼。 女孩子都抢了先,剩下之人,又怎会罢休,跟打了鸡血似的,一同冲上前去,第二个着先落笔的,是一个书生状的年轻人,回首来晃了晃折扇,一众捧呼声在右边不远处响起。 看来这人,便是来自风川学府的范进了,沈追看着那人想到,面容清秀,明目皓齿,衣袖折扇都是白白净净的样子,很容易分辨记住。 “走吧,我们也去按手印。”莫小鱼侧过头说道,便向前面走去。 看着莫小鱼的背影,沈追不由嘴角微微勾起,摇了摇头,无奈叹道:“明明我都那样说了,你怎么还是对我一点不设防呢。” 沈追没有着急,而是留在原地环视着,很快发现了四五个衣着特殊的人,青灰色的蓑衣把他们的身形藏匿的很好,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目光有些冷峻,若是靠近,还能感觉到一丝阴冷的气息,他们身前也站了一个年纪不大之人,细看过去,那少年竟天生白眉。 在沈追定睛不到一秒,那少年便察觉到了,随之侧目过来,与沈追眼神撞在了一起,也不知是否看错了,对方似乎笑了一下,只是有些冷而已,沈追默默收起目光,对方却在不经意处舔舐了一下嘴唇。 第二十五章 她的名字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少宗主,需要我杀掉那小子吗?”白眉少年,身后一人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殷其轩继续看着沈追的侧脸,眼睛里闪过疑惑,好奇,和期待,最后说道:“不用,有趣之人,正好可以排解我的烦闷。” 按手印继续,山脚下依然留了不少人,有条不紊不急不缓的进行,没人催声,因为这个时候,正是观察他人的良机,谁会成为自己的对手,又是谁看起来比较好说话,可以暂时结伴的。 除了开头那个少女,略显惹人注目外,大部分人还是都秉持着低调行事的原则,融入大流里,不露山水,却不料跟在莫小鱼后面上前去的沈追,竟莫名遭到了白眼。 先是一两个迎面归来的同辈之人,分别投来鄙夷不屑的眼神,不过都被沈追无视了,没想身旁又有人陡然出声道:“喂,你这么弱还要去送死吗?” 这一声,顿时吸引了周围之人瞩目过来,都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嚣张,还未开始,就要挑起风波了。 说话之人是一个大了沈追几轮,十八九载的年轻人,看样子应是陪同族弟而来。不过当所有人目光转过来后,却发现这人说的并没毛病。 那个提剑的少年确实弱小无比,看气息甚至还未正式踏入星武境,一个右臂不知是残了还是断了,被铁片包裹的像一个烧火棍,这样的人,怎么还敢来参与这试炼大会的? 几乎所有观望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除了一个蓝衣少年,莫小鱼也闻到了后方的骚动,听到了那句话,不由有些愤慨,提步过来,就意欲反驳,却被沈追挡了下来。 沈追摇了摇头,眼神示意,无需争辩什么,拦着莫小鱼继续向前走去。依沈追的心性,又怎会在乎这种闲言碎语,甚至都懒得去看那人一眼,毫不在意他是善意还是鄙夷。 然而这个举动,落在其他人眼里,却实打实变成了心虚胆怯的模样,顿时一阵讥笑声响起。 “实在看不出哪里有趣。”另一边,一个声音再次默然说道。 白眉少年,看着沈追闹出的笑话,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而这时,场间有了第二个说有趣之人,是一个与沈追同辈少年,刀削般的棱角,挺拔鼻梁之上,眉宇中间,还有一柄皱剑,手持一把折戟长刀,正注视着这边。 黑发及腰的少女,在远些的坡上打坐,背对着众人,看不到其神情,对身后的骚动没有一点反应,均匀的气息也毫无变化。 这场间,沈追的气息,和境界模样,无疑是同辈之人中最弱的,会遭到嘲笑也是理所应当,但莫语山庄在此负责接待众人交代规则的那位,却没有投来一丝异色,好像一视同仁。 不过走近而来的沈追,却感觉到了其余光中的一丝善意,没有多问什么,打开那卷页,没有第一时间签名按手印,而是翻到了一众名字的最前面,那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秦飞雁。 这便是她的名字,那个黑发少女的名字,场间诸多潜在敌手,还见到了熊闫所提及的几位,但不知为何,最让沈追提起警惕的却是她,这个神秘无比,人群之外,孤身一人的少女。 看着这个名字,沈追思量片刻,忽然明白了,那份违和中带着悸动的警惕,那便是熊闫在初晨的提示里,并没有这个少女,以其生扎根于漠刀城多年的情况来说,不会有情报遗漏的情况,更何况是这么一个不容让人忽视的少女。 而熊闫的情报中,还有一人没有出现在其眼中,那就是莫小鱼,经过好几次接触,沈追知道莫小鱼身份绝不简单,那么看来,这个少女来历起码跟莫小鱼差不多的神秘。 想到这里,沈追心中的警惕,更紧上了一分,默默签完字据,回到人群里,在莫小鱼身边低声嘱咐起来。 莫小鱼用力点了点头,在沈追接连提示下,没有冒失的观望过去,眼神聚焦在她身上,一定会被她察觉,毕竟先前偷偷观察被人一秒识破的先例还在,所以沈追更不敢让小鱼犯险,毕竟一旦被那个少女盯上,可能就麻烦了。 时间过得很快,在场决心参与试炼的人都已签好了生死状,大概有数百人之多,宣告规则那人,昂首看了看太阳,又悻了片刻钟头,才终于大声说道: “巳时已到,诸位风采少年,可以准备登山了,如若是坚持不住想要放弃,随时可以大声喊出‘我退出’三个字,会马上有人出现来接走你,另外,要是在午时来到之前,仍未登顶,也视作失败。” 听起来,这试炼全程,山下山中都会有人跟随监视着,来尽量确保意外不会发生。但也没说会主动出手相救,只有当有人大喊“退出”时,才会出现援手,而且也并未交代登山之途中,不能互相攻击阻碍别人。在场留下的,心性都不是平庸之辈,所以其中意味大家想必都明白,必须警惕身边每一个人,毕竟少一个威胁,自己夺得头筹几率就会变大。 话音落地,那一众巍峨不动的刀客,在山脚瞬间让开了一道口子,示意可以通行了。 “好了小鱼,登山的路,得靠你自己了,我们就此分开吧。”沈追头也不倚的说道,莫小鱼递来不解的眼神,不明白沈追为何突然要离去,正当这时,一道而行,不是更好吗。 没等莫小鱼说什么,沈追便先行一步,往前方走去,留下原地不解哑然的蓝衣少年,其眼神苦涩不知在想什么,也许是觉得前面那人,不愿与自己同行,是怕自己会拖累于他。 但沈追所思所虑,完全是为了莫小鱼考虑,先前与那蚀骨宗少宗主的一次对视后,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被其盯上了,而且后面还被人嘲笑,闹出了一大批闻声鄙夷的人,无疑他就是最软的柿子,人人都想来踩上一脚才对,所以他必须跟小鱼分开,此般这些危险才能只针对他一个人。 若是心狠手辣之辈,必定反其道而行之,紧紧贴着莫小鱼这个还算有实力的同辈,为自己挡枪,但可惜,沈追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离开身后众人,少年负痴青剑在左手,负伤痛在右手,头也不回的向前行去。 然而,经过山脚,刚踏至山上的第一步中,沈追便猛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是压力,异常沉重的压力。 第二十六章 痴青一剑足以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那种压力来自身体四周,踏入山上的一瞬间,就仿佛置身于深湖之底,让你困顿难移,甚至有些窒息之感。 原来这就是苦陀山的秘密,想要造就这种情况,绝不是什么阵法人力可以办到的,一定是其山体内部有着特殊的星脉,数不清的星石在一同吸引发力,而这也恰恰是试炼参选之人的良地。 不过,沈追别的或许不行,但还好经过赤炎沙地磨砺归来后,如今的肉体强度,远超了一般的同龄之辈,甚至不弱于一般荒兽,不然当时也无法与那沙暴巨蝎搏杀良久了,在踏足行至片刻后,他已能勉强适应这种压力,但身后其他人好像没这么好运了。 沈追回头看的真切,好几人在踏足山上的那一刻,就被迫跪倒不能动弹了,如果临降于沈追身上的压力,如深水之中的话,那么这些普通人就仿佛是被泰山压顶一般,不能同论。 但这种山体内强大吸引力导致的压迫,一定有其解决之道,不然为何前面好几个先行上山的人,仿佛一点阻碍都没有,现在已经不见了人影,包括那最先消失于众人视线内的黑发少女,沈追可不认为她那娇柔的身姿,也像自己这般经过极恶之地的反复蹂躏。 果然,有人倒地不起,但也有人泰然自若的,径直上来,从身边一晃而过,沈追本就对星辰之力感觉敏锐,经过细微的洞察,很快发现了,原来这些无惧压力的同辈之人,竟是将星辰之力持续外放,在身体外沿形成了一道无形壁障,以此来抵御着,但这种方法需对自身星辰之力的操控入微,非境界高深者不可行。 而这办法,无法言传只能身教,无法简单观察到,何况也没人愿意去教告他人,这就导致了,仅在这试炼的第一步上,便又淘汰了一大批人。 不过也有人,不死心的硬往上爬,很快听到“咔擦”一声脆响,随即痛呼出声,不知是哪根骨头被压折了。 “我退出!”随着大喊,就在山脚处就近的一名刀客,把那少年拽了下来。 沈追不再观望,回头继续向上行去,他没用那等方法,完全用肉体扛着。不是无法做到,而是没必要,要知道沈追对星辰之力的操控早已入微,而且细致到宗师级别,但形成壁障也无法持久,毕竟境界不到,体内星辰之力也不够浑厚,与其浪费,不如节省下来。 且这个办法,一定消耗巨大,要不停息的释放出壁障,看其他人的反应也能知道,都是马不停蹄的向山顶奔去,争取在体内星辰之力枯竭之前到达山顶,为了不显得另类异常,沈追脚底也提了速度,如刚才那些人一样,充耳不闻地追赶上去。 这便是试炼大会的第二关,对实力境界的考问,也是对一人其耐力和毅力的考验。 快至半山腰,渐渐地,沈追发现脚下土地也变的不太正常,这些黄土荒壤,反倒是像泥潭沼泽,有种拖拽住你的错觉,而且越往上压力就越大,就仿佛在下潜深水沟渊,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终于明白,此山的植被为何如此稀少了,偶尔路过能见到两棵乔木树,也不由要赞叹一声生命的坚韧和顽强,但不知从何开始,沈追总感觉身后跟着似有似无的气息,人数不多,但紧紧贴着,难以甩掉。 “越忠兄,你说那小子的速度怎么缓下来了?是不是察觉到我们了?”三道人影,藏在背坡的阴影里,盯着不远处的少年,低声交谈着。 “应该不会,那小子境界如此低微,能撑到这儿,已经算是奇迹了,想必是体内星辰之力干涸枯竭,已经临近极限了。”被叫越忠的少年,对身边的同伴回道。 “那我们现在就出手吗,要是等他喊了退出,恐怕就晚了。”另一人开口说道。 “好,一同出手,按照说好的,他手上那把剑归我,其他的你们自己讨要。” 话毕,三人从阴影中暴射而出,直冲沈追的后背,形成夹击三角之势,意欲一举拿下眼中少年,三人武器着落点,分别为腰、腿,和肩,虽不是杀招,但起码也能致伤致残,令对手再无力逃脱。 “蹭!蹭!蹭!”此地没有密林,自然不会传来沙沙树响,而是丘土被猛然踹开的声音,三人刀尖越来越近,少年仿佛仍未发觉,充耳不闻的,三人脸上渐渐露出喜意,仿佛下一秒就能看见目标求饶的场景。 然而这个笑容,却在下一秒陡然变色,变成了惊怒。刀尖在欺身的一瞬间,沈追手里的剑动了,化作一道白芒,如激流瀑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弧线,荡开了三把来势汹涌的刀刃。 仅已肉体力量催动,毫无星辰之力的灌注加持下,痴青剑的首次出锋,堪称惊艳无比。 落在三人眼里,只觉一道白光在眼中一闪而逝,然后身体被击退开来,手中长刀都差点把握不住,不免有些震惊恼怒。 “我还以为你们要再等上半刻呢,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沈追缓缓转过头来,眼前的三人说道。 来者三位少年虽穿着不同的服饰,却都是漠北的风格,且都拿着宽厚长刀,看样子应该是漠刀城内的人,不知是不是在先前看到了沈追窘态的一幕,由此产生了恶念。 在他们眼中,这提剑的少年,来时上山都是无依无靠,独自一人,且实力弱小,是最好的打劫对象,而他手中那把剑显然不是凡品,就算自己用不到,卖到商行里也是大赚。不仅如此,偏偏这上山之途,也没说不能互相出手,而且大家都先签下了生死状,就算杀了眼前少年,也能推到刀皇身上,而谁又敢找刀皇的麻烦? 不得不说,思虑都很完美,可惜三人唯一算计失败的,是错误预计了沈追的真实实力。 其中正面一个方脸黄色长衣的少年,也是那个叫越忠的,惊疑难定说道:“你不是都速度渐缓,力量几近枯竭了吗?” 沈追速度放缓,是因为纯靠肉体力量,一直在行进着,现在压力越来越大,脚下被迫减速也是在所难免的,却被误以认为他体内力量临近枯竭了。不过沈追明显也没想解释什么,只是说道:“你们不是想捏我这个软柿子吗,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三人互视一眼,交流过眼神,慢慢稳住了身形,然后紧盯着沈追,刀势各举,功法招式就欲纷纷出手。 “六合刀!”“霹雳雷闪”“落步斩式” 三处刀芒涌现,四遭泥土飞溅开来,直冲面门,沈追猛吸一口,面对三人联合起来的强势攻击,依旧不闪不避,然后吐气,瞬息间,沈追人影不见了,只看见原地足下留个一个大坑。 不是不见了,而是身影快到了极致,连留给那三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沈追便已反冲到他们面前,在各个招式的缝隙破绽中,游刃有余的出手。 只听得,三道抨击声,伴随着刺啦,咔擦,嘣,衣袖血肉被划开,骨裂,刀刃断裂的声音紧随响起,然后三人被轰飞倒地,纷纷吐血当场。 “太慢了。”沈追一甩痴青身上的血珠,重归于左手负剑的状态。 仅在一瞬间,一招之内,胜负已分。绝对的力量,和绝对的速度,便碾压了一切华丽的招式,毫无悬念,这让沈追感到有些无趣,甚至惋惜,惋惜痴青的第一次出剑,竟是对付三个宵小。 虽说沈追不是一个心念慈软之辈,却也不愿多造杀戮,不然那割破衣袖挑断筋骨的剑刃,就冲着其胸膛去了,那重拳也不会收力,仅仅破碎那人的胸肋骨了,还有另一人,断裂的也可能不是刀身,而是头颅了。 三人惨叫连连,沈追正欲回头而去,一旁突然传来一阵掌声。 “啪啪啪!实在精彩。”“仅一招就解决了这些人,你果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一道人影从斜上方的背处走来,并满口赞叹着说道。 沈追不觉沉下脸来,他竟一直未曾察觉还有一人在此,并目睹了全过程,侧目看去,眉宇更蹙,原来是他! 第二十七章 山中两位少年人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藏于此刻现身的,正是那位白眉少年,传闻蚀骨宗的少宗主,殷其轩。只见他拍着手,慢踱着步子,似乎在见到沈追真实实力后,也毫不在意,仍旧轻松写意的出现。 自说自话未停,只见他悠哉看着沈追继续说道;“不过我刚才瞧你身上,似乎没有一点星辰之力外泄的迹象,难道说你完全是靠身体的反应能力吗?” “不过依旧很难想象,单纯肉体的爆发力量,竟然如此恐怖,那么你应该走的是炼体之路?”殷其轩那张白皙而精致的脸上,露出疑惑,辗转步伐,朱红薄唇接着说道:“而且你兵器是剑,且剑技无可挑剔,那么到底为何要来这刀皇的试炼大会呢?” “你能回答于我吗?”殷其轩嘴角勾动,化成一个微笑的弧度。 其实,这个在传闻中有些邪祟的同辈少年,五官都极其俊俏,是典型的美男子,只是那双特殊的白眉,和白到惨兮的肤色,让其转变成了阴柔的气质,就连微笑,都让人有些不舒服。 沈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眼前之人,手中的剑柄被捏的极紧,殷其轩见此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大笑道:“你误会了,这三个废物,不是我派来的,我只是单纯想看一出好戏罢了。” 沈追并未因白眉少年的话语,而感到丝毫放松,因为即使现在境界与当年天壤之别,但论对气机,对星辰之力的敏锐嗅觉,是刻在灵魂深处的,但他却一直未曾发觉这人的存在,不用想,这便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但这只是让沈追警惕异常的原因之一,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其踱步而来,他竟没有从其身上感受到星辰之力形成的壁障,那此人究竟是靠什么来抵御这山上恐怖压力的?其闲庭若步的姿态,让沈追这个炼体初成者,都暗惊不已。 且寥寥几语中,便洞悉了沈追的几分境况,并提出疑问,其思绪也是聪明绝顶。这都是让沈追如临大敌的原因所在。 “既然你这么紧张,而且什么都不肯说的话,那就当我未曾出现过吧。”看着沈追一触即发的模样,白眉少年摇了摇,作告别状,转身而去。 然而殷其轩仅向前踏出了一步,便停了下来,陡然做出一个快到不可思议的扭身,化作一道箭影,直冲向沈追。 对此,沈追却似乎早有预料,左手里的阔剑,不退反进,凌厉劈向眼前的人影,背在手中便像一道鞭子,往前抽出,狠辣无比。 “哗啦~”激烈而刺耳的摩擦声响起,这一招没能打断白眉少年的进攻步伐,反而被其右边长袍下的手心给卸力,然后抓挡住了,由此陷入了更大的危机。 沈追感受的真切,那一定是被手掌握住的感觉,但却又传来金属般摩擦的声音,这实在是匪夷所思,来不及细想,下一刻的杀招已到,必须找到应对的办法。 此时,被包裹紧紧的右臂终于能排上了用场,虽然不能灵活运用,但勉强抬起,挡一下敌人的攻势还是可以做到的。 殷其轩的左拳与沈追抬起的的右膀臂狠狠相撞,竟是震荡起一波气浪,把周遭的沙土都吹飞了去,当然沈追的身体也跟着向后倒飞去,气血翻涌中差点喷出一口殷红,尽管被层层精钢包裹着,肌肉也大半坏死的右臂,竟还是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这一拳的威势强势如此。 眼看两人激烈的打了起来,那三个重伤在地的少年,也不敢再打沈追主意了,趁机一齐连滚带爬的溜走了,想必再也不敢轻易出现在沈追面前。 虽然沈追被击飞,但殷其轩却如影随形,几乎在同一时间飞身过来,右手杀招再临,这次不再是胸膛,而是面门。 然而,经这一震飞后,痴青剑也终又回到了沈追的掌控之中,于是锋芒在空中,便凌厉展开,化作尖锐的突刺之势,这次的招式,不再掉以轻心,为免再被其诡异的卸力制住。 这一剑无法挡住,殷其轩只能选择避开,然而只要躲避了第一下,必然还有第二下,第三下,沈追战斗经验何其丰富,一旦找到反攻机会,必然紧咬不放,瞬息又变成了压制的一方,手中剑刃宛如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不停不息。 虽在一旁早就见识了沈追的剑技,却远远不如亲自体验来的真切,殷其轩没想到,一旦让其重获那把阔剑的控制,竟会被缠斗如此,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痴青剑此刻仿佛化作了蛟龙,每一击都径直咬向对手的要害,然而对手却如泥鳅般滑溜,在眼前辗转腾挪,不间断的闪避开,甚至一直在找寻沈追的破绽,只要沈追出现一个细小的失误,必然会被反噬吞没。 二人的人影,不间断的交互,快到了极致,碰撞也沉重到了极致,每一击都让尘土飞扬不已,甚至于沈追那护于右臂上的钢铁,都在逐渐龟裂中。 越打,沈追内心越是吃惊,他没想到此处有同龄同辈之人,可以与他近面搏斗而不分上下,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显得毫不逊色。要知道,现在沈追所依仗的,有信心处在优势的地方,也就是这副炼体磨砺归来,强悍的肉体能力了,但眼前的少年告诉他,他所谓的优势多么可笑。 光影交错之间,沈追隐隐看到,其长袍下隐藏的手,竟是没有血肉,不,应该说是骨骼,全是骨骼,就像经络血肉外又凝结了一层骨头一般,也许这便是其能徒手接住痴青剑的原因所在。 而且那骨骼绝不是一般的骨头,要知道痴青剑在被熊闫重新锻造后,因为添入了溟雪石这稀有锻器之物,可谓是锋利无比,利可断金,又岂会切不断一般的人骨? 二人纯靠身躯在短兵相接着,没有使出一点功法招式,甚至感受不到一丝星辰之力的波动,这要是落在外人眼里,就仿佛两个普通人在打架一样,只是速度相当之快,力量也沉重了些。 “咻!”白眉少年再次与雷霆一剑擦肩而过,风声在耳边震响,他眼中似乎浮现出了不耐,然后气势陡然一变,体内星辰之力猛烈运转开来,激荡而出。 沈追知道,双方的试探已然结束了,接下来,才是真正的交手! 第二十八章 水能载舟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苦陀山如此之大,上山后左右都望不到头,没人会在意接近半山腰的僻静一处,两个少年的打斗,甚至在这忙忙山中,传不出一点声响,自然也不会有人来观摩。 但这不代表,真的就没人在看着了,要知道莫语山庄立下的规矩,从不食言,只要你大喊一声,一定会有人在第一时间出现。 眼前的白眉少年,终于爆发出本身的境界实力,如果沈追感知不错的话,这位蚀骨宗的少宗主,应该已经跨过了星武境,正式站在星宿境界之上,较之当年的林追,也不遑多让。 星宿,超越了修行初境,不再是被长辈呵护照看的小树苗,在许多宗门家族中,已然能够参与各种任务,和重要事务,是基石一般的存在,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而仅靠肉体力量,便能与沈追打的不相上下的殷其轩,爆发出真正的境界实力,又会达到怎样的强度呢,下一秒,沈追便知道了。 “血骨术!”殷其轩,一声沉闷的低喝,只见其右手不可思议的,变成了一柄骨刀,呈月牙状,不大不小,且颜色血红,想必这就是蚀骨宗传承的功法秘术了,沈追如是想到,身体急忙回避开来。 月牙状的骨刀,迎着沈追的头顶擦过,速度远胜刚才,简直不同而语,一截被斩断的发丝还未落地,殷其轩的下一招已接踵而至,仓皇间,沈追只得横剑去挡。 “铛!!” 这沉重的一击,甚至让周遭空气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波纹,痴青剑也发出的剑鸣,震动不已,连着沈追的左手都颤抖不止,差点脱力,声势响彻云霄。 若是有千山万鸟在旁,恐也早已飞尽。 远处,另一半山腰上的莫小鱼,仿佛都听见了什么,循着声源侧目望去,凝视片刻,似有忧虑涌上心头。 回到场间,沈追本人也被这一击强势击退,脚底连踩荒土,不知退了多少步,才堪堪稳住身形,留下一摞足印深坑。 就在沈追剧烈喘息,全神贯注的准备应对殷其轩接下来的动作时,对手却忽然收起了术法,右手变为正常回归了黑袍之下,就连气势都不再,仿佛一切归于平静。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殷其轩嘴角勾起,微笑着说道。 忽动又忽静,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发生在这个邪魅少年身上,却仿佛一切顺理成章。只是这前后的态度转变太大,也太快,前一秒还是誓死不休的姿态,下一刻又是干戈止武的模样,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沈追自然也是不解的,不过心底也是有些庆幸的,因为殷其轩如果选择继续出招,那么不出半刻,自己一定会败下阵来,不过沈追也没完全放下警惕,依旧随时注意着眼前少年的动静。 殷其轩到也不在意沈追是否戒心满满,随意的往前走来,自顾自说道:“其实,我想与你做一个交易。” 沈追疑惑的看着他,不过也没动,静等着白眉少年走上前来,因为他此刻在其身上,实在感受不到一丁点,敌意或杀气,就仿佛一个老友,来随意谈话一般,这让沈追感到很奇怪,但具体又想不通哪里奇怪。 “你来此是想要夺魁对吧,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往后,你也帮我一个忙,如何?”殷其轩言语间显得有几分真切,就连那本就轻柔的语调,都仿若变的更加温和了。 “为何?” 沈追反问道,两人非亲非故,自己也并非是诸多试炼之人里最优秀的,所以,他为何选自己?最重要的是,这种毫无束力的口头约定,又能代表什么,若自己是一个奸诈之人,事后不应又当如何? 殷其轩却似早已预料,沈追心底一定会有这些疑问,坦然说道:“堂堂刀皇的首席弟子,分量当然够了,而到时你坐拥这身份,想必也没法轻言反悔吧?” 刀皇从未收徒,第一次尝试这传宗立派之举,所收的第一个徒弟,自然会是首席大弟子,分量极重,理所应当也要顾及名声。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沈追能成功夺魁,成为刀皇的首徒。 “你就这么确信,我会夺魁?”沈追再问。 殷其轩又笑了一下,这次却是意味难明,了然说道:“所以,我说我会祝你一臂之力。” 那么至此,其来目的龙去脉已然明了,这位蚀骨宗的少宗主,因为某些事情,需要未来刀皇的首席弟子,来帮助他完成,但他无法自己夺魁入得刀皇门下,于是只能亲自来“挑选”一个首徒,然后达成目的。 而先前的举动,也可以看做是对挑选之人实力的试探,这时沈追陷入了思量当中,痴青剑似乎仍在隐隐鸣响,殷其轩的实力毋庸置疑,甚至让沈追一度怀疑,若是其他人都有他这般的实力,那自己还不如早点放弃好了。无疑,这场试炼大会,若是得到他的帮助,一定会宛若神助。 “如此说来,你不是因为与莫语山庄有过摩擦,而来此搅局的了?”沈追又狐疑着问道,其实这是一句废话,成年人都能想通的事情,说出来更多则是试探意味。 果不其然,殷其轩嗤笑回道:“我有必要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费周章的亲身来此?这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再说那都是宗内几个师叔长辈闹出的事宜,与我更是无关了。” 沈追点点头,却没有再说话,无论怎么看,殷其轩都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应该不会来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但也恰恰是这般心思深沉的人,让人无法轻信,因为与虎同谋无异。 看着沈追仍是举棋不定的模样,殷其轩突然靠近而来,几乎贴着沈追臂膀,生怕有人偷听去似的,小声附耳开口。 山中一阵清风拂过,没人知道殷其轩在沈追耳边说了什么,但后者的反应很明显,立马同意了这场交易,再没有任何犹豫。 殷其轩满意地侧首而回,然后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沈追随后跟上,两人渐渐消失在原地,向着山腰之上的云雾行去。 第二十九章 心知肚明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苦陀山越往上走,越是险峻,地势逐渐出现沟壑,遍布的坑坑洼洼,让人寸步难行。 没有密林,只有漫天黄土,漠北中午的狂风,像风箱鼓鼓作响,把火舌般的炙热气浪,吹在高山之上,在发间之上灼烧。 但这不是最难受的,最要命的仍是那沉重的压力,跨过半山腰,就仿佛身处千米之深的湖底,还背了一座山,而且那山越来越大,越来越沉,沈追额头上的汗渍,几乎要淌满了整个脸颊。 反观一旁的殷其轩,仍旧闲庭若步般的一脸轻松,仿佛周遭沉重的压力,根本不存在似的,若不是陪着沈追一道而行,恐怕早已到达了山顶。 两人本经过先前一战,已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斜日斗转不知几时,沈追本欲提速,不求第一个到达山顶,但也不想成为末尾之人,毕竟下一关还不知是什么。 但仅凭肉体抗衡,沈追已举步维艰了,又谈何提速呢,终究还是赶鸭子上架,修炼少了些时日。 中途又遇见了次,两两组队的少年,都是在山下见过沈追的人,看到其一副精疲力竭的模样,又欲要上前来找找麻烦,不过殷其轩倒是说到做到,不等沈追反应过来,就当先冲了上去,赶苍蝇似的,三两下解决了对方,下手之黑,让沈追都有些不堪过目,若不是那几个人喊退出喊的快,恐怕就得落下几处残疾了。 回到此间,行程继续,殷其轩侧目,看了看一直大汗淋漓,步履蹒跚的沈追,又望了望其身后,似乎明白了什么,说道:“要不,你这把阔剑,我先帮你拿着?” “不用。”沈追摇了摇头。 其实痴青剑,说沉不沉,但说轻也绝不轻,要是减去这一负担,说不定的确会有助前行,但手中御敌之物,又岂能轻易交到他人手中? “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殷其轩笑了一下,见其又不作声了,继续说道:“我说你一个使剑如此厉害之人,要是真的击败了那些擅刀的家伙,夺魁成为刀皇的门下弟子,那些人会是什么眼神?”“哈哈,想想便很有趣,不是吗?” “不过,你到时真的打算转而学刀吗?” 沈追没有作答,只是默默走上一个土坡,望了望身侧远处的凌空之景,但这就仿佛已经给出了答案,殷其轩意会般的,低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 “所以,这也是选我的理由之一?”沈追默然说道。 殷其轩点了点头,赞叹道:“你很聪明。” 其实,先前山腰下,殷其轩附在沈追耳边说的话,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也不是 金山银山。只是避讳外人听去,为了不让游荡在山中,时刻监视他们的莫语山庄之人给听去。 “我宗在刀皇身边,插有暗钉,在你入庄门后,随时可以助你所需。”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便击中了沈追的要害,迫使他转头便同意了这桩交易。 正如殷其轩说到的,一个踏上剑途,且不是漠刀城本城的人,又怎会来参与刀皇的试炼大会,还欲要夺魁,那么他一定是别有目的,看穿了这一点,再抛出那句话来,便是金山银山也换不来的诱惑。 沈追确实别有目的,为了拿到髓血灵液,他可以不折手段,哪怕是要与虎谋皮。虽然那人的承诺价值万金,但意外总会发生,比如他若在这试炼大会,夺不到第一名呢?到时又该如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总要先谋才可。 髓血灵液对于现在的沈追而言,也实在太过太过重要,由不得他主观上任性。但沈追已经做好了准备,做一个违背诺言成小人的准备,万一触碰到他底线,他也不得不如此了,毕竟只是口头约定,毫无约束力,况且名声又值几个钱,至少在沈追心里一文不值。 而殷其轩选他的理由便是如此,一个与莫语山庄,甚至与整个漠刀城都格格不入的少年,还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所以就算他入了刀皇门下,也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对刀皇敬畏至极,唯命是从,这便是最重要的点。 转头看向殷其轩,沈追眉宇有些紧锁,倒不是要意问他为何如此奸诈,只是单纯的很不爽,他为何一直轻松自若的样子,开口准备说些什么。 忽然上头,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闲聊。 “我们等你很久了,殷其轩!” 两人顿步,抬首望去,只见三个人,两男一女,站在一个高耸的岩石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白眉少年,对一边的沈追视若无睹。 “哦?各位找我有事?”殷其轩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那三个少年一看便知,皆都是漠刀城之人,不论是气质语调,还是那三把抱在胸前的长刀,都是很明显的特点,只是让沈追另眼相看,并略感不妙的,是他们三人的气息,跟先前那些小鱼小虾完全不同,竟全都是星武巅峰的境界,与莫小鱼一般无二。 这让沈追想起了,熊闫提到的,在漠刀城内本就出众,有些声名的三个天才弟子,但他们不应该是互为敌手吗,但眼前的情况却明显是联合到了一起。 中间那个粗眉毛的少年,似乎对殷其轩这个笑容,很是嫌恶,直接拔刀厉声说道:“你的路,到此为止了,倘若再前进一步,杀无赦!” 殷其轩那本就皮笑肉不笑的面容,此刻更显难看了,沈追知道要遭,其本就不是一个善茬,哪容得这般挑衅。 果然,话不多说,下一刻,黑袍之下的白眉少年,已凌空越上,一身星辰之力涌现,毫不留手,直冲向那三人。 “唰!唰!唰!” 响应他的,是三把长刀出鞘的声音,利落而干脆,转眼间,巨石上便乱作一团,四个人汹涌打了起来。 沈追丝毫不为殷其轩感到担心,星宿对星武境,别说三个,就是对付十个也不在话下,仿佛大人打小孩一般,这便是一个大境界的实力差距,哪怕这三人都已达到星武巅峰,半步星宿的境界。 但眼前景象的变转,却让这种理所应当的自信,在下一刻变的支离破碎,沈追的眉宇也随之紧皱了起来。 第三十章 陷入危机的殷其轩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依照殷其轩先前展露的实力,和常理来说,在其越上巨石后,就算不能马上击溃那三人的联手,也至少能呈现出倾倒压制之势。 然而事实却是完全相反,尽管殷其轩的速度极快,在踏入三人中间后,反而成了被压制的一方,简直像是羊入虎口,然后危机频出,只能绞尽竭力的不停腾挪闪躲。 在那三人中间,殷其轩一身迅捷的身法,竟仿佛只能发挥出一层,别说伺机反击了,就连躲闪中都是各种绝处逢生,这是沈追万万想不到的景象。 “砰!”巨石上不停有被长刀划破的碎石飞溅开来,沈追稍许闪避,爬到侧面一处高地,观察起来,不一会儿又听到“刺啦”,连带着破空声,是殷其轩衣袖长袍被撕裂的声音。 那三人手中长刀皆非俗品,看的出来都是精心打造的宝具,虽样貌各个迥异,但展现的刀法,气势都如出一辙,凶烈如猛虎,在撕咬着对手。 殷其轩的脸色早已大变,他没想到这三人配合竟如此娴熟,互相进攻之间极为默契,相辅相成,不留一丝破绽,眼咕噜转动之间,也找不到谁是突破点,因为这三人实力也太过相近,就仿佛战场上铁骑组成的三角矩阵,无懈可击。 沈追在一边当然也瞧的清楚了然,这三人的优势,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人数叠加,而是互有配合技巧所在,就仿佛真正做到了同体,所以不能单纯以三个星武巅峰来衡量。 还有一些细节,是沈追能看出来,但场间殷其轩无法发觉的,比如三人中的粗眉头,也就是那唯一发声的少年,是主攻,另外一个偏瘦的少年,侧重查缺补漏,在刁钻处下黑手,而剩下的那位红发少女,则是引导协调站位,稳住局势的存在。 三人侧重不同,各司其职,这便是真正的相辅相成,但仅靠这些想做到压制殷其轩,恐怕还缺点斤两,毕竟这位少宗主,可是以肉体力量,便能与沈追打的不相上下,势均力敌的存在,修行境界也大大高出同辈一筹,还有一身宗门功法加持下,又会到何种程度? 但就是这样,殷其轩还是被他们狠狠压制住了,且险象环生,随时有败北的危险,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三人之间连有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星辰之线,围成了一个圈,捆住了突如而来的饿狼。 这道星辰之线极其特殊,似乎还连着脚下的巨石,源源不绝提供着力量,并同时剥削着圈中猎物的力量,沈追看的真切,应该是阵法,一个事先设置好的阵法,而正因这道阵法的存在,那三人才有了打败殷其轩的机会。 不过沈追并不打算,将这阵法的存在,告知巨石上还在苦苦支持的白眉少年,这是万般难逢的机会,一个探清这位少宗主真正底细的机会。 “刺”又一道袖口被划破,有些狼狈的殷其轩,眉宇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冷笑道:“真是小看你们了,谁派你们来的?” 这次是那个红发少女接话,却依然是不留情面:“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还问这么多干嘛?” “是吗?”“血骨术!”殷其轩大喝,还是那股阴冷的星辰之力涌现,同时其外骨再次变色,这次不再只是手臂,就连脸上都附着上了一层鲜红的骨头,就仿佛凭空出现来一个身躯骨架,把他包裹了进去,顿时再不惧锋利的刀刃,然后两个手臂也开始重新塑形,成了两把月牙弯刀,恐怖而狰狞。 “原来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沈追看着不由低喃道。这术法不仅让施术者速度力量大增,还能暂时拥有“武器”和“盾牌”,且都可以灵活变化,不存在生疏之感。 这让沈追想到了一种生物,荒兽,他们的能力,与眼前这血骨术相似,却不是完全一样,若荒兽是随意改变自己身体部分变化的话,那么这血骨术便是,另外生出一架骨骼出来,附着于身体外,再变化。 如此看来,殷其轩不用星辰之力,就能抵挡住这苦陀山恐怖高压,也是因为此术了,只需要形成薄薄一层,覆盖在身上即可,然后根据不同处境,自由变换状态大小。 但他长久维系的力量来源是什么,此术如此强大,必定每分每秒都在消耗着庞大的星辰之力,星宿境界恐怕还禁不住他这么造,这便成了下一个谜题。 完全激发血骨术状态的殷其轩,在场上终于迎来了一丝转机,借着增强无比的速度和力量,在三人的裹挟下,挥舞左右两把月牙骨刀,狠狠抨击而去,就像发狂的野兽,在猎人围捕下,嗜血挣扎,反击也就此开始。 “铛!铛!”刀刃互相的撞击声,激荡开来,那鲜红骨刀与沈追对碰时一样,硬度上完全不输。 三人想不到困兽犹斗中的殷其轩,还能爆发出如此诡异的实力,分别在对碰中都出现了一丝慌乱,心乱了刀便慢了,若不是阵法还在维系,恐怕已经就此溃败了。 “变阵!用断魂刀闪!”粗眉少年当头大喝道,三人对视一眼,然后错开身形,一同收刀退开半步,阵法的丝线变了,仿佛更粘稠,仿佛有了颜色,是漆黑之色。 显然这三人也不是庸碌之辈,眼看变数已生,立马做出应对,三人的眼珠如漆黑昭潭,就连他们蓄势在胸口的刀,也泛起了一阵黑雾,然后身形骤然消失在了眼前,就连一侧高处的沈追也丝毫扑捉不到。 巨石之上,只有几把漆黑的刀不时闪烁出现,攻向场间的殷其轩,视线受阻,一时又只能闪躲了,虽说包裹在外身的骨骼,坚硬无比,完全不惧刀刃,但总还是有薄弱处,比如面部,咽喉,关节等,都是需要回护之处,恰好他们攻击的也是这些弱点。 “喂,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看着?”殷其轩一边无奈闪转腾挪着,一边不满地大喊道。 这方圆百丈内,恐怕再没其他人存在了,殷其轩自然是喊给沈追听的,但后者的反应却相当真实:“你看我有能力帮上你吗?” 殷其轩抽一丝余光望去,看到其仍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顿时不再奢望什么了。 虽然沈追没有上场的意愿,但巨石之上,仍传来一丝杀机,对准了沈追,似乎在警告着他。 沈追摇了摇头,没有在意,倒是看了看天上的时辰,如此这般对阵下去,不知要打到何时,便张开说道:“堂堂一宗门少宗主就这点实力吗,还敢大言不惭,要助我夺魁?” 这种显而易见的激将法,殷其轩不可能听不出来,但他眼中还是显现了一分厉色,看向那几个不停闪烁的黑刀,然后手心向下,猛地一拍! 第三十一章 一力破万法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那三人,绝非真的消失在了空间之中,而是巨石下的阵法,把持阵者的身影掩盖住了,类似于障眼法,人在咫尺,却就是瞧不见,加上他们的功法,屏息住了一切气息,所以会根本找寻不到他们。 面对这种情况,就算一身的强劲实力,也无法施展,只能被动防守,所以沈追很好奇,殷其轩究竟会怎么办,来破解这死局。 殷其轩右手恢复成正常掌状,血骨包裹下,径直向足下巨石拍去,在下一刻便给出了答案。 沈追以为他是看出了阵法所在,打算毁掉这敦巨石,但却是猜错了,那横立的巨石连着山体内部,是拍不碎的,但, “万骨寂灭!”白眉少年低吟出声,眼丝血红,随即那掌似轻若鸿毛,又重若万钧的落在了石面上。 沈追眼珠瞪大,似乎有些措手不及,猛地将痴青剑抬起。而那三个少年,也仿佛感知到了恐怖的危险,纷纷从其身边暴退开来。 “咚!”一道沉闷至极的声音响起,那巨大山石仿佛震了三震,一道裂纹从底部悄然蹿升上来,但于此同时,更让人瞠目结舌的则是,殷其轩他那身上的骨骼,竟全部炸裂开来,露出他本来白皙的阴沉的肌肤。 然后那些破裂的骨头,形成了不规则的锥刃,以半跪着的殷其轩为中心,几乎在同一时间,向周遭猛烈溅射而去,上下左右,前前后后,这一方天地瞬间被血红堆满,无一处幸免。 就像材刀砍进了硬木里,木屑在空中飞溅,只是眼下换成了锋利尖锐的骨刃,且威势巨大,那些被星辰之力包裹的每寸骨骼,可以扎的极远,就像甩出的飞刀一般。 但事实,好像并非这么简单,密集的骨锥叮叮铛铛,击打在沈追设防的剑身之上,被击退的同时,还有一道道内劲,由剑柄处传递进来,震荡着五脏六脾。 若不是沈追炼体已是小成,必定遭此重伤,由此可见一斑! 果然,那巨石上的三人,眨眼又变成了狼狈的一方,阵法也被瞬破,退散开来,再也掩盖不了身形,在抵御漫天骨锥后,一口殷红已经挂在了嘴角,尤甚者仍是吐血不止,臂肩大腿等几处来不及援护的地方,也被割裂出不同程度的口子,一副血流涌柱的模样,几人互相搀扶着,才不至于倒下。 这招无差别,恐怖至极的大范围杀招,彻底粉碎了三人的图谋,真正做到了一力降十会,化繁为简的一掌破局。 “走!”粗眉少年捂着胸口,脸色难看至极,一把喊道。 维系阵法,经此危险一战,三人体内星辰之力已经临近枯竭,现又都身负重伤,若再不走,恐怕连登顶都无法做到,那便白来走着一遭了。 “不行,我还能战!”那红发少女,似还有些不甘心,吐血着依然倔强喊道,还好剩下一人无情打断了她,并同着粗眉同伴一并把她搀扶住,而后快步离去,“现在先走,待我们恢复,另寻机会!” “叫唤的再厉害,也不过是跳梁小丑吗。”殷其轩倒也没追上去,只是留在原地,满脸不屑的骂道,并从怀里摸出一瓶丹药,倒出来几颗吞了下去。 沈追来到其身边,看着那三人消失的背影,问道:“他们跟你有仇?” “从未见过。” 沈追感到奇怪的侧目,看向白眉少年,发现其额头首次出现了豆大的汗珠,且面色比平常更加惨白了。 虽然表面上看,这一战他最后赢的毫无压力,但事实则是消耗巨大,恐怕不比那三人轻松多少,不然依照这位少宗主的脾性,应该是要追上去赶尽杀绝才对。 “那为何他们会在此处预先设伏,准备好阵法,再出言挑衅引诱你上钩,且刀刀致命,毫不留情,显然就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来。” “若不是对你的实力预测出现了较大的偏差,恐怕你今日就要葬身于此了。”沈追接着说道。 经过这么一说,再回味方才的打斗细节,殷其轩仿佛确信了什么,俯下身来摸了摸被劈裂的岩石,又四处瞧了瞧,说道:“果然是有阵法的痕迹,不然凭借他们三人,不可能牵制我这么久。” “而且逐近云雾,山上峭壁横生,只留有四面接近山顶的窄道,只要知晓我去了苦陀山哪一面,就可以提前绕路敢前头去设伏,说明从山脚下,一开始我就被他们监视住了,真是好计策。” 说到这里,殷其轩又转头看向沈追,狐疑道:“不过就连身在阵法中的我,一直也未感知到异状,你是怎么知道这巨石之上有阵法的?” 沈追随便用以前学习过一些阵法为由,胡乱搪塞了过去,虽然后者狐疑的眼神仍然未变,但不并不影响他提起痴青剑,继续向上赶去。 殷其轩吞下丹药,脸色恢复了稍许,也不在纠结,摇了摇头,跟上前去。 而另一边,重伤吐血不止的那三人,一刻也不敢停息,互相扶持着向山顶奔去,期间红发少女仍是愤然抱怨着道:“这下回去后,该如何与师尊交代?” “你师尊还好,我家老爷子的脾气,才真是饶不了我。”一旁高瘦的同伴,脸色更加难看的回应道。 粗眉布衣的少年,听此眉头皱的更紧,仿佛要扭成一个绳结出来,嘴上却仍不依不饶,打断两人说道:“好了,这场试炼还没结束呢,咱们再找机会便是。” 三人不再说话,脚下再次提速,彼此间逐渐被沉闷的气氛所取代,其实他们都知道,计划到此已经付诸失败了,在设下伏阵的情况下都未能奈何了那人,如今各自重伤,又谈何再寻机会。 他们不由一同想到,那天夜里,就在大会的前些时日,自己在家中长辈带领下,和另外两家之人及同辈,碰了面,然后商量敲定,设伏诛杀蚀骨宗少宗主,殷其轩的计策。 其实理由也很简单,拜访需要备礼,投效也需要投名状,殷其轩便是漠刀城三大刀宗世家,想给予刀皇的投名状。 只是可惜,尽管谋略甚好,三位少年也练习的配合有方,还有精心准备的阵法,如此情况下,仍被殷其轩一力破局,在强硬的实力下,一切计谋都显得苍白无力。 或许这也是后者,敢于闯上山,独身一人,在敌界里行动的底气。沈追看着身旁面色逐渐恢复过来的白眉少年,暗暗想到。 第三十二章 我的坚韧早已在前世炼成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两人继续向云雾之上赶去,苦陀山越往上的路越不好走,那些脚底的荒土,仿佛深厚的流沙,不停吸附着落下的脚掌。 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沈追落下的每一步脚印,都印的极深,仿佛下一脚就要抬不起了似的,就是原地用力跺下的,恐怕也没这般效果,极致恐怖的压力,让他全身的骨骼,也开始不负重担的喀吱作响。 但越是如此,沈追越是庆幸,自己在三思过后,临阵磨枪选择的是炼体之路,若是老老实实堆积修行星辰之力,亦或钻研剑法,阵法这些身外道,或许连这里也撑不到。 不过纯以肉体相抗衡,也实在太过艰难,苦陀山之高之险,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能体会到,沈追不停观望天边的曜日,几番打岔之下,时辰已过去了大半,心底不免有些着急,脚下想提速,但奈何肩上的万重山已经沉重到快要站立不起。 终于,沈追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墨绿色的玉瓶,然后一口喝了下去,即使从未见过体会过,但那股充沛的自然之力,以及药香,还是吸引到了殷其轩的目光。 “看来你身上,也有好东西啊。”殷其轩砸吧着说道。 沈追没作理会,只是白了他一眼,其实他本不打算消耗身上仅存的这几瓶灵玉液,毕竟熊闫那里,不应该说,整个风川北境,炼制灵玉液的药材恐都消耗已空,所以身上储备的灵玉液,便是万分珍贵,但事已至此,想要抵达山顶,已别无他法。 方才也已经明白过来,殷其轩并非是靠肉体之力撑住压力的,那些附着其外身的骨骼,便相当于星辰之力屏障,同样属于借助了外力,所以心底再多异样不爽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 倒是殷其轩见此,有些不爽的说道:“为何又不作声,你这人还真是无趣。” “人都有七情六欲,装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就能跳脱到世俗之外吗,笑话。” 沈追还是没理他,面对其劈头盖脸的废话,他只觉得聒噪。但还好,灵玉液对于现在的自己,仍然有效,那股强大而温和的药力,在体内源源流转开来,修复着他的每一寸筋骨,和损伤的肌肉,再将一身疲累一卷而空。 殷其轩惊异于沈追喝下那瓶药后,竟仿佛焕然一新,就连脚步的轻快了许多,前一秒还如行将木就的老人,不到片刻便恢复成了生龙活虎的年轻人,就好像这天地重压,浑然消失了一般。 在殷其轩的认知里,天下宗门内没有哪一种秘药,能达到如此赫人的程度,这让他不禁对沈追的身份,产生了更多的好奇和猜疑。 两人各怀心思,却又携手前行,不一会儿便接近了云雾,若是在此处回望,已瞧不清山下那些景象,只有白茫茫一片,只是漠北的热风还不时从一面吹来,卷夹着沙尘,烘烤在脸上,提醒着这是何处。 接近云雾,基本已看不到任何树木,就好像万里干涸的床田,只是环绕倾斜着,然后沈追的脚步停了下来,不是他想停下来,而是被迫停了下来,他已不能再行进半分,全身不停颤栗着,就连额头的青筋都充血暴起,拼尽全身力气,哪怕将一脚抬起都难以做到! 虽然灵玉液,可以当做回伤之药,也可以精进他的肉体,恢复体能,但终究还是无法替他抗下这惊天重压,越是接近云雾,越是困顿难移,直到这一步,沈追再难动弹。 身上那座大山,终于变成了贴上佛咒的五指山,没想,修治身心,除尘誓行之道竟会如此艰难。 似乎看到了沈追的窘迫,也好似已不耐其烦,陪着对方进行这特殊的修行,殷其轩一把伸出手掌,那些骨头开始往沈追身上靠去,意欲包裹住他。 “不用!”沈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他不需要帮助,面红肿胀着一口回绝道。 “好,我倒要看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殷其轩收回血骨,满不在意地说道,并在心底暗暗打赌,他到最后一定会寻求自己的帮助,亦或是学那些人用星辰之力来形成屏障,来“作弊”似的通过上山之行。 其实殷其轩从一开始,便知道眼前的负剑少年,把这场上山之行,当做了一场修行历练,因为他是炼体之人,而这苦陀山便是绝佳的炼体之地。 正因如此,所以那些看起来取巧的手段,便是“作弊”无疑,而沈追一路艰难行来,又怎肯在最后关头认输,所以他也拒绝了殷其轩的帮助,宛若赴死的剑客,要一路走到黑。 殷其轩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年,为何如此执拗,为何不露一丝悲欢喜怒,却非要抓着一些看不见的东西不松手,甚至于这东西都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 就在他心底拼命摇头时,一旁停滞不前的沈追忽然有了动作,只见他左手捏着痴青剑,调转角度一划,一道鲜红的口子,出现在他的肩头! 鲜血和疼痛的刺激,让他额头的青筋,更加暴涨了一分,仿佛随时会崩裂开一般,但也因此,他的左脚得以抬了起来,然后重重落下! “哼!”此间应有沉闷的低吼响起,但偏偏又静无声,然后殷其轩那惊愕、骇然,不可思议的眼神,凝聚到沈追身上,不能再移开半分。 此间少年,竟然以自伤来激发力量,仿佛要把隐藏在身体里最深处的气力,每一寸,都要一点一滴,挤出来似的,然而就是这般决绝冷酷的动作,都没让其皱一下眉头,好像那割裂的疼痛原本就不存在。 明明状若鬼神,行径冷冽无比,全身都在喀吱作响,却依旧面不改色,这份心如铁石般的漠然和意志力,竟让殷其轩这从小便见惯生死的人,都打心底感到了一丝胆寒。 其实落在沈追这里,这并没什么,他那坚韧如铁的心智,早已在前世炼成,以前为了寻求突破,做过比这更恐怖的事情,当然也是殷其轩更不敢想象的事情。 况且,炼体之路,本就是不断寻求突破,在肉体极限中再进一层,关于这点,早在选择这条路时,沈追便已明了。 所以哪怕只是往前踏出了一步,哪怕一步也就够了,有了第一步,便会有第二步。接着,沈追便再次动了起来,慢慢向上攀去,肩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恐怖。 第三十三章 山上的风光如何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那些滴落的血迹,很快在特殊的黄沙地上消失不见,不留一丝痕迹,除了殷其轩那跳动,深埋在心底的颤栗情绪,再没什么能够见证这段决绝之路。 就是这样,一步接一步,沈追终于登越了云雾。 云雾之上,没有多么广阔的风景,却是绿荫葱葱,与一路而来的荒漠天差地别,仿佛挤身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随之,那天地间的浑然重压,也陡然消失,沈追一时没绷住,倒身跌在了地上。 “喂,我说你再感到轻松,也不用趴在地上吧?”殷其轩看着沈追,出言调侃道。 其实感到更轻松的不是身体,而是心理,先前山下万斤重压在身,实力被压制,行动极其受限,又与这位少宗主同行,自然一路设防,提心吊胆,现在自然再无惧这威胁。 “所以,这便是山顶吗?” 沈追撑剑坐起,开始适应万斤重压,忽然变一身轻的状况,那些被压迫到极致的肌肉血管,开始舒缓开来,气力也开始回升,整个人都仿佛要飘起来一般,恐怕这上山的数百人里,只有他能体会到这种感觉。 肩口被剑刃划破数次的伤口,也已经在灵玉液的药效下,恢复如初,不留一点疤痕。呼吸也逐渐均匀绵长起来,各种迹象都表明,经由此行,沈追的肉体力量又精进了一层,若一开始是炼体小成,那现在至少接近了大成。 殷其轩在回望四周后,回道:“似乎不是。” 沈追感到奇怪,也起身四顾盼了盼,这里若不是山顶,为何会压力骤消,也不再陡峭平壤无比,还有盛茂的植被,尽管多是些黄叶。 两人穿过云雾,不出意外,应该是最后到此的人,而看天边旭日,估摸着至少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却在此间见不到一个人,就在疑惑之际,侧边远处,似乎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两人转头闻声寻去,随着前行,激烈的对战声响越来越清晰,再穿过几株连成排的松枝树,那些散落蓬散的针状叶子,仿佛在铺着路,牵引着两位少年走过去,直到眼界陡然开阔,一片算不得景色的景色出现在眼前。 是一块秃崖,极其宽广,崖间都被云雾遮住了视线,只有一片天际呈现出来,脚下也不再有苦陀山的黄土,而是漆黑的岩石。还有一大群人,或成团打坐冥想,或各自依靠在树边,都一动不动的,好似在调息,又像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看来此行上山攀过云雾之人,皆是在此了,只是没想到山脚处留下的数百人,一眨眼仅存了眼前这一二十人。倒是这其中好些在山脚下见过沈追的,瞥过来一眼,颇有些惊异和难以置信。 而那两个相斗的少年,也出现在了人群一旁,就在崖边,就在数人瞩目之下,正兵戈相向,愈演愈烈。 沈追稍过移步,靠近过去,发现小鱼也在这里,打了一下招呼,蓝衣少年惊喜的回首,连忙应声,而殷其轩正左顾右盼着,看样子应该是在找那三个重伤遁走之人。 “我到这里一直未找到你,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呢。”莫小鱼走过来忍不住说道,又用警惕疑惑的眼神,瞅了瞅一旁的殷其轩, 沈追没有解释先前,在山下的意外遭遇,只是跟前问道:“此处是山顶吗?” 莫小鱼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的崖边,沈追不明所以,但此间那两人的对战,声势越发激烈了,漆黑的岩石不时在他们脚底碎裂溅射开来,就连风中都是呼啸声,来时远处的松枝树都在震颤,于是话锋一转。 “大家不都是在调息恢复吗,那两人怎么会又打起来?” 沈追的话不无道理,上山之行何其险峻,星辰之力消耗极大,许多人都是在半途力竭,被重压挤身,差点命丧当场,现在好不容易穿过了云雾,重压消失,此时不抓紧恢复状态,竟还能打起来,实在是不可思议。 小鱼又耸了耸肩,表示不知,于是两人又往那边挪近了几步,殷其轩完全不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竟是自顾自的走开了,沈追回头瞧了一眼,没有多管,眼神更多注视到了眼前,竟是发觉那两人身形有些熟悉。 这种熟悉倒不是见过,虽然这两人在山脚下的确出现过,但那时人多眼杂,沈追不可能全然瞧见记在心里,这种熟悉是听闻与所见相叠的熟悉感,沈追记起来了,这两人在熊闫的口中出现过,他们的样子也逐渐重叠在了一起,一个风度翩翩的书生少年,一个棱角分明的刻板少年。 没错,场间对战的二人,正是范进跟二皇子萧羽,两人互为同窗,但也互为对手,没想刚穿过苦陀山云雾,便已忍不住动起手来。 一人用舞文弄墨的折扇,一人用沙场上的折戟长刀,就像那初雪和丹红,月光和烈阳般对比鲜明,但那把折扇显然也是特制的,竟是不惧长刀的锋利,扇面外弧更有着十处尖刃,杀伤力丝毫不弱。 两人的功法也是大相径庭,前者重在于轻,星辰之力飘然若鸿毛,后者重在于沉,攻势威猛刚绝,那些飞溅开的岩石,也多是那把折戟长刀划破所致。 但相对的,他们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境界深厚,都处在星武巅峰,从到达此处还有余力争斗便能看出来。且都对对方知根知底,基本能预料对方下一刻的动作,甚至于招式秘术,从而应对,想必这二人都已经不是三五次相斗了。 这样打下去,一时半会恐怕不会有结果,但两人都没有罢手的意思,场间围观之人越来越多,黑岩边的碎石零零散散,都快要砸到旁人脸上了。 筹措间两人忽然拉开距离,范进靠着悬崖一侧,萧羽在树木前,狂风把他们的衣襟吹的鼓鼓作响,然后两道亮光陡然闪过,是星辰之力化作白练的样子,最后对碰而去。 “风舞破!” “月华!” 折扇在空中合拢,化作一只箭矢,而那把折戟长刀也被灌注了不一样的色彩,向冲来的折扇狠狠劈砍过去。 眼看就要以这一招定胜负,两人的武器撞在一起,却发生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结果,危机乍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冲向人群外的沈追。 第三十四章 望而却步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折扇在星辰之力的灌输下,径直扎向对面黑红甲衣的少年,却遇到气势沉沉,满月斩来的折戟长刀,两者相撞,本应是互相受力激荡开来,却不知是偏倚了角度,还是为何。 只听得“嘭”的一声后,那把带着尖刃的锐利铁扇,竟在空中拐了角度,在长刀一击的加持下,速度竟是不减反增,化为一道流光,向一边人群飞去,准确来说,是飞向人堆中的沈追! 这一幕实在叫人始料未及,几乎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有那两个对战的少年,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转头嘴唇微启,似想要提醒出声,然而那道寒芒已经激射到了沈追的面门前,似乎做什么都已来不及了。 眼看下一秒意外就要发生,莫小鱼都大惊失色的瞪圆了眼珠时,沈追负剑的手动了! “叮” 更为清脆的声音响起,痴青的琥珀剑身一晃而过,在刃尖都要逼近沈追脸上的寒毛时,被这般轻而易举的击飞了。 “好快!” “反应好快!”“他的剑好快!” 场间所有人皆由这一幕怔住了,下意识的在心底感叹着,眼神里满是惊叹,并不由的反问,若是自己,能拦下那把折扇吗。 事实上,沈追自己的背心,也淌出了一丝冷汗,那把铁扇的来势,其突然,他也是始料未及的,本就在翩翩少年范进的手里,乘风之势,快若箭矢,又得到了折戟长刀一击的助力,冲向沈追时,真的已宛若闪电。 这一抬手,完全是身体的条件反射本能之举,在摆脱长久重压后,运剑之速,竟是超越了沈追自己的断别,在极限处拦下了那道寒芒。 “你是怎么做到的?”莫小鱼惊颤着问道。 此间所有人看向沈追的眼神都变了,这才反应过来,先前在山脚下,此人的默不作声,或许不是心虚但却了,而根本是不屑于理睬。 那书生少年的铁扇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挡下的,任谁都能看出那两个对战之人的实力何其恐怖,特别是后者那眉宇间印有柄剑的甲衣少年,感触颇深,于是上前两步来,拱手道: “打偏了,莫见怪。” 范进也连忙上前来,捡起那把折扇道:“这出怪我,仁兄无碍吧?” 看起来都是赔礼道歉的话,其实态度颇有些自持,毕竟这里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可看做对手,也不必太过敬让。 于是沈追嘴角勾一个弧度,对两人回道:“无妨,毕竟大家都是签过生死状的,若是我今命丧于此,也怪不得谁。” 听着这意味深长的话,范进只是讪讪笑了笑,大呼:“严重了,严重了。”“在下风川学府范进,不知阁下名讳?”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沈追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人也的确世故圆滑,只好回应了自己的名字,沈追,而那位二皇子只站在远处点了点头,没有亲近过来的意思,也不知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没。 “两位为何会在此处打起来,山顶在何处,为何不去呢?”沈追又接着问道。 连着范进在内的许多人都苦笑了一下,旁边一个杏眼薄唇眉清目秀的少年,指了指一个方向:“你看那边,能过去吗?” 他指着悬崖外,一片云雾缭绕的半空,沈追往苦陀山的峭岩走了两步,凝望过去,微风拂过,吹散了些许白雾,才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原来远远的高处还有一座孤峰,云端的半空之中,两条铁索从脚下延伸过去,连在那孤峰的崖面,估摸有着百丈之远,此般绝景生平难以得见,遥遥看上一眼,恐便胆寒不已。 此间那孤峰才是真正的山顶,而眼前的铁索便是“桥”。想要通过,前往那真正的山顶,便只能通过脚下的铁索,除非你会飞。 可尽管铁索矗立于万丈云端之上,且细滑无比,对在场这些人来讲,恐怕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挑战,那他们为何会杵立不前呢? 只因,在铁索的那一端,崖面之上静坐着一个人,是那个黑发少女,崖间微风荡起她的发丝,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她就像那座峰一样,孤高。 “是她?”沈追看的真切,轻疑出声,也明白了为何到此一直没瞧见那少女的身影。 莫小鱼在一旁苦笑道:“是啊,她拦着,所以我们都过不去。” 沈追转首,回望过去,不可置信的反问道:“她一人就拦住了你们所有人?” 有些人耸肩,有些人撇过头去,都不似作假的样子,只有白衣范进颇显无奈地说道:“待我等到达此处时,那位早已坐立在了山那头,铁索之上,由不得我们硬闯。” 这句话至少说明,她的速度比在场所有人都快,且对苦陀山了如指掌,才能在第一时间占据地利,就在沈追陷入思虑当中时,一边又有一道粗狂声音响起。 “什么叫不得硬闯,都走到这里了,还要无功折返不成?”一个乖戾少年,恼怒不满着说道。 其他人都用怪异的眼神望向他,更甚者直接回怼道:“既然你不服,那就去试试呗。” 很明显,那乖戾的虎脸少年,只身一人,跟沈追一样,还不太清楚此间状况,又受不了别人的激怒,大声不屑骂道:“妈的,一群胆小鬼。”然后掠过沈追身边,向崖间而去。 莫小鱼本欲阻拦一二,没想刚刚张口,还未出声,便被其瞪了回去,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倒是沈追侧目看去,便被二话不说拉住了身子。 沈追疑虑更深,只见那少年壮硕的身子,踩落在铁索上,荡起一阵轻微的晃动,待稳点下来后,一点点有条不紊的抬步向前走去,逐渐离开崖面,开始走向半空之中。 崖间有风再次拂过,少年身子剧烈震颤,好在缓步后是有惊无险,然后稳住身形,继续向上攀去,一切都仿佛顺顺利利,然而此时一道破风声,猝不及防的从前上方猛然袭来。 沈追看见那黑发少女的手腕不经意的动了一下,然后一个透明无物的刀子,就此破空而来,细看而去,竟是一道有波痕的星辰之力。 虎脸少年好似早有预料,面对远处来袭的攻击,立马屈膝半弓,在铁索呈一个马步状,然后凝练全身星辰之力,一掌拍出。 “蠢货,若是俯身去躲,说不定还能坚持半刻。”后方远处的萧羽,见此一幕,不由在心底暗叹道。 淬厉凝厚的星辰之力,拍向那柄同样是星辰之力化为的刀子,少年自信的脸色却在下一秒变的惨白,如割裂纸片一般简单,波痕穿过阻碍,再狠狠穿透了少年的右肩,留给其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那道波痕砸到崖面下的山体,传出一声震响,碎石不断滚落,而少年的身体,也如滚石一般,在贯穿而肩的强劲力道下,在铁索上被无情击落去,除了一声惨叫,便再无音影。 第三十五章 我自心横向天走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凄惨的悲嘁,在崖间逐渐回荡消失不见,连着他那坠入万丈深渊的身形,无影无踪。 云端之上,激荡的铁索逐归平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彼岸少女的眉梢也未有任何变化,还是那般静静的坐着,唯有难以平复的心绪,在这边的众人心头起伏。 能闯到这里的,自然没有弱者,可以说在场留下之人,都是浪沙里淘剩的金子,都是年轻一辈中出类拔萃的角色,那虎脸少年更是有着接近星武巅峰的实力,没想竟在那黑发少女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 同样是星辰之力,双方的凝练程度,简直天差地别,破空而来的波痕,毫无阻拦就冲破了少年的阻碍,贯穿在其身上,硬生生击飞了他,而这一坠,当真便是必死无疑,粉身碎骨。 “先前已经有好些人,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了。”莫小鱼微微叹气着说道,沈追也就此明白了,为何上山的数百人,只仅存到眼前这一二十人了。 凝望去,那黑发乱舞的少女,始终不曾有一丝动容,甚至到了漠然的程度,这一刻,沈追只觉她很冷,飞的很高,就像真正的大雁一样高。 时辰还在催促着,铁索在空中不时震荡,占据了天时地利,还有如此大的实力差距,恐怕此间无人能够无法招架,尽管她是孤身一人,但一人足以拦住千军万马。 “所以,这便是你们止步不前的原因吗?”不知何时,殷其轩已悄然回到了沈追的身后。 沈追先是抬首望了望趋于正中的日头,再回过头来看向他,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意味已然明了。 殷其轩笑了一下,说道:“我来拦住她的攻击,你去吧。” 莫小鱼惊诧了一下,异于在见识到那般危险后,此人竟还敢如此的“大言不惭”,可得到殷其轩许诺的沈追,却没有顾虑这么多,转身一跃,自信跳到了铁索之上。 后方许多人如莫小鱼一般震惊,但非亲非故的,皆未出声劝说什么,毕竟他们也需要更具实力的人去探探底细,看看究竟能不能在少女攻势下强行通过,唯有蓝衣少年一脸焦急的出声道:“沈追,快回来!” “没事小鱼,待我安稳通过,你再过来。”沈追回首安慰道。 “你就不怕步那家伙的后尘,粉身碎骨吗!?”殷其轩揶揄说道。 “既然你说了,你就会做到。”沈追一脸平静的看向他,缓缓说道:“我信你。” 殷其轩微笑更甚,倒也不在乎一个连剑都不肯交给他之人,嘴里的信任有几分真假,聪明人之间打招呼,点到为止。 沈追左手负剑,踩在铁索上,一步一步,走的比那虎脸少年更稳,慢慢走向崖间半空,风愈发鼓鼓作响,一样开始晃荡起来,但随着星辰之力的释放,脚底牢牢吸附住了铁索,周遭气流也逐渐平和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想知道此间少年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莫小鱼更是屏住了呼吸,显得比铁索上的人还紧张,但另一端的黑发少女,可不管是否又来一个送死的人,指间一弹,那形如刀,波痕凌厉的星辰之力,便再度当头袭来。 而几乎同一时间,就在少女有所动作的时候,后方上面的白眉少年也动了,他黑袍下的双指合并,而后遥遥一甩,一截血红指骨在沈追头顶飞过去,迎面撞上了那波痕。 宛若处在火焰的上方,那团空气也焦灼模糊了起来,同样是星辰之力化作的形物对碰,血骨竟然成功阻拦了那道波痕,在空中抵挡消融,无声无息,但肉眼可见,沈追捏紧待动的手心也就此放松开来。 事实证明,此间相抗,数量毫无作用,只可用质量,很明显殷其轩的星辰之力,在境界的凝练程度上,并不弱于那黑发少女,且眼力出手时机也无可挑剔,所以做到了在场之人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莫小鱼见此,激动的差点欢呼起来,他没想到身旁这人,竟真能拦住那位的攻势,就连另一边的范进和萧羽都深深看了殷其轩一眼,其神色颇有些不自然。 殷其轩作为一宗门的少宗主,在漠刀城三大天才的设伏联手下,亦然未败,自然是姿才超绝,恐远在于这些尚还拜师求学的同辈之上,相对的,也恰恰说明了,那名为秦飞雁的黑发少女,又是何其恐怖。 山峰崖顶静坐的少女,没有丝毫色变,屈指一弹,紧接又是一发无形刀刃飞来,殷其轩的指骨同样不慢,又是几乎在同一时间甩出,然后在空中对撞消融。 沈追继续冷静走着,仿佛看不见那头顶的精彩博弈,黑发少女接着弹出第三发、第四发,频率越来越高,相对的,殷其轩的血骨也就越来越多,无疑都精准命中了波痕飞来的轨迹,就算偶尔还有遗漏的,沈追也能屈身躲去,已不足为虑。 此般过去,那端坐另一边的少女,眉头似终于动了一下,沈追看的不太清,但想必一定不太欢喜,然后只见她起身,倒也没太大动作,只是眼神凝望过来。 她是看向了殷其轩,两个绝世天才四目相对,不知空气里溅起了多少火花,亦或是冰水消融,但无疑,她这一局算是破了。 首先她不可能亲身下到铁索上,来阻拦沈追的行进,那会失去地利。若是继续在山顶,施展攻击,又会被殷其轩抵消去,同样毫无作用,且太过浪费星辰之力,这不划算。 所以她选择转身而去,利落干脆,黑发起舞,消失在众人眼前,没有一点犹豫,亦如先前拦下千军万马的攻击,也看不到任何惋惜之情,仿若一从开始就不在意沈追这些人能否过来。 片刻后,沈追已行至到崖间凌空之上,也就是铁索的中央,只听得殷其轩在身后喊道:“我就送你到这儿了,勿忘日后相见。” 沈追略感奇怪,回过头来问道:“你不过来了吗?” 殷其轩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摆了摆手就转身而去,留下一个同样干脆的背影,只是在没人看的见的地方,他的嘴角微微划出一个弧度,显得自信而宽慰。 在他眼里,这场试炼大会已有定论,再看下去也毫无意义,有时候送佛也不一定要送到西,送到西边就可以了,因为是佛自会到西。 第三十六章 隐匿的杀局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沈追并不知道,自己在殷其轩心底竖立了怎样的形象,也不知是何时竖立的,他也无需知道这些,他只要看清的只有前方的路,前方的高山和高峻笔直向上的锁链。 而就在殷其轩离开时,沈追脚下的路也再度起了波澜,一袭白衣,从身后崖面上,一跃而至,毫无顾虑的,飞身数十来丈,踩在了沈追身后不远的铁索上,然后激起一阵晃动。 “沈兄勿怪,我也是看天色不早了,想抓紧上山罢了。”范进的声音,温文尔雅,有礼有度,若是女子,想必已是生出了许多好感。 但还未等沈追回话,崖后又有一道黑红身影,紧随范进腾飞而起,一脚踩到高空,然后沉重而精准的落下,这次化成汹涌的海啸,脚下剧烈惊颤的晃动,迫使三人都顿住身子,来寻找平衡。 抓着范进不肯松手的,自然是二皇子萧羽,这次干脆未开口说话,但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之举,三人此时都站在了一条铁索上,旁边分明还有一条空旷的铁索,根本都无人踩踏。 “怎么,你也赶时间?”范进头也不回的揶揄道。 萧羽那深厚内敛的声音,回应响起:“不,我来阻止你上山!” 说罢,那柄折戟长刀,便在萧羽的手中朝前递了过来,范进极其配合猛地往前踩踏几步,然后又是一跃,竟是过了沈追头顶,站在了他前头。 一切都发生的极快,无比顺畅自然,仿佛预先演练好的一般,不等沈追反应过来,两人便已包挟住了前后退路,然而萧羽那把折戟长刀的攻势仍是未停,径直冲来,只是这次的承受者变成了沈追。 百斤重的长刀,在萧羽手里越来越快,以至于空中都产生了呼啸声,还好沈追眼疾手快,迅速侧身躲过,而后斩在了范进的折扇上,那把铁扇不退,再次铺开锋芒,并予以反击,可这反击却让沈追也不得不闪避开来。 就这样,两人竟在万丈悬崖间,一道铁索之上打了起来,中间还夹着一个负剑少年,就是这样一个滑稽的画面,却又真实发生了。 在外人眼里,那白衣少年是为了躲避身后甲衣少年的追击,才借此越过沈追头顶,来阻碍缠人的攻势,可身在其中的沈追,却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表面上两个人势均力敌,交手在仲伯之间,可实际上却是在互相喂招,给对方留有还击的余地,以便两人每一次的出手,都会波及到沈追,且招招致命。 到此时,沈追已是明白过来,或许先前在崖上时,那意外的一击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两人有意为之。 在两人的前后夹击下,沈追只能不停躲闪,一时找不到反抗的余地,也没法跳脱出去,竟是一瞬间落入了险象环生之境。 在铁索上,留给三人腾挪的空间都不多,但两股强大的星辰之力,交续紊乱影响着中间那星辰之力微弱的少年,要不是沈追肉体的速度与力量极强,说不定早已被二人掀到崖底去了。 而后,两人更是不管不顾的放纵起来,就连不明所以的外人,都看出来了此间情况,沈追的阔剑也终于恰时加入了碰撞,“叮叮铛铛”竟是逐步变成三人战成一团的景象。 看来两人的同窗之谊是真的,竟然没经过言语交流,就达成了某种默契,认定沈追是共同的大敌,并以联手除之而后快,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两人行为的动机所在。 但这范进与萧羽也真是胆大,在刚刚见识了沈追身旁那白眉少年的实力后,竟还敢出手,虽然是在其走远之后,但他们似乎忘了,沈追此行身边的朋友,还有一人。 “住手!” 在莫小鱼眼看沈追陷入危机后,也是第一时间飞跃而来,只是没上他们那根铁索,而是踩在另外一边,两根铁索相距足足有两丈多,不知他打算如何帮到沈追。 这两人可不会管红彤婴儿脸小子的呵斥,手里攻势反而愈发激烈,乱舞的星辰之力,搅的三人脚底那根铁索几近要飞起来。 折戟长刀横劈至腰腹,铁扇点向咽喉,上三点和下三处皆被照顾到,沈追却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膝节弯曲,在两者攻击的夹缝中,身体侧仰平躺而去,几乎要与铁索平行,但就是未落下去。 而后平直起身,痴青剑再度荡开那柄长刀,右臂的铁壁,拦住折扇的利刃,虽时刻岌岌可危,却总能在最后关头回防过来。 二人不免越打越心惊,他们想不到沈追竟然能在这般情境下坚持这么久,莫小鱼也终于从另一侧的铁索过来,在沈追的旁边伸出了一只手! 但还未等沈追去抓,折戟长刀已向一侧半空划去,范进的折扇也未停,继续攻向沈追面门,莫小鱼只得把手收回,眼睛看着,干着急,几次又伸出,想把沈追拉过来,却都被萧羽阻拦。 二人都是风川学府的顶尖天才,眼力手段绝不会差,好不容易造成这样的局面,又怎会轻易让莫小鱼给救走。 形式愈发危险,眼看已不能坚持长久,沈追断喝道:“小鱼,斩断它!” 说罢,沈追在两人的攻势中,极力一跃,范进和萧羽也顺势跳起来,在半空阻挠着沈追,尽管莫小鱼战斗经验匮乏,但面对三人的凌空之景,哪还不知何意,墨绿色的灵刀,一闪入手,然后劈向沈追脚底正下方的锁链。 这铁索是莫语山庄精心打造,连接两处山体的器物,又岂是那么容易斩断的,不然先前那黑发少女到崖另一边后,也不会亲自留下阻止后来者登顶,直接砍断锁链便是了。 尽管如此,但沈追清楚,莫小鱼手里的刀是何等样存在,灵器之犀利,非一般人能够想象,斩断一道铁索轻而易举,由此才有这一幕。 “嘭~”铁索清脆的应声而断。 墨绿灵刀,在莫小鱼挥舞下,还未碰及,灌注了星辰之力的刀芒,便已触断了那根两人大腿粗细的铁索。 铁索失去衔接,分为两部,各自向下坠去,三人再无落地着力点,危急时刻,半空落下的沈追,与前头的范进抓住了那根飘向山顶崖边的铁链,而后方的萧羽只能抓住他那根回荡去的铁索。 三人就此分开,危局解除,在莫小鱼的帮助下得以脱身,这便是沈追的急策谋断之路。 第三十七章 最后的七人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沈追不知那二人是在何时达成的合作,两个本是敌对的人,却在掩饰下突然联手而至,留给沈追反应的时间真的不多,好在那根铁索并非牢不可破。 “轰..轰...” 两道粗壮的铁索各自砸在崖壁上,发出震响,范进与沈追自然无事,并一齐抓着铁索奋力向上攀去,即使用一只手,沈追的速度也是相当之快,携于右边腋窝里的痴青剑,左右摇摆,不时划破土层把碎石击落崖间去。 范进虽收起了折扇,但双手攀附着锁链,脚下无力,无法继续阻止沈追,而另一头的萧羽,更是惘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而后方崖上那一二十人,在见到莫小鱼竟能斩断崖间铁索时,纷纷明白了什么,争先恐后齐齐飞跃而来,那一根铁索瞬间承载了数十人之多,而后为之一沉,晃动程度之大,比之刚才那承受三人的铁索,犹有过之。 发觉了此景的沈追,头也不回的大声喊道:“再斩!” 这次不用沈追提醒,莫小鱼也明白了过来,几乎在那两个字响彻云霄的同时,刀芒便再次由脚底斩下! “不要!”“等等!”许多人见此,不约而同的抬手大喊,目眦尽裂,脚底也狠狠加速,却怎样都无力阻止那道清脆的蹦断声响起,铁索再次应声而断,然后无力坠下。 “轰轰”最后一道铁索也分为了两段,不约而同的砸在了山崖上,只是这次声响更加沉重了些,还掺杂了些许惊怒吼叫。 至此,此间通往山顶之路,已全部斩断,随着铁索飘荡过去的,只有范进、沈追,莫小鱼三人而已,其他人则都只能遥遥相望了,那些人里除了早已踏上铁索的萧羽,都不是输在了实力水平上,而是切切实实输在了勇和气之上。 三人在靠着山顶那头,向上攀爬着,背后远处传来一声声的咒骂,气急败坏,声嘶力竭,杂乱的嘈杂声响彻在这片崖间,只有二皇子萧羽看了看沈追背影,默不作声的上了崖,然后静静离去。 想必先前在崖顶阻挠的黑发少女,也不会想到,她在计划宣告失败后,这铁索桥竟是落得这么个结果,来者也仅仅剩下的区区三人。 此时烈日当头,马上就是午时了,就算身后那些人另寻道路,恐怕也是来不及了,更何况那边数十人在断掉的铁索上,早已乱做了一团,已不成气候。 不出片刻,三人便已攀至山顶,这边同样没有压力,只是空气稀薄了些,一条径直向中央去的小路,横躺在铁索的崖壁上,沈追自然与莫小鱼结为了一道,而范进对两人点了点头,便行至到一边,丝毫没提方才的异样举动。 双方默不作声的隔开沿路走去,当然若不是沈追压着,可能莫小鱼已经冲上去刀刃相向了,但仍是怒目相视着,哪怕范进根本是一脸无恙。 继续径直向里走,没有弯曲,踏上一坡黄土,眼前陡然开阔,出现了一则平地,不远处杵立坐着许多人,在静静候着他们的到来,这里便是真正的山巅,方圆万里,再没有比此更高的地方。 这块山巅的正中央,早已铺上了一层石台,再后面中间坐落的自然是刀皇,和一众莫语山庄之人,与那晚不同的是,此刻穿着是一袭正装,领口碗大的青锦风衣,把一身气质衬托的正好。 而莫语山庄左手边,摆放着几座太师椅,竟是坐着几位斑驳的老人,身后一众形色各异的人,打扮也都是漠刀城的风格,看来应该是本地几个传承大家。 而右边还有一摞人,虽有漠刀城之风,但也掺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人,不知是何来路,坐落的颇远,隐隐竟处于对立面。 看来刀皇这场隆重至极的试炼大会,让漠刀城有头有脸的人算是都到齐了,还有一些各路其他地方的看客,被各方请至此来,观顶。 与此同时,沈追竟还见到了那三人,就是先前在那头半山腰伏杀殷其轩的两男一女,难怪身受重伤,却始终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原来是早早跑这里来了,但他们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看他们所站立的位置,就在那几位老人的身前,沈追便明白了过来,也稍微想通了殷其轩为何不肯过来的缘由,或许终究还是身份原因。 他们身上凄惨至极的伤势,消逝了大半,气息也几近回到巅峰,看来是在身后长辈的帮助下,已疗过伤了,且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三个少年肩并肩,站在临近石台一步的位置,自然也瞧见了沈追,眼神里颇有些不自然,甚至其中一个还有点咬牙切齿,似乎把败于殷其轩身上的怨气,要发泄到他身上来的意思。 当然,此间还有那位黑发少女,她就静静在石台的中央,闭眼打坐着,仿佛与周遭融为了一体,毫不起眼,但又让人无可忽视。 虽然只能看到她一张侧脸,但那完美又危险的弧度,和冰肌玉骨的姿容,足以让人头晕目眩,沈追提醒自己撇开了眼神,没有多看,回到这场间。 三人踱步上前,主要对着中间那椅上的中年人施礼禀见,也算是见过了这三方大家,眼看午时已到,最后竟只来了这几人,虽有个别些许人感到诧异,但没人会深究什么,不到一会儿,刚才发生的情况,便会传入他们耳中。 而刀皇更是一脸的不在意,只是眼里看到沈追后,便露出了微笑,其他人见此心底不由微动,把更多注视也放在了眼前这负剑少年身上,然后好奇,他那被精钢包裹的右臂,又是因何至此。 其实那铁索下的崖间,莫语山庄早在云雾之下,铺连了一片绒丝网,所以那些坠落之人,也根本不会粉身碎骨,毕竟这只是一场试炼,即使签了生死状,也不会有人真的想取这些人性命,刀皇更不会,所以见到只有沈追三人登顶时,也毫无顾虑。 只见刀皇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向身后一个更加年长之人附耳说了些什么,沈追看的清楚,是那晚在莫语山庄引领他的大管家,如此看来,其身份恐怕没那么简单,更可能是刀皇身边的重要之人。 稍许过后,眉目清善的大管家往前走来两步,在众人面前说道:“既然最后留得你们七人,那便直接进入最后的抽签淘汰对战。” 最后的规则宣布的很清楚,终究是要筛选出最后的胜利者,到了此刻不会有人畏惧,也不会有人反对,除了那中央盘坐的少女,包括沈追在内的其余人,互相视了视,然后齐步向前。 第三十八章 云泥之别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沈追看着手心里的玉牌,写着一个“震”字,震对巽;再去瞧莫小鱼抽到的签,是“坎”,坎对离,所有人拿着手里的玉牌,沉默不语,此地无泽,去兑得七卦,分为:乾、坤、震、巽、坎、离、艮,正好对应着在场七人。 “好了,卦象对应的,便是你们此战的对手,都亮出来吧。”大管家左右环顾着说道。 范进举起玉牌,正好是“巽”与沈追又撞在了一起,而莫小鱼则对战三人里中高瘦少年,那人抽到的是“离”,另外一男一女分别是“坤”和“艮”。艮无对,自然落单,没想那一直闭眼不觉的黑发少女,竟在众人抽剩下后,得到了代表天的“乾”! 如此一来,各自都已知晓对手是谁,沈追与范进也是相视一眼,十分默契的走向偌大石台的一角,无论是因果还是误会,都将在此结果。 莫小鱼与那偏瘦的小子同时去了左侧,剩下那见过的的粗眉少年,似乎还对没有抽到沈追而耿耿于怀,盯斜去一眼,见其根本没有看自己,无奈带着怨气,走向中间,那里正坐着一位黑发少女。 烈日已在当头,一向酷热的高山,在此地竟不时有一阵清风徐过,却也压不住少年们燥热起来的肺腑,刀皇粗粝的手掌搭在扶手上,虎目微眯,向后躺去,静等着大戏上演。左手边几大家的老人们,却是时不时瞟去看刀皇的脸色,虽也注视着场上,却没那么在意罢了,倒是右侧颇远的一行人,一个年轻人跟一个中年人,坐在前面,满是微微的笑意。 三处战斗同时开展,剩下那落单的红发少女,只能在石台边观战起来,沈追与范进在石台右侧一角,这里的空间,足以大刀阔斧的动起手来,但两人都未动,只是盯着对方,好像继续盯着就会发现一丝破绽。 沈追回忆着熊闫交代的信息里,眼前这位比自己命格年长一岁的文弱书生,被称为风川学府年轻辈第一人的少年,星武巅峰的至强境界,又回想着方才崖间的一幕幕,还有其各类玄妙的招式招法。 沈追能洞察几分对手,对手却怎样都看不穿沈追,于是乎范进做出一个礼让的手势,开口道:“请赐教。” 究竟悉数如何,终要手下见真章才知晓,在范进话音落地后,沈追显得毫不谦虚的提剑而上,痴青的琥珀剑身,在空中化为一道白芒,速度极快,宛如闪电一瞬而逝,朝着范进迎面劈下。 “哐!”范进举在身前的折扇,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连带着他的身子都往后退去,这经过提步向前的一击,竟沉重至此。 而后那道闪电,变成了斑驳的雨点,零乱不息的打击在范进的折扇上,战斗中沈追向来如此,一旦压制,便会延绵不止,这便是他毫不谦让选择先出手的原因,也算是范进一向计较脸面的失算。 当然,这也是范进看不穿沈追的所在,与其说是看不穿,倒不如说是看不到,因为沈追现在就是白纸一张,一路至此,所有出手都仅限于提剑的肉体力量,无招无法,自然无迹可寻。 连绵不息的雨点,骤然间又变成了倾盆大雨,痴青化作残影的剑身,每一击都是磅礴之势,覆盖在范进身前,时而把其逼的向左,时而向右,宛如惊涛骇浪里即将倾覆的小船。 但范进又像伫立在暴雨里的顽石,虽被沈追逼的左右来回闪避腾挪,但在那副铁扇的协护下,还不至于立刻败北,至于一声声哐当的厉响,全然是折扇负损之声。 另一边,莫小鱼与那偏瘦少年的战斗,也已进到如火如荼之中,他们制造的声响比沈追这边更大,也更高亢,一震震敲击声,宛如打铁,且还有实质般的火星,在他们刀刃上不时的冒出来,当然更多是那偏瘦少年长刀的碎星,面对莫小鱼那把灵刀,没有立马折断,已不属凡品。 当然在场这些人,包括刀皇在内,那些大人物见到那把灵刀,竟是视若无睹,仿佛根本没看到似的,不知是目不识珠,亦或是佯装不知。 更奇怪的是,那与莫小鱼交手的少年,虽招式凶狠,每一击都打的火星四溅,却仿佛没有真正的杀招,步步皆在退让,不知是实力到此为止,被莫小鱼长流不滞的攻势一一给化解了,亦或根本是在作假章,造假文。 虽大相径庭,但各自都尚且在打着,唯独那中间的两人,好似还身处世外,只是那粗眉少年不停的出声,在人背后或询问或挑衅,却皆被其无视了,这般态度不仅让那少年有些恼怒,甚至旁边的许多看客,都皱起了眉头。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极其冷负自傲的表现,用余光打量到的沈追却不这么认为,这黑发少女看上去清冷绝尘于世,实际上却是步步为棋,从预探情报,到首冲上山,然后在天险之处拦下众人,便可看出一二。事到如今,又孤身于外,默默无闻,既不着急动手,也不拦着剩下之人,可不见得是空有境界胆识之人。 “我说你到底打不打?”粗眉少年青筋跳动,并翻转了一下手中长刀,羞怒着叱道:“我可不管你,我要动手了!” “聒噪!”端坐的少女,忽然出声,明明是凶厉的语境,却如六月降雪,霜寒漫天,天地之中也只留下一片冰冷。 然后冷不然的出手,快到极致,让人完全没有反应的余地,幸好那粗眉少年,早已将长刀抱在了胸前,顺势中险而又险的挡了下来,却仍旧被这一手背的星辰之力击飞了好远,差点翻滚而去。 倒不是少女有意要偷袭,只是随手拈来的攻击,就是这般快狠罢了,被击飞的少年,此刻显得有些狼狈,怒火也终于彻底爆发开来,竟是不管肺腑的震荡,举起刀便再次冲上去,作势就要砍下。 “嘭!”仍旧是一只手,少女甚至都未起身,仅一招又将暴怒而来的少年弹飞出去。 第三十九章 乘风之法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仅此两下,便让周遭之人暗自议论起来,太师椅上的一位老辈,更是狠狠邹起眉头来,那粗眉魁梧少年,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晚辈,竟在那黑发少女手中走不过一遭! 星武巅峰的实力,与莫小鱼如出一辙,在这场试炼里,也绝对属于金字塔顶峰,却近不了那少女身,这就有点夸张了,在场之人都是长辈,境界高深,看的真切,那分明是纯以星辰之力压人,却能达到如此效果,即使他们也暗惊不已。 “那女娃娃是何来头?”那邹起眉来的花甲老人头也不倚的低声问道。 身后立马有人凑上前,在耳边附声说道:“没有查清来历,但刚才得知,她先前在铁索崖间......” 待话音落地,老人斑驳枯瘦的脸色升起了异色,宛如干涸的紫藤,然后沉默着看向了石台另一边,那里坐着一位年轻人,比在场椅座上都年轻的后辈,却迎视过来,微笑更甚。 几个同样身份的老人,互相眼神交流了一阵,默定了什么,然后一道道命令,经由身后之人暗自传递下去。 刀皇此刻也在与身后大管家交流,想必也是知道了先前黑发少女的惊人举动,然后眼神微变,竟是正襟危坐起来,不再睡眼惺忪的模样。 而此时,石台上的少年已经接近疯狂,眼丝血红,星辰之力狂暴而紊乱,一次又一次的冲上前,不顾陨命般的攻击。 他不能容忍这般弱小可怜的自己,不能容忍在这万众瞩目下,如此狼狈的自己,更不能容忍那些日夜里,一次次挥刀,一次次在鞭挞坚持努力下,如今还被他人任意蹂躏侮辱的事实。 这与先前伏杀殷其轩失败不同,至少对手是尽了全力的,而且对手是早已成名之人,是一介宗派少宗主,所以他即便输了心有不甘,也不会咽不下这口气。可此刻他面对的是一寂寂无名的同辈少女,却毫无还手之力,于是乎那份骄傲的自尊,开始作祟,开始让他行动不顾后果。 尽管再不甘心,状若癫狂的一次次的进攻,都被其轻松抵挡回来,甚至没能让对手起身,也许这便是所谓天才,和真正天才的差距所在吧。 说回沈追这边,就在粗眉少年出手后,他这边的局势也愈发激烈起来,作为第二受到注视的对战,此间也极具看头,当然第一已经被那石台中央夺去,痴青剑的厉芒,在空中绽放的还不够绚烂。 所以沈追加紧了攻势,开始压榨身体极限处的力量,然后传导至剑刃上,乳白色的瓢泼大雨,竟狂暴至决堤之洪,这一片天地,竟响起了雷鸣! 仔细听,那一阵阵梭利的破风声,混杂盘错,剧烈异常,还真有一丝雷阵之感,可见沈追挥剑之猛。 本就险象环生的书生少年,在这般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下,终于开始慌乱失措,额头见汗,那极尽勉强抵御的铁扇,即使造物不凡,也已弯曲变形,直到... “嘣!” 直到一声彻底崩裂开来,范进瞳孔一缩,猛地后退,但那道斜着上寮的剑势,已贴的极尽! “哗啦!”白衣袖口被划开,左臂内侧一道细微的血线流淌开来,范进暗道一声好险,若不是他临场退避及时,这一击足以让它失去行动能力。 其实范进的身法速度相当不慢,比之其他人,已是上承,但在沈追这两世战斗经验的老识眼眸下,所谓身法,根本无所遁形,所以范进才会打的如此艰难。 更何况,这里不是方才的铁索上,也不是两个人夹击的处境,沈追有丰富的挪动发力空间,这对于肉体力量出众的他,无疑是极好的,范进被一时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也在情理之中了。 伤势已出,沈追正打算乘胜追击,对方却连着几步跳出好远,几乎要越出石台,虽此间没有说离开石台即代表着输,但一味逃跑,可不会胜出,如果眼前的范进,再没有任何还击手段,那直接看作其认输,也并非不可以。 “沈兄,方才铁索上那一幕,可不是我的主意。”范进苦笑着解释,却不知寓意何为。 沈追顿疑片刻,说道:”你这是打算认输? 范进摇了摇头,虽然他现在衣衫破褛,却仿若自信依旧,薄唇微启道:“沈兄,若在别时遇见了,我可以让你,但唯独今天不行,所以接下来要对不住了,事后还请海涵。” 沈追哼唧一声,毫不在意对方这虚伪的做派,没有应声,静候眼前白衣少年接下来的手段,若不是相距太远,一定当即提剑劈了上去,哪还留得对方叽叽歪歪。 场间似有云动,范进左手伏在风池穴之上,而后一段晦涩难懂的诀式念出,其体内磅礴的星辰之力开始变动,成一种奇特的渊源回转之态,连同足下与神庭之上,接着他那衣衫一开始飘荡,其风扬之势,欲欲而出。 “乘风真法!”范进在心底暗自念道。 紧接着白衣少年离开了地面石台,倒不是真的飞了起来,而是身姿轻若鸿毛,变的飘然欲仙,这山顶要是有范进那些同窗在此,恐又是眼怀激动与向往了,毕竟现在他这幅模样,加之一身白衣,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当然前提是忽视掉漏风的臂袖,和那一道血痕。两人的互试真底,在范进念出这段乘风真法后,终于是让周遭观战之人,眼神拉过来稍许。 而沈追也知道范进的真正实力,绝不止先前表现出的那样,甚至可能不在于那把铁扇上,尽管那把折扇制造相当不凡。但所谓出众,必定要有超越其他人的技法招式,否则又怎配得类似“第一人”之称? 眼前这法诀一定是超越了一般轻功身法的存在,且不仅限于身法之中,果然,下一秒,范进已恍然近身,在沈追目力几乎扑捉不到的情况下,一击携带着风刃的手掌,便向胸腹劈来! 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快!快到极限,然后掌风如刀,撕裂一切的锋利。 第四十章 以尘沙铺阵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乘风而来,御风而行,驾风之势,这便是范进此刻的姿态,真正的实力,也是他笑睨天下才子的依仗所在,如果先前表现出的,是借风以动,那么此刻便是直接踩在了风上! 而风又有多快呢?平常时在耳边一啸而过,感受不到,但现在书生少年给出了答案,这一击掌风清晰而明了,纯粹而蛮横,快到让人恍然。 就连刀皇的目光,都不知何时被吸引了过来,眼中尽是期待之色,也不知是对谁。 尽管已是十足提防,但没曾想来的如此迅猛,此刻提剑回防自然是来不及了,沈追只能极力抬起右臂,以此来硬扛! “蹦!”同样熟悉的断裂声,此时出现在了沈追身上,准确说是那一圈缠绕右臂的精钢,竟然崩裂开来,几近碎裂。 精钢卸掉了大半锐利,却还是有一部分锋芒,传递进了筋骨里,让沈追感到刺痛不已,但所幸也借此力道飞身退来,以便重新调整身躯,右臂显然不能再作抵挡了,沈追只能把剑提在面前,随时警惕。 很显然,局势倾势而倒,就像一阵狂风吹乱了雨点,转眼沈追便成了被压制的一方,这一幕让椅座上的刀皇看的直皱眉头,倒不是因为局势婉转,而是因为沈追那暴露出的右臂,虽只有几道缝隙,但还是能看到竟是呈现出深紫色,显然情况很不好,甚至可以说废了。 在场许多人也看到了,皆是皱眉,这负剑少年,竟是拖着残躯来到这山顶,范进自然也瞧见了,在原地露出不忍之色道:“认输吧,否则接下来,恐真就要落得残疾了。” 沈追知道他说的没错,那等风刃再砍到哪处,必定要剥筋带骨的切开来,却依旧不作理会,眼神坚若磐石,直叫人看了发憷,范进嘴角抽搐半下,却是接着冷笑道:“似刚才的攻击,我还可以用上一整天!” 说罢,范进便裹挟着风刃再度袭来,眼神异常冰寒,像腊月里的冷风,刮的人瑟瑟发抖。痴青剑阔大的剑身,终又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紧护着身前每一寸,沈追却是被抨击的一退再退。 那锋利的星辰之力,透过剑柄手腕,传递进身躯里,光是这份恐怖的力道,都足以让普通人筋骨脆断,倒地不起。 “嘭嘭嘭!”连续不断的敲打声,在两人之间传来,白衣少年倒也不寻觅破绽,硬生生把每一击都敲在剑身上,他倒要看看沈追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于是越打越凶,若是光看这份架势,恐怕范进说的话也并非是大言不惭。 于是一个打一个退,与方才情形一模一样,两人来来回回,几乎饶了着石台一圈,终于,随着最后一声敲击响起,沈追一口殷红,从嘴角倾斜喷出,便再也坚持不住这频繁强横的敲击,连退三步,踉跄着脚步,阔剑也再秉持不住,松落在了石面上。 任凭沈追再强悍的身躯,也禁不住那等锋利脆劲的侵袭,范进也不再作伪善之举,紧接着一脚踹来,依旧乘风之势,不可抵挡,直让一袭布衣的沈追又连滚三个跟斗。 这一幕直接让刀皇捏紧了手心,眉宇紧锁着,其他人也皆是摇了摇头,看来此间少年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虽惋惜于其宁折不屈的气魄,残躯至此的坚韧,但巨大的实力差距,容不得任何辩解,也不会有人辩解,这便是修行界实力至上的原则。 范进俯视侧目着,又惺惺作态道:“怎样?握手言和吧,你还可以体面离去。”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已盖棺定论之时,沈追却翻身抬首,嘲笑出声:“就凭你吗?” 其实范进一直是自信的,只是沈追要比他更自信! “雷狱劫!”一声暗喝,瞬息间,周遭浮现出来大量的青色闪弧,细看去,竟是变了性质的星辰之力,连成线交叉错落着,密密麻麻,把两人笼罩了进去。 “阵法!?”场外有人惊呼出声。 没错,便是阵法,几乎没人能料到此间少年还有这一手。哪怕是前世的林追,也不曾用过几次,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前世所学甚广,可在强大的本身实力下,自然无需这些偏门辅道。但如今的沈追,需要,迫切异常的需要,一切可以获胜的手段,都将化作尘沙而铺垫开来。 至从离开家门那天,沈追便入道冥想,每个日夜,都在积蓄着星辰之力。却连日来,仅靠着肉体之力,未曾倾泻动用,除了凝练还不够深厚之外,也是时机未到。直到今日,沈追遇上了范进,这个前进路上,第一个强大无比的对手,可以把他打道回府的对手,事实证明,范进也差点做到了,所以沈追认定的时机到了! 这名为雷狱劫的阵法,是沈追以目前实力,所知晓适用最强的阵法了,那些青色闪弧,宛如真正的雷霆降世,状势骇人,在沈追出声时,范进便预感不妙,接着看到异象升起,当即便要脱身而出。 可他飘然若风的身姿,在向外冲去时,被无情打击了回来,衣角也焦糊了一片,更别提那一头俊发,沈追再度冷笑了一下,捡回身边剑来,这块天地已成铁桶一块,除非沈追自主解开这阵法,否则谁也出不去。 范进的眼神开始变得惘然,甚至有点失措,他回顾四周,发现沈追在地上吐的那摊血,正在奇怪的奕奕发亮,那些弧线节点,有莫名的熟悉之感,竟好像是他们先前打斗行径的地方。 渐渐地,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不免有些钦佩的重新看向沈追,嘴角相当苦涩,语气亦然如此:“原来是这样,原来这发生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沈追没有点头,但也没有否认,只是心中微感,眼前这白衣少年,至少还没有蠢到无药可救。 “就连你吐的那口血,也是精心安排的!”范进盯着沈追,一字一顿的说道。 第四十一章 黄大梦一场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范进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谋划好的,铺设阵法需要时间,需要提前准备,沈追却在暗中完成了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场外观战的那些大人物,都愣是没瞧出来半分。 从提剑展开暴雨般的攻势开始,沈追便在行进的每一处地方,每一个关键节点,留下了细微的星辰之力,而后剑剑砍在铁扇上,逼退白衣少年,逼的他如巨浪中的小舟,左右颠晃,由此画出一条条隐蔽的阵法之线,所以两人在这石台上的反复腾挪,绕过的大圈,根本就是沈追刻意引导为之。 就连情绪也被其煽动操纵着,范进的回击如约而至打击在剑身上,两人再回踩过来,完成所有阵法构建,配合的极妙,最后吐血,洒在那块地上,启动阵眼,瞬息间,将两人笼罩了进去。 这便是沈追的谋划,自始至终,每一处的战斗,每一步进退,都是在为这一幕铺路。 在所有同辈少年,争斗还在拼都武技,功法招式时,沈追却另辟蹊径,以每分所学的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施展。且不管这阵法何处得来的,单论这场计划的实施,已然是惊为天人。而从一开始白衣少年就掉进了这悄然无声的陷阱里,所以当他明白过来时,不由也带着钦佩,看向沈追。 这份老谋深算,对战斗细节的掌控,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做到的,也是年长一岁的白衣少年所想象不到的,所以当场外所有人也都明白过来时,皆满是惊叹之情,窃窃私语中更多添入了谈论沈追的话题。 但赞叹归赞叹,就算身负绝境,范进也仍要困兽犹斗一番,手掌上再度出现风刃,迎面飘忽袭来。 沈追却只是提剑遥遥一指,这方天地的青色雷弧,便凝聚在了剑尖上,再也不是风雨交加,而是雷雨交加!然后骤然劈去,正中白衣少年的胸怀,没有任何意外,甚至来不及看到其神色的转变,就只留下彻底破碎的衣衫,和一片血肉焦糊,还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范进。 仅一击,此阵法所转化的攻势,便彻底击溃了星武巅峰的少年,其实在这“雷狱劫”阵法成功激发之时,范进就已经败了,风再快,又怎能快过闪电呢... ....... ....... 其实就连沈追也没想到,这前世初学印刻在记忆中的阵法,威力竟会达到如此程度,本以为还要在阵内交手一番,却没料到范进会毫无闪避的径直冲上来,仿若失了理智一般,自然给了沈追雷霆一击的机会。 而在晕倒之前,那名作范进的少年,眼里却浮现出另外一幅幅画面,那是他幼时藏在私塾墙外偷偷听课的场景,是七八岁时,每日翻过艰险后山,攀在皇城大户人家演武场院墙上偷师,被家丁拿扫帚赶走的场景。 然后是遇到那个男人,看重他,培养他的场景。再后来就是所有人熟知的故事,天赋异禀的寒苦少年,考入风川国皇都最高学府,结交诸多天才子弟,成就众星捧月的姿态。 可惜好景不长,他在府里遇到了当朝二皇子,那个整日阴郁,不苟言笑的同辈少年,跟他一样天资卓越,一路上的境界实力也都是不相上下,却偏偏哪里都不对付,随时都会跟自己过不去,唯有他如此。 就像是天生的对手,又似北风遇见了初梅,所以他将那刻板少年当做了青云直上最后的绊脚石,可那少年却像石头一样硬,所以他抓住一切机会,在那个男人示意下,来到漠北,来参与这场本不应该属于自己的试炼大会。 直到此刻,他才觉悟过来,原来不过都是黄粱大梦一场...他好像又回到了儿时,在别人门院外小心翼翼偷师的样子。 ...... ...... 此间尘埃落定,其他少年的余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结果,心底不免提起一阵警惕,可当沈追收束阵法,负剑回首,却看到石台中间的那辟战场,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境况。 不知何时,那本在场外观战的红发少女,竟也加入了战局,与那粗眉少年,联起手来,攻击着中央的黑发少女,这般意外甚至无耻的场景,竟也没人喊停,不论是谁都面色不变,可能不止是规则没有令行禁止这种情况,而是因为即便两人交互进攻着,对局势依旧毫无影响,那少女仍是显得淡然,游刃有余。 当然,她还是站起了身,而另一边与莫小鱼战斗的那个偏瘦提刀少年,愈发不着调了,眼神飘忽着,始终望向中间三人的那处战场,这种走马观花似的战斗,弄的莫小鱼也没法认真起来,两人叮叮哐当的继续打铁,没有任何起伏。 而就在沈追战斗结束回望过来时,中间的黑发少女,似乎在两人围攻下,已渐起不耐,脚心一转,鬼魅般的身姿,在两人长刀递来的空角下,钻了进去,而后两只纤纤玉手,指尖挟夹着幽光,便划向两人的脖颈处! 少女没有武器,那凝脂白玉,柔弱无骨的细指,就仿若是最狠辣的杀器,特别是那指尖莫名的暗暗幽光,危险感觉直入鼻息,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回应只在一瞬间,宛如黑莲起舞,少女的利落让那两人为之一惊,就连一旁观测的沈追,都是眼睛一花,只怕仅此便已不逊色方才,乘风之诀下范进的速度! 红发少女,和粗眉少年自然也是反应不及,只是常年的对战练习,让身体趋于本能的扬起身来,而勉强避开了咽喉致命部位,落在了胸膛之上,幽光毫无意外的撕破衣衫,划进了血肉,各自留下一道深长血痕,竟是有喷涌之状! 再急退三步,血红一下就渗透了两人全身,仿若从宣纸的红色染料里,捞出来的一般,所幸黑发少女没有接招而来,只是留在原地漠视一眼,两人得幸捂住锁骨下那一长道血痕,然后从腰兜里掏出一瓶上药,匆忙洒在了上面。 场外几个太师椅上的老人,看的心惊肉跳,几乎都要站了起来,眼神微倾,又欲要传出什么命令,却不料,那场间两人敷上伤药,竟又悍不畏死的冲了上去! 第四十二章 埋在骨子里的骄傲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意外于那黑发披肩,倾城少女的出手,竟是如此血腥狠辣,不留余地。意外于那两个小家伙,在躲过生死杀招后,毫无后怕之感,红了眼般,又冲了上去。 很显然,就连他们的族中老人,都低估了他们的惺惺相惜,患难与共之情,三人在这漠刀城内相识长大,几乎同样的家族背景,同样的修武历程,所有既为对手,也是同伴。 那粗眉少年,最初的羞愤不甘,另外两人感触得最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这个道理。所以在伏杀殷其轩时,他们才会配合的那般的默契,因为他们有共同敌人,承着一样的托付信念,现在亦是如此! 所以,接下来一个更加荒唐,不可置信,却不难想象的画面出现了,在左侧跟莫小鱼正打着的高瘦少年,见此竟抛下了对手,不管不顾的,几个飞身加入了石台中间这混乱危险的战局! 莫小鱼一脸惊呆,他还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发生,有些恼怒于对手完全忽视了自己,不过见其踏入了中间战斗,倒也没深追,不然可真就变成了混斗一片了。 而其他人都是脸色难看了起来,左边的老爷子们一众有些难堪,右边那一起坐着的年轻人和中年人,则是阴沉恼怒之色,唯有坐于中间的刀皇,神色不变,毫不在意,仿佛没看见似的。 三对一,对付的还是一女子,不论传到何处都不太好听。这严肃的山顶试比,宛若成了一场笑话,几位老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只是看这番景象,先前的暗喻也传递不过去了,而且就连坐于中间的刀皇都还未出声,他们也只好将错就错,任由这番荒唐继续下去了。 而场中局势,在第三人加入后,终于适合达成了某种均衡状态。三人再次联手,虽然没有了伏阵的加持,但配合的默契尚在,互辅互成之中,杀招频出,终于在黑发少女手下讨得一丝还手余地。 一刀激出,袭向肩头,剧烈的破空声,甚至有些刺耳,偏瘦少年在其背后出招。而左前方粗眉少年的凌面杀招也袭来,凶厉的劈砍,如野兽撕裂之势。右肩外的红发少女,自然也应时加入了联击,异常狠辣的将刀刃化为利斧,携着星辰之力,以下腰上撩而去,三处攻势,同时袭来,几乎避无可避,三人呈巧妙的掎角之势,而不是简单的腹背夹击。 面对三位顶尖少年的围攻,少女漫不经心的眼眸,也变得正视起来,指尖幽光更盛,在三把长刀的缝隙下,陡然穿梭变换,身姿鬼魅无比,宛如黑莲起舞般,竟将攻击一一给躲开来。 “哼!”场外右侧椅上坐着的年轻人,似有些盛怒,满身的愤激之情都快溢了出来,身姿也开始躁动不安。 正在他快按捺不住时,其身旁有些粗犷的中年人,暗里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他的手腕悄然说道:“现在别生事端,放心交给雁儿,收拾他们轻而易举。” 年轻人微微鄂首,强行压下心头怒火,只是眼神依旧阴沉着望向左边那几个老头子,而几位大家长辈,自然瞧见了其动怒的模样,跟迎面视来的眼神相撞,反倒微笑起来,颇有一种凌然不惧之态,让其手心攒起的拳头更捏紧了一分。 这一幕自然也流进了刀皇眼里,内心如明镜似的,十分清楚这位少城主为何与这几家人看不对眼,却偏偏不闻不问,仿若局外之人。 三把漠刀皆是大开大合,路数一致,只是在各类技法中,有细微的个人差别,而就是这些许差别,导致离散破绽的存在,局面反倒被少女一人压制着,而先前的种种攻击,竟是连其一根发丝都未擦到,这不仅让场间三人,甚至观战的所有人都暗惊不已。 那暗淡的幽光,却是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来的可怖,在少女指尖不停闪烁,如跳动的鬼火,不时擦过三人身躯前,带过一阵冷风,那是来自骨髓深处的颤栗,让人不禁冷汗直淌。 其实少女的招式,倒不是真的那般诡异阴祟,相反凌厉分明,手掌如刀切斧砍般直白,只是其身法速度太快,超脱了一般同辈之人,且刚才发生的血腥一幕还历历在目,心惊肉跳之下,所以有此可怖之感。 沈追倒是没有在意少女的出招狠辣,在前世他见过许多残酷无情之人,较与他们比起来,无疑是小巫见大巫了。不过他这时的气息却是提至了巅峰,真实境界也终于显露出来,竟在星宿境界的高度上,与那位少宗主一样,不,沈追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应该是比殷其轩更强... “邵巍然,还藏着掖着干嘛,用焚魂录!”这次是那偏瘦少年大喊起来,颇有些声嘶力竭之感:“还有你,唐蓉,紫霄诀再不出手,真就要败了!” 粗眉少年心中大惊,随即又苦笑连连,他确实会本家的相传秘法,焚魂录,而且是刚习得不久,还以为作为后手存在瞒过了另外两人,没想三人之间还真是知根知底。 只是这焚魂录,是以急速燃烧体内星辰之力为代价的秘法,固然强大,却乃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甚至控制不好,还会伤到修行根基,是非万不得已,不可动用的玉石俱焚之法! 另一边的红发少女,亦是此感,家族的紫霄诀,同样是她刚学会的招法,既然一直未露,自然也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的法诀。 两人不免多看了一眼偏瘦少年,想不到三人里这平时沉默低调的杜家同辈传承弟子,竟是有这般细腻的心思,有这般孤注一掷的气魄! 而偏瘦少年在出声后,可没管他二人的反应,一声厉啸中就把手中长刀,径直插进了脚下石台里,一道黑线带着特殊的字符,由他身体向下延伸去,经过那把刀,然后在地上四散蔓延开来。 邵家的粗眉少年,和唐府的红发少女,心中大骇,他们知道这是杜猴儿家的天魔印,不免对视一眼,心中大定,紧接便下了决心,一齐怒吼出声,竟都是一口精血洒在了刀刃上! 那一眼,他们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决不能败! 第四十三章 那一抹光照亮了霞间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与其说绝不能败,倒不如说绝不能退! “给我住手!”“退回来!” 虽说三位少年选择破釜沉舟一战,但身边的大人们可不这么想,见到三人要使出家族秘技以命搏命,当即厉声喝止起来。 虽说三个漠刀城传承大家的意图与眼前画面是一致的,但他们可不想为了一个投名状,让自家弟子白白丢掉了性命,那可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了。 然而覆水难收,现在场上几位少年已然打红了眼,又怎肯咽下这口气认输,对长辈们的命令全然充耳不闻,就连几位老太爷都气了吹胡子瞪眼起来。 黑线画着奇诡的符文,在石台地上延伸开来,仿若深渊泥潭,要把对手拖进去一般,而另外两人也是猛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长刀上,体内星辰之力也跟着倾泻而出。 眼看局面要收势不住,三家人纷纷把眼神向刀皇投去,几个老太爷身后的中年人,更是微微鞠身抱起拳来,想让这场试炼大会的主人来出言打断马上要生死相争的局面。 刀皇依旧懒洋洋靠着椅背,甚至没有侧目眼神去看上一眼,俨然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不禁让几位家主感到心寒,却也不好说上什么,甚至不敢再直接看上两眼。 “哼,一群自以为是的人,以为把家里几位老爷子搬来,我就会买账吗?”刀皇在心底暗自嘲骂道。他根本没示意过要这几家派出人来,把这摊清水搅浑,单纯是稍微知晓了自己几分心思,就自作主张的来打蛇上棍,如今事成这样,又想着自己出面保下他们的家族子弟,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而那几个老太爷就很知情知底,多了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在身,根本没有看向刀皇,因为他们知道面子这个东西,有些时候会被驳回,而一旦被驳回过再拿出来,就不好使了。 邀功这种事情,向来是风险极大的,所以刀皇在无视掉那些人求助的眼神后,又侧耳低声说道:“要是这三家败了,苦陀山三年的星矿产出,少划出一成,漠刀城的各类产利,少划两成!”身后的严叔,也就是莫语山庄的大管家,古井无波的回声应下。 这边说完,场上来不及阻拦的四人,已彻底放开了战斗,黑色符文始终向黑发少女脚腕攀去,虽不知有何作用,速度也不够快,但强在遍地都是,起到了相当的牵制作用,而粗眉少年那把染血的墨黑长刀,竟变得赤红无比,在其异样星辰之力的灌输下,威势锋芒都强横的有些刺眼,最不可思议的是那红发少女的武器,竟然脱离了主人的手腕,悬在空中,横突右进,速度极快,只能瞧见一丝紫芒影痕,疑似御物之态。 三人拼命得来的效果,果然显著,本是灵活自如的黑发少女,忽然变得寸步难行,指尖开始收回反击,一心侧重于防御起来。 凶戾的赤刀在粗眉少年充血暴起的臂膀下,极具压迫,每一击都沉甸甸,仿若要把空间劈碎。而空中还有一道紫芒,来回闪现穿梭着,灵活刁钻,专挑少女的视野盲点下手。脚底的黑纹甚至蔓延到了沈追这边,密密麻麻,宛若起舞的黑色藤蔓。 留给少女闪躲的空间已然不多,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若不是她身法巧妙,境界深厚,恐怕早已在三人的联手下败下阵了,凭借着那抹幽光,也抵挡了数次闪烁的紫刀和那迎面袭来的赤刀。 但即使这样,众人也都已看出来,若再没有反击手段,恐下一刻就要被利刃袭身,有些容不得香消玉殒之人,更是微微闭上了眼睛,毕竟那场间来历不明的黑发少女,正处在豆蔻年华,仅十五岁就能看出些倾国倾城之色,即便以他们年长不少的见识来讲,也美的实属惊艳。 但另外三个少年,可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情,她带给他们的感觉只有耻辱,所以哪怕拼着重伤,毁损根基,也要以命搏命,将其挫败而去。 可能这就是少年人的心气吧,沈追冷眼旁观着,用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老成心态,考量着,留心着,谋划着什么。 趋于三人的疯狂,黑发少女终于在下一刻落入了险地,那避无可避的黑纹,在另外两人的攻击的掩护下,攀上了她的脚踝! 背后俯身撑剑控制着黑纹的偏瘦少年,已是手心颤抖,面色惨白,狂暴的粗眉少年更是汗如雨下,每一寸肌肤都在喘息,想必焚魂录带来的反噬并不好受,红发少女的眼皮耸落着,估计就快坚持不住,他们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所幸他们等到了,黑纹缠上少女的小腿,竟让其动弹不得,且还有一股蛮横的扭力袭来,让冰冷如画的少女也吃痛的闷哼一声,三人眼光大方,趁着尚处巅峰之态,几近全力出手,赤刀在左,向胸腹径直突来,紫芒从右斜上方划下,意图脖颈之处。 危机乍现,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少女来不及去想挣脱脚下束缚的办法,来不及同时抵御左边突进的威刀,和右上方破空而至的锋芒。 石台外右侧的中年人,虽然内心大定,但还是下意识的捏紧了手心,一身恐怖的星辰之力运转在身,准备随时暴起。而随着中年人的反应,左边几个老爷子也眼睛微眯了起来,手心酝酿着已经十几年没出手的星辰之力。 临近生死,眼看下一秒,就要阴阳两隔,少女指尖的幽光陡然大方! 那一抹如夜空般璀璨的暗光,在这山巅亮起,仿若要把天上的太阳都遮去,在众人眼前一闪而逝,宛如错觉,像北极夜光般惜美,在那三位少年眼里,却仿佛是看到了九幽黄泉里的一束光。 “叮!”“叮” 两道无比清脆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少女胸前袭来的赤红长刀,和脖颈上逼近寒毛的紫刀,从中齐声而断,清脆明了。 粗眉少年和红发少女,难以置信的同时喷出一大口鲜血,彻底染红了这一块石台,而细看那黑线符文,在少女脚踝处,竟也断成了两截! 第四十四章 琉璃神光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那是!?” 沈追眼眸里焕出那暗光一样的色泽,仿佛被迷了眼,就这样愣愣看着,不知在回忆着什么。 “那是琉璃神光!”刀皇在另一边心底默默接话,先前他就注意到了少女手指尖的幽光,已经有了些猜疑,直到此刻才确信无比的,眼神忽然变的犀利危险起来,并悄然侧首看向韩钺绒一旁的那些人。 年轻少城主旁的中年人也终得以松弛下来,心神回归,自然注意到了刀皇投来的目光,回迎示以微笑,明眸中自有三分伪态,三分敬意,和三分骄矜,还隐约剩下一分挑衅,俨然没有一分惧意! 刀皇淡淡收回目光,没做计较,那一抹深蓝幽光,把霞间云朵都染成了绫罗绸缎,光晕映射到山巅上,落在了所有人眼里,除开右侧那一行人,却只有刀皇一人知晓那是何物。 沈追也只是隐约察觉,还未想到,其他人更是一脸惘然,就连那几位见识阅历无比丰厚的老爷子,都略显惊疑之态,尽管在场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琉璃神光是什么,却能感受到那无上玄妙而淳朴的星辰之力。 这世间所有的功法招式,秘术、秘诀、阵法,都来自于人间漫天的星辰之力,只是在各种演化下,变作了不同形态,化为不同的作用,有高有低,有深有浅,少女所怀之传承,恐不弱于七大星殿之物。 如果没有看错,那一瞬间绽放的琉璃神光,自黑发少女食指尖涌出,细薄到看不见厚度,像一面镜子,又像异状的水滴,三段横切而去,轻而易举斩断了那两把袭来的刀刃,继而飞逝在了空中,还有一道向身下飞去,就连她脚踝处偏瘦少年激发的黑色符文都被斩断了,接着又融进了少女的身体里。 那两把长刀可不是一般的凡品,不然也不能作为那两人秘术的承载,从他们当即吐血来看,应该所属本命之物,却在遇到那光段时毫无抵御能力,从中而断,脆弱的像纸糊的一般,最让人不可置信的是,那道光还能斩断他人施展的阵术,简直如神迹一般,可能这便是琉璃神光神之一字的由来吧。 难怪少女对战三人,仍旧面不改色,恐怕就是同样境界的殷其轩在此,也不敢说能与之一战,沈追在心底不由想到,自己是否还能按照白眉少年预期的那样,在这场试炼大会上夺魁。 “我杀了你!”赤红刀断在手里,粗眉少年眼中血丝更甚,癫狂至极的提着半截刀身厉嚎冲来,丝毫不顾吐血重伤之躯。 少女冰冷的眸子,没有任何异色,仿佛看一只狂吠的野狗,手心里却再不留情,琉璃神光挥之而去,再成一片薄利镜面,直切向少年的胸腹。 眼看名为邵巍然的粗眉少年,即将身首异处,自家身边的长辈老人再也忍不住,一袭滔天如海白茫茫的星辰之力,自手里化作瀑布,飞系而来,截断了那抹幽光。 “老家伙,莫要欺人太甚!”右侧年轻的少城主,猛地一拍坐椅,站起身来,指着那位红脸老人怒喝道。 头发稀疏被指责的红脸老人,同样站起身来,迎面回骂道:“你小子狼子野心,似这等图谋不轨,老夫就算出手了又如何!?” 韩钺绒一时气结,面对境界实力高出自己一筹的邵家老爷子,竟不知作何应对,倒是身旁粗犷的中年人,把头一歪,直接朝刀皇问道:“庄主大人,这有些不合规矩吧。” 场外诸多局外之人,见到这一幕,当头楞了一下,稍微思量过后才渐渐明白了什么,原来那黑发少女的背后之人,就坐在这里。 其实双方早已心知肚明,只是场中情况再意外难堪,那都是小辈之间的争斗,再说三对一,本就显的有些不齿,一介老前辈竟还不顾脸面横插一手,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过有趣的是,那中年人话来既没直呼其名,也没尊称刀皇,反而叫一声庄主,这就有些考究了。 最终还是刀皇不厌其扰,作出头痛状开口道:“晚辈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行解决吧。” 话音落地,没人再插嘴说上什么,毕竟找主人家主持公道,也不好又驳了主人家面子,倒是红脸老人左右身边的两家老一辈,皆是脸色有些不善的看过来,好像在说你自个族孙发疯,干嘛要冒天下大不讳,还丢去了老脸。 红脸老人暗哼一声,忽然有些不屑于场间诸人的惺惺作态,想到要是那一记幽光,朝着他们自家的子弟袭去,怕是比自己反应还要激烈。 回到石台上,在大人们吵闹时,提着断刀的粗眉少年,已冲至了少女身前,那一记杀招被阻断,似乎让其明白了什么,于是幽光再回到指尖,一如最初,径直劈向少年砍来的刀刃。 “嘭!”已经断裂的长刀,在少年怨愤而又绝望的眼神里,彻底化为碎片,琉璃神光在近身中,再无阻隔的随着手掌向其胸膛划去。 人们听到的是一阵刺啦碎响,像布条被扯烂的声音,癫狂的少年就随着这道声音,向后倒飞而去,胸口显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势,鲜血喷洒在空中,如涌泉之水,最后重重落在地上,昏死前,最后一眼还死死盯着那个黑袭身影。 红发少女早已重伤不起,眉宇间扭成了麻花,痛苦不堪,只差随着一起昏死过去。 唯有那偏瘦少年只是面色惨白,消耗甚大,插在石台里的长刀还未拔起,却一转眼,见到那袭恐怖黑影,已飘至身前,少女眼眸中没有神采,手里杀招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厉然,指尖幽光大方,直抹向他的咽喉! 如果非要解释这一动机,可能是因为偏瘦少年,是这场争斗中唯一伤到她的人,那攀上脚踝的黑纹,场外之人不觉,但想必一定不会好受。 偏瘦少年眼里的愤激,忽然变成了恐惧,那幽光宛如死神的眼睛,正在向他招手,让他一时间竟杵在原地,忘了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墨绿色的刀,在一旁陡然突入过来,在其身前,挡住了那抹幽光! 第四十五章 精神毒药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能轻易斩断他人本命武器的琉璃神光,在那把墨绿色的宝刀上,却如泥牛入海,再无音讯。事实上,少女的指尖终于发出了敲击在钢板上的响劲儿,不仅是其他人,就连其神光主人眼里,也有一丝匪夷所思一闪而逝,想必还未曾遇到过这种情况。 “快!把他{她}给我抬回来。”左边几个老爷子齐声急急喝道,不用他们说,在莫小鱼出刀接下少女指尖杀招时,几个家族后的亲近之人就已经出现在石台上,赶忙将自家重伤后辈往后背负来。 除开已经昏死过去的粗眉少年,和神情僵直愣住的偏瘦少年,就只有红发少女还在努力挣扎,眼睛越来越模糊,却如倒下之前的粗眉少年一般,死死盯着那袭黑影,绝世而清冷的黑影。 直到此刻,他们才不得不接受了这失败的现实,同时思绪一起回到了三个月前,那是他们第一次联手,在漠刀城东面南下的碣岩城。 风川漠北多有奇特矿产,漠刀城三家每年有不少份额,经由各路各地,打磨经销出去,再由此换取修炼的资源回来,在一次输往碣岩城凡家的路上,三家的矿石竟被不知名的马贼给劫了。 于是三位天才少年被派了出来,第一次代表本家出门解决事务,只有一些下人随从跟着,也算是家族内给予的一场试炼,临门之前,没有太多嘱托,只有理所应当的信任。 只知修炼斗狠的少年郎,又怎么斗得过狡诈奸猾的马贼,在城外吃过几次闷亏后,互相自持一筹的三人,只好联合了起来,终归还是有修为在身,对付一些凡人尚不在话下。不过他们低估了这些常在刀尖上舔血的人,低估了马贼们的狠劲,鱼死网破之际,疏与留守,竟让城内的凡家之人被血洗一空! 事后就连其首领都未抓住,最后还是三大家的叔父辈们含怒出手,千里追杀把事情完美结果,而对于三位少年来说,这一轮的处事交锋无疑是败了。 但对于他们来讲,总共三十六条凡家人的性命,压在头顶,却远不如回城来遭受的那些白眼,失望之色来的痛苦,普通人轻贱,修行之人尊严才为重,这是三人从小便接受的思想。 不时漠刀城城内,便传出异样的声音,宛如:“听说了吗,那三家的年轻后生,去凡家处理事务,把人给折损了精光。” “被吹捧上了天,不过还是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罢了。”接话之人,还会跟着摇头。 上到各府邸名门之间的舆论,下到小酒饭茶馆里众人的谈资,无不人在唏嘘着,漠刀城修行刀者朝圣之地,一切按实力说话,没有人会仅因为身份就对某人买账,特别是那些已经被捧到高处的大家族高师子弟。 流言蜚语中,连带着整个家族都丢了颜面,本是族内令人骄傲的晚辈第一人,突然变成了罪人,自然不会好受,甚至羞恼到想一死百了,但没人会允许他们这么做。 再然后就是到了十天前,他们得到了参与刀皇试炼大会,铲除所有心怀不轨,异己之人的密令,三人再次联手,把这场大会当做了一雪前耻的机会,并开始夜以继日的磨合修炼。 对三大家族来说,心怀不轨之人,自然是蚀骨宗的少宗主,接着是神秘的黑发少女,但不会是莫小鱼,甚至看那放水的架势,没有意外的话,偏瘦少年在喂过几十招后,可能都会直接认输了。 临行前,族内各个长辈依旧投来信任的目光,与那次一样。 结局是显而易见的,在他们最后倒下,就算死也不会瞑目的眼神里,蕴含着的,只是一句话而已。 有所欲,就会有所失...... 但铸就他们欲望,造就他们高高跌落事实的,是他们身后推波助澜的家族长辈。其然若是每次都出口直言吩咐:“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至少在真的失败后,三人还可以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但每次都只有眼神,那种从小便在背后注视而来,信任自己的天才之姿,能够在诸多兄弟姊妹,同辈之人脱颖而出的眼神,那种理所当然而魔怔的眼神。 ...... ...... 云顶山巅挂起一阵狂风,不是酷热,而是有些辛辣,许多人眼里满怀惊异之色,没人想到三对一竟是这样收场,那三个漠刀城刀世传承大家调教出的后辈,竟会败的如此快,如此不堪,险些一同命丧当场,那胸膛被开出一道鲜红口子的粗眉少年,都不知还能否救活。 沈追却是想到,哪怕先前崖面上那些人,都顺利过来了,也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特别是在眼前这黑发少女的手下。 没有人能够挨上少女指尖幽光一下,而浑然无恙,除了莫小鱼,准确来说,是他手上那把灵刀。墨绿色的刀口很沉,如一潭幽幽湖水,看不出深浅,敦厚的柄把,有种粗粝的美感,整个刀身没有多长,倒更像一件艺赏物件。 灵刀在莫小鱼的手里无比相得益彰,并不像其他的本命器物那般,需要汲取庞大的星辰之力,来挥发效刃,它在静谧中便仿若有无穷之力,在星辰之力的激发下,更如天上的明月般恢弘瞩目。 所以蓝衣少年很轻松的出手,见状也很轻松拦下了少女的指尖攻势,接着又出声道:“你已取胜,又何必要赶尽杀绝。” 说话间,那三人都已被人抬走,石台中间只留下正对立的两人,黑发少女眼角斜视着没有动作,更多的眼光放在了莫小鱼身上,终于在这山巅间,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你又何必要护他?” 依旧那般清朗冷绝的声音,却用上了一模一样的语气,两个身份、性情、立场,甚至性别都截然不同的人,在此间对碰,漠视着对方。 沈追在心底暗自摇头,知道眼前这个蓝衣少年,并非爱多管闲事,只是他刻在骨子里善良秉性而言,见不得这种血溅当场的画面。 偏偏少女又冷漠的没有一丝人情味,所以他们在此间的对立,是迟早的,也是注定的。 其实少女的这一声问,意思也很简单,既然大家互为对手,不像他们三个结成了一体,你又何必来帮不相干的人挡这一击杀招,还把自己摆到了台面上。 石台上的莫小鱼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只是温和仁善了点,并不是真的蠢笨,所以在拦刀上前后,根本没再退下去的欲望。 随即他把墨绿灵刀横势在胸前,没有再说什么,做出了迎战的姿态。少女的回应,一样冰冷彻骨,琉璃神光再次凝聚于五指之间,黑发飘飘,那惊心动魄的身足再次起舞。 第四十六章 针尖对麦芒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场中局势变换的太快,快到让人差点反应不及,石台外一圈观战之人,没想本划分好的逐一角斗,会变成这般乱斗之景,而这场风暴的中心,会是一个倾国之貌的少女。 接任那三位漠刀城天才,再次对战黑发少女的,是一位蓝衣少年,无名无迹,到现在没有显出一丝特点的少年,除了他那半步星宿的境界实力,比之那三人还要浑厚许多的星辰之力。 也许,这便是他敢不畏三个前车之鉴,勇于上前挑战的信心所在,还有那把神秘不凡至极的宝刀,众人心里这般想着。 其实这场试炼大会已然变味了,沈追有些不明白,既然是要在众多年轻一辈中,挑选最出类拔萃的,来收入门下,为何不把门槛和规矩定的方方正正死死的。尽管那样会多些麻烦,时辰也耗得久些,但他不相信,如此重大事情,会不舍得费事费力去完成。 以致现在更像是一场不伦不类的“挑战”大会,所有人都为了扳倒黑发少女这座大山而动,就像在先前的两壁崖间,她一个人孤身阻拦了其余所有人,其他人便联合一起踌躇着,出谋划策,只为突破她的防线,若不是殷其轩这位同等境界的异类出现,可能到现在沈追几人还过不来。 而少女的存在,显然不是为了刀皇这师门而来,她那出尘于世,神秘玄奥的功法足以说明一切,当然场间也存在有心人,心底冒出了与沈追同样的疑虑,却一样机敏的没有说出来,不闻不问,静待事情的发展。 思虑间,石台上的两人,已经交起手来,少女一如既往魅快如影,恍惚不定,叫人捉摸不透。幸好不窄不细的灵刀,能完好轻松的抵御住那冷冽的幽光,让处在守势下的莫小鱼没立刻显出败迹。 然而对战就像一盘棋局,抓住攻势之人,便会继续进攻,去无限扩大的自己的优势,直到将军。守势之人压力则会越来越大,特别是在面对比自己更厉害的棋手时,那种力不从心之感便会越发明显。 就像此刻的蓝衣少年,任凭他涨红了脸,欲要还击,却怎样都抓不住机会,在阵阵凌厉的敲击下,只能步步后退。 但既为棋局,便有转势之道,也许就在一个特殊的落子上,少女右指尖刚划破空气戳在了灵刀上,左手便反侧,径直劈来,凌厉无比,莫小鱼却做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动作。 面对这劈来一掌,本该后仰渐退的他,陡然往下蹲去,模样颇为憨厚滑稽,却取得了意外的效果,灵刀在下蹲中,顺势卷席而来,攻向了对手的下盘。 自始至终,哪怕先前少女与那三人的战斗,都一直在上身处交锋,没人会顾及到下盘,也没人会料到场间剩下的这几人里,会使这类有些不齿,阴祟,下三招的路子,所以实属有些意外。黑发少女当然也是始料未及,她只得停下缠绵不已的攻势,横退去躲,那把灵刀的锋刃,先前在崖上亲眼所见,她自觉肉身还比不上那崖间铁索的强韧。 虽模样不太好看,但好在效果显著,莫小鱼瞬息从压制中解脱出来,并得到了喘息的时间。见到这一幕,沈追不由会心一笑,想起了在大街上第一次遇见到少年的场景,也是如眼前这般情景,不得已自己教少年每一步的应对身法,由此打败了那黑衣汉子。 没想莫小鱼记得清清楚楚,研习到现在,终于又派上了用场。招无定式,只要是能反败为胜的手段,能用则用,无所谓下作与不齿,这一直是沈追最真实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经历了太多杀戮的场合,自然而然养成的,毕竟生死相争中,谁也不会在乎招式身法的优雅。但这可能并不适用于一个天真少年身上,所以刀皇在见到这一幕时,是轻微蹙眉的。 但莫小鱼可不会在意这些,好不容易抓到了反击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他手中刀刃再顺势一变,“命七,转柄!”情景与那时何其相似。 蓝衣少年以身推刀,平端在身前,紧追而去,几乎要贴着少女的胸脯,黑发少女虽未色变,但眼中还是闪过一抹冷光,这打法也颇无赖了些,仗着刀刃的极端锋利,无限逼近,若非身后无墙壁,这一式便已将军! 只是黑发少女又岂会让对手如意,在疾退途中,她运转起全身的星辰之力,将力量集中在手掌上,向身下拍去,同时倒去,形成一个仰面匍匐之状,刀刃几乎擦着少女鼻尖而过。 而她的身体,也经由这一拍再次凌空,只不过是脚尖首先朝上,同时也集聚着磅礴的星辰之力,然后精准,且沉重的点在平端着刀身朝下的一面,于此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翻转动作。 这个平地而起的姿态,时机拿捏的极好,不可谓不绚丽,甚至到了叹为观止的程度,而莫小鱼经这脚尖一点,受力极重,不得已只能继续向少女身后上面飞去,除非他愿意及时舍弃手中之刀,以赤手空拳对敌,只可惜少年还没这等战斗决断。 于是两人身位错开,互换了对立方向,且都失去了先手优势,一如最开始那般。 这般凶险,能够直接让那天,同等星宿境界的黑衣汉子露出败迹的一招,竟被如此轻易化解了。就算是一旁观战的沈追,也只能赞叹不已,挑不出任何毛病。显然黑发少女的战斗经验,已远远超脱了她本该的年龄界限。 两人都凭借着手中的绝对锋刃,在对峙着,竟一时间处在了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僵局之中,若是过百招后,继续消磨下去,想必也一定是境界高出一人胜之,但黑发少女依旧很不满,就算是她那冷若冰霜,见不到丝毫神情的眉目上,也能感受到其呼之欲出的情绪。 所以她向前踏来,十步化一步,步步逼近,朱唇微启,听不清她念出了什么,只瞧得少女的发梢微微荡漾,不多的髻簪也散落开,三千青丝飘扬,如夜幕的银河。 同时一道极其危险的气机,在其手心爆发了出来! 第四十七章 长袖舞欲夺魂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以星辰之力为棉,以琉璃神光为线,穿针引线,移花接木,就成就了这绫罗绸缎般的神光彩带,在少女手心延伸开来,宛如一道伸展的长袖。 幽紫的琉璃神光,与其乳白色的星辰之力,结合在一起后,变成了湛蓝之色,如同头顶的天空一般。她那白皙的手腕,就像擒住蓝天的翅膀,然后用力一挥,那条迷幻危险的绸缎,便激荡袭扫了过来! 莫小鱼的瞳孔为之一缩,场间对立不远的他,迎面感受最为真切,少女手中那条彩带,有多恐怖。他的灵刀可以防住少女的指尖幽光,甚至可以防住她挥洒出去的流光利刃,但绝对防不住这条彩带,因为它是布状的,就算撕扯开来,还是会落到身上! 不只是他,就连场外许多人,都想不到,少女的手段竟会如此层出不穷,简直把那神光运用到极致,不过与此也都明白过来,现在双方的试探已过,是到了放手一搏,底牌手段尽出的时候了。 其实莫小鱼本不可能与黑发少女打成这般,且不论实力境界远不及,就是连对战经验都远远落下一大截,却靠着锐利程度不亚于其幽光的神兵,让其投鼠忌器,被迫僵持了下来,也许这便是少女不满的原因所在,所以她厉然使出了这压箱底般的手段。 面对这手段,莫小鱼同样不想以身体去试那能斩断刀刃的光彩,不能挡,那便只能躲。 脚点地,臂朝天,星辰之力运转,莫小鱼刚奋力跳脱开,原处脚下的石台,便传来“砰咚”四分五裂的声响。 莫小鱼使出了吃奶的劲,以活到现在最快的的气力,在石台上左西右东乱窜着,伴着脚底不时传来石破天惊的声音,那张胖嘟嘟的脸颊上,满是惊慌之色,模样好不狼狈。 别看蓝衣少年攻势不太行,躲起招来还颇有一套,也不知是谁教的,满场上蹿下跳中,愣是没擦着一下。黑发少女似也没想到先前还显得有些愚笨的少年,转眼变的如此滑溜,手中特殊的绸缎愈发急迫凌厉起来。 其实不是莫小鱼身法突然变快了,而是少女的近身攻击忽变为了远程攻势,操控着这长长的流光彩带,难免会给少年留出多余的闪避空间。但若不此般做,却又突破不了少年的防御,可能又要回到刚才投鼠忌器的情况中,这便是顾此失彼之态。 于是,一人不留余地的追,一人拼了命的躲,乍一看,还以为这石台中,两人在默契的起舞。 细看去,少女牵着云彩般的绸带,婀娜身姿在原地不停翻转着,青丝如柳,不时遮饰了那冷若寒霜的眼眸,只有朱唇露出的几分魅态,倒真有几分绝美的长袖宫女,在殿前翩翩起舞的错觉。 只是这长袖舞跳的太过惊艳,太过胆颤惊心,那些碎裂的青石,化作每一道怦怦直跳的鼓声,直敲进在场之人的肺腑里。 场面依旧狼狈,观战的许多人感到不可理解,少年为何不做反击,只是一味的躲闪,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若没有应对手段,迟早也是落败的下场。 场外人不解,沈追却很欣慰的知道莫小鱼在做什么,不免微笑起来,他在等,哪怕少女已入星宿境,星辰之力深厚无比,也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刻,所以他要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再行反击。 但有人看穿了蓝衣少年的目的,对战经验异常丰富的少女,自然不会察觉不到,看着继续辗转腾挪的莫小鱼,她明白不能久拖下去,随之将心一横,另一只手心也出现了一条神光彩带。 不是一条,而是无数条! 就像开枝散叶的枝条,少女的左右手心里,霎时间出现了数不清,巧夺天工般的神光绸缎,快要铺满了这整个石台,漫天飞舞,狂乱交错着,向跳脱的蓝衣少年袭去。 一条神光绸缎就足以让莫小鱼疲于奔命,现在却猛然出现了数之不清的绸缎,这一幕简直叫人骇然,场外许多形色不一的观客,脸上都愈发震惊了,以他们的年龄,境界水平,自然瞧得出这些饱含星辰之力,危险至极的绸缎,需要多么深厚的力量,有多么难以操控,却在少女手中轻易的挥发了出来。 他们试问自己,若身有同样的功法秘术,恐怕也难以做到这绚丽的一幕。 或许这已不是天才,二字可以解释的了,此刻台上的少女就像一颗洋葱,一瓣一瓣剥开,就会越来越辛辣,却仍不知道她还有几层,仍不知道她可以做到何种程度。 就连那一众有些气愤的老爷子,也由衷的惊叹起来,更想不到,自家儿孙拼了命,那少女仍留有这般恐怖的手段。 逐渐人们看场间少女的眼神变了,从最初简单的极为欣赏,赞叹、诧异,变成了此刻看怪物般的骇然,甚至是敬畏! 但此情此景,对莫小鱼来说无疑是极其惨淡的,他正凌空翻转的眼角一扫,惊惧不已,落地之时,便猛提墨绿灵刀,在周遭乱划起来! 但少女已看准了他的落地处,无数的神光绸缎便已甩了过来,避无可避! 刀划破了绸缎,但还是被侵袭到了身上,漫天破碎的碎带,淹没了少年,把他紧紧包裹成了一个粽子,动弹不得。而后面未至的四五条绸缎,陡然变了形状,变成了一把细长的剑! 然后狠狠捅了进去! 众人面色大变,杀招陡然降之,没有任何预兆,又或许在少女不顾损耗,散出漫天绸缎之时,这一幕便已有了预告。 沈追脚底动了,在这一瞬间靠去,场外还有人动了,但不知为何,同时又都停了下来,然后注视着那团包裹住少年全身的神光绸布。 “嗤拉”一道破裂的声响,细微的传了出来,神光之剑狠狠戳了进去,入木三分! 不知是刺破了血肉,划进了五脏六脾,还是绸布破裂的声音,分辨不出来,但在场之人神色各异,似乎结局未定。 右侧那行人,有着惊疑不定之色,左侧几大家族饱含复杂的眼神,沈追停下身形,微眯起眼眸,刀皇则似乎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而那覆在少年身上,将其包裹成人形粽子的绸布里,慢慢亮出了青色的光,接着黑发少女凛若冰霜的神色,终于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第四十八章 所谓绝世传承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莫小鱼的气息并没有消失,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四五柄神光之剑,结结实实插了进去,就像先前少女挥撒出去的神光薄面一般锋利,亦或者在黑发少女使出漫天神光绸布时,她就已经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果对手。 那少年又是凭借什么,来挡下这必杀一招? 锃亮的青光,在绸布的缝隙里,丝丝往外冒,越来越亮,就像春蚕破茧似的,最后撕裂了所有束缚,将那些数不清的神光幕布,统统化作了碎片... 那些星辰之力构成的绸布,在空中变成光光点点,直至消失不见,蓝衣少年的身形,也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眼中,他左臂指尖滴着鲜血,并非毫发无损,只是避开了致命伤。 最令人称奇的是,少年周遭鼓动的那些青色波纹,就像附着在他身上一般,青色波纹是星辰之力化作的风劲,不同于范进那种乘风之势的感觉,而是实实在在用了出来,就像捏在手心,披在身上的甲胄,武器一般。 如果前者是借风,那后者就是掌风,同样的特性倾向,却是天差地别,这自然是功法的区别,也是传承的差距。 那些波纹锋利如刀,将他身边的一切,都割裂开来,就连空气都靠近不了,威力不言而喻。 或许就是这些无形似有形的风劲,在最后一刻,阻拦了少女的攻击。这说明,就算善直如蓝衣少年,也知道藏着一手,在最后时刻,才会掀开自己的底牌。 出现在莫小鱼身上的这些青纹,由传承功法所转化的风,又不同于普通的风,层次水平丝毫不弱于黑发少女的琉璃神光,甚至在这世间,都属于绝对顶尖神法。 所以其玄妙,出处,又岂是场外多数人能够了解的,一如先前见到那琉璃神光之时,只剩下惊异,惘然,向往之情。 但沈追却一眼看出了,那是什么,乾蓝六变!天地悠悠,风极之星,渺云万里,去影无踪,藏刀剑神锋,破世间万法! 这便是莫小鱼的功法真诀,天下皆知,却谁也不识。沈追知道,是仅限于对于同等势力传承的认知,不会运用,甚至连模仿都做不到,但他知道还有一个人一定对其知根知底,还可以用至更好。 于是他侧目看向刀皇,然而在其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惊异之色,所以他很快懂了,沈追简单想明白了这一切。 ....... ....... 青纹在身的蓝衣少年,整个人气势都为之一变,乾蓝六变带给少年的助力实在太大,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表现出的气息根本不在星武境的水平,较之场间的黑发少女,也丝毫不弱。 这场争斗已上升到了一般同辈难以企及的高度,两个顶尖天才,手握世间最一流玄妙的传承,不惜代价的想要击败对方,这让沈追稍微又想起了,前世自己少年期经历的种种,或许已不遑多让。 但这种带来极强增益的功法效果,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所以现在该着急的,反而是莫小鱼了。 果不其然,在破碎了那些神光绸布后,他果断选择了进攻,一刻也不停顿,就连灵刀上附上了那青纹,一如他的气势,欲要撕裂一切。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蓝衣少年此刻,真正做到了迅疾如风,甚至没有空气阻挡,因为青色风劲把莫小鱼身前的空气全都斩开了。一刀刀狠狠劈向少女的胸腹,没有任何花哨的刀技,只有快到极致的速度,仍旧遇不到任何阻拦,因为少女手中的幽光,此时脆如薄纸。 莫小鱼也不需要任何防手,因为他身上那些恐怖的风劲,就自动碾碎了袭来的一切,现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可以安心放在攻击上,这便是“乾蓝六变”这逆天传承所带来的效果。 相比较之它的弊端,却显得微乎其微,只是让星辰之力快速消耗滞空,有些脱力罢了,绝不会与那三人一般,身负重伤,甚至伤到修行根基。 在此神助下,场面上,莫小鱼终于取得了绝对的压制,两人仿佛互换了身份,神秘少女第一次在正面交锋中,被人压制。 或许就连她也没想到,在这场试炼大会中,会出现如此棘手的同辈少年,在其青纹出现时,眼眸里连闪过惊疑之色,虽然很快被熟悉的冰冷替代,但还是有心人扑捉到了这一点,其中就包括沈追。 随即他的眼神也不时飘向,右侧的那群人,观察到他们认真瞩目的神情外,不免有一丝担忧挂在眉宇,特别是那小上刀皇几岁的年轻人,不时向身旁中年人询问着什么。 黑发少女手中的幽光,全用来抵挡灵刀攻势了,左腰半横切,急退,同时手掌打击在墨绿刀身上,取得了半分阻碍之效,不及回身,刀刃再临,势在右肩侧上撩,不得已再退。她身法极快,但他更快!一刀刀接连不断,不给对手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就这点来说,莫小鱼的攻势是合格的。 但与此,他的每一刀,都太沉,太凶狠,因为要争取时间,要在功法的持续时间内取得胜利,所以每一击都很用力,自然每一击都会浪费太多力气,也会加速消耗体内的星辰之力。 这是不经意间的,或许也许就连莫小鱼本人都没注意到,但透过那双冷眸,沈追知道,她察觉到了,所以黑发少女一退再退,没有还手,她在等机会,等莫小鱼青纹消失,等他脱力,再轻而易举败之的机会。 莫小鱼确实取得了压制,但也仅仅是压制,就像先前的交手一样,如果是这样,那不免太过无趣了,胜利的天平也最终还是会倒像黑发少女。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莫小鱼当然也清楚,他奋力的挥刀,却看到少女镇定自若的闪躲,尽管每一次都显得凶险万分,在其冷静的眼神里,却瞧不出一点,这不免让人沮丧。 蓝衣少年没有再犹豫,将刀再挥向少女脖颈,然后向前猛地踏出一步,直踏的石台震裂,粉碎,随着那声嘶哑喊叫,一齐响彻山巅。 “二变!” 第四十九章 天外之物造就天下之人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所谓乾蓝六变,自然不止一变,在莫小鱼喊出“二变”时,场面上那微弱的平衡,瞬息崩塌开来。灵刀附着青纹,一刀斩过,留下四五根青丝,飞扬至了空中。 莫小鱼终于真正触碰到,伤到了眼前的黑发少女,虽然只是切断了几根发丝,却是那么的振奋人心,那么的意义非凡。 这代表,即便是看上去不可能战胜的她,想必也是可以战胜的!这点对于作为对手的莫小鱼至关重要,对那三个重伤待死,被抬下山去的少年,同样至关重要,若他们还在此处,可能已喜不自禁了。 在二变下,莫小鱼的实力再度暴涨,气息不可置信的攀升到了星宿中境的程度,速度自然也到了极其夸张的地步,那一刀几乎擦着少女脖颈而过,差点见血,随后斩落了她几根秀发。 莫小鱼额头青筋暴鼓,那些青纹颜色仿佛更深了些,向着蓝调渐去,隔着老远仍能感受到他身上风劲的锋利,如真正的刀刃寒霜。 而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没人能料到少年还藏着实力,所以连一声惊呼都做不到,局面已彻底倾倒,压制陡然变成了险象环生! 接着一刀!莫小鱼目光如炬的眼眸里,只有眼前的对手,即便以淳厚善良的他,仍在她漠然冷傲的面容上,感受到了一丝怒火,所以他的身姿如狂风,扭曲不清,刀身如雪,亮的睁不开眼。 击败黑发少女,便是少年此刻唯一的渴望,根本不会去管强行用出“二变”的后果,也不会去顾倾其一切,仍旧失败,会有多么大的打击。 但正因如此,经历坎坷,从失落里一步一步爬起,才能变得真正强大,不是吗? 这一刀太快,快的晃眼,一闪而过,快的难以置信,方才没有一招能够企及,是少年修行至今最巅峰,最寒利的一刀。 直袭胸腹,没有人认为少女还能够避开这一刀,还未落地的断发,足以证明这个事实。 有人欢喜有人愁,但都不比过少女那平静如水的眼神,没错,到了此刻依旧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的眼神,甚至让沈追一度怀疑过,她究竟是活生生的尸体,还是一具冰冷的人。 或许就连在场这些大人物,都被少女先前那一抹异彩骗过了,以至于真就下意识认为,她再无后手了。 但她改变了想法,她不打算拖到眼前之人脱力,再轻松取胜了,她要用最雷霆的手段,来打破这世间所有天真而无谓的想法! 于是,她在众人惊颤的目光里,敞开了怀抱,向着胸前这一刀,舒展开双臂,俨然一副渴求死亡的模样,这一幕甚至触乱了莫小鱼的心神,他想收刀,却已来不及了。 然而就像嘲弄所有人似的,她洁白如雪,光滑如天鹅绒的颈下,浮出来一粒水晶,六棱深紫,约莫拇指头大小,不是藏在衣领下,而是藏在身体里,就在她胸膛中间。 如果她先前指尖的琉璃神光,霎亮了天地,闪灼了众人,那此刻便是真正给人迷了眼,少女胸口上方,正亮的六棱水晶,仿佛无尽苍穹,幽幽深空。 就在黑发少女祭出身体里的紫晶时,莫小鱼手里的灵刀,也结结实实劈了上去,没有预料的血染黑衫,甚至没有任何声响,仿佛是那粒水晶,轻易抵消了这绝势一刀。 细看过去,却发现了端倪所在,即便那粒水晶,无限接近于墨绿刀口,但其实还差着一截,好似少女周遭的空间,出现了错乱,如果眼力高深,会发现少女身前的空间,出现了一道裂纹,就像一块破裂的镜面,隔开了两人。 所以不是莫小鱼这一刀停了下来,他也着实没法停不下来,而是劈在了别处,比如他身前的空气里。 “空间秘术!”在场自然有见地之人,不免下意识惊呼起来。 左侧几位家族的老爷子,内心也不免大骇,只是没太过表现出来,眼神微微倾到中间去,想看看那威严的中年人是何反应,而刀皇的眼神里,只有一丝意外,平常到不正常的微末意外之感,还有一丝叹惋,不知留给谁的。 右侧椅上的年轻人,眼里充满了向往神色,毫不掩饰,而他身旁的那位粗犷中年男子,用唯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了一句: “没想那少年,竟能逼出雁儿的琉璃神晶。” 在众人神色各异,各自感叹时,沈追从眼前这一幕里,终于想起了那是幽幽暗光是何物,想起了那粒水晶是何物,想起了少女可能来自哪里。 ...... 千年前,人族大统,蛮荒时代落下帷幕不久,忽有一颗陨石坠落,就砸在星辰大陆的正中心,那是一个深紫色怪状,充满异彩带有棱角的石头,经过云层,中空干燥空气,外表也丝毫见不到摩擦的石头。 那颗奇异的陨石,不仅看着异乎寻常,人们还在其上发现了,有些与众不同的力量,风声传遍了半个大陆,它如有魔力一般,吸引来诸多人争抢,直至今日,仍有人不少人在窥觊那石头的力量。 而现在,那块异石,被控制在一个宗族手里,为什么是家族,而不是一个门派,因为在当年血腥争抢之中,活下来的就是一个家族,延续了近千年,无论底蕴,还是声势实力,都毫不孙色一处星殿的宗族! 后来由陨石之力,创出的种种传承,功法招式上附着其一模一样的幽深光泽,故名为琉璃神宗。 沈追知道,是因为他听说过,在前世一系列的成长过程中,却从未亲自接触过这个宗族的人,因此现在疑惑熟悉,却迟迟记不起来。 刀皇却还很清楚一点,依那少女的境界,是万万触碰不到这空间之力的,哪怕只是简单的平面错位,她也不可能做的到,但她身体里的那块晶石,能帮她做到! 而在几百年的占据,明争暗斗消耗中,那巨大的陨石,早已削去了原本的模样,成了极具宝贵之物,所以少女能拥有一块原晶,哪怕只是指头那么大,也说明了,她在那宗族内的地位,有多崇高非凡。 刀皇是知道琉璃神宗的,也清楚少女的身份绝非寻常,但至此仍未出声说上什么,仿佛置身事外成了一个看客。 在祭出琉璃神晶时,也代表黑发少女的反击到了,她凌视着莫小鱼惊乱失措的眼睛,右手心里用琉璃神光幻化出一柄剑,然后刺出! 莫小鱼挥刀去挡,却挡了个寂寞,那柄幻剑看的见,着实摸不着,然后肩头一疼,一道伤口出现了。 浮在半空的水晶,仍在放着幽紫淡光,旋转着,迷人眼着。 少女接着一剑,第二道伤口出现,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从左肩右臂到肋下外腹,莫小鱼彻底失去了还手之力,捂住伤口一退再退。 惶然之中,气势已逝,秘术提前结束,只留下满头大汗,和炙热无比的喘息,身姿也回归了平凡。 她没再留情,下一剑直点咽喉,仿佛就要利落的结束这场闹剧。 “哎。”两声叹息,一道响起。 痴青剑,在其主人手里,巧妙的出式,一边起一边落,抢在殷红相溅之前,极快递来,不可思议的挡住了少女的幻剑。 沈追也由此代替莫小鱼,站在了黑发少女身前。 “要是小鱼的乾蓝六变,能做到第三变,也许就能破这一局。”刀皇在心底叹惜说道。 沈追苦笑着,终归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终归还是要出剑,终归还是要站在少女身前。 不过他也想通了,既然是要“讨教”她,那便讨教吧。 第五十章 人生如若另相见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莫小鱼摇摇欲坠的身姿,偏偏在苦苦支撑着,就是不肯倒下,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看着默默出剑而来的沈追,似乎仍心有不甘。 他也许心有不甘,但绝不会如那三人一般,为了坚守所谓骄傲和尊严,不惜生死消亡。 沈追知道他思虑所在,安慰说道:“下去养伤吧,我能应付。” 众人还沉浸那一剑的不可思议当中,今日这超纲的试炼大会,带给他们的惊骇实在太多,黑发少女还留有操控空间之力的手段,而那身残志坚的负剑少年,竟还能替之挡下这断层空间般的一击。 其实要拦下少女的攻击,并不算难,只要通晓空间之力的规则,就显得轻而易举,就像螳螂搬来一块石头,卡在车轱辘下,照样可以挡车。 前世积累的学识,留存的境界意识,再一次帮了沈追,但要说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为什么能触摸到空间规则,大可用天才怪胎来解释,毕竟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这类人。 这是一个无人会反驳的事实,只要大陆上传承不息,天才怪胎,便会如种萝卜似的,遍地都是。 但萝卜里,也会有变异的品种,在田地里长成翡翠白玉般的样子,亮眼而通透,就像此刻山巅的这几位少年。 得此安定答复,莫小鱼想起这个同辈少年的厉害,有了些许信心,终于松了最后一口气,嘱托一声小心后,便从石台上退了下去,敷上伤药,盘坐调息起来。 沈追,也得以转过头来,直面迎向了少女,幽紫异彩的水晶,并没有迷乱他的双眼,反而是她轻柔微荡的黑发,让沈追看的有些恍惚。 这个世界上,长发及腰的女子,数不胜数,但落在耳畔,立于肩头之上的发容,可不多见。简单而利落的短发,在少女脸颊上,多出了一分惊心动魄的美感,和极难得的英飒之气。 乌黑俏丽的发丝,失去了髻簪的约束,随风左右摇摆着,不时露出她的侧耳,亦或是划过她的红唇,诱人心魄。 她似乎比预想中,还要好看一些,沈追终于在正面瞧清了少女的样貌,无意识,或潜意识里这样感叹着。 眉头像画上去一般,清晰而笔直,那飒爽之姿,或许就出在这对剑眉之上。 睫毛弯弯下藏在瑰丽宝石般的眸子,瞩目无比。 鼻梁就像北霜国境深处峭立的雪山,弧度恰好,高一分太傲,低一分太温婉。薄唇上酝酿着百年女儿红的色泽,可惜应该是看不到轻咬下唇微羞的模样,不然又是何等勾人心魄? 对于某人来说,或许这就是无可挑剔的五官。但从客观事实来讲,少女的姿容,又岂是一语沉鱼落雁,形容得了? 但沈追的心性向来是冰冷的,至少他自认为是如此,所以哪怕心房再浮动,也不会表现出来,把那抹苦笑继续放大,而掩饰着真相。 “秦飞雁?” 沈追知道眼前少女,不喜欢听废话,但唯有这一点,他怎样都想弄清楚,故提及她的名字一问。 出于刚才阻拦一剑,及对莫可测对手的敬意,少女不加掩饰答道:“是” 依旧简短而清晰的开口,她没问少年是如何知道自己名字的,因为不在意,她不喜听废话,同样不喜欢说废话。至于反问其来者何人?这不在少女的考虑范围。 这一剑只是证明了,沈追有与自己平等对话的资格,但不会让她的心境有任何的起伏,自然不会产生多余类似兴趣的情调,何况此刻两人已成对手。 略显戏剧俗套的开场,少女与少年,第一次相遇在舍命相斗的擂台上,并最终成功对上了。但如果可能,沈追希望是另一种相遇,哪怕从未相遇,也不要开始就表现的如此争锋相对,即便在多年以后,他仍时常感叹着。 莫小鱼下场了,三大家的天才子弟昏死被抬走了,范进早已在学府长辈的救治下醒来,休憩在远处,瞧都不肯瞧来一眼。 这毁乱的石台上,只剩下他们二人,孤零零,却生不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感,云借风势,把他们的影子,揉捏在了一起,又赶忙散开来,仿佛是与景不合,但其然,都是天数无常罢了。 二人同龄,至少外表上看是这样,少女超脱年龄的成熟,与里相较也是无差,况且都是极冷的性子,本不应该有过多言语交流,但还是出现了第二句对话。 “天涯甚远,何处无栖?” 这是一句很无头无脑的话,但少女慧心巧思,很快理解了沈追的意思,却没有多做考虑,冷然回应: “我不会给你机会布阵的。” 沈追是借她的名字,相劝其达路迢迢,没必要在一条道上死磕,两人也没必要非要争一个死活,这般柔和的劝谏,本不应该是他寻常的举措,但沈追却偏偏做了出来,不知是为何。 而少女给出的回复,更简单明了,自然是无需多言,且一战吧! 没有人会来打圆场,也没人会觉得郎才女貌,大打出手会不合适,到了这一步总要分出最后的胜负,他们都在等着各自期许的结果发生。 所以可惜之,相遇之情,在刀剑相向中。 既然如此,少年举起了手中剑,握在左手,一如最初,指向了眼前之人,气势为之一变,对敌对阵,他便只是那个冷血追命的修行者。 连番经历大战,手段频出后,饶是她,到了此刻,脸色也不禁变的苍白起来,额头隐有汗珠淌下。单论这一点,沈追已占了大便宜,两人的实力,也在这车轮战的末尾,得到了进一步的拉近,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相对是公平的。 但面临这最后一战,少女自然不会退去气势半分,强提经络里的周天运转,星辰之力再次大放,气势仍旧怵目惊心,战斗一触即发! 天南地北,四周看客们也停下了窃窃私语,刀皇也收回了最后一丝散漫态度,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瞧着,要在他二人间,瞧出最后的所以然出来。 天地仿佛也感受到了,这惶惶危险的气息,秋意卷着树梢残叶,扫过石台山巅,给两人腾出无限空阔的地面。 第五十一章 缠斗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沈追动了,在一片黄叶,拂过两人眼帘之时,一剑出! 快若惊鸿,铮亮如雪,直袭秦飞雁的面门。 痴青剑,重塑后,可以拦下那幻化之剑,自然不必担心会被斩断,由此也带了实质性的威胁。 巴掌大的枯叶,不足以彻底遮住她的视线,更不可能蔽住出招的气机,但沈追仍需要这微末不足道也的变化,来掌握主动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出招的同一时间,秦飞雁也选择了动手,几乎不分先后,在那片黄叶荡过眼前的瞬间,琉璃神光弹指袭来。 沈追想掌握主动权,但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因为她说过,不会给他布置阵法的空挡,既然如此,当然要选择进攻。不过也就此说明,她在先前的争斗中,还是注意到了沈追与范进对战的情景,对于那雷狱阵法,也会感到棘手,会生出忌惮之情。 这再次证明了,此间少女,并非不食烟火,目空一切之人。她依然是自信的,却善用智谋机敏,一直在尽所能,以最少力,成最大事。 无论是在山崖上,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孤身拦众,还是后面的低调隐忍,坐收渔利的姿态。若不是那粗眉少年是个执拗性格,可能还真让她把局势拖成了。而此刻的表现,亦是如此,毫不托大,不给对手一丁点机会。 按理说,少年不应该是少女的一合之将,但时局扭转,成就了这不可能之事。面对秦飞雁星辰之力强横的压势,或许如他这般境界低微之人,已经感到荆天棘地,步履维艰,但沈追现在是炼体士,尚在彼山中,都能硬步到山顶,又何惧此压。痴青剑或许不如墨绿灵刀,能斩断幽光,但至少不会像那三人手中武器,一碰即碎。这一切的一切都给了他对抗的资本。 而盘算落空,沈追只得与琉璃神光,相碰,借力转身,再出一剑,剑势利落,没有起伏,只有一往无前。 秦飞雁摒弃了浪掷的幻化之态,将幽光缩回指尖,还击的同样利落,在剑身上,锋口上,打的铛铛作响。 沈追不是莫小鱼,没有强大到变态的乾蓝六变,却有远超其年龄的争斗,甚至可以说是厮杀经验,和一身强横无阻的肉体之力,手中招式技法,纯朴且犀利,不浪费一丝力气,找不出任何破绽缺漏,这是在千百次死斗中,锤炼出来的,堪称无与伦比,即便是刀皇也只能赞不绝口。 少女境界高深,星辰之力加护着她的动作,琉璃神光在手,尚有星晶的空间之力,不时展现,同样是凌然不惧。 二人,竟一时打成了平手,有来有回,不似先前的战斗,在天平倾倒之间有来有回,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持平,势均力敌。 这让大部分人,都意想不到,毕竟此间少女的强大,早已在这连续的战斗中证明了,而对手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甚至境界低微到可怜的伤残少年。尽管他在前一局中,打败了同样出众的白衣少年,但那是巧使手段,布下阵法,才堪堪赢过不是吗? 由上至下,交手越来越激烈,左身右位,乳白剑影与深紫幽光,碰触的越来越频繁,两人的动作都很快,颇有一种眼花缭乱之感。 但众人都知道这是暂时的,世上没有两个人会永远打成平手,打破平衡的瞬间,只在于谁先掀开底牌,只是首先出牌的那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显得被动的,毕竟底牌这个东西,永远只有在意想不到中出现,才有意义。 沈追不敢说,自己没有任何底牌,如果是,他也不会来参与这大会了。但他也不敢说,秦飞雁就再无任何后手了,所以他要努力拖到,她先袒露出藏匿的手段。 “纷舞剑,火撩式...” 沈追一招出,剑口擦着少女鼻尖而过,隐有烈火纷飞之态,徐徐不可断,逼的她缓退两步,却马上又变了一种气势。 “地煞隐法,鬼戮剑!” 下一剑由至阳转为至阴,由惶惶然,变做了鬼魅之态,伏手腰间递过,极难察觉,偷袭髀关!两者间如此无缝衔接,这场间恐怕唯有沈追能做到。 接着“云霄剑,鸣雷式!”“帝皇霸诀,天字剑!”“太乙剑诀,月初!”变化不停,但没人知道,沈追出的每一招,每一种剑技,都来自于一套完整的剑法,只是他把这些剑招拆开了来用,并加以融会贯通,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场外人只当是这些东拼西凑的东西,全是少年自己琢磨出来的。 但他们怎能亲身感受到,这东拼西凑而来的东西,是多么精妙绝伦,危险而恐怖,其中的势在不停变幻,力量角度也在不停变幻,叫人应接不暇,若不是秦飞雁凭借着空间断层的不停回护,恐早已败下阵来。 仿若无穷无尽,你永远无法猜到,沈追的下一招,在何处出现,携着怎样的势态。如果一个修行者里的普通人,穷极一生,能接触学会一百零八种秘术绝学的话,那沈追则是单单剑这一行,便学了有一百零八种,却不仅仅止于剑,所谓武道天才,不过如是。 秦飞雁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会败,就算能一时保持奇怪的均衡,但对手的体能的消耗,一定会比自己的星辰之力小,况且先前的连番对战,已经损耗不小,哪怕她表现的再轻松淡然。 所以她决定冒险一搏! 一瞬间,沈追发现对手收回了凌厉杀伐的攻势,收回了胸口的神秘水晶,收回了指尖幽光,甚至就连气息都隐匿的一干二净。 明明她就站在那儿,却仿佛已消失不见,除了眼睛,他再没任何感官能感受到少女存在的痕迹,然而在下一秒,就连这最后唯一的依凭都不存在了! 心中一惊,世界陷入了一片灰暗朦胧的幕布里,看不清,摸不着,沈追的五感捕捉不到任何活物,更找不到方向,只剩下死寂,唯能听到自己鼓鼓作响的心跳。 就在这样的情况中,秦飞雁眼中微放精芒,迅速欺身而至,一记无声无息的手斧砍来! 第五十二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沈追知道自己陷入了何等境况中,放在以前,他是瞧不上这等低劣的障眼之术的,大有一万种破解的办法,比如爆散星辰之力,将周身云雾吹开,但现在却做不到,所以这简单的术法,给他带了大麻烦! 炼体之人,依靠的是肉体之力,自然也包括了五处感官,秦飞雁很清楚眼前之人,跟自己一战的最大凭借是什么,所以她想到了这族内偏门,却偶然间习得的术法,天幕。 也许对那三个家族子弟无用,对莫小鱼无用,对其他任何人都收效甚微,但对沈追一定是致命的。 想要顺利无碍施展这类秘术,却需要在战斗中,探视清楚对手的注意力在何处,再通过一个契机,将其悄然带入进去。如果沈追来得及时间,去细细回想,则会发现,少女在收势,屏息之前,似乎撩动了一下头发。 ...... ...... 几乎在幕布笼罩的一瞬间,秦飞雁的杀招就已直奔咽喉袭来,所以其实一切都发生在那一眨眼间。 沈追什么都察觉不到,左手垂落着阔剑,看上去就傻愣愣的杵在原地,在默默等死。 这便是少女的高明之处了,天幕遮蔽了视觉、听觉,和触觉,却遮蔽不了气息,杀机,这些看不见不可捉摸的东西,而真正高手,恰恰更依赖这些不可捉摸的东西。 所以她却把幽光收了,把气息隐匿住,不展露一丝一毫的杀机,如此便将一个偏门的小手段,变成了真正能剥夺人五感的强大神术! 然而,她还是小瞧了一个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幼年时便敢拿起刀,争抢食物的人。在致命掌刃,即将碰触少年微展的喉结时,他猛然退了一步。 这一掌携着骇人之势,即使躲开致命处,又岂是那么好受的,最后落在少年胸口,沉痛闷响了一下,想必受伤不轻。 “他怎么了?”前后情势大变,沈追的异状,落在众人眼里,不免有惊疑之声出现,莫小鱼也瞧见了这一幕,不顾正调息运转的星辰之力,大声叱喝提醒起来,却发现根本传递不到他的耳中。 当然还是有人,瞧出来,少年应该是陷入了莫种障眼之法中,比如刀皇,比如三大家族之人。“天幕。”右侧那位神秘的中年人,在嘴里喃喃着,他当然识得这本族为数不多的偏辅之术,同样是靠琉璃之力施展,谈不上多玄妙,却消耗颇大,想不到她会习得,还施展了出来。 秦飞雁眉宇微蹙,她想不到沈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反应过来,她能确信对手已中招了,自己也没露出一丝杀气,他究竟是如何躲开的? 其实很简单,不是更加玄之又玄的东西,失去五感,没有任何察觉的余地,只是单纯在这种情景下,沈追想到了回躲罢了,不管少女有没有攻来,他都会躲闪。 很显然,沈追的预想猜中了,紧急避开了这一击,所以他继续后退,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石台上的模样,凭着过往经验,杂乱无规律的左右躲闪,尽管看起来可能是在与空气作斗争。 少女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顿时明白了过来,心底不知为何想笑,知道自己想多了,这个少年表现的再不可思议,也不可能是神,在这种情况下,只能以如此愚笨却又聪明的办法来应对。 沈追想的其实很简单,在这半盏茶的功夫里,尽力拖延,哪怕越出石台,也要拖到这幕布消失,拖到重见光明,到时,便是自己反击的时候。 因为相同的手段,不可能让沈追再次中招。 这是谁都看得懂的算盘,秦飞雁自然也清楚,障眼之术,在同为修行者的身上,最多持续半盏茶的时间,因为体内所流转的星辰之力,足够让其恢复清明。 所以她再次紧跟而上,同样无声无息,依旧没有用锋芒逼人的琉璃神光,没有凌厉杀意十足的招法,尽是柔弱无骨纤细,却能要人命的白手。 两人疾走之中,不时传来闷响,或是划开衣衫,然后血迹飞溅的画面,那是少女锋利如刀的指尖造成的,目不能视的胡乱躲闪,自然是破绽满怀,更何况少女几乎是贴着身躯,展开的进攻,几番还未伤及要害,已是运气过人。 从掌、指,再到拳,少女那双白手,成为了最恐怖的武器,不到十弹指间,已在少年身上,留下了几十处伤痕。 粗麻布衣,被撕扯的不成样子,连街边的小乞丐都不如。血口多如牛毛,但两人神色都未有变,这本就是不计生死的较量,没有手下留情这一说,沈追吃痛中,却是不吭一声,硬气的像块石头,干脆又闭上了眼睛,把更多神识用在了模棱两可的感知上。 胸腹,腰间,双臂和股下,就连脸上,都没了一丝完整之处,最开始收力处,开始泛出淤青,或是红肿,身上剩下零碎的几块布条,也皆被染红了。 场面顿时有些惨不忍睹起来,让秦飞雁有些佩服的不是这个同辈少年的硬气,而是他能如此委曲求全的隐忍,有时候一个懂得隐忍的人,往往比锋芒毕露的人,要更来得可怕,就像自己那个哥哥,可笑又可悲。 想到这里,她下的手更重了一分,似乎痛恨的想要揭示什么,又似乎想要打醒这世间的愚昧。 她不知道,在她生出异样情绪的同时,少年心底也在暗自佩服着。 如此频繁的攻势,却没有流露出一丝敌意,杀伐之意,就像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擦肩而过一般,这不是天赋可以代替的,而是有意的练习过,至少证明了,少女为相当多的境况,做足了准备,比如暗杀。 还好这石台,这山巅宽广无比,两人可以肆意的践踩,也可以肆意的追赶,而伤痕再多,模样再凄惨,没有致命之处,也无关紧要。 再算算时间,这半盏茶的功夫,转瞬即逝,沈追已能感觉到光明,从幕布外慢慢渗透了进来。 “咚”又是一拳,打在偏鄂处,一丝微甜,在齿间浮出,不晓下一刻的伤势又会在哪里出现。 烈阳挂在头顶,亮的刺眼,脚下的青石,纹理有些好看,耳边传来莫小鱼有些无力,慌乱的厉喝,鼻尖再次涌来漠北的热风,沈追躲闪的身姿也停了。 他又看清了少女的模样,依旧是那么清冷,那么孤高,那般惊心动魄,接着看到她,眼中重新浮现出厉芒,幽光大放挟着腿风,孤注一掷的袭来。 这是少女自始至终,第一次使用腿招,在外人眼里,颇有些心思落空后,恼羞成怒的味道。 沈追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全身每一处都可以作为杀人的利器,所以面对这一击,依旧无法小觑。 但是,“锃!”没有出鞘声,胜似出鞘声,痴青剑在胡乱挥舞半响后,终于又在主人手里,霎亮而出。 见到天幕临终的最后一击,已被阻拦,秦飞雁果断变招,按下身子再欺进半分,意图在剑锋的三寸之内,取得成效。 沈追不退反进,将阔剑俯身插进青石里,凭借着略微高出一个头的身姿,直接用锁骨挡下她的并指攻势,撞了个满怀,腾出的左手回身便是一掌,秦飞雁也想不到他会如此应对,颇有些地痞无赖之态。 来不及细思,在背后掌风近身时,少女急忙一推,两人转了个方位,然后分立,温玉在怀只在一瞬,缠斗只在一瞬间,两人却好似跳了一支舞,暧昧而凶险的一支舞。 锁骨肯定折了,掌风也肯定打中了,这一番交手结果竟是各自负伤,二人不会相视一笑,但也没有视若仇敌,本性使他们不会如一般人那样。 方才这一拥,只可能是意外。 第五十三章 何必说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这是少女自始至终,第一次使用腿招,在外人眼里,颇有些心思落空后,恼羞成怒的味道。 沈追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全身每一处都可以作为杀人的利器,所以面对这一击,依旧无法小觑。 但是,“锃!”没有出鞘声,胜似出鞘声,痴青剑在胡乱挥舞半响后,终于又在主人手里,霎亮而出。 见到天幕临终的最后一击,已被阻拦,秦飞雁果断变招,按下身子再欺进半分,意图在剑锋的三寸之内,取得成效。 沈追也不退反进,将阔剑俯身插进青石里,直接用锁骨挡下她五指间的抹喉之势,腾出的左手回身便是一掌,秦飞雁想不到比自己高一头的少年会如此应对,颇有些地痞无赖之态。 来不及细想,在背后掌风近身时,少女急忙一推,两人转了个方位,然后分立,温玉在怀只在一瞬,缠斗只在一瞬间,两人却好似跳了一支舞,暧昧而凶险的一支舞。 锁骨肯定是折了,掌风也肯定打中了,这一番交手结果是各自负伤,二人不会相视一笑,但也没有视若仇敌,本性使他们不会如一般人那样。 方才这一拥,只可能是意外。 ...... ...... 一曲终了,秦飞雁清冷的眸子没有变,紧盯着沈追,轻声道:“你的步伐有问题!” 这是少女首次开口,在两人都冷静下来后,回顾方才始终,字句很清晰,意欲很明白。 “你看出来了。”沈追用陈述的语气,讲出问句,自然是明白,秦飞雁对刚才之事已心知肚明,再藏着掖着也无用了。 没错,之所以在方才的胡乱躲闪中,满目疮痍却未伤及要害,是因为沈追的步伐有问题,准确来说,在他选择逃避的那一刻开始,一个名为烛光蝶影,诡异而不可察的身法秘技便用了出来。 看上去杂乱无章,无迹可寻,但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在诱导着对手,在展示破绽的间隙,马上又用可伤部位去顶替,即使五感被封闭,一片黑暗中,也能做到如此有条不紊,如此心理素质,简直叫人叹服。 但不管少女有没有生出这感觉,她从连番追击的开始,便不知不觉踏入了烛光蝶影的影响里,踏入了沈追不动声色的谋算里,所以会在半盏茶的时间内,贴身数百次的出手,却仍未对其造成重创。 不止如此,外身涌泉如柱的血液,往往在流淌一息后就止住了,那些淤青红肿,浮现不到三息间就退却了,就连断裂的骨骼,都在神速修复中。 能做到如此效果的存在,问世间,唯有蛮诀星殿的炼体秘药! 没错,早在避开转身的那一刹那,所有人没看清的空隙间,沈追就悄然饮下了一瓶灵玉液,以此来抵御接下来,可能遭受的种种攻击。 所以,中招之后,在少女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下,看似是侥幸运气好的挺了下来,实际则都是沈追从容自若,应对后的结果。想必秦飞雁在这转身,分离后,就此也明白了过来,才由此开口。 不过关于那身法,沈追用的相当小心,相当隐蔽,甚至有些扭捏不连贯,不止是要瞒过对手的眼睛,更是要瞒过这场间诸多人的眼睛。 因为烛光蝶影,是实实在在,属于光熠星殿的身法秘技! 虽然他知道在这风川国漠北之地,有幸识得光熠星殿秘技之人,极不可能存在。当然刀皇除外,也不怕他瞧了出来,毕竟沈追现在的身份是,那人的弟子。 若是能无所顾忌的使用烛光蝶影,可能远远不会如现在看上去这般狼狈,甚至俨然无惧少女的攻势,却会平添一分今后的危险,这不是沈追想要的。 不管怎样,沈追都是堪堪过了这一关,全身各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灵玉液的效力下,愈合的又奇痒无比,抽回阔剑,左臂轻微的颤栗着,几乎不可察,但还是被秦飞雁敏锐的发觉了。 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神思内敛,颇具城府的同龄人,她忽感到有些厌恶,随即冷嘲道:“你真以为凭借这些小聪明,小手段,便能取胜吗?” 小聪明说的是他预谋躲闪,提前服药之举,小手段指的是那套能影响到她,却良莠不齐的身法。 沈追无法理解秦飞雁的嫌恶情绪,从何得来。总不会是因为方才,一些不得体的举动,和那一刹那过亲密的接触,而生出吧。 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少女跟自己一样,不是在乎凡俗礼节,世人眼光,在厮杀争斗里还有些迂腐顾及的人,眉宇微邹,却又发觉,她似乎真有些隐怒之态。 这是秦飞雁在此间,首度显出较为明显的情绪波动,沈追却愣了半响,也没有作答。 只因他同样是一个冰冷的人,虽然在那个重生的家里,重新灌注了喜怒哀乐,却又因一场悲离,让他再次记起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也找回了曾经冰冻三尺的外壳。 所以沈追只是握直了剑刃,然后微提,以此作答。而秦飞雁似乎也很满意这样的回复,二人针锋相对,本来就没啥好说的,如此用刀剑相谈就好,嘴角神色恢复至初,只是莫名让人感觉,要更加冷冽了。 她体力的力量再次爆发开,星宿境界的星辰之力,几乎迎面可察,强大的威压,如强风一般,把地上仅存的几片落叶,都荡飞了好远,苒苒黑发也在其耳畔,随意摆动着,像暴雨前夕的柳枝,又似东海里的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壮观无比。 沈追知道她终于要认真了,在此以前的过招,都可以看做是小打小闹,甚至是互相试探,方才一幕,也算不上什么底牌,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手段罢了。 深呼一口气,摆正剑姿,身前微倾,做出一个哪怕洪水猛兽来袭,也凌然无惧的势态。 但秦飞雁此刻的气息,似乎比洪水猛兽还要来的恐怖,琉璃神光色泽变的深沉近黑,在其手心化作了一柄弓! “这下有好戏看了。”年轻少城主,在一边全神注视着,嘴角勾起,由心底念出这几个字。 第五十四章 惊天一箭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韩钺绒并不了解,此间秦飞雁的一应能力和传承技法,却十分清楚,惹恼这位神女的下场是如何。 为此屏气凝神的观摩过来,但仍留有一分注意力,放在身旁的中年人身上,好似要在其神态里暗察出什么。 而胡渣白茬,模样粗犷,实力莫测的中年人,见此却毫无色变,他有充分理由信任自己的侄女,也不会插手族内神女的任何决策,哪怕这个行动是有些不妥的。 要突破自身力量之极限,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比如莫小鱼的乾蓝六变,事后会力竭,严重点可能连站都站不起来,就像现在。所以方才看到沈追不停处于险象迭生中,却因为气虚力乏,无法直接上前帮助,只能大喊提醒。 那三个家族的小辈,用出逾越本身力量的招数,更是遭到反噬重伤,可能连修行根基都会损伤。 沈追不知眼前少女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也没有余地继续思量了,因为此刻秦飞雁的势太甚了,强大到几乎要压垮他! 弓出现的时候,另一只手里的箭也出现了,墨黑琉璃神光,所成之物,不再像是幻化姿态,而是宛如实物般凝萃,寒意直逼近来。 搭弓,拉弦,至满月,一气呵成。 一切都在瞬息间完成。 一箭待发,气势,威势,皆在顶峰,就像这苦陀山巅,一览无余,视野之内,再无可之比肩的高峰。 风兮涟漪,青丝飘荡,少女开弓的飒爽英姿,一时无人能出其左右,宛若仙界神女下凡,完美无缺的脸颊上,只剩下一片瞩目。 这一箭的气机,彻底锁定在了沈追身上,让其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仿佛有种山顶巨石即将砸来的无力感,如同处在天威之中,预感下一刻闪电就要把自己劈的四分五裂的心悸感,沈追全身每一个毛口都在收缩,冷汗都流不出来了。 若不是强大的意志力在控制着,恐怕身体早已服软,沈追不敢相信,秦飞雁还有如此恐怖威势的一技,也明白过来,擅长近身战的她,为何会与自己拉开距离,原来是要造就这一幕。 沈追盯着少女的冷眸,和她手上,琉璃神光所铸就的弓和箭,知道哪怕是那三个提刀少年,合力也挡不住,莫小鱼若没有灵刀,也挡不住,自己亦是如此。 所以少年在心底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决定,那便是: 只能躲,决不能挡! 这种头皮发麻,针芒在背的感觉,若非亲临其境,必不可体会。秦飞雁是造就者,自然明白沈追的感觉,也清楚他此刻生出的想法。 但她眼神里,显现出来的强大和自信,仿佛在说,这一箭,就算你想躲,也躲不掉! 场外有人手心捏出了汗,尤甚者被刺的下意识激起了自己的星辰之力,三大家族的老一辈,眼里都流转出了叹惋之情,不知是在可惜此间少女不是自家子弟,还是可惜一个少年天才,即将要在这石台上变为一具尸骨。 蓄势只在一息间,也是这一息间,气机就锁住了沈追,然后少女朱唇微启,念出二字,于此松开了并指。 “壹箭!” 少女眼中的寒光,几乎要吞噬他,余光里的人们,惊惧之情尽收眼底,层层阴霾,却终究不及那袭来一箭! 弦动,箭末,消失在空气里,漆黑的箭矢,暴裂无声! 众人眼里又浮起了怜悯,这一箭太快,只剩下一点寒芒,一闪而逝的寒芒,快到他们甚至都反应不过来,只能预感少年被那骇人天威的一箭轰杀! 一蹴而就的箭矢,宛若索命的死神,在沈追眼中无限放大,他的心脏在剧颤,手脚却仿佛被冰冻住了。 漆黑闪光,在众人眼里,径直无碍,轻松穿透了少年的身体,还来不及看清什么。 “嘭!”暴裂无声,马上又变作了通天巨响,在这山巅,震耳发聩,遥遥传出极远,惊飞一片鸿影。 沈追原处脚下的石台,彻底碎裂成了烟尘碎末,宛若炸开的鱼塘,只剩下一片狼藉。 即使不是亲临感受,在场多数人仍感到胆战心惊,后怕不已,如此威势,任负剑少年神通广大,想必也再无活路,然而场上少女看着烟尘处,眉头依旧紧皱,好似事情还未落幕。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这一句来自邵家前辈的感叹,不知是对这一箭之威,还是指什么。 在这一箭初,刀皇眼睛微眯,没有太瞩目的变化,却也下意识的手指按紧了一分,似乎准备随手出手。现在却轻松放了下来,一抹微笑在嘴角勾起,仿佛在自嘲着什么。 烟尘散去,在众人惊窒的目光中,少年屹立不倒身姿重新展现在这山巅,只见他残躯不堪的躯体,又添新伤,浅紫色的右臂上,又一道深可见骨的利口。 但他还是躲了过去! 中年人霍然起身,满脸皆是不可思议之状,在这场间,旷然山巅,唯有他一人心知,秦飞雁的琉璃神箭,究竟有多恐怖。但他马上又坐了下来,不顾身旁韩钺绒的惊疑目光,死死盯着场上的沈追,似乎要看出什么花来。 沈追小看了秦飞雁,这天威一击,远远超脱了他们这个境界所能操纵的力量,而秦飞雁又何尝不是小瞧了沈追,所有人都小瞧了这个负剑少年,小瞧了他那诡异莫测,无法言量的身法。 烛光蝶影! 箭矢没入的,是那一刻,沈追在原地留下的残影,马上又被碎裂的青石,漫天的尘沙,搅扰的消失不见,所以会呈现出如此怵目惊心的一幕。 全力施展开的烛光蝶影,虽只在那一刹那,但还是被眼力高深之人捕捉到了,沈追自然是注意到了突兀起身显出惊态的中年人,心底一沉,纠结着这人究竟看出了多少。 沈追只是一个背景清白,苦求师门的炼体散修士,也许有天才之处,但不可能拥有比肩七大星殿,琉璃神宗的技法在身,如若是然,那这场试炼之局,自己就成了最大变数的暗子。 接着就会被各方势力注意到,然后是数之不尽的调查,试探,和危险,即将袭来。 沈追很清楚这一点,特别是在了解到这场大会的内幕后,所以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使用烛光蝶影,以免露出破绽。 然而下一秒,他马上打断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脸色沉闷了下来,右臂的伤口也开始显而易见的疼痛起来。 因为,眼前少女的手心里,又凝练出了一支箭,熟练而稳健的搭弓,拉弦。 她竟还能射出第二箭! 秦飞雁凝视着烟尘中,缓缓浮现的沈追,没有二话,她心底似早已冥冥中清楚,这个少年绝不会这般轻易死去,不然又何至于让自己用出最强手段。 但,从壹到柒,似这等惊天一箭,她还有七箭! 第五十五章 惊天一箭{2}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七箭,是她所使力量的极限,但秦飞雁有信心在这七箭内,彻底灭杀掉眼前这个有些难缠的对手。 所以她再次抬弓,身姿依旧白玉无瑕,那样挺拔自信,宛如睥睨天下的女将,又似天界下凡的神女。 沈追看着英姿勃发,近在咫尺,又远似天边的少女,心底出现一抹苦涩,他想不到此行,会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甚至是可以威胁到他生死的对手,这是以往好些年不曾遇到过的事情了。 所有人也都想不到,少年心底对此战果还不满意,他的对手是远超他两个大境界的天才,拥有着这世上不输七大星殿的传承,能翻手打败漠刀三家杰出后辈联手之人。已经带来了太多意外和惊喜,或许此刻的他,认输才是再好不过。 但,他有绝不能退的理由,哪怕冒着被狙杀的危险,也要迎难而上,所以心底会不满,会苦涩。 眼前的她,想必亦是如此,既然都不能退,那便只有彻底分成胜负,甚至是生死! 沈追杵在原地不敢动弹,更不敢做出任何欺近的动作,因为墨黑的箭矢,已牢牢锁住了他,这种被无穷杀机死死盯上的感觉,犹如泰山压顶,让他喘息艰难,只得拿出十二分的注意力,来预行躲避。 箭动了! 而在箭发之前,沈追便动了! 他注意的并非箭矢,而是少女的手心,在她撒手的一瞬间,烛光蝶影全力用出,于此留下了一道残影。 秦飞雁一声冷笑,自是猜到了,但接下来呢?她动作如影,手腕连翻,快到众人视之不见,第三只箭便又凝实出现了! “贰箭!”“叁箭!”“肆箭!” 都说光阴似箭,然而少女手中的箭矢,看上去已超脱了光阴,三箭连发,快如一箭,在贰箭尚未着落之前,便齐射而去。 沈追脸色再随之一变,三箭之首转瞬即至,与此前一样穿透了少年的胸襟,然后人影散去,化为了云烟,但后面这两箭呢? 后面这快如一致的两箭又如何?秦飞雁死死盯着少年腾挪的身影。 “砰!砰!砰!”似三声,又似一声的连续炸响,青石台上,又出现了三个大坑,碎裂砖砾散落的不尽其数。 想必开场前,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两人的战斗会有这般大的动静,这山巅石台,竟会被折腾成这番模样。 琉璃神箭的威势已无需多说,烛光蝶影又能帮沈追全数躲去吗?在众人紧张兮兮的目光下,沈追的身形飘忽停滞,然后显露出来。 只见少年吐着血丝,身上再添一伤,想必这三箭躲得并不轻松,且在这惊心动魄的威势下,已震荡了肺腑。 但多数人心底,还是为他鼓起了掌来,这三箭一体,不是那么好躲的,特别是在沈追已经被最初一箭伤到的情况下。 天知道,刚才的生死之间,沈追交付了多少的气力。他确实伤及了肺腑,但更重要的是,这三箭袭来,其中的势已深深扎进了心脉。 琉璃之箭确实够霸道,竟连烛光蝶影,都不能完全躲去,不过这也与现在沈追的境界有关。 沈追立在原地,剧烈喘息着,冷汗在额头直冒,腿部跟经在不住的打颤,抽搐着。眼神却依旧冷静,异端冷静的看着眼前的秦飞雁,全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堪。 黑褶裘衣的骄矜少女,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意气风发,连着三箭发出,就算是她,也不禁手腕颤幅,脸色微白,不过同样在极力掩饰着。 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的强大,也看出了对方的弱小,却偏偏自持着互不开口,默默相视着,静待下文。 自然还是秦飞雁打破了这短短一瞬的宁静,抬手再度凝结出墨黑箭矢,酸痛而坚硬的开弓,对准了沈追,此刻她还有三箭未出! 沈追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倒在此地,他不知秦飞雁还有几箭,其明显还甚有余力,自己却已是重伤之躯,积存的星辰之力也几近要消失殆尽。 其实战斗到了此刻,不可谓不惨烈,特别是少年身上的模样,宛如万人堆里站出来的死尸,遭受了千刀万剐的死尸。 现在拼的不过是最后一丝气力罢了,秦飞雁的每一箭都损耗甚大,沈追的幻妙身法,同样是靠星辰之力触动的,而不是靠肉体之力,所以剩下三箭,便是最后定生死的三箭! “他也是刀皇选择的人吗?”中年男人看着场上,沉眉轻声说道。 韩钺绒不用回顾望去,也不用细问,外表狂放,实则心思细腻的他,自是明白身旁之人是何意,往后招了招手,在一个下属耳边交代了什么。 “查就要查清楚。”粗犷男人不声不响的继续说道。 少城主眼中精光微冒,同样有些忌惮于这少年的实力,合声回道:“您尽管放心。” ...... ...... 琉璃本是深紫,现在却幽暗近黑,在其手上,成了凝实之物,肆意的张牙舞爪,随时准备吞没猎物,就连少女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好似兴奋的潮红,这一箭她已蓄势太久了! 第五箭,在秦飞雁手上架好,却迟迟未发,沈追也不好轻易擅动,两人静立着,对视着,不曾移动半分。 一滴汗渍,由各自额头淌下。 风未动,箭未动,痴青剑莫名传来一声剑鸣,沈追下意识认为是自己感知错了。但那一鸣剑意分明是害怕的意味,遇到殷其轩时没有出现,对决范进时没有出现,四箭来时也不曾出现,现在却出现了。 风动,箭也动了! 准确来说,是箭带着风动了,在少女脸上不正常的晕红升到极限时,她放手了,墨黑箭矢上仿佛出现了箭羽,每一片都栩栩如生! “伍箭!” 沈追瞳孔微缩,心脏猛地震了一下,这一箭与先前四只皆不同,不温不火,徐徐而来,感觉不到任何威慑力,但就是让他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力量,这一箭带上了天地之威! 难怪,难怪她要蓄势良久,沈追此刻明白了过来,手心已是一片冰凉。 “泯灭吧!”这一箭附着她强大无比的自信,紧接着轻声吐出这几个字。 第五十六章 惊天一箭{3}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万物有灵,世间花草生灵,哪怕是脚下一块石头,都沐浴在这片星辰之下,缓慢而漫长的吸收着特殊的力量,更好的扮演自己的角色。 人类不同,在车轮的慢慢历程中,人在吸收着星辰之力的同时,也懂得了利用这份力量。 吞吐星月,修以己身,是为星武入道,后之习得基础功法招诀,当有善使之用。越过下中上三境,在体内凝聚星晶,是为突破星武,踏入星宿之境,意为星辰归宿之地,放得真正传承。 而星宿之上,是为星魂之境,也就是当年沈追正式踏入隐殿,行于大陆各地处理事务,历练的阶段。最大的特征便是,能够影响到周遭的一切事物,能够借万物之力来协助自己。 这第五箭,分明就是星魂之境的气息,尽管它表现的不是那么明显,却已经携上了天地万物的力量! 沈追根本不是越了两境战斗,而是在越三境战斗! 此间少女,带来的惊喜已经够多了,却直至现在众人才明白过来,先前的一切都不算什么。他们不禁脸色苍白起来,仿佛看见了何等神迹天物一般,莫语山庄的验查不会出错,诸多在场修者的眼光也不会出错,那少女确实是十五岁的根骨,却已经摸到了星魂之境。 一个十五岁的星魂境,简直闻所未闻,想也不必想,若传出去定会惊动大陆间每一处角落。 如果只言片语略显单薄的话,遥想当年大陆之上,七大星殿里最为年轻天赋出众的林追,达及星魂境,也是在十八岁,两者之间横置了足有三载! 尽管她看起来,还只是触及到了门槛,但想必已是临门一脚,就如半步星宿的蓝衣少年,莫小鱼一般无二,却又是天差地别。 一部分人也就此明白过来,先前相隔甚远,却仍能在其身上感受颤栗畏寒感,原来竟是那少女与自己这等年长一辈的人,实力已相差无几,已能实实在在威胁到自己。 刀皇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厉茬,这是他都未曾做到的,远超了世间常识,已是不能用天才来形容,随即他捏紧半分手心,没人知道,一个狠绝而厉然的想法由此而生。 中年人平静的外表下,内心是欣慰快意的,特别是在注意到这些被请来观礼之人的神情后。他心中坚信着,琉璃神宗在自己这侄女手上,必能薪火尽传,顺利延续下去,但他没有注意到刀皇那阴郁而不显山水的杀意! ................................................................................................................ 对此一箭,沈追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却不管怎样的惊涛骇浪,他都得面对这一箭,这徐徐而来又飞驰临面的惊天一箭! 天地的胁迫,会让人感觉自己相当渺小,特别是在你没有同等对抗能力的情况下,烛光蝶影,这来自光熠星殿的神技,在双方巨大的境界差距下,却是不能完全施展开了,电光火石之间,沈追只来得及举起手中之剑... 沈追没有泯灭在这一箭之下,相反很坚决而意外的活了下来,只是随着那一声穿云裂石般的震响,墨黑箭矢打击在剑身之上,他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掀飞了极远,然后在青石台上又砸出一声筋骨着地的闷响。 痴青剑一片乱颤着,止不住的发出哀鸣,少年的左膀小臂,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应该是折了,只是硬生生捏着,然后在秦飞雁惊喜而又失望的眼神里,撑剑而起。 起身的瞬间,一大口殷红,随之在少年嘴角喷出,止不住的洒在地上,染成了青红交接的纱布翡玉,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在此一击下,他受伤极重,而不是像先前,一口血是瞒过对手的幌子。 不愧是蓄势良久的一箭,不愧是触及星魂境界的一箭,其中摧枯拉朽之势,远非他此时能够应对的,若非不是今早有了手中这神兵利器,恐已然身首异处,再无生还可能。 沈追如是想到,修行不是参悟真理,不是想通什么道理,就可以一夜成佛成神,修行是实实在在的积累,是吸收放大自身星辰之力的一个过程,所以当少女体内凝聚了星晶,并形成了质变,甚至到了能够影响天地万物的程度时,就远不是他这个连星武下境都未迈入之人能够相抗衡的了。 所以此刻的他,体内筋骨尽裂,五脏六脾在极强的冲击下,崩坏出着暗血,一箭掀飞过,本就潦乱的发间,散落几根后,像是堆砌的枯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皮肉是完好的,不再像是死尸,而是宛如地狱恶鬼! 即便凄惨如此,遭受着非人般的痛楚,全靠意志撑剑而起身的沈追,仍未露出狰狞恐怖的神色,甚至看不到一点不甘怨愤之情,如果有,那就不是他了,只是一脸的平静,一如最初的平静,仿佛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一样。 这幅模样,让多数人都看的心惊肉跳,有些于心不忍,就连刀皇也皱起了眉头,似乎感觉这场面有些太过不堪了些。 但秦飞雁很欣赏眼前这个人还能站起来,很佩服他还能站起来,也很失望他还能站起来,最后很是厌恶他还能站起来,就像是厌恶一个明知打不过,却偏要赴死的白痴一样。 所以她再次抬起了弓,手上仍是一只黑箭,仍是一只临渊死亡的箭矢,同样裹挟着天地之威,对准了眼前的少年。 淬炼有成的肉体之力,帮他抗下了一箭,但这即将到来的第二箭呢? 若是一般人,早应该在第一箭下就粉身碎骨了,所以一旁注视至此的蓝衣少年,终于忍不住,大声喝道:“沈追!青山绿水长流,不要死磕了!” 胸中无限慷与慨,转身欲语泪沾衣。莫小鱼是想他赢的,但更想这个几面相逢,外表冷漠内心温热的朋友活下来,是的,少年已经把沈追当做了朋友,所以会有这慷慨一词。 但每个人都有到此的理由,不是为了争强好胜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不是为了一鸣惊人之誉,尽管沈追没有告诉过莫小鱼他来此的目的。 在严酷烤炙的赤炎沙地里,尚且不退,又何惧现在?况且在他眼里,眼前这个少女,没那么恐怖,至少...比那个大蝎子漂亮多了。 所以,枉小鱼在一旁痛呼不止,沈追耸落的眼皮,动也未动,只是平静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第五十七章 残躯何志,死意何存?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故事的开始,总是那般艰难,就像刚刚展翅的雏鹰,可能在一阵烈风下,就会跌落万丈深渊,可若是挺过,接着便是翱翔万里。 满身重创,让沈追重新变成了,那个绝情绝性,倔狠之人,对这个世界的劝告充耳不闻,只顾向着自己的目标砥砺前行。 或许这就是最真实的他,然而这种表现,落在秦飞雁眼里,无疑是很**的,所以她产生了厌恶,然后毫不留情,毫不停歇的挽弓拉弦。 一箭在手,她再次如天神一般,无由风起,带着她冰冷的目光,和耳畔阵阵涟漪,蓄势,然后松手! “陆箭!” 刚才第五箭,已经至少年筋骨震裂,肺腑受创,内伤严重,现在又是同样一箭袭来,又当如何? 无处可避的箭矢,携着天地之威,无限逼近,沈追强硬的挥动手腕,用尚还能使的大臂,带动小臂,然后举起阔剑,再缩成一团球,把冲击力延伸到分散到地面上,分散到身体每一个坚硬的点。 这样存着天地之威的黑箭,秦飞雁只有这两箭,第二箭射出,弓弦颤抖了几下,连着她也剧烈喘息了起来,显然受损极大,但她全神贯注的眼神,仍只望向前方,她坚信着,这第二箭,一定能轰杀他! 又是熟悉而剧烈的炸响,然而紧随其后,一道异样清脆的声音传出。“彭!” 少年手上,那琥珀白皙的厚实阔剑,应声断了... 黑矢,穿透了少年的身体,在其身后的青石上,砸出些许碎块尘埃,然后化作星光消散在了空中。 痴青剑,终于是不堪重负,在悲鸣中从中崩断,少年也终是支撑不下去,在血流如注中,应声倒地。 “沈追!”莫小鱼一声悲呼,悯声震响。 秦飞雁长舒一口气,心神松弛了下来,复杂的眼神重归淡漠,不留一丝惋惜或是歉疚,在她眼里,一个人若是死了,就再不值得任何倾注,所有他生前的一切,就都变成了笑柄,哪怕他再如何了不起,再如何深入人心,只要死了,就没了,什么都没了。 都是昙花一现罢了。 莫小鱼认为沈追是因为自己,才横插了这一杠子,代替自己对上了那黑发少女,从而代替了自己的消亡,这让他的感到内疚寒心,悲呼中满是酸痛之意。 善良如莫小鱼,不会想到,这一幕是早就注定的,沈追与秦飞雁的对决,在这山巅石台之上,早已避无可避。 涣散的瞳孔,预示着少年即将倒地不起,微弱的呼吸,是心脉衰竭前的征兆,这贯穿一箭,仿佛彻底泯灭了少年所有生机,就连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在离他快速远去。 模糊间,沈追眼前出现了一幅幅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彬州城外的浩荡铁骑...碧落山下的羊肠小道...一群蒙面黑衣的杀手,还有苍山峰首的惶惶金殿,他未曾忘过,也见惯了生死。 后来上天山,踏铸星大会,夺天魂玉,未尝一败,却生死于苍绝崖之下。 然后是那个木质房梁,那个小屋,那张乖巧可爱,又可亲的小脸,是他的妹妹,沈蝶。看着她那懵懂无辜的大眼睛,沈追心底不由一阵抽痛,然后涌起强烈的愤恨之情,充斥了整个脑海。 滔天怒火,点燃了全身上下每一处,也仿佛给了一针强心剂,那微弱蛰伏的心脉,竟再次鼓动起来,愈来愈响! 在一些人细眯的眼眸里,少年倒下的身姿,似有不甘的抽动了一下,秦飞雁松弛下的双手,不自然的顿住了,即将消散的黑弓,也重新凝实,她察觉到眼前那个对手,似乎还在喘息! 一息,两息,三息,沈追开始撑剑,断掉的口,在青石上划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宛若幽冥黄泉里的鬼嚎,就像从地狱爬回阳间的死人,撑着断剑,俯勾着身子,却坚实的站着。 他就这般,在秦飞雁叹惋悲雀,中年人不可置信,莫小鱼呆愕,刀皇一脸满意的神情里又站了起来。 残存的灵玉液药力,在第一时间为他止了血,这一箭,原来落在了沈追的肩胛处,透出一个血洞,却是没伤及要害。 秦飞雁很清楚,自己那一箭,瞄准的是他的心脏,但其诡异的身法,折断的剑刃,还是给他创造了生存的机会,最终偏移了几寸,落在心脏上的肩胛之处。 她心里很清楚,这不是运气使然,不然沈追早已毙命于她的前五箭下,只是其对手的这份顽强,即使令她也感到了一份动容,心颤。 看不到发丝缭乱,少年埋头垂下的神情,只瞧得其在不住的咳血,衣衫褴褛上,是摇摇欲坠的身形,怔怔在远处,似乎没有一丝反击的欲望。 外人不知,秦飞雁拢共只有七箭,现在已射了六箭,还剩下最后一箭,最后一箭是何样的?也是携着天地之威的一箭吗? 她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把状态再调整至巅峰,向着半死不活的沈追,再次举起了弓... 叹惋悲喜是主观情绪,却不能影响她的主观行为,因为还有理智,还有目的在影响着她,沈追有不能退的理由,她也有一万个必杀之的理由。 两个人都没法改变。 所以她果断,魔怔,而理所应当的再次开弓,目光也再次变的坚实而冰冷。 莫小鱼干哑的喉咙已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张着下颚,痴痴傻傻的看着场上这两人,看着这两个明明从未相识,却非要你死我活,以命相拼的两人。 这是最后一箭,承载了秦飞雁最后的希望,她眼眸里甚至浮出了血丝,由此可见这一箭,有多么强大,远远超出了她的负荷。 沈追仍旧未动,视若无睹,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在这一箭的注视下,甚至感受不到少年情绪的一丝波动起伏,就像他身外的一切时间空间都被冻结了。 残躯何至,死意何存? 一箭未发,秦飞雁的手腕已抖动了起来,似有些靶心不稳,她绷直的娇小身姿,也在微微颤栗,直到这一箭已彻底融入了天地之间,匿于了天地之间,没有杀意,没有威慑,就此无影无踪。 “柒箭!” 没人看清箭矢是何时消失的,仿佛它从未在少女手上出现过,也没人看清少女松开的指间,是否留下了墨黑痕迹,琉璃神光化作的弓消失了,箭也消失了。 少年蛰伏不动的身躯,猛地一晃,一个轻微至极的波动,从他肩头一擦而过,再消失不见。 第五十八章 布衣单剑朝天子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ps:这章自我感觉有那味了,请容许我在此,致敬一下范闲。尽管她不是天子,却胜似天子。} 第七箭出,少女脱力之中,不禁腿脚一软,差点瘫坐到地上,却见这一箭,被沈追轻而易举躲了过去! 在蓝衣少年还不明所以之时,半死不活耸落着脑袋的沈追,沙哑的嗓子里带着血丝,忽然传出一声厉喝,紧接着他千疮百孔的身姿动了起来! 迅如影,快如风,仿佛他的残躯就此活了过来似的,莫小鱼敢打赌,这是他在这苦陀山巅,最快的一次动作! 沉睡的猛虎苏醒了,或者说,受伤的野兽,终于在猎人手里,觅得了反击的机会。 沈追一直在等这个机会,苦苦支持,倔强着不肯倒下,等到剑折了,等到命若悬丝。 终于...终于等到眼前的她脱力,等到她手中之弓消散,等到了这一眨眼间的破绽! 沈追脚下不知酝酿了多久的,在这一刻全力迸发开,身躯前倾,断剑的熊熊怒火,由左手负在身后,眼里只剩下一点寒芒,气势极其骇人。 厉吼,动身,在那一侧肩的瞬间,沈追留下一片残影,瞬息间就跨过了百步,烛光蝶影施展到了极致,在少女眼眸里,无限放大! 欺身仅在一息之间,见势就要吞没她,沈追眼里却冷不丁,察觉到了少女挂在嘴角的一抹冷笑! 这一箭本不应该空,这是她的最后一箭,最后赌上胜负的一箭,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消散了呢?沈追猛然注意到了,这细思极恐的情况。 警惧在心头,果不其然,背后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寒意,正在追他,比他更快,不,是已近在咫尺了! 秦飞雁的冷笑没有错,她将这第七箭,命为命运之箭,意为无法逃脱,命运逃脱不了,这一箭同样不能! 擦着沈追肩头而过的箭矢,没有消散在肉眼看不到的远方,而是转过一道弯,又激射了过来,此时就在少年的背后! 沈追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那份寒意虽弱,却冷到了极致,仿佛碰触即会化作破碎的冰碴,最关键的是,待他发觉时,已经太晚了,箭矢的头端离他的身躯已不到两寸了! 身在局中不知局,知时已是局外人,强烈的渴求,停留在生死一线的压力,让他疏忽了莫小鱼一眼都能看明白的细节,若这是一盘棋,他已然落入了敌手的陷阱中。 就在这时,沈追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乃至舍生忘死的举措,他放弃了最后躲避致命处的机会,眼神大亮,厉吼一声,脚下再次提速,一往无前! 他要与她同归于尽!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沈追对身后飞来的箭矢,置若罔闻,直扑眼前那少女,好似殉难伴侣前的最后一拥,决绝而狠厉。 若是落入了陷阱,那便以子换子,以将对将,做出舍弃一切的姿态,来拼杀,杀到对手胆怯,杀到对手胆寒。 以命搏命,则敌必怯矣! 说道易,做起难,再不怕死的人,在死亡来临时,已然会感的恐惧,更何况是那些小心翼翼不敢死,不愿死的人,没人能想到,这一刻的沈追,付出了多大的魄力。 这又何是,胆色二字,与舍身求存,便能述说的。 秦飞雁瞳孔微缩,似乎没想到少年会如此决绝,竟是不顾生死,也要打败自己,这必中一箭,现在却给自己带来了麻烦。 可这不是真正的箭矢,而是星辰之力化作的幻箭,还是由自己体内琉璃神光所化,就算激射到自己体内,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大伤害啊... 不对! 这一箭,刺来,是先穿透他的身躯,在其体内停留的短暂一刻,一定会沾染上他的星辰之力,就是这么短短一瞬,就变成了对自己同样致命的箭矢,秦飞雁相信沈追完全能够做到。 思虑仅在短短一瞬,眨眼间,无声箭矢已贴进了沈追的后背,就在这时,少女同样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举措,她右手一捏,散去了那必杀一箭! 她不得不在这一箭穿进沈追的身体前,将其真正散去,也偏偏是这最后一箭,她能掌控,随后便仿佛在少年浩明的眸子,看到了一丝皎洁意味。 他猜中了自己的顾忌,也赌对了自己的反应,莫名,秦飞雁忽然有些后悔,在最后一刻捏散了箭矢。 “不要命了,真不要命了。”见这一幕,莫小鱼痴痴喃喃道。 少女阻止了同归于尽的下场,却没法阻拦已扑杀到身前的少年,少年手里的断刃,在弯曲的小臂下,呈出诡异而狠厉的姿态,向着秦飞雁的咽喉抹去。 七箭谢幕,是她最虚弱的一刻,迅捷如影,转眼贴身,使她避无可避! 可终究还是有着近三个境界之隔,秦飞雁的争斗经验同样不弱,在最后的极限处,猛地弯腰后曲,只见寒光从她的鼻尖掠过,泛起一阵心惊。 杀招落空,沈追似乎早有预料,全身气力马上又集中到了左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撞而去。 “咚!”一声沉闷,又微不可及的声响,在两人的接触面传出。 沈追的肩落在了秦飞雁的胸腔处,两人分开,黑褶裘衣之下的俏世佳人,急退三步,一口血丝喷吐了出来,殷红挂在嘴角,淌过红唇,颇有些危险魅惑,楚楚可怜之感。 她终于被他伤到了,且是在此契机下,一举重伤,修行者境界再高,肉体是一样脆弱的。除了如沈追这类的炼体士,也恰恰因为他是炼体士,所以可以仅凭肉体之力,一击重伤于她。 场外之人,皆为之哗然,这一幕太过难以想象,他们从未看好负剑少年,不是因为他不够强,而是因为他的对手,表现的实在太高不可攀了,天才到了妖孽的程度。 而现在,他们却要改变这个想法了,原来她也会受伤,原来她也会吐血,她就要从遥不可及的神坛上跌落下来了,就在那个毅力远超天赋的少年手上。 孤剑单身朝天子,身殇萧寒逆乾坤。秦飞雁看着眼前这个残躯少年,感受了前所未有的屈辱,肺火在熊熊燃烧,却表现的依旧冰冷,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对周遭怪异的眼光,视若无睹。 但沈追知道她正在怒不可遏的边缘,他可以从那冷冽刺骨的眼神里,清晰的察觉到,这一撞也许不止撞碎了她的骄矜,还撞乱了她的心神。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人在心底腾起了阴火,观战的神秘中年人,泛着冷漠异常的光,看着沈追,仿佛看待一个死人。 就连在一旁的韩钺绒,都感受到了这股怒意,不由皱起了眉头,却不料,在这时,刀皇投来了一个目光,相视微微一笑。 第五十九章 谁乱了谁的心弦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场上的战斗还未结束,但并不意味会继续漫长下去,沈追抱着一鼓作气的姿态,又岂会留给秦飞雁喘息的机会。 残躯残剑,爆发出的光彩,竟是这般照人,如一道光束,紧追不舍的打向在这一刻气虚重伤的黑发少女。 少女嘴角的那抹嘲弄,却还是那么明显。 “琉璃神华!” 四字轻声吐出,一边的中年男人,骤然变色,腾身站了起来,急声喝道:“雁儿,万万不可!” 他已顾不得什么隐藏身份,掩藏目的了,在诸多人眼前,撕破了不识的伪装,就算如此,也要阻止秦飞雁。 然而为时已晚,在断刃即将侵袭到她的身躯时,秦飞雁已经飘了起来,众星捧月般的上浮至半空,脚下离地面拉开了近一丈之距。 她的身体里,忽然涌出一颗颗晶体,如先前一般无二的紫色六棱星晶,此时却出现了数百颗!眼花缭乱,布满了她的身周,围绕着她,将她捧向了空中。 是真正的腾空,做到了前世沈追都未曾做到的事情,也是这场间所有人不敢相信的事情,这一幕太过骇人,黑发少女宛如降临凡间的神祇,神圣而瞩目,就连她的眼眸,都变成了星晶般的深紫色,正俯视着芸芸众生。 而传说中,只有星宫以上境界的人,才有腾飞的能力! 很明显,众人都能看出,她是借助了那些紫晶之力,但这一幕仍旧太过震撼,震撼到他们深深印刻在了心底,经年也不曾忘却。 年轻的少城主,不知这一幕代表了什么,但他能轻易感觉到,身旁的粗犷中年人,已到了失控的边缘,不免眉头狠邹开口道:“前辈,莫要扰乱了计划!” 这是一句提醒,中年人已然怒火攻心,也不免想到了方才刀皇那警告意味十分明显的一眼,最重要的是,场上少女并没有听他的劝告,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强迫自己安定了下来,只是眼中依旧阴寒无比。 刀皇见此,也是狠狠吃了一惊,心里不觉猜到了什么,把那刚升起,隐藏至深的杀意,又悄悄遣散了,杀一个天才,跟杀一个宗族最后的希望,是不同而喻的,他不可不想经受一个举世家族的无穷报复,特别是在自身门系刚立,尚且根基不稳的情况下。 沈追怔怔看着凌空的少女,看着她从重伤力竭中,转眼又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气息比先前还要悠深,不由在心底苦笑着:“原来这才是你最后的底牌。” 数百颗漂浮的紫晶,不知是用何等方法,容纳进少女的体内,她又怎能承受如此多强横的力量,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紫晶为她提供了源源不绝的星辰之力,让先前这百般战斗成了一场笑话。 她就像神祇一般,看起来不可战胜,不可攀比,然而在沈追看不到的地方,一颗围绕的紫晶已经消碎了,就如同那些失去力量,在他们手上消失的石头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那颗传承至今的巨大陨石,还剩下多少。 沈追更不知道,她付出了怎样恐怖的代价,也不愿去猜,只因她随手一摆,一袭浑厚深凝无比的星辰之力,就冲刷了过来,比先前任何一击都要势不可挡! 没有任何意外,这一击直中他残破不堪的身躯,沈追一下被击飞了极远,远到足以让场外观礼之人,将脑袋偏向另一边。 一大口鲜血,随着他倒飞的痕迹,喷溅而出,在布衣与青石的摩擦声下,划出一条长长的血迹,然后少年在终点,沉闷的仰倒下去,再也一动不动。 至此,沈追的惊人反击落下帷幕,少女也轻轻的落地,然后在手上化出一柄最初的琉璃之剑,一步一步,就踩着那道血迹,向倒地的少年走去。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不敢确信沈追是不是真的殒命了,还是如先前那样,只是隐而不发,所以提着剑缓慢走去,步子落在血渍上,也落在众人心头,一声一声,越来越提心吊胆。 一步一步,愈来愈近,所有人都为那倒地不起的少年捏起了一把汗,只有他自己不觉,仍旧一动不动,仿佛认命了一般,又或是他真的精血流尽而死了。 沈追当然没死,在安稳回到那个家之前,他又怎肯死去,但他仍旧未动,小心翼翼的蛰伏,小心翼翼的屏气凝神。 五丈...三丈...两丈... 一丈!秦飞雁已经走到了双方随时能够触及到的的距离,沈追动了,轻若处子,动若脱兔,一瞬息的响应,诠释的丝毫不差,把最后的蛰伏与酝酿全投入了这一动! 席地而起,扭身转起,却有一丝熟悉之感,沈追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一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底牌! 一个刺啦而激烈的噪音,无由响起,然后一阵雷光,在其左臂上显现了出来,缠绕着,狰狞着。 星雷泯绝! 那一击灭杀荒兽巨蝎的禁术! 沈追将最后全身的余力,灌注在了这一招术里,哪怕再废一条手臂,也在所不惜!这便是他最后的依仗,转身之间,看着秦飞雁黑袭不变的衣衫,断剑承接惊雷,然后一甩而去,凌厉而决绝! 她看起来是不可战胜的,但其嘴角残余的血丝,又证明着她是可以战胜的,少女再不可思议,也是肉身凡体,当胸口腹间被穿出一个大洞,又怎么活下来? 这已不是一波三折了,众人又惊异,兴奋起来了,却在下一刻,陡然变成了错愕,不敢相信。只因,猝不及防之间,显而易见,应该发生的一幕却没有发生。 这惊雷一击...竟是打歪...了。 断剑陷进了少女身后的青石地上,让这一幕变的荒诞,滑稽、可笑,余声却还在轰轰作响,在那龟裂开来的青石里,还在泛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仿若在嘲弄着什么。 怎么会歪呢?这一幕就连沈追都不敢相信,少女此刻只有一柄剑,场外也没人出手,没有能影响到他的东西,就真的只是自己掷偏了而已... 而这又怎么可能,武技精妙到宗师境界的沈追,却犯了小孩子都不会犯的低级错误,将这最后的致命一击丢偏了!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在那转身的刹那,少女身影归入他眼帘之时,他心底荡起了一阵涟漪。 秦飞雁先是悚然一惊,感受那威势足够击杀自己一百次的攻击,从耳边擦了过去,随即平静了下来,然后看着眼前的少年,沉默不语。 在这时,沈追莫名想到了上山时,殷其轩在自己耳边说的一句话,“人都有七情六欲,装成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就能跳出世俗之外吗,可笑。”可笑啊... 沈追凝视着,只觉得她的眼睛,如幽幽夜空里的星辰,璀璨深邃,又像是万丈深渊下的泥沼,黑不见底。 究竟哪个才是真实的她呢? 他忽然回想起了,前世十五六岁的自己,眼里...好似...也是这幅模样。却又不知不觉,在哪里改变了,稍后,他想起来了。 灰心意绝,放下一切,跳崖后,从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床榻上醒来,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了。 ...... 随后沈追闭上了双目,双臂呈不自然的深紫,垂落了下去,显得那般无力而心碎。 最后一击落空,他已心如死灰,心神也不再紧绷,宛若求死放弃挣扎的模样。 然而,少女的剑刃迟迟未袭来,不知过了多久,那清脆动人的声音,才轻轻说道: “你赢了。” 第六十章 摊牌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话音落地无声,全场寂静,所有人脸上都挂着错愕,不可理解的模样,仿佛是听错了,听傻了。 或者是说,他们更倾向于眼前出现了幻觉,两个死斗至现在的人,竟是各自放过了对方,先是落魄的少年,必杀一击投空,后是黑发少女散去幻剑,就此认输。 秦飞雁可没有解释那么多,在扔下这三个字后,便潇洒转身而去,娇小又挺立的身形,在这青石台上,依旧显得璀璨而夺目。 沈追睁开眼,同样怀着不解的眼神,前一刻的她还如此拼命,几近不惜代价的要取自己的性命,却在唾手可得的最后一刻,选着了放弃,这不应该是她表现出来的性子。 少城主韩钺绒经历了惊吓,在那一刻,沈追的术法太快,快到他都反应不及,然后变成了嗤笑,接着...变成了错愕,异常费解于场间少女的态度,最后变成了薄怒,他望向一旁的中年男人,想问其一个解释,却发现胡须白茬的中年人,跟他一样勃然变色,恼怒异常的攒紧了手心,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这一切的变化太快,快到众人思绪都还没跟上来,少女已经离开了少年身边,又走过几步后,她忽然顿了下来,用那宛若天籁之音背对着开口道: “希望没有下一次见面,否则...我还是会杀你。” 本是冰冷的语气,却感觉不到一点寒心彻骨,沈追只是苦笑了一下,然后眼神复杂的看着少女远去,他对她露出了太多无奈的态度,这一次却有一丝宠溺的味道。 原本不认识的两人,也由此结下了“生死之仇”。 秦飞雁没再停留回头看他,倒是莫小鱼兴冲冲的移步过来,不停开心恭喜的喊着,沈追从这难以置信一幕中回过神来,对蓝衣少年挂起一抹微笑,不时眼神又飘向了她的背影,心底喃喃道:“天涯路远,何处无栖?” ...... ...... 她走入了归属的人群里,几名中年人的同行属下,连忙迎接慰问了起来,诚惶诚恐的查探起她的伤势,中年人冷冷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太任性了!” 秦飞雁微微色变,沉默良久后,才回道:“仅此一次了。” 中年人有些失望的摆了摆手,说道:“下去疗伤吧。” 无论是她用出最后一招琉璃神华,还是在付出这般巨大代价后,临终的放手,都是中年人不能接受的,他失望于承载一族希望的神女面对敌人还是会心软,还是如此幼稚。 但中年人忘了,除了圣人,没有谁能做到绝对的理性,人都是容易被感情左右的。况且女子,更甚如此,哪怕外表再孤高,也会触景生情,也会感伤眷恋,最终乱了心弦。 就像白眉少宗主说的那句话,没有谁能逃脱七情六欲,悲欢喜怒,哪怕隐藏在心底,也是会有的,神女也不是圣人,达不到太上无情那个境界。 一曲终了,这曲折不断的试炼大会,终于在一片不可名状的眼神,与掌声中落下帷幕,日头尚还挂在众人正头顶,没有西沉之势,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留在台上的两个少年,更像是经历了一场三天三夜的战斗,奄奄一息,萎靡至极。 刀皇对这个结果似乎很满意,起身招呼喊道:“好了,小鱼,你们一起过来吧。” 最后的赢家胜出,自然是到了拜认归宗的阶段,刀皇却并没有理睬沈追,更是忽视了作为第二的秦飞雁,直接唤起了小鱼的名字,还颇有些亲切之感。 很明显,这堂而皇之的一幕,让所有人都能明白,刀皇是认识那蓝衣少年的,且很熟悉。 然而,这明明是令人大吃一惊的事情,只有少数人略显惊讶,绝大多数人,比如那三大家族来人,皆是不以为意,早知内情的模样。 瞧见这一幕,沈追哑然失笑了一下,暗想自己果然猜的没错,这大张旗鼓,浩浩荡荡的试炼大会,就是一场戏,这些各方势力来人,就是逢场作戏的人,还有自己与秦飞雁,这些上山比拼的少年,都沦为了这场戏的配角,只为烘托出莫小鱼这个主角而存在。 这场大会,是刀皇给莫小鱼的历练,更明白说,就是为了堂而皇之的收他入门,而举办的一场盛会。刀皇早就选定了弟子,这场上其余人注定沦为陪衬,若不是出现了沈追与秦飞雁两个异类,这场势必定造就的很完美。 先前那邵家的偏瘦少年,心不在焉的喂招,就足以说明一切,只是众人都以为其是受了黑发少女的影响,但若秦飞雁没有那么强的实力,这三人一定也会毫不犹豫联手,排除掉所有对莫小鱼有威胁的人,就像在山间对殷其轩的伏杀一般,最后再“不堪”艰险而华丽的输给莫小鱼,一切功成。 然而秦飞雁这个异类是注定的,因为她是城主府方面派来敲碎刀皇盘算与面子的人,当一个举世天才,击败了所有竞赛者,最后却不屑于入你门下之时,这世间诸人,又该如何看待这个,正准备开宗立派的莫语山庄呢? 这一步棋极好,又是顺势而行的阳谋,任刀皇再强势,也要落得名声扫地的下场,所以当场上又出现了沈追这个异数,横掺了一手,最后让秦飞雁认输时,年轻的少城主,会显得那般气急败坏。 只是可惜了,那些兴致踊跃,单纯无知,包括范进在内的少年,一路虎山行,经历了各种艰难,生死争斗,却只是捧了场戏罢了。 莫小鱼闻得声音,脸上一喜,仿佛力竭之躯重新灌注了力量,再不及掩饰什么,欢愉快步小跑过石台,来到刀皇身前,拜了下去。 “见过舅舅。” 刀皇沟壑深沉,不怒自威的脸上,浮出一抹笑容,宠溺的摸了摸莫小鱼的脑勺,说道:“该改口了,以后叫师尊。” “是,师尊。”莫小鱼很是兴奋满足的应道。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场间所有人听见,没有一丝遮掩,光明正大的理所当然,看来刀皇是想要告诉某些心怀不轨的人,既然你们都放弃了遮遮掩掩,我何必又要避讳什么。 这场大会是我的,这苦陀山也是我的,那便只能听我的,我挑选之人,谁也无权过问。这随意展露,又强横的霸道之意,直上山巅云霄,瞬间冲散了一些怪异的目光。 而沈追听到这番对话,猛然想到,这一老一少都姓莫... 第六十一章 一老一少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舅舅!?” 满座俱静,看着中年人与少年人的亲近互动,有些人暗自咋舌,有人更是如吃了苍蝇般难受,既然有这一层关系又何必弄这一出,还假装不知,想骂出口,又碍于喂苍蝇的人是刀皇,于是不得不生生吞了进去。 此刻连那些局外之人,零星的散客们都看明白了,这场沸沸扬扬的莫语山庄试炼大会,自始至终藏着预谋好的情结。 再细细看来,这两人的眉眼也近乎相似,至于舅舅和外甥为何是一个姓,也不难解释,在一个女方强势的家族里,随母姓也是常有的。 沈追看着蓝衣少年那灿烂的笑容,不由想到了很多事情,为什么第一次相遇,就知道他背景底蕴不简单,却看不到一个随从,一个护身长老在其身边,为什么在街上被实力远超自己的人找茬,却一脸的不慌乱不在意,为什么会无理由的崇拜刀皇,小小年纪却能了解刀皇的生平,为什么会莫名自信的说,这座城里,自己不会出任何事。 一切的一切,只因刀皇就是他的亲舅父!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引起一个少年狂热无比的崇敬与向往,由此,所有一切都能解释通了,刀皇也早已为莫小鱼铺垫了成功之路,还给了他无比强大的依仗,便是那把斩断一切的灵刀。 可能有事后知道真相的少年,会高呼这不公平,但沈追知道,这世事本就没啥公平可言,无论是灵刀,还是出生,所以他毫无情绪的波动,只是静静看着。 韩钺绒依旧表现的咬牙切齿,恼怒万分,尽管他内心亦是如此,中年人的眼神有些阴郁和不屑,看着那奸猾的一老一少,最后看向了沈追,他觉得刀皇着落的这一步棋,才是最狠最无耻的。 不等沈追近身走来,刀皇便摆了摆手,跟身侧的“严叔”递去一个眼神,意欲要宣布这场大会的结束,然而,莫语山庄的大管家刚走至正前,还未开口,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响亮的传来。 “慢着!莫小鱼不会跟你走!” ...... ...... 众人脸色闻之一变,是谁敢如此嚣张,有底气的跟刀皇说话,回顾望去,只见一行青衣提剑之人,从身后一侧,飞踏而来,踩着树枝梢头,如林山飞鸟,如苍云崖风,不时便落了地,与那道声线一起。 队伍之前,是一男一女,神莹内敛,气息微妙不可察,一丝一毫中,又似惊涛骇浪般恐怖,明显是超越了星魂以上的境界! 其余人面容都显得极为年轻,就是与沈追莫小鱼等人较之,也大不了几岁,毕恭毕敬站在那二人的身后,不言也不语。 沈追疑惑的望去,发现诸人大骇的目光,此刻更显惶恐,反应过来后,纷纷上前慰问打着照面,腰身俯的极低,要多谦卑有多谦卑,而那三个家族的前辈老人,竟然也在第一时间,离开了久坐的太师椅,带领着身后家族后辈,上前觐见,持出了近乎下属之礼! 这一行人究竟是何身份,竟使得满场惊惧,让三家辈分极高的老爷子,都乖乖上前拜见,即使远处一边的少城主韩钺绒,也起了身来,暗自鞠了个身! 其实并不难猜,包括他们翩然若仙的衣着扮相,沈追自然也想到了,在此能让如此多修行者一同拜见的,只有风极星殿了,那么漠刀城三大家族之人呈下属礼,也是无可厚非的,或者说,只要是风川国内的宗门家族,都应当如此,甚至连刀皇也本该呈礼。 一男一女中的男人,身高八尺,没有佩剑,眼神清澈犀利,舒展发髻之下,是一张光洁白皙的脸庞,美如冠玉,女子则轻纱遮面,看不清容颜,倒是与身后那些青衣人一样,左手悬提着一把寒剑,凭着清冷的气质,隔绝开了世俗生人。 那近乎蛮横的一声,便是眼前这俊秀男人道来的,刀皇看着他们飞身而至,看着两人落入四周人们的逢迎中,没有慌乱,只是神色复杂。 倒是莫小鱼一脸惊讶与无奈的,抢先喊道:“任师伯,梅师叔...”没说完的话,自然是在问为何都追到这里来了,作为三代弟子的莫小鱼,对眼前两位长辈还是保留了最大恭敬。 俊秀男人,眉目一横,对其色厉内茬道:“莫小鱼,还不赶紧过来!” 面纱遮脸如仙女般的女子,也在一旁附和着,轻声道:“小鱼,回来吧。” 蓝衣少年倔咬了下嘴唇,低头沉默不语,看样子是有些不愿,却又不好直接驳了长辈的话,刀皇这才适时出现把莫小鱼往身后一揽,便是巍峨魁伟的挡在二人面前,开口说道:“师弟,你又何苦来哉?还有师妹你,怎么连你也来了。“ 说出口,刀皇的语气颇有些无奈,周围人都多少清楚,刀皇出身自风极星殿,却没想到与今日来的这两人,乃是师兄弟的关系,这便有些微妙了。 刀皇此生共拜过两位师尊,一位是当年漠刀城的张老前辈,承其毕生所学,方才以刀扬名,一位则是少年时期,在风极星殿里由长辈钦点的师尊,同样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本就有些恼火的俊秀男人,瞧见刀皇动作,转眸便怒斥道:“莫吟枫,你凭何以师兄自称,凭你这什么莫语山庄的庄主身份吗?”这一句出口饱含了讥讽味道,竟是一点面子都没给。 诸人遭遇冷冰冰的无视,本就悻悻然欲要退去,听闻至此,更是赶忙施礼退下离开,免得遭了池鱼之殃,这是刀皇与风极星殿的博弈,甚至是家事,他们实在没胆子继续杵在旁边。 韩钺绒在另一边,远远瞧着这边的状况,终于由盛怒转为了薄喜,在心底暗暗道:“正戏终于要上演了。” 没错,小辈间的争斗,哪怕再艰险壮丽,在这些人眼里不过也是小打小闹罢了,真正能影响时局的,还是在场大人物的一举一动。 回到山巅中央,莫语山庄的庄主,自然是没这个资格,但刀皇本身其人无疑是有与这二人有平等对话的资格,沉稳回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长安,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师兄,但切莫不可忘了师尊。” “你竟还拿师尊出来压我。”男子气极反笑道:“你若心里有师尊,还会违着他老人家的意思,蛊惑并带走小鱼吗?” 第六十二章 风动云动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刀皇沉默了良久,皱纹渐深,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小鱼毕竟是我亲外甥,我有权领着他走未来的路,这也是为了他好。” “狗屁的为了他好。”任长安涨红了脸,长声呛道:“若真是为了小鱼好,你会数十年不回星殿,一朝回来,便要带走下一代里最出众的弟子?” “我们这些师叔师伯,包括师尊他老人家,都一致认为莫小鱼在星殿功法上,表现的天赋异禀,若老老实实修行传承,未来成就必然不同凡响。” “而你!却非想要他学什么刀?抱着世间顶尖的传承不修,却要来学你这两三脚猫的功夫?哈哈...真是可笑啊。” 身侧的清冷女子,听到这里有些不自然了,眉目微动,似想出声劝阻两句,却又想到了临行前所被交代的话,权衡之下,终究还是任由他去了。 “最后你连小鱼他母亲的劝阻都不顾,依然去蛊惑,甚至诱导他偷偷溜出家门,不远千里来这漠刀城找你!”“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给你那劳什子刀法,找一个传人罢了,居然还敢说是为他好?” 俊秀男人憋了一路的气,与着连日来的烦躁,终于在愤慨之中,一股脑的吐了出来,几乎把前因后果都给道了个清楚,只是话语里主观意念太强,一听便有些不尽为实的成分,至于把刀皇的绝学隐隐贬的一文不值,可能就是他想要的。 诸人虽然远离,但还是暗自留心了此间的对话,他们只知蓝衣少年是刀皇早已选定的入门弟子,却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层隐故,不免心惊不已,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般。 终于,也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刀皇的心穴,不怒自威的脸上,顿时显出凌厉之态,喝道:“住口!” “任长安,你莫要跟我在这胡搅蛮缠!小鱼在殿系弟子里,年纪太轻,还未受任何的师承,拜我为师又如何?另外他母亲跟我商酌的诸一细节你都不清楚,殿里除了师尊他老人家反对,也再没别人,你胆敢如此信口开河?” 说到这里,外人已听不到那对师兄弟之间的对话,只能瞧见其嘴唇在上下翻动,想必刀皇已然动用了蔽声之法。 若不是莫小鱼就处在两人争吵当中,以刀皇的性子,断然也不会费力来解释这一通,只是这一番话下来,多少打消了些俊秀男人的咄咄逼人的丈势。 沈追尚在石台上盘坐,闭眼调息着,若是听见瞧见了这一幕,定会摇摇头,然后问莫小鱼一句,“你想学什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大人们的忽略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并非不在意莫小鱼的选择,而是太在乎于他的选择,所以都想来疏导他,却忘了在这件事上,归根结底,最终的依然还是少年自己的意愿。 任长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怒意,他也明白自己再继续强词夺理,也没有意义,缓过劲后说道: “这是师尊...不,殿主的意思,你要想好。” 人已经到了我这儿,就没有再跟你们回去的道理。” 刀皇很欣赏任长安很聪明的,搬出老人家的另外一则身份来压他,只是他不喜欢受人胁迫,哪怕这个胁迫来源是他的师长,亦或是亲人,所以他很是直接了当的把话截断,不给谈判的余地。 从这一点来看,刀皇少年时期的倔强与叛逆,至今还留存了一些在身上,以至于他近十年都不曾回到那个家。 “你是想让小鱼成为第二个离经叛道的不肖子孙吗?”半响后,任长安阴恻恻,盯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师兄说道,意喻已是相当明显。 刀皇虎目里猛地炸出一道精芒,凝视着青衫红袖的俊秀男子,天地之势随其星辰之力而动,无由风气,恐怖至极的威压向任长安逼去。 然而后者毫无畏惧,眼中甚至有跃跃欲试之感,一股强横的气流也在他的身周出现,仿佛要把天地撕扯开来。 他们的脚下升起了肉眼可见的烟尘,环绕着,激荡着,然后向四周散开,如风吹麦浪一般,燎势骇人,那是二者星辰之力对碰,摩擦后的结果。 身后的青衣弟子们,早已面色大变,在梅师叔的口令下,退却了极远,他们只是稍稍听闻过那位离开星殿,后又自立门户的师叔,传说中境界实力皆是不凡,却想不到是能跟任师叔平地相持的程度! 这冲天对阵之势,不禁让沈追睁开了眼,担忧之色一闪而过,所有人感觉到了天地间惊涛骇浪的变化,也纷纷下意识退开了两步,哪怕已然隔得极远。 只瞧得本是块默哑之地,忽然发出一声炸响,两人间的碰撞,不经意摧毁了刀皇设下的隔音之法。 “你太放肆了!” “君之莫语,手下见真章,这不是你的信条吗?” “你不是我的对手...” “不试过,怎么知道?” 这场争论的最后,终究还是变成了一场争斗,谁的拳头大,便听谁的,世间道理,不过如是。 刀皇让身后之人带着莫小鱼退到了一边,若不算清冷提剑女子,这场间便只剩下了他二人,任长安目光灼灼,在一个风卷残云的瞬间,动了。 风卷残云,洒下半片彩霞,风刀霜剑,荡起落叶纷飞,天地间刮起一阵风,风随人动,人随风动,一切浑然天成,却不知秋意何为。 秋意,不,应该说是世间万物到了任长安这一边,他唤起的风,将这山巅都吹成了一块布,而他则站在了这块布上,然后一拳轰出,尽显杀伐之意! 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也不华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直拳,纯粹到了极点,却把风极星殿的功法,展现的淋漓尽致。 天地悠悠,风极之星,渺云万里,去影无踪,藏刀剑神锋,破世间万法! 仿佛就是为了告诉刀皇,风极星殿的独有传承,傲立在大陆之巅,不是世间杂七杂八的东西,便能够与之媲美的,这是他的骄傲,所以他不屑于用其他任何显得取巧的手段,只是这一拳。 这一拳他蓄势了很久,不仅是在那一刻,而是这数十年间的,不甘落后,甚至怨愤之情,他懊恼于十年前没能把他给带回来,他悔恨于当时自己的实力不如他,所以这一拳实则积蓄了太久,太久,而今天就要一举激发出来! 这一拳无论意或势都至巅峰,十年之久的闷结,在此刻厚积薄发,而两个本就实力气息相近的人,又该如何抵挡? 凌厉的杀意无限逼近,周遭的枯叶都碎成了细末,诸人眼中惊骇之意,已不能再盛之时,刀皇终于抬手了... 第六十三章 冰心境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到了此刻,一些不明所以的年轻小辈,才清楚,为何众人都要去拜见那二人,且表现的诚惶诚恐,明明年岁不大,只是与自己父亲相当,却让自家老祖都要恭敬觐见。 也许不只是其身份矜贵的缘故,而是那带领青衣队伍的二人,实着有着惊天修为,是能与刀皇一争高下的程度! 难不成七大星殿里出来之人,都是这等绝世天才吗?这一刻的疑问,在他们心间升起,如鲠在喉。 这一拳的恐怖气息,在秋意的掩饰下,几乎毫不可查,但场间诸人,哪怕隔得老远,只是看去一眼,还是会胆寒不已,这是面对死亡临近时身体本能的颤栗,就连沈追的眼神里都是一片凝重,他现在看不清那一拳,但凭借着曾经的高度,还是依稀感觉到了,那是星渡境界下的一拳! 而面对这一拳,刀皇只是抬起了右手,不急不缓,尽显从容,眼里带着不屑又欣赏的冲突神情,迎着任长安杀伐而决绝的眸子,并指成掌,顺势劈去。 掌对拳,师兄对师弟,一招对一招。 天地气息没有变,刀皇也不屑去跟他抢夺天地之势,但自刀皇起手,那宽厚的右掌,在众人眼里,便变模样,变成了一把刀,一把可以撕裂万物的刀! 没错,刀皇就是要撕裂他的万物之势,准确来说,是他的风势! 意不在于形,仅在于意,如果任长安将这天地化作了一块布的话,那么刀皇便化出了一把刀,作势便要撕开这块布的刀! 也许这就是刀皇不屑一顾的原因,他人虽还在布里,却随时有着撕碎一切,站到天地之上的实力,但他依旧很欣赏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同门师弟,就仿佛看到一个不俗的后辈一般。 右掌成刀,没有任何星辰之力的涌现,唯有那睥睨天下之势,不胫而走的蔓延开来,满是霸皇之气。 远在一边的粗犷中年人,眼神微眯,他有些意外于刀皇的境界实力,似乎还在自己的预料之上,不过并没有为此激起太大的担忧。 此间不少人都清楚,这便是当年漠刀城内让人津津乐道,暗自追捧,最终令刀皇成名的绝技,天下刀! 敢取这个名字的,非痴即嗔,要么就是狂傲到了极点,但若不敢傲世天下,又如何能教出刀皇这样的徒弟呢。 君临天下之人,自然有睥睨天下之势,刀皇的王道之气,尽数灌注在了这一掌里,成刀,然后不可阻拦的斩去。 既然你要以风极星殿的功法来击败我,我便只用你所轻蔑的刀法来挫败你,既然你凝聚了秋意,我便破了这秋意,针尖对麦芒,纯粹对纯粹。 掌刀与风拳,终是撞在了一起。 两人藏了大道万千,各自的修行阅历,近十年之差的交手,其实都只在一瞬间,快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分了胜负。 只听得咔擦一声,刀皇伟岸的身躯缓退一步,俊秀男人却闷哼倒退三步,在身侧同行女子的扶持下,才稳下身来,出拳之手无力向下垂落着,显然手骨尽碎。 任长安败了,败的很彻底,败在了极端自负上,正是因为他对刀皇所学的嗤之以鼻,使他想仅仅靠风极星殿传承功法,去打败对手,虽然这一拳达到了他从未触及的巅峰,但他似乎忘了,眼前这个男人,也是出生风极星殿,又怎会不知如何去破解这一拳? 然而自己却一点都不了解,他的出招,其实在任长安看到刀皇起手之时,便知晓结局了,只是他仍有些不甘心罢了。 事实证明,大道万千,任何一条修行到极致,并不会弱于这世间各类顶尖的传承。 任长安咳出一口暗血,左手扶着右臂,转身而去,干脆至极,不留下一句话,默默向山下走着,掠过身旁凌乱错愕的师侄小辈们,背影落在诸人眼里,颇有些萧瑟寂落之感。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亘古通今。 他们想不到境界高深莫测的任师叔,竟然会败在那个人的手里,也想不到离去的任长安其实没有一点寂落之感,甚至嘴角还挂着笑容。 十年前,他打不赢这个天资过人的师兄,十年后他依旧打不过这个百年不遇的天纵奇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薄纱遮面的清冷女子,从其背影处回过首来,不禁暗自摇了摇头,这一幕她早有预料,她知道任长安此行而来,跟他打一架,也许才是其最根本的目的。 回过神来,她知道这位分别已久的师兄,已经达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但至少还没有突破星渡境,那么,她便还有机会。 直到青衣华袍远去,刀皇才收回复杂的目光,重新看向眼前的清冷女子,无奈说道:“师妹,你也要出手吗?” 面纱遮住了她的神色,只见其微叹一声:“总还是要出手的。” 这一声叹息,代表着她不愿与师兄动手,却也无法违抗师命,她此行的目的是带回莫小鱼,那便要过了他这关。 再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那么多的借口缘由,只是拔剑,青锋有鞘,人亦有鞘,在翡绿色长剑出鞘之时,轻纱女子的气质也变了,由清冷绝尘,转为了杀意凌然。 不同于任何人,是刻意散发的,而是由心而生,那种杀意,极端冷漠,冰寒三尺,哪怕相距甚远,众人见着也不禁打了个寒噤,刀皇皱着眉,凝重看着她,血脉开始加速涌动。 因为就连刀皇,此刻也如坠冰窟!不同于任长安,面对这个师妹,他从未敢有任何小觑,从前不能,现在亦是如此。 可就算早有了心里准备,在那冰冷的杀意前,他还是下意识产生了退怯之意,这绝不是害怕的表现,而是心境上的波动,他便知道,自己已然受到了影响。 梅弑雪是当初三代弟子里,唯一不修星殿传承,境界实力却能与之并驾齐驱的人,这等傲人天赋,少年时期的刀皇,见其时常都会感到汗颜。 她修的是太上忘情,冰心境。 第六十四章 绝世风采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心境是什么,有人说是一种情绪状态,有人说是一种修行态度,但从来没人听说过,心境还可以是一种功法绝学。 风极星殿作为大陆上,传承最久的势力之一,各类千奇百怪的绝技数不胜数,这并不奇怪,但若苦修一门外道,还能匹级甚至超越一般的师门同辈,便是真正的天赋异禀,走上了另一条大道,就如同刀皇一般。 大道万千,强弱不在于你选择的哪条路,而是你在那条路上究竟走了多远。 太上忘情冰心境,便是她的大道,也是她对敌的手段,这无由心起四散开来的冰寒气息,不仅可以影响对手的心境,甚至可以产生实质性的伤害,若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刀皇,而是一个普通人,恐怖心跳早已骤停! 冰心弥漫,翡剑在手,梅花藏于薄衫青衣下的身形,在一瞬间晃动,人若虚影,翡剑成绿,模糊到令人看不清。 只见刀皇猛偏肩侧,擦着虚影而过,身形不住的退开,离得越近,感受越是心悸! 那行站到几丈外的青衣弟子们,目光炙热,慌乱害怕,却又激动不已的看着这一幕,他们内心在盼望着师叔的胜利。 而场间其余众人,特别是三大家族的人,已是惊诧到了极点,刀皇竟然退了,一向霸道强悍,巍峨不动的刀皇,在任长安那巅峰一拳前都未退,却在这冰寒女子的剑下退了,且一退再退! 秋风刚过,又是冬至,一剑寒了三尺过半,一剑又寒了寥寥山巅,接着一剑寒了九州。 极致的冰冷,仿佛连四周的空气都要冻结,那些枯叶仿佛打上了一层霜,成了雪花,飘飘落落,竟是砸在了地面上。 刀皇一退再退,身体血液都仿佛要凝结,不由自主加紧了喘息,梅弑雪的剑极快,在这冰天动地里,如鱼得水,让其根本没有反手的余地。 寒光一次次擦息而过,见血,差点封喉,刀皇知道不能再等,猛地倒退一步,手心往后一招,沉声大喊: “小鱼,刀再借我一使!” 说话间,莫小鱼身上那把本已被收入储物空间的灵刀,无由被唤了出来,然后飞逝到了刀皇掌心里。像极了等待呼唤良久的孩子,一拥进了主人手里,理所应当的欢呼雀跃。 这哪是“借用”,分明就是物归原主,灵刀在刀皇手里,显得那般和谐,浑然一体,这才是真正的相称。 此刻沈追才算真正舒开一个心结,灵器兹事体大,又岂是莫小鱼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能够掌控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而看上去这把灵刀真正的主人,乃是刀皇,这便无碍了。 多数人并没有太过惊异,显然也早知此事,墨绿灵刀在刀皇手里,仿佛瞬息变了样,那些墨泽仿佛真正活了过来似的,变的粘稠而光华。 不薄的刀口又涨大了一圈,本就气宇轩昂的姿态,此刻更显高视睨步,最特别的是,刀身上显刻出了七颗珠子,圆润而斑斓,从大至小,逐一排列,从刀尖到刀柄,井然有序。 这恐怕才是灵刀真正的模样,与莫小鱼手里的样貌,简直天差地别,这七颗珠子就像是灵刀的眼睛,此刻却是睁眼了! 灵刀的气质变了,刀皇的眼神自然也变了,一刀在手,他才是那个真正令人拜服的君皇!睥睨天下之姿,与霸气王道完美贴合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刀挥出,一切顺理成章,刀口霎亮,晃明了整个山巅,接着: 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刀! 这世间一切都消失了,尘土、砂石、树木,天边云雾,乃至天上那轮轩日,都看不到了,众人眼眸里,只有这一刀。 刀扬,天地合,刀落,天地开!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这一瞬间,灵刀斩破了天地,令诸人都痴傻起来,这是何等不可瞩目,难以思量的实力,许久之后,他们身体才反应过来,激动不止的颤栗。 一刀开天辟地,不过如是! “嘣!”梅弑雪那柄翡色长剑,断成了两截,没有任何意外,心境亦是受损,缓退两步,一口殷红,微溅到了面纱之上。 一刀破剑,一刀破冰,仅一刀,胜负已分。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一切反而变得简单而纯粹,然而她似乎并没认到这个事实,依旧断剑在手,飞踏而来。 轻纱之下,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想必定冷若霜寒,而无动于衷的,宛若无情无心之人。 刀皇眉头再邹,刀刃横进,从一个刁钻的角度里,荡开她的断剑,左手快若成影,冒险点进她的眉中穴。 轻纱微荡,掀起一个弧度,她扬起脸,露出一个娇润红唇,和雪俏下巴。却立马垂落了下去,只有刀皇一人见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姿容风采。 “原来师兄已至星渡圆满。”梅弑雪干咳两声,恢复了清明,垂下断剑说道。 十年前三人都是星渡境,现在依旧还是星渡境,各自实力却已然天差地别,因为星渡境里还有八层,每一层都堪若天关,每一层也相差甚远,如登云之梯,如滔滔海浪,何为渡?不过一丈接一丈。 刀皇略微点头,却持续皱着眉说道:“你要记住,冰心境只是用来对敌的手段,切莫让其侵蚀了最后的本心。” 她也知道方才有些失态,略感歉意的回道:“师兄教训的是。” “很抱歉,小鱼不能跟你们回去了。” 梅弑雪轻叹一声,没有作答,只是微微执礼,然后转身而去,她内心明白自己败下阵的原因,或许不仅仅是那么一两层境界的差距,而是他的刀中...藏着四季。 与其说藏着四季,倒不如说在刀皇面前,没有四季可言,不管是秋意还是冬至,他都能一刀破之,不管是一拳还是寒剑,他亦是一刀破之,他要这天地是春,便只能是春,他要这天地是夏,便是能是夏... 又是一曲终了,众人却还沉浸在那一刀里。 第六十五章 来也匆匆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一同随行而来,历练不深的青衣弟子们,仍旧不可置信的杵在原地,无论是那一刀还是师叔长辈的低落败退,都让他们感觉似在做梦,直到轻纱女子来到他们面前,并开口吩咐,他们才难以下咽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的确是一个不容易接受的事实,哪怕打败他们师叔长辈的,同样是出身于风极星殿之人,但此刻的立场是截然不同的,他们行走在外,代表的是风极星殿,却被风川国内代表另一股势力的人打下尘埃,这就像钦差大臣,拿着天子旨意,与尚方宝剑,远赴千里办事时,却被一个封疆大吏给削了脸,赶回去一样。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刀皇既是封疆大吏,还是一位亲王贵族,所以在风川国境内,唯有他敢无视甚至斥回风极星殿的传使,再没人能有此殊荣与特权。 风极星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那份趾高气扬,在刀皇这座山前,终究变成了垂头丧气,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这四周的看客们,也是为此松了一口气。 他们本以为场面会向着不可收拾的局势倒去,毕竟任长安上山时的态度令人紧张至极,下意识就生出被怒火波及的担忧,这是很正常的,没人会不敬畏自己头顶上那片天。 ...... ...... 墨绿灵刀在这短暂的交手后,却仿佛意犹未尽,仍旧大方着光泽,刀皇低首摇了摇头,直接收了灵刀,回撤几步,坐倒在椅子上,自顾休憩去了。 这一战看似简单,胜出容易,实则消耗巨大,毕竟是在大境界上,毫不弱于他的师门同辈,那一拳,和那冰寒冷剑,又岂是这般好受的。 正当他摆手,意欲让此间散去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莫庄主,直接跨过大会第二,去收第三名,是不是不太好。” 众人错愕的闻声望去,纷纷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在老虎余威还未散去时,又去捅它的屁股。 胡须白茬的中年人可不会管那些人怪异的目光,和三大家族异常不善的眼神,只是紧紧盯着刀皇,他能感觉出来,那个瘫坐在椅上的男人,一定是受伤了! 到了此刻,场间众人,自然早就明白,这大会就是刀皇一场安排好的戏,最终的决定权也还是在刀皇手中,且早已选定了入门弟子。 在此情况下,这山巅一侧出声的中年人,无疑是找茬来了。 然而刀皇并未动怒,只是暗自冷笑一下,缓缓转过头来,他知道今日这场间,真正的主角终于现身了。 “这位是?” “在下一介散修士,姓秦名牧,受韩少城主所邀,上山来观礼。”粗犷中年人起身微笑点头应道,并抬手侧指示了示意。 这当然是一句假话,并且假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他身后站着一行黑衣草履的汉子,各个气息都深厚无比,其身份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散修,最关键的是,他与先前石台上那惊为天人的少女,还关系匪浅。 “要不然,让你那晚辈,一起入我门下?”刀皇的声音依旧细腻而温和,只是其中藏了不少暗讽意味。 在场熟悉刀皇的人,开始有些不明所以起来,暗暗窥视过去,这很明显不是刀皇的谈话行事风格,难道是自己等揣测错了?其实那个叫秦牧的人,真的只是不满自己后生晚辈没入选?亦或是他们二人早就认识,有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在里面? 千思万虑,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其实是刀皇受了暗伤,在尽力周旋拖着时间,以便给自己调息恢复的时间。 这种暗地里的情况是不可见的,当你习惯一个高高在上不可战胜的人时,是想不到他会受伤的,且刀皇坐在椅上,也没显现出任何异状,顶多只是有些疲累而已。 但中年人没有这个习惯,他是第一次接触刀皇,凭借着旗鼓相当的境界水平,与敏锐的洞察力,自然而然就发现了。 秦牧摇了摇头,脸上笑容更甚,说道:“这可不行。” 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向前走来,通过刚才刀皇的回话,他已知道自己的洞察果然没错,所以他再没理由错过这个千载难逢,也是精心筹划的机会了! 没错,若不是精心筹划的这个局面,哪怕他境界再如何旗鼓相当,又怎敢对久负盛名的刀皇出言发难,所幸的是,风极星殿来的那二人,没有让他失望,成功锉断了刀皇的锐气,让其持在巅峰的那口气,一举损耗殆尽,且还由此受了暗伤。 “站住!”莫语山庄的大管家,站在刀皇身后沉声说道:“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说罢,莫语山庄在此的一众刀客,齐声握住刀柄,出鞘半分,寒光四溅,铮亮如雪。 而就在莫语山庄警示拔刀之时,其身后那些同行下属,也随着中年人的踱步,兵刃在手,蓄势待发了。 一众声势,让周围人一片骇然,怎么转眼间就成了一触即发的局面,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难道这人还敢在此对刀皇动手不成? 秦牧笑容不减,盯着大管家说道:“怎么,就凭你这半步星渡的调子,也想拦我不成?”话毕他隐藏的气息陡然爆发,在这山巅徐徐荡开,颇有些震撼心神。 星渡!又是一个星渡境的大人物! 刀皇是星渡境,莫语山庄那位大管家,原来也已至半步星渡,方才风极星殿那二人也是星渡境界,什么时候星渡境这么不值钱了?要知道,漠刀城三大家族的老爷子,不过也才星魂之境而已! 秦牧说话间更是无视了,莫语山庄那一众拔刀的下属,因为他有这个资格,在这山巅,只有他与刀皇达到了星渡境,除开刀皇,粗犷中年人便是站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有必要让这些人出来送死吗?你我单挑独斗一场,算是切磋如何?”秦牧顿在了原地,负手在背,坦然自若说道:“不过败者食尘罢了。” 事到此刻,秦牧的意图已是相当明显了,邵家、唐家,与杜家的老爷子,不动声色的在远处,向身后儿孙吩咐了一道指令下去,然后谨慎而凝重的视目过来。 刀皇稳坐在座椅上,双眼微眯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 因果循环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延绵陡峭的苦陀山脚下,一行青衣终于迎回了,那个一身华服气宇轩昂的男人,面覆轻纱的清冷女子,给队伍留下一个驻停的手势,然后走到其肩侧。 “你明知道那上山,还有危局在等着他,却还是出那么重的手。” 任长安冷笑一声,想起了十几天前,苦苦找寻莫小鱼无果时,一个男人找上他们,告知了这场试炼大会的事情,甚至非常“贴心”的表示愿意在当日施以援手。 所以他们才会等到今天,到头来却根本没看到那人的影子,想必是人安排好的线头,自然不可能再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不也丝毫未留手吗?”任长安头也不偏的说道。 “原来你都看到了...不过你知道我的功法,一旦认真没法留手。”梅弑雪微叹一声,有些踌躇不定的说道:“师兄现在受伤了,我们真的不用去帮吗?” 任长安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敞声大笑三声,颇有些讥讽,诙谐说道:“他如今已经借了星殿的势,若还需要我们去帮,这另起的山头,果然还是不立为妙。” “他不是厉害嘛,不是不屑于曾经的师兄弟吗?既然敢违抗师尊的口谕,就别想着还受到师尊的照拂!” “还有,你真以为星渡境圆满,是那么容易被我们伤到的?星渡境圆满啊...我想都不敢想。”任长安最后悠悠说道。 ...... 回到山巅,沈追对眼前的剑拔弩张,虽然也感到措手不及,但多少还是隐约察觉到了,在对峙前夕,便绕过一个圈来到莫小鱼身边,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舅舅...不,师尊交代的环节中,没有这一幕啊。”蓝衣少年看着前头的背椅,惶惶然说道。 沈追内心暗自一沉,他知道从小鱼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揣测着此刻到了怎样的险局,他知道,这一幕绝不是凑巧的临时起意,一定是预先就谋划好的! 他身形往后缩去,缩到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缩到随时可以夺路而去的地方。在这场杀局里,他意外处在了绝对的位置,若刀皇败,他一定生死,但他不能死,尽管他与刀皇关系匪浅,但还未到为其搏命的程度。 而其他闲邀来观礼的客人,见势不妙,早已草寮下山,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他们可不想波及到这场事不关己的争斗里。 转眼场间只剩下了漠刀城内各个势力的人。 “好一个败者食尘。”刀皇讥笑说道:“你若败了,不过就地遁走,而若我败了,莫语山庄的所有人,都会身首异处。” 这简短一句话,道出了权势争夺里,最血腥不可改变的事实,就像千百年里,这片黄沙之下,埋之不尽的人骨头。 “难道你莫语山庄的人不该死吗,难道你不该死吗?”一道恨恨的声音,在那头突然出现,只见韩钺绒这位少城主,继秦牧身后,也站了起来,几乎指着刀皇鼻尖骂道。 众人眼神随之移去,撕破脸皮往往只在一瞬间,莫语山庄与城主府的对立交锋,终于被摆上了台面,只是这句话太过张扬放肆了些,惹的众人心底都有些隐怒。 而邵家脾气火爆的老爷子,早已忍不可忍,在一旁大声呵斥道:“韩钺绒,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跳出来大放厥词?” 狠厉过后,这位少城主脸上又浮起了嘲弄的微笑:“哟呵,还真是忠心护主啊。” 邵家老爷子指摘的是其不分长幼尊卑,胡乱的出来喊打喊杀,还是对这山巅那个最为尊贵的男人,而韩钺绒的指摘便是很明显了,直接将老爷子比作了刀皇的忠犬。 尊卑有序在修行界,更多在于实力,比刀皇年轻了几岁的韩钺绒,虽然境界实力不及刀皇,但天赋也算惊才奕奕了,已达到了与三大家族最高长辈同等的星魂境。 虽然邵家老爷子,对韩钺绒的桀傲不恭,气的牙痒痒也毫无办法,但刀皇却是可以淡然教训,冷眼说道:“你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当年念你年岁尚小,我不怪你,现在若还想不开,我随时可以一刀劈了你!” 面对刀皇眼眸中的危险寒光,韩钺绒却是一脸无惧,沉声说道:“你大可以试一试!” 他通过秦牧的动作与刀皇的反应,早已猜到了现在的真相局势,自然不可能再怕刀皇,甚至期盼着眼前座椅上这个男人在盛怒之下出手,好露出一个致命的破绽。 刀皇见此却并未动怒,而是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你要来打倒我,便用自己的势,现在与虎谋皮,事后把这漠刀城的资源,拱手让给外人,就是你父亲希望看到的吗?” 秦牧微笑不语,却是全身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两人的气机都已锁定在对方身上,谁也不敢先动,任何一个谨小慎微的细节,便可能影响今日的成败,所以由不得他鲁莽,以至于落入了这短暂的僵持之中。 听到刀皇的话,韩钺绒感到一丝可笑,佩服,和无穷的怒火,饱含恨意说道:“到了此刻,还不忘用挑拨离间这等下作的伎俩,真是可笑啊,不愧是你这满嘴仁义的伪君子。” “不过你还胆敢提我父亲,父亲若不是十年前被你重创不起,这漠刀城的大半资源,包括脚底下这座苦陀山,又岂会落入你的手中?” 一语让闭眼的刀皇,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天,天干物燥也是秋季,寒风还未至,只是落叶,铺铺洒洒,在那个城主府中,只是一天,满地的枯叶,便染成了红色,听说渗到每一处角落的血渍,后来用装满一池塘的大水,清洗了足足三天,才洗干净。 是自己,在那天正午持刀冲了进去,屠了全府上下近半数的人,那天的烈阳实在有些晃眼,也是刀皇不太愿意记起的回忆。 “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故意留着父亲一条命,好让这漠刀城能有条不紊的继续运作下去,然后慢慢转变你的漠刀城。”韩钺绒说到这里,身躯已是颤抖不止,继续指着骂道:“可我父亲才是这漠刀城的城主,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就为了给你那臭**师傅报仇?那我为了我父亲报仇又有何不可?” “哦对了,一年前,父亲去世前,跟我说,让我忘了仇恨,识大体知当下,别跟你较劲。” “我答应了。” “然而我始终忘不了那一天,忘不了这十年来的恐惧与煎熬,如刻在骨里一般,所以我发誓,有朝一日,定要血仇!” 第六十七章 只待今朝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定要血仇!” 韩钺绒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一字一句震耳发聩,萦绕在众人心间,诸人这才知道,当年那个见证整件事情经过的小孩子,心中究竟埋了多深的仇恨与怨念。 是啊,灭门之仇,又岂是那般容易化解的,三大家族的老爷子看着韩钺绒,生出一丝怜悯,但更多的是懊悔,却并不是后悔于当时自己等人的站队,与推波助澜。 而是不满于刀皇当初横发一道善心,没有斩草除根,懊悔于当时自己没有出手,及时替刀皇处理掉这个隐患。 刀皇则心中微叹了一声,其实十年已过,他早已生出了淡淡悔意,他本可不必做的那么过分,奈何当初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啊... 到头来,不过还是仇恨因果循环罢了,无趣的很。如果刀皇自认唯一铸错的事,可能便是这件了。 但如今容不得他退,一退便是万丈深渊,所以他断然不会解释这些,只是淡淡开口道:“你要记着,我给过你活路,是你自己不选!” 到了现在,沈追总算听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原来今日这场发难是酝酿已久,还承接了上一代的恩怨。但此刻就连他都有些搞不懂刀皇的心思,既然是要占据这漠刀城,何不早早除掉城主府的威胁。 而韩钺绒,这接近十年的隐忍蛰伏,只为今天这一幕,又岂会被刀皇三言两语的气势所唬住,狞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在大言不惭,说什么大话?” “侄儿恭请云叔,李叔!” 随着少城主的一声大喝,诸人瞳孔骤缩,只见两道人影,在其后方的山林一跃而来,飞身如蛟,一人龙行虎步,一人干瘦如材眼上蒙着一块黑布。 “云启峰,李瞎子,你们两个还没死!?”杜家老者,指着骤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两人,一脸惊骇说道。 其他人也皆露出了惊惧万分的神态,显然对这二人的突然出现忌惮不已,也搞不明白他二人为何还活着,这实在太过不可思议,以及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之外。 韩钺绒在这二人身后,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将身姿埋的极低,良久之后才平身,看着众人的反应,似乎很满意这种出其不意,猝不及防的效果。 两个明明本该在十年前死透了,或者说近十年都杳无音信,被认为已经生死消亡的人,却突兀在今日现身了,而一切惊惧的源头,只因为这二人,也是星渡境! 十年前,城主府麾下包括老城主共有十三大高手,各个都是刀法大家,有名有姓的人物,其中星魂境者九人,星渡境四人,却在当时被刀皇一人挑翻,连斩数十人,当场灭杀了一名星渡,重创老城主,还剩下两个星渡境重伤待死的遁走。 当时的情景虽不至于像莫小鱼说的,打了十天十夜那般夸张,但三天三夜还是有的,场面一片混乱,双方心身力竭,那两名星渡才得以逃脱,便再也没露过面。 第二天,刀皇便登门拜访,屠了其半数族人,生生把屹立在漠刀城数百年的城主府,杀成了人丁稀少可怜氏族。 一晃就是十年,所有人都快忘了那二人,都下意识认为他们应该是死了,却想不到是跟韩钺绒的心思一样,狠狠蛰伏了起来,愣是等到了今日,才陡然现身! 此时,他们才终于认清了这个年纪轻轻少城主脸上的伪装,哪里还是从前性格耿直没有一丝城府的样子,能把这二位救回来,并为其藏身至今,这份手段,相较之老城主,也不遑多让了。 同为星渡境,陡然现身的二人,甚至看都没看杜家老者一眼,只是缓步来到诸人之前,静静盯着椅上之人,由李瞎子对其开口道: “姓莫的小子,十年之耻,今日必当全数还来!” 韩钺绒拍了拍手,畅快笑了起来,也来到众人跟前,对三大家族的老爷子开口道:“哎呀,这苦陀山真是个好地儿,你们三家要是现在弃暗投明,事后我把这里的产出分出五成给你们如何?” “反正,你们不都是墙头草吗?哈哈..” 三个老爷子满脸铁青的看着这个年轻后辈,没有说话,他们以前的确依附过城主府,现在却又依附着莫语山庄,但如此赤裸裸的把这三个字讲出来,实在有些刮脸。 韩钺绒根本没想拉拢这三家之人,因为在他眼里这三大家族,同样是害他家破人亡的帮凶,事后算起账来一个都逃不掉! 秦牧也适当的做出“谦卑”状,瞧了瞧韩钺绒那边,然后说道:“你看,莫庄主,早不听我的单打独斗,现在可好了。” 哪有什么单打独斗,恐怕一开始安排好的就是暗中偷袭才是,只不过韩钺绒在近十年隐忍的一度爆发之中,情绪终究还是失控了,乃至把计划给破除了,以至秦牧才会回头递去一个不喜的眼神。 “你们两个终于舍得现身了吗?”面对此情此景,刀皇却毫无波澜,镇定说道:“所以,三名星渡,就是你们准备的全部依仗了吗?” 听闻此话,李瞎子跟微胖老者,眉头狠邹,他们知道当年十三人都奈何不了眼前这人,而现在更多是仰仗身旁,境界实力都高深莫测的粗犷中年人,于是将眼神移到了秦牧身上,而秦牧的神情异常之凝重。 韩钺绒却闻感不对劲,似乎其早知道自己底牌的样子,顿时想说上什么,却发觉一道异光亮起,化作一条蛟龙,霎时间就要吞没自己,座椅上那个男人,睁眼了! 随着刀皇睁眼的,还有他这石破天惊的一刀,没有任何征兆,墨绿灵刀也是凭空出现,在其手中划出一道凌厉不可匹敌的弧线,囊括了包括韩钺绒在内的四个人! 刀光霎亮,这久久的对话时间,刀皇的确在调息,却不是因为他受伤了,而是在为这一刀蓄势! 就如同任长安在诸人不及的地方说的,星渡圆满,又岂是那么容易受伤的,所有人都猜错了,都被刀皇做出的样子给诱导迷惑住了。 这一刀的气息,仍处在巅峰! 第六十八章 何为行满功圆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一刀风华,再次洒满了这山巅! 除开韩钺绒不算,这一刀竟然同时侵袭了同为星渡境的三人,毫不退缩,毫不却懦,这等自信与霸气,此间再无二人。 从睁眼,起身、挥刀,一气呵成,突如其来,宛若一个动作,只在一息间,可谓是快到了极致。 而在这一瞬间,秦牧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早已酝酿多时的手段,在手心就地反击而去,李瞎子二人反应稍逊,却还是及时祭出了本命刀刃,有效防住了这一击。 韩钺绒是最惨的,他境界不及眼前这几人,所以反应最慢,尽管这一刀芒主要不是冲他来的,且还有三人在前拦下了大半威势,却依旧不是他能够抵挡的,仅此一击下,就被掀飞滚到了地上,胸口衣衫开了一道口,一口鲜血随之喷溅了出来。 韩钺绒抬首,在远处投来怨恨之色,而迎接刀皇攻势的三人满是忌惮之情,各自信退两步,想避开锋芒。 至此,三人联手的逼迫之势,已荡然无存,刀皇一击之下,反客为主,竟是以一敌三,展开了进攻的步伐! 接着,莫小鱼眼中彻底见证到了自己这位舅舅的强大,是那么不可一世,不可战胜,哪怕以一敌三,也凌然不惧,这是气魄。 在他仅十几载的年华里,能有幸观摩到星渡境的存在,近在眼前的几番交手,这是经验。 而在刀皇动手之时,莫语山庄的一排刀客,也大喝一声,向韩钺绒身后众人冲杀了过去,显然是伺机已久,各觅对手,毫不错漏。 城主府这次请来的帮手,秦牧本家的一行属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也纷纷加入了战团。 转眼间,这山巅已是一片大乱,喊杀声一片。不免开始,残肢断飞,惨叫连连,血流满地,场面颇为血腥,叫人目不忍睹,但这是现实,是争斗中最真实的场面。 今日之情景,必定永远留刻在这个思想单纯,天真善良的少年脑海中,但或许,这就是刀皇要教他的第一课:气魄、经验,还有场面。 三大家族在这个节骨眼,自然发挥了作为墙头草本该有的一面,哪怕在城主府的复仇威胁下,依旧选择了两不相帮,坐山观虎斗,先前三家老爷子传下去的指令,便是让族内所有人,在城里伺机待动起来,任何一方倾倒时,都可以收拢最大的利益。 从某个方面来讲,这三家才是进退一体的,因为他们是弱者,在强者的威胁侵蚀下,唯有抱起团来,才能保障自己的生存。 不过刀皇也并没指望他们出手,在这场试炼大会开启之时,他便有了应对一切的底牌。 琉璃神光,和两把威势赫赫的长刀,在与那把墨绿灵刀的碰撞下,却显得节节败退,灵刀再次显出它的凶横与峥嵘,只因其主人也有些强势的不讲道理。 星渡之间的战斗,可能在一息间,也可能拖至几天几夜,而刀皇则是越战越兴奋了起来,似乎回到了少年的一面,热血而激情,然后酣畅淋漓的挥着每一刀,仿佛感觉不到任何危险,察觉不到随时袭来的凌厉杀机。 但就是在这般情况下,刀皇还是稳稳压制住了三人,刀光不时穿插在对手的招数的缝隙之中,各自的雪亮刀面,映出李瞎子二人的惨白面孔,还有秦牧微微见汗吃力的神情。 刀皇的每一刀都太沉,都太快,令他们应接不暇,从最初那一刀便开始了,似乎在实力水准的预测上,差了太多太远。 终于,在一个濒临溃败之际,三人极具默契的弹开了刀皇的攻势,闪身到了一边,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嗽,一声声,几乎要把肺腑都给咳出来,这是透支身体力量的极限所导致的。 秦牧额头冒着青筋,愤恼说道:“原来那二人上山,是为了配合你演一出戏!” 交手过后,三人自然已经知道,刀皇并没有受伤,且身心都处在另一重的巅峰之中,这种被欺骗的感觉很不好受,但更不好受的是三对一仍旧敌不过的屈辱。 刀皇没有谈到他派人通风报信做的手脚,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神情不变的看向秦牧,说道:“你一身琉璃神族的功法,承接的确实不错,若不是我最近一次出关修为又精进了些,今日可能真的会败在你们联手之下。” 没错,刀皇在见沈追前一晚还在闭关,原来这不是什么托词,而是真真切切的。 刀皇自信于一切的底牌,此时也呼之欲出了,就是他本身的实力,一切的都源自于他的实力,这便是最坚实的底牌。 秦牧眼角跳动,这哪里是精进了些,分明是到了星渡圆满境!他内心暗骂不止,若是早知道这个男人达到这等境界,他哪还会想不开作死的与其交手!? 在先前,刀皇与任长安,梅弑雪交手时,其二人也在暗地里发出了类似的感叹,当然是没有让秦牧听见,不然可能这一幕就不存在了。 李瞎子二人蛰伏十年,今朝出现,却噎了苍蝇似的,面如死灰,甚至已经有了再次遁走的想法,就像一个公认不可打败的神祇一样。 星渡圆满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境界,竟让人如此绝望? 迈入星渡境后,有八层阶梯,一步跨一步,却难若登天,往往在其中浸淫磨炼数多年都难进一步,更别说跨上去了,修行界内普遍人都认为,那是绝望的天梯,而遇到站在这八道阶梯顶峰之人,又怎能不感到绝望呢? 回到此刻,秦牧似乎在用废话拖延时间,但到了他们这个阅历,层次,自然每一场谈话都是有意义,有目的,就像先前他在攻心,刀皇在蓄势一样。 说罢,不等刀皇再出杀招,异变突起,一道黑影在树林一角阴影里出现,然后飞踏掠过枯叶,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哪怕与他们比不遑多让。 在场还有一名星渡境强者!所图却不在刀皇身上,而是...径直冲着莫小鱼去了! 第六十九章 叹命已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神女殿下,属下还是护送您往后面站些吧?”喊杀声袭来,这里却好似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琉璃神宗一名忠心的族人,在其身侧平稳谦卑的说道。 谁也没注意到,秦飞雁一直落在沈追身上的眼神,忽然变得灰暗了,她似有些不愿见到接下来的一幕,顺势转身而去,便再也没回头看向山巅。 灰衣黑影的杀机乍现,针对的却不止蓝衣少年一个,还有躲在暗处观察的沈追! 这人身形鬼魅,陡然在莫语山庄诸人,也就是莫小鱼与沈追的背后出现,显然是图谋已久,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袭过来,星渡境的实力展现无遗,一记强力杀招,也在其手心展现出来。 秦牧紧紧盯着刀皇,没错,这便是他所准备的后手,此行事关重大,他又怎会只身一人前来对付刀皇,当然身边还有一名星渡境的存在,所以这场杀局,其实是四对一! 然而这关键的一名星渡,却在他安排之下,隐匿了身形,只为在战斗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偷袭刀皇的亲近之人,从而让其投鼠忌器,露出致命的破绽! 所以从一开始,这道黑影的目标就不是刀皇,而是要发挥出比四对一更大的功效:扰乱刀皇的心神! 至于为何目标中又带上了沈追,自然是先前石台上与秦飞雁争斗的境况,触犯了秦牧的杀心,这种杀意甚至在犹在莫小鱼之上! 刀皇确实英姿雄发,无人出其左右,即使以一敌三也稳稳占着上风,可极端的自信与自负,往往就会露出致命的破绽,他自认以星渡圆满境可以应对一切,却想不到对手会出如此阴险的一招! 即使他再强大,岂敢在虎视眈眈的三人眼前,露出后背转身回援? 从察觉到那道黑影出现,四人便陷入了诡异的僵持当中,刀皇脸色终于变的阴沉,一丝冷汗也在他的印堂出现,千辛万苦费尽心力,终于把莫小鱼领入门下,又怎肯让少年出现意外,他也承受不了莫小鱼身死的后果! 秦牧的谋划,竟是意外捏住了刀皇的命门! 黑影一晃而过,离沈追与莫小鱼已是无限之近,留在两人身边实力最强的是莫语山庄的大管家,却也只是半步星渡的境界,怎么可能匹敌真正站在星渡境之上的人,而一侧的三大家族,最强的三位老爷子,也仅仅是星魂境,待诸人发觉回头时,便已然来不及了! 两位少年只感觉一道杀意锁定了自己,然后一股绝强威势便降临在头顶,他们甚至来不及回头,也根本生不出任何反抗的欲望,是那样恐怖,令他们感到绝望的力量! 摆在刀皇面前的,要么是见证莫小鱼与沈追的死亡,要么是冒着重伤濒死的危险,回头去拦下这一击。 而就在黑影杀招首先要吞没沈追,刀皇即将做出艰难抉择时,一只蛮横无比的手臂,横空出现,硬生生从一侧递过来,然后轻轻落在了黑影身上... 一个沉闷到血肉筋骨碎裂的声音响起,这名潜藏许久,一朝暴起的星渡境强者,竟被这横穿而来的臂膀,一击重伤,倒飞了极远! 所有人在前一刻还是惊诧愤恨的神态,却转眼变成了呆滞,然后一同望向了这个乔装打扮,一直躲在诸人身侧的黑脸男人,随之又变成了释怀和不解。 难道他从一开始便藏在这里?那为什么会帮刀皇出手? 刚刚又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沈追,却来不及去想这些,回头察觉一切后,极力平复下剧颤的心跳,深深行过一个大礼,说道:“感谢前辈,再次出手相助!” 莫小鱼也在恐怖的心悸当中,回过神来,连番感激之后,才问道:“请教前辈怎么称呼?” “叫我熊闫就好了。”黑脸男人呵呵一笑,满不在意说道。 身后的异变,刀皇自然察觉到了,虽然他也很疑惑这一幕,但紧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得以落下,然后转为了满腔怒火。 秦牧亲眼见到这全过程,俨然惊异到无以复加了,灰衣人重伤之躯,自然是二话不说就遁走了,但那黑脸汉子是谁,为何一个肘击就把自己的同伴打成了重伤?且全然没有一点星辰之力的波动,感觉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他来不及去细想这些,因为刀皇眼眸中升起莫名的猩红之色,不再是跃跃欲试的感觉,也不是过招拼斗的亢奋,只有冷漠到极点,杀伐决绝的恐怖气息。 在此间,莫小鱼确实是刀皇的命门弱点,但也是他的逆鳞,皇之逆鳞不可触,触及者唯有死! 睥睨天下,自当有舍我其谁的气势,还应有与天相争的气魄,方得天下刀! 灵刀在主人手心颤栗起来,那是臣服的悸动,也是激动不已的情绪,源源不绝的星辰之力灌输进来,每一分都是无比的强大,然后在刀皇手里化作了最简单的一刀,可以劈开天地的一刀! 三人面色大变,纷纷祭出保命的底牌来,却无一例外的失效,在这一刀面前,他们所有的手段都脆弱的像一张纸一样。 秦牧在最后关头使出的,是与秦飞雁一样的空间之力,却超过了何止百倍千倍,简直要把这山巅都错开来,要把时间都影响停顿住。 然而刀皇不是莫小鱼,摧枯拉朽的一刀出,一切巧妙的手段都变得滑稽可笑,管你是阻拦了空间还是时间,尽数一刀斩去,管你是春夏秋冬,何等意境,亦是一刀斩去,真正的一力破万法,不过如是。 幽幽绿水,浮萍而过。 雪莹刀光,转瞬即逝。 李瞎子二人怒目圆睁,不可置信的感受心脉断绝,然后无力的倒下,一人腰斩,一人脖颈光滑断落。 秦牧虽然凭借着绝强的实力残存了下来,但还是一口鲜血在喷洒在半空,然后顺着这一刀之势,迅速向身后远遁而去,大喝一声,响彻整个山巅。 “撤!” 刀皇面首朝天,垂握灵刀在八尺身下,胸襟挺的笔直,却根本没有看眼前逃走之人,只是望着悠白天空,云雾在脚下缭绕着。 ...... ...... 半响之后,失去了琉璃神宗一方来人的援手,城主府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力量,迅速被屠杀干净,韩钺绒满脸落魄,跪在地上,眼神涣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结局。 刀皇漫步来到他身前,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说道:“我还以为你这十年的蛰伏,是变聪明的了呢,原来不是...” 韩钺绒没有说话,只是傻愣愣看着地面,刀皇则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为何要召开这个试炼大会?” 韩钺绒身躯一动,艰难的撇动脑袋,想到了什么,眼里开始出现悔恨、懊恼、愤慨,不甘的神情。 为何在李瞎子二人出现后,刀皇仍旧神色不变,还说了一句“终于舍得现身了。”就像是早有预料,就等着他们出现似的。 韩钺绒心思转的极快,又经过刀皇点醒,自然是明白了这一切,原来在这个局里,自己是被请君入瓮了,一切谋划算计,都是在配合刀皇罢了。 既然是要收徒莫小鱼,何不直接私下完成,既然不是真的观摩挑选弟子,为何偏要弄的天下皆知? “我知道,当我宣示要开宗立派后,你一定会坐不住,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真在此落叶生根,逐步壮大,因为你始终认为,这座城是你父亲的。”刀皇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得不信服的感觉。 “所以你在第一时间,就出城去找外援,甚至到风川境之外去找,因为你知道,在风川国内,恐怕没有谁敢来对付我。” “不过没想到,还真让你找到了琉璃神宗这样强势的帮手,只是可惜...” 韩钺绒豁然抬首,满是不可思议之色,他没想到连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刀皇的注视之下。 刀皇冷然笑了笑:“不过在你把那二人的行踪暴露之前,我是不会动你的,毕竟堂堂星渡境的强者,专心来搞暗杀破坏,以此复仇,我还是会很头疼的。” 跪坐地上之人,听得嘴唇直打哆嗦,他想不到刀皇心思会缜密到如此地步,连自己唯一的底牌也算计的死死的,做这场局,就是为了诱杀那二人,他面如死灰,竟是断了一切生的念想。 这也对,无论是谁,被人算计到这种程度,也只会生出死一般的绝望吧。 第七十章 越青山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韩钺绒自缢了,刀皇没有阻止,只是吩咐人把尸骨与那座堆满落叶的府邸一起烧了,今日过后,漠刀城再无城主府,只有莫语山庄。 其实还有最关键的两点,刀皇并没有袒露出来,因为他内心是怀着愧疚的,比如做这个局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这位少城主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刀皇忍了他这么多年,再忍上几年又算什么,只是莫小鱼来了漠刀城,刀皇不想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威胁到少年,这是其一。 其二是荒诞无稽,却又真实无比的,莫小鱼在山巅,自有他在场的意义,见证这一切,便是开师的第一课,但刀皇不会讲明,只会让少年记着便好。 仅为了他一人,做到如此地步,值得吗,如果有人这么问,刀皇也只会回答两个字:值得! ...... ...... 清风徐过山间,把血腥味冲淡了些,天边的霞光依旧炙热无比,好似根本没过去多久,但破裂的石台,折倒的树木,地面上或深或浅的痕迹,和四周杂乱的星辰之力,看上去经历了好几日的大战。 三大家族这会儿才赶来慰问一两句,并积极出人开始处理后续事务,比如抬运尸体,比如替莫语山庄的伤者疗伤。 下山之际,刀皇来到熊闫身边,看了一眼这个黝黑男人,不咸不淡说道:“你不是一向独居一偶吗,怎么今天来插手了。” 众所周知,漠刀城有三大势力,莫语山庄,城主府跟...熊闫陆隐二人。而这二人,跟刀皇一样,是星渡以上的境界,即便是现在的刀皇,也不想挨上熊闫一拳,因为他知道这个黑脸男人是炼体士,肉体力量之恐怖,绝非凡人能够承受,所以那个偷袭的灰衣人,才会在大意之下,被一击重伤,甚至差点当场身死。 “行了吧,我今日不是帮你,是帮那个小子。”熊闫一向看不惯刀皇装腔作势的样子,回呛了一句,转身便走。 刀皇微微一惊,他自然明白熊闫说的是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有些不明白,熊闫竟会为了那少年,做到这种地步。 而熊闫还没走两步,在下山之途的一块幽静之地上,便遇到了久等的沈追,两人背靠着山林,俯视着远方的天地,和脚下的一片黄土,开始了一场旷古未有的对话。 “我还是没有想明白,前辈为何如此抬爱我?”沈追很是疑惑,熊闫乔装上山,没有任何图谋,只是呆在他的身边,意义已经相当明显了。 良久良久之后,熊闫才叹了一口,眼神飘向远处,似答非所问的道:“你知道,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回事,七大星殿,五大国,除开光与暗,就是一处星殿,一处大国,表面上每个国都是皇室在掌控,其实星殿才是背后真正的掌权者。 “你不觉得,这是不对的吗?” 话音落地,沈追心底一震,惊诧不已,这是千百年以来的共识,早已成了人们默默认可的事情,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寻常,此时却有一个人出现,说吃饭喝水是不对的!? 熊闫既然打开了心底的话匣子,自然再没有关上的道理,也不理会沈追的反应,便继续说道: “远古七星殿,存在了太久太久,让大陆上每一代修行者,都敬畏不已,这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烙印,即便受到压迫,也生不起反抗之心...” 沈追这时变的沉思起来,他一开始的震惊,就像大陆上每一个普通人的反应,但现在却不是,普通人不会沉思,只会骂这人得了失心疯,然后赶紧走开。 “那你知道远古七星殿,为什么能够延续至今,始终统御在人间之上吗?”熊闫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但越是没有情绪波动的话,就越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是因为索取。为了维持自身的传承,他们会无限的索取,向国土里的每一个人索取,这是看不到的,也是潜移默化中实现的,无论是在资源上,还是吸收天才上。” “但他们不会向人们回馈什么,甚至会无视掉皇室体恤黎民所颁布的国策,唯一降临的,是更强的统治力,与压迫...” “也许我光说,你体会不到,要是你看过每一个星殿的行宫,便会知道了,那是比每一处皇宫,都要辉煌十倍,乃至百倍的存在!” 沈追悚然又是一惊,他记起了光熠星殿的样子,那碧落山脉上无比巍峨的宫殿,雄伟华丽至极,宛若神迹,且永远是崭新光泽的,那也是索取的吗,又是向谁索取的呢?答案不言而喻,而自己重生后的那个家,即便在小城里算的上殷实,也只是小院与小木屋。 他渐渐明白了熊闫想说的是什么,身心都开始震颤了起来,却难以扭头去看那张黑脸,去看那个铜眉虎眼,难不成接下来的话,是要与天下为敌吗? 只见熊闫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别想多了,只是在提及蛮诀星殿时,你毫无惧色,我瞧着顺眼罢了。” 没有人会不怕远古七星殿,沈追绝对是个例外,但不怕之外,更多是尊敬,发自骨子里的尊敬。而话题终于又转了回来,两个人好似根本没有经历刚才的对话,都是默不作声着。 不知过了多久,沈追却陡然开口道:“是不对。” 微风阵阵,把他这轻若鸿毛的三个字,带走吹散了。 熊闫大笑三声,回道:“好了,不谈这些了,在刀皇那边养好伤后,记得来找我。” 说罢,这钢筋铁骨的男人,便向山下走去了,也不知为何,路上一抹尘土都没有,干净却也寂寥。 沈追长久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色复杂,心里却不知是何滋味,人生两世,二十余年,却好似都白活了。 待缓过后,回到刀皇身边,沈追忽然察觉到了一个问题,这个曾经的挚友,作为风极星殿的天之骄子,又为何要离开风极星殿呢,以前不知,现在亦然不知,又或是他猜到了,但他不愿去想。 “怎么样,想好了吗?”刀皇看着沈追,眼神揶揄玩味的说道。 经过今日这番山巅之战后,那斩破天地,风华绝世的数次刀光,想必令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往后数年都会念念不忘。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沈追,也是直至今日,他心底才生出不同于,第一次听见刀皇之名的感觉。 可以刀称皇者,除之眼帘前,世间再无第二人! 第七十一章 无月天书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可即便这样,沈追还是摇了摇头,无奈却也坚定的说道:“果然,我还是不想学什么刀。” 一语毕,莫小鱼如见鬼神,吃惊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没人知道这两人之间的约定,其在后面默默注视,调度清理场间的大管家,眼底同样微震,不是很能理解。 若是还有其他求师若渴的同辈少年在场,定是如看待疯子一般的看待沈追,刀皇亲口抛出的橄榄枝,这小子都要拒绝,不是疯了是什么? 刀皇闻言,却是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不禁放声大笑了起来,好不抒怀畅意..... ...... 翌日,莫语山庄的房间里,接近傍晚,快要西尽的余晖,透过窗帘,洒在沈追那张坚韧平凡,此刻却分外纠结的脸上,他正捧着一本功法,脑海里在反复挣扎,天人交战着。 这是刀皇给他的东西,外面有一层薄薄的星辰之力,正散发着微光,应该是有着特殊的禁制。《无月天书》四个大字,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叫人难以揣摩,却又心神怅然。 何为无月?星武大陆的月亮,的确很少会出现,平常都被那些星星代替了,仿佛可有可无。翻开来,首段一行字不知被谁给抹除了,下面写着: 以天归灵,气指虚无,当为无月。 这几句话,实在叫人有些捉摸不透,后面就更加晦涩难懂了,甚至无力翻看,根本不是现在沈追能够接纳的,但即便只是前篇的一小段,能够消融到脑内的东西,也蕴含着沈追完全没见过的修炼之道,意图通天! 纵然沈追前一世,所学所知甚广,也从未见过这般古怪奇异的功法,其各种违悖常理的知识与法门,让他不禁产生了怀疑。 但凭借着修炼一世的经验,沈追当然也清楚这本《无月天书》的可行性,还有其中那不可揣摩,可谓逆天而行的神法魅力。 髓血灵液就在身边放着,随时准备服下,其实刀皇早在那个夜晚,第一次面见沈追时,就下了决定,无论沈追在试炼大会上的表现如何,事后都会交予他。 所以沈追自然也没有与莫小鱼成为师兄弟,却已有胜似师兄弟的经历与友谊,但其实沈追心底,更多的是把莫小鱼当成一个可亲的后辈来看,只是无法言喻。 双手在刀皇的帮助下,已恢复到能够生活所用,却还不能持剑,要想恢复经脉,还是得服下身边的灵药,但此刻摆在沈追面前的是两个选择。 要么走前世修炼的老路子,凭借一世的经验,再次掌握光熠星殿的种种绝学,要么...尝试这本《无月天书》,走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道路,然后飞速进阶。 沈追脑海里回荡起刀皇的话:“以你如今的情况,较同辈比,起步太晚了,哪怕通过髓血灵液重塑了天赋,但也始终超越不了那些本就天才,早已踏上修炼一途的人。” “这本功法,你可以看看,应该可以助你快速赶上,不过谁也没尝试过,你自己考虑。” 沈追深知刀皇所言不假,哪怕是光熠星殿的传承,也很难说在短时间内,超脱那些天资卓越的同辈,比如那个清冷无比叫做秦飞雁的神秘少女,蚀骨宗的白眉少年殷其轩...... 更何况,他的目标,并非是企及这一世的同辈,而是要追赶上前世,刀皇这一辈的人! 良久之后,最后的霞光退去,房间归于一片幽暗,沈追终于下定决心,服下灵液,用刀皇所传之法,将那本功法,幻作了星星点点,收入了脑海之中,进了屋里的闭关密室。 另一端,山庄内的主院府邸,刀皇卸下一身威严,正沉默的看着一简简书信,大管家端了一杯清茶,从一旁走近来说道:“三大家说清理城主府叛乱,人手损失严重,北边寒铁的来往渠道,又年年受阻,希望您派些人去疏通一下。” “啪!”书简重重落桌,刀皇眉头竖起隐怒道:“一群只知道坐享其成的废物,什么力都不肯出,要这三家在漠刀城有何用?” “告诉他们,莫语山庄可以派人,但那条渠道的净利要少划两成,让他们自己选。” 大管家面色不改,点头应答,却是没有离去,刀皇看出他隐隐不表,又欲言又止的模样,轻笑道:”严叔,还有什么事?” “庄主好像很好看那个叫沈追的少年?”严叔犹豫不决,疑惑不定的问道。 刀皇心头一动,清楚大管家什么意思,既然看好,何不收入庄内,就算那小子不从,施以手段便好,实在没必要给予帮助这么多,又让其白白离去。 刀皇重新拿起书简,装作不明,淡淡道:“他是我那好友传人,仅此一点足以。” ...... ...... 修行无年日,一朝闭关跨四季。 三个月后,那许久没有动静的房门,终于打开,灰尘自门隙间扑鼻而出,一个少年咳嗽着慢慢走出来,头发乱糟糟,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眼睛却是格外的炯炯有神,那一对柳叶剑眉,愈发深刻了些。 莫语山庄的大门处,没有锣鼓喧嚣,也没有人前人后,但分别的气氛浓郁,两个少年的影子,分别拉的极长。 “待我学成出山,必来祝你一臂之力!”莫小鱼扯着嗓子大喊道。 莫小鱼不远千里独自一人来到这漠刀城,虽然有刀皇这个亲人舅舅在,但不免还是感觉孤单,因为缺少同辈间的朋友,所以他很想挽留沈追,但了解到他的负担与目标后,奈何也只能放弃了,只能做出一个承诺来。 尽管在这场试炼中,二人出尽风头,但他们也都清楚,真的行走在外面,他们还是太嫩了,这点修为根本不足以掀起什么风浪来。 沈追往前方宽阔的大道走去,背朝着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再送,一声念道: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也不知是送给蓝衣少年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漠刀城依旧人来人往,莫小鱼听见了这句话,笑的真切,目送着沈追消失在街道的人群缝隙里。 ... {第一卷:定青山}  完 第一章 一道出发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第一章 出发 “老陆,这城里的活计,跟一票人,往后就靠你看着了。”酒楼后的大庭院后门,熊闫与沈追站在一起,一身黑色行装,欲要离开。 城东边属于熊闫的无名小店,早已闭门。大会结束,一切散场,人声鼎沸的漠刀城,也恢复了往日的静肃繁忙。 黑袍下本就阴鸷的陆隐,此刻脸色更显阴沉,看着熊闫说道:“你当真要随着这小子离开?” 沈追别过头去,表示不参与他们两人之间的事,而熊闫也只是耸了耸肩:“老陆,你知道的...就当是一次尝试。” 说罢,便转过身去,对沈追轻声道:“走吧。” 陆隐不再言语,藏于黑袍下的面容不再可查,二人在这漠刀城定是携手互相扶持了许多年,只是今朝离别,多少有些感叹罢了。 二人轻便而行,一老一少,径直穿过那些繁密的街道,出了南边城门,两匹骏马早已备好,痴青剑收进了刀皇赠送的空间戒指里,不需要再傻傻的背负着,一起一骑绝尘而去。 大漠风沙很大,在快马长途奔袭下,两人自然不会浪费星辰之力去护住周身,皆是用布纱捂住口鼻,熊闫口齿不清的说道:“小子,真没想到,短短三个月的闭关,能让你进步这么多。” 身后的漠刀城已变成了一个黑点,渐渐远离了人迹,天地间一片空野,唯有黄沙和两个骑马奔袭的人,沈追微眯双眼,擦着迎面的风沙,声线同样模糊不清:“前辈,我说了,那都是髓血灵液的原因。” 细瞧过去,沈追体内星力充沛溢出,气息俨然已至星宿境!难以想象,仅仅三个月,竟然跨越了两个大境界,与大会前那个境界低微残疾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若是现在的他,回到当时的试炼大会,想必会轻松许多,也不会与那黑发少女,苦战良久差点身死当场。 “嘁,你小子要不愿说,也不必勉强。”熊闫很了解,沈追所诉的髓血灵液是何物,所以他很清楚,髓血灵液能够重塑身躯天资,已经足够逆天了,绝没有再助人精进修为的能力! 有如此能力的,自然是那本《无月天书》但沈追暂时还没有,展露给任何人知晓的想法,不仅仅是一种城府,更因为那本功法,实在太过逆天,他很怕万一有人知道了,哪怕是身边数次救了他性命的熊闫,也会忍不住出手抢夺!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回想那三个月的闭关修炼,沈追一丝冷汗,由后颈滑下,那门功法实在太过邪门,在一个星期左右摸到门槛,按所诉周天运转后,神阙穴竟然自我形成了一条特殊的支脉,一直连至天灵神庭处,而后源源不绝的星辰之力,狂涌而来,冲进了身体。 不同于平常人,需要冥想,感悟触摸到自己传承的源星,或是那些天上的散星,再缓缓吸收,接纳。 在那条奇异的支脉形成后,四周藏于大地,空气、甚至墙壁里的星辰之力,都纷纷自行涌入了进来,数之不尽,所以哪有什么修炼,有的只是适应而已。 在最初,沈追当然被吓的不轻,用了近三个月时间,才勉强习惯了这种特殊的“修炼方法”,境界也是突飞猛进,毫无阻碍的达到了星宿境。 然而危机马上就来临了,这种源源不绝的吸纳,让他的身体开始承受不了,一种难言的膨胀恶心感涌现,他害怕爆体而亡,差点又自断经脉,好在最后,这种狂涌又陡然停了下来,化作了缓缓的吸收,仿佛是听懂了沈追的心声。 可以想象,如果不是沈追炼体基础已成,在这个过程中,说不定他已经七窍流血,爆体而亡了。而现在的沈追,即便吃饭喝水,这种缓慢的吸收,仍在徐徐进行着,这便促成了这次他与熊闫同行的先决条件。 驰行中,沈追在马匹上,仍能感受到周遭缓缓进入身体的星辰之力,现在他的身上,相当有一个吸纳开关,而且是一经打开,便关不上的那种。 沉默片许后,沈追转移话题,侧目道:“前辈,我还是没想明白,您要跟随我的原因。” “我不是说过,要教你炼体术?”熊闫洒然一笑,风尘尽去,盯着远方道:“还有别忘了,你欠我不计其数的灵玉液。” “你要是死了,我找谁讨去?” 沈追当然知道并没有这么简单,这个年近五十的黝黑男人,在漠刀城经营数年,安稳栖身至今,却要为了自己都用不到的东西,不惜远走跟随? 不过关于炼体术,与沈追倒是不谋而合,在身体异变的情况下,炼体方面他绝不会落下,甚至可以说,现在只有把炼体持续下去,才能够维持这具身体的无碍。 神秘的《无月天书》的确是无价之宝,但同样也是一个赋于危机感的东西,逼迫着沈追修炼,前行。 熊闫的随行,究竟代表了什么,此刻无从而知,但这样一位集炼体大成,实力能与刀皇并肩的强悍人物跟随,对沈追今后的行程,百利而无一害,甚至可能成为最大的助力。 相信这个隐隐要收自己为徒的前辈,在自己陷入危机时,总不会见死不救吧?沈追心底默默想到。 早在出发前,漠刀城内,沈追便通过刀皇各方面的消息,探查到了玄烨宗的所在,目的准确,风川境内,自漠北一路向着西南前行。 只是不知,此行还有多少凶险,在等着二人,或根本是等着沈追。 距离沈蝶被掳去,已过了足足三月有余,这期间可以产生太多变数,以至于沈追没有太多时间留恋,出关那一刻,便要匆匆道别。 沈追眼前再次浮现那天,妹妹无助的哭喊,与那白姓长老可恶的嘴脸,不由眼神微凛,腰下用力,开始催促马儿提速。 熊闫瞧此,粗砺眉毛微邹,便是一同夹紧马腹追赶而去,既是同行,自然知晓沈追奔向何处,又是所谓何事。 随着两声嘶蹄,两人飞快的身影,逐一消失在黄沙线的尽头。 第二章 玄烨宗异变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花榕镇是一座小城,坐落在风川西南的灵鹤山脉下,自然是落的风景秀丽,水灵大方,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府邸,只是一座座平民百户的小宅,连在一起成了一座镇,一座城。 一个二层楼的小酒馆,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零散几桌在旁边窃窃私语,透过窗便能看到那灵鹤山脉的脊峰,还有左右延绵不绝的野山。 沈追眼睛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面雨戚戚沥沥,下的很大,街面上不时有行人匆匆寥寥的走过,溅起的水花与雨滴夹在一起,传来“噗通,噗通”之声。 “前辈,你说这些人,为什么都打着黑伞呢?”沈追眼神微微瞟向下面,疑惑着开口。 现在已经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了,各自都换了身行头,离开了大漠,自然不再需要掩住风沙的衣物,两人此刻却在这儿喝着闷酒,显然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 “谁知道呢?或许是这里的小贩商行里,卖的都是黑伞。”熊闫往杯中斟满,仰头灌进口里,心不在焉的说道。 沈追眉头一蹙,回想起前一日所看到的光景,在长途奔袭,大漠里归宿两夜后,他们终于在第三日赶到了花榕镇,奇怪的是那些延边的农户,都仿佛消失了,大片大片的庄稼良田,全都长满野草荒废掉了。 大事为紧,于是两人刚来到镇上,就寻路而去,却没想到玄烨宗所在的灵鹤山脉上,空空荡荡,一座座府宅,院地门屋不见一个人,甚至那些金银细软,玉珠挂饰都在,就是人都不见了。 细探之下,包括主堂各处存在着打斗痕迹,沈追与熊闫一路查到最重要的库房,终于瞧见了干涸映红的血迹,都浸入了石砖木沿的纹路缝隙里,显然玄烨宗发生了一场祸端,且时间已久。 更奇怪的是,花榕镇的街上,人们都打着同样的一把黑伞,即便昨日并未下雨,大晴天的仍是一把把黑伞游动着,未明所以的还以为撞鬼了。 “客官,您的菜上齐了。”小二的脸上死气沉沉,端来最后一碟菜,就欲要转身走开,却被少年开口叫住了。 沈追盯着小二的眼睛,抱有希望的再次问道:“等下,跟你打听个事,这玄烨宗的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小二那张偏瘦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冷茬,看也不看沈追摆在桌上的银两,冷声回应,转身而去:“不知道。” “照我说,直接把这里的人,逮一个到面前来问,哪还会这么没有头绪?”熊闫忽然开口说道,声音粗犷豪迈,毫不在意才离去正下楼的小二听没听到。 沈追摇了摇头,这两日他几乎问遍了遇见的每一个人,但他们的回答都是异口同声的不知道,且在知道问题后,都表现得极度冷漠。 沈追当然知道熊闫的办法,是可行的,但现在一个修行者都没遇剑,他并不想威胁逼迫那些普通百姓。 正说着,忽然店外街道远处,传来一阵骚乱嘶喊,沈追探出头去,眼神一凛,只见一群打黑伞的普通人,被推搡拥挤着追赶过来,脸上都写满了慌乱,马上有人摔倒在地,翻倒的黑伞来不及捧雨,立马被后面的人踩成了一团乱糊。 人群中,跌跌撞撞窜出一个人,异常慌乱,红袖衫下是一个娇小的身躯,竟然是一个小女孩,不过速度很快,身形扭捏之间巧妙的避开了前面所有的障碍,看来是一个早早就踏入修行的女孩,也是沈追目前所看到的第一个修行者。 沈追眼神很尖锐,绝不会出错,眼看着那小女孩,向自己这边窜来,然后在临近处的一个街道拐角,身体立马做出反应,单手扶住窗沿,双脚踏上,一个猛蹬,竟在窗户口一跃而上,离开了酒楼,飞向了街对面一处民宅的楼顶。 好几丈的距离,在空中轻松跨越,这番脚力实在骇然,酒楼二楼的窗沿应声碎裂,直到沈追身形再次落在瓦片上,响起“哐当”几声。 雨水一下倾浸在沈追脸上,却挡不住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小女孩窜去的身影,脚下发力,在一个个房屋顶飞跃而行,瓦片房梁震震作响,四下不时传来人们的咒骂惊怒声。 在拐角后,小女孩又接连变了四五条街口,身形在房屋越来越密集的境况下,被遮掩的快要看不见,不过沈追没有这个担忧,在一栋栋房顶,他可以轻松锁定小女孩的位置,并且越来越近。 沈追脚下再次加速,溅起水花一片,终于在一排高矮不一的民宅巷里,欺近了小女孩,这条巷子顶有搁置木板,遮挡了部分雨水,此时能够清晰看到她系于腰间,向后飘荡的红结绳,还有散落的水滴,于是脚一蹬,沈追在她背后落地,便想伸手抓去。 却见她陡然转身,眉眼清澈无比,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脸上写满了恼怒,雨水在她脸颊滑下,沈追随之一怔,小女孩却猛地一掌袭来,星辰之力波动,竟是星武圆满之境。 小女孩的模样最多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竟已达至星武圆满,这般天资较之莫小鱼,也毫不相让了。 若是三个月前的沈追,面对小女孩这一掌定要全力以赴,可现在,这般攻击却是有些不够看了,沈追面容不改,瞬息间用右手拍散了这一掌的危险,并且死死抓住了小女孩的左手手腕,境界与力量的双重压制下,让其再难以动弹。 小女孩倔强尝试,但挣脱不开,于是看着眼前这个,比之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少年,眼中有雾气泛起,凄落道:“你也是他们的爪牙吗?” 爪牙?沈追知道自己的行为,一定是让她误会了什么,虽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眸,心生不忍,却也不得不制住她,沉声回道:“不是...我只是想问你,宗门在此的玄烨宗众人,多跑哪里去了?” “还有,那些追你的人,是什么人?” 沈追很清楚,一个宗门是不可能轻易舍弃传承故地的,即便遭遇变故,被强敌打散,也一定会留存在附近的周围,灵鹤山脉的星辰之力,也不是随便一个地方就能媲美的,所以沈追在焦急万分,不安之下,依旧在花榕镇等候着,直到小女孩的出现。 小女孩滞榭两息,看着沈追清秀的面容,如竹枝般的眉宇,眨巴两下眼睛,说道:“你不知道吗?我就是玄烨宗的人,我叫红桐。” 第三章 以战练己身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红衣红袖,红结绳,看来她应该很喜欢她这个姓,甚至于非常骄傲。 而沈追听闻她的话,随之又是一怔,他不是没想过,眼前这小女孩是玄烨宗的人,毕竟她是一介修行者,又出现在玄烨宗所在的灵鹤山脉下,只是在他脑海里,已经把玄烨宗之人,都定型成了欺善怕恶,暴戾恣睢的野蛮之汉,想不到的是,再次遇见玄烨宗之人,会是一个娇小可人的小女孩。 “至于后面追我的那些人,自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我劝你最好也别惹他们!”红桐气鼓鼓的说道,没等气息平复下来,她眼睛接着对沈追一瞪,继续道:“既然你不是他们的帮凶,还不赶紧放开我?” 沈追反应过来,手却没松,反而捏的更紧,语气凝重地道:“不行,你得告诉我,你是玄烨宗的什么人,还有其他人,比如你们的宗主,白崇山长老在哪儿!” 红桐又奋力往后拽了一下,眉头竖起,顿时看沈追的眼神就变了,异常恼火道:“你这个人好奇怪,我们无冤无仇,素不相识的,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你快放开我! 说着她身上的星辰之力再次狂涌起来,无由风气,吹动她的秀发四散摇曳,但沈追就像一座礁石,漆黑深沉,且屹立不动,任凭红桐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红桐的话语与表现,仿佛更加坚定了少年目的,于是沈追语气冷冽了一分,说道:“有仇无仇不是你说了算的,三个月前,你们宗门外出招收弟子,是不是带回了一个叫沈蝶的女孩子?” “这种小事,我哪里清楚!”红铜怒不可遏的不满道,转眼又扑捉到了什么,眼睛一闪,想起说道:“哈?你说那个灾星啊...”说罢,她便赶忙住嘴了。 红铜想到此人的话语,又点出白长老,和那个灾星,明显是有恩怨,哪里还无冤无仇,分明是寻仇来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红铜心中一片绝望,而沈追则是眼角一跳,青筋隐约冒出,灾星... 正欲再开口,忽然身后一阵响动,震耳的脚步声,随地面传来。“快放开我!!”红铜慌张的不行,愈发奋力挣脱,左顾右盼着,似乎在找逃走路线。 沈追依旧未动,甚至扭过头去,静静等候着,就凭着他们说半天话的功夫,那几人才姗姗来迟,沈追就可以推断出,没有真正让自己难以企敌的高手,既然自己需要眼前的小女孩,那其他任何冲突,任何人,都是阻碍,既然是阻碍,就要摧毁。 很快五六个身穿灰衣的男人,出现在了后面的拐角口,气息均高不低,都是星宿之境,甚至还有一人处在星宿巅峰。 红铜脸色一下刷的惨白,心底仿佛在说,完了,完了,全完了。 而这几人见此一幕,表情终于趋于平静稳定下来,领头那名站在星宿巅峰的男人更是畅快笑道:“小兄弟助我等擒住那妮子,实乃大功一件!事后必定万分报答。” “抱歉,我没有把她交给你们的意思。”沈追面无表情冷淡道。 那人脸色当即便阴沉了下来,连带着他身后的五个人,一边走近,抹开脸上的雨水,一边开口道:“小兄弟这是何意?难不成是要玩英雄救美的把戏?” 红铜也是满脸不理解的看着沈追,心想这个人当真是疯了不成,我才警告过他,不要与这群人产生冲突,他转眼便冷言冷语对立了起来。 沈追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答话,手底却在暗暗积蓄力量,那几名灰衣人追赶良久,又遭受几番阻挠,心底本就恼火的不行了,眼见这少年竟不识抬举,也是话不多说,径直冲了过来。 好几人的攻击,几乎同时袭来,沈追也不想托大的单手迎敌,无奈就放开了捏住红铜手腕的右手,一瞬间,红桐便如受惊的兔子般,向后面巷子里一窜,就消失了。 沈追身前其中几人,眼神微震,也来不及管这碍事的少年,就欲跨过沈追,继续追寻小女孩而去,但一双不大却磨砺粗糙的拳头,横立半尺,把这几人统统拦下了。 “大笨蛋!”红铜一边脚底生风,一边痛骂道,她正好不经意的回头,瞧见了这一幕:“明明大不了我多少,还非要争勇斗狠,逞英雄,这下看你怎么收拾!”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还打算一个人打百个吗?”“真是白痴,还认识那个灾星。”红铜咬牙切齿,又拐过几个街巷,头上再次淋湿,脚步却莫名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彻底停下,驻留在了原地。 雨还在唰唰的下,她双拳紧握,眼神里闪过复杂的神色,樱桃小嘴上浮现出一抹倔强的惨白,脑海不停闪过刚才那一幕,片息后,忽然把脚一跺,竟是转身向回路赶去! 她这回不再骂骂咧咧,好似做了一个重大决定,眼神认真呼吸沉重起来,脚下越奔越快,竟是比先前逃开时还要快上几分。 待她赶回那一排左右高矮不一的民宅巷子时,在拐角口,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嘴巴张大,眼神却是陡然极度惊恐起来,大喊道:“小心!!” 只见少年衣衫不整的正在与最后一个灰衣人交手,也是那名境界最高,处在星宿巅峰的灰衣人,只是他嘴角带着血丝,脸上青红肿了不少块,且被打的节节败退,一脸的惊恐和不可置信。 其他人就更惨了,纷纷倒地不起,有的人头被嵌进了旁边墙砖里,耸跪着,生死不知,有面朝地上口吐鲜血的,还有肢体呈诡异角度弯曲的,止不住的痛喊。 交手到这个程度,显然已经是见生死的程度,沈追早已没有任何留手,他眼眸清明,越打越痛快,除了最开始的生疏以外。与其说是生疏,倒不如说是虚浮,一口气跨越星武升到星宿境,导致他体内的星辰之力,其实没有相当不够凝实。 好在这一场战斗送来,给了沈追打磨的机会,而在前世经验的加持下,运用星宿境之力驾轻就熟,毫无生涩之感,所以沈追越打越爽,越打越痛快,再有炼体基础的加持下,即便是对战好几个同等境界之人,沈追也仿佛站在他们顶峰之上似的。 在片息后,沈追便以摧枯拉朽之势,重伤了其余五人,只剩下眼前这最后一个。 又是一记快到极致的直拳冲去,灰衣人眼睛瞪大,急忙抬手去挡,却被其中无比凶狠,霸蛮的力量,震的一大口鲜血喷出,来不及倒飞,沈追右手跟上,如吸附般的掐住了他的咽喉。 “现在谁的是小兔崽子?”沈追冷冷说道,离开了漠刀城,离开了那个天真无邪蓝衣少年的沈追,似乎又重新变回了曾经的模样。 灰衣人双手死死掰住,掐着自己咽喉的那只手臂,然而沈追的手腕纹丝不动,且越来越用力,正当这时,背后一道凶光乍现! 躺在地上不动的一人,忽然抬手,从袖口射出一道利器,直奔沈追的后脑门,而这一幕刚好被回过头来的红铜看见,不由大喊了一声:“小心!!” 第四章 所幸是你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这道凶光出现的极快,猝不及防,看样子是一种菱镖类的暗器,那人匍匐倒在地上,不声不响,明明还有余力,却一直隐忍不发,就在等着这一刻,如此心力,不可谓不狠。 修行者的武器,千变万化,各种稀奇古怪的都有,却极少存在专门偷袭用的暗器,这在修行武道里是令人不齿的,更像是凡人争斗所使的手段,但这等低劣的手段,霎时间却有可能成为逆转战况的关键! 在星辰之力加持下的脱手镖,仿佛割裂了空气,即便沈追炼体基础已成,在此刻也是脆若薄纸,来不及反应,便只能落得个颅穿身亡的下场。 然而未等红桐的声音传至,沈追后脑就如长了眼睛似的,几乎在同一时间,左手向身后伸去,横举在空中,手掌弯曲呈握状,一个微青的琥珀剑刃,凭空出现。 只听“叮!”的一声,那手镖被弹飞不见,痴青剑上一个白点都没有。 沈追保持的左手凝剑,右手掐住灰衣人的姿态,一丝未动,那一道阴险至极的偷袭,宛若从未出现般,不能扰乱他的神态分毫。 红桐见此一幕,嘴巴张大更大,眼里满是不可思议,还有一丝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星星眼,刚欲走上前去,就发现眼前少年身边陡然出现了一个怪人,刚才竟是都完全没发觉此人在场,宛若凭空出现,全身上下,一点水渍都没有,殊不知可能是他不喜欢淋雨。 一张黝黑阴沉的脸,身材极具魁梧,年岁好似比自己爹爹还要大些,他随脚踢飞了散落在场的刀剑武器,声线粗犷道:“小子,你下手还是不够狠啊,我看你差点,就着了这人的道。” 说着熊闫便来到那名重伤在地偷袭者的面前,然后一脚重重踩上,只听得颈椎骨“咔擦”一声,这人便彻底没了气息,沈追解决掉手上之人后,转过来一番沉默,他知道熊闫说的没错,若是前世的自己,定是不会手下留情,出手必定是杀招,但现在即便再尽全力,仍想着给人留有一线生机。 这番改变,是让沈追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而熊闫从来都不是一个故作清高,自持身份的人,他完全是跟着自身的喜好善恶走,所以反而能够给予到沈追,醒悟般的东西。 “对友,对善,当然需要手下留情;对奸,对恶,若还手下留情,岂不是蠢到家了?”熊闫接着道。 沈追眉宇微蹙,应道:“您说的在理。”说罢便抬首,看向红桐,微笑走了过去,熊闫站在原地微动,他看出来那小女娃,似乎对自己有些敬畏害怕,干脆当个局外人。 红桐还处在对熊闫那狠辣一脚的颤栗,与沈追一人打败那些灰衣人的震惊中,眼看着少年走近,又转眼变为了紧张,他忽又想到,自己都还是他要找的麻烦呢! “你刚才不是跑了吗?怎么又给回来了?”沈追嘴角勾起,走到红桐面前,微微俯视着,揶揄的说道。 “我才不是担心你这个笨蛋,我是逃跑的时候,有东西落这里了,回来拿而已~”红桐紧张的撅起小嘴,微表不屑的说道:“你看,就是这个。”她转身指向地上,从路边湿润的泥土里,揪起一朵小花来。 沈追表情微僵,说道:“这就是你落下的东西?” “对啊!”红桐小脸微红,说道:“它不好看吗?” 深秋已过,现在是冬季,虽还没有雪花飘落,但这朵小白花依旧绽放着,花瓣上还沾着雨滴,顿时有种名为“坚韧”的别样美感,弥漫开来,在低冷的空气中,沁人鼻息。 沈追笑容不减,尤甚一分,接过红桐手里的小白花,说道:“是很好看,不过现在,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们玄烨宗的下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些追你的又是什么人?” 红桐看着沈追,低头沉默两秒,眼里生出的类似于希望的东西,然后委屈巴巴的一字一句,把整件事的经过徐徐道来。 原来,两个月前,玄烨宗迎来了一群客人,谈话完毕后,过了两日,那批人再次到来,却陡然翻脸,大打出手,外面也冲进来更多的人,一番争斗杀戮后,包括其宗主在内的大半玄烨宗之人,被生擒而走。 红桐因为外出派遣,侥幸躲过一劫,却也全然不知,导致这一切的前后因果,在连番查探下,慢慢追寻到了宗门之人被关押的地方,就在离花榕镇不远的一处峡谷里,在几番尝试救人无果下,红桐身边的同伴也都惨遭毒手,只剩下她一个人。 今天她孤身一人,又尝试接近那处峡谷,被发现仓惶追赶了一路,这才有了今日沈追所见的一幕。 看着眼前小女孩,又回头来的样子,沈追心底已经信了一大半,她的确是那种莽撞又胆大的人,才会不顾一切去尝试救人,但莽撞之外,又是心诚勇敢的人。 红桐缓缓说完,又是沉默了下去,良久之后,才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你能不能帮我去救他们?我...我知道,你跟白长老,宗门里的人,可能有过节,但...想必他们也不是有意的...” 沈追没有说话,心底想到,那天哪里可能是无意的,心中颇感无语,没想到自己寻仇而来,却反而要去救他们,虽然是被一个眼前这可爱女孩拜托的,实乃太过戏剧,一时没有定论。 同样安静片刻后,沈追开口问道:“为什么说她是灾星?” 红桐面色一滞,扭捏道:“那个叫沈蝶的女孩子一来,宗门内就没有消停过,没多久更是遭此大祸,她不是灾星...是什么。”说着红桐越来越小声,生怕触怒了沈追,“你是她什么人啊?” “我是她哥哥,我叫沈追!” “啊!?”红桐一声大呼,眼神逐渐低落下去,不知想些什么。 “哎”沈追叹了口气,说道:“带路,我跟你去。” 外面的雨逐渐小了下去,头顶滴答滴答的频率变缓,冬日暖阳初见慢慢地上扬,看样子某处会有彩虹产生,红衣女孩惊喜的抬头,数不尽的欢愉。 第五章 细嗅蔷薇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那朵小白花被安插在了红桐的鬓角上,如雨过天晴般,女孩笑的很灿烂,很明媚。与满地的狼藉,死寂哀嚎的几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后沈追来到熊闫身边,轻声道:“走吧。” 熊闫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只是又转头审略地看了看红桐,心底破口大骂道;“这小子平时一副不食人烟火的姿态,遇见小姑娘倒是殷勤的很。” 沈追不知熊闫心中所想,面容在和蔼下,依旧保持着清冷,三个人原路而返,熊闫有意隔开了点距离,似乎隐隐在给两个人制造独处的空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来自长辈的自觉跟慈爱。 不过这倒是让红桐感觉轻松了不少,不知怎的,她在熊闫身边,总感觉有座大山压迫而来,想必这应该是晚辈面临长辈,都会有的感受。 踩着未尽的水渍,花榕镇的气息,似又清香了些,来来往往没有多少人,想必是被刚才那群灰衣人吓跑了不少,沈追沉默不语,暗暗体会着刚才战斗的细节,他感觉体内充盈爆棚的感觉,似乎弱了点,红桐却冷不丁的,道来一句: “对了,那群人,自称来自一个叫莫语山庄的地方,你知道吗?” 沈追心中当即一震,眉头微蹙,停下脚步问道:“你确定吗!?”心中万般思绪飘过,难不成是他提前知晓了自己的事情,然后派人来清查算账? 只是他为何要帮自己到这种程度?还没有告知自己?再者说了,莫语山庄远在漠北,漠刀城内的局势也才刚稳定下来,怎会又派人来此?而且那些灰衣人自己从未在山庄内见过,也不是统一的刀客。 所以沈追听到后的第一想法,便是不相信,熊闫在一边也听见了,罕见认真的开口道:“小姑娘,不要乱说噢,莫语山庄可不会来绑架你的宗门。” 红桐瞧见两人反应,微微愕然,她只是想起来一说,没想到生出这么大的反应,于是连忙道:“你们知道这个莫语山庄啊,那也是他们...自称的呀,我也不知道。” 必不可能是,一定是有人在故意冒充泼脏水,只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又会是哪些人?沈追联想到事情,发生在两个月前,也就是试炼大会刚落幕不久,与莫语山庄有明显过节的,只有那个神秘的琉璃神宗了。 “莫语山庄是刀皇的。”沈追再次迈开脚步解释道。 红桐在顿挫一下后,忽然想起似的,一拍手说道:“噢!是那个漠刀城的刀皇前辈?” 沈追点点头,示意红桐快些带路,熊闫在后面咧了咧嘴,他侧目看了看,净朗的街道上,还是有很多打黑伞的人,不时穿梭而过,有些看不清脸,络绎不绝。 花榕镇不大,三人快速走过,离开了最后一面街,循着野路,向灵鹤山脉的另一侧行去,同样也是一片山野之地。 稍稍靠去,有小溪出现,在雨后流的有些湍急,然后踩着湿润软绵的土壤枯叶,越过一片林子,可以看见一个峡谷,横立在前方溪流的源头,是一个大瀑布,峡谷不大,更像是一座门,后面的景色看不到,但隐隐有青烟冒气。 越是靠近,红桐显得越是紧张,她已经失败了太多次了,再看了看沈追,一抹担忧浮上心头,她忍不住脆生生的说道:“要不,我们等天黑,再偷偷摸过去吧?” 沈追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转头看向她,安慰道:“没事,有高人相助,你尽管带路,我一定帮你把他们救出来。” 红桐看着沈追坚定的眼神,下意识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少年说的高人,是不是身后这个身材魁梧的怪人,但能感觉到他的信心十足,于是放心下来。 熊闫面色不变,心底却暗骂道:“臭小子!功名你赚,苦力我出是吧?待会儿我就不出手,看你是怎么死的...” 三人继续前进,脚步越来越轻,走的却越来越快,红桐已经运转起了功法,准备随时应对变故,再走过一条窄道,刚一冒头,就发现前方右侧坡顶有个人盯梢的人,而且已经发现了他们,两眼瞪圆,双方正互视着。 此人境界并不高,还不如先前追赶的六个灰衣人,应该是个外门弟子类的,未等他出声警示,沈追一个箭步冲上去,赶在他开口之前,一掌击晕了他。 山林间一片静谧,没有任何打斗的声音产生,红桐眼中再次冒出星星眼,没有说话,但小拳头紧握,然后跟着沈追,径直向峡谷深处走去。 奇怪的是,除了开始那个盯梢的人,一路再无阻碍,一直让沈追三人行进了峡谷里面,刚上坡又是下坡,在一个巨石处拐下,终于又遇见了驻守在此的三两个灰衣人。 “什么人!?”“是你?”他们看见了沈追身旁的红衣小女孩,顿时眼神便的狂暴凶戾起来。 话不多说,直接动手,这几人境界也没有多高,只有一人达到了星宿境,顿时让熊闫期待着沈追出糗的画面,不复存在了,于是满脸无聊起来。 一拳,一脚,加一手刀,同样是连剑都没出,便让少年轻松解决了这三个人,他们的出招与力量,在沈追眼里,简直太慢太弱了。沈追再次一脚,把一个灰衣中年人踹翻在地,冷漠地问道:“玄烨宗的人,被你们关押在哪里?” 中年人垂着头,嘴角挂着血丝,咳嗽两声,向身后一指,后面是一个漆黑的岩石地洞。 沈追眉头紧皱,看来这就是留守在此的全部人手了,他想象不到如此薄弱的力量,区区几个人,是怎么生擒住一整个宗门的,又是如何让他们无法反抗逃走的。 沈追看了一眼红桐,然后领着她向岩石地洞里走去,在踏进漆黑的第一步,沈追便暗道一声:“遭了!” 他觉得中计了,赶忙转过身想出去,却发现洞外那几人没有变化,依旧瘫倒在地,四周没有阵法响应,里外也没有人冲过来,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哇!我怎么运转不了星辰之力了?”红桐在跟着走进来的一瞬间,也感觉到了异常,慌张道。 沈追转过头去,向身后的熊闫说道:“前辈,这里好像有天然的禁制,能屏蔽掉星辰之力,您就先在外面留守着,以免不测。” 第六章 询问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似这等天然存在的禁制地,在星武大陆上数不胜数,据说要追溯到蛮荒时代,群星坠落的时候,传说是天上那些特殊的星星,纷纷砸落到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迥然有异的地貌,与环境。 所以到了此刻,沈追也才明白过来,为何他们偏偏要把玄烨宗的人,关押在这里,他们竟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束缚星辰之力的天然禁制地。 熊闫点头,不知从哪里摘了一根鹭草,叼在嘴里,慵懒侧靠在地洞外一处岩石上,闭目养神起来。沈追颇感无语,扭过头去,与红桐又互视了一下,那种星辰之力突然消失的感觉,确实令人感到惶恐不安,于是两人更加警惕的向前摸索走去。 经过一段黑暗,前方逐渐有烛光亮起,然后能看到连成排的木栅栏,这个地洞大到不可思议,且里面有很多人力凿刻,铸修的痕迹,很难想象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能翻整到这个程度,沈追脑海里开始生出另一道想法。 那些木栅栏,仿佛框成了一个接一个监牢,在这个地洞里显得既阴森又可怕,红桐不自觉抓紧了沈追衣袖手臂,两人沿着行道一直走着,终于在最深处的一个“监牢”里,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被吊着的人影,稍稍凑上前去,发现竟是个“血人”!沈追不禁眼角微张,眼前的人衣衫早被撕扯烂掉,上面满是污渍与血迹,四肢手脚都被铁镣锁着,一道道鞭痕遍布全身上下,脸上都是的,显然是经过无数次的严刑拷打。 他疲累不堪,歪头昏睡着,呼吸微弱,连有人走近都没能察觉,未等沈追叫醒开口发问,忽听得身后的红桐,一声凄厉的喊叫,然后冲上前去:“爹爹!” 沈追微愣,满身伤痕的男人,被一声惊醒,在铁镣木架上缓缓睁开眼来,就看着那红衣小姑娘扑进了自己怀里。 “桐儿...桐儿来晚了!”红桐泪眼婆娑,紧紧抱着那个男人的腰腿,已然泣不成声。 男人龙眉凤眼,即便是这般狼狈的样子,脸上带着血痕,有些年岁的褶皱,但还是能看出那气宇轩昂之姿,容貌相承,果然是红桐的父亲不假。 “桐儿!?”男人神情大骇,忙道:“桐儿你怎么在这儿?快...快离开这里。!” 红桐撅起小脸来,努力地看着父亲的眼睛,说道:”爹,你放心吧,我这次找了帮手来,外面人都被解决了。” 姿貌不凡的中年人,轻道一声:“胡闹”才发现了身旁的沈追,定睛打量了下,眼睛深处带着狐疑,在这里面,星辰之力被屏蔽,他瞧不出沈追的境界实力,只得暂时相信了红桐的话,脸上浮现和蔼可亲的神情来,开口道:“若是真的,可要多谢小兄弟相助了,不知小兄弟来自哪里?” 沈追面色不改,冷冷道:“只是一番巧遇罢了,怮不过令尊女儿的相求,来插上这一手。” 若是熊闫在此,听到这席话,肯定又要在心底破口大骂了,色欲熏心就色欲熏心,还非要说怮不过。而其实沈追来选择救玄烨宗之人也实属无奈,就目前来说,也只有找到玄烨宗的人,才能知道妹妹沈蝶的下落了。 “哎~你快帮我把我爹爹放下来。”红桐伸手去捣弄那些铁镣,手忙脚乱,挣脱不开,又眼睛红肿,哭腔未熄地转头对沈追说道。 沈追无奈照做,痴青剑放在空间戒里拿不出来,只能凑上前去用蛮力,所幸如今的沈追炼体基础已成,筋骨发力下,四个铁镣锁拷应声而断,这般非人般的怪力,让伤痕累累的中年人,眼睛瞪大,神采也越来越明亮,那抹深处的狐疑顿时消退大半。 中年人在红桐的搀扶下,从木架上下来,脚落在地面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着沈追说道:“小兄弟大恩不言谢,吾名红尘,乃玄烨宗之宗主,日后若有需要,请尽管找我。” 玄烨宗...宗主!?沈追眉眼一跳,没想到此人就是玄烨宗的掌权人,难怪如此神采非凡,如此说来,眼前这个哭红眼睛的小女孩,岂不是玄烨宗的少主? 沈追又看了看红桐,感觉自己被骗了,但仔细想想,她只是没提到过这茬而已,于是只好悻然算了。 沈追刚想开口,没想他又抢先接着说道:“我看小兄弟如此年轻,竟能一人解决那么多高手,实在可敬可畏呀~” “才没有呢,那些外面留守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只剩下几个小杂鱼了,我们才有机会闯进来。”红桐在一旁插话道。 红尘宗主忽然一顿,眉眼一皱,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呼一声:“遭了!” “小兄弟还请帮忙,解救下后面被关押的,我宗门众人。”他大惊失色,一瘸一拐走向“牢房”外,然后指了指地洞的更深处,接着说道:“然后我们得马上动身,赶回灵鹤山脉。” 沈追稳然不动,眉宇狠蹙,木然道:“等一下,红尘宗主,其实我还真有事情找你们玄烨宗,三个月前,你们是不是领回来一个叫沈蝶的入门弟子,她现在在哪儿!?” “请你告诉我!” 红尘萧瑟的身形,再次抖颤一下,然后转头盯着沈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眼眸里有异彩闪动,停顿片刻后才说道:“先解决掉紧急事患后再说,如何?” “不行!”沈追一口回绝,眼神微眯,沈蝶才是他最重要的紧急事患,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靠边站!而沈追很确信,在这个地洞里,他才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况且眼前这个男人,也还需要依靠自己。 红尘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少年坚若磐石的眼神,心底知晓糊弄不过去,于是声音再软了一分,道:“你要找的人,现在也在他们手上,你现在帮我,也是帮你自己,我不会骗你的。” 沈追没有回话,似乎在考量其话的真实性,又看了看红桐,心知最起码她不会说谎,结合玄烨宗遭遇的大变,情况也是八九不离十的,于是慎重的点了点头。 红桐左顾右看,还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红尘作为宗主,听到沈追的发问,心底肯定已经明悟了大半,只是从未跟他女儿讲过。红桐此刻还贴在父亲身边,连连追问,到底怎么了。 达成约定,沈追雷厉风行,迈步继续向地洞深处走去,却在下一刻,看见了一个记忆力的“熟人” 第七章 何以为则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王丼?” 看到眼前这个跟一群人,关押在一起的虎脸少年,属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涌上脑海,沈追一眼将其认了出来,并想起他曾经,叫嚣着让自己妹妹去给其当侍女,还一拳“打死”了自己的事情。 关押在更深处的,这一众人,没有遭遇酷刑,样子没他们宗主那般惨,但也是精神萎靡,两眼无神,满是绝望之感,应该只是较为普通的弟子角色。 而在沈追的脚步靠近,并一声道破后,那寸头粗横面容的王丼,也是反应了过来,站起身靠近木栅栏处,惊异道:“你是...沈斌?你怎么会在这儿?” 同乡的情谊并没有唤起他心底那孱弱美好的一面,反而是在受尽欺压与恐惧后,一种重见弱小,急需释放的自大与暴戾,显现了出来,只见其狂吼道:“你他妈怎么混进来的?快!赶紧帮我们出去!” “放肆!”红桐在黑暗后面,搀扶着红尘,跟着慢慢走了过来:“王丼!你怎么跟我的恩人说话的?” 王丼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但还是痴痴道:“恩人?什么恩人?难道是说眼前这个家伙!?他也配!?”接着看到红尘一并出显,身体彻底软了下来,差点瘫倒在地。 “宗主!”“拜见宗主!”“宗主,您回来了!” 王丼其后一群人,瞧见红尘,如获大赦,喜出望外来连连喊出声,红尘点过头后,却是冷冷扫了一眼王丼,仅仅一个眼神,让其肝胆俱裂,低头闪躲,退到了后面。 也许是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让这小子的精神涣散濒临崩溃了,不然他在听到红桐声音的那一刻,不,是在看到沈追的那一刻,就该反应过来,眼前的沈追,俨然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沈斌了,无论是气度还是模样。 沈追在惊异一声后,却是再看都没再其一眼,虽然从因果上来说,沈蝶的遭遇,一切的变故,都与他脱不了干系,但事到如今,双方的阶级人生,已经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实在没啥好回顾的。 在王丼惊骇的目光中,沈追一个抬手,那道封锁他们数不清多少天的铁链木栅,便破碎掉了,痴痴望了许久,然后众人看到他们的宗主十分友善的请那个剑眉少年,再次前往下一个木牢深处。 关在此地的玄烨宗弟子,果然众多,却也不到相传千人大宗的级别,在询问下得知,原来当时已经死伤好些人去了,沈追又接连破了还几个大牢,然后又遇见了几位同样,单独关押,被刑讯加身,遍体鳞伤的长老首座人物。 唯独没有见到那个白崇山,此时,红尘宗主的眼神,已经愈发阴沉了。 救助完毕,约莫有两三百人被困在此处,七成普通,未及星宿境的弟子,两成达至星宿境以上的核心弟子,剩下一成是玄烨宗各个阶梯的掌权者,顶尖战力。 不过这些人,在这么多天的关押下,进食饮水极少,皆是虚弱无比,要想恢复以往的状态,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的。 诸人跟在红尘,沈追,红桐三人身后,向地洞外走去,重见阳光的那一刻,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满足,那种自由的感觉,是即便一场雷雨铺天盖地洒在脸上,也酣畅淋漓的感觉。 星辰之力再度在体内运转开来,红尘那张血痕相交的脸上,恢复了些正常的肤色,眼眸一扫疲态,一股自信气场油然而生,同时他也感知到身旁的沈追,不过区区星宿境,一抹古怪之意浮现,红桐赶紧伏在其耳边说了些什么,才就此打消了下去。 熊闫没想到沈追两个人进去,会带这么一大票人出来,稍稍震惊了下,然后又默不作声了,全程当做一个局外人,跟在沈追身边,像一颗古树,又像一块深不及底的石头。 在红尘的示意下,所有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灵鹤山脉,从这里出发,不用再经过花榕镇,呈一条直线,可以直接到达灵鹤山脉的一个山脚处。 在路上,红尘开始跟沈追交代,这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而熊闫也在其身旁,偷偷告知了这位玄烨宗宗主的大概境界实力,处于星魂境巅峰,这在星武大陆上,对于偏居一偶的小门宗来说,已算是不错。 三个月前,玄烨宗确实有位白崇山长老,从风川国南面,一个叫红枫城的小地方,与那王丼一起招收带回来,一个叫沈蝶的小姑娘,约莫只有十二三岁,却有着惊世罕见的三矢之体。 “那小姑娘刚来到宗门,吵着闹着要回家,就是不肯听话,过了半个月她似乎想通了,终于开始听从修炼,慢慢打开了门径。但我们思虑争讨了很多天,也找不到真正适合她的功法,况且她也一直对我们不冷不淡,似乎骨子里还是很讨厌我们...” 沈追听到这里,不咸不淡地接话道:“所以,你们打算把她‘卖了’,以此来换一笔马上能扩充宗门的修炼资源。” 红尘听出了少年的隐怒,咳嗽两声,尴尬道:“小兄弟大可不必把话讲的如此难听,那小姑娘待在我宗,确实是有些浪费天资了。” “你们却没想到,在抛出金石玉砖后,因为贪念,会引来了一群对付不了的豺狼虎豹!”沈追冷笑着说道。 红尘眼神一凝,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确实如此,不过如今,他们已经抢走了人,却还嫌不够!” “他们似乎...还想要我宗的传承星印!” 沈追心中一震,随即大感不解,非是什么深仇大恨,何至于要强取另一个宗门的传承星印?这是要断人根基,赶尽杀绝啊! 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即便夺取了别人的传承星印,也没听说过能为己所用的,这同时也是犯大忌讳的事情。 为保人族昌盛不衰,在蛮荒时代结束,七大星殿崛起时,于五个大国,就达成共识,一同下达禁令,一:修行者不得对凡人进行袭扰,欺压,杀戮。违禁令者诛! 二,门派势力之间争斗,严禁毁人根基,破坏抢夺传承星印。违禁令者诛! 三,五大国,各领疆域,镇守一方,七大星殿同具一心,欲挑动战事者,诛! 这是每一个修行者,入门前必修的功课。监管执行者,也是无上至尊的七大星殿,所以在威慑行效方面,是毋庸置疑的,虽然在近千年的变化下,这三条最根本的禁令,已经隐隐模糊变得不严苛了,但还没有谁敢明面上违抗。 就比方第一条禁令,在修行者与凡人共存的大陆上,很难做到真正的互不相扰,有的宗派欺压凡人属于家常便饭,有的宗派则还需要细心照顾凡人的利益,甚至低眉顺眼。 “确定吗?”沈追又追问了一声。 “这么长时间的酷刑拷打,就是在逼问我等,宗门内传承星印的埋藏处。”红尘看了看手臂上的鞭痕,谈不上咬牙切齿,也绝非风轻云淡的说道。 沈追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第八章 异象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几百人默不作声的前进,没有发出一丝喧闹噪音,在红尘的率领下,后面队伍秩序井然,俨然是一个严谨肃穆的宗门,想象不到他们是如何被人生擒下的。 王丼沉默盯着前面,沈追与自家宗主谈笑风生的样子,脚下与其他人保持一致,面容却十分阴鸷,牙龈紧咬着,在最初惊骇惶恐过后,难以想象的嫉妒与恼怒在内心爆发开来,特别是想到以前这家伙,不过是在小城里任由自己欺负的人。 沈追自始至终,没有多看他一眼,可能这辈子两人都不会再有交际,自然也不会挂在心上。 红桐在先前的谈话中,被她父亲支开了,现在弄清了前因后果,沈追暂退一步,向后使了一个眼色,小姑娘又紧张兮兮窜了过来,沈追看着她不安的身神情,说道:“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那倒没有,不过爹爹说有事发生,就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红桐凭借自幼在玄烨宗长大的经历,默然说道。 沈追缄口,不再言谈,只是让她等会儿随时注意,呆在她父亲或是自己的身边,如此才能保护好她。 一路赶回灵鹤山脉,径直向玄烨宗的宗门行去,沈追竟感觉到天地间的星辰之力,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不是很好的征兆。 越是靠近,红尘的脸色愈发焦急难看起来,众人浩浩荡荡穿过空旷的房屋,宅院,行过背后的山林,在一处不高的矮峰处停了下来。 矮峰下,有一面幽潭,此时却被捣毁炸开来,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水渠,向四边流去,还有大一群灰衣人人,分散在其周围。最显目的是,围绕着幽潭,有一个巨大无比古怪的阵法,亮着诡异的红光,正在运行着。 “住手!”红尘青筋暴涨,一声响彻山林的怒吼。 沈追向下望去,见那些灰衣人全都醒神,回望过来,并抽出武器,摆好了迎战的准备,人数之多,毫不逊色己方,甚至在星宿境界的高阶战力上,更胜一筹,且状态良好。 “哟,这不是红尘宗主吗?怎么逃出来了?”下方一个鹰鼻隼目,身形削瘦的老者,见此揶揄说道,实力俨然是星魂境巅峰! “你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还不罢手!?”红尘怒极,那张轩朗的脸上,此刻全是一片阴霾。 鹰鼻老者一声轻笑:“罢手?贵宗倒真会藏啊,竟把传承星印埋在这片潭水底的土里,要不是你们这位白长老熬不住了开口,我们可能永远都找不到。”说着他指了指旁边一个低着头的老头。 沈追看的真切,那一身黑衣破衫,浑身亦是血痕,全然没有当初气焰的老头,就是那个叫白崇山的玄烨宗执事长老,此刻低着头站于一边,一言不发,似乎心底有愧。 红尘瞳孔微缩,他虽早已预料,待亲眼见到,仍是气到发抖,半响说不出话来,只好又转头对那鹰鼻老者,扬手一指开口道:“当日尔等在暗中下毒,让我们束无反抗之力,今日堂堂正正较量,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激励人心的话毕,随着一声令下,玄烨宗众人,嘶吼着向矮峰下冲去。 “拦住他们!” 混乱顿起,声势浩大的拼斗喊杀,在这片灵鹤山脉寂静的山林里不尽响起,冲天之阵,吓跑了方圆十里的鸟儿,沈追也在对话中明白了,玄烨宗众人会被生擒而走的原因。竟是使毒了,那只能说明,是非常厉害,且不易察觉的毒,才能令星魂境的修行者都中招,这点让沈追暗生警惕。 星魂对星魂,星宿对星宿,星武对星武,只是对方还有两名星魂初境的存在,且以疲乏伤累之师,伐敌精锐之众,未免有些壮矣赴死的感觉。 沈追当机立断,一并跳了下去,他明白如果自己憋着不出手,恐怕玄烨宗很快便会败下阵去,甚至死伤殆尽,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而后沈追看到红桐也跟着加入了这场争斗,清新可人的小脸上布满了倔强坚韧二字,但还不至于太过热血冲动,只是挑着那些实力相当的人,在对抗着,于是放松下来。 很快痛呼声响起,灰衣人一方发现,从玄烨宗那边闯过来一个人,如“愣头青”一般,横冲直撞,丝毫不顾左右危险,偏偏他经过的每一个人,都很快被折断了骨头,倒飞开来,就地不起,沈追像一道疾风,又如一块翻滚的巨石,将沿路的敌人,尽数摧毁碾碎。 拳、脚、膝、肘,全部化作武器,每一击都精确干脆至极,毫不拖泥带水,炼体士的强大,在沈追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所以他很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两名星魂境初境的人,见此再坐待不住,竟一齐踊跃而来,意图抹除这个异类,沈追再无法肆意下去,强大的威压逼至,眼神一凝,猛退一步,避开了来袭的两记杀招,刀光在树影的衬托下,显得阴冷无比。 这两名星魂境的强者,肤色一白一黑,竟都是使刀的,这不免让沈追想到关于他们,自称来自莫语山庄的言辞,难不成是真的? 两个星魂境,对阵一个星宿境,这二人却还是异常警惕,因为他们清晰的感知到,眼前这个少年,不似一般的修行者,一般的星宿境哪有如此恐怖的实力,特别是他那明显异常的肉体速度与力量。 沈追亦慎重以待,默默唤出痴青剑来,没想在三月出关后,首次需要以剑对敌的,又是远远超越自己,且是在当初令自己完全无法抗衡的星魂境强者! 星魂境的强大,沈追最为清楚不过,他虽于前世,在这一境界中停留的时间不长,但那种体内星晶完全质变,带给他的实力飞跃的感觉,实在太深刻了,以至于在其后常年的星渡境中,仍能回味感触那一瞬间。 体悟吸收星辰之力,为星武入修行之途,在体内丹蕴处凝结星晶,为星宿可以独当一面,星晶在星脉传承的影响下,逐渐结茧壮大,而后形成质变,再经过一个契机,可迈入星魂境,站在九成修行者之上。 若是一个星宿境强者,可战五个十个星武,那么一个星魂境的存在,面对星宿,就可以碾压成百之众! 但在此刻,沈追的体内有个怪异且尴尬的问题,在一路飙升到星宿之后,他的丹蕴处,并没有星晶凝成,如同那四个字一般,气指虚无,那里唯有一片虚无,但浑身气息却又实实在在是星宿境界,肉体力量也仿佛得到了格外的增强。 但没有星晶的存在,又研习着这本功法,沈追一身光熠星殿的神法招式,都挥发不出来,只有一些特殊的法门,与外道杂学在身,比如烛光蝶影与星雷泯绝! 而后者这门禁术,沈追肯定不会再用了,所以现在沈追说强也强,强在肉体之力上,说弱也弱,弱在招式法诀的稀缺上。 第九章 猝不及防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正想着,那一白一黑的二人动了,两道刀光齐刷而至,速度极快,挨上恐就是半身切碎的下场,沈追用痴青剑挡下一道,斜侧矮身躲过一道,正准备起手反击,杀招再度临面。 其他人自觉给三人挪出了一个超大的空地,翻涌恐怖的星辰之力,震散了四周无数枯叶,就连枝丫都掉了数根,那些白惨惨的树枝,还有秃露出的草根,俨然像是一块埋骨地。 二人神情再度凝重了一分,他们猜到眼前这少年实力一定不俗,却没想到这般难缠,在他二人的攻势下,竟还在夹缝中准备反击,于是进攻节奏更快了一分。 两个星魂境的夹击,对沈追来说,确实是一场莫大的危机,虽然他们都只是初境,但星魂之所以称为星魂,是因为五感骤然的加强,且在形成质变之后,再挥洒使用出去的星辰之力,会宛如拥有灵魂一般,千变万化,应对变势,并追击敌人。 就比如刚才沈追拿痴青剑去挡下一人的刀身后,其上附着的星辰之力,无需操控立马就沿着碰撞的剑面纹路,激荡过来,这是溅射,若不是沈追躲避及时,这一下恐怕就得重伤,而这样的变势会出现在后面的每一次交手中,这也是星魂境完全碾压星宿的原因之一。 举步维艰中,烛光蝶影显现而出,立马化作一道鬼魅的身影,在林间穿梭起来,以现在的沈追的境界,能够维持这道身法相当长的时间,以此终于喘过来一口气。 黑白二人对视一眼,刀锋再起,在凌厉之中,平添了一丝大刀阔斧开合之势,宛如冲杀敌阵的拒马桩,如此变化的后果,就是数不清的树木被砍伐倒下,倒在地上沉闷的响起,这一块地方,竟转眼成了光秃秃的野草地。 烛光蝶影的身法,在毫无遮掩的环境下,无由暗淡了一截,沈追在两人的逼迫下,再度危险了起来,两把长刀的路数,如出一辙,却瞧不出来自何处,他们只是沉默不语,暗念着招式法诀,杀招紧随不止,层出不穷。 身旁一直响彻着厮杀与哀嚎声,然后又戛然而止,数不清的人,互相倒飞而去,修行者的生命,在此刻显得脆如薄纸,这才是修行界里最真实的一幕,而不是如漠刀城试炼大会那般打打闹闹而已。 血与飞溅的泥土混杂在一起,或激荡在人们的脸上,或落入尘埃,把这处山林间霍成了一片狼藉,各式各样的武器兵刃,五彩斑斓的招式功法,相互碰撞,然后消融。 双方人数相当,战力却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疲惫没有得到修整的玄烨宗之人,沈追被牵制后,很快呈现了一面倒的局面,所以此刻那一黑一白两人反而不急,急的是沈追。 又是一具树干倒下,沈追在一片落叶纷撒之际,眼眸显出,一剑直冲,奔向其中一人,虽然两人配合默契无比,且在境界上有着压制力,但沈追明白,要想突破眼前这个局面,只有先干掉一个。 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反击的机会,这具槐树的树干巨大无比,倒下声势惊人,稍稍遮掩了一下沈追的动作,在被切断时也阻碍的极短的时间,虽是不过刹那之间,沈追抓住了这道缝隙,一剑出,琥珀微青的寒芒,一下照亮了那两人的双眼,尖锐锋口点向了那白皙一点的人咽喉。 快!无比的快! 烛光蝶影,加之沈追本就迅捷万分的肉体之力,这一剑快到了极致,竟叫人看不清,自落叶纷飞中出,于两刀之间穿来,剑的堂中居合之意,在手中表现的登峰造极! 二人没想到沈追的反击,来的如此迅猛不可预测,白脸之人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但星魂不愧是星魂,比星宿阶段的人,强上太多,极限之中一个回撤扭头,与痴青剑的锋口险而又险的擦了过去。 沈追猛然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决定性的错误,一点咽喉,对于一般修行者,一定是绝强的杀招,但对于五感加强后的星魂,可避开的几率太大了,刚才那一击若是指向胸腹,就算同样不能一击毙命,但应该能够造成重伤。 但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沈追,告诉自己,现在决不能退,一旦退了就再难找到如此良机了,然而不退,就要面临二人贴身的夹击攻势,危险递增! 沈追一个转身,剑刃倾斜追上,果然另一人的刀已经劈了过来,而眼前这人的刀也很快回防挡来,是孤注一掷?还是暂避锋芒? 沈追两个都不选,剑要堂而皇之,也要会走偏锋,痴青剑跟着手臂,在眼前划出一个翻转的弧度,追击之势忽然迎后,向身后地下扎去,沈追背面如长了眼睛般,剑尖正好点在背后袭来的刀面上,将黑脸人的杀招阻断,但眼前这人的回防而来,随时可以变为攻势的刀怎么办? 痴青剑没有两个,但沈追的武器不止一个,相处三尺之内,沈追却再进一步,几乎就要脸对脸,手掌猛地向上一抬,拍向他的手腕,竟一下子击飞了他手中的长刀,然后顺势一个肘击,打在眼前这人的下颚处,只见其眼前一黑,向后猛退几步。 这一切都在瞬息间完成,白脸之人,似乎也没想到沈追毫无退意,还会更进一步,贴身来用身体当做武器,而黑脸之人也没想到他的攻势,竟会被如此奇异的方式挡下,眼睛瞪的滚圆。 沈追此刻呈现的姿势,则更加诡异,左半身臂膀握持长剑倾斜向后,右半身又手肘向前,打了白脸人一个猝不及防,巨力冲击下,差点令其昏死过去。 为何是左手持剑,只能说明沈追反应非比寻常,或者是早有预谋,在不知明的一刻调换了过来,但如此还没完,沈追借着那一点之力,半步腾飞起来,翻越到了白脸人身后,剑刃也转了一个圈,顺势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霎时间喷溅出来,在长刀飞扬上天,还未落地之前,就结果了此人,一切是那么顺畅,又华丽的无可挑剔。 黑脸人瞬息间惊骇暴怒起来,看着同伴尸体无力的倒下,竟似乱了章法,猛地挥刀冲来,心一乱,就全乱了,在刚亲眼看到沈追贴身战斗的可怕,此刻最好的应对是与其稍拉开距离,利用星魂境界的最大优势,持续用刀光招法压制沈追,而不是这样直愣的冲过来。 沈追眉宇一皱,他没想到此人的死对另外一人的影响如此之大,想必是一对兄弟,或是从小便一起修行长大的伴友,不过如此也好,达到了沈追想要的效果。 刚好长刀坠落到了眼前,沈追对着刀柄一个侧踢,刀刃向黑脸人脸上飞去,耀目的白光一闪而逝,他眼眸一惊,提刀击飞,却再击不飞同步欺身跟到眼前的少年,沈追的身影快若惊鸿,让其心中更加一片乱麻,近身战中步步受挫,没过几招,便步了白脸人的后尘,倒下之时,脸上仍挂着不甘。 沈追撑剑大口喘息着,这二人联手时确实厉害,给予了他极大的压力,后续连续的攻击,也远没看上去那么轻松,让其消耗了巨大的体力,只要有一个失手,可能就栽了。 然而场上的战斗还在继续... 第十章 天壤之别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沈追奠定胜局的因素,大抵只有四个字——猝不及防。 两人虽慎重以待,却无法勘破沈追的进攻路数,也就无法提前预知,未能做好警惕与应对,而沈追呢,却熟知星魂境的强大与优势,然后避开不该出现的战斗方式,最大利用了自己的长处,以奇诡之态,击杀了二人。 回到这片混乱的战场上,沈追的所作所为,战斗结果,落在所有人的眼中,犹如一阵强心剂,打入到了玄烨宗众人身体里,一种叫做士气的东西昂扬开来,而反观灰衣人一众,看着己方那两人的落败被杀,在不可思议之后,慢慢不安消沉下去。 然而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看双方最强者的对决,这才是导向结局的关键因素,玄烨宗宗主与那名鹰鼻老者,其实早就战在了一起,被相隔开的场地更大,比沈追战斗的时间更长,也更加的惊心动魄,扣人心弦。 红尘手中之器,同样是一把剑,却是一把,不长不短的中矩之剑,比痴青剑稍短,又不到短剑的程度,剑身呈暗红之色,平尺宽刃,古怪却不离奇。 鹰鼻老者,手中空无一物,双手隐匿于长袖灰袍下,与红尘战了个旗鼓相当,相交之中,又不时传来抨击响声,看来是袖袍里藏着什么器物。 暗红之剑,走巧妙之风,在红尘手中,如有万种变化,幻幻无穷,或突、刺、燎、剌,每一种都凌厉异常,二人的交手,繁杂且迅疾,快到模糊,星宿之下根本看不清,就连沈追的眼睛,想要跟上,都有些费劲。 两个星魂境巅峰的战斗,声势却仿佛还没有刚刚沈追这边的动静大,树未倒,叶没散,只是冰火持续消融着,互相拆解着对手的招数,星辰之力也毫无波澜,深沉而内敛。 然而沈追知道,在这番平静的表面下,流淌的是无穷的凶险,连绵不绝的快速过招,只要一着不慎,可能就满盘皆输,势均力敌,也恰巧说明了敌人的难缠性。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二人的交手结果,沈追也毫不例外,然后未等休息片刻,红尘突然一改平稳之势,快速突袭几剑,震慑对方暂退了两步,然后猛地一收回来,体内星辰之力骤然扬起,一丝玄意凝结在剑端,身体呈一个弓字状。 沈追心底一沉,他知道这并非是设计好的路数,而是红尘状态欠佳,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无奈之举,也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赌注! 大风扬起,红尘在地洞里遭受了更加非人的折磨,身心俱疲,现在能够带领众人,来守护自己的宗门,已然非常了不起,不等调息恢复,便又要迎接一场大战,已然快油尽灯枯,但在油尽灯枯之前,他唯一的信念,便是要灭杀眼前这些人,所以更要孤注一掷。 震慑场间的威压,终于浮现,所有人暂停了交手,看向了那二人,风在林间刮起一阵萧萧声,肃静而凋敝,玄意直冲肺腑,极端的锋芒,凝结在红尘手中剑上,玄烨宗众人眼眸逐一亮起,满怀激动,甚至有人大叫了出来。 红桐亦是停下手中动作,无比激动的看着红尘,眼里还有憧憬与崇拜。 他们识了出来,这是刻在玄烨宗传承玉简上,最重要也是最深奥的一式,名为——烨燃尽,目前只有他们宗主,红尘一人习得掌握。 红尘将所有的力量,凝结在一起,那把暗红色的剑,颜色变了,变的像枫叶一样红,变的像火一样红,宛如实质,然后在鹰鼻老者惊煞的目光,与警惕万分的神色中,动了! “云老狗,受死!” 眨眼之中,红光一闪而逝,宛如骤然熄灭的火苗,这一招的力量,完全爆发开来,叫人完全反应不及,对灰衣老者穿胸而过! 人随剑动,红尘的背影,出现在了其后约三丈处。 红尘那把剑的色泽再度暗淡下去,然而这一闪而逝,沿途袭过的地方,竟都燃起了火苗,枯叶树枝草地,开始熊熊燃烧,叶子飞舞在空中,火星四溅,呈现出一条直线。 “桀桀~你搞错了,其实我不姓云。”那站在原地,胸膛被穿出一个大洞的灰衣老者,忽然化作一团黑雾散去,然后真正的本尊,在一颗树后面缓缓现出身来。 老者脸色异常惨白,看来这一招替身法,对其消耗也是颇巨。红尘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然后体力不支的扶持剑柄倒了下去。 场间一片鸦雀无声,沈追眼里十分惊愕,红尘那一剑,如若自己面对,肯定已经被一剑穿心,死的透透的了,其余所有人,也全然惊愕无比,刚才这一剑,强到离谱,令他们惊惧不已,那鹰鼻老者却无比诡异的活了下来。 空气一度凝结,只有那些还在滋滋作响的火苗,在提醒着众人刚才的一幕,红桐险些泪腺崩坏,沈追快速反应过来,眼神一凝,脚步猛蹬,擦过四周痴傻的人们,向老者飞跃而去。 还没结束! 红剑交替给了青剑,沈追直指灰衣老者,意要完成红尘未能完成的意愿,大树侧的鹰鼻老者,闻到声响,转过身来,似有些不屑的看着沈追,即便他刚才目视了沈追击杀了那两名星魂境之人,但还是不屑。 四周的人活了过来,玄烨宗众人看着沈追的动作,心底再次生出一丝希望,灰衣人们则狞笑着,开始大胆的出手,似乎已经断定,沈追不可能完成红尘都未做到的事情,于是场面再次相碰起来。 沈追的速度依旧很快,剑技依旧不可挑剔,却被老者随手一掌挡下,然后另一只手的杀招袭来,速度比沈追的剑更快! 痴青剑婉转,却仿佛被禁锢住了,那只手迎面而来,沈追才看到了其袖袍下所藏的东西,是一对尖锐的金属环扣,手指剑! 沈追急退,却还是被击中,两个血洞在右胸上出现,一丝血流如注,涓涓往外流,这还是在沈追炼体基础已成的情况下,那一对手指剑,绝非凡品!同时沈追也无法说服自己,是因为在先前战斗中消耗严重,才如此不堪,因为眼前这鹰鼻老者显然消耗更大。 到这时,沈追才彻底明悟过来,方才与其战的不相上下的红尘,究竟有多厉害。灰衣老者一击便中,赫然再度出手,如影随形,竟是令沈追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沈追且战且退,因为痴青剑被掌锢住,别说反击,仅是防守已然岌岌可危,转眼身上又多了两三个血洞,愈打愈是心惊,而老者面无表情,冷静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手中杀招不停。 双发完全不在一个阶层上,如果沈追依靠出其不意,能够击败那两名星魂初境,现在面对老者,却是毫无反抗之力。似乎是不耐了,鹰鼻老者口中默念了几个字,然后呈一个诡异的角度,手指直袭面庞而来。 这个角度是沈追万万没想到的,其手臂竟扭曲到非人的程度,沈追瞳孔顿缩,脸色瞬变,命悬一线中,大喝道:“前辈!!” 第十一章 契旯血阵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灰衣老者,闻声一愣,并不清楚眼前小子在呼唤谁,不过他并不在乎,眼神变的残忍,手势更加快了一分。 熊闫来的极快,瞬息而至,仿若比刚才红尘宗主那一剑还要快,出手也极其简单,甚至是随意,随掌一反拍,灰衣老者便被击飞,撞在一颗大树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无尽的树叶被抖落而下。 灰衣老者瘫坐在树根前,胸前凹陷去了一大片,他眼神迷茫的抬目张望,似乎还不清楚刚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在看清站在少年身边,熊闫的那一刻,眼神里布满了惶恐之色。 所有人似乎都忽视了一个人,一直跟在沈追身边那个黝黑脸庞,壮硕如熊的男人,甚至有人把他当成了少年家仆一类的角色,因为他全身未有一丝修行者的气息,宛如凡人,却想不到一经出手,竟然如此恐怖。 在场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瞧得少年与灰衣老者激战中,忽然大唤了一声,然后那个男人就出现在了其身边,随便一掌便打飞了灰衣人里最强的老者,剩下一片静寂,甚至比刚才还要针落可闻。 熊闫在先前不想参与到这番混乱的场景中,也或多或少有些不屑这低层次的战斗,只是在一边观望着,但他跟随沈追,目前唯一的目的,就是不能让他出事,一旦出手自然凌厉无比。 沈追无比艰难咳嗽了两声,算是缓过气来,接过熊闫抛过来的一颗丹药,潦草服下,那些从身上血洞中流出的血,很快便止住了,看来陆隐虽然很不满熊闫的出走,但还是准备了相当多的丹药,给熊闫带上了。 “我还以为,你连他也都能解决呢。”熊闫悠哉,看着沈追戏谑说道。 沈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又拿出自己身上的灵玉液,涂抹在了伤洞处,等待愈合,其中几个地方,深可见骨,由此可见刚才有多凶险。 沈追也许辜负了在场许多人的期待,但其实他内心很清楚,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实力不济便要接受,再说有星渡境的熊闫在场,实在没必要为了逞能,去拼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稍缓过后,沈追走到鹰鼻老者面前,低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无可奉告。”鹰鼻老者满不在乎的看着少年,咳出一口血来,洒在灰衣裤腿上,伤势之重,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两个月前,你们是不是在玄烨宗抓走了一个少女?叫沈蝶。”沈追恼怒起来,将痴青剑横置在其脖颈上,急急的逼问道。 “你想找她?可能只能在下辈子了。”鹰鼻老者笑了起来,苍老的面容上,褶皱卷起如老树的树皮,口齿里全是血水,毫不畏惧死亡,甚至有一丝满足的意味。 沈追大怒,剑刃抵上,割出一道血线,却发现老者说完眼神便暗淡了下去,然后保持着垂坐的姿势,一动不动了。 “他已经死了。” 沈追皱眉,正想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另一边的红尘提着剑,脚步虚浮的走过来,声音无比干涉沙哑,解答了少年的疑惑,正还想说上什么,突然见其一声道:“不对!” 沈追撬开鹰鼻老者的口腔,脸色难看了下来,一抹淡绿色腥臭的液体在其舌根浮现,竟是服毒自尽了! 不顾理会这位玄烨宗宗主,沈追赶忙转过头来,看向仍在战斗的场间,正欲上前,却发现那些人,在瞧见灰衣老者重伤怠死后,纷纷癫狂了起来,什么也不顾的以命搏命,然后被杀死,或是无故倒了下去。 此情此景,就连熊闫看了,都忍不住蹙眉,来不及阻挠,挨个查探下,没有被杀的人,每一个都服毒自尽了,不带一丝犹豫,沈追弯腰在那些灰衣人的尸体周围,背脊发凉。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来自怎样的势力,竟然每一个修行者都成了死士! 在如此丧心病狂的作为下,死人也不会说话,沈追的追查目标,线索彻底中断,让这场插手帮忙,显得毫无意义,只得转头再次看向玄烨宗宗主。 红尘嘴角亦是苦涩无比,不知该如何应对少年,只有红桐脆生生的走过来,用一双明媚的眼睛,瞧着两人,陡然说道:“爹爹,恩人,那个阵法好像还没有停止。” 两人赫然转首,瞧得聚集着脚下,对准那处幽潭的大阵,不禁没有停止运转,甚至在众人的打斗中,隐隐还扩大了一分,微微红光,延绵到东南西北,四个角的百丈之外了。 湖底有一个淡绿色的微光,慢慢冒起,一个玉石快要浮出来,样子跟天魂玉有些相近,红尘大惊一声,奔了过去:“传承星印!” “怎么回事?”沈追面色沉重,其余几位玄烨宗的席座长老,亦是脸色难看,阴晴不定,聚在一起束手无策。 “找到阵眼了!”旁边传来一声呼唤,众人又赶忙过去,沈追在那名玄烨宗弟子身边,蹲下来瞧了瞧,好久之后才痴痴暗道:“是契旯血阵!” 此阵的唯一作用,就是抽灵吸纳,将阵法内的一切生机灵气都夺走,特点是一旦启动,便无法停下来,只能等它自行消散,但启用的代价是,至少需要五十名星宿境以上的修行者血祭,才可发动,血祭的质量与数量,也直接决定了阵法运行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群灰衣人,在启用阵法时,便牺牲了至少五十位高阶弟子,若在此之前,双方相碰,玄烨宗一方肯定早就一败涂地了。 使用此阵,确实可以将传承星印的力量,夺为己用。但沈追异常沉闷的想到:这个阵法只在远古时期,零星出现过,可谓是传说中的东西,即便是沈追也从未亲眼见到过,只是当年光熠星殿的技法杂书中有过记载,而且因为启用太过残忍无道,被列为禁术的存在,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能破除吗?”红尘对着那名俯身钻研的弟子急忙问道。 这个人应该是玄烨宗专门收入,对阵法研究格外有天赋的弟子,不然也不能在众人无措时,第一时间找到阵眼所在了,只见其摇了摇头,脸色格外难看,且沉重道:“只有一个办法了!” 第十二章 献己身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这个阵法,一经发动,便无法停止。唯有在此阵里,再布置一个乾挪阵,把吸纳抽灵的目标,转移至另外的人或物身上,才能保下传承星印,然后等待它自行消散...”那名弟子保持着沉重的语气,起身说道。 沈追心底点头,认可了这唯一做法的可行性,除此之外恐别无他法。 红尘也听明白了,大抵意思就是必须找个替代品,去抗下这个阵法的作用,只是玄烨宗除了最宝贵的传承星印以外,还有什么器物能够媲美其通天的力量? 众人咬牙切齿的想到,这群灰衣人死便死了,却还留下了这么大的祸患,实在是可恨至极! 红桐举手无措起来,下意识又看向了沈追,可沈追也毫无办法,在心底暗想到,哪怕是刀皇给予小鱼的那把灵刀来代替,都有些差强人意。于是沈追看向熊闫,熊闫无奈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你且先布置阵法。”红尘开口对那名弟子说道,心底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定。 其余人皆是眼睛一亮,隐隐重燃希望,看向他们的宗主,在他们的目光中,红尘无疑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也是他们眼里那个无所不能,令人心生向往,值得敬佩与尊重的人。 沈追心头微异,带着好奇的目光瞧去,他想知道这位威信颇深,严肃下己的宗主,究竟是有何办法来破除这一局。 那名弟子领命,很快行动起来,拿出了一些刻着符文的旗子,然后围绕着这个越来越扩散的大阵,插到土里,接着牵了一些特殊的线,最后再把阵眼设置完毕,发动的那一刻,那些繁琐的线便化作星辰之力,消失不见了。 一时半刻,大阵内的另一个阵法便布置完毕,一道异样的光束亮起,围成了一个小圈,隔开了那中间的淡绿色的玉石,只是这个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似乎等待着有什么填充进去。 万众瞩目的红尘,顿时成了这片玄烨宗后山林间的焦点,他破褛烂衫血迹尤存的身上,是挺直的脊背,还有藏在疲累眼眶里神采迥异的眼眸。也许是他明了宗门的存活亦或是消散,这些人的归属,与未来,全抗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不能有半点退怯,不能露出一丝的惊慌失措,唯留下一身的坚韧。 红尘转了一个身,环顾四周,定神大声说道:“两百年前红萧子,携天魂玉,来到此地,开宗立派教化一方人,从此有了玄烨宗!” “玄烨宗传承,离不开那些已逝前辈,先贤们勤勤恳恳的贡献,却没想到延续至我手里,会引遭如此大祸,今日危在旦夕。我本是罪该万死,但请允我,为了玄烨宗的延存,最后贡献一份力量!” “我愿削皮剔骨,化作辰玉,承先辈风骨,为我玄烨宗博取一线生机!” 说罢,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义无反顾走进了那座阵里,身形极尽萧条,却又伟岸无比。 沈追嘴巴半张,无比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他那张俊朗轩昂的脸,似乎比首次相见更加棱角分明了,也就此明白过来,这位玄烨宗宗主,为何如此深受爱戴,有非凡之威信了。 在沈追的世界里,有两类人,最为值得敬佩,第一:身先士卒之人,第二种:舍生取义之人。 此刻,所有人都看清楚了红尘的意图,他要以身试法,去代替传承星印,承受那契旯血阵的威力,不由纷纷大喊出声,欲要阻止。 “宗主!”“宗主!”“红尘!” “爹爹!”红桐惊哭着喊道。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们莫要拦我。”红尘在踏入阵法的那一刻,眉眼紧闭,显得极其痛苦,本就虚弱的身姿,更是无力的瘫坐在地。 众人睚眦俱裂,熊闫亦然动容,声音清晰可闻:“可叹,可敬,可重!” “既是如此,就让老夫也来领教领教此阵的威力!”一名玄烨宗长老,坐待不住,磨牙凿齿的出声,竟是一同冲了进去。 “何老!”红尘大惊,眼看着那名年事已高的长老,一道走了进来,无力阻止,只能叹道:“你又是何必...” “还有我!”又是一位长老不顾生死,接踵而至。“妈的!要死一起死!”左侧一个境界深厚的玄烨宗之人怒骂着冲进去。很快又是一人从右侧窜出:“老子也要看看这阵法有多厉害!?” 在沈追惊愕的目光中,玄烨宗上位者接连全部冲了进去,然后跟着是那些核心弟子,又跟着是普通的低阶弟子,红桐当然也在第一时间跟了进去,沈追想阻拦却终究还是没出声。 争斗时心中有愧的白崇山长老,一直杵在一旁,低头不语,在此刻也动了,默然地向前走去,最后连那名插旗布阵的弟子,也紧咬牙关跟着走了进去,这悍然一幕,给两世为人的沈追,仍是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冲击。 他们有的人,一边骂骂咧咧,有的沉默寡言,有的人脸色惨白,但最后都如红尘一般,义无反顾,投身进了契旯血阵里,去承担本该作用在传承星印上的抽灵吸纳之力。阵内的乾挪之阵,一时扩大了百倍之余,把那个淡绿色的玉石保护的完完整整。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没人发现,玄烨宗一个叫王丼的低阶弟子,神情畏惧的后退,最后偷偷掩面溜掉了,一路向着林外奔去,消失在了众人眼眶里。 要说对眼前这群人改观,沈追自认是极难,因为他们的确绑走了沈蝶,导致她现在还下落不明,但眼前这一幕,确实令他动容,心里仿佛有一股血,要燃烧了起来。 所有人,无一例外,在场所有玄烨宗的人,最后都投身了进去,红尘在一脸拒意后,也转化成了欣慰。 在其中,怒骂声此起彼伏的传出,各种脏话都有,有人则冷汗直流,从额头淌下,还有人紧皱眉头,静坐不语,显然都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玄烨宗众人身上,飘起一缕缕星辰之力,然后化作烟尘消散,不仅是痛苦,还有人恶心呕吐了起来,一片乱象中,忽然那名插旗布阵的弟子,闭眼朝天大喝一声,震碎了所有人心弦:“不够,还不够!” 第十三章 禁令的拥护者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不够?”“什么还不够!?” “人数...不够,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那名插旗布阵的弟子,惧意十足的厉喊道。那道光圈又开始缓缓缩小了... 沈追心中一震,契旯血阵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在充填了包括玄烨宗宗主在内的星魂境,和几百名修行者进去后,竟然还满足不了它的“胃口”! 还是说本来以传承星印,也就是天魂玉为目标的能量,这几百人都顶替不了,说实话,就连沈追心底都没有数,这件事已经远远超脱了他所能控制理解的范围了。 “发黑旗令!”红尘默然开口,命令发下去:“让花榕镇的百姓来!” 百姓!?沈追脸色阴沉下去,心底想到,他这是疯了吗,还是说,在刚展现了片刻的人性光辉后,立马又露出了那本就险恶的一面? 得到传令,一名弟子立马从圈里跳出,就地一滚,一个焰火在其怀里掏了出来,正欲点燃,一只手死死遏制住了他。 他茫然无措的抬头,看到一个剑眉清秀的少年,满脸疑惑起来,沈追只是按住他,然后侧目喝道:“你疯了吗?要让凡人过来送死?” 沈追绝非什么烂好人,也不是那些正义感爆棚的武林侠士,他只是想遵从秉守七大星殿,告知言传至今的三大戒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信仰这三大戒律,也是其最忠实的拥护执行者。 所以他要阻止这即将可能发生的一幕,红尘微微睁眼,看向沈追,眼里满是复杂与疑惑,他实在想不到,如此冷冽杀伐果断的少年,会出面阻挠“迫害”凡人的举动。 “喂,你疯了吗?难道要看着我们都升天吗?”一个脾气火爆的玄烨宗之人,开口怒喝道。” 红桐也在同一时间,眼角带泪地开口道:“恩人,救救我爹爹!” 沈追一直很怜惜红桐,甚至将其当做可爱可亲的妹妹看待,然而此刻却充耳不闻,一动不动,只是冷冷的看向红尘。红尘叹息了一下,然后说道:“我并非要逼迫他们,黑旗令传至上空,他们可以自行选择来或不来,来了又是否施以援手。” 见到沈追仍不肯松手,那名弟子开始挣扎起来,红尘只好寂寥说道:“他们来了,我不开口,由你来解释,这样如何?” 沈追眼珠在微微浮动,似乎在考虑他说的话,然而红尘已经急了,薄怒道:“你在旁边,还能看着我强迫他们吗?” 沈追松手了,他承认红尘说的有道理,但并不代表就认同了,冷冷道:“有人来了,我一定劝他回去!” 红尘似又叹息了一声,在沈追松手那一刻,手持焰火的玄烨宗弟子,便立马撑开点燃了它,接着一道火光窜飞至极高的上空,黑色的烟火爆炸开来,然后形成了一把伞的形状。 黑色,一把伞?沈追看着上空的烟火,心头一震,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想起了一件还未来得及问的事情。 过了半刻,玄烨宗众人已经快熬不下去了,有人已经昏厥倒地,有人面皮褶皱,仿佛被人抽干了水分,凭空老了几岁,沈追甚至还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一个人身上的血肉逐渐细缩,渐渐成了一副皮包骨的模样。 又是半刻过去,有人开始按捺不住,不过在红尘刻意定守的情况下,还没有彻底逃走,忽然有细微的响动,从山林下另一侧的小道传来,越来越清晰。 最先冒头的是一把黑伞,看不清打着黑伞的人,然后成群结队,连成一条线,后面的人都长到看不见了,像一排蚂蚁,坚定又执着的前行。 沈追细眯双眼,他没想到还真有人来了,心底那丝不好的预感,仿佛要成真了,当即开口大声解释出来,想把他们喝止回去,然而情况适得其反,那打着黑伞的第一个汉子,犹如没有听到其中的危险,直直向着契旯血阵里面走去。 “会死人的!”沈追一声厉喊,震住了他,然而只是震住了一刹那,他便又抬脚向里走去。 后面的人紧随而至,没有丝毫畏怯,就是跟着向里面走去,这些都是花榕镇里的百姓,甚至还有沈追见过的人,比如那个店小二,此时也是充耳不闻,排成队的去“送死”那一把把黑伞,宛如他们颁给自己的葬礼。 熊闫慢慢移步到沈追身边,侧肩看着这一幕,开口道:“这些人是不怕死吗?还是被人下了蛊,手脚不听使唤了?” 沈追摇了摇头,他挨个探视过这些人,精气神都是正常的,可他们确实如同着了魔一般,这一幕让沈追无法理解,实在无法理解,简直是不可思议。 数不清的人陆陆续续,涌了进去,后面林间小道里的人,仍是看不到头,有老人,女子,妇人,甚至是刚成年的孩子,他们都是普通的凡人。 “难不成整个小镇里的人都来了不成?”沈追阴怒道。一道烟火令,竟然能调动整个花榕镇的人,还让他们心甘情愿的“送死”这些人,难道都是被玄烨宗洗脑,或是圈养的手下不成? 沈追已不想再猜,他冷刻的坐到了一边,眼看着涌进大阵里的凡人越来越多,然后一齐遭受那剥皮抽筋之痛苦,不知想到了什么,眼角流露出一抹肃杀之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熊闫余光扫量中的眉角跳动了一下,不知是有看到,还是没看到,不过联系他此行的意义,可能还是前者居多。 红尘也确实没有开口,玄烨宗没有一个人出声,但这些人还是选择勇敢献身,不过如此下来,在数之不尽的凡人冲进阵后,原本快顶不住的玄烨宗众人,压力顿轻,开始坐待起来。 契旯血阵依旧运行,一丝丝灵气,从里面之人的身上剥离。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风吹草动,一直从晨曦到天边晚霞佛照,这场包含玄烨宗众人,与花榕镇凡人的劫难才停了下来。 阵法消散的那一刻,沈追看到了令人心碎的一幕,这一天给予了他太多的冲击,冲击到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 第十四章 新的线索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他们就像僵尸傀儡一样,沈追也如同丢了魂魄一般,阵法消散,那些各式各样,神情不一的人们露出真容,是那么普通且平凡。 不管是玄烨宗的修行者,还是一众百姓,仅半天之隔,他们都苍老了好几岁,不是那种精神上的萎靡,而是实实在在的容貌变化,有中年人瞬息间白了头发,有年轻待嫁人的闺中少女,转眼变成了妇女,褶皱显刻在了脸上,还有本就年近半百的老人,出来已是摇摇欲坠,朝不保夕了,走路都要人搀扶着。 这种生命的脆弱,转眼即逝的年轮,狠狠烙印在了沈追心上,他仍不是很明白他们的选择,但此刻唯剩下敬畏二字,还有一丝深深的惶恐,他很怕自己也会一夜白头,对蓝天的渴望,再也有心无力了。 花榕镇的百姓们,在互相扶持下,默不作声的陆续离去,只有几个“老人”贴近红尘宗主,恳切的说了几句话,红尘也毫无居高之态,宛若亲人般的握紧那几个老人的手掌,然后诚心的回应,这种交流,让在远处观望的人们,忍不住热泪盈眶起来。 林间的小道不好走,无数只鞋印留在了冬季的硬土里,黑伞继续照拂在他们的头顶,晚霞照不进他们的身躯,却也避开了枯叶和雨露,一如最初。 稍缓过后,红尘领着玄烨宗几人,来到沈追面前,微微鞠躬,做了一个揖,毫无做作虚伪,其他人亦然,感谢少年在危难时的援手,最后的容忍,帮他们渡过这一劫。 从这一点上看,他们其实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只是人都有两面性,不是非黑即白,关键在于你看向他们的目光...即便是受到其迫害,担忧妹妹安危下落的沈追,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其实那些花榕镇的百姓...都要感谢你!”红尘说道:“我这一礼,也是代他们谢过。” “不,你替代不了。”沈追看着眼前,又苍老了许多样子的红尘,望着他那满头飘舞的白发,冷冽说道:“你代替不了任何人做决定,就像你代替不了我妹妹沈蝶一样。” 震惊归震惊,感叹归感叹,但沈追不会因为这些情绪,就忘了他们对自己妹妹做的事情,就原谅他们拉那些百姓下水的恶行,这是原则方面的东西。 红尘微微愕然,又叹息了一声,然后再次作揖,这一揖,是歉意。 然后他转过头去,恢复了那个一宗之主的气度,率着众人慢慢走到一个瘫倒在地,面容朽木的老者面前,沈追认识,那是白崇山长老。这个曾经在沈追脑海里无数次出现,可恨至极,令其咬牙切齿的人,现在却显得那么可怜,再无当初的霸蛮之气,甚至在这整件事情当中,毫不起眼,除了他背叛导致差点玄烨宗万劫不复以外。 沈追想看看红尘会怎么处理这个叛徒,他可以对王丼选择性的无视,但没法接受这个人继续安好,而红尘的回答很简单,抬手一刀,便断了白崇山一臂,漠然言道:“ 白长老自幼在玄烨宗长大,为宗门效力鞍前马后,风风雨雨几十年,与我更是如亲如故。” “但事到如今,纵然我容得下你,所有同门也容不下你,今日我断你一臂,从此你与玄烨宗,便再无瓜葛!” 沈追转过头去,不再去看,反而是熊闫忽然开口道:“怎么?你这就打算放过他了?” 沈追默然不语,向山顶走去,心底知道红尘那前半段句话,就是为了让白崇山免除一死,也是为了给他留最后的颜面,熊闫在一旁跟了上来。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真被刚才那一幕给震到了?” 沈追停顿,头往后一瞥,示意了一下,说道:“你看他那样,又还能活多久,终究还是一死。” 熊闫看了一下,下嘴唇耸了耸,没有再说话,那老头本就气若游丝,如今又被断了一臂,脸色更是惨白,再加上原本的修行境界跌落,恐怕真是命不久矣。 其实玄烨宗的人,更惨一些,不仅都被夺去了生机,年岁,就连修行境界,都跌落下坠了大半,这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恐怕才是最难以接受的。 一切落幕,玄烨宗要处理后事,重新整理山门,红尘诚挚地邀请沈追来宗内坐坐,并答应帮忙寻找沈蝶的下落,但被拒绝了,过程中还一直想跟熊闫搭话,他当然在那一刻瞧见了熊闫的出手,事实上很多人都瞧见了,心底知道少年旁边这位闷不做声的黝黑男人,才是真正的前辈高人。 修行界不论辈分,尊者为大,熊闫当得在场所有人称一声前辈,包括那些快要埋到土里的玄烨宗长老,只是熊闫一语不发,懒得理会,红尘只好又来找沈追攀谈。 快要散场时,异象突生,林间风动,带起萧瑟之声,不知从何处一箭,直奔沈追头颅而来! “小心!”红尘大喝。 场间所有人惊动,只见沈追闻得气机,灵动一闪,侧过头去,一只箭羽径直扎到了头顶的树干上,震落枯叶几片,细看去,箭羽底部还绑着一只竹筒。 诸人心弦落下,此刻玄烨宗众人,再也遭受不起一场争斗,与打击了。 这一箭本就不是杀他,沈追颇感无语,心想这是谁用如此俗套下乘的把戏,取下箭下竹筒,里面有一张信纸,竖着写着寥寥几个字,熊闫一同偏头看来:《沈蝶在我手上,来风川皇城。》 言简意赅,意味也很清楚,就是要让他过去,沈追细咪双眼,把那张纸揣到了怀里,同样言简意赅的说道:“走,去风川皇城。” 没有任何犹豫,哪怕它可能是个陷阱,在等着沈追去踩,但沈追不得不踩,这便如同是被人拿捏了七寸,只得听之任之。 这种感觉很好不受,但好过于沈蝶的消息,直接断绝,只要有线索,沈追便有信心,能把妹妹给夺回来! 熊闫咧嘴笑了笑:“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十五章 低头去看那枝叶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沈追回顾头来,看着山崖路径上的人们,心中感慨万千,经此一役,玄烨宗尽管扛过这一劫,但包括红尘在内的所有人,都实力大损,境界跌落了一个层级,生命力的流失,更让他们朝不保夕,玄烨宗想要恢复往日风采,怕是千难万难了。 红尘意要领玄烨宗诸人送少年一程,但被拒绝了,沈追只留下了红桐一人,红桐年纪最小,在契旯血阵里的损害也是最小,那张朴质的小脸上,依旧显得清楚可人。 只是沈追明白,其隐患在往后的岁月里,一定会慢慢显现出来。 三人向山脚下走去,灵鹤山脉的空气依旧析灵,那份传承星印被牵引的躁动,已经平息下来,俯瞰过去,花榕镇的景貌伴着一侧的山脉,溪水和绿荫,无比的清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红桐局促的跟在沈追身边,低着头,眼神一丝难过,一丝渴求,还有一丝...不舍,她其实想提一个要求,只是这个要求,她也知道太不是时候,也太难以实现,所以一直憋着没有出口。 沈追看出了小女孩的异样,却也只是目不斜视的淡淡道:“今后就好好陪伴在你父亲身边,他在这个时候,应该特别需要你。” 红桐乖巧的点头,把心中那抹杂念逐渐抛却,沈追心底暗叹一声,他对红桐天然的亲近,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沈蝶的影子,但仅此而已,他也无法帮她更多的事情。 熊闫在后一语不发,仿若局外人,但其实眼神一直放在沈追身上,似乎还想看出什么来,三人下了最后一道坡道,离山脚越来越远,也离花榕镇越来越近,看着形形色色,脸色皆不太好看的百姓们,那震撼一幕再次浮上心头。 “他们,想必都不是普通百姓吧?”沈追仍是不解,轻声询问开口道。 “不,他们就是普通人!”红桐低沉的回道,是那么笃定,那么不容置疑。 这个问题,沈追憋到现在,只想跟红桐提起,因为相比于红尘,玄烨宗其他人,他只信任身旁这个没有心机的小女孩,这也是他留下红桐一人送他的原因之一。 “那些黑伞是怎么回事?”沈追紧问不舍,似乎只有跟心中预想的,傀儡术,洗脑控制,或是玄烨宗外宗人员,这些对上了才理所应当。 红桐俏脸抬起,看了看沈追的侧脸,轻声说道:“黑伞是我们宗门的标识,也是信物,那些花榕镇的百姓,确实是自愿帮助我们的。” “事实上要不是他们,我早也一样被那些灰衣人捉到了,那天在大街上,也是他们聚堆打掩护,助我逃跑的,后面才撞见你。” 沈追心中默感无语,想起初晨时,一个小女孩在一群黑伞人群中蹿出来的情景,原来竟是这样。 花榕镇的街道旁,还是低矮不过两三人高的房屋,走进来才发现冷清了不少,人影稀稀落落的,充满了一股花落后枯萎的味道,三人走过一处民宅,毫不起眼的院前,有位花甲老人,在熬着药草,随着蒲扇煽动,火星黑烟阵阵飘去。 “可怜我儿啊~”老人口中念念叨叨着,沈追耳朵灵动,驻足下来,转过身看向这个行将朽木,身形佝偻的老人,其后的屋内,一个身影躺在床上,不时传来咳嗽声。 “老伯?”沈追轻轻唤了一声,老人疑惑抬起头来,眉眼里满是悲凉之色,沈追看着问道:“那躺在屋内咳嗽的,可是您的儿子?” 老伯叹息一声:“可不是嘛...本就是病患之身,如今一去回来后,更加命悬一线了。” 凄凉之意,瞬间侵占全身,沈追想不到再次见到这些百姓,就要遇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 光听那咳声,便知道屋里那个男人,已是命不久矣,想必如今样貌,可能比眼前的老伯,都还要苍老。 “既是如此,他出行前,您为何不阻止他?”沈追声音显得有些干涩。 这次老伯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起身瞧了瞧一侧的红桐,熊闫二人,然后认真的看向沈追,肃然说道:“你可知这里以前,是什么样子?” 他本是不愿再回答这个问题,但不知是被少年诚挚的眼神所动,亦或是认出了红桐的身份,还是趋于熊闫漠然如钟的压力,他最终还是向少年开口了。 “不知。”沈追老老实实说道。 “想来你也是不知,这里以前是一块荒芜之地,猴子比散居的人都多,连一个村子都算不上,四路不通,人们吃饱饭就已经很难了,别说衣襟体面,喝酒闲谈了。”老伯的神态显的不屑。 “知晓这里是如何变成现在这番样子的吗?”老伯继续说道,沈追心底隐约有了猜想,老伯这次却直接回答了:“是玄烨宗来到此地,开辟传承,教了吾辈祖上耕田,行商,织衣之术....又开辟林土,布展大道。” “才将一个村落都算不上的野蛮之地,用百余年时间,慢慢改造成了一座镇子!” “玄烨宗护吾等凡人衣食无忧,商路通畅;又保外敌不侵,甚至帮我们御水火天灾。” “可以说,没有玄烨宗,就没有花榕镇。” 沈追心中一震,久久不能语,想象到若干年前,一个孤单身影,来到这块风川国西南的荒芜之地,他远眺灵鹤山脉,又近观眼前的林间溪水。 此处的秀丽,空灵之美,一定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在这里开宗立派。 既是要开宗立派,就要有生气,非林林袅袅,更要有欢欢笑笑,所以他亲自将这片山野之地,改造成了一个适合人们居住的地方。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世间的美好需要装饰,需要欣赏,于是便有了花榕镇... 沈追心中疑虑逐渐扫空,他从未真的接触到这些凡尘俗世,菜米油盐,钱粮穿衣的东西,他一向不缺最基本的事物,在前一世更是高高在上,即便计较的,也只是关乎到修行的东西。 即便他知道这个世界,星武大陆上人族的运转方式,也从未真的低头去看看,自然好像也就忘了,这片大陆的普通人,活的依旧很辛苦,他们是需要劳作的,还有很多地方,仍是荒芜凄惨的。 是啊,没有像玄烨宗这样的存在,宽广无边的星武大陆,如何让人族的星火蔓延开来? 但也恰恰是这些凌驾在凡人之上的修行者,让平凡的普通百姓,只能保持在同一个生存境况上,只是关于这一点,沈追还未清晰的认识,应该说,大多数包括修行者,七大星殿之人,都没有这个认识。 或许有一天沈追恍然醒悟,但马上又会因为人族的伤痛反应过来,这片大陆不能没有修行者,因为,还存在着恐怖的荒兽,尽管它们已经被驱赶到了边缘。 “花榕镇,所有百姓,都将世世代代铭记玄烨宗的恩德,这是祖辈传下的教诲。”老伯肃穆的语气不变,将话语继续下去:“所以,我不会阻止我儿的行径,若不是我已经老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也定是要去的。” 人不能忘本没错,但可能更关键的是,他们心底清楚,只有玄烨宗一直存在,才能保证花榕镇的繁荣无忧。 黑伞一出,所有人命系一条线,这才是玄烨宗能够让这些百姓,奋不顾身的根本原因,而不是那些下乘的傀儡操控戏法, 沈追心底想明白这些,心境已是完全不一样了,他又回想起那天,刚来到花榕镇时,镇外延边的农庄,那些无人打理的田地庄稼,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主心骨。 像极了此前此地的百姓们,他们都打着黑伞。 第十六章 三石居门前的大皇子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一路径直向镇外走去,沈追不再言语,他只是将花榕镇的样子,一幕幕默默收入眼底,红桐静静陪在他的身边,同样没有话说,只是眸子里依旧有些难过。 这片山水的秀美,给玄烨宗的先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到如今,一路的所见所闻,街边的房梁瓦片,还有路边的小白花,同样也给沈追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这一番算作插曲,毫不起眼的对话,更是在沈追心底留下了一记重锤,他不由的开始思考一些跟以往不同的东西,这些思考,让他真正的,跟前一世的自己,变的不一样起来... ...... ...... 走过那处小酒馆,一直来到镇外,终于是到了分别的时候,沈追转过身来,轻轻揉了揉红桐的脑袋,说道:“就到这里吧,往后你要好好陪伴在你父亲身边。” 红桐难过的点头,沈追说着又从空间戒指里拿出几瓶灵药,交到了小女孩手上,有疗伤愈口的灵药,有从刀皇处得到的培元固本,利于修行的丹药,还有炼体修骨珍惜的灵玉液。 “未来若有一天,你将你父亲那一剑学到手里,并熟练于心,想必再没有人能够欺辱玄烨宗,欺负你。”沈追十分认真的说道,指的自然是红尘那一招“烨燃尽”,红桐亦然极其认真的点头,小脸上再次浮现倔强坚定的神情。 沈追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以后遇到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到风川皇城去找我。”沈追不知道自己会在风川皇城待多久,但他有预感,时期一定不会短。 说罢,沈追转首,毅然走远,红桐抬目看着他背影,喃喃道:“恩人,一路小心。” 行程再起,一老一少消失在远处,回头再看不到美丽的小镇,再看不到延绵弯曲的灵鹤山脉,玄烨宗一事告下一段落,而前方还不知有多少危险,在等着少年。 无人问津的路上,身旁听不到风声,留下两人独处,熊闫才开口道:“你眼里似乎藏着怜悯?” “对谁?” “那些凡人,那红衣小女娃儿。” 沈追沉默两秒,后答道:“我知道...这不对,会阻碍修行,会破坏心境。” 熊闫咧嘴一笑,畅然道:“不,这恰恰说明你是一个人,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包袱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会选择你。” 沈追心神一震,缄口不语,熊闫却是很快转移了话题,看着前方道:“啊,风川皇城,好久没去过了,也不知变样了没。” “前辈以前到过风川皇城?”沈追问道。 “当年初入风川国,到过一次,最怀念行御大街当头的那间老酒铺。”熊闫一脸感慨之色,仿佛那座城里,只有扑鼻的酒香值得他留恋一二。 沈追无奈摇了摇头,风川皇城作为五国之一的主城,风极星殿的象征,又岂会只有一条大街,一间酒铺。 暮色已至,朝阳不知何时升起,风川皇城不在风川国的中心,反而靠近东南处的边界,甚至再行进百余里,就到了星武大陆的中心,鱼龙混杂的散星域。 修行者赶路似乎也并没有多快,还是需要马匹这种原生态的代步工具,特别是在路途颇远的情况下,又经过一个又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一座座山脉奇峰,两天两夜的不停息下,终于是瞧见了风川皇城的影子。 从这一刻起,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便多了起来,四通八道的阔路上,有凡人间的商行队伍,求道往返的修行者,某个大人物的簇拥护送人群,成一条条涓涓细流,汇聚在一起,奔向前方的大海,沈追与熊闫二人,在其中显得毫不起眼。 地势不见得平坦,但至少比光秃秃的漠刀城要好上许多,树木成阴,城外的酒家农户,一桩接一桩,只是那些梧桐枫叶,尽枯黄,都是巴掌大小,飘落在各个行道上。 远处的黑点,逐渐拉长,在沈追熊闫面前,变成了一座宏伟浩大的城墙,高高立着,仿佛在宣示着它的强大与威严,这边是正门,因为修行者的存在,城卫军并不多,但依旧井井有条排列在两边,十分有气势。 风川皇城真的很大,大到叫普通人仰望,令修行者敬畏的程度,熊闫接着今早出发时的话题,对一旁的沈追说道:“风川皇城以前不在此地,却在四百年前,毅然决然的搬迁了过来,还离边界如此之近,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沈追蹙眉,他还真不知道风川皇城,有过这么一段历史,在前世除开与莫吟枫的接触,大陆西北边的风川国对于他来说,更多只是一个淡淡的印象,搬迁城池这种耗费时力的事,若不是重要无比的情况,想必也是万万不会出现。 二人随便用了一个探访亲友的理由,在城门卫兵狐疑的眼神下,走了进去,来到城内,嘈杂声顿起,恢弘大气的风川皇城里,还是免不了有街头小贩的叫卖声,客栈小二的吆喝声,来来往往之人络绎不绝,基本上时不时便有人擦肩而过。 沈追的眼神没有乡下人刚进城的惊奇,熊闫则更不会有,走过两步正欲开口,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慌乱,人们的叫骂哭喊声混杂一片,扭过头去,一匹快马就在大街中间,奔袭过来,撞倒了无数摊架,还有行人。 城内大街上策马!?那马背上扬鞭的黑衣汉子,凭什么这么嚣张?沈追眼神微眯,看着他径直冲来,手心微动,蓄势待发。 他没想到危险来的如此之快,正欲出手,下一秒的变化,却让沈追措手不及,一个华贵锦衣,内颈黄衫的男子,忽然从一边偌高的酒楼窗口飞出,踩踏落地,在空中顺势一掌,便将那策马汉子击落,按在青石板上,令其昏死了过去。 “嘶!” 他左手几乎同时一扬,又拦住了受惊的马匹。 写着《三石居》的酒楼里,顿时涌出一大群修行者,或从窗,或由门,围拢了过去,华贵锦衣的男子,沉声道:“给我押下去,交给城卫军处理。” 的确,那昏厥过去的汉子,只是一个凡人,不值得太在意,但能在正门处不远的闹市街道里,策马横冲直撞,自然是城卫军的失职,由此处理,也算是合情合理。 黑衣汉子被拉了下去,骚动停息,周围百姓纷纷鼓起了掌来,沈追身旁两个杵立看戏的人,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这风采,不愧为大皇子。” “你看到了吗?那一跃起码有十丈高,还能平稳落地,顺势制服了一人一马。” “废话,传闻大皇子修为已经突破了星魂境!” 好事之人满是夸讹之语,沈追不以为意,只是听闻那人竟是风川皇室的大皇子,不免多看了两眼,没想竟引起了一个人的警觉注视。 大皇子摇了摇头,如这等来到风川皇城,不懂规矩,不知死活的狂妄之人他见过太多了,若不是今日恰好在一旁《三石居》的楼上与人谈事,他一般都懒得理会,自然没有放在心上。但面对百姓的赞声,他还是马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对四周点头示意。 大皇子名作萧禾,年不过二十,却一身雍容气派,有着异常俊朗的脸庞,和一对丹凤龙眼,算得上是气宇非凡,温和的笑容上亦是无可挑剔,只是他没注意到沈追,凝视着沈追的是站在萧禾身边的一个少年。 年岁应该比大皇子小两三岁,眉毛很短,但个子不矮,眼神阴刻锐利,似乎有股黑云,一直沉在他的眉线之上,且仅一眼,便让沈追如临大敌,紧张了起来。 “走了,今日之后还有大事,通知下去,别再出现这类情况。”萧禾轻声说道,便扭头走开。 听到大皇子唤声,那眼神锐利的阴刻少年,目光才从沈追脸上,慢慢抽离,然后跟随人群,一步一步走远了。 第十七章 无奈的打脸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沈追紧张的身躯,得以平静下来,渐出一口气,他看不出那少年的境界水平,但凭借着数不清的厮杀经验,他从那少年身上,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这对于沈追来说,并不常见,不,应该说是罕见!那是一种来自本能的直觉! “前辈,看出什么来没?”沈追只能跟身侧的熊闫交谈一下。 熊闫一如既往的懒散,刚才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听见话偏过头来,说道:“这三石居里的酒香,咋尽对着门外飘?刚好肚子饿了,走,去尝尝。” 沈追无奈的摇头,无奈的跟着熊闫走了进去,刚踏入门,店里的招待便迎了上来,是个极其温婉的女子,倒没有打量二人的穿着打扮,只是满脸歉意的说道: “真不好意思,二位客官,今日楼上被包场了。只有一楼大堂里还有桌空位,你们看那儿行吗?” 说着她往身后一指,沈追跟着瞧去,只见坐落的满满当当中,所有靠窗的桌都占满了,甚至中间稍微舒坦点的都没,唯有一个犄角疙瘩里,靠近后门,厨厕还是什么的地方,摆着一个小木桌,如果那也算坐席的话,事实上,和蔼可亲的女招待,指的就是那里。 沈追眉头一挑,感觉要出事,侧目望去,却发现熊闫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便大大咧咧走了过去,那女招待眉颜一展,笑的更甚,只是眼底似乎多了一丝嘲弄之意。 沈追知道熊闫应该是一个随性洒脱之人,但洒脱,想必是建立在“自在”上面的,更别提随性了,这样一幕显然不是很自在的,但熊闫依然接受了,这便超乎了沈追的预期。 沈追的不在意则是来自于“自律”,这种默不作声的风格,或者可以讲习惯,在很多场合时候,会叫人看轻,不过就连这种看清,似乎两人也都毫不在意。 熊闫只在乎口里的酒好不好喝,这仿佛是个习惯,每到一个新地方,熊闫总是要找个去处,喝点小酒,似乎只有那流入喉间的辛辣甘苦,才能压抑住他的躁动与烦闷。 三石居的装修很是大气,房梁极高,即便是一楼大堂里,四处也充斥的精细雅致的玉雕,浮饰绸吊,宛如皇家室庭一般,坐落的人,也是非富即贵,颇有雍容之感, 随便点了几盘小菜,和一壶酒,价格便无比吓人,抵得上一个普通百姓半年的收入,沈追却味如嚼蜡,他的心思全然不在桌上,眼神忧虑又警惕。 “嘭!”熊闫把酒杯重重落在桌面上,不满的嘟囔了一句:“这里的酒光闻着香,味道实在比不过城东那间老酒铺。” 他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落到了旁边几桌人耳里,顿时一群人面色难看起来,如看傻狍子一样盯着熊闫,竟然说三石居特制的杲叶酿,口味不如别处的野店,实在叫人不敢苟同。 杲树是风川皇城的特产,树木奇高,枝干呈弯曲状,无论四季,枝叶都极其稀少,栽在风川学府门前的林场里,杲叶酿更是三石居的独有酒酿,不可谓不稀缺。 “怎么,不喝了?”沈追轻酌一口,心底也不由感叹此酒的魅力,疑惑的看着熊闫。 熊闫爱酒,却不嗜酒,且饮酒还有个怪癖,他每次只点上一壶,但这一壶酒他只喝一半,剩下的绝对一滴不沾,正如此时此刻,他豪饮猛灌几杯后,便马上停了下来。 熊闫摇了摇头,开始吃起菜来,沈追看出来,这小木桌陋狭的环境,还是引起了他的不爽,正欲再说上什么,旁边通向二楼的梯上,走下来一群人,顿时嘈杂一片。 为首是两个中年人,一身华服,高矮相似,并排说说笑笑着,往下面走来,两人身后分别跟着一大群护卫还有下属。 楼下的桌客们,仿佛找到了目标似的,纷纷站起起来,就连沈追旁边的几桌人,也再顾不得私语嘲笑熊闫这个土包子,眼神全凝聚过去,那两人还未完全走下来,便被众人围住了。 “袁大人,近日可好?”“袁大人,可把你等到了...” “袁大人,您可还记得鄙人?城南孙家的...” 有人举杯上前嬉笑攀谈,有人弯腰开始送礼,更甚者,领着身后娇羞的女儿,和一众美艳侍女,开始迎面介绍起来。 想不到今日这一大堂的豪贵客人,竟都是为了楼上的这两人而来,更准确来说,是右边那个有些将军肚,胳膊比一般人粗上一圈的“袁大人”而来。 那位微胖的袁大人,与此同时停止了身侧的攀谈,转过头挨个应酬着,虽挂着微笑,但挺直的胸襟,自有一种自持傲然之态,特别是在这种众人捧迎的场面下。 沈追瞧去一眼,看清了那位袁大人的脸,络腮胡很好掩饰了他愕下的肥肉,但那双精明奸猾的眼睛,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熊闫则是吃着花生米,根本懒得理会,侧目抬下眼皮的动作都没有。 “袁总管,这箱南蛮的蚕木,可清心静神,您一定要收下。”期间一人,豪迈说道,恭敬递上一个大木盒。 “不可不可,心意我领了。”袁总管咧嘴一笑,颊下肉颤抖两下,手却一摆拒绝了,就在他快被围的不耐烦时,眼神扫视下,瞳孔却猛然一缩,不知看见了什么,竟无视众人,往梯下一边走去。 紧接着,众人看着这位尊贵的大人,走到了那个滑稽不堪的小木桌前,在诸多惊愕的眼光中,对着一个五大三粗,狗熊般壮硕的男子,微微欠身,然后开口。 “熊前辈!?”袁总管声音谦卑无比,众人大惊失色,就连沈追一时间,也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熊闫置若罔闻,继续夹起一粒花生米,喂到了嘴里,咀嚼的声音在大堂里,忽然变得清晰无比! 这是谁?竟然让袁总管做出如此姿态?还不甚理会?先前在旁边小声嘲笑的一人,猛地咽下一抹口水。 “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了,这是大后日惊霄楼拍卖大会的邀请函,还请您收下。”袁总管小心谨慎的,从怀里抽出一张扁金纸贴,往前递了过来。 熊闫单手接过,却仍是懒得看他一眼,喉间嗯了一声,算是应答,袁总管却如释重负,直起身来笑容满怀,然后作揖退开三步,赶忙走了出去。 场间哗然!众人目瞪口呆,看着那张金贴,被送入了熊闫手中,而这也是他们来此,苦等半日最重要的目的啊! 第十八章 熊闫爱的老酒铺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本是不起眼的两人,瞬息间变的万众瞩目起来,就连三石居的东家也被惊动了,带着那名女招待走了过来,连声道歉。 “实在抱歉,二位,先前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此楼上有雅座,可要移驾?” 三石居的东家,是个面容和善,眉目如虎的中年人,刚好随着那袁总管下来,看见了这一幕,顿时明白了熊闫二人的身份,非同小可。 立马亲自前来礼邀,其身后那名女招待更是极其惶恐的连连鞠身,不过二人都没了兴致,也不喜太过醒目境况,于是熊闫碗筷一放便走了出去,沈追跟上,二人,从头到尾没理会这场闹剧。 三石居东家,往后招了招手,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嘱咐了一番,看样子是想探究下熊闫与沈追真正的身份。 沈追同样震惊不解,看着熊闫道:“那人是谁?跟你好像认识?” “袁行风,风川皇室外阁大务总管,深受皇帝信任,认识但不熟。”熊闫满不在意的徐徐道来。 沈追点点头,身为皇室外阁总管,虽是处理一些凡俗间的事宜,但手中权力不可谓不大,从两岁娃娃的奶瓶尿布,到民众的吃穿用度,税收进贡,只要是跟钱财相关的东西,甚至是修行者需要的星石交易,他都可以监管过问。 这是一个繁套,俗气,但异常重要的位置,毕竟民生最重要的便是吃,这点连一般的修行者也避免不了,除非跨越星魂达至星渡,才能仅靠天地的星辰之力,活下去。 “但我看他的样子,对您如此尊敬,前辈以前不止只是来过风川皇城,这么简单吧?”沈追再度追问道。 “我刚到风川之时,确实在皇城住过一段时间,不过就跟在漠刀城一般,毫不起眼不值一提。”两人在大街上,渐渐从川流熙攘的人群中,走入了淡然的同巷里。 熊闫继续说道:“至于他为何对我如此尊敬,原因很简单,他权力再大也只是普通人,而我是修行者,还是一个境界很高的修行者。” 沈追默然,表示认可这个理由,这个世界的确如此,熊闫说着拿出那张金贴来,塞到了沈追的手里。 “过两天一起去瞧瞧,说不定能找到劫持你妹的人。” 沈追郑重收下,虽不明白究竟是何意思,但想必熊闫也不会乱张口的,这一世他所能的依仗的人不多,身旁这个黝黑的男人,绝对算一个。 皇城里的百姓,如风川之民一般无二,都是极其淳朴的,这种朴质体现在他们的谈话方式上,穿着打扮,行为动作上。 小孩拉着大人的手,在热闹的街巷里穿插打闹,隔壁大婶在小桥的小桥石阶下拍打着衣服,护城河的水,涓涓流过,围绕起一片祥和的景象。 城东边有条行御大街,紧挨着中央的皇城大道,大街敞亮干净,左右的房子高矮不一,有不同的门店,充满了生气,尽头有间老酒铺,便是熊闫说的地儿。 ...... 转眼两日已过,老酒铺的招牌很小,生意谈不上惨淡,却也说不上红火,帘后只有几个板凳坐,但熊闫却钟爱这里,只因那一口老酒。这两天沈追也尝过,确实不如三石居的杲叶酿幽香醇厚,但有一股辛辣到了极致劲儿,烈火如刀,如此烈酒世间罕见,欣赏之人更加罕见。 沈追谈不上喜欢,却扰不了熊闫每日半壶,一喝一上午的雅致,少年走了进来,对其唤了一声:“今天不是那拍卖大会的嘛?前辈怎么还在这儿喝酒?” 这两日二人就住在老酒铺的旁边,沈追除了出门熟悉街道,便是在等那引他来此之人的出现,可惜一点动静都没有,但沈追知晓,他们一定是知晓自己进城了,说不定时刻还在盯着自己。 至于为何不肯出现,沈追也不知,也没有办法,这就像钓鱼,鱼儿上钩了,却是渔夫选择何时收线。 木凳上,被黑暗光线笼罩的熊闫,撇了撇嘴,表示不置可否,站起来身来,出声道:“走了老板。” 掌柜的老板,同样是一个面色黝黑的老翁,只是身姿矮了些许,他忽然惊疑的,从右边柜台前走出来,留住两人说道:“听闻你们这是要去参与惊霄楼的拍卖会?” “怎么,老许你也想去见识见识?”两人关系熟络无比,熊闫很自然的调笑起来。 “不是”许老板正色道:“你们有请帖吗?” 熊闫努努嘴,沈追面色有异的看着他,从胸间掏出一件金贴出来,老许眼神诧异,沈追问道:“您也知道这场拍卖会?” 老许一摆手,说道:“我也是从一个老朋友那听来的消息,惊霄楼的事情,哪是我这开酒铺的老汉能接触的,跟你们提一声,是怕你们没请帖,到时被打出来。” “这惊霄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沈追接着问道。 这两日熊闫只顾喝酒,沈追谨慎的打量城内环境,焦急的等待,竟是忘了询问即将要去的场合,是什么来头,正巧今日酒铺老板提了起来。 “听闻这惊霄楼除了招待客人喝茶闲聊以外,只卖一样东西。”说到这里,老许左顾右看两眼,日初刚过酒铺里也无人,仍是压低了声线道:“只卖消息!” “甭管哪家寡妇偷汉子的小事,还是皇帝御书房里藏的宝贝,听说你都能在惊霄楼打听到。” 沈追眉眼上翘,异色更浓。熊闫嘴角半勾起,最后竟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震的小酒铺里回音都响到了街外边,接着拍了拍老许肩膀,然后在他莫名无比的眼光中,拉着沈追走了出去。 老许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喊道:“不过你们都不清楚惊霄楼的来头,哪来的请帖?又去干嘛?” 感情这位年过半百的酒铺老头,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八卦爱好者,沈追不由摇了摇头,不过这惊霄楼的名声,竟是连普通的平头老百姓,都清楚一二,看来的确应该有点实力。 惊霄楼只卖消息是没错,却没老许说的那般简单,首先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去买取消息,二是卖消息交易所收的并非钱财,也不是星石,而是所收买家的情报,以消息换消息才是惊霄楼的交易方式。 只要你手上有,有价值的消息,就可以在惊霄楼买到你想要的消息,不管是哪个宗派的秘闻,还是某个传承的秘宝,只要是风川国以内的事,你都能打听清楚,这便是惊霄楼放出的豪言。 第十九章 惊霄楼里的拍卖会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惊霄楼名字起的很狂妄,位置却隐蔽低调无比,在城南的一角,背靠护城河最宽长的一面,与风川学府就隔着两条街,站在顶层三楼的外台边,能看到那大片栽着杲树的林场,在冬季下泛着白线。 今日两侧的街道,却是人满为患,不过正午,已变得嘈杂不堪,有来凑热闹的,还有坐着马轿真正来参与拍卖的人,都挤作了一团。 “滚开!你们凭什么拦我,我要进去!”一个负剑青年,领着两名手下,在人前扯脖子嘶喊着。 楼下站成一排的侍者,把青年拦住,礼声道:“对不起,您没有请帖,我们不能让您进去。” “放屁,我与狄先生有旧,我要见狄先生!”青年左右不顾,奋力的往里冲,楼下一众侍者只得拼命的把他拦住,眼看混乱将起,楼里出来一个冷艳的女人。 “与狄先生有旧的人太多,你又算哪位?”女子的声音清脆又冷冽,一具贴身紫袍,把她那前挺后翘的曲线,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你说什么!?”青年怒不可遏,眼神带着杀气,看向冷艳女人,背后剑一抽,竟是准备动起手来,星辰之力乍起,竟是有着星宿巅峰的实力,其身后两名手下,一齐出鞘。 门前一众侍者大惊失色,紫袍女子神情不变,淡淡吐出三个字:“打出去。” 说罢楼下两侧,猛然窜出两道黑影,直奔闹事的青年而去,杀伐果断,冷漠无比,出手间竟是让主下三人,一秒都没撑过,甚至没有听到交手的抨击声,青年和两个手下便被重伤吐血,然后给打晕抬走了。 场间沈追看的真切,瞳孔一缩,星魂境的打手!?这惊霄楼究竟是什么来头? “真不怕死啊,敢在惊霄楼闹事。”“是啊,还妄称跟狄先生有旧,结果连请帖都没有。” 有人不屑的笑出声,更多人眼里则显出惊惧,请帖太少,想参与的人太多,实在无奈,才导致了眼前这状况,不过有了眼前这一幕,想必再头脑发昏,想破除规矩的人可得掂量掂量了。 不止青年一个,还有很多达官显贵,围在楼前眼神企及的望着,假使看到别的手持请帖进去的人,就会立马嫉妒异常。 “请进。”侍者接过递来的金帖,弯下腰来,十分诚挚的领着沈追与熊闫两人走了进去,紫袍冷艳女子瞧见恢复了秩序,便转身消失在了楼里。 楼里的清净与外面的喧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沈追进去发现一楼的雅堂里,已经坐落了许多人,且全是修行者,境界水准不一,但没有一个弱者,由此可见,这可能是一个与修行者相关的拍卖大会,与普通人毫不沾边。 惊霄楼内部的装饰,与三石居的华贵大气截然不同,极尽陈朴之感,桌椅都是名贵的实木,一楼空间很大,悬梁之上看不见一丁点灰尘。 茶水很快上了上来,相比于饮酒,沈追更爱品茶些,轻呡一口,不由叹道:“若只是饮茶,这里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茶能清心,能寡欲,却抑制不住堂室內十几号人的雀跃,与躁动,沈追静静将两边的窃窃私语收入耳中,并以此想评判出什么来。 他们的交谈,都逃脱不开这惊霄楼的主人——狄先生。 尽管语气都极其敬仰,尊崇,然而从他们的口中得知,真正见过其真身的人,却寥寥无几,最后都归为了神秘当中。 神秘莫测,一直是惊霄楼主人,给到外人的感觉。长的奇丑无比,还是绝美异常,身长高或矮,没有这方面的描述,但能确定的一点,他应该是个男人。 稍许过后,请帖全部收回,一楼大堂已满座,在场没有一个藉藉无名之辈,甚至可以说是风川国内,最顶尖有权有势的一批人,因为他们并非单单一人,身后更可能站着一个宗门,一个家族。 而且沈追还看见了一个“熟人”,右前方第二座上,端坐着一个红衣嘴角有颗黑痣的中年人,在前一世沈追,与其打过一次照面,当时他便是霞山宗的少主,十年已过,如今想必已经成了宗主。 只是没想到,传承颇久的霞山宗,竟是风川国内的宗门,当时此人的实力不济沈追,如今却让沈追探查都摸不透了。 嘴角带痣的中年人,仿佛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转过头来,扫了两眼,微笑询问道:“小少年,我们认识吗?” 沈追微微摇头,没有说话,倒是熊闫眉头轻挑的看向他,仿佛在探究这一幕,带痣中年人眉宇一蹙,又上下凝视片刻,说道:“不过我好像对你很熟悉。” “你认错人了。”沈追淡淡答道。 “是嘛....”他正欲再说什么,堂前来人了,拍卖会正式开始,所有人的眼光一瞬间盯紧。 走上台前的,竟是先前那冷艳女子,隔了近了,更能感受到其身上诱人的气息,身姿高挑无比,面容白皙妖娆,双峰更是奇巨,简直勾魂夺魄。 已经有人毫不掩饰的,用眼光在其身上扫来扫去了,甚至开始在脑海里,勾勒出这女人褪去衣衫后的样子。 她首先作揖施了一礼,清冷却又妩媚的声音,接着道出:“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此次惊霄楼拍卖的东西。” “没错,便是打开风天秘境的钥匙——禁神石” 沈追眉头轻蹙,他不清楚禁神石是何物,风天秘境又是何等存在,但身旁这些人在冷艳女子吐出这道消息后,纷纷眼神火热,浑身激动了,何止激动,简直是要跳起来了。 只有沈追不明白,这场拍卖会拍卖的东西有多不可思议,没人会把得到的禁神石拱手相让,甚至不会透漏一丝半点的消息,现在却有人拿出来拍卖,是何等的夸张,正因为夸张,所以才造就了今日惊霄楼的盛况。 然而台上之人的话还没完,冷艳女子瞧着众人的反应,微笑着似乎很满意,然后接着说道:“这次拍卖之物,也就是禁神石,共有三块。” “轰!” 所有人霍然起身,眼底流露出震惊之色,疯了,彻底疯了!甚至有人激动地捏碎了木椅扶手。 第二十章 第一场的对碰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这群活了半辈子,修行境界无比高深的,各宗宗主,家族族长,身居高位的人,竟是一同失了城府稳重。 在场只有两个人没有反应,沈追不在乎这风天秘境有什么魔力,他只想找到寻回沈蝶的线索,熊闫只想陪着这小子找到沈蝶的线索。 为了以示真假,冷艳女子拍了拍手,其身侧走来一个侍女,端着一个玉盘,蒙着一块红布,其余人眼睛瞪圆,紧紧盯着那块红布下面。 她轻轻的掀开红布,一个漆黑不规则刻着黑纹的石头,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就这么赤裸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顿时所有人眼睛红了起来。 刚好这时,冷艳女子又是一摆手,把它遮住了,连带着那抹诡异的黑光,消失在了红布里,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悻悻没有冲动抢夺,这可是在惊霄楼里。 “好了,货物真假,各位已经验过了。”冷艳女子薄唇一勾,又有几分惊心动魄之感,接着道:“这次拍卖的资格,各位已经拥有,但竞价之物是...传承星魄,竞价高者得之,各位可以开始了。” 众人冷坐下来,一时竟是无人出声,甚至有好些人已经脸色难看起来,沈追内心已经翻腾倒海了,这些人竟然还在犹豫,若是自己,肯定已经走了,星魄是何物,竟然要拿出来竞拍,这代价未免太高了些。 星魄只有两种获取方式,一,是传承星印每十年一次凝结而出,二,是大陆地底下的星矿,由矿脉中产出,但极其稀少,甚至有的矿脉,挖空都找不出一滴星魄。 星魄的珍贵,在于它能直接增进修为,助修行者跨越修炼瓶颈,越是境界高的人,越是需要,一个普通点的宗门,可能积攒寻觅数百年,不过寥寥几十滴,但一滴就可以让一个刚入星武的修行者,瞬间达到星宿境!约莫十滴星魄,可以让一个星宿巅峰,轻松跨入星魂境。 这便是它的作用,是一个宗门,一个家族留存,填补人手的最大依仗。向一个宗族索要星魄,无疑是在掘他们的命根,甚至是宣战行为,所以沈追重新踏入修炼一途,也根本不会想到去抢夺别人的星魄。 但此间诸人,除了脸色难看些,竟是都没有起身走人,也没有恼怒,仿佛这也在情理之中,就算拿星魄出来换,也是值得的,那风天秘境究竟有何魔力。 鸦雀无声过后,有人终于是忍耐不住,左顾右盼两眼后,骤然出声竞价起来:“两滴!” “十滴!” 立马有人回应,瞬息间抬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高度,是一个络腮胡汉子,说完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原先出价那人,冷冷看他一眼,讥讽道:“狮岳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财大气粗了,十滴星魄说拿就拿出来。” “不过是以梁柱换基石罢了,就看你嚣张绝伦的乾云宗有没有这个魄力了。”络腮胡汉子不咸不淡的答道,两人看样子早有过节,此番竞价也是火星四溅。 “我喜欢这个比喻,罗宗主所言不差,我出十三滴!”又是一名中年人接话道。 拍卖竞价正式开始,喊叫声此起彼伏,冷艳女子的笑容也是愈来愈浓,当所有人都参与进来后,很快就到了二十滴的价位! 这可就代表着两名星魂境强者的宗门储备啊! 从外头看,这个背靠护城河,旁边立着一座小桥的惊霄楼,仅仅只有三层阁楼,远远比不上皇宫的墙头高,也不如三石居那般磅礴大气。 四个镂雕沿角,加之一袭墨黑的木梁,却浑然生出一股故意盎然,这种感觉配之它的神秘,令其望而生畏起来。 楼内无声的硝烟,弥漫不到外面,外面的拥挤吵闹,也影响不到里面。 竞价仍在继续,以星魄为代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极力控制,保持着理智,却仍难免从二十滴,又一路飙升到了五十滴! 五十滴,五名星魂境强者的储备! 到这时,诸人脸色都极其难看了起来,互视中带着敌视,甚至是杀意,恨不得消灭这些让自己付出血一般代价的所有竞争者! “五十五滴!” 竞价被一名灰袍老者,叫到一个全新的高点,也似乎是一个临界点,众人都不再叫价,纷纷望向他。 沈追与熊闫再饮一杯清茶,全程仿佛一个局外人,事实上,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们两个没有竞争意向,来此就只是当个看客。 老者淡然面对着所有人的目光,他信心来自于风川皇城传承了四百年的家族,实力强横到连皇室都要给几分薄面,自然是不必惧怕在场其余之人。 最先出声那人,乾云宗的少宗主,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出声。前世与沈追有过照面,如今霞山宗的宗主,也闭口不言了,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妙的默契。 所有人都在考量,毕竟禁神石有三块,现在只是第一块,就已经抬到了五十五滴星魄的高价,究竟值不值得?后续是不是会稍低一点。 十息过后,无人出声。 冷艳女子在台上,微微一笑,眉眼如画,如娇似媚的宣布第一块禁神石,由叶家大长老拿下。 老者眉眼舒展,只要替家族拿下一块禁神石,他便是不虚此行了,尽管这个代价看起来相当恐怖,但对于叶家来说,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甚至他在内心算了算,还想继续竞争第二块! 好几人见此冷哼一声,暗想着叶家算是占了风川以北那几条矿脉的便宜,仅以财力资源来说,在场确实当属叶家最强,不过还想竞争第二块禁神石,分明就有些痴心妄想了! “诸位暂歇片刻,第二场拍卖马上开始。”冷艳女子一拍手,那块玉盘红布下的禁神石,便被替换了下去,由侍女又重新端上来一块。 茶水又换了一道,第二块禁神石,诸人很快确认了真假,也就代表着,无声却又惊心动魄的厮杀即将再度开始。 “小子,看清了,这些风川国顶尖势力的底蕴,马上呈现在你眼前。”熊闫默默传音道。 第二十一章 愈演愈烈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沈追微异,抬目一看,传音直接入耳,是星渡境才能实现的功力,但即便是星渡境,也不会轻易使用这一招,因为非特殊情况,传音入耳是很耗费心力的。 但看其面不改色,犹如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不禁让沈追思索,熊闫如此小心谨慎,究竟是让自己注意什么呢? 第二块禁神石,依旧埋在一块红布之下,散发着诱人的气味,死死勾着眼前这群饿狼的目光,就连那娇媚的女子在旁边,也显得逊色无比。 “二十滴!”乾元宗那位少宗主,再次首先出口喊道。 第二场的起步,竟立马翻了十倍!不禁让所有人心头一震,而这次没有谁再谨慎保守,立马有人接话道: “二十五滴!”声音来自左侧后方的一人,未等其话音落地,席座中另一道声音立马将其覆盖住了。 而这次,冷艳女子也随着声音,开始快速的复声报价,她认得在场所有人: “清灵宗出二十八滴!”“方家出三十一滴!”“何长老出三十七滴!” “狮岳宗出到四十滴!” “霞山宗四十五滴...” 乾元宗那位少主,嘴角隐隐勾起,隐蔽一笑,外表莽撞冲动的他,其实心思极深。 他开起这个头,如此的高价,便是要让这第二场拍卖,陷入到一种激烈无比水深火热的状态中!一,是可以探清这些对手的真实底蕴,二,经过高峰的一轮报价,如此一来,便可以让最后一场拍卖压力骤轻下来。 正巧台上这位惊霄楼负责拍卖的女子,在这场火热的势态之中,顺势再添了一把火,所以他很满意,满意的微笑,他要争的是最后一块禁神石! 沈追虽不能理解,却能清晰看出这些人疯态,不由暗自咂舌,即便是七大星殿,也不会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星魄来。 在熊闫的提醒下,周围的声音,一次次的报价逐渐清晰起来,对场上这些人,还有其背后的势力,沈追便有了差不多的认识。 有人会在某一个临界点停下来,绝不再添加一滴,因为他赌不起,有人则淡淡看着竞价的数目在疯涨,依旧面不改色,在适当的时机,再陡然开口一下。 “五十七滴!” 第二块禁神石的报价,很快就超越了第一块,冷艳女子面不改色,仿佛早有预料,她在惊霄楼主人的调教下,深知一个道理。 那便是物以稀为贵,当稀罕之物越来越少,抢的人越来越多时,它的价格只会越来越高,直到超越所有人的认知,超越所有人的预算。 如此说来,其实叶家那位大长老,其实很聪明,运气也很好,敢于在第一场下大魄力,拿下了第一块禁神石。 可能这便是阅历带来的东西,而那位自以为是,喜欢耍些小聪明的乾元宗少宗主,会即将看到势态,要朝着不可控制,无法预料的深渊里,一无既返的滑去。 “七十滴!” 一道窒息的声音,由霞山宗的宗主,冷冽的报起,倒吸一口凉气的动静,似是出现了所有人嘴边,炙热的竞价趋势,骤然停止! 刚才不过还是五十九滴,嘴角有颗黑痣的霞山宗宗主,却陡然报出了一个七十滴星魄的高价! 所有人都明白,这骇人的数目,是为了震慑场间,以便止戈于这个点,然后他再顺势拿下。 但明白归明白,却没有人真的敢去“挑战”这一数目,如果说震慑,那便只能叹道,霞山宗宗主,确实做到了。 乾元宗少宗主,面色怪异的看向他,他知道霞山宗最近收获了一笔“意外之财”,却想不到其宗主,敢如此的孤注一掷,抛出了一个七十滴的高价! 七十滴,确实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数目,所有人都清楚,这七十滴星魄代表着什么,可能让一个普通点的宗门,掏空家底也说不定! 诸人脸色难看,却不敢再加价,万一霞山宗宗主,忽然放手,那吃亏的便是自己了。 冷艳女子此刻宛如深渊里恶魔的声音,毫不留情的持续传来:“倒数十息...倒数七息...倒数三息...” 突然,一个人咬了咬牙,站了起来,是那位胡络腮汉子,大喝道:“七十滴星魄加一千星石!” 诸人闻声一惊,似乎明悟过来什么,就连台上那冷艳女子,都神色微异,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 虽然说是以星魄为报价,但没人会忽视星石,这个修行界最基础的货币形式,也没人会不要。 于是,很快第二轮纷乱的竞价,争相不绝开启了,五六名能承受住七十滴星魄数目的人,纷纷把星石押了上来,不给人喘息的空间。 冷艳女子来不及复述规则,或是阻止,“七十滴星魄加一千星石”“加两千星石”“加五千星石”的声音便此起彼伏起来。 沈追侧前面坐席上的霞山宗宗主,脸色极其难看起来,他没想到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竟会如此消逝了,谋算落空,只能像野狗一样,继续去抢食。 “七十滴星魄,外加一万星石!”又是一道窒息的声音,骤然响起。 虽说星石不及星魄珍贵,但好歹也是修行者所需的必备之物,一万星石的数目,确实有些骇人了! 熊闫不喜饮茶,但在此刻也变为了“胃口大开”一杯接一杯,默然又兴趣使然的看着这一幕。 七十滴,外加一万星石的报价,不止远远超过了第一场拍卖,简直是跨越到了另一片天里,场间不少人开始后悔,默然许久的叶家老者,也开始雀幸后怕了。 没人再肯报价,这个数目已经顶天了,就算被激烈的争夺冲昏头了,但没人是傻子,如此离谱的竞价,宛如一盆凉水,浇在了他们头顶,把那份火气冲动全熄灭了。 第二块禁神石,最终被一个不显山露水的女人拿下,其熟透了的气质,微微诱惑的身姿,在某些方面,与台上那冷艳女子有得一拼,只是眉角的褶皱,又不经意败下阵来。 沈追清晰的看到,有好几人不怀好意的看向她,不知出去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浪,但那女人却一脸淡然,仿若对四周的虎视眈眈不屑一顾。 请假一天!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第二十二章 一触即发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上了年纪的女人,约莫处在四十上下的年龄,她诱惑成熟的气质下,却又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与旁边几人显得格格不入。 仅听口音,分辨不出来,她来自何处,但场间暗地里的交流中,不一会儿便发现,谁也不认识她。 显然,这个女人来自风川皇城别出,很可能是来自大陆中央的散星域! 散星域离风川皇城确实不远,不到千里之距,但既然自己的宗门不在此地,按理说不会来参与远处的一场拍卖会,因为这是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事情。 但偏偏,这女人来了,来的洒脱至极,不加掩饰,甚至在这场拍卖里,堂而皇之的把风川本国内的其他宗门,打压了下去! 这只能说明,禁神石,禁神石所代表的风川秘境,诱惑太大了,大到其他地域的人也开始企及。 不少人已经盯上了她,但此刻她还未走,似乎想看看接下来的第三场拍卖,究竟会落入谁的手中。 此次拍卖会,所拍卖之物,仅是这禁神石,却好比千万个宝贝同时上阵,火热激烈到了极点,到现在外面的人群还未散去,挤挤攘攘的想涌进来,不过碍于惊霄楼的威势,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而现在,两块已各有其主,还剩下最后一块! 乾云宗那位少宗主,如坐针毡,一丝冷汗从后颈滑下,他面色阴沉之极,已是讲不出话来,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仍是低估了这次拍卖会的疯狂。 要是自己带不回一块禁神石,回到宗门后,将会迎来无尽白眼与危险,那些虎视眈眈盯着自己这个位置的同门,一定会趁此机会想尽办法把自己拉下来! 虽说第二场拍卖,大致按照着自己的预设走了下去,但能出到七十滴星魄的人,还大有人在,而且最后一块禁神石的竞拍,一定比第二块还要高出一大截! 不止是他,还有剩下的所有人,都面色极尽难看,这个局面谁也预料不到。 其一,是因为这次的拍卖竞价之物,是始料不及的星魄;其二,是这次的拍卖,绝对堪称前无来者,以往风川秘境开启,所需的禁神石,从来没有人买拍过! 冷艳女人嘴角浅然一勾,拍了拍手,将最后一块禁神石呈现在了众人面前,开口道:“那么,最后一场....” “等等!!” 台上女人的声音,忽然被一道粗犷的声音打断,凌厉无比,是狮岳宗的胡络腮汉子,他是狮岳宗宗主的亲弟弟,相当于是副宗主一般的存在。 乾云宗少宗主冷冷看他一眼,想看看他究竟想怎么样,惊霄楼里的冷艳女子,面容不改,尽量温和问道:“章前辈是有什么指教吗?” “指教不敢当,但我要见狄先生!”他浑然说道。 “没错!我们也要见狄先生!”台下左右,忽然紧接着传来两声附和之声,好似早已约定好似的。 “十分抱歉,各位,狄先生让我代为主持这场拍卖,他是不会出面的。”冷艳女子莞尔解释道。 又是一名前辈中年人霍然起身,却是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放屁!你算个什么东西!” 在禁神石这等头顶大事上,他们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任何的一切事物,包括眼前这诱人心弦的美人,哪怕再想得到她,但总要有个主次之分。 中年人说完,冷艳女子面色骤变,开始阴冷起来,这楼里本就光线不多,此刻更是显得寒意逼近了几分! 一片安静,只有刚才的交流谈话,回荡在这空荡的惊霄楼内,但马上四周隔间,屏风后面,传来奚奚碎碎的动静,声势微弱,却又骇人无比。 “怎么?你还想对我等动粗不成?”狮岳宗副宗主,闻得响动,咧嘴一笑震声道。 冷艳女子眉宇深蹙,眼角的青筋一抽,她清楚的知道,眼前这几位可不是刚刚那楼外的负剑青年,不仅身处高位,自身实力亦然恐怖无比。 她尽力堆起一抹笑容来,回道:“怎会?章前辈想多了,只是以防有宵小来捣乱罢了。” “哼!”“我们也不想在此闹事,更不想与狄先生起冲突,造成误会。” “但是,最后一块禁神石,事关重大,吾等必须要见狄先生,当面商讨才可!” 其实哪是非见惊霄楼主人不可,很明显是这竞价的势头,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与自己宗门能承受的极限,所以便要想法设法尝试其他方法,哪怕只是暂停这场拍卖,也好! 然而,待络腮胡汉子,和附言的几人说完,却又有几道声音,不和谐的响了出来: “章宗主,这是何意?拍卖各凭本事,如若都要破坏规矩,岂不是大家更要动手抢了?” 章副宗主回头,朝着刚才出声的男人,冷眼看去,不比刚才,竟是直接运转起了星辰之力,仿佛要用实力说话一般,然而对方凌然不惧,亦是释放出了星辰之力的压力。 霎时间,风云变动,气场纷乱起来,争锋相对隐隐要撞上的星辰之力,直冲九霄!两拨持不同看法的人,都纷纷起身,凝视着对方。 场外的吵闹顿停,所有修行者,都感受到了眼前那古朴楼宇里,危险磅礴的涌动,星辰之力的威压如瀑布暴雨,盘聚在那楼间,仿佛即将撕裂这一方天地。 有人皱眉凝视着,有人骇然准备离开,有人则心怀雀跃,暗地激动了起来,乱!乱起来才有机会,越乱越好! 然而此间,终究还是惊霄楼,是有惊霄楼主人在场的惊霄楼,这句话稍稍绕口,但却代表着某些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章宗主,何必如此?”“这是打算砸场子吗?”当然场间,也不免有出声劝慰,亦或是警告的人,但没有人畏惧,在场都是有势力后台的角色,真要打起来,就算占不到便宜,也能全身而退。 “我觉着,规矩既然都是定好的,便不要破的好。”叶家那位大长老,淡淡开口道。 不过这话落在别人耳里,实在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味道,所以没人理他。 乾元宗的少宗主,冷笑一声,嘲笑道:“狮岳宗搞得跟真的一样,就算拿到了禁神石,又能保得住吗?” 然而此时,络腮胡汉子火气已经起了上来,厉声回呛道:“你小子大可以试一试!” 楼内危险激增,各自手心里已酝酿起杀招,即将掀起惊涛骇浪之时,忽然所有人眼帘里,在二楼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身形修长,藏在幕布之后,在楼雕栏木旁,伸出一只白皙宽厚的手掌,然后在众人眼前向下拍了拍,以示平息。 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归属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就是这样一个手势,马上要开打的几人,竟是就这样冷静坐了下来,连互视警告一眼的过程都没有,都十足的默契,仿佛刚才的对立,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所有人都由那一只阴影里的手掌,一个轻微的动作,平静了下去。冷艳女子微笑不减,仿若根本没见到刚才这争锋相对,一触即发的危险局面。 因为她信任二楼的那个男人,坚信只要惊霄楼的主人在场,就不会有人真的敢跳出来闹幺蛾子。 顿时,沈追便看明白了,这就是演了一出戏,这几人根本没想打起来,目的就是为了把那位狄先生逼出来,但逼出来又如何呢? 一个黑衣手下贴在二楼黑影旁,稍许过后,马上快步跑了下来,又在冷艳女子身侧低声了几句。 台上女子展颜一笑:“各位,关于第三场拍卖,最后一颗禁神石的处理,狄先生已经有了恰当的解决方式。” “以星魄为拍卖交易不变的情况下,诸位不必一次性拿出来,可以在惊霄楼暂押宗门至宝后,再到日后慢慢补上。” “简单来说,就是可以赊账。”冷艳女子接着说道:“不过不能再以星石作筹码了,狄先生不需要太多星石。” 冷艳女子话音落地,众人一时静默下来,相顾无言,这一招确实绝,令他们无话可说,但其实惊霄楼又绝不会亏什么。 “奸商!”沈追眉头微挑,在心底给这位神秘的惊霄楼主人下了定义:“不仅是奸商,还是个思维敏锐,运筹帷幄的奸商。” “既是如此,那我便报价了!”狮岳宗的副宗主,那位胡络腮的汉子,眸子精光大方,竟是直接喝道:“七十五滴!” 第一场拍卖起步,两滴。第二场起步,二十滴,到了最后一场,竟然直接飙升到了七十五滴! 这番情景,不禁让更多人暗恨,第一场的拍卖,实在是太便宜叶家了! “八十滴!”乾元宗少主,大声喝道。既然可以赊账,那么底蕴便又雄厚的一些,而且这最后一颗禁神石,他必须要得到。 “八十五滴!”狮岳宗副宗主神色不变,两个宗门本就有摩擦,此刻自然不必再谦让分毫,只剩下争锋相对。 既然有这两个互相竞争抬价,其他人自然不必再开口,且看他二人,能把这价格抬到一个怎样的新高度。 惊霄楼的拍卖,自日头上升至东边斜空开始,风川皇城今日颇有些肃穆,街道上行人不少,却少了往日的纷乱与嘈杂。 平时目无法纪,喜好闹事的地皮小流氓,也见势不对躲的老老实实。张扬无比,盛气凌人的富家官宦子弟,今日也不出来聚会喝酒,调戏良家妇女了。 不仅仅是因为那些,陡然扩充了一倍的城防军,开始严谨的视察轮岗,更是因为有消息从上头,不同的人口里传了下来。 今日,风川皇城所需要的,只有肃静! 肃静针对的是谁,我们不得而知,但惊霄楼附近街道,暗点,潜藏着大量暗哨,军士,还有风卿卫,都可见一斑。 ...... “怎么?言少宗主,这是打算跟我狮岳宗玩命啊?”络腮胡汉子,低沉着声线,沉重的说道。 就在刚刚,乾元宗少主已经报到了一百滴的恐怖数目!这何止是玩命,简直是那整个宗门的后路在拼! “是又如何?你不敢嘛?不敢还是早早退出的好!”言少宗主回应道。 “不是不敢,是怕你没这个权利哟...”狮岳宗副宗主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戳到他的痛点。 乾元宗少宗主,心底顿时勃然大怒,却又无法真的当场发怒,打上一场。无疑这一句话,是揭示了他的短处。 这句话是在问,他有这个资格代表整个宗门,与自己拼命吗?还堵上这么多星魄,你真以为你是宗主了不成? 身份地位的不同,终究造成了言语上的弱势,但这句话说完,仿佛是激怒了他一般,乾元宗少主怒喝道:“一百五十滴星魄!” “蠢货!” “两个都是蠢货!” “也不想想,最后受益的究竟是谁!?” 场间不少人,在心底暗骂道,都恨不得一掌把这两人的喉咙拍碎! 然而此刻,言少宗主的心底,已是全然不顾,怒吼道:“他妈的,你继续加啊!来啊!” 一百五滴!十五名星魂境的修行者!这股势力,集合在一起,都可以跟在场所有人的背后势力开战了!真真是疯了! “你们两个脑袋抽筋的臭白痴,疯了不成?”终于有人,捏紧了拳头,忍不住的怒吼出声。 第二块禁神石的拍获者,那位风韵犹存的女人,见此捂嘴轻笑,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起来。 熊闫放下茶杯,抬目望去,看向二楼那个幕帘后的黑影,漠不关己的神态,也蹙起了眉头,似是感觉有些过火了。 “我出两百滴!”一道声音,陡然炸响,打断了吵闹,打断了两人竞价,平静却又骇人! 出声的人,嘴角有颗黑痣,是霞山宗宗主。 他从第二场落幕,就一直未出声,直到这一刻,这一道惊雷乍起,震响在所有人耳边,许久之后,才有人逐渐回过神来。 诸人都瞪大了双目,凝视着他平静不变的面容,就连乾元宗少宗主,与狮岳宗的副宗主,都一脸呆滞起来,愣愣盯向他。 “妈的!还有一个更疯的!”又是一人,竟情不自禁的,下意识的喃喃出声。 “十息已过,恭喜霞山宗苏宗主,拿下这最后一颗禁神石!” 冷艳女子声音骤响,众人才陡然回过神来,这一呆滞惊异,竟是过了十息之久! 乾元宗少宗主,身姿一蹿而起,身下的木椅龟裂,然后猛然炸碎,变成了无数的细渣木屑,可以见得他此刻内心的愤怒程度。 招呼也不打的转头,向惊霄楼楼外走去,狮岳宗宗主亦是黑脸看了霞山宗宗主一眼,然后腾然起身,几乎后步就离开了这楼里。 其实哪有什么真的晃神,以至于忘了时间的流逝,在场都是实力高深的修行之辈,每分每秒都在他们的心底,只是因为霞山宗这一数目报的太过恐怖,实在超越了所有人的承受范围,无法争自然不必再争。 其实今日这场拍卖会如何进展,根本不重要,因为一切都是靠底蕴说话,该拿到的人,无论怎样都会拿到。就像那叶家老者,就算没占第一场的便宜,其雄厚的家族实力,也会拍得一块禁神石,不过是代价大些罢了。 而那位神秘的上了年纪的女人,千里迢迢,想必也是有备而来。至于霞山宗,近期确实获取了一笔意外之财,这笔意外之财,能力压本有竞争力的其他势力,就是这般简单。 第二十四章 意料之外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这一场惊霄楼内的拍卖,落下帷幕,沈追轻呡最后一口清茶,全程局外人的他,见识到这一场没有硝烟的争斗,已是足够。 虽说这个场面,其实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但想必这便是熊闫想让他感受的东西,就像当时刀皇对莫小鱼做的。熊闫并不知道沈追的真实阅历,所以看到沈追一副淡定之态,反而有些不太淡定了。 冷艳女子微笑迎送着那些恼火,不耐其烦,退走的各方大人物们,除了心傲气高的乾元宗少宗主,还是没人干出掀桌砸杯的事情,毕竟狄先生的面子在那儿。 “禁神石不给我等吗?”来自不知名地方的女人,娇媚的一声轻笑道。 “客人说笑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您应该知道的。”冷艳女子同样报以媚笑,只是更假了点,回应了过去。 霞山宗的苏宗主,淡漠的看了那老女人一眼,然后对楼上那道黑影微施一礼,然后转身离开,只是离开之前,又仔细盯了沈追两眼。 “哼!”神秘女人摆手离开。 叶家大长老轻笑离场,还有其余人相继离开,再多的不甘,在这一场惊人的拍卖中,都消散了不少,毕竟两百滴星魄,不少谁都能向霞山宗宗主一样,随便拿出来的。 顿时,楼内只剩下了熊闫与沈追二人,冷艳女子正在奇怪,熊闫却做出了一个连沈追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起身,便径直向一边的楼梯上走去,并对沈追留下声音:“跟我来。” “这是!?”冷艳女子首次出现了惊异的神情,稍稍感受到熊闫的境界实力,不敢妄动,只得出声喝道:“拦住他!” 四周隔间里,藏着的惊霄楼手下,顿时反应过来,刚要涌现出来,一道声音却打断了他们,也惊愕住了冷艳女子。 “让他们上来。” 声音平稳至极,不浑厚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在里面,来自二楼帘布后的黑影,那是惊霄楼主人的声音! 语气显的理所当然,熊闫的步子也走的理所当然,没有对那一瞬间的异动作出半分反应,沈追还处在惘然状态,不过还是听到了熊闫那一句话,亦然很自然的跟上。 就连那些大人物在场时,惊霄楼主人都是靠人来传话,此刻面对熊闫二人,却是直接出声,毫不掩饰,这究竟代表了什么? 上了二楼,行道房间的装饰更显古朴,沈追随着熊闫熟络的步伐,来到中间开阔的堂室里,看到那修长身影,正背手立于窗前,那扇窗户大到一人平躺上去,都尤有余地。 随着两人步伐的靠近,这个神秘至极,在普通人眼里高不可攀,又无所不能,一众大人物都饱含尊敬,不敢造次的惊霄楼主人,传说中的狄先生,终于回转过身来。 “你看我这窗外风景如何?” 熊闫一撇嘴,说道:“不咋地,满是吵闹。” 中年人俊逸莫名的面容牵动,嘴角上扬,勾勒出细纹,但依旧很好看,仿若涓涓溪水,笑吟道:“好久不见。” 熊闫也笑了,应道:“好久不见。” 看样子,两人竟是多年的好友,这是多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几天前在三石居里,身居高位的袁总管,会把万金难求的邀请函送给熊闫,难道也是因为他知晓这一事实?不,沈追马上否认了自己的猜想,既是好友,又何必需要邀请函才能相见。 两个大男人没有拥抱,却是相视一笑,便足够,坐下再上一壶好酒,便是最好的重逢。 俊朗的中年人,微笑着转过头来,看着少年说道:“幸会,小友姓沈名追是吧?” “您认识我?”沈追心头微异。 狄才惊宛然一笑,接着说道:“当然,在刀皇试炼大会夺得头衔的少年,我怎会不知?” 沈追摇摇头,谦虚的自认并非如此,心底却是惊异非常,这才亲身体会到了,眼前这男人的神通广大。 从未见面,却能一眼道破他的身份与事迹,不仅需要消息的格外灵通,还得有非凡的记忆力,如此才能这般笃定。 狄才惊示意不必拘束,又看向了熊闫,以示疑问,为何你们这一老一少会组合在一起? “他是我暂时照顾的晚辈。”熊闫一边坐下一边解释说道,既没有说成师徒关系,也没有说成亲人关系,而是这模棱两可的回答。 “哦...”中年人这一声尾音拖了许久,这才又认真的打量起沈追,然后真挚的亲善道:“吾名狄才惊,既然你是熊闫的晚辈,那便是我的晚辈,日后有需要,尽管找我。” 中年人最瞩目的不是他那俊逸莫名的脸庞,而是一双直冲云霄,颇具江山画意的眉宇,与沈追的剑眉不同,更多的是轩昂之感。 不仅直接报出了名字,还说出了这一番话,不知道这风川皇城内多少人,眼见这一幕后会惊异到什么程度,又会对沈追嫉妒到什么程度。 狄才惊这个名字,很少人知道,知道的,无一不是站在世间顶峰的人。 沈追谦和的应下,不卑不亢面色不改,仿若不知这一幕代表着什么,然后很淡然的坐下,这番动作落在熊闫眼里,很正常,因为他了解这个少年人的性情。 但狄才惊不同,他心中微异,沈追的反应,无疑是给其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有几人会在见到惊霄楼主人后,会是这么淡然的神态。 旁边这时,传来清脆的脚步声,楼下负责接待诸人,引导这场拍卖会的冷艳女子,亲自端着侍盘,曼妙的走了过来。 与先前气质完全相反,此刻在狄才惊旁边,她竟变的十分贤淑温婉起来,宛若换了一个人,只是脸颊身姿依旧惊艳无比。 在温柔地给三人斟好酒后,她轻声说道:“小女子名作季萱,二位客人若有需求,请尽情吩咐。” 狄才惊视目一笑,隐蔽地给了一个手势,季萱十分默契地留下酒壶,退开几步欠身一礼,便是离开了此间。 又是喝酒,看来他二人果真熟识,十分清楚熊闫的喜好,沈追如是想到,眼神却是飘到了窗外,而其实狄才惊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他,见到少年对季萱竟是一眼都未多看,不免又升起一抹异样的情绪。 “这次的手笔挺大啊!”熊闫豪饮一杯,忽然说道。 狄才惊淡然一笑,却是不答,而是转移了话题,问道:“你回风川皇城多久了?” “刚到不久,就碰见了这一幕,你怎么搞到的这三颗禁神石。”在这里熊闫用的陈诉语气,似乎根本没想真的问出究竟来。 “在惊霄楼问事,得等价交换,你知道的。”狄才惊打趣状,碰了一下熊闫的杯:“一视同仁,一视同仁。” “还一视同仁,没有我,你这烂楼子,开的起来!?”熊闫当即不留情面地斥喝道。 沈追心中一惊,却不知道他二人有着过命的交情,后来更是携手经历了好几年的岁月,彼此之间言谈早已随意至极,甚至酒后还打过架。 第二十五章 俊秀之才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狄才惊摇了摇头,一脸鄙夷地道:“老熊,你怎么还是这么粗鲁?” “不过说到这里,你什么时候给我再打造几个灵器玩玩?” 熊闫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沈追瞧见这反应,才知是一句玩笑话,不然那也太骇人听闻了,灵器都能随便打造了,这惊霄楼也该改名了,叫夺天楼算了。 熊闫被这一口险些呛到,狄才惊却不咸不淡的,夹起一块玉食,喂到了嘴里,继续说道:“还是说,你准备从那个偏僻的漠刀城回来了?跟我一起再干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儿?” 听这话,以前想必是干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了,一个境界实力让刀皇都不愿招惹的男人,一个惊霄楼的主人,他二人在一起,合力能干出怎样的事来? 熊闫闻声缓过劲来后,连连出声打住道:“你知道我不开炼器炉,已经很多年了。” 沈追闻声一滞,他知道熊闫此言是假话,因为自己的痴青剑就是他亲手修复打造的,他不是很懂炼器这一行,但想必打造如痴青一样的神兵利器,定是需要千锤百炼,呕心沥血的。 狄才惊轻啐了一声,端起酒杯又是一饮,看着熊闫半响,忽然又道:“怎么?还是不肯多饮一杯?” 熊闫摆了摆手,表示不谈,然后极为认真地说道:“我此次前来,就是要用你的情报,替这小子打听一件事。” 说着熊闫半只手搭在了沈追的肩上,少年身躯微微一颤,偏过头去看到一张憨厚黝黑的笑容,露出了洁白的一排牙口,其中有几个已经掉了,想必是喝酒喝的。 原来他一直还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沈追心底默默想到,接着也是端起一杯,尽饮了下去,紧锁数天的眉宇,稍稍舒展开了些。 “说来听听。”狄才惊闻声一顿,正襟危坐起来。 沈追思考过后,稍稍把玄烨宗,灰衣人的事论述了一遍,然后点出几个关键信息,比如那一只信箭,还有契旯血阵。 狄才惊微微低头,稍作思考,眉头越蹙越紧,半响后,他略感歉意地说道:“小兄弟,我对于你说的这件事,暂时也没有什么头绪。” “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力帮你查出来。” 狄才惊的声音诚挚无比,没有一丝伪态,沈追起身作揖当即行了一个大礼,并感谢道:“若是前辈帮我寻到线索,这个人情,晚辈定当涌泉相报!” 狄才惊点点头,抬手示意沈追坐了下来,然后又敬了一杯熊闫,虽然熊闫已经半壶下肚,不会再喝了。 紧接着,两个人又聊了许多往事,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沈追还是听懂,推断出了大半,两个人经历过生死,一起携手在风川皇城建立过基业,而且刚开始就是靠熊闫的一手炼器本领,只是不知后来为何罢手了。 虽然熊闫有意无意的避开,狄才惊有意无意的提起,但好像有聊到一个女人,既然故事里有女人,当然逃不开那些烂俗的桥段,比如相遇邂逅,第一眼的感觉,后来的巧合。 酒过三巡,狄才惊也似乎喝的差不多了,熊闫也起了身,日头又摇过去一大截,直到快变成了旭日,两人才相言道别。 来也潇洒,走也洒脱,狄才惊站在楼台,目送着一老一少并肩远去,心底不知是何等滋味,两人又老了许多,岁月的变化,相见便能体会。 这一顿酒喝的尽兴,似是与老友相见的欢愉,熊闫看起来心情不错,走在街道上,又拍了拍沈追的手,说道:“放心吧,有这家伙帮你,不出三日,定有下落。” 沈追默然走过三步,忽然停顿下来,然后说道:“若是连他也查不出来呢?” “有人把我引来风川皇城,却什么都不做,他究竟想干什么?还有为什么正好遇上一场关于禁神石的拍卖会,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他,或是他们,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到了此刻,沈追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虑,把一切提了出来,如果对方有行动,大不了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恰恰是对方什么都不做,让他感到无尽的不安,这种不安是任何人,任何承诺都抵消不了的。 熊闫闻声一愣,酒意散了大半,左右看着一个又一个陌生面孔,万千灯火,却凌然一笑道:“小子,放心吧,纵然宵小有着万般诡计,只要我在,他们就蹦跶不了。” 这是一句极其霸道的话,且不加掩饰,他就是要说给周围的人,说给那些正在看着他们的人听。 这也是一句吸引仇恨的话,熊闫要将那些不怀好意之人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告诉他们,就算图谋不轨,也得先过了他这一关。 沈追轻叹一口气,沉声道:“前辈之恩,我已无以为报。”“只是前辈,又何必要做到如此地步?” 熊闫侧目一笑,手掌猛地一拍沈追的后背,笑骂道:“少给我矫情,日后有的是用到你的地方。” ...... 惊霄楼上,狄才惊已关上了那扇窗户,楼外的景色顿时消散,只剩下一屋的尘粒灰沿,季萱恰时出现在一侧,又端了一杯茶水过来。 “许久未见大人,如此放纵了。”季萱连着茶水,递过来一颗醒酒药,然后温软的伏在了男人的胸口。 外人都叫先生,季萱叫大人,其对立身份已是不言而喻了。 惊霄楼的主人,身姿修长,面庞俊朗,名作狄才惊的中年男人,此刻已然收回了那份肆意,回到了往日的深沉内敛,听着身边火热女子的话语,又是惬然一笑。 然后吞服了下去。 “他便是我跟你提起过的熊闫。”狄才惊摸索着窗边的木沿,默然说道。 “恩,听见了。”季萱闭着眼,一脸享受答道。 “你对他身旁那个少年怎么看?”狄才惊忽然话题一转,提及了沈追。 季萱睁开眼眸,似乎没料到大人会刻意,注视到那个不算起眼的冰冷少年,她稍作思索后,先是假意说道: “俊秀之才,大有作为?” “不对!” 第二十六章 大皇子随后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那是什么?”季萱微微愕然,其实仅凭一次见面,一次言谈,根本看不出少年什么。 所谓回答,不过是一个懂得接话聊天之人,应该也是必定会有的行为。 而至于,惊霄楼内的消息,还没到完全让她经手过目的程度,这无关信任与否,只是惊霄楼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是由无数根线,串起的无数个人,才形成了那般海量而精密的情报来源。 也许你走在街上,遇到的一个小贩,持戟巡查的城卫兵,店铺老板,甚至是青楼女子,上了年纪的老鸨,可能都是这些线的组成者。 当然,不可能只是两个人能撑起来的东西。 沈追虽然在漠刀城一战成名,但毕竟只是一介小辈,还没有到值得大人物关注的程度。 当然狄才惊能注意到沈追,无疑是因为熊闫的关系。 风川国很大,但其实修行者聚集的地方不多,比如风川皇城,比如漠刀城。 要织起一个精密繁琐的情报网,最重要的是懂得权衡侧重,过滤信息。好比凡人间的俗事,可能一百件,才有那么一件会传到惊霄楼主人,狄才惊的耳朵里。 而修行者之间的事情,可能事件就能传递来二十件,因为还有不同的视角,不同的论述,不同境界下去感受到的细微末节的东西。 季萱的轻疑,狄才惊没有回答,而是把眼神看向了另一边的楼侧窄道里,这是一条背后的隐秘通道,两边都是用木板死死封住,透不出一丝光线。 伏在狄才惊胸口的俏美女子,也闻得了脚步声,立马起身站到了一旁,与此同时也恢复到了在外人面前,冷冽妩媚的姿态。 你似乎很难把这两种气质捏合在一起,但这个叫季萱的女子,真的做到了,冷冽的没有冰寒三尺生日无尽,妩媚的不娇艳勾人。 不仅如此,她在狄才惊面前,完完全全又是不一样的,是那种羞涩淑雅的小女人模样,这份转变,可能是需要千般练就的,可能也只是纯粹出于心底那抹最真实的感情。 窄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杂乱无章,似乎有好几个人,狄才惊也站起了身来,单手背负做出相迎的姿态,眼神瞟过季萱一眼。 似是满意的说道:“其实我们怎么看那少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他人怎么看。” 这似乎是一句很玄奥的话,但季萱瞬息间就懂了,不免眼神一凝,作为狄先生身边最亲密的人,也是最受信任的下属,她早已能理解先生有时捉摸不定的话,并加以猜测。 话毕,一个人影走了出来,是一个年轻人,气宇非凡,神态惬意又随性,身穿一件红黄相间的锦衣,衣领环口镶着金丝,脚步肆意衬托出那份独一无二的雍容之气。 竟是当今风川皇室,与沈追在城东三石居门口,见过一面的大皇子,萧禾! 身后那名更小的少年,短眉面色白皙,但似乎一直有股阴云,萦绕在其眉头之上,紧随在大皇子身边,名作邾城。 “见过大皇子。”狄才惊半手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皇室之礼,身后的季萱同样福了一下。 “挨~”萧禾明朗的面容上一笑,赶忙冲上前来,作势抚起了狄才惊的手背,样子颇为亲昵的说道:“狄先生,跟我还何必如此?” “礼不能废!”狄才惊坚持道。 “先生说的是。” 狄才惊起身,便从袖口里摸出一块黑盒子,很不起眼,却又让人忍不住去凝视它,然后打开,轻易很自然的交到了大皇子手上。 里面是一块石头,漆黑不规则,却能看到明显的纹路,宛若上天指甲划过的痕迹,是一块禁神石! 惊霄楼手里到底有几块禁神石!?拍卖出去的三块,消息已经让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并疯狂了,若是知道惊霄楼主人手里还有着一块,那该会是怎样的表情? 大皇子面色不变,看着狄才惊递过来的东西,仿佛早已商量好了似的,轻轻接了过去,没有任何惊讶谦让的表情,但感谢还是有的。 萧禾郑重一礼,就这样他拿到了让诸多宗门传承大家族都眼红不已,想要不可求的的禁神石,也相当于预先打开了风川秘境。 大皇子身后除了那名少年,还有两名看不透境界实力的人,他们手臂上都印着一个刺青,淡青色好像是一个字。 狄才惊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诸人一齐继续往前走去,又上了一道楼梯,直到来到惊霄楼的最高处,风大,风景也大,侧面的坐席中,能一眼看到那座远处,巍峨不可攀的内廷墙门。 这个视线很好,也很正,不知是巧合,还是特意这么建造的,反正诸人就凝视着那堵墙,还有墙下的河水,开始交谈。 “先生,这次是不是闹的有点大?”萧禾保持着尊敬,默然开口道。 狄才惊微笑不减,风从一边吹来,把他的鬓角扬起,其中已有几根白丝,他脸上的褶皱在这一刻也渐显,但他的眼神炯炯有神,仿佛能洞穿这片天地。 “不大,水至清则无鱼,就是要把水搅浑,才能摸得到鱼。”狄才惊悠悠说道。 楼外不仅能看到内廷城墙,还能一览皇城内的诸多风景,街巷住宅,石桥旁的怡庭,这是一番很好看的风景,却吸引不住萧禾的目光。 萧禾紧锁起眉头,眼睛不知看去了哪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稍许过后,他才回道:“万一,出现了意外呢?” 狄才惊宛然一笑,笑容中多少有些睥睨天下的姿态,自信的稍微有些显眼,说道:“殿下都说了,只可能是万一,既然是万一,又何必去纠结这个万一。” “殿下,心乱了,就什么都乱了。” 大皇子眼睛一眯,心底却是一震,他回想此次前来的表现,是不是就像狄才惊说的,心乱了。 回想,回想,除了最近加强了城里的治安防卫,堵截灭杀了一些疆域外,意图前来捣稀泥的宗门之人,自己还做了啥? 第二十七章 神迹?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没有给萧禾太多回想,反思反查的机会,狄才惊又跟着说道:“殿下请尽管放心吧,既然都已做好了约定,有我把控,一切都只是水到渠成之事。” 萧禾这才松开了眉头,笑容逐渐重新浮现至脸上,他心里很是清楚,这一句承诺代表了什么,身子顿时侧了过来。 他面向狄才惊,又施了一礼,贵为皇子,却连番对一个布衣鞠躬欠身,这一幕落在萧禾身后三人眼里,却仿佛没有一点不妥。 “那便全嘱望先生了。” 茶水没上,酒更没上,接着一番嘘寒问暖过后,这次的谈话也就完毕了,因为对于大皇子来说,此行最重要的是禁神石,不论狄才惊说的有多好听,只有禁神石才是真正意义上代表了某种态度。 萧禾很是满意,再施一礼,带着手下就此告别,狄才惊高声一句,恕不远送,双方就此分开,阴鸷的短眉少年,根本无视着大皇子口里的先生,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一副冷冰冰的姿态。 而那两名人高马大的男人,就姿态各异了,一人点头表示见过,一人微俯下颚,擦肩而过时以示歉意与拘谨,这是很谦卑的姿态。 人去楼未空,季萱就陪在狄才惊的身边,开始了新一轮的赏景,凝视着萧禾一行离去的身影,口中不禁喃喃道:“不免有些傲然了。” 这一句,若是让在场第三人看到,定是会疑惑不解,明明大皇子的手下都很谦卑了,除了那个短眉少年,而萧禾本身,也是做足了尊敬,礼貌的姿态,怎会讨来这么一句评语呢? 狄才惊眼角微眯,慵懒地靠在楼庭的窗沿上,却是不惊休的回道:“是啊,皇室的血,即便让他真的谦卑下来,他也做不到的。” “除非是在,真正那个万人之上的人身前,是在那个位置龙椅面前。” ...... 熊闫与沈追又回到了老酒铺,准确来说,是老酒铺旁边的小院落,枯黄白叶零零散散,飘散在老井旁。 这间庭院只有三室厢房,不过对于这一老一少来说,完完全全已经足够了,因为没有客人,除了那个八卦的酒铺老板,时不时提一条腊肉来,再找熊闫闲聊。 沈追安静的躺在木椅上,不,应该是呈一个半躺的姿势,凝固在半空中,细看过去,衣背的料子下木竹椅,还隔着微小的半尺之距。 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了一上午了,从未变过,额头的细汗已经涓涓冒了出来,如果说蹲马步是直着腰,这个炼体姿态又是什么? 躺罗汉吗? 沈追不知熊闫这古怪的炼体姿势,是怎么得来的,但经过教导,练习后,竟真的有一股热流,从腰间直冲胸腹,再至天庭,最后回到丹田。 而那股能量,也最后流入了经脉当中,沈追最初的时候,完全惊异的不像话,如此简单却又实在能提升体术的法子,简直是神迹。 没错,就是法子,他根本都不是术法,法诀一类的东西,甚至不需要特殊的丹药来修补,只是像凡人炼体一样,做出一个动作来,所以称之为法子。 但这个动作,却又是凡人万般做不到的,更别提掌握到每一个呼吸,发力点的精髓,沈追在熊闫的指示下,已经练了三天了,但仍旧没有达到熊闫口中,那个“自如”的境界。 没错,距离当日惊霄楼的拍卖,又已经过去三天了,这三天,仍旧无事发生。 现在不过中午,但熊闫已经离开了庭院,沈追不用猜,甚至不用想,都知道他哪里去了,不过就隔着几根白橡树,两个人遇到什么,也都能互相照应。 门前,有嬉闹的儿声传来,果然是几个小朋友,逐一漏出脸来,他们已经穿上了厚棉衫,追逐嬉闹着,从沈追眼前的门院口,一晃而过。 但他们手上,都拿着一个像风筝样的东西,有青色纹路的纸片,包裹着木竹签,尾部有一串彩带,就像风筝的尾巴。 今天,是风川国的沣元节,但从来只在风川皇城举办,因为这是当今皇室太后的诞辰,这个节日名字的由来,却是因为皇帝的追忆,与懊悔。 夜晚很快来至,沈追与熊闫来到一个街铺外,周围行人很多,热热闹闹,但商铺摊位上,卖的大多数都是些精巧的灵器物件,小铜锭,纸人啥的。 而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那个木竹签制作的东西,然后有人在河边,一齐的燃烧点亮,最后手一松,飞去了空中,这万千灯火一同点亮的情景,确实是让沈追头一次见到。 平凡却又不平凡,正如沈追所见的每一个人那样,此夜是熊闫拉着沈追出来的,并非是想凑热闹,一同参与这什么沣元节,而是因为酒。 当然如此,能吸引到熊闫的,除了美酒,应该没有别的东西了吧,听闻老酒铺的老板说,今天会有一种异香之酒,在护城河中央,一畔的两边撒下。 然后流入河中,再也消失不见,没有人见过,但实在闻到过,有人年复一年,就在那里等待着,只为亲口尝到,因为传说那是老天爷赐下的礼物,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有心意相通的人,才有机会触及到。 “我看是这贼老天的口水还差不多,看不见摸不着,忽小孩呢?”熊闫听着旁边,形形色色路人,对于那酒的描述,不免破口大骂出口。 因为,他们两个已经在这儿,守候许久了,但仍未出现传说中的异香之酒,熊闫的暴躁无可厚非。 沈追暗自摇了摇头,心想着:“前辈,你这也不跟小孩儿一模一样?” “快看!那是什么!?” 正说着,河畔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大叫,是一个修行者,境界不高,仅仅是星武境,但这一声,却是震耳欲聋,所有人都随着他的声音,把头一转,看向了他,又看向了他所指的方向。 是一片云彩,宛若九天之上,在漆黑的夜里,降临到护城河的上空,这一刻所有人眼里,满是神往。 第二十八章 流言四起的前端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乖女儿,快看!”一位身着布衣,但仍旧在今天系了一件长裙的妇人,扶着她身侧小女孩的肩膀,手指向桥墩那边。 护城河的上空,约莫三丈的地方,一片云彩就那么降临了下来,然后滴滴落落,一股曼妙的似酒非酒的酒香,飘逸而出。 小女孩眼眸瞪大,眼里满是跟云彩一样的色泽,其实夜晚下看不清那抹云到底是颜色,但周围通明燃烧的灯火,和徐徐上升的孔灯,把那抹云衬成了七彩琉璃的样子。 她欢快的叫喊着,身姿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头发后面扎了一个红结绳,很像缩小版的红铜,但那抹朴素的穿着,气质又截然不同。 小女孩与妇人,是今晚特意从城北边的大街赶过来的,因为他们今晚又听到旁边肉铺的老板,聊起了近期护城河中央那神奇的事情。 或者可以说是异象。 小孩子总是对新鲜,又神秘美丽的东西,充满好奇的,怮不过女儿的请求,妇人今天早早就关了织衣铺,就是为了带心爱的女儿来看看这穿的洋洋菲菲的神奇之物。 平时一向捉摸不透的酒香,今天却巧合的露出了它的真面如,就是从那片云彩落下的。 但这片云彩到底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在这里降下雨露? “帘依,慢点跑。”妇人紧跟小女孩喜不自禁的步伐,往河道那边走去,而那边已经越来越拥挤。 妇人名叫张婉,是城西铃酊大街上,一名普通的织衣女,每天拿着自己在家缝好的衣物,拿到家外边的小木头架子上卖,虽然都是下等料子,但精细巧妙的做功,引得了周坊邻居的一致好评。 三年前,因为丈夫在一场矿难里不幸伤亡,她与女儿张帘依便相依为命至今,那些大人物给的抚恤,她都一丝一毫存留了下来,向来等女儿长大了,当嫁妆给了,好让女儿在未来的婆婆家,日子好过些。 “父亲,小时候给我讲过故事,他说人死后,会去到天上,变成天上的一抹云。”帘依回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对脸上横生几道皱纹,但仍旧秀丽的妇人说道: “娘亲,你说这抹云彩,会不会就是父亲?” 张婉宠溺的扶了扶女儿的头,然后矮身微笑着说道:“也许真的是哦,你跟云彩说说话看看。” 前方的人群都快挤满了,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这一场神迹,纷纷踊跃而来,甚至有人在河道护栏边,开始伸出手去,想接一接落下的雨露。 好不容易,母女二人,挤到了一个观台边,张婉眼里看着那片云,流露出一抹伤感,却隐藏的极好,因为女儿还在身边。 小女孩帘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云彩,最后闭上了眼睛,开始念念有词,她其实知道父亲是为太爷讲了一个哄她的故事,这个故事也是假的,但父亲那份心意是真的。 只要心意相通,也许真的就可以穿过时间与空间的枷锁,寄托这片云,最后把思念传递到彼岸。 忽然一阵马蹄传来,纷涌而至,两侧都行来身披盔甲的城卫,气势汹汹,强行把路人都赶到了一边。 这本是一件市井里,凡人间茶余饭后的小道消息,披着神秘外衣的传闻,没人会特别注意,今天却好像有什么不同。 沈追与熊闫,立在河道的另一边,看着突入进场的士兵,眉宇不禁蹙了起来,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发现,那些骑马的兵卫里,竟还夹杂着修行者! 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传闻的怪事,终于显露出来,还是今日是沣元节的缘故,但不论哪一条,似乎都说不通。 “让开!让开!”城卫兵们,沿着河道,一路扰袭而来,大喝道:“肃空,肃空!” 然而下一刻,更加怪异的事情发生了,云彩在城卫兵侵扰来的时候,便缓缓消失不见了,酒香也烟消云散了,许多已经陶醉其中的人们,开始怒斥,愤慨着。 “这是九天神女发怒了!”有人大声呵斥道。 接着有人反应过来,纷纷应声符合起来,大骂那些不识情趣的城卫,七彩祥云自天上来,为世人降下雨露,如此的传闻流言,便传递了开来。 这件越传越神,后来不知道添油加醋了多少版本的事迹,闹得人尽皆知,一直影响到那个女人死亡,才渐渐噤若寒蝉,逐渐消散。 因为此刻不知谁的一喊,竟仿佛真有神仙显灵似的,那一条横置在众人身前,一向平静的护城河,竟忽然波涛汹涌了起来,浪迹冲天,只在一瞬间! 浪花越冲越大,仿佛往沸水里,溅洒了一盆冷水,那股翻涌的劲浪,无由炸起,宛如江龙入海。 “怎么回事?”刚到不久的城卫兵,骑马上的头领,厉声呵斥道。 “快跑!”“快跑啊!”不知何为的皇城民众们,脸色紧张,恐惧起来,乱作一团,纷纷拥挤着,往回头路奔去。 浪花一下溅到了护墙外面,然后冲垮了河堤栏杆,那股劲大的简直不像话,甚至已经拍打到离得近百姓的身上! “中央行道的河堤闸门,谁打开的!?”将领,望着这纷乱的一幕,厉喝出声:“赶紧通知河堤总管,不想死的赶紧给我把水流控制住!” 一个属下小兵,远远从一侧跑过来,单膝跪地,报告道:“将军,两侧闸门都未打开!” 将军涨红了脸,看着他怒斥道:“放屁!那你告诉我这河水到底怎么回事?” 刚说完,一抹浪花,已经冲到了它马儿的脚下,吓的那匹黑马嘶喊出声,意图挣脱缰绳,跑开,看样子亦是惧怕的极点。 来时纷涌,去时更加杂乱,人群中攘攘挤着,好几人已摔倒,还来不及爬起,又被后面拥挤的人群,踩踏倒下,传出一声声痛呼。 “肃静!不要乱!”两侧的将领,一挥长戟,大声呵斥道。 “帘依,快到娘身边来!”那位平凡的妇人,隔着两三个挤攘过去的人,呼唤着她女儿。 “娘亲!”七八岁的女孩,慌乱而焦急的大喊着。 然而未等她靠近,忽然异变再度降临,小女孩闻得声音,扭过头去,眼里满是恐惧! 第二十九章 黑夜里的一缕惊鸿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就在这紊乱不堪的一幕中,忽然人群中,窜出一个身穿布衣的修行者,在街道的深处。 护城河中央的小桥两边,都有不同的街道,帘依随着人群,没跑过几步,便撞见了那冲出来的怪人。 那人一身墨黑劲装,脸上看不清,由一块黑布遮着,胸腹间有血浸透了出来,嘴角亦是带着血丝,然后狂奔着。 就在这经过,一晃间,他便冲到了小女孩面前,然而未等她反应过来,怪人便将她一把抄起,然后向另一头的街道深处跑去。 “帘依!”张婉惊恐的嘶喊出声,她眼睁睁看着那怪人出现,然后抱走了她的女儿,仅在一瞬间,若不是她的心神一直关注在帘依身上,定是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然而事情未消,怪人一晃而过,他身后的巷子里,又紧跟着窜出来好几人,眼神带着杀气,紧紧锁定着墨黑劲装的怪人,然后追赶而去。 这一幕出现的太快,快到普通人甚至只看到几道人影闪过,因为那些修行者的境界,已然远远超脱凡人眼眸能扑捉到的程度。 沈追在河堤的另一边,眼神一凝,他早就发觉了今日的异常,无论是那七色云彩,还是城卫兵的忽然到来,都让他寻觅到了诡异的味道。 但现在无法去深究那抹云彩,便要去纠结眼前的这一幕,但这一幕来的实在太快,快到远处的他根本来不及插手。 不容多虑,脚一蹬,沈追双腿发力,踩着近处的一块石墩,往那处飞跃而去,熊闫却扭过头去,看向了墨黑怪人出现的巷子深处,在此刻与沈追一同腾起,却选择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两道身影,飞速在翻涌的护城河上掠过,脚点水面,又腾飞,几步化作箭影,踩着水花,奔袭而来。 奔涌涛腾的河水,在两人身下,如若平地,尽管水花溅湿了鞋边,但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让周遭余光看到的人们,惊异无比。 熊闫巍峨的身躯,比沈追要快上一丝,很快掠过早一步腾起的少年,沈追看着他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似乎心有所感,没有出声,而是向着自己的方向,更加快了速度。 踏上岸,立马紧随那些人而去,在右侧的街道里追赶起来,沈追眼眸清楚,脑子里却回荡起先前,那一对母女亲昵的场景。 修行者争斗,祸不及凡人,这在玄烨宗遭受大难时,那些灰衣人都未曾打破,现在却在这皇城,风极星殿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无疑,这触碰到了沈追的底线,尽管沈追是一个少言寡语,冷若冰霜的人,但不代表他是一个默默无声,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的人。 就像熊闫说的,心软了,心怀怜悯,才更像一个人,如今的沈追,比前一世更像一个人。 那几道黑影身形极快,沈追几乎要用尽全力才能跟上,跨入街道,隐约能看到他们掠去的背影,有人踩着房梁,有人在街道上,也不顾撞翻了多少摊位,货架。 瓦片在蹭蹭作响,沈追一步更快一步,直到跟随着那些人,来到一个夜深人静的巷子里,看样子是一个死胡同。 最前面奔走的那名劲装遮面男人,终于被逼入了这个胡同最里面,他手里抱着哭声一片的小女孩子,眼神却冷漠无比,回过头来,凌然面视着这些追赶自己的人。 “警告你们,别乱来!”他单手微微举起,泪眼婆娑的帘依,小女孩的脸上满是惊恐,还有愤怒,然而却被男人死死的制住,连动弹一下都不能做到。 星辰之力的效用,在这一刻,竟显得肮脏无比,这男人竟是把小女孩当做人质,攒在了手中! 然而,四面左右上下,围过来的四五名黑衣人,却未因此停下脚步,而是慢慢摸索的靠近过去,身上的杀气毫不避讳的,继续散发开来。 “都别动!不然我杀了她!”墨色衣装上满是血迹的男人,眼神却依旧骇人,他右手捏住了小女孩的脖颈,仿佛下一刻便又捏碎她脆弱的喉骨。 帘依这时候,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得眼睛瞪大,对死亡的恐惧,令她几乎要昏厥过去,她直勾勾的看着围堵过来的几人,满是乞求之色。 然而... “嗖!”“咻!” 利箭,与刀剑,还有飞针,几乎同时破空袭去,完全无视了这一幕! “不!”沈追脚步未停,对远处的这一幕,睚眦俱裂,内心狂吼道。 墨色劲装的怪人,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一幕,瞳孔瞪大,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因为小女孩还在他手上。 几道撕裂,穿透血肉的微弱声音,在夜空之下,这道深巷子里响起,小女孩闷声痛叫,挣扎扭动了一下,然后眼帘微弱了下去。 受伤的怪人,同样一个神情,然后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几道暗器散落在四周,泛着铮亮的银光,只是带着血迹。 讽刺的是,小女孩并未死在,绑走她的怪人手上,而是这些追赶着,意图杀死绑架者的人手上! 一命两尸,可怜的帘依,上一刻还眼神满是神采的,与母亲在河边游玩,下一刻,却无由卷入了这场杀戮之中,然后要坠入到那云彩之中。 几名黑衣人靠近过去,踢开了他身上的小女孩,然后去探那人的鼻息,以确认目标的死亡。 这一幕,落在沈追眼里,让他身上的寒意彻底爆发出来,眼神犹如九尺溟泉,只因这些人,表现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冷血! 几名黑衣人,闻得身后的声音,纷纷莫名的回头过来,看向一个奔袭过来的少年,手中武器再次出现,展示出十足的警惕。 然而,其中一名黑衣人,在看到沈追的那一刹那,神色却无比精彩起来,既是诧异,亦是惊愕。 沈追在这些人回头来的时候,见到那个人面容的一刻,神色也惊诧起来,但只出现了一瞬,马上便又恢复到了极致冰寒。 “沈追?”那人开口,声音逸朗,不像是一个黑夜中的冷血杀手,更像是一个翩翩书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追暂缓脚步,慢慢走过去,看着那人冷声应道:“范进!” 第三十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没错,眼前这人,正是那日在苦驼山试炼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范进,昔日的翩翩少年,却在今夜变成了冷血的杀手。 这一场见面,突兀而又不合时宜,双方谁也没想到,巧合的是,二人立场,再次天然的站在了对立面。 其余四名黑衣人,年级都稍大一些,看样子是久浸修行一途的人,却隐隐的以范进这少年为首。 见到范进与身后紧随不舍的少年认识,他们眼里的警惕稍淡一分,然而沈追身上的寒意,与刺骨的杀意,却又让他们不禁惊惧与疑惑。 “后来听说,你在刀皇的试炼大会上夺得了头筹,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在莫语山庄修行吗?”范进放下手中滴血的刀刃,稍前两步,温和而熟络的说道,仿佛根本没有瞧见沈追的冷意。 沈追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他,空气中的气压似乎的又低了一些。 秋冬的寒霜,还没有弥漫开来,这条深巷里却仿若结冰了一般,沈追那股由心而蔓延开的寒意,实在令人无法无视掉。 于是范进抖了抖肩,无奈说道:“你不会还在记仇吧,试炼大会上你争我抢,公平竞争,就算有恩怨,也在我败于你手下那一刻,消除了才是。” 同行几名黑衣人,闻言微惊,斜视一眼,他们想不到天赋异禀的范进,竟然会输在一个同辈少年手上! 如此说来,岂不是说,眼前这个气质冷冽的少年,打败了那位大人的弟子!? 他们不敢再想..... 沈追余光掠过小女孩的尸体,回想那日的情景,虽说白衣少年表现的颇为不齿,但至少表面上,还是维系着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几月不见竟是变化这么大,变得...更漠然了。 于是,沈追终于开口冷然道:“为何动手!?你们看不到那个小女孩,在他手上吗?” 这是一句质问,仅针对于眼前刚刚发生的一幕,沈追没有提试炼大会上的事情,也不在乎他口里的“公平竞争”是多么可笑,但有一点范进没说错。 那就是在他败于自己手中,那一刻恩怨就消散了,因为沈追很自然的就淡忘了这个少年,手下败将不足挂耳矣。 然而今天,却意外的,不得不再次面对这个人,对于黑衣人们来说,沈追亦然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数,至于这个变数会不会成为麻烦,就要看今晚接下来的对话发展了。 范进眼里略感意外,眉头一挑,冷笑道:“喂,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三大法则的坚守者,为了三大法则这才跟了过来!” “你说对了!”沈追冷然答道,没有丝毫斡旋,接着扬手一凝,琥珀淡青的痴青剑便出现了。 剑刃的冷冽与寒光,惊醒了其余四人,眼里的警惕与疑惑,彻底变成了杀意,既然是敌人,自然再无二话! 感受着沈追身上的星辰之力波动,范进脸上又是一惊,却马上转为了黑脸,他想不到短短几月未见,当日连星武门槛都未踏入的少年,竟是直接突破至了星宿境! 然而他丝毫不显惊惧之色,因为他此刻散发出的气场,屹然是星魂境! 刻苦的不止沈追一个人,这世上大半的天赋异禀,其实是背后付出的十足汗水,范进在那日被打晕败退回皇城后,痛定思痛,收起了往日的骄傲,与恣意,把一切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 因为他把那日当做了一份耻辱,一份刻骨铭心的耻辱,被一个表面境界远低于自己的人击败打晕,对于在风川学府一向耀眼瞩目的他来说,这是无法接受的事实。 虽说,那日的具体情景,并未传入到平日的同门师兄弟的耳里,但耻辱就是耻辱,无法改变,也无法消散。 所以他变得更加漠然起来,除了对实力的追求以外,其他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的心神动容半分,只为有一天能够亲手将那份耻辱洗刷。 在这一刻,范进很感谢老天,看样子这个机会,马上就会来临。 “你们别动手,看住他,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范进冷声道,从怀里抽出一把铮亮如雪的刀,他自那日起,便弃了折扇,改用刀了。 沈追没有说话,其余四人见状半退两步,给二人留有了充足的空间,只是眼神依旧冷冷盯着沈追,犹如看一个死人。 而这四名黑衣人的境界气息,同样处在星魂境! “虽然不知道,今夜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因何追来,与这个男人有什么关系。”范进一步一步走进,一袭黑衣冒出肃杀之气,星辰之力也逐渐提升至了巅峰:“只是今夜,你恐怕不能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窥探禁神石者,杀无赦!” 沈追没有答话,也懒得解释,对于他们与那被追杀男人的恩怨,沈追没有丝毫兴趣,他只知道,就在刚才,一个无辜的小女孩,死在了他们手上,死在了自己眼前! 所以,他同样开始运转起体内的星辰之力,此间只论生死,不论胜负! 两股强横的气场,在这风川皇城内,一处毫不可查的深巷里,对撞在了一起,无人识,无人知,恰也给这月色下的夜晚里平添了一抹凛意。 与此相同的是,就在相隔几条街巷的另一处,也有两个惊天之势,碰撞在了一起,暴裂无声,威压却强厉到无人敢靠近窥探半分。 今夜,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夜,万千灯火遥遥相互挂起,在这城里冉冉上升,许多人还不知护城河中心一处的乱象,安详祈福着。 一个中年妇人,仓皇奔走着,从无数熙攘纷乱的人群中窜动,发髻纷乱,四散一团,就连她那最珍惜的裙子,也被其亲手撕烂了,眼里尽是焦急与害怕,惶恐的向那黑暗的小巷奔来,并声嘶力竭的大力呼喊着: “帘衣!” 帘衣是那小女孩的名字,沈追眼里尽是无法熄灭的火。 刀与剑抨击在一起,清脆的鸣响,痴青剑在熊闫修复后,更显坚韧,与他的主人一样,宁折不弯! 第三十一章 一下乱了心神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砰!”“噔!” 刀与剑交错,人与影交错,月色下的深巷,仿佛开张着几间铁器铺,乒乒乓乓的声音时隐时错。 不得不说,范进在摒弃掉折扇改用刀后,确实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肃杀之气,乘风之法用起来,更迅更猛,也更厉。 只不过他面对的是沈追,一个尚未踏入星武境,便能力挫星宿巅峰,傲视一众天才的人。 而此间的情况,不过只是换了场地而已。 范进以为自己进入了星魂境,定能一雪前耻,却无奈看着自己的想法,慢慢一步步的支离破碎。 “砰!”又是一下碰撞,范进两步退开,嘴角的血丝再也抑制不住,噗的一下喷洒在了胸膛黑衣上,不黑不红的,难看至极。 而反观沈追,竟是一直处在刚才的地方,脚下一步都未动,痴青剑在手,眼神依旧冷冽。 范进恨恨的看了他一眼,硬碰硬没有拼过,那即便再多的招式恐也于事无补,范进知道论起手段来,这个少年绝不弱于自己半分。 “呵,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退半分?”范进惨笑道。 “我就是要打得你心服口服。”沈追依旧未动,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只是这样说道。 没错,打得你心服口服,如果道理讲不过,要用实力说话的话,那便用实力胜了你,让你哑口无言,叫你百口莫辩! 沈追还是试炼大会上那个沈追,不动摇不后退,只是坚持自己所坚持的,偏执的像红了眼睛的野牛,却又给人敬服的感觉。 范进心知沈追这句话,是何意思,却是不屑道:“想必你现在也不好受吧?” 沈追没有答话,确实就如范进说的,他外表纹丝不动,胸口的气血却早已翻涌不止,只差一点就也要吐血,只是死死地被自己压制着罢了。 范进的刀其实没那么好接,狂风也没那么好躲。 “不过我还是没明白,你为何要出现在这里,又是谁指使你来的。” “没有谁指使,只是看不惯,所以来讨一个公道。”沈追默然说道。 “哈哈...”范进大笑两声,血水咳出了肺,又令他止住,左手扶着胸口,道:“看不出来,你还要一颗侠骨仁心,只是这世界上的不公事太多,你又管得过来嘛。” “更何况,如果你是我,想必你也会和我一样。” 沈追沉默半刻,说道:“为了禁神石吗?” 这回轮到范进沉默了,稍后说道:“你知晓禁神石,不奇怪。奇怪的是,明明这个人没有偷到,而且已经死了,你还要来帮他报仇?” 直到此刻,范进依旧认为,沈追追来的动机,是为了被追杀的那个男人,他也参与了其中,所以此刻双方的立场,是敌对的。 就好像那个死去的小女孩,那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不值一提一样。 这个态度,让沈追杀意更甚,也确实显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了。 就在沈追冲前一步,起势欲要彻底击杀黑衣少年的时候,范进已经暗暗使了一个眼色,并退开了去,其余四人早已按照不住,顿时化作利刃,袭涌了过来,磅礴的杀机,顿时笼罩住了四面八方。 沈追一动,范进便勾起了嘴角,他刚才那句话,便是要故意激怒沈追,他明知沈追不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说话自然不会拐弯抹角,直言之下,破绽反而清晰可见。 沈追确实怒了,早在追来的那一刻,他便怒火万丈遏在了心里,却依旧保持着冷静,这一动,不是冲动,而是蓄意而动! 痴青剑并未呈刺击状,也不是追砍之势,而是在沈追动的一刹那,蓄势在腰间一侧,然后迎着四周激射来的身影,一个横撩,简单却又不简单,其中蕴含了无数的技巧,与高深的剑技,只是藏巧于拙。 凭借着诡异的弧线,一击,便是同时拦下了全部杀招,令四人瞳孔放大,心惊不已,如此娴熟的应对,实在不像一个少年能做出来的。 更像是一个久浸剑学的老前辈所使出的! 这一刻,他们明白过来,为什么被那位大人看中并悉心教导的范进,会败于这名少年手中,更是体会到了试炼大会上其他天才少年所感受的惊异! 而此刻沈追的境界,也刚好弱于他们一阶,只是星宿而已。 一个星宿之境,在击退范进后,还能力战他们四名星魂境,这不禁让他们胆寒,也让他们杀意更甚,如此天才少年若不早早按死,后患无穷! 但沈追不动则已,动则惊鸿,一袭格挡后,痴青剑随着烛光蝶影,迅速切入到右侧两人之后,几乎与其中一人贴着背,然后出剑! 那名黑衣人,手中的刀刃,极尽扭转,面庞惊惶的移向沈追,冷汗一瞬间便从背颈冒了出来,全力之下,终于是堪堪挡下了这一记快到极致的杀招。 “砰!” 然而不等他反击,沈追脚下一滑,又飘到了另一人的身侧,犀利杀招再度降临。 “他打算逐个击破!”四人心里几乎同时的大喊。 范进在其后调息,看着沈追的身影,竟是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不免面色更加难看,他忽然生出来一种错觉,似乎下一刻,这四人就要被少年斩杀。 但其实局势并未那般不堪,只是沈追的冷冽,与毫不动容的平静,还有那冷静到可怕的应对,其散发的气势太过骇人,令他开始打心眼上,都惧寒起来。 但实际上,沈追的处境在这般现实中,依旧危险,甚至是可能致命。 不用多说,四名黑衣人,都是经常争斗杀伐的好手,一眼看出沈追的想法后,开始相互聚拢,有意的变动身位,将那被各个击破的可能彻底断绝! 沈追冷眼相对,手中紧接变招不慌不忙,痴青剑的宽阔,在这时体现出了更大的价值,往往一招便能同时挡下两处杀机,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境况愈发狭据了起来。 星魂境也分三等,初境,中境,还有巅峰境。只是相比较前两个修行大境,星魂境中的每一个等阶,差距更为显著,每一阶对星城之力的掌控都堪称天差地别! 就比如沈追在玄烨宗之时,可以凭借着取巧,与对战斗机会的寻觅,分而击杀两名星魂初境,却在那名星魂巅峰的灰衣老者手下,走不过一招! 但此刻沈追面对的,虽没有一个星魂巅峰之境,但四人却是比初入星魂的范进都要强,甚至有两人步入的星魂中境! 这四人战斗经验颇丰,配合娴熟无比,即便是沈追在一开始埋设了伏招,后续也目标明确迅速的去想着先斩一人,也并未奏效! 在失了先机,且惊查过后,四人开始谨慎的围杀之下,沈追的处境只可能愈发艰难,与危险起来。 然而这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忽然来时的深巷后面传来一道接一道的呼唤,扰乱了沈追的心神! 第三十二章 诛了谁的心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那一声声呼唤,越来越近,焦急而紧迫,仔细听去,似乎还带了一丝哭腔,是个女子的声音。 沈追在听到“帘衣”的那一刻,便面色大变,瞬间就知晓了身后那妇人的身份,能如此慌乱,往这黑夜里小巷里狂奔的,只可能是那小女孩的母亲! 也得亏那妇人能寻到这深巷里来,要知道修行者的行动,动若如影,在普通人面前一晃而过就消失了,根本找不到背影,但她偏偏找来了,难道真的是母女连心,冥冥中自有牵引? 可那叫帘衣的小女孩,已经冷冰冰的躺在地上了啊! 沈追奋力击退袭来的两道刀光,紧接用一个不雅的姿势,赶忙退离开来,向身后急切的大喊一声。 “别过来!!” 四人顿挫当场,杀招一收,闻声凝视而去,那妇人能追寻而来,他们也是没想到的,在先前的追击途中,也目视了那男人挟持小女孩的情景,自然清楚来人是谁。 身后的妇人,奔袭到一处巷尾交接空处,月光洒下,其身影显露了出来,发结披乱,面色焦急无比。 听到沈追一声喝止,她顿时面露惊惶,可只是一瞬,便转为了愤恨与坚毅,向着前方的黑暗,更快的跑来,并与此大喊道:“把帘衣还给我!” 沈追盯着四人动作,感受着身后的声音,面色更加难看,四人回首征询范进意见,范进却在这时森冷地笑了起来:“你看,凡人就是这么愚昧而无知,你的壮义之举又是多么可笑。” “不用管那女人,杀了他就好!” 沈追冷然,战斗再次展开,少年孤孤单单的身形,在夹击之下,显得摇摇欲坠,更抽不开身了。 星宿就已经不是凡人能够触及的了,更何况是星魂境般的战斗,但待妇人靠近,还是明白了当场的状况,惊惧万分下,余光却是扫到了小巷深处。 宛如惊雷劈中! 两个尸体躺在那里,其中一个的身影多么娇小,多么熟悉,妇人再也管不了状况,聚神跑了过去... “帘衣!”“帘衣?” 她缓缓跪坐到小女孩的面前,手抚在女儿双眼紧闭,面色微青的脸上,一行清泪再也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却无声无哭喊。 “撕拉~” 沈追衣襟忽然破开,一道血痕在胸腹出现,伤口触之极深,随之闷哼一声。 “小子,对招还敢分神!?”一名黑衣人,冷然说道。其余三人眼中精光盛放,手中杀招更快。 沈追不由再退两步,全然失了攻击余隙,只剩下回守之力。刀剑交错间,张婉却又在那头动了,这个名字是在后来,沈追才知晓的。 她抱着女儿的尸首,双眼无神的起身,然后回头,似乎还不相信眼前这个事实,一步一步靠近那个黑衣少年,口中喃喃问道:“帘衣怎么了?” “你把帘衣怎么了?” “帘衣究竟怎么了?” 声音愈来愈大,范进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回头看,只是冷冷盯着负隅顽抗的沈追,直到妇人欺近了他耳边... “喂,帘衣到底!?”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还未出口,一袭刀光闪过。 “聒噪!” 刀光亮在沈追眼前,亮在了沈追心头,然后把他的心撕裂,撕的七零八碎,散落一地残渣。 沈追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那场大火,那些落地的人头,还有...哭喊的自己。 痴青剑一个不稳,晃荡一下“噗嗤”一道凄厉的伤口再次出现,抱着女儿尸首的张婉,一个孤苦伶仃的妇人,也变成了一具尸首,然后直愣愣地倒下,脖颈上是一抹血红。 又是一道伤口,紧随而至,这一愣神的功夫,少年差些命丧当场,只是机械性趋于本能的应对,让他避开了最关键的要害。 但已然是被重创,身形开始不稳起来。 一道又一道伤口接连出现,肩肘胸腹,腰腿连至整个躯干,直到孤零零的沈追,喷出一大口鲜血,洒溅在空中。 他再难以支撑的倒下... ...... ...... 四名黑衣人围聚在沈追身侧,眼神微寒的凝视着仰面倒在地上的少年,血红浸透了他的衣衫,还在顺着手指缝隙娟娟流淌。 范进嗤笑两声,手扶胸口慢慢走上前来,然后站在了少年的身前,俯视着他那红白相间的面容,还有笔直如刀锋棱角般的眉宇,厌恶的蹙眉,然后嘲笑道: “你不是想行侠仗义吗?” “你不是要助强扶弱吗?” “看来也只是一纸空谈罢了。” 范进两声连问,又用一句平静到极致的陈诉,十足表达了他的不屑,是对沈追态度的不满,也是对那幼稚可笑动机的嘲弄。 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是。 只是今夜提刀,表现出十足冷血的黑衣少年,根本没有这个想法,他认为自己只是阐述出了事实而已。 代表着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代表他对这该死可笑的世道,一种发自肺腑的嘲讽。 少年的身躯,一动不动,呼吸微弱如蚁,眼睛紧闭,看上去与死人也毫无异处,甚至在片刻间,范进认为他早已死透了。 可就在听到范进那最后一句话后,沈追微弱的心跳,又起伏了一下,微不可查,却又如天雷降世,震耳欲聋! “咚!” 血液在身体里,重新回转,范进眼中精光一冒,听到了那振聋发聩的一节跳动,竟是一转刀柄,刀尖对准沈追心脏,就要痛下杀手,彻底抹杀掉这个同辈少年。 可就在此刻,沈追那双漆黑的双眸,陡然睁开,深邃不见底! 冷毅神色再次回归到他脸上,那双剑眉也随之跃动了,沈追猛地弹起,令在场几名黑衣人始料未及,不给丝毫反应的机会,接着左手一扬。 范进向下袭去的刀身,被一只青筋暴起的手腕,刚好死死抓住,少年右手同时一探,痴青剑迅速回归,向上奔袭而去,准确的说,是向着范进的喉间袭去。 冷冽反着寒光的剑锋,映出黑衣少年惊骇不已的神色,这一刻他真的慌了,仿佛能看见死亡的无限逼近! “给她们陪葬吧!” 第三十三章 神秘鬼面人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沈追的暴起只在一瞬,电光火石之间,随着他那句冷冽到骨子里的交代,痴青剑便要一剑穿喉,血溅当场! 他们想不到重伤至此的少年,还能暴起杀人,但可能连他们都没注意到,那些看起来恐怖致命的伤口,其实都偏移了半寸。 一切假象,都是沈追为了制造这个机会,制造这个能将范进一击毙命的机会! 其实也不能叫做假象,因为沈追的确是受到了相当大的创伤,伤口大大小,遍布全身,凄惨无比。为了这一幕,他的隐忍,叫人难以想象。 巨大代价之后,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快! 范进有乘风之法的手段下,反应速度同样不会弱,然而这时已被沈追拿捏制住了刀身,在向下被拉扯的同时,痴青剑的寒芒同时袭来,令他避无可避! 此间大概也只有沈追,才敢如此兵行险招,若是没经过炼体的普通修行之人,怕是在碰触在刀刃的那刻,手指便被那锋利与附着的星辰之力切碎了! 范进瞳孔里,寒意的剑锋在无限放大,仿佛已经能预见自己的死亡,而沈追的眼里唯有一片决绝与冰寒,仿佛要冻结天地。 “叮!” 一道幽光自天外来,无音无息,在这夜色下,仿佛凭空出现,速度极快,令在场所有人都反应不及。 在近乎本能的预警下,沈追骤然放弃了突刺,宽厚的痴青剑向脸颊的一侧扭去,堪堪挡下了这一记鬼魅的幽光,打击在剑身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而沈追手中的剑,颤颤巍巍,手腕受力极大,竟是差脱力而去! 强大的反作用力,荡起一阵星辰之力的涟漪,翻涌之中,范进抓住命悬一线的机会,向后倒腾猛退而去,而沈追嘴角流出一丝殷红。 看不清来人,只觉得一道漆黑的身影忽然出现,从一侧的半空中,其恐怖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境界遥遥无法探查,必然是一名星渡境的大能! 黑衣人飘至范进身前,沈追看到他脸上带着一个鬼神面具,宛如铁铸,黑色长发在其后飞舞,邪魅之气无以复加。 来不及细究,沈追瞳孔猛然一缩,神秘人落地便又是一掌,紧随而至,如蛆附骨! 只来得及稍移剑柄,沈追便脚离地面,被这强悍的一掌击的倒飞而去,一口鲜血抑制不住的喷溅在空中,痴青剑也彻底脱手,砸落到了地面上。 范进在其后剧烈的喘息,劫后余生之感,让他全身都发木起来,在先前那一刻,他真的认为自己要死了,可没想福音天降,气运终究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沈追眼里满是愤恨不甘之色,他只差一点,就可以削掉那个冷血少年的头颅,却被人生生拦下,这种郁结之情,较之重伤吐血要来的更难受。 带着面具的神秘人,话不多说,在沈追尚飞在半空时,便紧追袭来,飘飘黑发扬在空中,宛如真正的鬼神,或者是夺命的死神。 他清楚少年还未死透,尚留有半分生机,在远处赶来时,便瞧见了那骇人的惊坐弹起,知道范进差点死在他的剑下,还能堪堪挡下自己两招。 此子,断不能留! 杀招来得及快,人影扑闪的更快,转眼局势便翻转了过来,那黑手宛如死神的索命索,无限逼近沈追的咽喉。 然而有一张手掌,比他更大,更宽厚,也更有力! 那个铁塔般的男人,黝黑的脸颊,带着凝重之色,终于赶到。 先前熊闫被带着鬼神面具的神秘人,一下子甩开,追赶不及,竟是差点让沈追命丧当场,不过看熊闫凝重无比的神色,想必即使是他面对此人,也感觉棘手无比。 不见其有何动作,就在熊闫赶到,两只手腕即将相撞的时候,面具人忽然全身化作了黑雾,消融在了原地,然后陡然一收,他便飘忽现身在了身后两杖之外。 熊闫面色难看,拳掌一收,显得颇为无奈,对于对方的鬼魅与难缠,他早已领教过了,各种暗器在手不说,身法还极快。 在另一边的战斗中,对方一直没有硬碰硬,而是依靠着速度与身法优势,在不停的周旋,也正是基于这一点,在察觉到沈追与范进的打斗后,会早赶来一步。 而沈追此刻确实瞳孔一缩,这团黑雾,竟然如此熟悉,没错,他想起来了,是在玄烨宗时遇到那个灰衣老人所使出的手段! 几乎用了同样的鬼魅之法,避开了玄烨宗宗主红尘的致命一招! 只不过双方的境界实力差距太大,前者被熊闫一掌拍死,眼前这人却叫熊闫摸都摸不到! 不过能肯定的是,双方的招法肯定是同源共流的! “走!” 鬼神面具的神秘人一声低喝,紧接侧手一扬,黑雾再度弥漫而出,等消散开来,范进几人已经一同消散在了原地。 沈追眼中大急,捡起痴青剑,晃晃悠悠的咳着血,就要向前追去。 熊闫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认真说道:“不要追了。” “不行!”沈追不忿,极力挣脱开来,脚步一个不稳,差点又跌倒。 “你想死吗?” “死又如何!?” 熊闫沉默了片刻,又站在了少年的身前,叹了一口,忽然闷声道:“你死了,谁来给我送终?” 沈追的身躯,忽然停顿在了原地,黑夜里挂起一阵风,竟是感觉那般冷,却又激起了心底温暖的血液。 沈追撑剑,歪斜着身子,低头不语... 是啊,今朝不似前世,一身孑然了无牵挂。如今还有妹妹,他若死了,妹妹怎么办?还有在小城里的家人,还有...一直看重他,亦师亦友的熊闫。 想必就连那个娃娃脸蓝衣小子,听见了自己死亡的消息,也会感伤许久吧。 冷风徐徐,飘散了心底的冲动,许久之后,沈追默然说道:”那个戴面具的人,应该知道我妹妹的下落。” 熊闫闻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那团黑雾的诡异身法,一度相见过,在那个死去的灰衣老者身上。 “其实关于线索,你已经掌握了不是嘛?”熊闫又叹了一口气。 沈追抬头,心思敏捷如他,自然瞬间明白了熊闫说的是什么。 “禁神石?”沈追问道。 第三十四章 再见狄才惊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回想起来... 自打来到风川皇城,似乎很多事情都绕不开禁神石。 这块石头究竟有何魔力,或者说风川秘境究竟有何魔力,又与自己妹妹身落何处的线索,有着怎样的关系? 今夜的事,太过意外,忽然现身的范进,一场追杀,还有境界实力与刀皇那等星渡大能,都站在同一阶级,叫熊闫都奈何不得的神秘面具人。 如果这一切,都是被有心人安排好的话,那让沈追撞见今夜,知晓禁神石的事端,便是让沈追无法忽视禁神石,从而去探究,去深陷其中。 这恐怕便是背后之人的目的,引沈追来到风川皇城所下的第一步棋! “风川秘境里,究竟有着什么?”沈追忽然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向熊闫直直问道。 熊闫沉默了一下,本不想作答,他不是风川国之人,亦是没见过风川秘境,但好歹在风川之境待了这么久,某些隐秘无论道听途书,还是有意无意的查探,都稍微了解了一些。 思量之后说道:“传闻,风传秘境里有一块...石碑。” “石碑?” “对,一块通晓天地,蕴含无数真理大道的石碑,但谁都没见过,历届那么多次开启,都没人见过。” “传闻在风川秘境的最深处。”熊闫最后叹了口气,然后徐徐说道,今夜熊闫的叹气次数,似乎比沈追认识他到现在,还要来的多。 沈追眉头微皱,说道:”那这块石碑,与我妹妹又有何关系?” “听闻,若是见到,他便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熊闫说道。 回答任何问题,自然可以是沈蝶的下落。但是这件事述说的太玄,太不可思议,没有谁会轻易相信,毕竟一块石碑,再神奇也是死物,怎么可能预知天下所有事情? “前辈见过吗?” 熊闫摇头,沈追紧蹙的眉头,顿时锁的更深,稍缓又是问道:“为何这时才告诉我?” “一,是关于石碑之事,只有传闻,不够真切;二,则里面太过凶险,且有强大禁制,只有星渡境以下的修行者才能进去,我无法随行保护你。”熊闫亦是眉头锁上,缓缓地道来。 沈追笑了一下,凝视着略高他一头的黑脸男人,认真说道:“若行至何地,都需要您的保护话,这修行之途,还是早早断绝了为好。” 熊闫看着少年认真的神色,这才回想过来,沈追的天赋与性格,都不允许他苟且偷生的活着。 况且修行本就是一场逆天之途,危机与凶险此刻伴随左右,就算自己能护得了他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 沈追也很明白这一点,而出此言,更是在提醒熊闫,温室养不出无惧严寒的梅似血。 “差点忘了,你是连赤炎沙地,都敢一头蹿进去的人。”熊闫畅快的笑了一下,没错,也正是基于赤炎沙地之事,他才逐步欣赏,并看重结识了这个心智坚韧的少年。 既是如此,熊闫无奈摆了摆手,表示随你去吧,自己这个保姆不当也罢。 沈追正欲再开口,却突然眼前一黑,浑身无力的瘫倒下去,一口黑血再次溢出嘴边,这一次他显然是伤的极重。 熊闫一惊,赶忙上前扶住,低头蹙眉不语,然后大手一抱,赶忙向街边的另一边跳奔而去,路线明确,是惊霄楼的方向。 ...... 恍然间,不知过去多久,那一夜已转瞬即逝。 沈追迷迷糊糊的醒转过来,睁眼一凝,四周是古朴的木隔沿梁,刚想起身,浑身传来撕裂般的刺痛,沈追低头一看。 身上脱去的外衫,满满的伤药涂在全身各个伤口处,就连嘴边也尝到一股药味,看来自己,是昏迷了好些天了,有人一直在给自己喂药,这才保全了性命。 “这是哪里?” 一个紫袍冷艳女人,自一侧隔间,闻声出现,不咸不淡的说道:“别动,差点伤着根基,外伤严重,内脏破损,失血过多。” “你得再躺几日,才能动弹。” 看着眼前这个明媚,俏丽夺人的女人,沈追顿时明白了自己在那儿,受了谁的照顾,这才逐渐放下心来,看来是熊闫把他带来了这儿。 警觉一去,脑海再次昏黑起来,马上沈追便又躺了下去... 再过几日,沈追在一个侍女的帮助下,小心避开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把衣服穿上,瞧了瞧窗外的天,并不明媚,阴沉沉的,还似有灰烬弥漫在天上的感觉,仿佛冷却的火炉,只剩下一片幽冷。 然后来到楼上,他还有些问题,要找这栋楼的主人,刚上台阶,便听到朗阁亭台那边,有两人在爽朗的对话。 “老熊,这么说来,你实力恢复大半截,是托那小子的福咯?”声线逸朗,很明显是狄才惊的声音。 看来是两人聊到了熊闫当时在漠刀城,遇到沈追的事情,那一记游神手印下,终年不愈的暗伤,给熊闫带来了无尽的苦楚,还遏制了一身的境界实力,如今的熊闫,可谓是浑身一轻,除了那道手印,还需时刻压制,便再无忧虑。 熊闫笑了一下,碰了下酒杯,清脆的一响,带着他豪迈的话语,道:“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现在的想法。” 沈追拐角走上前,看到狄才惊的侧脸,点了一下头,然后两人齐刷刷的侧目过来,熊闫相视一笑,狄才惊也露出善意的微笑,看着少年。 沈追上前,完完整整,作了一个揖,表示感谢,感谢救命之恩,感谢这几日惊霄楼连夜的照料。 狄才惊更是满意的点点头,一副欣慰十足的模样,礼没有废,这是欣慰的一点,有恩便是有恩,自己也不用装作大度的摆手,其子争气,能解决哥俩多年不能解决的症结,还能硬抗星渡境高手一掌,实为难得,这是第二点。 “不必焦急,我已昭示了探报,相信择日便会有你妹妹的消息。”狄才惊温和说道。 然而沈追却是眉头一紧,看着桌面那一盏酒皿,沉声道:“我自己也想极尽所能。” “怎样极尽所能?”狄才惊知道沈追后续有话,于是微转过身去,说道。 “风传秘境,石碑!”沈追凝声道:“望前辈能助我一臂之力,往后报答必定不弱于当日拍卖之物!” 话已说的这般明了,沈追有信心,只要给他一段时间,哪怕是上百多滴星魄,也有能力弄来,但是禁神石,却实在无处可寻。 狄才惊摇了摇杯盏,然后看向熊闫,熊闫无奈耸了耸肩,表示他是在问你,与我无关。 稍缓过后,狄才惊叹了一口气,说道:“依我跟老熊的关系,即便是不用一分报酬,送你一颗禁神石也无妨,但...那仅有的那三颗禁神石,已经拍卖给了诸宗各族,送了出去,现在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沈追眼神一滞,那几位拍卖得手的宗族门派,看样子都把禁神石,当做传家之宝一般,好不容易得手之后,当然不可能再交出来。 莫说狄才惊出面,即便是与熊闫一起去抢,恐怕都落不到丝毫好处,毕竟人家人多势众底蕴深厚,能付出那般代价拍得禁神石的存在,又怎会弱小? 第三十五章 入府听声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气氛僵持在了此刻,沈追依旧恭谨的伏手在旁,狄才惊又看了熊闫一眼,这一眼意味极深,不再似刚才那般无奈随意,想必是后面的谈话,已经超纲了两人刚才的闲谈。 狄才惊从熊闫口里,知道了那夜的事情,但没想到仅仅一场传闻,能引起沈追如此大的决心,一定要去那风川秘境里闯一闯。 但少年知不知道,进风川秘境究竟代表着什么? 熊闫有没有与他讲?还是说,真的只是为了那传说中的石碑,这一切都是狄才惊需要考量的东西,所以他需要思考,待思考完毕,自然是会有下文,不然狄才惊早就会表示无能为力。 狄才惊不知从熊闫眼里看到了什么,终于是放下酒杯,然后侧过脸来,对少年说道:“还有一种途径,可以获取禁神石。” “前辈请讲。”沈追恭谨道。 “风川高级学府。” 见少年稍显疑惑,狄才惊继续说道:“在风川高级学府的年终大试中,获得首榜首名,就有开启风传秘境的资格,去寻找自己的一番机遇。” “那个资格,便是禁神石。” 风川学府分初级学府,和高级学府,其中都是风川国境内,各宗各派的天才子弟,从十二岁到十八岁不等,竞争力极强,特别是在每五年开启一次的风传秘境那一年,堪称群雄逐鹿,激烈无比。 风川学府背后,站的是皇室,拿出这三颗禁神石的自然也是皇室,这是摆在明面上,最显露获取禁神石的方式,也是竞争最激烈,最无奈的方式。 因为只有未满十八,尚在学府内的学生,才有资格获取,且看的不是本宗本族的实力,而是看的下一代最具天赋之人的实力! 狄才惊解释了一通,沈追明白过来,眉头却反而舒缓开来,他愁的是无路可循,而不是路有山阻,哪怕再大的险阻,他也能够翻过去,就如在漠刀城一样,这是他的自信。 但熊闫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很明显的意思是,没你想的那般容易,风川高级学府的年终大试,也绝不可能像漠刀城试炼大会那般轻松。 狄才惊终于彻底回头,缓缓开口说道:“你可以帮你进风川学府,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再度回看熊闫,见他微埋的头,终于是微笑,轻轻点了头。 ...... ...... 在沈追修养疗伤的这几日,外界似乎已经变了天,风川皇城里人们的闲谈,欢声笑语,无形之中都敛去了不少,就连空气都仿佛凝寒了起来,每一口都叫人胸腹刺痛。 自那晚起,偌大的皇城里,人人噤声,夜晚也实行了宵禁,没有人敢轻易的走动,随处可见的城卫兵,成群结队的巡逻视察。 关于各地修行者的看管,也更加严格了起来,因为夜晚巡逻队伍中,还不时夹杂着代表皇室的风卿卫,那可是一群实力强悍,冷血肃杀的角色。 没有人敢造次,也没人敢挑战风川皇室的权威,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即便如此,那晚的影响也太过恶劣,关于那抹云彩的流言,也暗暗流传遍了大街小巷,流传在了茶余饭桌的小声攀谈里,就连搓衣煮饭的妇人,也会在河边洗衣时,再担惊受怕的附和两句。 三人成虎,流言总是最难以治止的,听说风川皇帝为此事恼火万分,甚至气的肺咳不止,大病一场。 沈追花了一整天时间,托人找到那对母女的尸体,然后掩埋在了城外护城河的尽头,没有立坟,因为直到沈追去之前,她们就躺在衙门的尸房里,无人认领,宛如与这世界无关。 无人认领,自然无人相祭,于是沈追把她们的骨灰洒在了河水里,只希望那晚的云彩,能把两人带去他们想要的地方。 沈追不是烂好人,但他的心是热的,只是外表太冷,冷到人们以为,他的心亦是冷的... 风川学府外,有一大片杲树林,正是被三石居当做宝贝的酒酿原料,密密麻麻,却住挡不了多少视线,本就稀缺的树叶,在冬季更显凋零。 沈追踩着微白的枯地,一步一步,脚下发出沙沙的干响,手指揭过弯弯曲曲的树枝,就这样静静的一个人,慢慢来到一个墨黑的大门前,门牌上写着四个大字《风川学府》 然后敲了敲门。 转眼三日已过... 行御大街当头的老酒铺,依旧冷冷清清,只是忽然少了两个时常光顾的一老一少,这样老掌柜的有些郁闷,闲聊也再找不到一个好对象。 掌柜殊不知那个大大咧咧,出手毫不吝啬的黑脸汉子,是个多么高高在上的人物,可以跟传闻中的惊霄楼主人,平起平坐的存在。 至少在风川之国,星渡境,已经是寻常不可见,稀缺无比,足以震动一方的人物了。 店里的酒很烈,惊霄楼的酒也不差,暂时分开后,沈追来到风川学府,熊闫住在了惊霄楼,那个小院落开始无人临门,尘埃满落起来。 外界的闲言碎语,很难在学府里掀起什么波澜,因为都被读书声掩盖了。 万丈高楼平地起,无论学习什么,都离不开读书认字,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而如果一个修行者自负到,连籍法道藏都不看了,只知道舞刀弄剑,迟早也会走上末途。 风川学府一眼望不到头,占地极广,道藏阁楼,念书塾堂,老师学生们的寝院,还有食堂,应有尽头。 如此大,如此空旷,学生们的读书声,在老师的带领下,依旧如雷贯耳,与天争响。 沈追不需要上课读书,因为那些基础的东西,他早已在前世就得到了最好的教导,深刻铭记在心,舞刀弄剑演武更是不需要,因为他就是一代宗师,各种武器的招式绝学,都烂熟于心。 他这几日,都在自己的小院里,磨炼熊闫交给他的那三个动作,其姿态之怪,之难,是沈追都无法轻松驾驭的,因为这是来自那个地方的炼体之法,是沈追从未接触过的。 星辰之力,每日以恐怖的速度,消耗一空,只能在夜里冥思汲取,填补,再消耗一空。 但今日不一样,沈追一反常态,向学府中间最大的堂室走去,那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读书声... 第三十六章 你问我答 - 追星途 - 投石问道 “喂,你听说了吗?我们这儿,又进来一名新生。” 课堂一角,传来几道窃窃私语的声音,无论在何处,都有三心二意的学生,而另一名同伴,很快搭话。 “怎么会?”声音似有些讶异:“不是每年春季招新吗?谁能破了学府的规矩!?” “听闻他是拿着袁总管的亲笔荐信,进的风川学府,应该是来头不小。” 旁边忽然传来一个不屑的声音,是个寸头少年,样子有些恼怒:“我呸!又是一个走后门的家伙。” “来头不小又怎样,在这里实力说话,甭管多大背景,他们的长辈还能插手学生之间的争斗不成?” 寸头少年似还有些不依不饶的说道:“别让我碰见他,不然叫他好看!让他知道风川学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 少年是初级学府,这一年级里出了名的刺头,平时连老师都不放在眼里,修行境界也是远超同辈,离踏入高级学府,只差一步一摇。平时最看不惯的就是有点背景,破坏规矩的人。 “嘿嘿,看样子,他应该是怕了,来了好几天都没出现在课堂。”旁边传来揶揄的附和声。 然后话音刚落,似乎为了打他脸似的,一个寻常装束的布衣少年,出现在了堂室门口,引的在场几十名学生同时顿声,戛然而止地看向他。 少年一对剑眉很是平静,行了一个礼,便走进堂室,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没错,沈追的确是拿着袁行风的亲笔荐信,才得以敲开了风川学府的大门,那位外阁总管大人,不仅认识熊闫,也认识惊霄楼的主人,狄才惊。 在狄才惊的引见下,袁行风热切的帮沈追打通好了一切关系,还有复杂的入学手续,并细心嘱咐少年,交代了学府里很多的事情。 沈追本以为算好了时间过来,没想还是慢了一步,今日晨时的第一节课,竟是迟到了。 讲台上的老师,狠蹙了一下眉头,面容不满的看向眼下这个脸上稚气未脱,但气质异常成熟的少年,不由停下声来,敲了两下教棍。 这是一堂修行基础,与星辰之间关系的理论课,他就是授这项课的老师,姓严名石,是位中年男人。有些谢顶,这说明他修行境界不高,至少在年轻时不高。 但他的课堂,没人敢迟到,因为他拒不教二次,且在基础理论方面独树一帜,没有学府的其他老师,能够比肩。 有些明悟破镜的至理,可能错过就没有了。 严石很不满意,他自然也听闻了,近期刚入学来一名新生,还是走的后门,早就想看看那名背景不一般学生的真实水平。 没曾想,连着好几天,自己的课,他都不来上,今日终于来了,结果还迟到了! 想到这里,严石决定好生敲打一下,这个让自己看不顺眼的小子,于是手上的教棍,又狠狠敲了敲墙板。 黑色的墙板上,画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圆圈,相互连着线,仿佛在散发着微光,宛若一个真正的星辰宏观之景,各个星辰下,还写着晦涩难懂的古文,似注解,也似讲义。 方才久久的共声朗读,就是在研习加深那些古文的认知,书到用时方恨少,唯有记到骨子里,才能在真正要用时奏效。 “来,你来回答,这是什么星辰?!”严石目光如鹰,锐利地打到沈追身上,略显严厉说道。 沈追一怔,没想到自己刚坐进学堂,就遭到了老师的提问,而这种提问,更像是刁难... 其他学生,抛除开始的讶异后,都开始暗地里幸灾乐祸起来,特别是刚才小声攀谈的那几名学生,不由唇角勾起,心领神会的互相递去一眼。 想等着看,沈追马上出丑的样子。 几乎同时,严石心底也是冷哼一声,在出题之前,他确保这颗星辰,是他从未讲过的,甚至在整个授业解惑的生涯中,他都未传述过。 那是一颗藏在星系银河里,极其微小,却又清晰刻画的星辰。 沈追的神色依旧平静如常,对四周那些嗤声异色罔若未闻,目光一下子锁定在那颗微小的星辰上,然后兀自开口道: “此为暗子星,位于天守星宫位,右弦三十二处。” 沈追的声音微冷,坦然而笃定,竟是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而这让严石的脸色,顿时骤变。 他没想到仅凭模糊的样貌,与黑板上的星位对比,少年便能如此确定,这颗星辰的排列,还能清晰了然的述出它的名字与方位。 “那他的由来,与所用之法呢?”严石来回踱步,紧接着,近乎逼问道,似是不想给少年一丝喘息的机会。 “距今七百年前,暗冥星殿第二代殿主,异想天开,在珏阴太山之顶,用十颗天魂玉炼祭,意欲开辟第二传承星印。”沈追声音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结果导致十颗天魂玉俱毁,凝散在浩瀚星空,形成了异象,最终成为一颗假星。” “因为是假星,所以只有一种利用之法,那便是观辩方位...或是照明。” 沈追的回答毫不拖泥带水,几乎是在严石相问的一刹那,便脱口而出,就算是撒谎,也绝不会如此迅速且缜密,除非是以编造故事,扯谎为生,天赋异禀的骗子。 显然,沈追不太像那种江湖老骗子,连神韵气息心跳都掩饰的毫无破绽。 那便只有一种结论,这个结论让严石心头巨震,脸色也变得彻底难看起来,像被墨水冲刷过的礁石,满是黑污的晕色。 之所以在授业解惑的生涯中,从未向人传述过,是因为这颗星辰,是严石这两年才偶然发现的,甚至还没彻底弄懂,它的属性功用之处。 而沈追的回答,竟是与自己好不容易查到的隐秘中,高度重合在了一起,这不由让他震惊,也让他难堪! 自己求而不得的真相,竟被一个少年,轻松破解道出... 满堂俱静,所有学生,眼看着沈追毫不畏怯,自然轻巧的回答了连续的两个问题,且还明显堵住了老师的嘴,让其脸色十分难看起来。 一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关于沈追嘴里叙述出的东西,更是懵懂无知,感到莫名无比。 特别是关于暗冥星殿的那段隐秘往事。 然而,这并未结束,沈追忽然接着又开口道:“暗子星,其实是双星,还有一颗,您并未画出来。” 安静的堂室里,忽然有一根针落地,犹如热油入水,然后轰然炸开!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