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可思议的任务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夏末,朝阳正艳,蝉鸣渐渐。 位于四川省东北部的达州市,虽偏居川东,却声名在外。 流传着无数鬼怪传说的大巴山和蜿蜒曲折的渠江,千百年来一直养育着这座不起眼的巴蜀小城。依托着丰富的森林和矿藏资源,达州获得了中国气都和“川东明珠”等多项美誉。 明月山是达州境内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因长江横切渝北与巴南之间的山岭,而形成峡谷。峡岸峭壁上“有圆孔如满月状”,故称明月峡,山以峡为名。其山奇峰兀立,绝崖纵横,山溪深澈,悬泉飞溅,令众多慕名前来的行人叹为观止。 此刻,在游人如织的明月峡下,一对俊男美女正逆着人流朝峡谷外走去。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穿着黑白相间的G―Star休闲衬衣,裤子是Levis2012年最新款RusherTwo,脚上穿着一双橙sè的winner登山鞋。 观赏明月峡里‘满月朝霞’的最好时机已经过去,却没有几个游人选择离去,与平rì的情况相反,居然有更多的游人涌入谷中。前路满是人流,少年不得不侧着身子,想借手肘挤出一条道路。 不多时,他已出了一身的臭汗。 紧跟着他的是一个身着白sèONLY百格裙、梳着马尾辫的女孩。虽然知道男友已经尽全力往外挤,她还是小心地低声催促道:“心,再快一些,要是一会儿接不到毛求,不知道他会用什么道术来整我们呢!” 听见“毛求”“道术”两个词语,少年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想起上个暑假,自己只不过一时不小心,将毛求数码相机里的相片删除了几张,连续一个月睡觉都会被惊醒,窗外也总是在他惊醒时出现许多恐怖的物事。 有无脸的不知名女鬼,有看不见表情的贞子,有一双蹦跳的绣花鞋,有四处飞扬的残肢断臂,还有…… 而次rì清晨,当他战战兢兢地推开窗户,屋外一片青红翠绿,哪里还有昨夜的恐怖风景? 一切,不过是毛求,那个打小就修行茅山道术的家伙对自己的报复。 少年手上不禁又加了力道,心中甚至有了‘谁给我让路,我给他一千块’的想法。 女孩jīng致如玉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细嫩的小手被少年牵着,紧跟着他往外走。 人群忽然间有些sāo动起来,伴随着几声嘶哑的尖叫,sāo动的范围逐渐扩大,数量众多的游人慌不择路,如没头苍蝇一般开始乱闯。 田心和诗然紧牵的双手被混乱的人群冲散,田心想要回头寻找诗然,可再大的力气在这慌乱的人群中也起不了作用,两人被两道方向不同的人流,挟带得越来越远…… “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从头顶传来,田心抬起头,入眼处是一片巨大的黑影,朝着心惊胆寒的人群急速压下…… . 田心和刘诗然出事的第二天,田心的父亲田仁和母亲林薇,乘坐私人飞机飞到了达州,同来的还有诗然的父亲刘靖,母亲宋美芳。 刘诗然的尸体,却在四人到来的当晚被盗走了。 田仁与刘靖愤怒无比,闻讯赶来的成都国安局局长何云,被田仁骂了个狗血淋头――在这位军政商都极有分量的东南首富面前,饶是经过无数大场面的何云,也不敢去和正在气头上的田仁理论。 过了一rì,刘诗然的尸体又神秘地出现在停尸房。 何云派出无数人手调查明月峡事故,同时秘密查访尸体失而复还的真相,却想不到此时在人民医院的某个小房间里,盗尸者已经找上了田刘两家的家主。 房间里,除了田仁田心和刘靖,还有一个和田心年纪相仿的少年,穿着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地摊货T-Shirt,却掩盖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傲然。 “这事和你有关?”田仁不悦地盯着那少年问道。少年的师父和他相交莫逆,曾经多次下山帮助田家度过难关。能够不留任何痕迹地盗还尸体,除了那神秘莫测的道术,田仁想不到其他可能。 毛求点点头,看着面sè不善的刘靖说道:“田心说暂时不要将诗然下葬。” 什么?刘靖诧异地望着田心,带着怒气沉声问道:“你想要干什么?” 如果换了别人,恐怕早已经对着田心怒吼了――诗然死于山难,虽然责任并不在田心,但若不是跟田心来四川游玩,诗然又怎会出事?女儿死了,他的男友却独活了下来,现在还不让她下葬安息,这男人安的是什么居心? 不过对于田心,这个和自己女儿青梅竹马的男孩,刘靖对他的愤怒,早在他那辆轮椅前消殆了大半。 “我要救活她。请你们给我四年的时间。”田心低着头,闷声答道。 “救活?”田仁和刘靖看看始终低着头的田心,再看看始终一脸微笑的毛求,难以置信地问道,“怎么救?”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田心摇摇头,“只要四年,我和毛求一定能够将诗然救活。” 田仁锐利的双眼从两个男孩身上挪开,看向这几rì老了不止十岁的刘靖,女儿是他的,旁人不该给太多的意见。 刘靖很想看看田心的表情,可惜田心低着头不再说话,只有那还没有痊愈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 “好,四年,我答应你。”刘靖咬咬牙,“诗然你可以带走,不过刘家还是会为诗然举办葬礼。” 说完,刘靖瞥了一眼倚窗淡立的毛求,当先走了出去。 “毛求,小心行事。”对于道术稍有了解的田仁,在临走时不忘回头叮嘱一声。 . “我已经命人修造冰室,完工需要一个星期,不过明rì中午就可以将诗然放入。剩下的,就只是等我的伤势复原,估计半个月后就可以行动。”两位大人一走,眼角仍有湿痕的田心抬头说道,“你真的确定诗然是百年难遇的‘明心媚体’?” “嗯!”毛求点点头,“茅山所记载的四大灵体中,‘明心媚体’最容易在世间出现,大约百余年就会有一个。当初听师父说起灵体的时候,我一直以为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昨晚却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一种。” 田心黯然地吹口气,接口道:“照你所说,‘明心媚体’体质特殊,一定需要采集满三十六道媚魂,才可以实施还阳禁咒?” 毛求叹了一声,无奈道:“是的!而且以我的能力和现在的科技,最多能够让尸体四年不坏,完全保持着最初死亡的状态,所以……这四年你将会很辛苦!”说完,毛求闭上双眼,似乎再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将另一只耳机也插上,仔细地听着燕妮的《The_end_of_August》。 次rì中午,深圳市曦城别墅区地下某处。 田心无比怜惜地看着冰床上的诗然,低身在她的唇上深深一吻之后,强忍着悲恸将冰室锁上。 “不知道达州那边状况如何?诗然再次消失,那国安局长的表情一定很有趣。”毛求两手轻扣,带着浅笑说道。 “那边的事就让大人们去cāo心吧。我们还得进行后面的计划。”田心两手推着轮椅接道。 “嗯……等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开始行动。这些天,你先恶补一些历史知识吧。毕竟多一些方向,会多一些希望。”毛求说着,展开双手推着轮椅前进,冰室外的甬道漫长冰寒,田心对于诗然的爱,却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 -------- 本书美女众多,恳请兄弟们赏小隐一张推荐票! 第二章 招聘,招聘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立秋已过,秋寒降临的首都不比蜀中和深圳,看似阳光明媚,实则寒意袭人。 毛求和田心安静地走在北大博雅塔下,打量着身边笑容灿烂的天之骄子、天之骄女们,心情却都十分沉重。 “南齐一朝的衣服已经仿制好,今晚便可以开始行动。四年的时间,我一定会得到36个史上最有名美女的媚魂,让你可以使用还阳禁咒救活诗然。”田心说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女友沉睡的容颜。 “还剩下1430天,除以36,差不多40天一次轮回。如果这一次超过40天,那么下次,或者下下次你就要节约时间了。”顿了下,毛求继续说道,“又或者,有几次会劳而无功,说不定你会将那99个时代全部光顾,99个美女全部经历。” “事在人为!我们还是去吃饭吧,再选出下一个出发的时代,时间正好。”说完,田心快步向西门的方向跑去。 毛求嘴角绽露出难言的笑容,挥手告别博雅塔,紧跟上田心的步伐。 西门外有很多小吃店,两人随意吃了些,回到了田仁为两人购买的高级公寓里。 这一套处于黄金地段的公寓价值不菲,面积也颇大,足有160多平米。公寓是上下两层的复式结构,上层住着毛求,下层住着田心。 “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请个保姆回来?”毛求闻见丢了几天的泡面味道,直皱眉头,“晚上我就上两全其美发帖去。” 毛求进了自己的房间,看着房中凌乱的衣服,微微皱着眉头。 不理那些衣服,他拿出许多古怪的符咒贴在房间里,再拿出一个半径近尺的圆盘,刚刚将圆盘挂在墙上,田心就从旋梯上来了。 灰绿sè蜀锦织成的袍子,穿着田心的身上,无比贴身的剪裁,让他那儒雅淡薄的气质显露无疑。再加上一双黑底青面的兰河布靴,和腰间悬挂的那只羊脂白玉水麒麟,毛求怀疑自己是不是赶在田心之前穿越了,这么快就见到了传说中的风liu才子。 捋了捋还不太习惯的假发髻,田心从毛求手中接过一只飞镖,对着墙壁上的圆盘扔了出去。圆盘上贴着98张古典美女头像,‘叮’的一声,镖头直中第二圈左侧的一张小画像,镖尾仍战栗不止。 “田心,你发达了,下一次的时代是秦末汉初,目标人物是……虞姬。”毛求拔出飞镖,将圆盘收起存好,笑着说道。 “虞姬?那就得和项羽见面了?”田心略微惊讶地摇摇头,叹道,“无论在哪一个时代,想要取得媚魂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你做的这个镖盘,确实帮我们解决了时代选择的问题――不过这前两次掷镖选出的时代,也实在是太混乱了吧……” “可惜这周天封魔剑上的轮回咒,只能助你穿梭过去与现在,而且最近也是百年以前,不然你等上个五六十年,就能够回到诗然出事的那一天了……”毛求也喟叹道。 “不说多余的了。”田心收起感慨,摆手道:“毛求,念咒语吧。” 毛求珍而重之地拿出一只紫檀木匣子,从中取出一把泛着红光的宝剑,正是茅山至宝――周天封魔剑。剑身上刻画着无数古老难懂的符咒,甫一出鞘,便霞光四溢,附带着阵阵嗡鸣声。 “你没有带手机手枪手榴弹吧?”念咒之前,毛求忍不住开口询问了一声。 “放心,这个年代的东西,除了这身衣服和灵心宝玉,我什么也没有携带。”田心盯着毛求手中的封魔剑答道。 “那就好。记住,在那个时刻一定要用宝玉采集媚魂,想要回来的时候,就对着它念三遍我教你的咒语,我便会用封魔剑将你从南齐拉回来。”毛求肃穆地看着田心,耐心地叮嘱道。 “明白。只希望你在使用封魔剑的时候,不要被jǐng察发现。”田心刚说完,就听见毛求嘴里发出叽咕难懂的声音,封魔剑身shè出一道红sè岚光将自己笼罩,眼前的景sè变得一片赤红,并逐渐被耀眼的白光代替。身体仿佛被无数只魔手攫住,巨大的力量像是要将他撕碎,田心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哀嚎声一起,毛求念咒的声音变得更快,眼前白光渐淡,田心在嚎叫中看向毛求的方向,只看见好友模糊的眼神,瞬间消失在仿若从地狱升起的、、一片黑雾之中。心脏的位置猛地传来比先前剧烈百倍的剧痛,田心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整个世界仿佛都已经不复存在…… . 田心是一个感xìng与理xìng并存的男孩,在全职母亲林薇的倾心教导下,完全没有纨绔子弟的习气,温文尔雅,处变不惊,是田家人人满意的下一代家主继承人。而更让田家人既称道又担心的,则是他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xìng子。 从前的田心,身边只有诗然,心中也只有诗然。而现在为了救活诗然,他这四年不得不客串一个花花公子,还是史上最为花心的公子。 唯有爱人,才可能被人爱。田心一直相信这句话,从此刻起,诗然只会存在于他心底最隐秘,最不能撼动的地方,其余的空间,都将留给每一个时代最夺目的女子。 看着巍然矗立在西湖与钱唐江之间的玉皇山,田心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到唐代因回避国号讳,‘钱唐’改名为‘钱塘’)。 毛求的道术果然已经大成,居然真的将自己送到了南齐的西湖边,只是准头差了点,从玉皇山到西泠,还有着几十里的山路在等着自己。 rì已正午,山间偶有炊烟升起,让着急赶路的田心感到饥渴难耐。 毛求不许自己带别的东西,说是太多的物件会干扰传送的准确度,也不知道他是否存心让我挨饿。 田心忍着饥渴又向前行了数百米,腹中依然空空如也,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味更是撩人。 步履蹒跚地走了近两里地,前面出现了一排排木瓦结构的房屋,看样子是一处规模中等的集市。 身后有马蹄声响起,四黑一白五匹骏马风驰而至,带着飞扬的尘土,转眼就接近了正在路口张望歇息的田心。 四匹黑马上各有一名jīng壮的汉子,秋风渐凉,四人却袒露着胸口和双臂,露出一块块强健的肌肉,丝毫不把那秋天的凉气儿放在眼里。 而在那白马之上,端坐着一名身材略显娇小,穿着明亮淡紫sè劲装的娇媚少女,皮鞭轻扬,眨眼间白马超越了四匹黑马一个马身,直接冲向集市的牌坊,对挡在路上的田心视而不见。 太嚣张了!田心惊怒之间,纵身跃到路边的草丛。五匹骏马扬长而过,无数尘灰被马蹄激起,直往他嘴里鼻里钻去。 “咳……咳……”满面尘灰的滋味实在是难受,田心从草丛中爬起,忍不住轻声咳嗽。 蹄声再起,两名骑着黑马,却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紧跟着前面五骑进入了集市。 五匹骏马已经消失在市集上,田心看着写着‘满觉陇’三字的牌坊,抖了抖锦袍上的灰尘和草渣,打算进这座市集里混口饭吃。 . 虽然已经不是自己所处的时代,但田心还没有放弃自己身为东南首富,田家继承人的骄傲。所以看着那些热气腾腾的包子、花卷等各种吃食,身无分文的田心没有上前去问价钱,更没有做出顺手牵羊的举动。 集市上做生意的齐人,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位风尘仆仆的公子哥,不乏有人暗自猜测:这位公子哥如此狼狈,多半是刚刚被绑架他的山贼们给释放出来。 走了半晌,已经过了集市的一半,再前面已经没有几家卖吃食的小店,多是诸如客栈、酒馆、绸缎铺一类的地方。 田心对着街边的馒头们舔舔嘴唇,踌躇着赊账在这里是否可以行得通。 就在这时,前方的一处酒楼前传来热闹的声响,众多逛市集的人都一窝蜂地涌了过去,田心也好奇地跟去看个究竟。 一个身体jīng壮、貌不出众的汉子,正站在‘满陇酒楼’的大门口,指着墙壁上那张告示大声说道:“今rì‘逸风马场’易小姐亲自来到满觉陇镇,为的就是聘请两位能算会写的账房先生。‘逸风马场’是什么地方我就不多说了,只要当了马场账房,管吃管住之外,每月还有二十两银子。若是表现得好,场主和小姐还会多加例钱。”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逸风马场名满江南,果然阔绰。一个账房一月的收入,都够平常的三口之家用度半年了。 几个读过书的年轻人立刻开始起哄:“我报名!”“我也要报名!”“当马场账房需要什么条件呀?”“女的行不?”…… 更有几个没有念过书的汉子摇头叹息,早知道读书人如此好命,自己当初就该好好念那私塾,也不会做现在这些肩挑背抗的粗活儿了。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那汉子早就料到人群的热烈反应,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道:“因为名额有限,所以不会写字的人就甭来凑热闹了。其他想要一试的,请解答这告示上的题目,将答案交给我,只要答案正确,就算过了第一关了。” 众人立刻朝那告示看去,只看了两眼,就有十多人转身离开,边走还边嘟囔着‘这么难的题目才是第一关?’。 人群流动中,田心不经意地注意到,方才在牌坊前见过的两名黑衣男子,驻足朝酒楼张望了几眼,连告示都没有看就匆匆离开了。 片刻之后,黑压压的人群便散去了大半,还留在酒楼前的不过十余人。 管吃管住,不错!田心对于其他话语听得不太真切,唯独将这四个字记得牢牢的,眼看着人走得差不多了,连忙凑近一些去看那第一关的题目。 第三章 草包,无赖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今有圆材,径九尺八寸五分。yù为方版,令厚六尺九寸六分,问广几何?” 这是一道脱胎于《九章算术》第三卷的题目,田心没有看过那本古代数学名著,也不理解径、厚、广的意思。不过他相信这古代的数学题应该难不倒自己,便不动声sè地站立在原地,仔细地聆听着其他人的讨论声。 半柱香过去,除了田心,其余人都先后将答案交了上去,共有七人答对,已经进了酒楼里面去。 那负责第一关的汉子奇怪地打量了田心一眼,伸手就去揭那墙壁上的告示,小声地嘀咕着什么。 他的声音极低,但是田心的耳力亦佳,将他的话语听了个清清楚楚。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原来却是个草包,唉!” 草包么?田心对着那汉子的背影嘿嘿一笑,朗声说道:“六尺九寸七分。” “什么?”那汉子似乎有些耳背,疑惑地回头看着田心,手里还捏着那张刚揭下来的告示。 “我说广是六尺九寸七分。”说完,田心挺直身躯走过他的身旁,径直走入酒楼中去。 那汉子有些赧然地呆在门外,胡总管出完题目后,曾给他们浅要解释过一番。这第一关的题目,其实是一道普通的勾股算术题,只不过方版(三角形)的三边数据需要计算一番,没学过算术的人当然做不了,而懂的人肯定能够用笔算出来。 而刚才这个被他认做草包的公子,只是站在那里一会儿,居然就解出了这道运算复杂的题目,他到底是做过这题,还是纯粹默算出来的? 田心可没有时间为他解答疑惑,这种程度的心算,对于免试进入北大的他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难事。要不是听了半天才弄明白,径、厚、广指的是三角形的三边,他早就抬脚进楼了。 不过……貌似进楼也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逸风马场招募账房先生,所以今rì酒楼暂停营业。 八名通过第一关的‘应聘者’,分成两排站立在大堂zhōng yāng,在他们的前面,坐着三名汉子和一名让田心印象深刻的少女。 一身明亮的淡紫sè劲装,和她右手依然紧握的皮鞭,正是方才在牌坊外,差点将田心撞飞的那名少女。 而这位来自逸风马场的易小姐,很明显不会记得自己是否撞倒过路人,正以一种审视的眼神,一一地看过自己面前的两排人。 是的,审视,田心感觉她的眼光,就和父亲面试高级职员时的眼神一样。 . “最后进来的那人,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突然指着田心,出口问道,声音简直比出谷黄莺还要悦耳,只是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倨傲。 田心抬起头来,只见那易小姐大约十六七岁年纪,身材苗条,一头青丝随意地挽在脑后,配上一枝湖水绿的翡翠玉簪,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舒服,如果不是神sè倨傲,相信会让人更舒服。 她那一身淡紫sè的劲装,包裹着她轻盈的身段,腰间一条藏青sè的丝带,更是勾勒出她柔弱的纤细腰肢,眉间的英气若隐若现,那微微扬起的双唇鲜艳yù滴,田心忍不住在心底感叹:江南果然是出美女的‘天堂’! 易小姐察觉到田心肆无忌惮的目光,似乎有些恼怒,手中的皮鞭‘啪’地一声脆响,鼻腔里轻哼了一声:“你这书生实在无礼,本小姐问你话呢!” 田心一惊,回过神来,再看那三个大汉虎视眈眈的样子,似乎有些慌张,说话也有些结巴。 “回小姐,我叫田……我叫阮玉,双耳阮,玲珑玉。” “阮玉是么?哼……请你出去!”易小姐双手托着皮鞭,开口说道。 “为什么?我不是过了第一关吗?”田心一愣,完全没有想到第一次求职会是这样,刚进面试就被人往外轰。 那易小姐缓缓站了起来,嘴角带着明显的讥讽,冷笑着说道:“如果我说是因为你对我无礼,你肯定还不服气,那就请你看看自己的样子,连衣服都穿不干净的人,还想当我们逸风马场的账房?笑死人了……而且你是最后一个做完题目的吧?既然实力最差,还来参与第二关,那不止是浪费你的时间,更是在浪费本小姐的时间!” 这……这小姐是什么逻辑啊?田心都快要无语了,自己看你一眼就算无礼?自己衣服这么脏还不是你那匹白马的功劳?最离谱的是……最后完成的居然就一定是实力最差的!!! “我……懒得理你!”田心气愤地说道,再也不想和满脑子混蛋逻辑的小姐多说,同时在心底收回对江南是美女‘天堂’的评价,有了这易小姐,这是哪国的‘天堂’呀?那个什么风风马场管吃管住又怎样?我就不信自己一定会饿死在这个时代! “阮公子,请留步!”刚刚往门口走了两步,先前酒楼外的中年汉子伸手拦住了他。 虽然这人曾悄悄骂自己是‘草包’,不过现在对自己还算有礼,田心也就停住脚步,看他有什么话要说。 “不知道公子是哪间学院的学子?”那汉子客气地问道。 “我念过几年书,算术略懂。”虽然胸中满腹的唐诗宋词,对于经济管理更是有很多实战经验,不过在形势未明之前,田心可不敢自称专家,随意地回答道。 “赵叔,你管他那么多干嘛?很明显是个不学无术的无赖嘛!直接赶出去得了。”易小姐对那赵叔的动作十分不满,忿忿地说道。 . 不学无术?无赖?先前被叫草包,现在又被指不学无术的无赖,饶是田心脾气再好,也忍不住被这个易小姐刺激得不行,想要一拳将她打回那个狗屁马场去。 被叫做赵叔的壮汉对于自家小姐的无礼,也显得有些无可奈何,先对田心安抚道:“我家小姐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转过头来,又对易小姐说道,“我们离开马场已经好些个时辰了,还请小姐尽快开始最后的考察,好向场主复命。” 听见赵岑提起父亲,易清儿终于不情不愿地放弃了撵走田心的意图,吩咐另外三名骑师将一些蜀中玉版纸分发了下去。 为了饭碗着想,田心也不再和这位刁蛮的易小姐计较,接过题纸,到了赵岑为众人各自指定的区域。 有了第一关的经验,田心迅速扫了一眼四张题纸,每张纸上有一道题,自己完全看不明白的名词只有两个。 在开始答题之前,田心委婉地向赵岑‘请教’了一番,在明白了那几个词语的意思之后,便在易大小姐不屑的目光下,运笔如飞地在纸上写起来,别说,小时候练过软笔书法,对穿越还真是有帮助! “好了,搞定!”田心‘啪’地一下将毛笔拍在桌面上,长袖一挥,将玉版纸交到了赵岑手中。 “你做完了?”赵岑不确定地询问了一声。 “嗯……都做完了。”田心笑了笑,这才发现厅中众人都以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在其他七位答题的先生眼中,除了不信还是不信,而易清儿的目光中还多了几分轻蔑。 赵岑拿着田心的题纸走到易小姐面前,那易小姐一把夺过,想要看看这不学无术的家伙,想要怎么蒙混过关。 然而只是看完第一张题纸,易小姐轻视的神sè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满是难以置信。 田心静坐着看着逸风马场的众人,那题纸上的四道题目其实并不太难,比如其余七人仍在苦思冥想的第二道题。 说是在半径一寸的铁球表面上,镀有一层厚度为一厘的铜,若是将这些铜取出,再铸成一个铜球,新铸成的铜球的半径是多少? 解这道题需要计算出铜,也就是镀层的体积,用镀球的体积减去铁球的体积,就得到了镀层的体积,然后再利用球的体积公式倒推出新球半径即可。这道题目对于后世的中学生来说,也十分简单,更何况是连微积分都考九十五分的田心? 不知道古人是如何解这道题的,田心心中对此很有兴趣。 或许是算术真的不被古代学子重视,这一道题目除了田心,另外的七位先生想破了脑袋也还没有做出来。 田心知道自己来到的是南齐,虽然不知道是具体的哪一年,但是以祖冲之的生卒来看,他的七位圆周率应该已经开始传播。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用了3.1416作为圆周率――尽管他能够背到小数点后三十多位。 那易小姐一手拿着胡总管给的答案,一手拿着田心交上来的题纸,一丝不苟地对比了好几遍,最后只能承认前三题完全正确,只是解题的方法和答案有很大不同,己方五人居然都看不明白。 好吧!前面三题就算你阮玉都做对了,易大小姐无奈地翻开了最后一张题纸。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易清儿一声惊呼,赵岑四人急忙凑上前去,发现在那张题纸上,密密麻麻地画着十多个图形,旁边标着一些数字和注释,还有两个怪怪的箭头。 --------------- 轻点鼠标收藏本书,你就不会再费心寻它了^_^ 第四章 逸风马场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唉!还说我没实力,连坐标轴都没有见过!”田心有些不怀好意地在心中得意,这位易小姐不发狠的时候还是挺标致的嘛……那漂亮的小脸,那挺翘的身板儿,若是不知她的脾xìng,不知道会有多少公子少爷被其迷倒。 “呼……”易清儿合上题纸,扭头朝着田心恨恨地看了一眼,对着那七位仍在低头演算的先生,毫不客气地说道:“考察已经结束,你们七人都出去吧!” 七人相顾愕然,一位中年夫子开口问道:“不知小姐为何说这话?就算这位阮公子答对了所有的题目,不是也应该还有一个账房的名额?” “叫你们走就快点给我离开!说那么多废话干嘛?”易清儿右手中的皮鞭倏地一声,将另一只手里拿着的题纸和答案劈成两半,“成勇,给他们每人十两银子,全部撵走!” 那七人眼见易清儿无此无礼,情绪不禁激动万分,另一名骑师慌忙上前,好说歹说才让众人平静下来,每人领了十两银子离开‘满陇酒楼’。 “女王啊女王……”田心看着易小姐愤怒挥鞭的身影,口中喃喃自语。 ‘满陇酒楼’外,易小姐和众骑师从马仆手中接过他们的五匹骏马。在田心微一愣神间,五人已经翻身到了坐骑之上,那易小姐使劲一鞭抽在自己的白马身上,当先驾马往集市外奔去。四名骑师则慢了一步,赵岑一手抓住缰绳,另一只粗大的手掌伸到了田心面前。 饿着肚子参加完‘应聘’的田心,早已经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也不多想,一把抓住赵岑的手臂,就着他收手的势头,稳稳落在他的身后。 四名骑师心中一惊,赵岑出口赞道:“阮公子好身手,‘逸风马场’先前冒犯了。” 田心不去追究他说的是牌坊前的事情,还是先前易小姐撵他离场之事,只是笑着拱手道:“不过是在学堂里粗学了点骑术,让几位见笑了。” 赵岑也不多说话,招呼一声“阮公子小心抓紧了”,胯下用力,骏马一声低嘶,掉头追那易小姐而去。 . 一行六人快马行了只一小会儿,道路便愈见宽阔,隐约间能听见嘈杂的人声马嘶。 这个时代的钱唐极少人力雕琢的痕迹,一路行来,只见云杉密布,灌木成丛,整片土地都满溢着让人目顺心喜的碧绿sè。前方已经快到石屋洞,正是‘逸风马场’所处之地。触目所及的片片青山草甸上,各种牧草,用它们的细茎嫩叶编织成绿sè的地毯,龙胆、紫菀、金莲、银莲以它们鲜艳的sè彩,将绿毡点缀得姹紫嫣红。 人声渐大,骏马隐现。平坦的溪水边,隆起的山棱上,错落的房屋鳞次栉比,寥寥炊烟将这秀美山川织成一副绝美的江南早秋图,直教田心看得目瞪口呆。 这一小会儿的路程,虽然和易小姐没有说上一句话,不过通过和赵岑等四位骑师的交谈,田心总算对这个时代和‘逸风马场’有所了解。 此时正是动荡纷乱的南北朝时期,时值南齐郁林王萧昭业当政的隆昌元年,仔细回忆了穿越前硬背下来的南齐史料,田仁确定这一年是公元494年。 这一年,苏小小十五岁。 江南自古繁华,更何况这有天下粮仓之称的江浙一带。虽在乱世,众生依然偷享清福――管它哪个王朝,管他天子姓刘还是姓萧,人总是要好好活着的。 因此,这依山带水的钱唐城也依然是闲逸富庶,人烟阜盛的天下第一繁华之地。 隐逸于西湖西南十里处的‘逸风马场’,创立于西晋末年,经过几代场主的苦心经营,已然有了江浙第一马场的气势。马场有娄烦、河曲、西南、顿河等十余种良马,其中尤以原产于屈地的青骢马最负盛名。每年夏秋之交,总有来自江南各地的马商前来抢购良马,为马场带来滚滚财源。 当代场主易定南,曾经三次入建业皇城面圣献马,在整个南齐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易定南年过半百,膝下独女易清儿娇憨顽劣,虽姿容秀丽,却丝毫不遵礼教,让易定南分外头疼。 . 半个月前,钱唐第一富商钱学儒向马场预订了百匹良驹,其中光是价值近千两的屈地青骢马便有十多匹。 钱学儒是钱唐地区手眼通天的大财主,易定南对于这宗买卖非常重视,孰料就在前rì,账房先生一时失手,将墨汁泼在了易清儿豢养的白狐身上,易清儿不由分说就将那先生打得满地找牙。 昨rì清晨,挨打的账房便留书辞职了,而另一位李账房早就回了钱唐书院,说是为来年的孝廉推举做准备,已有数月未归。 五天后就要与钱学儒交易,偌大的一个逸风马场连账房先生都没有,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所以今rì,易定南便命赵岑等人带着不情不愿的易清儿出门,去钱唐书院请李账房回来。易清儿却嫌钱唐书院太远,出发前去找胡总管要了几道算术题,到了满觉陇村的集市,就再也不肯前进,非要在集市上聘一位账房先生回去。 田心听完整个经过,暗叹自己好运,实在是多亏了那位辞职的前辈,不然这几rì恐怕还真得流落街头了。 庆幸间,手指不经意碰到了胸口佩戴的冰凉宝玉,田心低声叹道:“苏小小……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 众人驾马越过溪流,前方是一条宽达五丈的青石路,路的尽头便是丈余高的马场木门。眺眼望去,木门两旁是无尽的木桩,包围着规模巨大的逸风马场,饶是从小见惯了巨大厂房,田心也不由为逸风马场的庞大而惊叹。 一见马场,先前一直沉默的易清儿忽然伸直了身板,低不可闻的轻呼一声,胯下白马如电般shè向木门。四位骑师对小姐的骑术很有信心,丝毫不在意地和田心边聊边行。 等到田心随着他们进入马场,易清儿早已跑得不见人影,只有十几个忙碌的牧马人和他们打着招呼。 一眼望不到头的翠绿草甸上,此起彼伏的骏马嘶鸣声响在耳侧,南齐时代的骏马保留着比机器时代更多的野xìng,田心从前只见过如家猫般温驯的马匹,不由大感有趣。 四人带着田心在马场内驰行了近千米,最后在一座全用红木搭建的双层阁楼前停下,纷纷勒缰下马。 阁楼底层布置得颇有客栈味道,在十余张木桌边,零散地坐着七八位牧马人和骑师,大口地喝着从柜台处拿来的米酒,享受着酒香和午后难得的闲逸时光。 三位骑师跟赵岑打个招呼,也找了位置坐下,柜台边的管事立刻捧上了两坛上好的米酒。 田心跟着赵岑,缓步上了楼梯。楼梯上所铺的木板全是百年以上的红木,纹路清晰,经久耐磨,显然价值不菲。 二层上却有一道小门,赵岑轻扣了两下门闩,里边有人问道:“是赵岑回来了吗?” 赵岑弯腰应是,带着田心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铜奔马!田心甫一进屋,就看见左手边的木台上,摆着一件在小学课本上就见过的古物。 晃眼扫过,各式各样的马鞍,马镫,马蹄铁,奔马图……几乎占满了这房间一半的空间,头顶上更是夸张,竟然悬挂着五张颜sè各异的完整马皮,以及三把古老的马头琴。 “场主,这位便是我们刚刚请来的阮玉阮公子。”赵岑一拱手,对端坐于房中木椅上的中年人禀报道。 易定南的目光扫向田心,虽年过半百,他看起来却不过四十岁年纪,这江南的水土果然养人。 咦?这位易场主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田心看着易定南,觉得自己好似见过此人。 第五章 烟花不堪剪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田心偷偷地看着那让他眼熟的易定南,仔细地想了好一会儿仔细地端详了易定南片刻,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一个叫李永的主持人来。 真不愧是马场场主,这房屋布置的品味,还有这独特的相貌,天生就是经营马场的料啊!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能生出易清儿这般略带英气的娇俏女儿? 易清儿安静地站在易定南的身后,上身换上了一件水蓝sè,质地考究的纱衣,附着在rǔ白sè亵衣上,纱衣薄如蝉翼,无风而动,让人忍不住想要一探那亵衣下的究竟。 她的下身是一条轻盈的绿罗裙,裙摆动荡间,那纤细柔弱的小腰肢,还有那丰满挺翘的后臀,就算田心此刻惦记的唯有苏小小一个,也禁不住有些猿马异动。 那一双眸子更是清丽翦水,睫毛比诗然还长了两分。田心忍不住把她的眼睛和诗然对比了一番。 单论容貌,这易家小姐已是如此动人,那名满江南的苏小小又该是何等妖娆的女子?田心忍不住开始期待他这次的目标人物了。 虽是打量,但是田心从小跟着父亲在商场混迹,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目光,不像在酒楼里看易清儿时那般大胆。不然,那貌似温柔实则娇憨的易小姐,一定会将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蓦地,田心想起易清儿那经典的女王造型,不由地打了一个冷战:这易清儿的相貌,差点让人忘记了她的本xìng,自己可千万要记得这一点。 凭借着这几年跟着父亲打理企业的经验,田心知道面试最重要的,就是面试官对求职者的第一印象。田心对此有着绝对的自信,不说能力或是气质,自己那不张扬的帅气,已经足够让易定南给自己打个高分……呃,希望他不会像易清儿一样,嫌自己衣服上满是灰尘。 颇有风度地学着电视剧里的古人礼仪,田心对着易定南握拳低首道:“阮玉见过场主。” “不知道阮公子来自哪座书院?可曾参加过岁举?”易定南双眼微眯,向田心问道。 问学历了。田心略一思索,半真实半胡诌地答道:“场主叫我阮玉就好,阮玉本是苏州人,幼时随双亲迁居河南,有幸在嵩阳书院念了几年文章。只怪阮玉懒散,至今不曾谋得一官半职。” 没有参加过岁举更好,易定南心中暗道,那样才能专心为马场打理账务。 “阮先生……我就叫你阮玉吧。如今我逸风马场有几笔大生意需要打理,不知道你是否坑肯屈,在我马场担任账房先生一职?”易定南脸上有了笑容,无奈田心看着他的脸,总想起那位二十一世纪的综艺主持人,实在是难以回应。 “场主说笑了,逸风马场名满江南,能够在马场任职阮玉求之不得。”田心不慌不忙地答道。 “很好……很好……”易定南正要说些场面话,田心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一愣之后,易定南忙唤过赵岑道:“那就这么定了吧,从今rì起阮玉你就是我逸风马场的一员。赵岑,快带阮公子去歇息,顺便……替阮公子准备些饭菜和几套合身的衣服。” 田心微微拱了拱手,不敢再看易清儿那漂亮的小脸上,忽然涌现出来的怪异表情,立刻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让他倍感尴尬的地方。 . “爹,你看这阮玉如何?可比你以前请的那几位账房先生好多了吧?”田心刚刚离开,易清儿就黏在了父亲的肩膀上,浑然忘记了在‘满陇酒楼’时,是她屡次想将田心给轰出楼去。 “这阮玉的确不错。只是……”易定南宠溺地看着自己年华正艾的女儿,“只是他的来历,肯定不止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你看他身上的衣服,虽有灰尘,但细看之下,分明手工jīng美,做工讲究,怕是只有蜀中才有那般巧手裁缝。还有腰间那块羊脂白玉所雕的麒麟玉佩,就连爹都看不出产地和年岁。与我对话之时,他神sè自若,谈吐得体,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养,那建业城中的世家子弟们也不过如此。” “爹你也太高看他了吧?不过就是一个书生吗?”易清儿撅着小嘴站直了身子,“他是皇亲国戚也好,大师门徒也罢,如今还不是我们马场的账房先生?在意他做什么?” “我可不在意他,就怕……”易定南转了个身子,揶揄道,“就怕某人在意他。不然,怎么一回来就换上了这么漂亮的衣裙?” “爹……”易清儿柳叶般的双眉紧蹙在一起,娇声嗔道:“我怎么可能为了他换身衣服?你忘了,今天是初十,下午我要去西泠找小小的。” 易定南一拍额头:“看爹这记xìng。居然把你们约定出游的rì子给忘记了。去吧,记得替爹向贾姨妈问好,让她多照应着小小。” “知道了,每次都是这句话……”易清儿腹诽着告别易定南,往门外走去。 . 田心跟着赵岑,姿势颇为不雅地捂着肚子,终于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 一排原木搭建的屋舍,每一间住着一名马场的工人。赵岑领田心去的地方,便是昨rì留书辞职的那位账房的房间。 给田心带来了饭菜、各类账簿和两套长衫布鞋,赵岑给田心仔细指了他所住的房间位置,又将五rì后关于钱学儒的事情嘱咐了一番后,就赶着去训练自己的马匹了,留下田心一人在房里吃饭、看账本。 饭菜倒是可口,至少比北大食堂好多了。田心将饭菜一点不剩地装进肚子里,便翻看起账簿来。 除去一些不太认识的繁体字,这千多年前的账目对于田心来说,就如同小孩子玩的填字游戏那么简单。不到半个时辰,田心已经对整个江南马场的情况了然于胸,还百无聊赖地画出了几张直方图。从图表上看来,这逸风马场的确有着江南第一马场的实力,无论是骑师、牧马人的水平,还是各类骏马的质量与数量,都远远地将其他马场甩在了身后。 如果做成了钱学儒的这单生意,对于逸风马场来说,不只是近千两利润那么简单,更多的意义,在于与钱唐首富建立了合作关系,有了钱学儒这条人脉,今后逸风马场的前途更是可观。 难怪易定南会如此重视这单买卖了,账房先生走了都得立刻去再一位回来。 . 玳瑁梳被一只jīng致的小手握住,在柔顺的青丝间不停地来回。 那张脸是白润的,剔透如同水韵:小巧的脸庞,小小的唇齿,眉线jīng致细淡,仿佛同这西湖的远山碧水一样,唯有自然才能造化出这般秀丽齐幻的怡人胜景。 少女睁眼露出一双沉沉的眼睛,晶莹的眸子偶尔显现在乌黑的睫毛间,如烟花般不堪剪。每一睁眼,便见那漆黑的瞳孔中始终闪烁着一线稍纵即逝的光芒。只是当易清儿踱着欢快的步子走到她面前时,那光芒再不出现,目光依旧显得懒懒的,眉眼间好似蒙上了一层褪了sè的迷雾。 易清儿随意地往少女旁边一坐,晃着两条线条优美的小腿,笑道:“小小,怎么自己给自己打扮起来了?” 苏小小放下手中的玳瑁梳,似乎是坐得太久,腿脚都有一些麻木了。 “紫烟前几rì回乡探亲了,别的丫头我都用不习惯,这些琐事就由不得自己来cāo持了。” “看你,手都糙了。”易清儿拉过苏小小的手腕,心疼道:“我一会去告诉贾妈妈,把你接到马场住些rì子,等紫烟回来了再把你送到船上。” “马场?……”苏小小抽出手,开始收拢妆台上的杂物,那些珠光满溢的手镯、耳环、项链,在她眼里怕是一文不值,随意地被丢放在一只楠木箱中,反倒是那只玳瑁梳,被她珍而重之地横放在铜镜前。 “双亲过世的时候已经叨扰叔父太多,小小不想再让叔父和你为我费神了。虽然紫烟不在,可是你看,这屋子不还是和往常一样吗?” 费神?叨扰?一向大方的易清儿听见苏小小的话,心情猛地惆怅起来。 自从两年前小小父母去世,爹就不知道为了小小暗里cāo了多少心,只是不曾想,小小竟然自己打理了家产,遣散了仆僮,带着贴身丫环紫烟,居于这西泠的湖光山sè之中。 只是这样倒也罢了,一年前,她居然搬到了贾妈妈的花船之上,任由富家子弟,公子豪绅献媚讨好,她强装笑脸,强打jīng神去与他们敷衍,成rì里周旋其中。到后来,脆弱的身子骨又染上了风寒。 爹和自己几次想要把她接走,也几次给她送银钱来,可她都拒绝了,让真正担心她的人只能眼见得她沉沦下去,在病痛的折磨中消瘦下去。 “小小,马场虽然比不得船上安适,好歹……”易清儿再次开口,话没说完却被苏小小打断了,“不必再说,清儿,我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改变……” “哎,随你吧……”易清儿无奈,不知怎么,忽地想起了田心来,笑着说道:“小小,前rì里账房把你送我的那只白狐尾巴弄黑了,我‘教训’了他一番,他居然卷起行李就离开马场了。”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苏小小的表情依然慵懒,“不过一只小畜生,就算丢了也没什么紧要的。” “怎么能不着紧它?那可是你送我的……”易清儿瘪着小嘴道,“爹今天逼着我去钱唐书院找李账房,不过算我聪明,只到了满觉陇就请到了一位算术极好的账房,还是位年轻的公子……” 第六章 漂亮的后旋踢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靠在西湖边楼阁的画栏里,苏小小缓缓地望向远方墨绿sè的山与波澜不惊的湖面。夕阳正收敛了霞光,一点一点慢慢地从天边落下去。而易清儿,百无聊赖地耍弄着手中一条五彩的细绳,琢磨着要把它装饰在那件衣服上才最合适。 “清儿,你看这夕阳,和人是多么地相似。任是多风光、多美丽的人儿,又有谁能逃过落幕的结局呢?不同的却是,朝阳在第二天还会生起,风光美丽的人却不会再生了。”苏小小凄凉地笑了,笑声听在易清儿的耳中分外刺耳。 “小小,你想得太多,天凉了,快些进去睡吧。”说着,易清儿忽地将手中的彩绳扔进湖中。 苏小小不再说话,天sè暗下去了,湖里的冷气也渐渐沁生了出来。她感到一丝刺骨的寒气钻入胸膛,随即便是胸口里撕裂般的疼痛。 “咳咳……”用手扪住嘴,苏小小压低着声音咳嗽。 易清儿再不管其他,抓住苏小小的肩膀便把她往屋里拖去,苏小小不断挣扎,衣衫凌乱,露出一两寸略微苍白却细腻光滑的肌肤。 “该吃药了……”易清儿虽然长得娇气,但是从小练武,又与骏马为伍,两手的力气颇大,轻易便将苏小小制服。 看着易清儿小心地舀起一勺汤药,放到嘴边轻轻地吹着,先前仍伤感满怀的苏小小,突然感到有些抱歉。药勺递到了嘴边,苏小小张开小口,那一份抱歉没有来得及说出来,满口已是奇苦的汤药。 . 傍晚时分,田心悠悠醒来,刚在木屋中找水抹了把脸,赵岑就来寻他了。 和那些牧马人、骑师比起来,账房先生的工作其实比较清闲,差不多是整个马场最为悠闲的了。骑师在马场里的地位比牧马人要高许多,赵岑等老骑师更是备受易定南的倚重。易定南在马场中的地位不容置疑,在他之下,就要算是胡海杰胡大总管了,不过此人田心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听赵岑说他今rì下午去了钱唐城办事。 在那间类似客栈的酒楼里,白rì里忙活了一天的马场中人,不分地位高低,都兴致勃勃地围坐在十几张木桌周围,大口地喝着米酒,也不断地有人向新账房先生敬酒,田心都乐呵呵地干了。 米酒的味道并不是非常好,但是马场中人的热情,让田心不愿拒绝。喝到后来,成勇等人又拿出几个竹箸,还有一面长方形的棋盘和一些棋子,招呼着田心也来玩‘六博’。 田心知道再魏晋南北朝时期,各种博戏十分流行,在政权分裂割据,人民水深火热的时候,‘博戏’就如同佛教一样,成为一种寻求jīng神解脱的方式。 田心笑着说自己不会玩,但还是被赵岑给拉过去玩了两把。‘六博’的规矩很简单,双方在棋盘上排列好各自的棋子,根据掷得的‘箸’的数量多少行棋,数越大,走的棋步越多,杀掉对方最大的棋子‘枭’,博戏便结束。 马场众人玩‘六博’只为找找乐子,若想赌银钱,一般都会去满觉陇的小赌场,所以第一笔工资还遥遥无期的田心也参与了游戏。 经过几番试手后,今晚的对局正式开始。 田心先是赢了赵岑一把,却在第二把输给了成勇,成勇今晚运气十分不错,竟连续做了六把庄才被人给踢下了庄。 终于再次轮到了田心出战,这一回合田心如有神助,不仅拿下了庄家,还平了成勇的连庄记录。 一群人热热闹闹玩到了亥时,方才各自散了。 田心由赵岑陪着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一顿酒和一通欢闹,让他这一个多月来紧绷的心弦轻松了许多。 马场的夜晚并不安静,田心一夜未眠。下午太困所以没有察觉,现在安静地躺下,才发现这房中的气味如此难闻,白rì里听着有趣的马叫声也搅得人不安生。 胸口处是冰凉的灵心宝玉,田心伸出右手抚mo着它,轻柔而有节奏,仿若抚mo着情人的身体。 又翻了个身子,田心用带着湿臭味道的被子埋住头,强忍着难受闭上眼睛。 . 昨夜折腾得太晚,当田心醒来的时候,整个马场已是忙碌一片。田心洗过脸,用山泉漱漱口,又找出昨rì归列好的账目看了两遍,今天的工作差不多算完了。 西泠,苏小小…… 田心记挂着那个名传千古的江南女子,估摸着今rì能否向易定南开口,借匹马再请两天假,好去西泠走一趟――希望那个女子还没有上贾姨妈的花船。 不过刚刚上工一天就请假,还要借马,任是再通情达理的老板也不会答应吧? 田心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过分了,往场主阁楼走的途中不断思量。西泠自己是必须要去的,如果找不到人便到西湖去。 易定南若是能准假自然再好不过,如若不行,便只好辞职走人了,大不了这一rì的工作算是给他白干。 他不会因为我看了马场的账目,就以商业机密为理由,不让我辞职吧? 还有我要是走了,那四天后钱学儒来了怎么办?马场要再去找位账房先生? 心中念头越来越多,田心觉得易定南不会轻易放他离开,干脆自己向前辈学习,来个留书出走,不告而别? 田心犹豫中慢行向前,入神思考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前面一个曼妙的身影正注视着他。 易清儿是今rì清晨从西湖赶回来的。虽然有些放心不下小小,不过马场这几rì生意繁忙,父亲怕是忙不过来,有些时候说不准自己能够帮上忙。 见过了易定南,易清儿又从管酒的老吴那里,听说了昨晚田心和众人玩‘六博’的事情。 下了楼,想起昨rì下午田心腹响的窘样,易清儿忍不住低声轻笑。 刚刚浅笑出声,那人却到了自己前方,易清儿慌忙掩住珠口,眉眼里却还是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现在的阮玉,换上了一声干净的青sè长衫,再没有昨rì那落魄模样,倒真像是父亲所说的翩翩贵公子。 可恨这位公子,不知道想什么那么认真,居然从自己身边径直走了过去。易清儿不服气地撅着小嘴,伸出右手想要将阮玉拉住。 正专心思索的田心听见背后风响,下意识地低下前身,闪电般地向后旋踢出左脚,紧接着一个转身,正要重拳轰向那从背后偷袭自己的家伙,却听得一声女子的惨叫。 “好痛……”易清儿蹲在草地上,左手握住自己被踢到淤青的右腕,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眉头纠结在一起,一双妙目忍不住泛着泪光,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分外心疼。 踢错人了,真不知道这大小姐没事在背后搞什么飞机。不过……这也算是我昨rì在‘满陇酒楼’你的众人除了口气吧!田心先是为‘大仇得报’高兴了两秒,立刻又意识到对方不过是位娇生惯养的女流之辈,不由地有些惭愧,连忙上前两步,低声探问道:”小姐,我不知道是你在身后……你……你没事吧?” 易清儿满腹委屈,自己只不过要拉住这个闷头乱闯的家伙,他却给了自己一记重脚。不过她从小在马场长大,沾染上了马场骑师不服输的脾气,硬是把那眼泪都吞到肚子里,握着手腕站起来,对着田心大声说道:“我能有什么事?阮公子,下次想要踢人的时候先看看背后是谁吧!”神情虽然倔强,话语里却透着一丝委屈。 别人若是偷袭,我还去确认身份就真白痴了。田心心里这么想着,眼神里却还是充满了歉疚,连声道:“小姐说的是,是阮玉的错,阮玉刚才走神了……小姐,你真的不要紧吗?” 虽然易清儿说没事,但是田心自己清楚那一脚的重量,就是踢在骏马身上,估计那骏马立刻就得狂奔十里才会停下来。 易清儿倒真是挨得住痛,左手一挥道:“说没事就没事,爹说有事找你,你快去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田心点了点头,转身往阁楼走去,快要进楼时转过身来,冲着易清儿喊道:“小姐,快些回去抹些跌打酒吧,阮玉见过了场主之后再来向你赔罪。”说完,抬脚进了阁楼,留下易清儿独自一人疼得黛眉紧促。 . 将整理好的账本交给了易定南,又拿了今rì需要规整的两份材料,田心走出阁楼,看见不远处,七八个孩童正玩着‘骑大马’的游戏。 孩童们天真的脸上绽放着由衷的笑容,让田心看了都觉得有些淡淡的欢喜。 等等,那匹被骑在身下的‘大马’,居然……居然会是易清儿……易大小姐? 第七章 易清儿的另一面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田心不敢置信地擦亮眼睛,定神看去,自己刚才真的没有眼花,那匹大马,确确实实是易清儿无疑。 两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骑在易清儿的背上,用稚嫩的童音不停地发着指令:“驾!”“吁……”“往右转……” 而其余的孩童则跳着大叫:“清儿姐姐,加油!”“清儿姐姐,快点!”“清儿姐姐,我要去西湖!”…… 易清儿的俏脸上笑容盈盈,那娇小的身躯稳稳地托着两个小女孩儿,按照她们的指令不断地前进、转弯、停止、再前进…… 这……这还是那个拿着马鞭,不可一世的易小姐吗?田心感觉眼前的这一幕无比神奇,比自己穿越来南齐的事实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情不自禁地走近了几步,田心清楚地看到易清儿的黛眉微微一蹙,停下来抖了抖右手手腕,在小女孩的催促声,和旁边几个孩童的欢笑声中继续前进。 那右腕……是自己刚才不小心踢伤的。此情此景之下,田心才真正地对刚才的失手赶到愧疚,不禁快步走向那些孩童。 正欢喜游玩的孩童们还不认识田心,见他面容严肃地走过来,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那两个骑马的小女孩也从易清儿背上下来,悄悄地躲在易清儿后面。 “你的手腕刚刚受伤,不回去涂抹些上药,跑到这里来当什么‘大马’?”田心心中有些没来由的怒气,走到易清儿身前,一把捉住她的左臂,将她给拉了起来。 易清儿身后的孩童们,看见田心对清儿姐姐‘凶恶’的模样,都在心里骂着“坏人”,几双无邪的眼睛小心地瞪着田心,小脸上都带着怒sè。 “我做什么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么?”易清儿甩开田心的手,转过身子,柔声安抚着马场的孩童们,“有清儿姐姐在,不用怕他!” 田心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感情在这帮小朋友眼中,自己倒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小玲,小鹏,现在轮到你们俩‘骑马’了。”易清儿说着又要往地上趴,“咱们去找你爹爹去。” 田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两手抓住易清儿的双肩,臂上用力,令她的腰肢弯不下去。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易清儿努力了两次也没有成功趴下去,直起身来气愤地说道,“我的伤我自己有分寸,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你的手是我踢伤的。”田心望着她长长的睫毛,松开双手,“所以这‘马’,我替你来当!” 说完,他已经弯腰趴在了地上,冲着那些孩童们努力露出和善的笑容,招手示意他们骑上去。 只是那些孩童们却并不领情,一个个还是往易清儿的背后躲去。 易清儿惊讶地看着田心趴下去,看见他不停招手的模样,脸上的怒气慢慢消融,绽放出了给人当‘马’时的灿烂笑容。 场主阁楼二层,一扇隐蔽的窗户后面,易定南望着草地上那些孩童跳跃的身影,和那两匹兢兢业业的‘大马’,竟然难以自抑地笑出声来。 . 马场的工作是清闲的,马场的生活是丰富的,马场的人,更是和善的。 四天的相处下来,田心已经能够和马场大部分人有过接触,这其中,有喝酒认识的,有在马场里纵马飞奔时认识的,也有一起玩‘博戏’时认识的。 这仿佛是一片被世人遗忘的‘世外桃源’,在这里,除了每天必要的工作,田心在绝大多数时间里,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骑着各种骏马在马场里飞驰,大口喝着米酒和骑师们玩不同的‘博戏’,跟着易清儿带着那些孩童,玩田心小时候很少玩过的小游戏…… 躺在床上,他细细回味着这几rì生活的点点滴滴。他想起了前晚自己连庄十把后,所有人的欣喜若狂,仿佛那胜利不止是田心的,而是再场每一个人的;他又想起了自己拿着直方图,向易定南解释马场今年同比环比的经营成绩时,易定南定着双眼,易清儿轻吐着舌头,却还是听不明白的呆滞表情。 最让他得意的是今rì下午,他带着易清儿和那些孩童们,‘偷’了马场的几块木料,在工人们的住所旁搭起了一架秋千。当秋千完工的时候,所有的孩童争先恐后的坐上去,体会到秋千的乐趣之后便奔走相告,自己立刻就成了马场最受欢迎的人,也成了今晚被重点‘灌酒’的对象。 只是……这几rì里,自己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离开马场,一旦自己决意离开,这快乐的生活,必将离自己远去…… 明晚便要和钱学儒谈生意了,田心慢慢将心情平复下来,开始思考这一件重要的事情。 江南第一马场和钱唐第一富商的交易,为这事紧张的肯定不只是两个当事者。 自古官商不分彼此,钱唐离建业很近,易定南和钱学儒两人,能够在钱唐拥有庞大的生意和人脉,两人的背后或多或少,都应该有着南齐朝廷的身影。 这两人相处多年都互无牵扯,如今忽然有了生意来往,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哎,算了,不想了,自己对这些人事并不了解,而且依照计划,在南齐一代不过呆上一个多月,与其想这些官场的破烂事儿,还不如想想如何能到西泠见到苏小小。 那名满江南,千年之后依然令无数才子魂牵梦萦的丽人,钱唐名jì苏小小,究竟是何等的绝代芳华?经岁月纤华而芳名不衰? . 欢乐的时光总是容易过去,白rì里和易清儿赛了两圈马,再陪着马场的孩童们嬉戏一场,很快就到了和钱学儒约定的时刻。 阁楼之上,易定南捧着一只白瓷小碗,慢慢地喝着由江南名医调配的凉茶,偶尔和身边的胡总管说上几句话。 (凉茶历史悠久,可追溯至东晋,在惠州罗浮山炼丹的葛洪(公元284~364)可视为凉茶之始祖。) 胡总管名叫胡海杰,昨rì里田心曾和他见过。胡海杰有五十多岁年纪,比起田心要足足矮了一个头。在马场里,胡总管的权利极大,能力也极为不俗,几乎没有事情是他不会的,在田心的眼中,胡总管几乎可以算是一本南齐的‘百科全书’了。 田心觉得,有胡海杰这样厉害的总管事打理马场,自己完全是个摆设。 事实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这个账房先生,的确可以算是一件工具,一件为了今晚的会面不失礼的工具。 想到此处,田心心头略微有些不舒服,在自己的时代,东南首富田家的继承人,在哪里不是被摆在中心位置?这种边缘人物还真的没有当过。 今后四年还不知道会有多少这样的情况,慢慢习惯吧。田心默默安慰着自己。 . 门外传来零乱的脚步声,田心收回心思,知道今晚的另一位正主到了。 “哈哈哈……有劳易兄久候,钱某真是过意不去。”人未到,中气十足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易定南放下手中茶碗,起身对着门口道:“哪里哪里,能与钱兄做生意,可是多少钱唐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就算让我等上三五月又有何妨?” “客气客气……”一个看起来和易定南年纪相若,身体略微有些发福,眼神分外jīng明的中年人进入了田心的视线,紧跟着他进来的,是出外迎接的赵岑和马场另一管事张通,以及钱学儒带来的四个人。 久在生意场上混,从小就见惯了各式各样企业家的田心,对于钱学儒这样的‘企业家’自然不会轻视。 能够在这动乱纷争的年代混成钱唐首富,此人在各方面的实力绝不会低于父亲,值得注意。 宾主相对落座,钱学儒指着自己身后的几人道:“这几位都是我商铺的掌柜和管事,易兄前些rì想必已经见过了,不知道这位面生的公子是……” 见钱学儒询问自己的身份,田心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回答:“逸风马场账房阮玉见过钱先生。” 钱学儒听完大笑,对着易定南竖指道:“易兄好眼力,有这么能干的账房先生,逸风马场何愁不更上一层楼?” 易定南回头示意田心坐下,对道:“逸风马场能否更上层楼,恐怕还得仰仗钱兄你了……” 在来阁楼之前,田心已经向赵岑问过一些钱学儒的事情。钱学儒本是苏州人,二十岁时迁居钱唐,初时由布匹起家,后来又经营古玩、房产等近十种生意,短短十年间积累资产千万。钱学儒最为人熟知的便是附庸风雅,据说他本名钱万才,发财之后方改名为钱学儒。虽然只是略通文采,这位钱唐首富的家中却收集了无数名人字画,书法真迹,所以田心投其所好,没有称他为‘钱老板’,而是‘钱先生’,果然令钱学儒心喜,没来由地夸他能干。 等等……钱学儒,钱万才……苏小小……靠,不是吧?! ---- 想看大小姐当‘大马’的,就快快投票吧! 第八章 钱唐首富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钱学儒,钱万才……苏小小……田心凝神回忆自己曾看过的史书,靠,钱万才,钱唐富商钱万才,不是野史中记载的那位要强娶苏小小的老头子吧?!(注1) 没想到这么快就碰见了一位历史的正主儿,还是自己的‘情敌’,田心不由地更加注意钱学儒的举动了。 “不知道易兄可将钱某的良马备好了?”寒暄过后,钱学儒终于说到了正题。 易定南看向胡海杰,后者微微点了点头,易定南便道:“钱兄下的单子,易某人敢不尽心?只是不知道钱兄何时将这百匹骏马领走?” “不急,不急……这养马千rì,用在一时。今晚钱某前来,其实是想问问易兄的马场之内,还有多少可用之马,或许钱某家中人多,需要再多买些才够。”钱学儒说完,身后的一位掌柜接口道:“价钱方面,易场主尽管放心。以钱氏商行的信誉,绝对不会让您吃亏的。” “赵岑,青骢马还有多少匹?”易定南盯了钱学儒半晌,偏头向赵岑问道。 “回场主,场中驯好待售的青骢马还有八十二匹。”赵岑答道。 “很好,其他的呢?”易定南又向胡海杰问道。 胡海杰皱着眉头,眼珠转了三圈,方才回道:“场中还有西南、胡峦等十七个品种良马,合计三千二百四十余。” 这两人都还有所保留,根据账簿上所计,逸风马场今年初秋待售的青骢马超过一百二十匹,其他十七种良马的总数也将近五千。田心心道:看来马场对这钱大老板还是有所保留。现在就看这钱老板有多大的胃口了。 “一百,八十,三千二百四十……”钱学儒眼中闪过难以觉察的白光,“逸风马场的马我全都要了,不知道易场主意下如何?” “这个……”易定南脸露难sè,“钱老板不是开玩笑吧?你将我马场的马全都拿走,叫我向其他各位老板如何交代?” 很敏感地,田心注意到两人的称呼已经从前面的‘兄’变成了现在的‘老板’‘场主’。 貌似开始较劲了,自己还是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当好摆设吧。 “易场主,如今这江南路多人杂。我商行中生意做得太大,手底下跟着混饭吃的人也多。他们跟着我打拼了怎么多年,才有了如今的钱氏商行,我怎么着也不能太亏待他们不是?” 钱学儒将身子往易定南的方向凑近了些,“所以呢……我就估摸着给每人买上一两匹好马,他们满意了,也就会更为我钱家尽心了……你看是不是?” 易定南不动声sè地将身子挪后了些:“钱老板说的在理。看来钱老板已经为商行的将来作好打算了?” “没什么打算不打算的,这江南的天气多变,也不知道哪天下雨哪天晴,走一步算一步呗。不过如果有易场主帮忙的话,我这钱氏商行不就等于骑上一匹千里马了吗?三千四百二十匹马,我全要了,每匹马比去年的价钱多出一成,如何?” 说完,钱学儒jīng明的双眼眨也不眨地紧盯着易定南,在场诸人都屏住了气息,等待着易定南的决定。 两人话语里全是机关和试探呀!要不是对于历史早有了解,田心恐怕完全不会明白他们说的是些什么。 萧家龙椅轮流做!短短二十三年历史的南齐,前后共有七位皇帝。以易定南和钱学儒在江南的地位和影响力,保不准和那位王子王爷有染,如今钱学儒是催促着逸风马场表态呢。 良久,易定南长呼了一口气:“钱兄的生意逸风马场接下了。” “哈哈哈……爽快,难怪来之前,有人告诉我易兄是豪气之人,果然不假。”钱学儒松了一口气般,连笑了三声方才恢复常态。 “多谢钱兄夸奖。”易定南也不问及那说他豪气之人,反是对田心三人下令道:“具体的价格和交马方式,就交给你们三人了。” 三人点了点头,对面的钱氏商行的四人也站了起来,七人一起出门商量这笔价值数十万两交易的具体事项了。 临出门前,田心悄然回头,只看见两个灰sè的背影,在穿过木缝的夕阳红光中,分外醒目。 钱万才,果然是一个不可轻视的厉害人物,只希望他现在对苏小小没有动那纳妾的心思…… . 皓月初上的时候,钱学儒匆匆走了,留下的是两万三千两银子的定金。至于取马的时间,他只留下了‘一月之内’四个字。 阁楼之上,易定南却还没有休息,摆弄着手中的西汉铜奔马,对着黑暗中的胡海杰一句一顿地说道:“那边开始动作了。事关重大,恐怕得麻烦先生回建业一趟了。” 胡海杰整个身子都隐藏在月光的死角里,下午在易定南和钱学儒面前执礼甚恭的他,此刻却将腰板挺得笔直。 “易场主放心,主上早就注意到那人和钱学儒了,如今建业形势微妙,钱学儒或许正是打破目前这困境的突破口。” “那样呀……烦请先生转告主上,下一批军马估计得等到明年chūn季,希望不会误了主上的大事。”易定南将奔马放回木台上,说道。 胡海杰的身影从黑暗中显了出来:“不碍事,不碍事……易场主的能力,主上最为信服。三个月前,魏国便扬言要攻下建业,上个月魏帝封武昭将军为征南大元帅,率三十万大军南下,目前正与齐军对峙于豫州一带。朝廷上下分成了战和两派,正吵做一团,主上也有所顾忌,不敢妄动。毕竟汉人殊不容易才保住了南方半壁江山,若是因为朝野之争而让夷人得了渔翁之利,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主上正是有此考虑,所以一直闭门不出,最近两月,连朝也懒得上了。” 易定南转过身子,嘴角挂着一丝了然的笑容:“主上真是深谋远虑,定南就等着看到主上发动雷霆一击的那一天了。” 胡海杰呼口气道:“主上英明,自然不会让易场主失望。”顿了片刻,胡海杰又说道,“我这一去,少则五天,多则十rì,与那钱学儒交易之事,还得场主自己费神了。” “我可不想与那萧昭文的走狗打交道。这一笔生意,就交给清儿去完成吧。说不得,还得劳烦那个阮玉了。”易定南不动声sè地回道。 “阮玉?”胡海杰一楞,“那人刚到马场几rì,场主信得过他?” “我信得过信不过不要紧,只要清儿信得过就够了。” 已经走到门口的胡海杰一楞,回首道:“胡某人卑言轻,不过也斗胆说一句,那个阮玉来历十分神秘,还望场主多加考虑。” 易定南却似乎听不进去他的忠告,说道:“多谢胡先生提醒,不过这事我心中自有打算。” 胡海杰摇摇头,推开门退了出去。 ------------- 注1:历史上有两个苏小小,一在宋朝,一在南齐,南齐的苏小小名声更胜,小隐写此文之前,就曾去西湖边凭吊过苏小小之墓。关于南齐苏小小的传说也很多,阮郁、鲍仁、李翊、钱万才……他们和苏小小的故事,都为后人津津乐道,事实如何,已难以考证。本书选取了阮郁和钱万才二人,因为这两人一为富商,一位相府公子,有很多可写之处。关于阮道为相一事,呵呵,容小隐卖个关子先……最后,为苏小小求张推荐票…… 第九章 所谓佳人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西湖之边,贾妈妈的花船停靠了已经快有一个时辰,此时还不到花船迎客的时辰,停在岸边只不过是因为苏小小不肯上船。 花船里的姑娘们颇有些不平,这花船莫不是她苏小小一个人的? 抱怨过后,姑娘们也平静了下来,贾妈妈宠着苏小小也不是一rì两rì了,谁叫那些名流士绅都为了苏小小意醉神迷呢? 只叹自己没有生得如她那般颠倒众生的容颜,没有她那举手投足间便令狂蜂浪蝶晕头转向的本事。 好在由于苏小小,花船的收入十分可观,分到每个姑娘手中的钱银也比其他花船多了数倍,姑娘们才能将牢sāo放在心底,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苏小小一个人沿着西湖的长堤漫步,背后百米处缀着三个花船上的仆从。 一缕暗暗的湖香透入口中,沁人心脾。苏小小心里却想着几天前的易清儿。 “小小,我走了。你别再折磨自己了,身子总是自己的,那些公子哥儿对你再好,又哪里是真心?若有一rì你想明白了,我和爹立刻就将你接走,你若不想住马场,就在城中买套宅子。”言犹在耳,易清儿那双忧心的清眸仿佛就在眼前。 清儿……苏小小挥手将眼前的幻觉全都挥散开来。其实你并不懂我! 我本不想招待什么乌七八糟的才子sāo客,但他们自己找上了门来;我本不想有才子佳人的虚名,但它们从天而降;我所求的,不过是在这湖滨恣情吟咏,终老一生,但偏偏最平凡的愿望往往最难实现。 我这风寒病,又哪里像我给你说的那样,是染上了湖中的寒气…… 回望着烟笼寒水的西湖,苏小小越发觉得这一片山水就是属于自己的,只有在这里,自己才能够忘掉一切不愉快,恣意地享受着湖光山sè的清净美好。管他时移势迁,管他风花雪月,这一片静谧的山水不会变,我苏小小也就不会变。 那些乱七八糟的富商豪贾、文人雅士、风liu公子,他们懂些什么?除了挥霍年华和金钱,他们那肮脏的思想里还能存着什么欣赏山水的余暇? 所谓的雅客,不过都是些穿着锦衣华服的恶狼罢了。 而自己,为了维持原先那恣意的生活,只能凭借着唯一的武器,驱使那一切垂涎于它的男人们,去做他们虚荣的中心。透支自己的生命,去换得一点表面的污秽光彩。不知道多少年后,是否还会有人记得西湖边有个名叫苏小小的女子? 所谓的佳人,不过是个想要纵情山水却不能的女子。 可能百十年后,人们说起的,便是自己如何不知廉耻,是自己给这美丽的西湖留下了难以洗清的秽名…… . “小小,我正想要去船上找你呢?你怎么有心下船来了?”眼前的男子身上有一股难闻的铜臭味道,苏小小想要避开他,却发现前面的路都被他的家丁给堵住了。 “今rì船中要打扫,所以上岸来走走。钱老板这是从哪里来?是要去花船吗?”苏小小话未说完,身后远缀的三个仆从中,有一人立刻跑回花船报信,另外两人则赶到了她身后,目光胆怯地望着那不速之客。 “船上在打扫?那可真不巧了。我昨夜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今rì正想要到船上去找小小庆祝一下……不过打扫也好,小小,我就陪着你在湖岸边走走吧。”钱学儒满脸堆着几近谄媚的笑容说道,心头对于苏小小那种强烈的渴望愈加强烈。 这钱唐的烟花女子甚多,会吟诗作画,抚琴箫歌的也不少,却无一人如苏小小这般令人着迷。那如花仙下凡般秀丽的容颜,那姿态万千的一颦一笑,还有那才艺双绝的美名,所有的所有,让每一位见过她的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若不是盯着她的人太多,若不是她的舅父易定南多方维护,自己早就强将她收入房中了,又怎么会忍受着她为别人唱歌抚琴,对着其他男人露出那天仙般的笑容? 只是今时不同往rì,辛苦跟了皇上和临汝公这么多年,他终于要有所行动了,四个月……或者说更短的时间,自己便会成为皇上的亲信大臣,那时候,别说其他士绅,易定南在自己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 “庆祝吗?”苏小小一声冷笑,“一年前那场为钱老板庆生的酒宴,小小至今记忆犹新,钱老板不是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钱学儒满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已经微现出皱纹的眼角颤了两颤,讪讪道:“小小,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简直不是人……但我对你的心意整个钱唐谁人不知?我怎么会不疼惜你?只是那人……我惹不起他。不过你放心,过不了多长时间,我定会让他为那夜的事情付出代价。” “代价么?”苏小小依旧冷笑,听见身后脚步声响,知道是贾姨妈带人赶来了。轻拂着耳际的长发,苏小小的语气依然冰冷,“我不需要你为我再做什么。只要你不再缠着我就好了。”说完这句话,看着眼前年过不惑的钱学儒,看着这个在钱唐一手遮天的人物忽然间恼恨异常的面孔,苏小小心中居然充满了报复的快感。 贾姨妈是个已经快到六十岁的妇人,由于苏小小的缘故,在钱唐也算是人尽皆知了。她向脸sè不善的钱学儒打过招呼,看见苏小小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着,怕是她的风寒病又犯了,连忙着人把她给送回了花船之上。 在贾姨妈不停的道歉声中,钱学儒的气很快消了,想要迎娶苏小小的心思却更加深了几分。着人给了贾姨妈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让她给苏小小多请几位名医,又不舍地瞧了花船几眼,钱学儒方才领着人去了。 . “什么?场主要我陪着小姐去钱府?”田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易定南一见到他,就让他陪同易清儿去一趟钱府,和钱学儒商谈一下能否从订单中减去三十匹青骢马和十匹西南马系的苍溪马。 “这些天马场生意太忙,胡管事又回建业去了,想来想去只有阮玉你最合适。如果你不愿意,就让清儿一个人去吧。”易定南眯着眼说道。 让易清儿那大小姐一个人去钱府?虽然明知道不太可能,田心脑海里还是顿时浮现出钱学儒yín笑着扑过来,易清儿则衣衫不整,满脸惊惧的画面。 自己先前还不小心伤过易清儿,算了,就当自己倒霉,去西泠的事情再搁后一天,陪她去一趟钱府再说。 三千多匹马的大单子,不知道这易定南怎么想的,非要减少四十匹的交易量,多半只是一个让易清儿去探探钱府虚实的借口罢了。 田心应了下来,易定南盯着他腰间的麒麟玉佩,走近两步低声说道:“这次去钱府,一切以清儿的行动为要,还望阮玉你好好照看着她,事不可为便不为……对了,今晨有人对我说,苏州近三十年来,并无阮氏大族……” ------------------------------ 友情提醒:收藏本书让您魅力翻倍 第十章 阮玉阮郁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果然是要去探钱学儒的虚实!而自己捏造的身份这么快就被识穿了……田心并不是很惊讶——以‘逸风马场’的实力,这些问题迟早会被易定南发现的。点点头,田心言辞凿凿道:“阮玉明白场主的意思,有我在,小姐自然不会有事。苏州无阮氏大族是事实,那么建业呢?” “建业?”易定南忽然想起一个名字来,微微一怔道:“你是……” “场主不必说出来。无论阮玉是什么身份,但请场主相信,我对逸风马场并无恶意。”田心摊开双手,貌似坦然地说道。 “你去吧。”易定南神sè微霁,等到田心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唤道,“阮公子,请一定照顾好清儿。” “场主放心,阮玉在,小姐在!”田心说完,昂首走出房间。 阮玉……阮郁……这个名字,我早该想到他的。易定南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回忆着四年前偶然见过的那一位公子,那时的阮郁,正如现在的阮玉一般,温润如玉,只不过脸上多了几分青涩和稚气。 也难怪胡先生临走之时的表情那么奇怪,怕是早已经认出他了吧! 五兵尚书阮道,主上手下的第一能臣,现在正在淮河南岸统兵指战,阻止魏国的三十万大军南下。没想到阮玉,竟然在这个剑拔弩张的时刻只身来到钱唐,还到了逸风马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为了钱学儒而来?还是别的大鱼? . 我的目标是苏小小!阁楼之外,田心不停地低声自语,仿佛将这个任务念上百遍,它自己就会实现。 刚刚为了掩饰身份而撒下了一个大谎,田心祈祷不会那么快就被易定南再次识破。 易清儿的房间是整个马场中最特别的,在阁楼东南三百米处,独一无二的砖瓦建筑,一眼便能望见。 红砖绿瓦,在整片的木制建筑中显得如此特别。在大红sè木门前踟蹰良久,田心终于敲响了房门。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易清儿好听的声音传了出来:“谁呀?” “小姐,是我,场主让我陪同你一起去钱府。”田心硬着头皮答道。 “哦,那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易清儿说完,屋内的声音更是杂乱,偶有金属落地的声音响起。 田心在草甸上坐下,看着快到头顶的太阳,百无聊赖地等着易清儿。 一柱香过了……我等……半个时辰……我忍…… 就在田心快要睡着的时候,木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一身白sè的易清儿蹦了出来。 紧身合体的白衣包着她柔美的身段儿,将各处女人的特征展露无疑,那yù说还羞的樱桃小口,也明显地被桃红染过。水润的肌肤,细长睫毛下如黑葡萄般晶莹的双眸,让田心怦然心动。 天生丽质难自弃!田心看着略微有些脸红的易清儿,想起自己从前见过的那些美女,无一不是用种种化妆品包装出来,睫毛也都用特殊的工具加长过,哪里有易清儿看着这般自然? 易清儿不是第一次被田心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一次竟多了几分莫名的羞涩。 “啊!已经快到午时了,我们快出发吧。”易清儿似乎刚刚注意到自己换身衣服,化点小妆费了这么长时间,慌张地向马厩跑去。 田心摇摇头,看起来再恬静,也依然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大小姐! . 易清儿依旧骑着那匹名叫‘寒骊’的白马,还特地让赵岑给田心挑了一匹上好的青骢马。两人纵马出了石屋洞,又越过南高峰、白鹤峰,钱唐城已经遥遥在望。 官道宽阔,两人并骥而行,田心不经意地侧头,正好看见易清儿那高耸的胸部,随着‘寒骊’的跑动而上下起伏,慌忙坐正身子,目不斜视。 奇怪了,易清儿的身材原来如此曼妙,这几rì赛马时怎么没有注意到? 过了半晌,他又不自禁地偏过头去看了一秒。 “罪过……罪过……”田心默念着,这旅途太平淡,自己都快要有些恶趣味了,还是找些话题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小姐,你的手……已经全好了吧?”话音刚落,田心就有些后悔了,怎么别的不说,专挑这件自己有错的事来说。 易清儿正远望着西湖的方向,一怔道:“什么?哦……我的手?早就没事了,只是擦了好几天药酒,味道不太好闻。” 味道难闻吗?我倒没有发现,难道是我只注意到你身上那股令人心醉的香气了?田心摇摇头,把胡思乱想全都赶到脑后。 “小姐,常听人说这西湖是人间天堂,不知道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田心见她不想再提早上的事情,心里也落得自在。 “西湖好玩的地方多了。南屏晚钟、柳浪闻莺、宝石流霞这些都是别处难得一见的胜景。只可惜我们今rì去钱唐是有正事要办,怕是没有时间去那些地方了。”易清儿婉然一笑,“不过逸风马场距离西湖不过十里路程,今后有的是机会出来游玩。” “那小姐你听过……苏小小吗?”田心对于什么‘柳浪闻莺’并没有多大兴趣,他只关心那个名声显赫的西泠女子。 “小小?”易清儿蓦地失神。小小吗?阮玉你怎么会问起她?难道你也和那些所谓的公子文人一样,此来钱唐,不过是为了见到小小? 越想越觉得真是如此。易清儿心中泛起无比的失落感,自己的表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看似平平无奇,却引得无数男人像蜜蜂一般绕在她的身边。就连这看起来无比正经的阮玉,竟也是奔她而来。 既然是为了小小,你又干什么跑到我逸风马场来? 易清儿浑然不记得当初是自己把阮玉带回马场的,只生气自己没有识人之明,这个阮玉看似正人君子实则风liu不堪。越想越气,易清儿的心中似有一股无法发泄的怒气,挥动手中长鞭,‘寒骊’惊叫一声,急速向前奔去。 她怎么了?田心对于易清儿的怪异举动完全无法了解,想着答应过易定南要小心照看着他,慌忙打马追了上去。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骑那么快?” “要你管?”说完,又是一鞭重重打在‘寒骊’身上。 如是三次,田心都有些心疼起‘寒骊’来,只好缀在易清儿身后十米处,随着她进了钱唐城。 第十一章 南戏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钱唐自古繁华。即使在兵荒马乱的年月,江南也仿佛被遗忘在战火之外,依然是豪绅云集,歌舞升平,也难怪数百年之后,当时的文人会发出‘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感慨。 从前只在古装电视剧中看过这阜盛之地的只人片影,亲临其境才真正感受到钱唐城的偌大繁华。作为吴兴郡乃至于江南首屈一指的经济、政治中心,钱唐城人口密集,大小商铺林立。放眼望去,整座城市华屋高耸,庭院如云,城内东西南北四条大道宽逾四丈,道旁是无数的商铺和吆喝着招揽生意的小贩,更有无数贩夫走卒行走其间。 易清儿的怒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此刻的她正满意地看着身边这位‘翩翩’如玉的阮公子,看着他眼中惊讶的神情,听着他口中发出的啧啧赞叹,心里格外舒服。 每个人心中都有着浓烈的恋乡情节,易清儿自然也不例外。 两人牵着马,信步溜达在东大道上,快到城中心的时候左转,路旁行人匆匆,繁华依旧,不过更多的屋舍却紧闭着房门,易清儿解释说,这一带住的大都是商贾巨富,这条街叫‘后金路’,意思便是无数金钱打造的豪宅的……后门。 钱学儒的府第在后金路中心,虽是后门,却也修得大气。长约丈五,高近一丈,听易清儿说钱府正门比后门还要大一倍,那里还有两只用整块玉皇石雕成的大石狮子。 快到后门了,田心拦住易清儿:“小姐,我们要从这里进去?” 易清儿点点头:“有问题吗?” 田心将手伸回,问道:“为什么不从正门进呢?” 易清儿嗤笑一声,小巧的嘴唇边,酒窝儿一现即失:“前门后门有区别吗?不都是找他办事?” 田心无奈,只好跟着这大小姐到了钱府后门门口。后门口的家丁看见两人衣着华丽,慌忙跑进去禀告,不大会儿,昨晚见过的那位钱府管家便迎了出来。 “易小姐,阮先生,两位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家老爷可记挂易小姐了,昨夜在马场没有遇着小姐,老爷回府后念叨了好几次呢!”那姓王的管家满脸堆笑,别人不明白,易清儿却心如明镜,他对自己如此客气,只不过是因为钱学儒垂涎于苏小小的美貌。 哎,小小,又是小小,什么时候这些臭男人能够不再将你挂在嘴上? . 钱府的客厅自然布置得富丽堂皇,头顶是一盏巨大的水晶灯,名贵的沉枫木茶几上沏着刚刚采摘起来的碧螺chūn,左右两面墙上挂着无数传世名画,显是那位钱老爷附庸风雅的明证。 田心二人说明来意,钱学儒爽快地同意了易定南消减四十匹骏马的要求,并热情地邀请他和易清儿在府中多呆几rì,说是建业城中最有名的戏班‘朵莫’,今夜应邀在钱府表演。 钱学儒用着几近渴望的眼神等待着易清儿的答复,易清儿对戏曲本无兴趣,不过看田心倒有些兴致,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田心二人跟着王管家穿过优雅的小桥流水,水榭歌台,去往钱府东侧的客房。 “小姐,我看那钱老板对咱们也太客气了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田心低声问道,他对钱学儒刚才的态度实在费解。 “他人好呗!”易清儿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混蛋阮玉,我才不会告诉你那苏小小就是本小姐的表妹,还要让你永远都见不着他,哼哼! 田心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进了逸风马场,虽然喂饱了肚子,却惹得易清儿不满,已经起了不让他见苏小小的心思。 . 田心从小就不喜欢看戏,他宁愿被诗然拖去逛十条八条大街走遍二三十家大商场,也胜过陪那嗜戏如命的老妈在家看一整天的京剧或是黄梅戏。 而下午之所以露出对‘朵莫’戏班感兴趣的表情,除了对那奇怪的名字‘朵莫’有点好奇,更多的是希望找个借口留在钱唐,既方便易清儿完成易定南暗地交代的事情,也好趁机溜出去寻苏小小。 南齐一代,昆剧越剧京剧等都还未兴起,而发源于江浙一带的南戏,此时在上流社会中甚是流行。在钱府的大戏台上,上演的便是三年前‘南戏王’曾堀升亲自编排的段子‘霸王别姬’,易清儿这小妮子说是不想看戏,却被楚汉之争的jīng彩剧情吸引,看得津津有味,香瓜子不停地跑进小嘴中,立刻又用小碟子将瓜壳接了去。看到jīng彩处,易清儿竟然不顾形象地大呼jīng彩,虽然她声音悦耳动听,但依然引得众人侧目。 场中坐着钱学儒近十位家眷和其他十多位钱唐的富绅,认得易清儿的自然知道她的脾xìng,一笑置之;不认识的,则冲着她指点一番,说这女孩子怎么如此呱噪不遵礼数。连带着,把坐在易清儿身后的田心也给说上了。 田心本来想着一个多月后自己就能和虞姬与项羽碰面的事,但是被人指指点点多了,脸皮的厚度不够,只好挪了挪凳子,装作和她不认识。 直到易清儿将自己桌上的香瓜子都吃光了,田心方才又靠近了些,扯扯易清儿的衣袖,轻声问道:“小姐,老爷交代你来钱府做些什么?你都做完了?” 易清儿正看到‘四面楚歌’一段,却被田心没规矩地打断,没有好气地答道:“爹不过是叫我来钱府转转,顺便看看钱学儒家中有没有什么特别人物。今晚这场戏不就是答案么?” 特别人物?田心四下环顾,周围之人都是钱唐富绅和钱府家眷,十步远处,正襟危坐的钱学儒身边除了他的正室夫人和第三房小妾也没有别的显眼人物。 不对劲!若是只是为了招待这些富绅或是易清儿,钱学儒哪里用得着大费周章将建业最有名的戏团请回来,听说这‘朵莫’戏团名满南齐,出场费堪比21世纪的超级黄金组合,纵然钱学儒富甲钱唐,也不至于如此奢侈吧? 田心的目光转到了背后的钱府‘天水阁’,只瞧了一眼,便倏地收回了脑袋。 天水阁的二楼,无疑是整个院落里视线最好的地方。田心方才一瞥之下,发现那里竟然开了一扇小窗,一位面容冷峻的年轻人正专心地看着前方的戏台,他的背后站在三四个黑影,田心怕被发现,以最快的速度缩回了脑袋,端坐如常。 “你怎么了?”易清儿斜眼看见田心缩着脑袋的样子,不禁又露出了好看的小酒窝儿,“看见什么了?把你紧张成这样?” “没什么……没什么……”田心喝一口桌上的香茗,很快恢复了镇定,专心注意着钱学儒的动静,同时心中也很惊奇,这易大小姐看起来顽劣,却居然早他一步就发现这场南戏的用意,自己真是小瞧她了……又或者,是自视太高。 这一场戏已近尾声,四面楚歌,霸王英雄末路之时,终于对着虞姬清唱出了那一段千古名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 田心看着那打扮怪异的虞姬,想到不久后,自己就将要去到秦汉,那个比起南齐还要混乱百倍的乱世……会项羽刘邦,焚骊山阿房,共虞姬于chūn纱帐…… 王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钱学儒的身后,弯腰贴耳向老爷汇报完毕,钱学儒立刻起身离开。 田心一拍易清儿的素手:“想不想知道是谁到钱府来了?” 第十二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易清儿有些疑惑着看向钱学儒的位置,才发现那位大财主早已不在,挑动弯弯的细眉问道:“你看见他去哪里了?” 田心郑重地点点头,易清儿只思考了一瞬的时间,便走向钱夫人,说自己身体不大舒服,想要回房休息一会儿。钱夫人一听大为紧张,慌忙要派人去叫大夫来为易清儿诊治,易清儿连连说不碍事,只是这里太嘈杂了,回去静一静就好。 田心和易清儿跟着钱夫人安排的两位丫环回了房间,看见两盏宫灯消失在视野中,立刻起身出了房门。 两人顺着原路到了‘天水阁’外,此刻戏台上好戏仍在继续,只是不知道是否换上了别的曲目。灯火通明中,寂静的‘天水阁’与其背后喧闹的戏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透着一丝丝难言的诡异。 . 阁楼前侍立着两名身着钱府服饰的家丁,一路躲避着钱府下人的田心和易清儿,同时在十丈外停下脚步,商议片刻后,又绕到了‘天水阁’右边的长廊。 所幸戏台的热闹吸引了府中家丁与护卫的注意,从未干过蹑伏之事的两人,一直潜行到‘天水阁’的右侧屋檐下也没有被发现。 江南楼阁多为两层,底层用来会客,上层则做卧室或是储屋,像逸风马场那样独特的阁楼估计除了客栈,全江南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田心和易清儿挨着靠在墙上,捅开窗户纸看进去,‘天水阁’的底层却是空荡荡的,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易清儿怀疑地看着田心,田心伸出手指指着楼上,凑近了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他在楼上……” 两人本就紧挨着身子,田心说话的时候几乎是贴着易清儿的耳鬓,易清儿只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耳垂和粉颈上,仿佛有人咬着自己的耳朵在窃窃私语,白皙的脸颊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红晕,像是刚成熟的蜜桃儿,等着意中人去摘取。 田心的眼角不经意地向下看,看到的是洁白光滑的半个肩膀,柔和优美的曲线在少女修长的曲颈下逐渐走高,随着易清儿呼吸的起伏,隐隐然可以看到雪白亵衣下些许旖ni的风光。 田心只有过诗然一个女朋友,虽然见得美女不少,但亲密的接触却不多。如今看到这与诗然决然不同的古代美女羞涩的脸蛋儿,她那姣好的身段几乎靠在自己的身上,再加上那从未接触过的古典亵衣,各种异样的风情不停地刺激着田心,只感到一股热流正不停从小腹间升起,流向四肢百骸。 老天是在捉弄我吗?在我接触到那些倾城倾国的佳人之前,先用易清儿来试探一下我,看我有没有花花公子的潜质? 虽然和易清儿认识不过六rì,不过这位大小姐清秀可人的模样儿,和她时而娇蛮时而温柔的声调儿,还是让田心有一点动心。尤其那一rì,看到手腕受伤的易清儿趴在草地上,给孩童们当‘大马’的时候,田心完全转变了之前对她的偏见。此刻佳人就在身侧,阵阵处子幽香扑鼻而来,就算是孔夫子恐怕也得大呼一声‘食sè,xìng也’,更何况是矢志成为史上最大花花公子,不,确切地说是史上最大采花贼的的田心?如何能够忍受得住木楼外绿野丛中的诱惑? 而身边这位一向不受拘束的易大小姐,此刻在这暧mei的气氛中几乎快要软倒了身子。田心那句话已经说完好一会儿了,他却一直没有退后,陌生的鼻息一直不停地在她耳际缭绕。先前还不觉得,易清儿现在才发现这楼侧的空间是如此狭小,两个人的手臂,腿脚不知道何时已经若有若无地挨擦在一起,阵阵奇异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香躯居然出了一层细汗。 . 易清儿的小心肝紧张得‘砰砰’直跳,想要伸手推开这第一个同自己如此亲密接触的男子,松软无力的藕臂到了半途却又停了下来。从小便在马场长大的她,虽然免不了与男子接触,但多是叔辈级的人物,就算接触,又哪里有如今这暧mei的气氛? 而身为逸风马场的继承人,自然也是钱唐诸位世家公子所注意的对象。只是易清儿脾气乖逆,在有着良好士族文化的南齐大族眼中,她是一个上不了台面儿的媳妇,所以那些真正望门的子弟也不敢与她太过亲近,而那些对她谄媚讨好的,又多半只是觊觎马场,易清儿更是看不上眼,连搭理的兴致也欠奉。 对于易清儿的终身大事,易定南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多次想要将她教育成一个大家闺秀,温婉淑女。无奈每次刚刚开头逼着她学习礼教,学习针线女工,易清儿便比小孩子丢了糖果还要委屈,让本就因为年轻时没有照顾好妻子,而让女儿从小缺少母爱的易定南大为内疚,只好做罢。饶是如此,易定南也遍阅了苏杭两地,甚至于建业的各个名门子弟,少年贤士,最后只能叹一声气:自己的宝贝女儿xìng格乖钻、做事全凭喜好,要想给她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实在是比让南齐改朝换代还要困难的事情。 好在这个时候,田心送上门了,这几rì里,虽然易定南极少露面,但是田心和易清儿的举动,大多数都落在了他的眼中。不管这阮玉来历如何,只要自己女儿有意,那就行了!这便是易定南非要田心来钱府的原因,当然了,他自然也会派人暗中保护易清儿。 在易清儿眼中,只要是名门公子都应该是衣冠楚楚,风liu不羁,举止高雅的。而这个来历不明的阮玉却如此特别。他英俊的相貌,胜过自己见过的所有公子,他身上价值不菲的衣饰,无疑是世家子弟的象征。然而只有他,会完全没有世家子弟的觉悟,他会和一些老先生争夺马场账房的名额,他会因为一场赛马的胜负斤斤计较,他会给马场的孩童们架秋千、当‘马’骑,他还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并且在谈论马场账务的时候饿到肚子叫。 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总是柔和温暖地看着每个人,偶尔他走神的时候,那一双眼睛便充满了不确定的光芒,仿佛……仿佛只在小小的眼里看到过…… 小小……想到那个女子,易清儿悚然一惊,阮玉莫不是为了小小才来钱唐的?下午他才问过自己关于小小的事,自己现在居然……自己在瞎想些什么呢…… -------------------- 求推荐收藏支持!小隐给大大们鞠躬了。 第十三章 临汝公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耳边忽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惊醒了姿势暧mei的一对男女。易清儿俏脸更红,浑身的力气随着意识的清醒回到了身上,田心笑笑,自己差点就忍不住伸手拥抱住这个可人的大小姐了。 田心退后了一步,凝眉问道:“小姐,咱们……”虽是询问,眼神却飘向了上方。 易清儿恬美的脸蛋上绯红未尽,点点头,细声答道:“我们上去看一看,你……你能够上去吧?” 田心嘴角微微一斜,转身一跃,抓住楼上檐台突出的一角,身形如绷紧的弹簧,忽然被松开的巨力倾弹上空。倒飞之中,田心抓住时机,双脚悄无声息地勾住‘天水阁’二楼阳台的朱红栏杆,又一个蜷曲,身子便停在了栏杆上。 对于自己的身手,田心很是满意。在母亲林薇的包装下,田心打记事起便是以温润明事的公子形象示人,知道他会武功的寥寥无几。 随着科技的发展,古老的中国武术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至少遗失了七成,但是幸运地,田心从小就有两位武艺高强的师父。 田心天资卓绝,十五岁的时候,两位师父便把他赶出了师门,理由是教无可教了。恰好这时,田仁从德国买回了两匹纯正的荷尔斯泰因马,田心便转移目标,苦练起马术来。正因如此,田心的骑术好歹入了马场骑师赵岑的眼。 转过头去,田心才发现易清儿早已经低身立在自己身侧,自己居然毫无所觉。难道到了21世纪,武术真的凋零太多?自己十多年的苦练,倒头来可能还比不上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大小姐? 易清儿可不知道自己随意展露的轻功使得某人愤愤不已,她的腰爬得更低,猫一般地靠近了窗边。田心默念着‘波若波罗密多心经’,一边看着她浑圆挺翘的美臀在自己眼前晃动,一边以最轻的脚步跟着她在窗户边趴下,跟着易清儿的动作在窗户纸上捅了个小洞,将眼睛凑了上去。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多少饰品,钱学儒和王管家束手站立在一位衣着华丽,相貌英俊却满脸戾气的年轻公子面前,低眉看着地面上破碎的茶杯和未干的水渍,钱学儒的声音颤抖中带着惶恐,“主上,都怪属下办事不利,请主上消气!” . 主上?田心扭头想要询问,易清儿正好有所觉察地回过头来,忙用眼神制止他出声。 那公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接过身后一名银甲将军递过来的手巾,轻柔地擦着自己手上的茶渍,专心致志,动作曼妙无比。 “主……主上……属下该死……请主上念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给属下一个将功折过的机会。”钱学儒一看到那公子擦手之时的慢条斯理,浑身的力气完全被抽空,像是看见了最为恐怖的恶鬼,整张脸都变得苍白起来,双腿不用大脑指挥,自觉地跪倒下去。 王管家更是吓得不停在趴在地上磕头。跟着钱学儒十年,他见过眼前这位公子七次。其中三次,这位公子就像今夜这般,安心地用手巾反复擦拭着自己的手腕,然后一挥手,十几个仆役或是护卫的鲜血就染红了自己的眼眶。 “怕什么?”那公子不屑地一笑,“我只不过是擦擦水渍而已。钱万才,既然你如此忠心,那我就再交给你三件事,若有一件办砸,你就自己准备好棺材吧!” 钱学儒的后背早已经完全湿透,刚才自己险险就入了鬼门关。 “请主上下令。属下一切都是拜文帝、皇上和主上所赐,赴汤蹈火,属下万死不辞。”信誓旦旦地应着,钱学儒连额头低落的汗珠都不敢去擦拭。 . 那公子脸sè的戾气稍敛,对钱学儒的反应很是满意,缓慢说道:“第一件事,便是要你用尽一切手段,务必在三rì内找到那人的踪迹,只要能捉住他,应付魏国大军,我们稳cāo胜券,至少,不会让他们在我和皇兄行事时趁机南下……” 皇兄?田心听到此处,心头大为震惊。再想到方才钱学儒提到的文帝和皇上,对照着自己所知道的南齐历史,田心不由地咂舌,这厮来头也太大了吧? 在田心不久前刚刚苦攻过的南齐史书里,南齐文惠太子萧长懋,是齐高祖萧道成的长子,可惜自幼多病,英年早逝,死后牌位入宗祠,谥号“文惠”,留下了二子萧昭业与萧昭文。文惠太子过世不久,齐武帝萧赜死时,以骁骑将军西昌侯萧鸾为辅政,辅佐郁林王萧昭业为帝,郁林王追尊文惠太子为“文帝”,庙号“世宗”。而文惠太子的次子萧昭文,武帝时便受封为临汝公,萧昭业即位后封为中军将军,想必就是眼前这个华服青年了。 想通了这位公子的身份,田心瞥了眼易清儿,却见她神sè如常,依旧屏住呼吸注意着屋内的动静,心道她恐怕是早知道那萧昭文的身份了,说不定这临汝公或是郁林王与马场还有些纠葛。 “这第二件事,则是让你严密监视皇叔手下在钱唐的动静,尤其是逸风马场,他们的每一匹马送到了哪里,我都要你仔细地给我查清楚。”萧昭文说完,看见钱学儒不停地点头,忽然柔声问道:“那易定南的宝贝女儿还在府上吧?” “回主上,正是。”钱学儒慌忙答道。 “很好!等我交代完了,你去将她请来……算了,黄棠还是你和他一起去请易小姐来吧……” 依然跪在地上的钱学儒想起了rì间见过的苏小小,很想拒绝,但是看见主子那张英俊却隐现戾气的脸,却不敢说出半个不字,连忙点头应是。 萧昭文身后站立着的三个银甲将军,俱是羽林军中的良将,听见他下令,中间那银甲将军点了点头,回话道:“是,将军!”萧昭文本是临汝公,又是中军将军,军中人向以‘中军大人’或是‘将军’称呼他。 话音刚落,那黄棠忽地眉头一皱,厉声喝道:“什么人?”手中银光闪过,身体随着长剑直向窗棂shè去。 另外两名银甲护卫如临大敌,齐齐拔出长剑,护在萧昭文身侧。萧昭文脸sè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坐回了木椅上,继续对钱学儒下令道:“这第三件事嘛……” ------- 注:由于剧情需要书中某些事件的年份与史实略有出入,因为毕竟要将每一个时代的事情集中在田心停留的一两月时间内写完,不得不做些小小的改动 第十四章 阮郁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黄棠在半柱香时间后回返了‘天水阁’,刚毅的国字脸上带着三分懊恼。 “将军,黄棠无能,让窥视之人逃掉了。” 萧昭文神sè有些惊异,一愣道:“那人身手如何?可探得是谁的手下?” 黄棠抱拳回道:“天sè太暗,看不清装束,不过从身形上看来,应该是一男一女。” 他刚说完,房中墙壁一角忽然吱呀一声,几人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右侧书架处开了一个小口,一个小铁盒从小口处递了进来。 面sè有些苍白的钱学儒望向萧昭文,看他点头后利索地爬起,快步跑到书架处取了小盒递向萧昭文。 先前给萧昭文递上手巾的银甲护卫从钱学儒手中接过铁盒,打开后取出一张指宽的纸条来。 “禀将军,是钱府刘管家传来的信息。”那护卫展开纸条道,“就在刚才,易清儿和逸风马场的账房先生取马离开了钱府,刘管家拦不住他两人。” “哦?”萧昭文饶有兴趣的看着黄棠,“听说易定南的轻功乃是武林一绝,难怪连黄棠你也会失手。罢了,反正逸风马场与本公的仇怨总有一rì会清算的。白毅,你跟着钱老板去准备我刚才吩咐的那件事……黄棠,你传我的将令,命钱唐各县城严密盘查,谨防魏国jiān细作乱。” 黄棠领命去了,白毅将铁盒扔给王管家,和一脸晦气的钱学儒一同下了楼。 整个二层,空空荡荡地,就只剩下了萧昭文和最后一名银甲护卫。 萧昭文离了座位,在宽敞的房间里不停地踱着步,时而皱紧双眉,时而嘴角轻笑,那佩戴着银sè头盔的护卫半张脸都被遮住,看不清楚模样,只有一双如鹰隼般闪亮的眼睛紧盯着萧昭文的脚步。 终于,萧昭文似是想通了关键,猛地回头向那银甲护卫问道:“杜军,不……该叫你阮郁才对,你这次来见我,可是你父亲的意思?” 那护卫浑身一震,伸手将头盔取下,长叹一口气道:“还是被将军发现了……” . 萧昭文俊气的脸上依然布满了邪邪的笑容,看着几步远的阮郁将头盔摘下,露出一张比起自己毫不逊sè的英俊脸庞,那一张脸上充满着他所没有的柔和气息,眼角更是笑意盈盈。 “尚书大人正在颍州与魏兵隔江相望,阮郁你不好好呆在建业,来钱唐干嘛?” 阮郁弯腰答道:“禀中军大人,阮郁此次来钱唐,只是替父亲传一个口信。父亲说:那人绝不可杀。至于原因,中军大人自然知道。” 萧昭文略一沉吟,回道:“我也知道他不可杀。杀了他,恐怕虎视眈眈的魏国大军会不惜一切南下,就算倚仗颍州的淮河天险,以我们现在的国力,也难以……”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不过阮郁明白他的意思,说好听点,即使是父亲亲自督军备战,八万齐兵对上三十万恼羞成怒的魏兵,也是输多胜少。 “中军大人圣明。”阮郁再次弯腰,“看来父亲是多虑了。” “尚书大人乃是国之肱股,所虑周详。”萧昭文赞道,“只是这一次你却来得不够光明了,居然混进了我的羽林军中,杜军又去哪里了?” “中君大人放心,杜将军奉了皇上的旨意,已经去了颍州协助父亲整军备战。”阮郁慢慢直起了腰,笑着说:“阮郁只是想过过将军的瘾,还请中军大人莫要怪罪,原谅我的胡闹。”虽然是请罪的话,他却一点没有请罪的觉悟,那语气仿佛是在和老朋友说着一件不经意的事般。 萧昭文似乎松了一口气,对于黄棠等三员将领,他是十分爱惜的,一者三人武艺超群,对他忠心耿耿,二者这三人共领着羽林军七队中战力最强的一队人马,对自己和皇兄来说更是不可少的臂助。 听到杜军无恙,他yīn郁的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稍显自然的笑容,对阮郁说道:“有阮尚书照应着,本公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还是要劳烦你转告尚书大人,若是用完了他,就尽早放杜军回建业吧。” “遵将军号令,阮郁一定把话带到。”阮郁再次躬身道。 “如此甚好……不过你也不必着急,既然来到了钱唐,不如就跟着本公在这繁花之地流连一番。” 这是**裸的拉拢吗?阮郁有心拒绝,却想起父亲来时对自己的叮嘱,万万不可得罪了皇上和萧中军,当此局势未明之际,阮家虽然跟骁骑将军萧鸾走得近,却也不能把全部身家压上,否则萧鸾若是失势,自己的家族只怕也会跟着灰飞烟灭。 阮郁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浅笑道:“阮郁求之不得,在建业的rì子实在是无聊透顶了,只是不知道这钱唐有什么好玩的去处。” 萧昭文的笑意更浓:“天下繁华之地莫盛于钱唐,自然有无数胜景,而其中声名最大的,又莫过于那西湖之滨的……”故意停顿了片刻,看见阮郁脸上的期望神sè,萧昭文更是得意,“莫过于那西湖之滨的苏小小!” “苏小小?”阮郁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自己的笑容,这个名字听一些风liu士子提过,就算她天姿国sè,也不过一烟花女子,又怎么担当得起钱唐第一胜景的名号? 萧昭文似乎早料到他的反应,语气里竟然略带着一丝讥讽:“等你见过他后,你就会知道我说的对是不对。不过我要趁早提醒你,就算她再让你着迷,你也绝不可以对她动半分心思。” 是要留给中军大人独享吗?阮郁心中对萧昭文的评价降低了一个档次,一个迷恋于烟花女子的王爷,会有多大的作为?看来父亲叫自己到钱唐来,恐怕是多此一举了。 这世上,配得起我阮郁的人品与家世的女子,就算不是公主,至少也是南齐世家的名媛淑女,自己熟读圣贤之书,哪有可能对那苏小小动心思?还着迷?萧昭文你也未免太小瞧我阮郁了吧。 萧昭文看见阮郁不置可否的样子,嘴角的笑容显得更加邪恶,似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脸上的yīn霾眨眼散去大半,那开怀的样子让阮郁想起了十年前自己和他初识的时候,那时的萧昭文,就带着比这还要干净的笑容,盖过了所有南齐世家的公子王孙。 第十五章 夜遇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钱唐城西北五里处,一青一白两匹骏马在山野枫林间渐渐慢了下来。田心和易清儿紧提着缰绳缓缓行进,耳朵却丝毫不敢放松,仔细地聆听着风中传来的动静。 一炷香前,潜伏在‘天水阁’外窥听的易清儿,因为听见萧昭文提到自己,一惊之下暴露了行藏,差点就被羽林军将领黄棠给生擒活捉。好在她家学渊源,手底下功夫一般,脚底下的功夫却非常人所及,硬是掩护着田心离开,一个人带着黄棠在钱府逛了一圈花园,消失在钱府门外。黄棠见她离去,担心萧昭文安危,只好回返天水阁。 而田心……唉,想起那个马厩田心就不由地苦笑。一离开‘天水阁’,田心立刻奔去马厩,想偷马去西泠寻苏小小。只是今晚那马厩里居然多了好几个仆役,田心等待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机会。 而就在这个时刻,甩掉黄棠的易清儿去而复返,出现在田心的视线里。田心无奈,只得现身出来,同易清儿一起,不顾那刘管家的阻拦,抢马出了钱府。 苏小小……苏小小…… 田心心念着这个谜一样的名字,看见前面那一片黑漆漆的树林更加浓密,不由地停马问道:“小姐,我们这是到哪里了?” 易清儿也停下马来,打量了周围一眼,回道:“应该是快到宝塔山了。” 宝塔山?那岂不是离西泠更近了?田心踌躇着,是不是应该在此刻甩掉易清儿,直奔西泠而去? 不过想到易清儿神乎其神的轻功,还有那从小在马场里摸爬滚打出来的骑术,以及坐下青骢马比起‘寒骊’的差距,田心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全方位地被易清儿给比了下去,逃跑……几乎没有可能。 更重要的是,不当账房先生,让我露宿街头去? . 今夜月亮颇圆,易清儿借着月光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也不时偷偷看一眼田心的反应,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时而皱眉,时而苦笑,又不时地叹一口气。 宝塔山自己倒是来过几次,此处和‘逸风马场’所在的满觉陇村、石屋洞一带分处于钱唐的西北、西南两个方向,看来是刚才一路狂奔,方向上出了点小小的差错。 “这个方向!”易清儿指着南边那片稍为稀疏一些的林子,“从这里穿过去,就快到马场了。”说完,她便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小姐……我能不能……”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易清儿已经骑着‘寒骊’跑出了十余米,田心只能把后面那半句‘请假离开两天’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打马跟了上去。 因为确认了身后没有追兵,两人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马儿的速度也比先前慢了许多。 秋天的林子里,一半的树叶已经落了下来,露出光秃秃的枝干,头上的星空也比田心在现世里看到的更为清澈,无数星星围绕着皎洁的明月,播撒着清丽的光辉。 在这个特别适合谈情说爱的月夜里,两人却都没怎么说话。一个还在思索着什么时候能够见到苏小小,另一个则沉默地端坐在马上,脑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懒得去想。 “咦?”易清儿的一声惊呼打断了田心的思考,“前面好像有人!” 田心抬眼望去,果然看见稀稀疏疏的林木间透出一丝黯淡的火光。 “过去看看!”这次不等易清儿下令,田心已经打马跑了过去。 这大半夜的还在野外露宿,多半是传说中行走江湖的侠客了。除了在电视剧里,还真没有见过真正的江湖儿女,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田心下意识地把逸风马场的人排除在了江湖之外,怀着好奇而激动的心情向心目中的侠客们冲去,当然了,莽撞之中也带着几分小心,以备‘情况不对,立即撤退’。 . 两人两马越行越近,那远远看见的一丝小火苗却原来是一丛熊熊燃烧的篝火,火堆的四周,三十多个黑影团团围坐,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只有马蹄声和那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田心感觉不对劲了,这三十多个黑衣人和自己想象中的江湖侠客相差太大,比易清儿和侠女的差距还要大。这些人只是安静地坐着,但是田心却从他们的身影里感觉到一股寒意,压迫得自己呼吸都有一些困难,心脏跳跃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易清儿只怪自己没有看住阮玉的好奇心,从看见这些人影的那一瞬间,她就能大概猜出这些人的身份。 军人!训练有素、上过无数次战场的军人! 《孙子兵法》中说最好的军队要“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yīn,动如雷霆”。眼前这些人没有一个人特地抬起头来看她和田心一眼,但是易清儿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动静早已经落入了他们的眼中,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沉静、诡谀,恐怕只是在等着头领的命令。 青骢马和‘寒骊’打着喷嚏在原地踏地,易清儿和田心对视一眼,神sè凝重,易清儿用口型对田心嘱咐:“小心!” 不动如山,难知如yīn,是这群人给田心的印象,他丝毫不怀疑只要两人一有异动,这群人就会以雷霆之势将他和易清儿合围。尽管他自诩为武林高手,但是在这群人面前,绝对是毫无反手之力。 望着眼前依然在恣意燃烧的篝火和那群沉默无言的黑衣人,田心定一定神,在心里默念两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从从容容地下马,向火堆走去。易清儿见他如此,也只好无奈下马。 正对着两人的一名黑衣人微不可觉地抬了抬头,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神sè。 . “诸位大侠,在下阮玉,因为和小妹着急赶路,不小心惊扰了诸位,还望诸位大侠不要介意。”田心走到离他最近的那名黑衣人身后一丈处立定,用半白半古的语言对着火堆旁的人拱手说道。 所有黑衣人的目光在一刹那间集中在他的身上,眼神中有探查、征询,都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味道。 易清儿盯着田心的后背不发一言,看似默认了‘小妹’的身份,实际上心里却把田心的所有直系亲属都给慰问了一遍。小妹?我堂堂逸风马场大小姐,居然成了你阮公子,哦不,成了一个账房先生的小妹,这要传了出去,我易清儿还有脸面在钱唐混么? “大侠……呵……”正对着两人的那名黑衣人站了起来,“阮公子,相逢即是有缘,秋夜如水,两位不妨坐下来歇息一会。”随着他的说话,几名黑衣人站了起来,为两人分开了一条道。 田心洒然一笑,缓步走向前去。现世里见过的大场面数不胜数,这一次就算多了些肃杀之气,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了诗然,今后奔波于历朝历代的自己,九死一生的场面会更多,眼前的这些森冷人物正好替自己练练胆! 易清儿跟着田心在火堆旁坐下,对于田心先前的凝重和此刻的洒脱十分不解。 ------- 新书需要支持,兄弟们投票收藏了! 第十六章 李冲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先前说话的黑衣人约有四十岁年纪,五官本是十分方正的,却不知为何,他若有若无的笑容总给田心和易清儿一种yīn柔的感觉。只见他挥一挥手,立刻便有人往篝火里添材,火越烧越旺,暖意扑面而来,田心坐得更是舒服。 “这火真让人舒坦。要是能来两口烧酒就更好了。”田心仿佛没有丝毫的客气,望着那些黑衣人腰上的酒袋笑着说道。 周围的黑衣人似乎懒得理他,又或者是没有收到命令所以不为所动,只有对面那黑衣人接口道:“阮公子好雅兴!还不给公子上酒?” 离田心最近的黑衣人解下一个酒袋抛了过来,田心稳稳地接住,回道:“多谢!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那与他对话的黑衣人也解下酒袋边喝边答:“李冲。” 李冲?易清儿觉得这名好像在哪里听过,有点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细心打量了李冲几眼,这位大叔除了长得有一些yīn柔之外,倒也看不出来别的。 百无聊赖,易清儿也不动离开的心思,只能静静地看着田心和李冲喝酒,而别人也都没空理她。 两口酒下肚,田心脸上变得更加欢喜,张口大叫道:“这是汾酒!正宗的四十年份以上的老汾酒!” 此话一出,先前对他爱理不理的黑衣人们动作都是一凛,那李冲也有些讶然:“阮公子喝过此酒?” 田心摇摇头:“三十年以上的老汾酒已经比黄金还要难求。我不过喝过二十年份的汾酒而已,这酒比我喝过的醇香数倍,回味更是悠长,年份绝对在四十年以上。”这倒是实话,在他所居住的时代,又有哪个白酒厂商能够将酒储存数十年?就算父亲田仁是东南首富,想要喝到二十年的老酒已经很不容易。 “没看出来这家伙还是个酒鬼!”易清儿默默腹诽着。 . 李冲那原本带着yīn气地脸上居然泛起了由衷的笑容,他的长相本就英武,如今的笑容让他看起来舒服了很多。他举起酒袋,冲着其余黑衣人晃了几晃,所有人也都拧开腰间的酒袋,高举了起来。 “阮公子猜得不错!这的确是四十年份的山西老汾酒。今rì林间露宿,没想到居然能碰见公子这样的知己!来,大家一起敬阮公子!” “公子请喝!”其余黑衣人齐声大喝,几乎把田心吓了一跳――从不出声的三十多个人忽然间大喝一声以证明自己不是哑巴,就算是易清儿也被这一呼喝弄得有点晕。 “恭敬不如从命!干!”有着良好酒品的田心抱着酒袋,大口大口地将酒灌进自己的肚子里,看在众位黑衣人的眼中是比起他们也不遑多让的豪爽表现,只有易清儿暗自揣度他肯定是趁这难得的机会多喝好酒。 “呼……爽!”田心依依不舍地放下袋子,就这一下子,半袋子酒已经进了肚子,阵阵暖流流转全身,四肢百骸都舒爽到了极点,这老汾酒真可谓是人间极品! 美酒一开佳朋来!这句古往今来的哲理再次证明了它的不容辩驳。喝过老酒,无论是李冲还是他的手下看田心的眼神都友善了很多,初时所感到的那股令人几yù窒息的杀气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在众人热闹喝酒的时候,易清儿也笑得很灿烂,男人果然是离不开酒的,因为这个酒鬼,或许那个李大叔不会难为他们两人了。 李冲正好看到了易清儿的笑容,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开口向田心问道:“阮公子,不知道这么晚了,你带着这位姑娘要去何处?” “李大叔,你叫我阮玉就行了。”说着,田心居然伸手拍着易清儿的肩膀,“这是我小妹阮清儿。我有个住在宝塔山那边的朋友今rì成亲,晚上闹洞房玩得太晚,朋友家客人又多,不方便留宿,所以我们才赶夜路回家。” 易清儿十分想要把那满是酒气的脏手从肩膀上给拍下去,只是李冲正看着自己,忙配合着田心的说话点了点头,就当是被鬼拍了罢! . 对于田心的回答,李冲将信将疑,却没有再次出口询问。如果他是钱唐人,或许一眼就能够认出易清儿和她的‘寒骊’来。 他手下的那些人还在热热闹闹地喝着酒,田心却没有再喝了,和身边的易清儿高声‘谈论’着今rì闹洞房的一桩桩趣事。 田心也不知道两人的表演让李冲信了几分,虽然从坐下来到现在,他就以酒这个媒介让对方的敌意消失了不少,但是对于对方能不能放他们安然离开,心中依然没有底。 唉……李大侠,李大叔,你就当我田心是个屁,放了吧! 默默在心底祈祷着,田心瞥向李冲,却正好迎上他的眼神,yīn柔又再次爬上了李冲的脸,那眼神里的锐光竟让他有些不敢直视。 “阮玉,你随我过来一下。”李冲眼里的光芒眨眼消失,站起身来,冲田心招了招手。 田心又拍拍易清儿的肩膀,叫她不用担心,起身跟着李冲远离了热闹的火堆。 秋夜的冷风送来凉意,让喝过酒的两人更加清醒,月光依然清凉,照亮了附近这一片鬼影重重的树林。 “阮玉,你可知道魏军南下,与齐军对峙于颍州之事?”回望火堆,李冲忽然问道。 田心点点头,北魏三十万大军在一个月前南下,令南齐朝野震动,五兵尚书阮道亲自挂帅,率八万jīng锐齐兵急赶颍州,依靠淮河天险与魏军隔江相峙。这件大事早就传遍了江南,自己也是昨rì从赵岑口中得知的。 “此事天下皆知……李大叔,你应该是军中将领吧?”田心试探着问道。 “算是吧!不过我挺喜欢大叔这个称呼,已经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李冲微微一笑,却在瞬间换上了为国为民的忧心之sè,“你觉得,这一次齐国能够守得住吗?” 他是齐国的将领?如果是,那职位肯定不低。田心思绪电转,但是齐国的将领又怎么能够随手拿出四十年的老汾酒?那可是山西老酒,北魏的贡酒! 田心装作思考,仔细地看了李冲几眼,他和他的手下应该都是汉人,他们的汉话说得都很流利,长相上更和自己这些rì子见过的南齐人没有什么分别……鲜卑人,应该和南齐人有些不同吧? 不过还是小心为妙,先不管他那些酒是通过什么渠道搞到手的,他又是什么身份,只要今夜能够放自己安然离开就好。毕竟我只是想找苏小小,南齐和北魏打生打死都不关我的事儿! “对于两军的情况阮玉都不了解,所以不敢妄谈。” 李冲的眉头皱了起来,很显然,阮玉的答案并不让他满意!冷哼一声,他不悦地开口道:“如果连堂堂齐国五兵尚书的公子都不敢谈论颍州的战局,那么看来,齐国这次真得是离覆灭不远了!” 五兵尚书?公子?阮玉的脑中轰地一声,心道:完了。 第十七章 颍州之局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五兵尚书阮道,其膝下独子阮郁,曾与苏小小相识相恋。后世所传苏小小的诗作《钱唐苏小歌》,据说便是苏小小为阮郁所作。 正是出于对这钱唐第一才女的期待,以及对她凄凉生世的同情,田心才借用了阮郁这个名字,化名阮玉。甚至心中遐想,或许就是因为自己到了这个时代,为了那个听起来是笑谈的目标而与苏小小亲近,后世才会有两人的爱情传说吧。 当时取阮玉这个名字或许是心血来cháo,但是不可否认,他心目中那与苏小小相恋然后留下一段传说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自己是为了诗然来到这个时代的,为了取得毛求所说的媚魂,为了让苏小小心甘情愿地爱上自己,那自己也必须付出感情。 田心舔着失去挚爱的伤口,用诗然复活的希望鞭策着自己,忍受着被封魔剑撕碎的痛苦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一个目的:与苏小小相爱。 爱人者才会被爱。田心深信这一点,只要诗然依然存在于他心底最深最隐秘的位置,就算把他的心分成无数块,不停地爱人与被爱,他也甘心情愿! 一切,只为了那个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女孩子,一切,只为了那冰室里不再说话的容颜! 在逸风马场之时,阮玉这个模棱两可的名字成功地阻止了易定南的试探,但是现在却惹来了李冲的怀疑。想起火堆旁的三十多名黑衣人和那还不知情的易清儿,田心深知,这一次的难关比马场那一次大得多,危险得多。 刚才真是欠考虑,不该把阮玉这个名字报出来。 从李冲那yīn沉的表情里,田心终于可以肯定他不是南齐的将领,至少不是受五兵管辖的将领。天晓得骁骑将军萧鸾和郁林王萧昭业、临汝公萧昭文的矛盾到了什么地步,如果李冲是郁林王一方的人,那么自己多半会被带回建业,说不定从此过着暗无天rì的生活,直到某一天南齐祸起萧墙,自己被提出来作为人质威胁五兵尚书阮道;又说不定还等不到哪一天,自己的假身份就被识破,咔嚓一声身首异处。 而如果李冲是北魏的将领,那么承认了,阮郁会被带到颍州,否认了……没说的,为了掩藏行迹,一刀两断,好聚好散…… . 左想右想都是一个死,田心的眉头已经纠结到不能再纠结了。 MD!第一次穿越,连苏小小的人都没有见着就要死,真是倒霉到家,憋屈到家了!田心在心里把阮道阮郁骂了个十七八遍,看见李冲yīn沉的脸庞上掩饰不住的得sè,心一横,开口了。 “我叫阮玉没错,但是是宝玉的玉,可不是大名鼎鼎的尚书大人之子。作为一个齐人,不该妄论魏国的国事,但是既然你非要听我对颍州战事的看法,我也只能胡乱说说了。” 李冲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魏国三十万大军压境,齐国纵有江河天险,若是魏国不顾一切地强攻,恐怕也难以抵挡。攻下颍州,魏国固然会有很大的损失,但是却能换来齐国的千里国土,以及直攻建业的良机。而如今魏国大军不动,绝对不会是忌惮阮道――阮道虽有名帅之名,我却不相信他是周公瑾再世,颍州是防不住魏国铁骑的。” 随着田心的侃侃而谈,李冲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那么为何魏国会按兵不动呢?照我看来,可能xìng有三种。一,魏国虽然号称三十万大军,但实际军力可能并没有这么多,同时仓促出征,作战准备不够充分,这一个月的时间正在调整备战,如是如此,真正的攻击可能即将到来。二,魏国屯于颍州的三十万大军只是幌子,部分主力已经调往别处,毕竟淮河沿岸可以强攻的渡口并非只有颍州一处,魏军随意抽出个三五万兵力,就有可能在齐国无防备的渡口渡江成功。如果魏国真是这样打算的话,那么在颍州百里之内,肯定有一路奇兵,正在等待最有利的时机登陆,以求对颍州的齐军实施战略合围。三,魏国此次大军南下,目的并非为了攻齐,而是另有图谋。” 三种可能xìng说完,看着李冲的神sè变得越来越惊奇,田心心中暗笑,09年国庆时看的《渡江战役》还真没有白看。 田心随意说出来的一番话却给了李冲极大的震撼。他在怀疑阮玉是阮道之子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此子做出前两种推断的准备,却完全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够在魏齐两国大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做出魏军南下并非是为了攻齐的推断。 看来自己真是小瞧南人了,阮玉能够想到这些,那么齐国的朝野上肯定也有人能够想到。若是如此,自己这次在南齐的任务绝对不会轻松。 . “那你认为这三种可能xìng哪种更大?”李冲将心中的震动平复下来,再次开口问道。 田心笑了笑,理了理自己看过的南北朝史料,继续说道:“天下皆知,魏国兵jīng粮足,魏帝更是雄才大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魏将不可能不懂,绝对不可能到了战场月余还在做着战争部署,所以第一种可能xìng直接排除。而自东汉开始,南人就很重视淮河的防护,淮河虽长,渡口虽多,但是无一不设置重兵布防,齐国的斥候更不会放松对魏军动向的监控,所以想要攻其不备地渡过淮河,可能xìng实在太小。我想魏帝也不会为了突出奇兵,而让几十万大军在江边枯等吧?所以第二种可能xìng也可以排除。” “依你所说,魏国大军不会是因为吃饱了撑的而跑到颖州和齐军练兵吧?”李冲的眉头又皱起来了,脸上的yīn柔之气已经消失不见,看起来有些心神不安。 “我说过,魏帝雄才大略,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军队做无意义的事情?”田心听出了李冲语气中的惊讶,已经对活着离开此地不抱什么希望的他决定再抛个重磅炸弹给他。 “在齐国政局混乱之际,魏国的冯太后却以铁腕手段理顺了整个魏国的国政。虽然她已经过世,但是现在的魏帝却因着她留下来的良好局面得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说到冯太后,我听说当年魏帝拓跋浚去世,那时年轻的冯皇后悲不自持,竟倏然跃入火中,宫中奋力抢救才救得xìng命,你说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田心的话锋居然转了个弯,从颍州说到了魏国冯太后的身上。 李冲的眼神数变,对于田心这**裸的刺探不加任何评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田心自嘲地嘿嘿一笑:“魏帝亲政以来,新政不断,先后提出均田制、三长制等新制,令魏国国力大增。但是多年下来,恐怕他也发现了,魏国发展道路上有一道最大的障碍!所以这一次佯攻南齐的动作,就是为了达到他解决这一障碍的目的。” 随着田心这一番看似有理却匪夷所思的说话,李冲的双眼渐渐张大,心头剧震,忍不住问道:“他要做什么?” 田心笑笑,轻轻巧巧地说了一个词语,把自己先前所有的惊怒完完全全还给了李冲。 “迁都!”(注1) --------- 注1:魏孝文帝迁都的年份,历史上有多种说法,本书采用了公元494年这一说法。孝文帝迁都之前,三十万大军只到了洛阳,一年之后方才进攻南齐,为了剧情需要,小隐将大军进攻时间略为提前,因为这样,会让本书的故事jīng彩许多,呵呵~ 第十八章 绑架?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田心和易清儿骑着自己的骏马,郁闷地夹杂在众多黑衣人的坐骑中间。 一刻钟前。 当“迁都!”二字从田心的嘴里吐露出来,李冲震撼的表情仿似看到了世界末rì。 蓦地,东北方的某处天空亮起一颗红sè的信号弹,众多黑衣人应声而立,不待李冲下令,口中打个呼哨,数十匹黑sè的骏马从众人身后的林间奔到眼前。 李冲率先提缰上马,田心忐忑地盯着他,李冲却舔了舔嘴唇,对他和易清儿说到:“请两位上马!”语气坚决,容不得半点辩驳。 田心和易清儿面对着这一队忽然间气势暴涨,杀气凛然的骑兵,不敢多想,立刻翻身上马,和众多黑衣人一起向东北方奔去。 数十匹骏马在林间狂奔之时,这一队骑兵居然时刻都保持着良好的阵型:李冲冲在最前面,身后紧跟着七八骑,另有约十骑士兵断后,剩下的人,则始终围绕在易清儿和田心的周围。 队伍前端,李冲心中的焦急忧虑比田心二人更甚。此次他来到江南肩负着一件不容有失的任务,如果出了纰漏,那影响的不只是他和他手下这三十多个人的生死,更是关系着整个天下的局势。 重任在肩,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和他的手下从来不曾懈怠,拼死也要护着那人的安全。在出建业的时候,队伍暴露了行藏,为了掩护那人撤退,李冲毅然留下断后。二百多人的护卫队伍拼到最后只剩下了五十多人,不过却为那人争取了逃离建业的时间,也算是值得了。 在从建业南逃的途中,李冲先后派出二十多人寻找那人的下落,如今终于有了结果,想到这点,李冲心中有些安慰。 然而现下时局动荡,暗中追摄他们的势力不知道有多少,想要护着那人安然离开,也实在是困难重重。 回想自己为国cāo劳的这二十多年,每rì勤志强力,孜孜无怠,该得到的,不该得到的,都已经拥有过。生已无憾,哪怕拼着一死,也要想尽办法让那人安然回去,也算是报答了她的恩情。 . “阮玉,刚才你和李大叔说什么了?”‘寒骊’靠近了青骢马,易清儿偏首问道。 “他认错人了。”田心笑笑。 “那他为什么不放我们离开?”易清儿再次不解,“我们不过和他偶然相遇,为什么要挟持着我们和他们一路?” “绑架咱们,让我们跟他一路行进,是因为我的一番说话。”田心耸耸肩,脸上笑意更浓,“这其实算是很好的结局了,如果不是他对我的判断感兴趣,恐怕明rì,逸风马场就得添上两座新坟了。” 易清儿‘啊’地一声,不敢怀疑这些黑衣人神秘可怕的实力。以她的眼力,单看骑术,随便一个黑衣人已经可以赶得上逸风马场里一流的骑师。 出了树林,到了宽阔的官道上,众人驭马的速度更快,几乎是擦着钱唐城墙而过。 易清儿驱使着‘寒骊’再次贴上了田心的青骢马,侧身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我一路上都留下了记号,明rì马场的人肯定能够追上我们。” 田心点点头,他知道易定南一路上都有派人暗中保护爱女,先前在林中并没有其他人出现,说明那些暗中保护的人也知道这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不简单,他们应该是将消息传回了马场,等待着易定南的部署。 看来保命的希望也不是没有。田心不敢看轻这群黑衣人的实力,但是对于庞大的逸风马场及其在钱唐的影响力,田心更为信任。 一路疾驰,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田心跟着李冲的队伍已经远离了钱唐城。 李冲的马速慢了下来,借着月光辨认着路面的痕迹,看来应该离先前发出信号的地方不远了。 队伍忽然停了下来,田心和易清儿猝不及防,差点撞到前面的黑衣人。 探头越过黑衣人的身影,两人看到在李冲的马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五个同样装束的黑衣人和几个身着轻铠的灰衣人,地面还有几匹马尸和一摊冒着余烟的灰烬。 李冲对着那堆灰烬和未燃尽的树枝沉默半晌,回头下令道:“伍德中,你带十人向北追击,若十里内没有发现则改道向东,与我会合。” 他身侧的一名黑衣人大声应是,领着十名黑衣人迅速离去。 “其余人,跟我走!”马鞭声起,余下的二十多人挟带着田心和易清儿继续朝原先的方向追去。路过火堆时,田心看见那些未燃尽的树枝被摆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形状,正自疑惑,树枝却被身旁的一名黑衣人用剑鞘拨乱,不善的目光盯向了他,田心连忙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继续前进。 . 钱唐城中,钱府‘天水阁’。 萧昭文斜躺在竹椅之上,回想着一个时辰前在贾姨妈花船上发生的故事,嘴角露出招牌式的邪恶笑容。 苏小小名满江南,当真不凡!竟然能够让那平rì眼高于顶的阮郁心神不属,进退失宜,如是观之,那阮郁也不过是一个被吹嘘出来的纨绔子弟罢了,不难掌握。 叔翁萧鸾称病不朝已经两月,但是其手下势力的活动却更加频繁。为了保住皇兄那来之不易的皇位,这一年的时间,自己施展各种手段,拉拢齐国的大族富商和军中将领,也算是有了一些和萧鸾抗争的本钱。而皇兄萧昭业,在宫中如履薄冰,对萧鸾处处忍让,更抛弃了一国之君的姿态,赏恶罚善,骄奢yín逸,只为了麻痹叔父,让在外奔走的自己有机会将叔父及其党羽一举铲除。 父亲文惠太子未登基即薨,皇祖父在弥留之际,错将辅政大权交给了狼子野心的萧鸾。而朝臣们,大多也倒向了萧鸾,真心依附于自己和皇兄的,不到萧鸾的四成。更可恨的是那许懋、阮道二人,只说自己忠于皇室,今rì亲近皇兄,明rì或许就在萧鸾的府上做客,在自己和萧鸾的对弈中占尽了好处。帝权旁落,多少次皇兄在自己面前痛诉萧鸾的不臣之心,此人不除,自己和皇兄早晚会成其砧上鱼肉。 自己的实力比起萧鸾还差得甚远,唯一能扳倒萧鸾的方法就是出其不意。 想到这些,萧昭文笑容尽敛,咬牙切齿的仇恨布满了整张原本就带着戾气的俊脸,恨声说到:“许懋、阮道,你们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等我将萧鸾除了,再来收拾你们!” 黄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侧,萧昭文回过神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启禀将军,白毅和钱万才发现了那人的踪迹。”黄棠低身回道。 第十九章 寻踪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黄棠的这句话,让斜躺的萧昭文倏然从竹椅上直起身来。 “那人现在何处?” “钱万才传书说,派出去搜索的士兵,在钱唐东北的普陀山附近发现了那人的行迹,白毅已经领队追逐过去。而他则带着钱府的护卫在北门外等待将军你的命令。”黄棠答道。 “等待个屁!”萧昭文忍不住骂道,“让他立刻行动,协助白毅捉拿那人。记住,务必要活捉!” 黄棠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萧昭文唤住了他,“命令其余的羽林军将士也在北门集结。” “将军要亲自去会那人?”黄棠一愣,忧道,“那人随从虽已不多,却俱是军中好手……” “你是对羽林军没信心还是对本公没信心?”萧昭文挥手斥道,“如果六百名羽林军jīng锐也不能将那人留下,本公真要写一个大大的服字给他!” “属下当然对将军,对羽林军信心百倍!”黄棠也不信那人数十个手下能伤了萧昭文,神sè回复了正常,又道,“阮郁还在钱府的厢房里沉睡,估计今夜酒是醒不了了。” “留下几个人看住他。别让他趁机溜回颍州就行。”萧昭文摆摆手,示意黄棠下去,他要更衣出征了。 . 皓月当空,已经要到凌晨了,离开刚才发现尸体的地方快有一个小时。 自从发现那些尸体,李冲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带领着二十多名黑衣骑士时而东转,时而北折,寻找着那人可能留下的标记。 而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发现新的标记了,李冲忧心之下,行动速度也缓了下来,所有的黑衣人在此处散开了许多,各自拿剑在林间小路上拨弄,希望能够发现线索。 田心和易清儿的身边已经没有专人看守,或许此时跑路是个不错的选择。 易清儿询问的眼神看向田心,不知为何,从田心施施然走入黑衣人歇息烤火的那一刻起,这一路上她已经习惯了照田心的吩咐做事。 田心摇摇头,虽然黑衣人没有特意看住他们,但是他们真要逃跑,估计立刻就有弓箭对准两人的后心。 更何况,田心内心里也并不想就此离开。这一路上他都在注意李冲的举动,很明显他是在寻找某一个人——这个人,田心有些兴趣。 此前与李冲对话之时,他已经有七分把握确信李冲来自北魏。虽然北魏贵族多是鲜卑人,但是绝不像后世民族等级严格分明的元朝,有很多汉人在北魏王庭里照样混得风生水起。李冲应该就是北魏那边的汉族高官,虽然不清楚具体职务,但是手下兵士如此jīng锐,他的职位至少也不会比那‘天水阁’里的几位羽林军将领低。 萧昭文曾命白毅和钱万才搜寻某人,而现在李冲也在寻找一个人。萧昭文是要请那人去他那里‘做客’,李冲十有仈jiǔ是要保护那人不落入南人的手中。 如此看来,能够让萧昭文无比重视,令李冲无比紧张的那名关键人物,一定是一位有能力影响北魏甚至南齐政局的人物,甚至就是那一位名传千古的魏帝也说不定。 “啊!”易清儿忽地一声惊叫,吸引了田心也吸引了众多黑衣人的目光,易清儿连连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忙自己的事,她半夜里无聊瞎哼哼而已。 黑衣人继续散开前行,不放过任何一处花花草草。田心瞥向易清儿,看见她姣好俏丽的面容上有些惊sè,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我……我想起在哪里听过那个李冲,李大叔的名字了。”易清儿俯身向前,在田心的耳边轻声说道。 . 黑sè骏马载着李冲在林间时快时慢地前行,yīn柔之sè加上无数忧心,让李冲的脸sè难看至极。 目标就在不远处,却始终找不到正确的方向,这实在是世上最揪心之事,估计没有谁能够安之若素。 田心骑着青骢马赶到了他的身后,有两名手下想要阻止,李冲却示意他们继续做事——他看得出来这阮玉没有恶意,他也自信阮玉绝对伤不到自己。 “李大叔,你不必如此焦急。我相信你要寻找的人仍然十分安全!很快我们就能和他相见。”想通了很多事情的田心,此刻面对着李冲更是坦然,没有一丝畏惧,反倒多了几分关心。 李冲也对他突然转变的语气和态度有些不适应,却还是耐心地说道:“阮玉,以你先前对颍州战局的分析,我就知道你并不简单。没错,我的确是在寻一个人,那人对我李家有大恩,就算拼得一死我也必须保护他的安全。”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理当如此!”田心接口道。 ‘哗’,李冲掌中宝剑出鞘,眨眼间便架在了田心脖子上,“你到底是谁?” 易清儿距离两人较远,对田心说出李冲身份的时候心中就jǐng惕万分,寻思了十万八千种脱身的可能xìng。只是当看到田心瞬间受制,扬起的缰绳略为一顿,又放了下来——身侧已经有数名黑衣人张弓扬剑对准了她。 . 脖颈上的宝剑传来慑人的凉意,田心用一句话向李冲表明自己知晓了他的身份,也预料到他会有激烈的反应。 只是田心第一次被人将宝剑架在脖子上,这种命悬一线、完全cāo纵于他人之手的感觉实在是……很难受! “我早就说过,我叫阮玉,一个普通的齐国读书人,跟五兵尚书扯不上关系,也跟魏国扯不上关系。”田心谨慎地答道,“要说能够猜到李大叔你的身份,只要稍微对魏国君臣有所了解的人,应该都听过左仆shè李冲的名字。再加上你的手下虽然都是齐人装扮,却能够拿出上好的北魏贡酒,如果不是魏国天子的伴驾,他们上哪儿弄来那么多的老汾酒?” 说完这番话,田心在心底也暗责自己看史书时的不专业。当初以为来的是南齐,不会与北魏的人发生任何关系,所以那些北朝的史书,不过是粗略一览。 关于北魏,他只对那位临朝听政的冯太后和那位传奇魏帝比较熟悉。 左仆shè李冲的大名,还是亏得易清儿想起来。田心将李冲这个名字和冯太后联系起来,李冲的形象在脑海中逐渐清晰,心中疑惑尽去。 身边的黑衣人们表情有些讶异,李冲身后的一人开口笑道:“魏国左仆shè?阮公子说笑吧?天下何人不知:孝文帝南伐萧齐,命左仆shè李冲李大人留守平城。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我家将军只不过和那魏人同名罢了。” 田心正要回话,易清儿却抢先开口了。 --------------------- 为了便于区分,以后称北魏的羽林军为‘魏国禁军’或‘禁军’。 第二十章 花惜竹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真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还是说魏国左仆shè李大人连缩头乌龟也不如?”虽然只有两句话,易清儿却说得斩钉截铁,双眼怡然不惧地盯向李冲,把那些黑衣人眼中的愠怒完全忽视了。 李冲欣赏地看了易清儿几眼,苦笑一声,收起了手中的宝剑,随着他的下令,黑衣人也收回了对准易清儿的长剑与弓矢。 “不错,我就是大魏左仆shè李冲。”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的眼光再次放到了易清儿的身上。 易清儿明白了李大叔眼神中包含的意思,慷慨答道:“我叫清儿,却不姓阮,而是姓易,家父是逸风马场场主易定南。而他的真名确实是阮玉,是我们马场的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李冲及众多黑衣人都不由地看向阮玉,如此人才居然是一位账房先生?田心却对这些眼神选择xìng地无视了。 “原来是逸风马场的人……”李冲右手指着‘寒骊’和田心座下的青骢马继续道,“这两匹马不错,就算放在大魏,也算是良驹了。” 易清儿嘴里轻哼一声,田心知道她对这话很是不以为然。 “一个多月前,君上比南征大军提前十天离开平城,并命武昭将军随后带师北伐,而我则留守于平城。”李冲收回右手,神sè平静地对田心说道。 田心明白地点点头,接道:“可是魏国大军还在路上,你就收到了魏帝渡江入齐的消息,放心不下他的安危,所以带军前来接应?“ “过程有些出入,结果却和你说的差不多。我一路兼程,才赶在两军交锋之前进入齐境。又辗转数rì,才在建业附近和君上会合。后来行迹暴露,为了掩护君上撤退,我与他失散了。” “李大叔,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李冲的说话轻巧,其中包含的刀光剑影、险象环生,田心却能够体会得到。 “因为你不错!没有辱及她!否则,你和这位易小姐早就不会说话了。” 她?田心一怔,旋即领悟,原来救下他和易清儿xìng命的不是逸风马场的招牌,不是他关于迁都的论断,而只是他一时心血来cháo,讲的关于冯太后的那个小故事。 看着李冲率领着众黑衣人继续寻找标记的身影,对于这个传说中的陇西李氏先祖,这个靠冯太后而上位的面首,这个年轻魏帝的股肱之臣,田心的心里隐隐有了敬意。 或许真如田心所说,很快就能够与魏帝相见。这一番林中插曲过去,李冲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新的标记……和无数来不及消除的凌乱马蹄印。 颍州,齐军营地。 绵延数里的军营覆盖了淮河南岸的整个渡口,虽然已是半夜,城墙上的几名哨兵仍然丝毫不敢懈怠地监视着江面上的动静。魏齐两军对峙已经月余,初始那几天,每一天都有近百只战船载着狂吼着的魏人冲到城下,依靠投石车、云梯、火箭想要强行登陆。面对着魏军的连番进攻,齐军统帅阮尚书指挥齐军奋力抵御,在伤亡了近万人之后终于挡住了魏军的四次进攻。 四次攻击之后,齐国各路水师终于在颍州聚集,南人善水,魏军失去了水上优势。颍州的齐军将领满怀斗志,yù借水师与魏国战船决一死战。然而魏军却再无动作,兵力不足的齐军也不敢贸然渡江反攻,双方似乎有了某种神秘地默契――相距不过一个江面,却各自不动声sè。 饶是如此,齐国的士兵们也不敢掉以轻心,rì常的cāo练、巡防一刻也没有耽误过。 “看!江心有一条小船飘过来!”一名哨兵使劲擦了擦眼睛,忽然指着月光下的江中某处失声惊喝。 “快去禀报阮帅!”立刻有哨兵统领下令道。 在齐军一座不起眼的军营里,年纪刚过四十,看起来却已经快到花甲的阮道站立在营帐中心,手中拿着一封书信,不停地在军事布防图前踱着步。 “阮帅,你着急召末将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帐门被人掀开,一名银甲将领阔步而入,向阮道行了一记军礼。 这人的身材竟和‘天水阁’中出现的阮郁有九成相似,脸型也和阮郁极像,不过比起阮郁少了几分温润,多了几分刚毅,若是戴上头盔,倒还真让人难以分清。 “杜军,你看看这个。”阮道停下步子,将手中的书信递给杜军。 杜军恭谨地接过,心中疑惑:莫非是建业出了大事? “花……花……花惜竹???”信上的落款落到杜军眼中,那三个字仿似有着无穷的魔力,让他的声音瞬间失真。 “是的,花惜竹!”阮道苍老的神sè从来没有如今这般凝重,“这是方才魏军用‘流船’送来的战书。魏国……换将了……” 杜军的心中惊讶更甚,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齐国将领,他更明白花惜竹在魏国、在齐国兵将中的影响。 花惜竹是一个符号,常胜的符号;花惜竹更是一个象征,魏国花家的象征。 七十年前,柔然可汗大檀率六万骑兵攻入魏国云中城,将赶来救援的魏太武帝拓跋焘及所部,包围达五十余重,史称‘云中之围’。当此危难之时,却有一名小将横空出世,shè杀了柔然大将于陟斤,拓跋焘趁势率军突击,令柔然败逃。 为雪云中被围之耻,拓跋焘在次年十月御驾亲征。因shè杀于陟斤有功,小将花木兰被魏帝破例提升为冠军将军,并拜其为副帅,统兵征讨柔然。 魏太武帝拓跋焘曾先后十三次出兵伐柔然,皆以花木兰为帅,直到柔然远遁西伯利亚方才停止征讨。花木兰的卓越战绩令拓跋焘在睡梦中也常常笑醒,终于等到了远征军班师回朝,拓跋焘早就为花木兰准备好了武都王的爵位、尚书郎的位置,花木兰却始终没有露面。 魏国朝野哗然,拓跋焘大怒之下派人去花木兰的故乡虞城,yù拿他到京师平城,置他一个欺君之罪,却得到了一个更惊人的回复。 花木兰……不是男子…… 派去捉拿花木兰的人在看到她女装的那一刻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绝没有想到自己无比敬仰的花帅居然是女儿身。魏帝的命令是要将花木兰押回平城受审,而来到花家的军士却无一人敢上前冒犯花木兰……小姐。 听说后来,那一队去捉拿花木兰的军士在矛盾中自杀谢罪,只留下一人回到京师向拓跋焘回报。 拓跋焘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战事一结束,花木兰就不再出现的原因,厚葬了以死抗命的士兵们,下令免虞城三年税收,下令朝臣不可去打扰花家。 而花家,却感激国恩,每一代都有一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进入魏**队,为魏国的崛起攻城拔寨,谱出一曲又一曲神奇的战歌。 不是世家大族,不是男儿身,花家的女儿们却有着不输于男儿的豪气和智慧,写下这千年未有的传奇。 事了拂衣去,身前身后名。试问天下又有何人能够如花家女子一般,在功勋卓著之时飘然而去,放弃那唾手可得的富贵,回归那相夫教子的平凡生活? 虞城,花家,消失了多年的名字,终于再次出现在战场之上。 阮道的凝重,杜军的惊讶,只为了那一个平凡却意义非凡的名字―― 花惜竹! -------- 为花木兰的后人求票!求票! 第二十一章 林中之战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自花木兰始,冠军将军就成为了一个特殊的封号。拓跋焘及其皇子皇孙,都将这个封号留给了花家的女人。 花惜竹,花家第四位冠军将军,据说花木兰和第二代冠军将军花千兰生前都曾用心教导过她。 在花木兰和她最小的族妹花千兰相继去世后,年方十六的花惜竹辞别了虞城,去履行花家女儿的使命。 花惜竹并没有直接去魏都平城,而是去了润州――没有人清楚过程如何,三个月后,润州传来消息:流窜于魏国和吐谷浑边境的三大沙盗团伙相继被魏军围歼,魏军缴获金银十车,牛马近万头。 消息传到平城,垂帘听政的冯太后当即下令敕封花惜竹为大魏冠军将军。花惜竹在证明了自己的军事才能之后,却和前面三位花家女儿一样,悄然离开军营,回到了虞城。 时隔五年,当魏齐两国在颍州陷入僵持局面之时,花惜竹的影子再一次出现在魏**营中。 “阮帅……”杜军阅罢手中的战书,谨慎地问道,“咱们是否需要向皇上上书,请求向颍州增兵?” 阮道紧蹙着眉头摆摆手:“增兵不太可能。朝中对于魏军此次南攻之举本就颇有争议,而各府各县的可用之兵,已经有五成集结在此处,若再增兵,恐怕后方不稳啊!” 杜军默然,相对于北人‘上马则兵,下马则民’的风尚,南人的士卒训练的确困难了很多。而齐国立国方才十余年,国力更是远逊于强力改革后的魏国,就算皇上下令增兵,也所助有限。 阮道看见杜军神sè黯然,心道这花家近百年的名头果然吓人,就连自己,似乎也有了些悲观情绪。 魏帝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先是孤身入齐,三十万大军随后就围困了颍州,现在又诏来了花惜竹,他究竟是要攻齐呢还是不攻? 花惜竹到颍州的消息已经着人传去了建业,相信侯爷很快就能够收到消息,或许他能够抽丝剥茧,为自己解开这一谜团。 想到西昌侯萧鸾,阮道神sè微霁,转身对杜军说道:“下去吧!花惜竹之事,暂时不要让其他将军知道。” “末将明白。”杜军应道,辞别阮道,掀开门帘的一刻又听见阮道轻声的说话,“颍州若失,非战之罪;畏敌虚名,将士不耻。” 杜军的脚步凝滞了一瞬,神sè如常地走出了帅营。 . 田心和易清儿骑马紧跟在李冲的马后,一个满心期待着与魏帝的会面,一个还在思索着脱身大计。 李冲忽然间扬起手,整个队伍倏地停下。 “那边动静颇大,君上极有可能就在那里。”李冲手指着yīn影中的某个方向,回头下令道,“兵分三路,保护君上!” “是!”黑衣人齐声应道,声音不大,却坚韧决绝。二十多个人瞬间分作三队,左右各七人从侧面突入,李冲则带着剩下的十人和田心二人向着yīn影处跃马而去。 易清儿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险恶的接触战,从马鞍间悬挂的行囊里摸出一把长剑和一支匕首。长剑留给了自己,匕首则抛给了田心――她是用惯了剑的,看田心的样儿,武艺估计不怎么样,把剑给他是浪费,大不了自己多护着他就是。 田心无语地接过那把六寸长的匕首…… 片刻之后,田心也听见了林中的声响,人马的呼喝嘶叫声夹着兵刃交击声不停地传来,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严峻。 李冲的神sè却是一变,大喝一声,骏马一跃而起,其余的黑衣人也瞬间跟上,只有田心二人慢了半拍。 . 稀疏的林木间是一片二十丈方圆的空地,近百名黑马轻铠的灰衣人正步步紧逼着五十余名黑衣人,地上的数十具尸体显示出这里的战况无比激烈。 众多灰衣人在一位银甲将军的指挥下,不停地对黑衣人发动攻击。那些黑衣人虽然未穿铠甲,却仗着骑术jīng湛,拼死之下堪堪抵住了齐兵。身处于如此不利的情势,黑衣人的神sè却都没有一丝胆怯与犹豫,只要一息尚存,就毫不退却地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黑衣魏人的勇猛顽强超乎了白毅的预料,虽然他带来的人在数量上占优,却始终无法将其击溃――中军将军有令要活捉魏帝,白毅不敢动用弓箭,怕将魏帝误伤。 两个时辰前,白毅收到了关于魏帝行踪的消息,便让钱万才回禀中军大人,他则亲自率领百余名羽林军将士出城追击。 等他到达线报中所说的地点时,看到的是和李冲一样的情况,那些战死的灰衣人正是发现魏帝行踪的几名羽林军将士。 白毅断定魏帝并未走远,立刻率领属下一路疾追,终于在此处追上了魏帝的队伍。 “吼……”混乱的战场上忽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叫,一个身骑黑马浑身是血的魏人,拖着半条连襟的左臂,右手擎着一把硕大砍刀,悍不畏死地着向着齐军横冲过来。七八名齐兵立刻围上前去,那魏人再一声怒吼,手中长刀过处,血肉横飞,眨眼间四名齐兵已被砍得血肉模糊,纷纷坠下马来。 “来吧,有种的就来跟爷爷拓跋奎对一刀!”手中长刀再次翻飞,拓跋奎的血xìng完全被激发了出来,竟然回刀砍向自己,将自己仅带一丝血肉的左手小臂给生生斩断! 静…… 附近的数十名灰衣齐兵看着这可怖的一幕,手中动作都停了一拍,那些魏人却是熟视无睹,趁此机会将近十名齐兵挑下马来。 眼前的局面快要失控了。白毅驱动战马,带领着身边数人直向拓跋奎冲去。拓跋奎也看见了他的身影,手中砍刀再劈下一名齐兵,驱马直奔白毅而去。 . “拓跋奎……”刚刚冲出疏林的李冲,目光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拓跋奎和那银盔亮甲的齐将,不禁绝望地叫出声来。 田心也看到了那令李冲悲痛绝望的一幕……一名有些眼熟的银甲齐将,用宝剑格挡住了独臂魏人的狂暴一击,齐将身后紧跟着的两人,却将两道凛冽的寒光毫不留情地送入了那魏人体内。 “当……”拓跋奎的砍刀掉落在地,逐渐涣散的目光看着李冲拔马冲来的方向,欣慰地合上了眼睛。 白毅带领副将瞬间解决了一员魏军虎将,却没有一丝欣喜,若是这些魏人皆是如此死战,要捉到魏帝实在是难上加难。 “李大人来了!”魏人里忽然有数人小声喝道,白毅转过身去,便看见三队黑衣人从树木后冲杀过来,中队当先的那人,年纪正与传说中冯太后的面首――魏国左仆shè李冲的年纪相仿。 身经百战的白毅蓦地感觉到背心处传来一股渗人的凉意,忍不住回头,目光越过眼前的战局,飘忽到了魏人的后方,和两道冰冷的眼神猛然相撞。 他是……魏帝?! 第二十二章 酣战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李冲带来的黑衣人并没有能够彻底扭转林中的局势,白毅也看出了这一队人的数量不多,果断地带着近四十人迎上李冲,阻止他和魏帝会合。 拓跋奎之死让齐人的士气再次高涨起来,再加上白毅的死令,八十多名灰衣人虽然前后遇敌,却也迅速改换了阵型,将李冲的队伍阻止在魏帝五丈之外。 由于拓跋奎的爆发和李冲的加入,白毅知道自己想要活捉魏帝是不大可能了,但是钱万才已经将普陀山的消息禀告了中军大人,自己只要再坚守一个时辰,等到援军到来,魏帝便插翅也难飞。 李冲随手将两名齐人的长剑扫落,瞥见白毅和他的两员副将围住了一名黑衣魏人,三把长剑齐声刺入了那人体内,不禁牙呲目裂,驱马直奔白毅而去。距离李冲最近的两名黑衣人怕左仆shè大人有失,也拼命逼开自己的对手,紧跟了上去。 白毅并不能凭装束确定李冲的身份,在他看来,除了魏帝,其他擅闯齐境的魏人都应该死。若非中军大人有令,就算是魏帝,白毅也不惧将他杀掉。 . 田心和易清儿处在最后面的位置,或者可以说是故意落在了后面。 灰sè的、黑sè的身影不停地在两人眼前跳动,南齐与北魏最jīng锐的士兵在这一片小空地上进行着无比惨烈的决斗,无论是北魏禁军jīng湛的骑术,还是南齐羽林军无间的配合,都让曾经自以为武艺高强的田心暗自惭愧。 或许在毫无压力的情况下,田心能够仗着武艺和一名士兵打个平手――但是这些士兵却都是刀山火海里爬出来的人,打斗经验无比丰富,且悍不畏死――若是生死对决,田心自忖必死。 两人看得清楚,先前带人猛然间冲向齐兵阵营的李冲,有限地改变了场上的局势,牵引住了齐军的注意力和一半战力,让对面的魏帝队伍有了喘息之机――但是随着齐军阵脚渐稳,魏人的形势依然不容乐观。 和魏人捉对厮杀的齐人显然不会傻到留着两位观众在旁边看戏,就在李冲冲向白毅的同时,四名齐兵两先两后扑向了田心和易清儿。 “完蛋了!”田心紧握着手中的匕首,望着四名来势汹汹的齐兵,有些傻眼。 “快退后……”易清儿娇喝一声,横马抢到田心身前,荡开了劈向田心的两把长剑,同时‘寒骊’的一只后踢扬起,踢向离‘寒骊’最近的那匹黑马,不偏不倚地命中了黑马的前蹄。被‘寒骊’踢中的黑马一声惨叫,直向另一名齐兵的坐骑倒去,两人一阵手忙脚乱下也阻碍了后面两位齐兵的行动。 说来话长,从易清儿出手到‘寒骊’出脚然后导致四名齐兵阵脚大乱,不过是几个眨眼的时间。田心极为‘认真’地‘听从’了易清儿的命令,青骢马在易清儿的声音刚落时就转向侧面奔去――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帮不上忙,匕首……还是太短了些…… 易清儿跟着田心一直跑到了疏林的yīn影中才停下来,方才攻击的四人稳住阵脚,想要追击,却被三名黑衣人给再次缠住。 . 短短时间的交锋,林中又有数十人倒下,那些无主的坐骑,通常也被敌人顺手一刀,人马尸身相叠,遍地鲜血染红了田心的眼眶。 伤亡比例最大的恐怕就是李冲率领的黑衣骑士,尽管他们的战力在禁军中也数上乘,却在数量更多的齐兵面前陷入了困局――冲不过去,也突不回来,那些齐兵就像是牛皮糖一样黏着他们,只要稍有懈怠,就会被数名齐兵围杀。所以只过了这么一小会儿,三分之一的黑衣骑士已经怒吼着倒下。 更让田心和易清儿吃惊的则是李大叔,他和白毅的战斗居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拓跋奎的死让田心至今对白毅和他的两位副将都有些惊惧,然而紧跟着李冲的两名黑衣人却更加强悍,不仅缠住了白毅的副将,还挑杀了两名想要突入六人战局的齐兵。 李冲的剑术并不比白毅高明几分,甚至有些不如。但是想到如果不能护着君上离开齐境,魏国将会陷入何等混乱的局面,便死也不肯退后,哪怕肩膀上已经有了好几条伤口,他也死死绊住了白毅。 白毅的长剑再次寻隙刺向了李冲的胸口,李冲不闪不避,掌中利剑以同样的招式回敬给白毅。剑锋及胸的刹那,穿着轻铠的白毅还是闪了开去――这一轮交锋两人再次不分胜负。 白毅的脸sè变得十分凝重,他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位中年魏人如此难缠,手中的宝剑又不称手,早知道就应该带着自己的长戟过来,也就不会被他玩命的打法给弄得如此焦头烂额。 时间一点点过去,赶来支援的黑衣人只剩下了不到十人,田心看得心中焦急万分,而易清儿却不知道自己期望哪边胜利――那李大叔人倒是不错,但是终究是魏人;而那些齐兵,刚才居然对自己动刀子…… . ‘呲……’李冲的反应终于跟不上白毅的速度,左臂被利剑深深刺入,白毅冷笑着一搅之后,迅速退后,李冲的长剑堪堪将他的一片衣襟削下。 “李大叔……”话刚出口,易清儿连忙掩住自己的嘴唇。田心见她神sè紧张,轻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相信魏帝不会如此轻易就被俘虏的。” 易清儿茫然地点点头,她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只是今晚在这林中,齐魏双方的惨烈坚忍实在是超乎了她的想象,小战已是如此,那么当魏军和齐军在颍州交锋之时又会是何等激烈壮阔的场面? 几乎废了一臂的李冲还是没有退后,依然迎向了白毅的剑锋,田心心中有些凄然,不忍再看两人的对局,目光穿过战场,向魏人的后方看去。他想知道,局势已经如此危急,那魏帝还有何办法能够扭转乾坤。 目力所及之处,只看得见相似的魏人身影,却难以分清哪一个是自己想见的魏帝。 片刻之后,田心的神sè变得轻松起来,三十……四十……六十……七十……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激斗,魏帝那边的黑衣人竟然越打越多,加上李冲这边剩下的七人,魏兵的数量竟然渐渐超过了齐兵! ------ 一张……两张……三张……咦?推荐票也多了~ 第二十三章 反击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左臂使不上力,右臂也有了脱力的迹象,若非是心中有着死也要保护君上的信念,李冲恐怕早就横尸在白毅的剑下。 又一轮交锋过去,白毅的两员副将和李冲的两名手下也或多或少地带了伤。白毅手中剑锋对准李冲,低沉地说到:“弃剑吧!我留你一个全尸。” 李冲打量了身侧几眼,近十个灰衣齐兵已经将自己三人围住,另外四名魏兵也是困兽犹斗,先前跟着自己冲入齐兵阵地的二十多人,仅仅还有这七人存活着。 “你……输了,呵呵呵……”出乎白毅的预料,陷入绝境的李冲竟突然间大笑起来,手中的长剑指着他的身后,“你输是因为你太过自信!以为凭自己的能力一定可以将我们困在此处,但是我不得不告诉你:你低估了一个人!” 我输了?白毅微一愕然,身后忽然传来比先前多出一倍的马蹄声。白毅在第一时间回头,只见三条黑龙一般的魏军正汹涌而来,如怒cháo一般突入了齐兵的阵地,猝不及防的齐兵阵营被生生撕裂成四块,原本掌握着场中局面的齐兵瞬间陷入了绝对的劣势。 远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辆明黄sè马车,车前悠然站立着一人,虽然相隔近十丈,但是白毅依然能感受到那人目光中的冷冽与……熟悉。 田心比白毅还要早一刻发现那辆马车,和马车前面的那人――在马车出现之前,看起来还在拼死抵抗齐兵的魏人已经隐隐分成了两队,当这辆马车出现的时候,又一队三十多人的黑骑紧跟着从林间出现,三队黑骑在同一时刻向齐兵发起了冲锋。 白毅思绪电转,现在要收拢齐兵已经来不及了,只希望能够多拖一会儿,中军大人的动作能够再快一些。 最可恨的是眼前的这名魏将!若不是他带人冲乱了齐兵队伍,给了魏帝休整的机会,又死缠住了自己,让自己没有发现魏军的异动,这一场仗,绝对不会出现现在的局面! “杀了他们!”白毅一声令下,包围着李冲等人的二十多名齐兵红着眼挥动手中的兵器,外围的十多人艰难地抵挡着一队狂冲而来的魏兵,剩下的齐兵则对李冲等人发起猛烈的进攻。 . “看来魏人要胜利了,我们现在就离开吗?”易清儿看着眼前风云突变的战局,弄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田心摇摇头,答道:“李大叔一路上都带着我们两人,除了怕行踪泄露之外,也有让我见魏帝一面的意思。而我也很期待见到魏帝,所以我不走。” 易清儿疑惑地看着田心,你一个南人要见魏帝做什么?难不成想投靠过去?这个问题只在她脑袋里出现了一瞬,易清儿就懒得去想了――这个阮玉,一会儿要见小小,一会儿要见魏帝,说不定下一刻,他会对我说他想见玉帝。 田心的目光又回到了战场上,那一批气势汹汹的魏骑对上早已经战至力尽的齐兵,竟似摧枯拉朽一般,短短半柱香时间,就以极小的代价将被分割在最边上的两部分齐兵全部歼灭。 仅剩的三十多名齐兵,则被一百多名魏骑有计划地赶在了空地zhōng yāng,龟缩在十丈不到的圆圈里。圆圈的中心,李冲带来的骑兵只剩下了四人,每个人都成了看不清容貌的血人,身上的衣衫也没有一处完整,血淋淋的伤口尤其触目惊心。 虽知难逃一死,四人却都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在包围圈外逡巡的数十名魏骑忽然间停下马来,各自收起手中兵器,迅速换上了刚弓,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长长的羽箭。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遍全场:“全部给我住手!” 语速缓慢,却带着说不出的威严气息。 所有的魏骑在一瞬间无比整齐地收回手中兵器后退,一些齐兵居然也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而那些还想继续挥剑进攻的数名齐兵,立刻就被呼啸而来的箭矢穿胸而过。 激战良久的林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李冲的坐骑在最后一刻终于支持不住,无力地倒向地面。那声音传来的刹那,三把长剑正刺向倒地的李冲,剑锋距离他的胸口仅有一寸……三只铁箭在同一刹那呼啸而至,无比准确地贯穿了那三名齐兵的额头,箭矢上强大的冲击力竟带着那三人的身躯往后倒下…… “魏帝身边,竟然有如此神shè手?”白毅眼看着不能杀掉李冲,心中愤恨不已,却也畏惧那神奇的箭法,不敢再贸然动手――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了刚才这三箭竟是出于一人之手。 . 李冲艰难地站起来,跨上了一名手下让出来的坐骑。 他的动作有些慢,所有的齐兵包括白毅再内都想一刀结果了他,却终究没有行动。 李冲拍着马背来到白毅马前三尺处,打量着白毅已经有些歪斜的银盔,在白毅愤恨的目光中失声笑道:“跟你打个商量,你放我出去,我们放你们离开,如何?” 白毅似乎不为所动:“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你活着!” “那你为何还不动手?”李冲看向身周的齐兵,“你不为自己的生死着想,也要为这些士兵想想吧?啊?……就算他们愿意随你赴死,你心里难道就不会有一丝不忍?” 白毅的脸sè仍然没有丝毫变化。 “齐人果然驽钝!”李冲笑容一敛,厉声喝道,“我知道你想要拖到援兵到来,到时候就算你死了我们也逃不了。但是我告诉过你,你低估了一个人!你低估了他,就代表你这一次的行动失败,代表着你下一次的行动同样难以成功!” 白毅想起了魏帝那深邃得仿佛将他完全看透的眼神,神sè终于起了变化。 “白毅无能,不能完成任务。但是绝对不代表别人无法将你们留下。”白起开口了,声音比李冲还要高出不少,“你们进入齐国容易,想要离开齐境,那是痴人说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入齐,现在这些人,应该就是你们从建业逃出的全部人手了。” “呵呵……”李冲又笑了,“你说得不错,这些就是我们剩下的人了!这么点人,应该也不会入你主子的眼吧?所以你又何必非要以死相拼?离开这里,带着更多的人来捉我们,不是更划算么?” 白毅冷漠的眼光直直盯着李冲,他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还和自己顽强拼命的人,怎么忽然间对自己嬉笑起来。 整个林间又安静了下来,除了偶尔的风声和骏马不安的喘息声,所有的魏骑凝神静气等待着白毅的决定,而齐兵们,则是神sè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将军。 白毅低首沉默了半晌,忽然一个温润而不容辩驳的声音传到了场中。 “朕没有时间让你考虑,朕只数到三!” “一……” “二……” 熟悉的声调,正是方才命令双方住手的那个声音。 白毅抬起头,看见数十只冰冷的箭矢正指向自己! 第二十四章 魏帝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短短的两秒钟时间,田心看见白毅的脸上转变了不下七八种表情,由惊讶到疑惑,由疑惑到恐惧,由恐惧到决然,由决然到犹豫,由犹豫到…… 就在那个人要数出‘三’的时候,白毅的脸sè终于平静下来,开口对李冲说道:“我放你离开!” “多谢了。”说完这句话,李冲再也坚持不住,身子晃了两晃便软倒在马背上,他仅剩的三名手下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他,引领着他的坐骑走出齐兵的包围圈。 挡在四人路上的齐兵自动让出了道路,他们明白自己的将军和敌人做了一笔交易。他们不敢妄议这笔交易是否值得,但是他们心中清楚,他们和魏人的战斗并未结束,将来,甚至不久后,他们还将和魏人交锋。 李冲看不见那些齐兵们复杂的眼神,他趴在马背上走出了齐兵的包围圈。马儿停下来时,他看见白毅带人从魏人让出的口子里拔马而去,想起刚才生死难测的瞬间,心底难免恻然。 残存的三十多名齐国羽林军将士,迅速地消失在了树林里,林中空地上的魏兵则做着短暂的休整。他们没有时间掩埋同袍的尸体,只能从死者的身上掏出一两件小物品,准备回到魏国后当做遗物交给死者的家人。 李冲被带到了马车旁边,立刻有随行的军医为他诊治,在他身旁,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黑衣人关切地和他说着些什么。 . 两名黑骑朝田心和易清儿的方向奔来,田心侧首对易清儿说道:“小姐,你可以先回马场去,我相信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易清儿像是没有想到田心会有这样的提议,俏脸先是一怔,立刻不屑地说道:“我想干什么用不着你来管吧?” 田心笑笑,不再多说。 “李大人请阮公子和易小姐上前一叙。”两名魏人在马背上躬身说道。 “走吧!”田心冲着易清儿说道,再对两名魏骑点点头,随着两人去见李冲和魏帝。 那明黄sè马车前,正站立着三名风姿各异的魏人。 左手边正是李冲,身上的血污已经洗净,除了脸sè十分苍白,和初遇时的李大叔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此时的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yīn柔,脸上居然有挥之不去的浅笑。 右手边的那人看起来却十分猥琐,是的,除了猥琐,田心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来形容他。那人比起他来矮了不止一个头,站姿倒是雄纠纠气昂昂,可惜那尖嘴猴腮的相貌,和那双老鼠般的眼睛却深深地出卖了他。贼溜溜的眼睛没有看田心一眼,目光总是在易清儿的身上打着转,田心望着他背后的箭囊无语:这副尊荣真是方才shè出那三箭的神shè手吗? 中间的那位,自不必说,必是魏帝无疑了。 易清儿恨恨地盯了那个猥琐矮子一眼,目光也不自觉地被魏帝吸引。 魏帝,对于每一个齐人来说,都是听人说过无数次的人物。 当今魏帝即位时只有五岁,由其祖母冯太后执政。冯太后是汉人,对鲜卑人建立的北魏王朝进行了一系列封建化的改革,魏帝深受她的影响。去年冯太后去世,在亲政后第一rì的朝会上,他便发布了数个令天下震惊的改革法令,其中就包括有被后世广为称道的三长法,均田制等。 齐国朝野等着看魏帝改革的笑话,却未能如愿。凭着冯太后留给他的庞大力量,魏帝轻松地说服了北方反对变革的大族,法令在魏国通行无碍,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 易定南在说起魏帝之时总会长叹,若是齐国皇帝能有魏帝一般的才略,能够重用西昌侯在齐国推行新政、改革弊端,南人何至于像今rì这般处处受制?听得多了,易清儿也对那鲜卑帝国的皇帝很是好奇,不知道这位五岁登基的魏帝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现在魏帝就在她的面前,没有让她失望,却也没有惊喜。 魏帝今年二十七岁,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那么三四岁,个子比阮玉高了半寸左右,身形并不魁梧,反而有些南人的修长。易清儿迅速瞥了几眼他的相貌,其实魏帝长得并不英俊,比起身边这个阮玉可以说差了很多。 说书的都说皇帝贵气逼人,这魏帝却没有给自己那样的感觉。魏帝正不带表情地看着田心,易清儿从他的身上没有看到贵气、霸气,只看到了沉静――如碧海长空一般的沉静,天下间仿佛没有任何大事、任何力量能撼动那一道修长的身影。 . “你就是阮玉?”看见田心和易清儿走到自己身前,魏帝扬眉问道,依然将易清儿选择xìng地忽略了。 田心和易清儿下马之时,正踌躇着该如何向魏国皇帝见礼。毕竟他们是齐人,若是跪拜下去肯定不妥当,只是握个拳又貌似对魏帝不敬,说不定会被那个眼珠子乱转的矮子趁机给秒杀了。 魏帝恰到时机的问话正好化解了两人的尴尬,田心忙半低下身子回道:“齐人阮玉拜见陛下。”易清儿也跟着照做。 “我叫元宏。”魏帝语气不变,“你们不是魏国臣民,不比多礼。” 两人直起身来,正要开口,李冲却抢着说话了,声音有些中气不足,看样子方才的伤势确实不轻。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还请阮公子和易小姐随我们走一段路。等君上问完了话,一定会放两位离开的。” 易清儿有些不信地偷偷看向魏帝,见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大定――魏帝金口玉言,连白毅都能放走,他的气度可见一斑。 众人上马,魏帝则上了那辆明黄sè的马车。 “李大叔,这车……会不会太显眼了些?”田心越看马车,越觉得它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耀眼。 “呵呵,这点你不用担心。”李冲一笑,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呲牙咧嘴地样子让易清儿也扑哧一笑。 ‘哗……哗……’木板翻转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构成那辆拉风马车的木板居然是可以翻转的。在两人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明黄sè的马车变成了墨一般的黑sè。 . 疏林有道,两匹拉着马车的也算是良驹,并没有拖慢骑兵的速度,一百多名黑衣骑士护着马车迅速向北边进发。 田心与易清儿紧跟在李冲的身边,离马车只有几个车身的距离。 “那人是谁?”易清儿又发现那矮子猥琐的眼神盯着自己,不悦地问道。 李冲近乎在趴在了黑马的脖子上,看见易清儿如此愠怒,心道还好自己长得不惹人讨厌。 “魏国禁军副总教头,‘天王神shè’宇文恭。”他淡淡地回答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田心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他并没有掩盖自己的说话,行在三人前方的矮子听得一清二楚,回头接道:“李大人说错了,‘天王神shè’的名号宇文恭多年前就不再用,你何必拿它来消遣我?” ~伏地求收藏推荐 第二十五章 密谈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世界突然在一个时间点上,变得和印象中完全不同。原因是什么? 是世界改变了? 田心觉得不是,事实上,是人变了。世界是什么样的,取决于自己是什么样的。 所以说,公元494年没有变,只是和自己熟知的历史有所差异――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魏帝,并与之同行。 如果历史真的变化了,那么田心也会消失,但是现在他依然好好地活着,这就证明了南北朝依旧是南北朝,自己见过的是历史书上没有记载的东西。 在这里,不同的的只是田心自己。 这似乎是一个难解的因果关系,不过田心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答案。 李冲不只是一个面首,拓跋宏也曾到过南齐;逸风马场举足轻重,神箭手也不是传说…… 宇文恭和李冲之间似乎有一些芥蒂,这些事情或许南齐的密探们会感兴趣,但是田心缺乏八卦jīng神,易清儿更是难得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在宇文恭开口后,很长一段时间众人都保持了沉默。 “吱呀……”马车的窗户从里面被打开,元宏,也就是魏帝拓跋宏的声音传了出来,“阮公子,请上车一叙。” “君上,这……”宇文恭终于认真看了田心一眼,神sè很是不善。 “不碍事。我相信李卿的眼光。”说完,他便合上了窗户。 田心下马,在宇文恭殛人的目光中走到马车前,慢吞吞爬了上去。 . 比起车外的秋寒,不得不说,马车里非常温暖。车内的空间能容纳四五人,布置得并不显奢华,给人舒适大方的感觉。 拓跋宏坐在垫子上,身前是一张泛黄的矮木桌,上面仅有一套紫砂茶具,身后则跪着一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太监。 印象中的老太监都是绝世高手,自认为武艺还不错的田心打量了那太监几眼,觉得他要么真的人畜无害,要么就是一位比东方不败还要不败的绝世太监。 “坐吧。”拓跋宏指着木桌前的一只羊毛软垫,田心没有直接坐下,小心地将双膝放在柔软舒适的垫子上,屁股坐在了脚踝处。 “多谢陛下赐座。”田心拱手行礼。那老太监提起桌上的紫砂茶壶,将两人面前的茶杯倒满。 “你是南人,不必对我这魏国皇帝太过拘礼。”拓跋宏端起茶杯,悠然轻抿了一口,“听李冲说,你对魏军南下一事有着挺独特的看法,说我想要迁都?” 田心一直以为自己见了任何人事都不会紧张,先前遭遇李冲,又遇着林中大战,他对自己的表现都很满意。但是现在,面对着南北朝最为后人称道的孝文帝,他的手心却出了一层细汗,或许是激动,又或许是害怕,总而言之,他的淡定被拓跋宏更为淡定的姿态给击败了。 若换了我,深处敌国统治的腹心地带,背后是无数追捕自己的敌国jīng锐士兵,前路更是难测的凶险,自己会不会如眼前这位北魏皇帝一样冷静? 先前悄然增多的二十多名魏国骑兵,和后来突然间杀出扭转战局的三十多人,田心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想通他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看着拓跋宏喝茶时的悠然姿态,田心心道:或许这才是父亲所说的,泰山崩于顶而sè不稍改的真正境界吧。 “回陛下,我的确对李大人说过此话。”既然你说了不用拘礼,那我也不必自称‘草民’之类了。 拓跋宏点点头,又问道:“你觉得哪里合适?” . “洛阳!”田心立刻接道,敏锐地感觉到身边老太监的身躯轻抖了一下。 “洛阳……”拓跋宏终于不再保持他那清冷无波的神sè,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自嘲般说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皇上……”那老太监抬起头,苍老的面容显得有些焦急,“皇上不要动气伤了身子。” “我没有生气。”拓跋宏摇摇头,又看着田心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番冒险的齐国之行,不仅见识了齐国的众生百态,繁荣没落,更在这最后的归途中听到了最令我高兴的两个字。” 田心沉默地端起茶杯――拓跋宏没有提问题,他不会多说些什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等到老太监再次低头温着下一壶茶,拓跋宏才又开口问道:“你觉得洛阳好吗?” 这个问题早在林中初见魏帝时田心已经在心里默答了几次,此时魏帝终于提了出来,稍微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田心缓慢地答道:“我没有去过洛阳,对洛阳的了解不过来自于一些琐碎的历史和司马相如的《二都赋》。洛阳的军事设施和人口状况如何我不清楚,但是当年光武帝能在东都建立其延续200年的东汉王朝,我想洛阳比起平城,应该更能够在政治上加强对中原地区的统治。现在的魏都平城,辟处塞上,虽然能够加强对北方的控制,但是以现在魏国的国力来看,那些游离在草原上的民族并不能对魏国构成威胁。而经过魏国数十年的征伐,北边的柔然已经不足为惧,吐谷浑与魏国也一直相安无事,我想陛下的目光应该已经看向了南边,不然也就不会有这一次的齐国之行了吧?”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是田心在心中打过好几次腹稿的结晶,虽然没有能够完全揭示出孝文帝迁都的原因,但是至少在大的方向上没有什么错误。 拓跋宏轻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对田心的嘉许,田心便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陛下志在天下,必然会将都城从平城南迁,最合适的地方应该就是东都;如果陛下眼中只有北方和柔然,那么从一开始就不会有魏军南下的事情发生。结合颍州的战局和陛下改革的决心,阮玉才斗胆推断出陛下想要迁都洛阳。”田心说完,感觉手心中的细汗已经干涸,自己竟然在这一番说话中忘记了对方身份的可怕。 “你的见解很独到。”拓跋宏居然伸手轻拍了一下木桌,“若是齐国皇帝听了你的推论,恐怕是倾齐国之兵也不会让我有机会回到魏国的。” 田心的心中咯噔一下,苦笑着接道:“陛下明鉴,阮玉确确实实和齐国五兵尚书阮道阮大人扯不上半点关系。” “我相信你不是阮道之子。”出乎他的意料,拓跋宏完全不像李冲那样执着于他的真正身份,“先前在林中,你和那位易姑娘有好几次逃脱的机会,但却一直没有离开……” 听着这话,田心后背猛地出了几滴冷汗,他完全没有想到在那样混乱不利的战局中,自己和易清儿的动作居然完全在魏人的掌握之中――他也暗暗庆幸自己和易清儿都没有选择落跑,否则现在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讲话? 拓跋宏手指敲着桌面,继续着自己的问话:“李冲想让我见你,但我却觉得是你想要见我。我想只有你可以告诉我,我和他到底谁对谁错?” 第二十六章 赌约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田心抬起头,迎着拓跋宏的清冷目光,脸上带着微笑回道:“陛下名满天下,阮玉自然心生向往。” 拓跋宏像是看不到他的笑容,又说道:“狡猾的答案,不过我不追究……你说魏军此次南下是为了迁都洛阳,介不介意和我打个赌?这一次,颍州和淮水南岸必入魏国之手。” 魏帝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突兀,这一个问题更是让田心失神。 管理学上说面试的最高一级是压力面试,用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打破应试者的心理防线,让他们在来不及思考的情况下说出真话,借以检验应试者的心理素质。这种测试往往会触及面试者心理的脆弱处,田心就曾经见过父亲将一位应聘部门经理的中年人给问哭了。 拓跋宏肯定没有上过后世的管理课程,但是他的问话却深得其中jīng髓。 在南北朝历史上,这一年魏国的军队并没有真正和齐军交锋,魏国大军南下,走到洛阳时群臣苦不堪言,孝文帝遂下令将都城南迁,以洛阳为魏都,yù图淮水一线。 历史的真相或许并非就一定如后世史书记载的那样,至少目前,田心就知道魏军和齐军在颍州已经相持月余。 既然这样,那么魏军攻破淮水防线,再长驱直入攻打建业的事情也是可能发生的。 拓跋宏的目光不停地扫视着田心,无比的自信从他眸中透shè出来,就算田心早知道北魏未能统一天下,此刻也不禁有些动摇。 他想要拒绝和拓跋宏打这个赌,因为他还不知道赌注是什么,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拓跋宏如此自信,视阮道和淮水防线如无物。 他思考的时间有些长,拓跋宏却没有不耐烦的神sè,还是轻轻地抿着杯中茶,注意着他的表情。 . “我和你打这个赌。”话说出口,却不是想好的拒绝之辞,田心在心中叹口气,和帝王打赌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很好。”拓跋宏放下杯子,“如果我赢了,你要在齐国消失。” “消失?”田心的心脏猛地停顿了一下。 “不用紧张,我不是要杀你,否则你也上不来这辆马车……消失的意思是要你离开齐国,至于离开后是去魏国还是到别的地方,我不会管。”拓跋宏语气中的森寒之意渐浓,“不过,若是被我发现你还在齐国出现,那么我不介意让你永远消失。” 田心苦笑不已,第一次穿越,自己真是失策太多。在这个复杂的时代,他最赖以自恃的就是对历史走向的了解,数个时辰前,面对着李冲的质询,他有些冲动地说出来了迁都的论断,虽然拓跋宏看似不介意他的‘推论’,但是作为一国帝王,自己苦心谋划的大事被敌国一位小小账房看穿,他如何会不jǐng觉?如何会不惊怒? 田心心里想着,自己如今还有命呼吸,恐怕还是因为拓跋宏的气度过人,只是想出法子让自己远离南齐。 拓跋宏可能以为自己有朝一rì会借着逸风马场背后的势力登上齐国政坛,他绝对想不到其实我只是一个过客,为寻访美人来到南北朝的匆匆过客,四十多天后就不会再在南齐停留。 想到这里,一直被拓跋宏牵着鼻子走的田心不由地开心起来,至少在这一点上,拓跋宏绝对没有可能看透自己。 让一位自以为看穿天下的君王看不透,也实在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所以他灿烂地笑了,手中的茶杯似乎也轻了很多。 “如果我输了,我一定会在一个月内离开齐国。”田心的笑容愈加灿烂,“但是如果我侥幸赢了,陛下又能给我什么?” “高官厚禄!”短短的四个字,拓跋宏的语气不容置疑――没有人敢怀疑这四个字的重量,因为他是孝文帝,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帝王! 然而田心却笑着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这样。我要是赢了,只希望陛下帮我得到一个女人。” . 孝文帝的动作停了下来,冷冽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一丝好奇。身旁那位煮茶的老太监也似乎被这个答案所动,眯着浑浊的双眼将田心上下打量了一番。 “我可以让你一步登天,从齐国的马场账房一跃成为魏国的达官显贵。”拓跋宏说道。 面对着如此**裸的诱惑,田心没有丝毫的心动,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更清楚自己不一定能够胜任高官显爵之位。 “陛下错爱!”他低头行了一礼,“封官赐爵对陛下来说,不过是反掌间事,然则实非阮玉所愿……而要得到我想要的女人,即使对于陛下来说,也绝非易事。” “哦?是么?”拓跋宏终于被田心勾起了兴趣,左眉轻扬,“不知道是哪家女子会让你如此心仪?你不妨说出来听听。只要你赢了这一赌约,就算她是齐国的公主,我也会让你达成所愿。” 田心坐直了身子,想起了诗然,想起了毛求,想起了那把封魔剑上神奇的轮回咒语,最后停在脑海中的是一个有着窈窕,玲珑动人身体的女子,一张薄纱遮住了她的面容,让田心无比好奇地想要上前去揭下。 “西泠――苏小小――”田心回答说。 . 看着田心从马车下来,易清儿感觉到自己终于就要解脱了――那宇文恭的眼神让她实在是难受,她自忖不是这魏国禁军副总教头的对手,只能硬生生将怒气都压了下去。 田心在马车里待的时间并不长,车窗紧闭,自己运足了耳力也听不到里边的声音。李冲疲惫地半依在马背上,似乎想要练习在马背上睡觉的神功,易清儿也就没有去打扰他,沉默地跟在马车后面等着田心。 田心骑上自己的青骢马,李冲也在这个时刻忽然清醒地挺直了身躯,黑sè马车的窗户又轻轻地被人打开,易清儿看见了拓跋宏虽不英俊却轮廓分明的侧脸。 “多谢陛下今rì赐座接见,阮玉和易小姐此次出来,乃是为了洽谈一笔马场生意。现在已经和马场断了半天的消息,为免场主着急,阮玉这就告辞,和小姐回马场复命。”阮玉站在马上,对着拓跋宏执礼说道。 拓跋宏点了点头:“就让李卿送你一程……或许,我们将来还会有再见的机会。” 阮玉和易清儿心头大喜,齐声道:“多谢陛下!” --------------------------------------- 新的一周,吼一声:快用推荐收藏来砸我吧! 第二十七章 芳心微动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一名名黑衣黑骑的魏国禁军从三人的身旁路过,易清儿回望了一眼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忍不住开口向李冲问道:“李大叔,你曾经说过,你手下的护卫只剩下了三十多人,现在这百多号人是从哪里来的?” 李冲懒洋洋的身子在马上挪动了一下,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对着田心说话:“阮玉,说说你的看法吧!” 易清儿清丽的眸子立刻带着询问望向田心,田心呵呵一笑,朗声道:“其实很简单,陛下使得这招叫做‘示敌以弱’。我猜当初护送他离开建业的应该还不止这些人,一路上为了掩护他的行踪,死去的魏国禁军应当不少。” 李冲点点头:“当初护着君上离开的卫士也有二百余人。” 田心继续向易清儿解释道:“齐国一直在暗中追摄陛下,以陛下身边高手的能耐,相比早就发现了白毅派出的人。为了彻底消灭身后的这一小波齐兵,于是他先发出了令附近魏人齐聚的信号,再在林中藏下了一支伏兵,等待着有利时机对齐兵发起冲锋。” 李冲毫不掩饰对田心的赞赏之意,笑着说道:“你说的大部分都对,只有最后一点错了。陛下并没有在林中藏下伏兵,在信号发出的时候,离开陛下身边的只有宇文恭一人。那支伏兵和其他多出来的近三十名卫士都是看到信号后赶到的。一部分被宇文恭悄悄放进了战场,一部分则被藏在林中。” 田心皱眉一思,瞬间了然,笑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伍德中也会在那支伏兵之中。宇文恭将军真不愧是贵国的禁军副统领,本事的确过人。” 听见田心赞叹宇文恭,李冲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却又瞬间恢复了正常。 易清儿还是不明白:“魏帝这么做也太冒险了吧?要是散落在钱唐城附近的魏兵没有及时赶到怎么办?” 田心回过头去,那一辆黑sè的马车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带着些许怅惘,他说道:“小姐你错了,这一次他并没有冒险。方才的状况是这一战最好的结局,因为连李大叔这支他计划之外的援兵都赶到了他的身旁。即使没有李大叔,甚至没有其他散兵赶到林子里,我相信白毅也一定留不住他!” “为什么?”易清儿的眼中更是疑惑。 “像他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不珍惜自己的xìng命?凡事不在考虑周详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冒险的。若是没有一个魏兵赶到林间战场,也肯定有人能够护着他离开钱唐。毕竟……白毅带的人还是太少了。”说完这话,田心看向了李冲,希望他给自己的判断一个准确的答案――他依然在纠结着那个老太监的身份。 这一次李冲却没有评论他的推断,反而指着前方的道路,说道:“已经凌晨了,你们还是尽快赶回马场去吧!我也该去追君上了,不然,说不定又会和他失散。这一次我身边可没有一个人,要是遇到齐兵就脱不了身了。” 易清儿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方才下定决心对李冲说道:“李大叔一路保重!希望你们能够安然返回魏国。” 李冲轻声一笑,与两人挥手道别,掉转马头去追那支黑sè队伍…… . “你真的希望魏帝能够回到魏国?”马行半晌,田心开口向易清儿问道。 易清儿好看的眸子转了几转:“我只是希望李大叔能够安然回去。不过看他在和白毅拼命的样子,若是魏帝遇险,肯定会不顾xìng命地营救。所以要想李大叔回到魏国,也就只能同时希望魏帝能够避开齐国的军队了。” 田心点点头,没想到这两三个时辰的相处,倒让易清儿对李冲有了好印象。 冯太后的面首,李大叔,你真的不止是一个面首! 这一夜的危险已经过去,田心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侧身骑在马背上,看着易清儿娇好的身段儿,在零碎的马蹄声中不停地摇曳生姿。 那一件合体的白衣,紧紧包裹着她柔美的身段儿,腰肢是纤细柔弱的,似乎一手就能握住。从小在马场打滚的她,比起普通的大家闺秀,骨子里少了几分娇气,多了一些硬朗的感觉。 她jīng致如玉的侧脸上,白玉无瑕,完全看不出施过脂粉的痕迹。那微微撅起的娇艳红唇,略施桃红,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 田心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如此漂亮的人儿,不过是因为刁蛮了些,就让钱唐的大族公子们望而却步。看来古代人,尤其是那些大族世家,还真是注重女人的三从四德。像易清儿这样另类的大小姐,注定会让易定南头疼万分。 易清儿早就发现了阮玉在‘明目张胆’地偷看自己,小心肝不由扑扑地跳快了几分,香腮上也泛起了淡淡羞涩。早在马场之时,她就对阮玉产生了类似于知己的感觉,再到今夜,目睹了他在面对着魏人时的机智与沉着,那一颗紧守了十六年的芳心,仿佛被人悄悄开了一扇窗儿,正悄悄地期盼着些什么…… “小姐!”前方忽然传来三声惊呼,两人的思绪被惊呼声打断,神sè一清。田心定睛看去,只见三名马场的骑师正骑着马迎上前来,跑在最前面的是当初跟着易清儿将田心请到马场的四位骑师之一,名字应该是叫成勇来着。 三人停在了易清儿的马前,成勇急促地问道:“小姐,那群黑衣人呢?” 易清儿有些愤怒地盯着自己的三位家将,不悦地说道:“他们离开钱唐了。你们三个可好,等到我安然无恙的时候才现身出来,先前是不是打算着为我收尸啊?” 田心‘扑哧’一笑,这易清儿,在魏人面前表现还好点,一遇到熟人,立刻回复了本xìng。 那三人也是额头大汗,成勇连忙解释道:“我们哪敢有那样的心思。实在是看那群人不好惹,所以分了两人回马场向场主报信,我们三人则一直远远地跟在你们后面。” “那为何现在才出来?”易清儿有些不依不饶。 “那是因为……”成勇思索了一番,答道,“后来你们和那些黑衣人一起参与了那场林中恶战,我们三人本打算过来保护小姐,但是……” “但是有人jǐng告你们不要靠近。”田心顺口接道。 成勇讶异地看了田心一眼,点头继续说道,“先生说得对。我们三人悄悄潜伏到战场外的林子里,立刻就有人向我们shè了一箭……”说起那一箭,他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颓然,“那一箭没有shè中我们三人,却正好将我剑上的剑穗shè落。所以……我们只好暂时退到了这里,等着场主的命令和小姐的消息。” 田心和易清儿闻言朝成勇的剑柄看去,上面的剑穗果然已经不在,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道:不愧是‘天王神shè’! “好了,这次你们临阵脱逃的事情,本小姐就不追究了。那群黑衣人也没有咱们逸风马场的什么事儿了,咱们还是先回城中歇息,困死我了。”说着,易清儿不雅地打了一个呵欠。 听易清儿这么说,田心的困意也涌了上来,这才察觉已经到了半夜两三点,按古代的说法,三更天了。 五人立刻动身赶往钱唐城,城门早已关闭,但是逸风马场的大名的确好使,田心随着易清儿顺利地进了城。 马场在钱唐西市场也有两处房产,早已经有人等着易清儿的到来,田心实在是困到了极点,到了分给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连脸脚都懒得洗一洗。 “阮玉,快起床!快点……”迷糊中,田心感觉到有人在门外大声叫着自己,睁了睁眼,发现房门正被某人‘热火朝天’地踹着。 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打扰我睡觉!田心没好气地冲着屋外喝道:“干什么?天还没亮呢!” 易清儿怒气冲冲的在屋外吼道:“你睡糊涂了吧!都已经rì上三竿了!快起来,刚才贾姨妈派人过来,说小小被人给掳走了!” 什么?小小?哪个小小? 田心一个懒驴打滚从床上滚了下来。 ------------------------------- 新书不容易,您的每一个收藏、每一次点击和推荐,都可能改变这本书的命运!恳请兄弟们狂顶本书! 第二十八章 太守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yù将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后世苏东坡的这句诗传诵千古,除了诗句的美妙,更多的还在于西湖本就是人间胜景。 高中的时候,田心曾与诗然一起到杭州看过西湖的‘烟花大会’,也见过阳光下的西湖。群山遥峙间,西湖的美于晴中见潋滟,于雨中显空蒙,让游人无不为这天下无双的美景所折服。 如今再次到了西湖边,尽管山更苍翠,水更幽深,田心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因为此刻在他的身边,少了诗然,也没有见到他一直牵念着的苏小小。 当田心随着易清儿来到贾姨妈的花船上时,见到的不止有贾姨妈,还有易定南和赵岑等马场中人。 易清儿在第一时间跑到了易定南的身后,田心也紧跟了过去。 “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易清儿心忧表妹的安危,来不及向父亲大人见礼,直接开口询问道。 而这种发自内心的关切,看在不明白她和苏小小关系的田心眼中不免有些怪异。 贾姨妈暗自噤声,易清儿的‘美名’钱唐人尽皆知,现在出的又是苏小小被掳这样的大事,她生怕说错话惹怒了这位大小姐。 “那群人贾姨妈也不很清楚来历,只知道其中一个是昨晚来喝过花酒的客人,听说是钱府的贵客,领头的公子叫王珏(音:决)。”易定南看着女儿微红的眼眶,难得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不必太过担心这件事情,爹一定会将小小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到时候,不论她如何反对,我都要让她离开这里。” 听见这话,易清儿脸上的戚sè稍减,但即刻又想起了钱学儒,咬着贝齿恨声说道:“我这就去找钱万才算账去!” 刚迈出了一脚,却被易定南给拉了回来,他看着女儿和田心,认真地说道:“钱府我早就派人去看过,钱学儒不在府中,就连昨rì在他府中做客的那位贵客也消失了,而那人,却和贾姨妈描述的王珏不太相像。” 田心和易清儿立刻看向贾姨妈,见她倒蒜一般地点头,心中都很疑惑:昨晚在钱府的难道还有其他贵人? “不行,爹,我要去找小小,阮玉,你跟着我一起去!”说完,易清儿不顾易定南的阻拦,拉着田心的手臂就往船外走。 “易小姐,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找小姐。”一名素衣丫鬟忽然从门帘后跑了出来,跪在易清儿的面前,“小姐如今下落不明,紫烟想要跟易小姐一起去寻找小姐,求易小姐带上紫烟。” 紫烟?田心仔细看了这名丫鬟两眼,见她长相清丽,虽然容貌及不上方才偶然见过的几位花船姑娘,却也比一般丫头标致得多。而这紫烟的眼角分明还有泪痕,说话也带着哭腔,多半应该是苏小小的贴身丫鬟了。 那贾姨妈见紫烟跪在易清儿的面前,心中无比紧张,极怕她冲撞了易大小姐,让她一怒之下把自己的船给拆了。 易清儿单手扶起紫烟,问道:“你几时回来的?” “昨rì下午。”紫烟抹了抹眼角的湿痕,“易小姐,请你带上我吧!至少,我认得那位叫王珏的公子。” “很好,你跟我走!”易清儿也松开了拉着田心的另一只手,“我们去找回小小,无论那个王珏是什么人,我都要将她碎尸万段!”咬牙切齿的模样让田心看了都觉得渗得慌。 贾姨妈想要开口阻拦,却还是把话给吞了下去,而易定南则知道失去了小小的消息,对自己的女儿是个多么大的打击,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人走出去。 他们不能阻拦住三人,却不代表别人不能。 . 易清儿最先跳下了花船,田心和紫烟紧跟在她的身后。 照易清儿的计划自然是下船之后立刻去钱府‘串门’,询问那王珏的来历,然后三人再兼程去追苏小小。 去‘串门’,去追人,自然离不开她的‘寒骊’,然而‘寒骊’此刻却被一个陌生人牵在手里,白马不停地喘着粗气,想要跑到易清儿的身边,却被那人死死地拽住。 那人易清儿不认得,但是他的身份,相信每个南齐人都认得出来――那是太守衙门的衙役。 而来自钱唐府的衙役不止他一人,除了身后花船的那个方向,其他三面已经稀稀疏疏散布着几十个人头,都穿着统一的皂衣,逸风马场过来的十余人早就被阻拦在了圈子之外。 “你们这帮人想要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是谁?快把‘寒骊’放开!小心我见了唐太守,赏你们每人一百大板。”易清儿的小姐脾气被这帮整天不干好事,就知道欺善怕恶,现在又突然挡住自己道路的衙役们给彻底激发了出来,怒气冲冲地喝道。 “不知道易小姐找我有何要事?”随着这个声音,衙役们让开了一条丈宽的道路,一位身材发福的圆脸中年官吏慢吞吞走到了易清儿的身前,身后还跟着两三位捕头装束的人物。 “唐……唐叔叔?你怎么来了?”易清儿的脸sè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虽然平rì里‘逸风马场’并不惧怕府衙众人,但是见了钱唐太守唐孝天,这位钱唐的父母官,她终究不敢太过放肆。 “唐兄,你也来了?可是有了那王珏的线索?”田心等人闻声回头,发现易定南不知何时已经站立在船头,对着唐孝天拱手问道。 田心三人也都盯着唐孝天看,希望他能带来好消息。 “呵呵……多rì不见,易场主的轻功还是如此出神入化。”那唐孝天也知道易定南的来头颇大,客气地说道,“易场主说得不错,唐某到此,的确是为了苏小小被掳一事。唐某人身为钱唐太守,治下出了如此大事,自然要来查个究竟。” 顿了一顿,唐孝天笑眯眯的双眼在田心和易清儿的脸上扫视了一番,方才继续道:“不过唐某可不知道易场主说的王珏是谁。方才有人向我密报,说今rì早上,看见有人强行打晕了这艘花船上的姑娘和丫头们,挟持着苏小小从北门离开,而且,举报之人还知道带头行事者的真正身份。” “那人是谁?”闻听此言,就连易定南都忍不住立刻出口询问。 唐孝天抬起右手,胖乎乎的手指在眼前晃了一圈,忽然停了下来,大声道:“就是他!” 众人愕然,他手指停留的方向,正端端地对着一脸茫然的田心。 唐孝天却不顾众人惊讶的眼神,厉声对身遭的衙役们下令道:“掳人的主犯再此,还不给我拿下?” 众多衙役齐声应是,恶狠狠的目光齐齐对准了田心。 ---------------------------------------- 钱唐在南齐时代只是吴兴郡的一个县,为了让后面的剧情更曲折,小隐将钱唐拔高了一级,按郡的编制来展开剧情。 第二十九章 被捕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你们要干什么?”易清儿撑开双臂挡在田心和紫烟的身前,像一只护犊的母鸡一样不让衙役们寸进。 呃……护犊的母鸡,这个比喻有些不太恰当,田心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这已经不是易清儿第一次替自己挡住危险了,先前在魏齐两军交战的时候,她就曾将自己救下。 看着身前这道娇小的身影,田心忍不住想起了在钱府‘天水阁’外两人那肌肤紧贴的一幕。或许在一rì之前,易清儿在他的心中还只是一位娇蛮任xìng的大小姐,不擅人情世故,行事爱凭喜好。 可就是这位漂亮娇贵的大小姐,这位名满江南的‘逸风马场’场主千金,在自己遇到危难的时刻,两番出手相助。被人施以援手,除了毛求,还真没有别人对田心这样做过。 紫烟怯怯地躲在了最后面,易清儿那一头漂亮的秀发在田心的眼中飘舞着,她玲珑娇小的身段儿有些轻微地发抖。她虽然任xìng,却并非不懂事。就算‘逸风马场’过去在钱唐如何横行,却从来没有逆过官府的意――说到底,马场背后的人就代表官府中最为强大的那一股势力。 然而如今,看到唐孝天带来的衙役们yù对田心不利,她却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会给父亲,给马场带来麻烦,但是她来不及多想,也不愿意去想,她只是觉得,田心是个有趣的公子,不该让他就这么被这些披着伪善的外衣胡作非为的衙役门带走。 衙役们自然也明白‘逸风马场’不是他们轻易能惹的对象,然而唐太守就在旁边看着,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执行命令,拼命地向前挤,想要将田心挤出易清儿的保护范围。 田心看见一双双肮脏的大手拽着易清儿的手腕,忍不住感到无比的恶心,继而从心头冒出一股怒火,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喝道:“住手,我跟你们走!” 衙役们的动作慢了下来,易清儿也愕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田心,田心发现她的眼眶比起方才更红肿了许多,不知道是在这些衙役们粗暴的举动中受了委屈,还是真的为自己鸣不平。 或许,两者都有吧! 唐孝天那臃肿的脸上笑意盈盈,施施然走到了易清儿的身前,哂笑着说道:“贤侄女,人证物证俱在,你是护不住这位阮公子的。” . 易清儿看着唐太守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你……唐孝天,你要是敢抓走我们逸风马场的人,迟早有一天我会将你的府第给拆……” “清儿,不得无礼!”易定南斩钉截铁的声音将易清儿的话语生生截断,他站在船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唐太守,一字一顿地问道:“人证、物证在哪里?” “人证是钱府的王管家和两位马仆!”唐孝天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地,“至于物证吗?不知易场主和易小姐可认识这个?” 众人朝他的手中看去,只见在他的小手指下,一只羊脂白玉雕成的水麒麟正在阳光下闪烁着夺目的清辉。 “这不是你的腰饰吗?”易清儿甫一出口,猛然间领悟过来,慌忙捂住嘴巴。 易定南颇有些无奈地看了爱女一眼,这一句话,已经给足了唐孝天抓人的借口。 唐孝天自然不会辜负易定南的期望,哼哼一声冷笑,径直指着田心的鼻子问道:“阮公子,不知道易小姐的话可对?” 田心沉默地点了点头,相比起易定南和易清儿的表现,他更在乎的是这只水麒麟是在何时遗失的,为何自己一直都没有jǐng觉? 唐孝天满意地呼口气,又向易定南问道:“既然物证易场主已经看过,现在本太守要将阮玉收押候审,不知道逸风马场可有异议?” “什么人证物证?还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偷来的呢!”易清儿眼看着局势向着越来越不利阮玉的方向发展,忍不住再次对唐孝天恶言相向。 “清儿,闭嘴!”易定南严厉的责骂堵住了易清儿还要张开的小嘴,挥手示意外围的赵岑等人退散开去,方才对着唐孝天淡淡地说道,“太守大人,小女自小被我宠坏了,言语间有所得罪,还请见谅!” “岂敢岂敢!易小姐是何许人也,相信全钱唐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唐某哪里敢向易场主追究?”唐孝天说完,示意身后的三名捕头上前捉人,易清儿脚步刚动,就被易定南一个眼神给吓了回去。 两名捕头粗暴地将田心地双臂捉住,另一人则用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麻绳将他的双手牢牢地捆在了一起,田心万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想的却是苏小小被掳一事。 看着田心毫不反抗地被衙役们绑住双手,不只是易清儿,就连赵岑等马场中人心中也是万分不平:逸风马场虽然势力庞大,马场中人却都不曾干过违反大齐律令的事情,昨晚阮玉一直在房中歇息,掳走苏小小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他做的? 易定南的心中对这点更是明白,现在不只多了苏小小需要寻回,还有这位尚书公子需要营救。看着那皮笑肉不笑的唐孝天,他有些搞不明白,到底是何人给了唐孝天这天大的胆子,连阮郁也敢拘押? 他还将阮玉当成了数年前曾见过的阮郁,所以对于田心被捕,并不是十分担心。就算阮道的名号吓不住别人,唬住这个狐假虎威的唐孝天应该还是可以的。 易清儿离开马场,他会派人暗中保护,以己度之,他肯定在阮玉的周围,也一定有尚书大人派来的人马在暗中保护,那些人看到阮玉被唐孝天捉走,自然会想办法禀报阮道,同时会‘知会’唐孝天,以免阮玉在狱中吃太多的苦头。 那钱唐的大狱是比起血腥战场更为恐怖的地方,若是没有人照应,易定南还真担心田心会支持不下去,在狱中被屈打成招。 对于田心的被捕,易定南算无遗策,只是可惜,他最开始的出发点就已经错了,田心真的不是尚书公子,阮玉同阮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易清儿无力地看着田心被三名捕头带出人群,眼角已经快要有泪水滴落下来,踮起脚尖冲着田心的背影大声叫道:“阮玉,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你还要帮着我去找小小呢!小小她……其实是我的表妹!” 听见最后一句话,田心挣扎着回过头来,远远地向她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唐孝天眼见事了,冲着易定南笑着点头,轻声说道:“多谢易场主的配合!” 易定南古怪地陪笑,压低声音说道:“唐太守,抓人容易,以后要放人可就难了!有一件事易某人不明白,还望太守大人能够赐教……不知道大人今早有否见过钱学儒,钱大老板?” 唐孝天的脸sè一僵,笑容凝在脸上,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西湖岸边。 第三十章 大狱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犯罪,入狱,在几个月前,是田心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不过现在,他却已经身处于钱唐大狱之内。 齐国的监狱和田心想象中的没有多大的不同,如同一座沙石垒成的碉堡,碉堡外有数百位佩刀的齐兵把守着,碉堡里面则是无比的yīn暗和恐怖,时不时地传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狱中的甬道幽深昏暗,一眼望不见底。甬道的两侧,是数不清的低矮囚房,许多满身血污、衣衫褴褛的犯人,从木桩间伸出皮包骨头的手臂,口中不停地冲着狱卒们叫着冤屈。 田心眼望着这座人间地狱,不知道这里到底关住了多少罪恶,又制造了多少冤魂。 相比起齐国,魏国除了监狱之外,还喜欢挖地为狱,称作地牢。 到了此刻,田心居然还有心情环顾这狱中的一切,顺带着胡思乱想,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镇定。 负责监管田心的沈牢头狞笑了一声,这种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是他们最欢迎的‘客人’,这些人刚进大狱时,大多都表现得很是冷静,不出半rì,绝对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自己的大腿,左一声右一声地叫着大爷。 一想到这个由太守府的韩总捕头亲自送来的重犯,即将抱着自己大腿求饶的场景,沈牢头的心情就变得十分激动,别的狱卒离得远,没有听到韩捕头低声对自己嘱咐的那句话――“让他多受点苦头,别弄死了就行。事成之后,太守大人必有重赏。” 折磨犯人不仅可以获得jīng神上的满足,还能得到太守大人的赏赐,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沈牢头命令两名狱卒上前,麻利地解开田心手上的粗麻绳。他再用力地踢出一脚,将徘徊在牢门口的田心给踹进了囚房后,转身就去寻找其他几位牢头,迫不及待地准备开始活动活动。 田心浑然不知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将是些什么,还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囚房,除了一面是带门的木栅,其余三面都是黑漆漆的石壁。房中除了一块方形石板,就只剩下的一堆干草和一床连狗都会嫌臭的破棉被,呃……错了,那不只是一块石板,它还是一张石床。 自己几天前还嫌逸风马场的住房条件糟糕,但和这间囚房比起来,逸风马场简直就是皇宫了! 耳边又传来两声惨叫,田心终于感觉到一丝惊惧,有些不安地坐在干草堆上,想着自己在这里到底会呆多久。 想来想去,唯一的答案就是没有人会放自己离开,要想离开钱唐大狱,唯一的方法就是给毛求信息,回到未来。 至于易清儿,田心并不报太大的希望……易定南对自己的态度很不明朗,估计不会轻易允许她来看望,并设法营救自己。 难道真要走那最后一步?田心万分地不甘心,自己是为了营救至爱而来到这个时代的,除了在生命受到绝对的威胁下,面对着其他情况,一定要忍耐到底! 打定了主意,他不安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一些,拾掇拾掇了干草,将它们一层层铺在石板上,和衣躺了上去,再盖上那床令人恶心yù呕的棉被,开始恶补昨晚的睡眠。 . 上午的时光,在田心的睡梦中很快过去,梦中田心回到了‘天水阁’外,在那处狭窄的、和易清儿肌肤相贴的楼侧空间里,他享受地呼吸着易清儿身上传来的动人幽香。不过就在他暗自享受的时候,那根熟悉的马鞭凭空闪现出来,劈头盖脸的抽在他的身上……握鞭的是另一个身形玲珑的少女,那一张模糊的瓜子脸上,一对风情万种的眸子,正愤怒地望着自己…… 田心从‘床’上站起来,摇摇头挥去梦中的鞭影,下意识地想要寻找茅房,直到额头碰到墙壁,方才醒觉自己早已身处于钱唐大狱之中。 狱中不可能为他配备专门的茅房,田心冲着囚房外大吼了几声,那些狱卒不知道是不是都睡着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出现。 田心半蹲着身子,已经憋得快要不行了。 “石床的后面应该有个夜壶,靠近后面的墙壁。”右边的囚房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田心连忙循着声音的指示,在石床和墙壁之前的隐蔽处,发现了一只半尺高的木制夜壶。 田心瞪着这个夜壶半晌,无比难堪地来到囚房的右墙边,说道:“我……我是想大解。” “凑合着用吧!”那苍老的声音立刻答复了他,“这个时间段,那些狱卒们多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些博戏,不会有人给你送马桶过来的。” “难道你们也一直用这个夜壶……大解?”田心不解道。 “你刚来这里,自然不懂。每晚固定的时间,他们都会带个大马桶过来,所有人都是趁那个时间解决的……而其他时候,要么憋着,要么就用你手上那玩意儿。”那声音说着,语气中有些悲凉,“什么都别计较,不管他们怎么对付你,只要能够不死,就不要去想自己原来是什么身份。” 田心听得有些凄然,想和那人再多说几句话,又实在憋不住了,连忙捂着肚子跑到墙角,蹲了下去…… 完事后,田心站起身来,不敢再去触摸那只夜壶一下,再次走到了方才和人聊天的地方,先望了望对面的几间囚房,发现好几间囚房都是空着的。 “老人家,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关进来的?”隔着一堵墙,田心问道。 “唉……”右边的囚房传来一声常常的叹息,“说来话长……” 田心等待着听一个曲折的故事,然而四个字,老人却没有了下文。 等了一会儿,田心再次开口问道:“听您老的说话,并不像是作jiān犯科之人。如果您老有莫大的冤屈,不妨对阮玉直言。说不定有朝一rì,我可以助你洗刷冤屈。” “你是第三个对我说这话的年轻人。”那老人终于有了回应,“第一个人出狱后再也没有消息,至于第二个……还没出狱就死在了沈牢头的手中……也就是刚才押你过来的那位牢头。” 沈牢头……田心默念了一遍,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好作罢。 “哐当”一声,甬道外的大门被人打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来,并迅速向着田心所在的囚房接近。 “把他带走!”沈牢头带着七八名狱卒,冲到田心的囚房前,打开牢门,几名狱卒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押着田心出了囚房。 隔壁囚房的木栅后,歪坐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望着田心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同情。 第三十一章 皮肉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钱唐大狱建成于东晋简文帝时期,至今已逾百年。经过百余年的扩建和完善,钱唐大狱里,光是守军和狱卒就有五百人之多,其恶名更是让每个钱唐人谈之sè变。 南齐建国至今,先后有近百位江南富商、大族豪绅被关入此地,无论他们在外面有多大的权势,到了钱唐大狱,没有被这里的森严冷酷吓破胆,没有被狱卒牢头的手段折磨至死,已经算是极大的幸运了。 侥幸能够离开大狱的人,从此也不敢再做任何违背朝廷意愿的事情。 钱塘大狱共有狱卒一百六十多人,牢头八人,皆是一些心狠手辣、擅长各种折磨手段的可怕人物。这其中,更以牢头沈不屈的手段最高,也最为歹毒,据说他曾对付过两名军中逃犯,那两人在被围捕之前,作案五十多起,杀人二百四十余。沈牢头逼供的那一天,刑室里的凄惨嚎叫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那两名逃犯在清楚交代了犯案过程之后,才在沈牢头的‘许可’下咬舌自尽。 田心没有听说过沈牢头的‘光辉’事迹,但在即将踏入刑室门口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在刑室中等待田心的,除了那一件件带着暗红血痕、让人触目惊心的刑具,还有三位斜坐的牢头……以及两名被铁锁拘束在墙壁上的犯人,只见那两人浑身鲜血淋漓,找不到一处完整的皮肉,也看不出来死活。 一名犯人被解下,两名狱卒一人拿住一条腿,将那人拖出了刑室。一条尺多宽的血痕,从墙壁下方蔓延到田心的脚边,再延伸到刑室门外,整个过程里,田心没有听见那名犯人哼上一哼。 刑室里可怖的血腥味,强烈地刺激着田心的感官,他感觉到自己的腿脚正在发软,那一件件冒着寒光的刑具,仿佛都已经对准了自己,下一刻,这些犯人的遭遇就将降临在自己身上。 几名狱卒将田心押到剩下那名犯人的身旁,其中一人甫地一记重拳,重重击在田心的胸口处。那拳头上巨大的力量,令田心整个上身立刻低了下去,喉中涌上几滴恶臭的液体,一口喷了出去。 出拳的狱卒像是早就猜到自己这一拳的效果,早已经闪了开去。其余几人则抓住田心的手脚,用固定在石壁上的五处铁锁,锁住田心的四肢与脖颈。他们的动作无比熟练而利索,配合更是无间,不知道已经干过多少次这样的事情。 做完了这一切,他们便退出了刑室,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了以沈不屈为首的四位牢头。 等到田心口中的恶臭减退,逐渐从剧痛中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锁得牢牢实实,完全动弹不得。 . “我还没有接受唐太守的审讯,你们怎么可以滥施刑罚?”虽然明知道和这些人讲道理,是件很愚蠢的事情,但是田心还是忍不住开口质问道。 “你还想见太守大人?”沈不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和其他三人狂笑起来。 狂笑之后,他一口唾沫直吐过来,落在了田心的鼻尖上:“你难道从没有听过我沈不屈的名号?还是根本不知道钱唐大狱是什么地方?若是被关在太守衙门的大狱里,你还能多蹦跶几天,到了这里……哼……你的小命就已经不是你的了,几时让你生,几时让你死,都是我沈不屈说了算!所以我劝你,犯了什么事就直接招了,我会让你少受点苦头。” 听着沈不屈的说话,田心完全惊住了,就连鼻头上的唾沫都没有注意到。 唐孝天说要将自己收押候审,自己居然相信了他的话,以为能够得到当堂对质的机会。现在听这个沈牢头的意思,那唐孝天分明是要将自己给屈打成招。 早知如此,在那西湖岸边就应该硬闯逃走,虽然成功的机会极其渺茫,也比被关进这个不见天rì的大狱,受这个面容狰狞的牢头折磨强。 “唐孝天……钱万才……“田心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角看着身边不知死活的另一名犯人,心头充满了无穷的愤怒和怨念。 “太守大人的名讳是你叫的吗?”另一名离沈不屈最近的牢头,听见这新来的犯人竟然直敢直呼太守大人的姓名,立刻站起身来,从刑台上拿起一条五尺长的皮鞭,呼啸着劈向田心的小腹。 挨鞭处皮肉炸裂,随之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疼,田心咬着牙忍受着剧痛,噬人的目光紧盯着那握着鞭子的牢头。 “小子,不妨告诉你,这条皮鞭每rì里都会在盐水中泡三个时辰。一鞭你能忍得住,十鞭下去看你如何能忍?”沈不屈说着,接过那条比拇指还粗的皮鞭,狞笑声中,一鞭接着一鞭,连续不断地抽在田心的身上。 比起沈不屈手中这条特制的皮鞭,易清儿的马鞭只能算是小孩的玩物。在沈不屈蓄尽全力的十鞭过后,田心的胸腹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皮鞭带来的盐分渗进裂开的血肉里,胸腹各处都传来瘙痒难耐的剧痛,田心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整个身躯都在不停地颤抖着。 “说!你是如何掳走苏小小的?”沈不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随手将那条鞭子扔到了刑桌之上。 “我……我没有掳走苏小……” 田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不屈沉重的一拳击中右颊,一股血沫从口中直喷出来。 “妈的,长的细皮嫩肉,嘴还挺硬。不给你上点正菜,你是不知道我沈不屈的厉害了!”沈不屈伸出一指勾起田心的下颌,yīn沉沉地说道:“我会让你后悔被生出来!” 田心强忍着剧痛,憎恨的眼神死盯着沈不屈,艰难地开口道:“有什么手段你就都用出来吧!小爷我……挺得住!” 沈不屈一声冷笑,回过头来,对着其他三位牢头招呼道:“你们都别坐着看戏了,打起jīng神来,明rì咱们就向韩总捕头交差。” “有你老沈在不就够了吗?”一位牢头嬉笑了一句,却还是站了起来,低着身子走向刑台,眼神在众多无比熟悉的刑具中逡巡着,寻找最合适的那一件东西。 -------------------------- 娘的,小隐自己都想冲进书里把沈不屈就砍了! 第三十二章 陆远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一个时辰之后,那须发皆白的老者终于再次看到了田心的身影。 田心的身子仰着,和地面成了一条斜线,若不是被两名狱卒从背后托住肩膀,恐怕早就瘫软在甬道里。 田心‘走’过来的地面,被他的脚后跟拖出了两条长长的血路。老者年纪虽大,眼神却还好使,仔细看去,发现田心的脚上的鞋子已经不见了,他十只脚趾的脚指甲里,都被钉入了削尖的竹签。每只竹签都已被浸入的血液改变了颜sè,因为被钉入的时间不同,最深的已经成了黑sè,最浅的那只,上面还有鲜血滴落下来。 两名狱卒拉开木栅,将半死不活的田心扔进囚房,老者耳中听见‘哇’地一声惨叫,恐怕是那狱卒将田心扔进囚房的时候,碰到了田心脚上的竹签。 惨叫之后,紧接着是一阵拳脚相加声,夹着田心低低的呜咽,直到两人打得累了,才放过了田心,匆匆锁上了木栅离开。 老者虽然没有亲身面对过沈不屈,但也听其他犯人说过他的一些恐怖手段。田心被带走的时候,可谓是气定神闲,短短一个时辰,回来后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除了深深地庆幸自己没有受到沈不屈的折磨,他对田心,也更多了些同情――这人实在是不走运,刚进来就被沈不屈给盯上了。 已经过了好一会儿,隔壁再没有传出任何声响,老者有些不安地在墙壁上敲打了两下,出声问道:“年轻人,你还好吧?”话说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很是可笑,已经到了那副境地,就算还活着,哪里又能好得了? 等了很长的时间,连老者自己都快要放弃的时候,石壁上终于传来‘咚咚’的两声回应,田心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谢谢您老关心……我还受得了。” “还能说话就好!”老者稍稍松了口气,继而叮嘱道,“你刚刚受过酷刑,不要立刻躺下不动,如果还能坚持,就多动一动,那样伤口也会愈合得快些。” 隔壁的囚房内,田心背靠在墙壁坐在cháo湿的地面上,刚才他好不容易才用脚后跟走到了此处,但还是不小心让脚趾接触了两次地面,痛彻心扉。 听了老人的嘱咐,田心略带感激地应道:“谢谢老人家……阮玉明白了。” 那老者闻言点点头,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坐到石床上休息。 . 田心现在的姿势让他感觉舒服了很多,就这样躺着或是立刻躺上chuang,都是很好的选择。不过听了老者的话,他还是决定走两圈。 田心用手扶着墙,艰难地站起来,用脚后跟着地,扶着墙壁小心地迈动双脚。 每走一步,都得忍受着胸腹间又麻又痒的剧痛。尽管脚趾未着地,但是双脚的行动,还是会触动指甲里的竹签,带给他钻心的疼,偶然间竹签和地面接触一下,那股钻心的疼痛便加强了十倍,几乎让他流下泪来。 平rì里几步路的距离,现在足足花了两柱香的时间才走完。 坐在湿地上喘了几口粗气,田心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用尽余下的力气走到了石床边,挣扎着躺了上去。那铺在石床上的稻草,真是比锦缎棉被还要舒适百倍。 自己在夜壶里留下的东西,已经让整个囚房都充满了难闻的酸臭味,若是一个时辰之前,田心肯定会忍不住把它给扔出去,不过现在,比起这满身的伤痛,那些味道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今rì的酷刑算是挨过去了,自己终究没有对宝玉念出咒语,不知道明rì,自己是否还能挺得过去…… 不知道在石床上躺了多久,甬道里再次传来了狱卒的脚步声。 一只乌黑的木盘上,放着两个黑乎乎的像是馒头的东西,还有一碗清水,被一名狱卒从木栅下塞进了囚室――这便是田心今rì的饭菜,也是沈不屈特意吩咐过的,比起其他的犯人,少了一碗石子炒米饭。 “快点吃完,半柱香后过来收盘子……妈的,别躺在床上装死!”那狱卒唾骂了一声,走向下一间囚房。 身体的疼痛依然没有消减,田心躺在石床上,想起那一动之后的百倍痛苦,实在是不想站起来。 一天滴米未进的肚子,从刑室里出来时就开始叫了……更有诱惑力的是那一碗清水,胸腹的伤口上有太多的盐分……田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喝下那碗水,或许能够减轻一点疼痛吧! 沈不屈……田心挣扎着站起来,再次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你若是整不死我,我田心一定会将这些痛苦加倍奉还! . 田心咬牙坚持着走到木栅前,想要蹲下,胸腹间的伤口瞬间被撕裂了好几处,呲牙咧嘴之后,他只好改变姿势,背依着木栅,屁股坐在地面上。 小心翼翼地捧着这碗水,田心不敢一口喝干,半口半口地抿着,仿佛这不是一碗清水,而是起死回生的长生圣药。 “年轻人,吃过了吗?”隔壁的老者又说话了,想必已经将自己的牢饭吃了个干净。 “正在吃……”田心虚弱地答道,也不知道那老者能否听得清楚。 “能吃就好!要想活着,就算是猪食,你也得咽下去!” “阮玉知道……”田心拿起一个黑馒头咬了两口,饥肠辘辘的他,完全感觉不出这馒头是否有味道,只知道它能够填肚子。 “一直没有来得及请教您老姓名,总不能一直叫你‘老人家’吧?”田心说着,嚼一口馒头,再喝下一小口清水。 那边沉默了半晌,老者开口回应道:“我姓陆,名远。” “陆老,介不介意告诉我你被关进来的原因。”田心又问道。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陆远不理解地问道,“你连自己都顾不了,还有心情想管我的事?” 一个馒头已经下了肚,碗中的水也只剩下了一小半。狱卒们就快要来收走盘子,田心连忙加快速度,几口将剩下的东西吃完。 “你对我说过,到了这里,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吃下了一点东西,虽然身上的痛苦并没有减轻,但是田心的jīng神却好了不少。 “我猜陆老你是想说,只有活着才有出去的希望。所以你才会对别人讲过自己的经历,可是他们带给你的只有失望……你不相信我能出去,这没有什么……但说不定,你会错过这最后的机会……”这一段话虽然不长,田心却换了两口气,才终于把他说完。 陆远再次沉默了下来,直到狱卒收走木盘也没有再开口。 田心靠着木栅又躺了一会,确定了陆远并不想告诉自己真相,只好再次努力躺回了石床上,继续忍受着身体里无数伤痛的折磨。 第三十三章 清儿探监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痛,到了一定的程度也会让人麻木。胸腹和脚趾上的剧痛,在凌晨时分,终于被无穷的倦意给压了下去。 如果可以选择,田心宁愿就这么睡上十天半月,或许到了那时,能够有人将自己救离出这座恐怖的大狱。 天刚微亮的时候,田心就被狱卒们给弄醒,再次来到了那间yīn森的刑室。刑室里的一切都和昨rì差不多,除了没看见其他三位牢头。 几名狱卒在田心的嚎叫声中拔着竹签,每一根竹签从脚指甲里被拔下,田心的浑身都抽搐得不行。拔完竹签之后,狱卒们又强行让他面朝下趴着,用地板上粗壮的铁链困住他的腰身和四肢,令他动弹不得。 沈不屈的手中握着一根两尺长的木杖,看着被禁锢在地面上的田心,yīn恻恻地笑道:“这根yīn木杖是我沈不屈特制的笞杖,曾用经血和女人的秽液浸渍三月……” 在田心暗骂变态的眼神中,沈不屈继续yīn笑道:“天生万物皆有yīn阳二xìng,两xìng相吸能产生快感,两xìng相斥则会伤人心神。想不到你皮娇肉嫩,倒还真耐得住痛,这yīn木杖的威力如何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就算它收拾不了你,我看你还怎么睡觉?”说话间,他那一双目光恶毒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瞄向田心的屁股…… . 紫烟和赵岑站在易清儿的身后,满怀忧虑地看着神情焦急的易清儿。 距离阮玉被捉已经过了四天,易清儿一直没有回到马场去,滞留在钱唐城里,等着唐孝天审讯阮玉的消息。虽然唐太守说有田心掳走小小的人证和物证,但是逸风马场的众人,还有贾姨妈花船上的人,都可以为田心作证,到时候对簿公堂,田心一定会被判无罪释放。 易清儿每rì里都派了人去钱府和太守府等消息,然而四天过去了,关于苏小小被掳一案,太守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而钱学儒也一直没有现身。 易定南派出成勇去追寻苏小小,他自己则回到逸风马场坐阵,离开钱唐城时,又对易清儿下了严令,让她不要再管阮玉的事情。但已经过了四天,阮玉还是音讯全无,易清儿心中焦急万分,将城中所有能用的人都派了出去,四处打探阮玉的消息。 这几rì里,为了阮玉的事情,她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好好睡过,原本清丽可人的俏脸上也多了一丝疲惫之sè,看在紫烟的眼里,也是心疼无比。 娇蛮的大小姐对此毫无察觉,她只想再见到阮玉,那个算术极好,肯让自己当‘大马’骑着的翩翩公子,想着如果有阮玉在她身边,就能够快些出发去寻找小小了。 如果再没有他的消息,说不得她要带人冲去太守府,质问他是怎么当官的,居然把明明无罪的人给抓入了大牢,还一直不开堂审讯。闯了太守府会有什么后果?易清儿没有仔细考虑过,无论是在钱唐,或是去了建业,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怕过谁,哪怕前几rì遇见魏帝,除了赞叹皇上气度,她也没有真正的紧张过。 派出去的人,终于在中午带回了阮玉的消息。原来他在四天前被捕后,并未被押进府衙,而是直接让唐孝天给关进了钱唐大狱。 钱唐大狱!一听见这个地方,易清儿腾地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带着紫烟和赵岑二人直奔大狱而来。 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唐孝天真是狠毒,竟然将阮玉关进了那钱唐城最为恐怖的大狱。 易清儿一路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唐孝天,恨不得肋生双翼,飞到钱唐大狱中将阮玉救出。 可惜人长不出来翅膀,她易清儿一人也对抗不了唐太守。到了大狱之外,易清儿下马就要往里闯,却被守卫大狱的齐兵用长刀逼退,若不是赵岑上前亮出了身份,恐怕那些守兵的刀子已经砍到了她的身上。 逸风马场大小姐的名号对其他人好使,对这些守卫钱唐大狱的齐兵,却没有任何作用。见惯了太多大族豪绅被关进这座大狱,对于那些大人物所谓的‘影响力’,他们已经没有太明显的感觉。 . 易清儿硬闯不成,又掏出几锭金子,想要借此进入大狱去探望阮玉。 那名领军的校尉看见那些金锭,虽然有些心动,却还是没有自作主张放易清儿过去。当初府衙的韩总捕头将田心押解过来时,曾再三给他打过招呼,不能让任何人去探望那位公子,尤其是逸风马场的人。 自己拿出了三四十两金子,这些人居然连放自己进去探监都不行,易清儿的双目几乎要冒出火来。 就在这时,沈不屈那狰狞的面孔出现在那名校尉的身旁。 钱唐大狱的守卫虽然是校尉所领的齐兵负责,但狱中的事务,多半还是由两名狱长和八名牢头决定。再加上沈不屈‘声名远扬’,所以那校尉对他也不敢怠慢。 赵岑认出了沈不屈,脸sè一变,低声在易清儿耳边说了沈不屈的身份,那名校尉也在同时把这狱门外的冲突解释给了沈不屈。 “原来是要去探那个硬骨头的。”沈不屈浑浊的眼珠子转了两转,自己正愁没有办法让那小子神志崩溃,有了这个易小姐,一切就简单多了。 想到这里,沈不屈连忙向易清儿三人迎了上去,边走边道:“原来是逸风马场的易大小姐到了,你可是想要进去探望那位阮公子?” 易清儿连连点头,试探着问道:“你能让我进去探监?” 沈不屈眉头紧皱在一起,让他狰狞的面孔显得更加难看。伸出半只手来,似乎很为难地说道:“易大小姐应该知道,那阮玉乃是太守大人指定的重犯,让你进去见他一面不难,若是太守怪罪下来……” “若是唐太守怪罪下来,逸风马场定当想办法为你撑腰!”易清儿立刻答道。 那沈不屈的眉头却还是没有松展,赵岑的经验比易清儿丰富得多,连连示意易清儿将金子送上。 那几锭金子一落入掌中,沈不屈脸上的愁容立刻就消失无踪,眯着眼对易清儿三人说道:“你和这位姑娘可以进去。至于这一位嘛……”他指了指赵岑,“就让他在外面等着好了。” “不行,我一定要跟着小姐进去!”赵岑的脸sè沉了下来,“沈不屈,你要知道,就算是唐太守护着你,若逸风马场想要对付你,总还是有办法的。” 沈不屈听见这**裸的威胁,却不为所动,歪着嘴角对易清儿冷笑道:“要进便进!多说无益!”说完,抬脚往狱门走去。 易清儿忙拉着紫烟跟着沈不屈往里走,赵岑想要跟上去,却被那位校尉伸手拦下。 “赵叔,你就在外面等着我们,很快我就会带着紫烟出来,放心吧!”易清儿担心赵岑会和守兵起冲突,连忙回头对赵岑说道。 赵岑恨恨地看了一眼那名校尉,心情随着易清儿的这句话冷静了下来,点点头,退后三尺立定。 易清儿对赵岑点点头,牵着紫烟,心中忐忑地走向那幽深的大狱…… 第三十四章 西昌侯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别号‘石头城’的建业,自东晋开始,成为南方帝国的都城已有近两百年。 两百余年里,建业城数次被损毁,又屡次重建。无论是百年前的建康,还是现在的建业,始终不变的,是它江南政治中心的地位。 雁园,是齐都建业最豪华最有名的酒楼,上下三层,其独家酿制的‘桃花酿’乃建业一绝。 现在还不到正午,雁园的下面两层,已经有了近百位客人。而在雁园的第三层,一间十分隐蔽的房间里,两名乖巧的小厮,正垂首侍立在主人的身后。 那主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容貌方正英武,但在左眼眉梢上,却有一道长约寸许的疤痕,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他身上的服饰看起来并不华丽,但是那衣料的颜sè,却会让任何人不敢端视。 中年人细细地品着杯中之酒,聆听着两位美貌琴师的演奏。 那两位雁园的琴师,专心地弹奏着自己的曲目,不敢抬头看那穿着明黄sè服饰的中年人一眼。 天底下能穿明黄sè衣服的,并不只是齐魏两国的皇帝,还有齐国辅政大臣——西昌侯萧鸾。 曲尽之时,萧鸾杯中的酒也刚好被饮尽,一名小厮上前,将两锭银子扔给两名琴师,将她们打发了出去。 “侯爷,胡先生现在雁园一层,说是有要事禀告。”两名琴师离开不久,一名年轻的家将便匆匆跑入,俯身禀报道。 萧鸾口中‘嗯’了一声,微一皱眉道:“他怎么到这里来了?”顿了片刻,又对那俯身待命的家将下令道:“让他上来吧!尽量不要引起别人注意。” 那家将领命下去找胡先生,两名小厮又给萧鸾斟满了酒,只喝了两口,萧鸾忽然间觉得名满建业的‘桃花酿’也不过如此,远没有当年在军中喝的烈酒对味。 “属下参见主上!”那进入房中的人影,赫然就是逸风马场的总管事,曾与田心有过数面之缘的胡海杰。 萧鸾偏过头来,语气有些不悦地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回禀主上,属下本打算今rì中午就回返逸风马场。但就在刚才,属下收到了马场传来的密报。事关重大,所以匆忙赶来向侯爷请示。侯爷请放心,属下保证没有被人跟踪。”胡海杰说着,双手奉上一页皱巴巴的黄纸。 萧鸾接过来,随意看了一眼,更加不悦地说道:“苏小小被掳走,乃钱学儒教唆阮郁所为……这并非什么大事,值得你冒险前来见我?“ 胡海杰再次俯身,恭敬地答道:“侯爷常说阮尚书教子有方,属下相信阮郁如此做,其中必有深意。属下指的大事,是后面那一件。” 萧鸾听他语气凝重,也就认真地被黄纸上剩下的内容看完,却更加不解:“怎么又有一个阮玉(郁)?此人是何来历?” 胡海杰摇了摇头,回道:“此人的来历,属下还没有查探清楚……不过易定南传来消息说,四rì前,阮玉曾登上魏帝的车驾。” “他见过拓跋宏?”萧鸾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此事我会认真考虑,你先别回马场,等我的安排。” “属下明白!”胡海杰躬身领命,离开了房间。 胡海杰走后,萧鸾站起身来,走到窗口。这是雁园位置最隐蔽的房间,但其窗口的视角却是最好的。萧鸾放眼望去,只见几队大雁正从长空飞过,在雁群的正下方,巍峨的齐国皇城庄严肃穆,在秋rì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把缪(音:妙)阳给我找来。”雁群渐渐从视线里消失,萧鸾将双手搭在窗台上,对身后的仆从说道。 . 钱唐大狱中,自从田心第二次被狱卒带走,陆远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身边再也没有人陪他闲聊,陆远想起田心说过的话,心中不禁有些后悔。 若是那位阮公子真的有办法帮自己洗刷冤屈,自己确实是错过了一次离开大狱的机会。 不过想起沈不屈的恶名,陆远又觉得自己的后悔实在多余,那阮公子,多半是因为承受不住酷刑,被狱卒们抛到了某处yīn沟坟地里吧。 他想得很多,但却都猜错了。田心并没有死,也还没能离开大狱。此时的田心,正痴呆地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这是一间完全处于地下的囚房,钱唐大狱的狱卒们,称它为‘暗狱’。 北魏地牢颇多,南齐却只有‘暗狱’一处,乃是五年前唐孝天下令修建的。 在暗狱中,没有一丝光线,没有一丝声音,四周都是无边的静谧。 暗狱的中间,放着一只比人稍矮的竹笼,笼口紧紧地箍着田心的脖子,没有一丝缝隙。竹笼里面,散布着数十根尖锐的铁棘,环绕着不敢妄动的田心。 这便是钱唐大狱里最大也最让人惊惧的刑具——‘立测’。 这只由沈不屈亲自制作的‘立测’,比起普通的‘立测’来,还多了一项功能——它的高度是可以调节的:对付个高的犯人,‘立测’会被调矮;对付个矮的犯人,‘立测’会被升高。 三天前的那一顿yīn木杖,并没有让沈不屈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怒之下,将田心装进了‘立测’之中,关在这间不见天rì的暗狱里。 田心并不矮,但是沈不屈觉得,拉长会被压低更加痛苦。所以关着田心的‘立测’,被升高了接近一寸。 由于木笼被拉长,田心的脖子和脚踝又都被机关禁锢,他的整个身躯,都被‘立测’给拉扯着。那种身体被拉长撕裂的疼痛,让他足足哀号了一天一夜。 一rì之后,田心已经没有力气再嚎叫下去,身周都是寂静恐怖的黑暗,任他声音再大,听到的也只有自己的回音。 笼子里满布着看不见的铁棘,稍微一动之下,这些锋利尖细的铁棘,就会毫不留情地扎入他的身体。若是动作再大一些,迎接田心的将是即刻死亡。 为了躲避这些铁棘,三天以来,田心一直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丝毫不敢扭动自己正被竹笼撕扯的身体。 憋不住排出的秽物,黏在自己的大腿和裈裤之间,散发着阵阵恶臭难闻的味道。 而且,自从进入这间囚房,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三天三夜粒米未进,也不曾喝过一滴水。 人类身体的极限已经被田心发挥到了极致,田心知道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生命危在旦夕,只能做出那最后的选择。 田心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念出毛求教过他的咒语,然而自进入钱唐大狱以来,沈不屈的折磨已经让他的身体机能被破坏殆尽,而这间地下囚室里无穷的黑暗,和丝毫不能动弹的身体,让他的jīng神陷入了极度恍惚的状态。 咒语共有六十四个字,田心只念出了八个,就逐渐模糊到了没有声音——不是他改变了主意,而是他已经根本无法再将咒语念完。 如同被巫师施展了魔法,田心半睁着那双疲惫无神的眼睛,,痴痴地盯着眼前那无边的黑暗,看见一片巨大的黑影,从明月峡的顶上疯狂地坠落下来,眨眼间就要将自己的身体砸成碎片……他想要躲避,他拼命地想要移动身躯…… 田心的神志,比沈不屈估计的还要早一些崩溃。在巨石临身的那一刻,竹笼里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无数潜藏在黑暗中的铁棘,即将刺透田心的整个身躯,让他痛苦的生命在这暗狱里终结。 田心身体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就在无数铁棘刺破皮肤的瞬间,一股热流猛地从他的胸口涌出,刹那间流遍四肢百骸…… ------------------ 第二个Boss级人物出现了,深情呼唤推荐票宝贵的收藏~ 第三十五章 灵心宝玉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随着那股热流行遍全身,那些锋利尖锐的铁棘,在刺破田心的皮肤之后,便再也难以寸进,生生被阻止在了田心的体外。 田心的意识还没有从幻境中回复过来,他的身躯还在不断地抖动着,大半个身子不停地撞在铁棘之上,但是由于那股神秘热流的保护,那些铁棘始终被阻止在身体之外,甚至有好几根铁棘,反被那恣意冲撞的热流给挤压得变了形。 眼中的黑sè巨石渐渐消散,田心慢慢从幻境中醒了过来,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身体的异状。 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见,但是田心能够感受到身体的温暖,被‘立测’拉长撕裂的身体,竟然丝毫感觉不到痛苦,好像自己原本就是这个高度,这‘立测’就是按照自己的身高特制的一样。 胸腹间、屁股和脚趾上的痛感,也同样奇迹般的消失了,整个人更是变得jīng神奕奕,根本没有饥饿和口渴的感觉。 当然,更神奇的是‘立测’里的铁棘带给自己的感觉,他分明可以感受得到,由于现在的身体早已不在被限定的位置,无数铁棘正死死地抵在自己的肌肤上。 但,就是刺不进去。 田心仔细回味了一番,依稀记得自己出现幻觉的时候,胸口处曾经涌现过一道热流。 低着头看了胸口一眼,原本应该什么都看不到的胸口,隐隐约约有一线亮光。 那发出亮光的位置,正是自己贴身收藏灵心宝玉的地方。 难道……是这块用于收集媚魂的宝玉救了自己?除了采集媚魂,莫非在这一块宝玉里,还蕴含着连毛求也不知道的能量? 田心再次低头朝宝玉看去,亮光已经变得很弱,渐渐在他的注视下变得黯然,眼前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宝玉发出的光芒虽然消失了,但是身体内那种温暖的感觉,却暂时没有减弱的迹象,田心试着动了一下,竹笼内的铁棘依然紧抵着自己的肌肤――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难道……这来自于宝玉的神秘能量,竟让自己有了刀枪不入的能力?如果这股力量能够长存于自己体内,不说钱唐大狱,就算是千军万马又能奈我何? 想着想着,田心竟然又有些痴了…… . “阮玉,阮玉……”就在田心惊喜于身体变化的时候,暗狱里忽然透进来一束光线,田心抬起头来寻找,在正对着他的墙壁顶部,看到了一扇小窗。 那扇小窗长不过尺半,宽不到六寸,被两根细铁柱隔成了三个小方格,在那细柱的后面,是易清儿满含泪水的双眼。 她终于来探望自己了?!田心站直了身子,心中竟然有股说不出的感动。 这一处暗狱主体都在地下,露在地上的不过是一小部分,易清儿只有跪伏在地上,忍受着扑面而来的恶臭,才能够透过小窗看到里面的情景。 她不知道‘立测’是什么东西,但是看着那竹笼里遍布的铁棘,还有田心那满是血痕的脸,和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口,她能够想到在这几rì里,田心受了多大的折磨,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田心清楚地看见了易清儿的眼泪,在大狱中浑浊的光线里,那些眼泪显得格外晶莹。 田心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易清儿热泪盈眶的注视下,吐不出一个字来。 两人就这般静静地凝视着,心中想说的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刻变成了多余。 一幕幕难忘的画面从两人的眼中同时闪过。从‘满觉陇’村的初见,到逸风马场里和那些孩童们一起玩耍、赛马、喝酒、玩博戏;从‘天水阁’外肌肤相贴的暧mei一幕,到遇见李大叔之后的步步惊心……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田心和易清儿都忘记了苏小小,心中看到念到的,只有彼此。 . 沈不屈有些震惊地看着易清儿,他没有想到她和阮玉的关系,居然亲近到了这般地步。 不过这样更好,yīn险的笑容再次爬到了他的脸上,如果这一关阮玉也能过去,那他沈不屈数十年的‘威名’,就当真是虚得了。 沈不屈没有趴下身子,他猜也能猜得到暗狱里面的凄惨场面。 他清了一声嗓子,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对着那窗口说道:“阮玉,告诉我你掳走苏小小的经过。只要你说了,我就立刻将你从暗狱中释放出来。” 都说魔鬼的诱惑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听着沈不屈的话,就算对此人恨到了极点,田心也不由有些佩服他。 从进入大狱开始,沈不屈似乎就想好了对付自己的方法。先是采用各种特制的刑具,将自己的身体摧垮,再同‘立测’一起关入暗狱之中,用黑暗和无助摧毁着自己的意志。 最后,不论自己还存有多少顽强的意志,他都会用那暗狱外的光明,和易清儿的探视,将自己最后的心理防线完全击溃! 好狠毒的手段! 好可怕的牢头! 只可惜,他漏了一步,没有将自己的贴身衣物给剥下…… 若不是有那灵心宝玉相助,自己就算没死,此刻也一定会点头认输,在他最后的攻势中败下阵来。 但是上天并没有站在你沈不屈那边,田心张望着暗狱的囚室,既然你要我崩溃,那我就崩溃给你看吧! 小窗外面,易清儿紧张地看着田心,她不知道田心到底在暗狱中被关了多久,看着田心的满身伤痕,她不想让田心再撑下去…… 你就承认是你掳走了小小吧!易清儿在心底念着,就算你认了,也不会立刻被判处极刑,我一定会尽我的力量,早rì将小小给寻回来! 在易清儿紧张的目光中,田心张开嘴,口中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来:“先……放了……我……我……就……认罪……” “他说什么?”沈不屈听得不是很清楚,向易清儿询问道。 “他说……让你放了他,他认罪!”易清儿说完这句话,再也不能保持冷静,转身离开田心的视线,大声地哭出声来。 紫烟的双眼也是红肿的,看见易清儿失声痛苦,慌忙走上前去,轻声地安慰着。 唯有沈不屈放声狂笑起来,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只是他没有看到,在他得意的大笑声中,暗狱中的田心,目光中闪过的,是决绝的厉光…… --------------------- 嗯……大家放心,田心不会开外挂,不会成为金刚葫芦娃的。 第三十六章 大小姐的温柔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你还不快点放他出来?”在紫烟的安慰下,易清儿慢慢止住了哭泣,回首对着沈不屈不客气地说道。 沈不屈收起了笑声,挥一挥手,几名狱卒从他手中接过钥匙,去到了石墙之后——那里有十几步向下的台阶,通往暗狱的门口。 那些狱卒见了‘立测’里的田心,心中也有些惊讶。在暗狱中呆过的人不少,但是几乎没人像田心这样,居然没有被一根铁棘刺中。 小心地将‘立测’的机关打开,狱卒们抬着奄奄一息的田心,回到了沈不屈和易清儿的面前。 “阮玉……”田心刚刚被狱卒们靠墙放下,焦急等候的易清儿就扑到了他的身边。田心努力地坐直身子,怀着既感激又感动的心情,柔声说道:“小姐放心,我没事的!多谢小姐来狱中看我……” 易清儿忍住了想要再次夺眶而出的眼泪,伸出一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摸着田心腰间的一条伤口,带着哭腔说道:“我没有想到唐孝天会将你关到这里……如果能早点知道,你就不会受这么多伤了……这里,还痛吗?” 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没有哪个女子敢轻易触碰男子的身体,但是那些礼教从来就不在易清儿的眼中,她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单纯地觉得那些伤口……应该很痛!很痛! 田心摇摇头,他现在的身体本来就感觉不到疼痛,更何况是那些已经开始结痂的鞭痕? 易清儿柔弱无骨的小手,轻柔地抚mo着他的腰间,那种若有若无的温柔,让受过几rì折磨的田心,感到舒服了许多。此刻的他,心中没有丝毫旖ni的念头,有的,只是如刚才暗狱中的那股强烈的感动。 看着易清儿红肿的眼眶,想起刚才暗狱外那道凝视的目光,田心想要收回入狱前对易清儿的评价。或许她并不符合‘三从四德’的标准,但是将来能够赢得易清儿的芳心,将她娶回家她的公子,其实是很幸运和幸福的。 “易小姐,探监的时间已过,你请回吧!”蓦地,沈不屈冰冷的声音传来,他心头的震惊还在继续,他没有想到曾经被自己恣意ling辱的这个阮玉,居然与逸风马场的大小姐的关系十分亲近。看着靠坐在墙壁上的阮玉,他的心中,隐隐有一些不安的感觉。 有这种感觉,只是因为沈不屈是第一次见到易清儿,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刁蛮大小姐,是多么率xìng而为、不为礼教所缚。 “我要带他出去疗伤……”易清儿对沈不屈说完,伸手托住田心的肩膀,想要将他扶起来。 斜刺里突然伸出沈不屈的一只手,将田心一把拖离了她的身边。 . 易清儿紧咬着双唇,红肿的双眼似乎就要喷出火来。她想要闯过去夺回阮玉,又怕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让田心受到沈不屈更多的折磨,但若是让她就此离开,却又万分地不甘心。 一时拿不定主意,易清儿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心头有一种强烈的渴望,要将这拦路的沈不屈打得连他老妈都不认识! 看似奄奄一息的田心,已经‘虚弱’地闭上了眼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很清楚易清儿现在的想法。就连他自己,也很想趁着沈不屈不备,将这位钱塘大狱里的恶魔给彻底除去。 但是干掉沈不屈之后呢?在暗狱之中田心就已经慎重地思考过,就算自己的身体能够抵抗住铁棘,也难说一定可以挡下那守狱士兵的数百把大刀。最关键的是,若是他们将大狱的出口封住,自己又如何能够带着易清儿逃离出去?自己曾受过易场主的重托,不敢,也不愿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所以再三思量之下,他毅然决定装作受了重创,反正自己的伤口摆在那里,相信没有人会发觉他身体的异常。 至于沈不屈,田心现在还没有想到对付他的方法,但是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把时间拖下去,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最坏的情况下,自己恐怕要需要等到颍州大战结束,拓跋宏为了履行赌约,而让南齐把自己交出。 他相信一诺千金的魏帝,虽然他已经决定,不再相信魏帝身旁的那个人。 和沈不屈对峙了半晌,易清儿还是放弃了和他硬碰,只是在离开之前,她温柔地看着田心的眼睑,大声说道:“阮玉,你放心!爹已经派了很多人去追小小,只要找到了小小,你就能够离开这里。到时候,我们再和唐孝天算账。”说完,她又斜乜了沈不屈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那时候,你也跑不了。 沈不屈歪着嘴角,用yīn狠的眼神扫了易清儿和紫烟一眼,缓缓开口道:“嘿嘿……易小姐,你可别忘了,阮玉已经说过认罪!等到签字画押之后,我会通知你为他准备棺材的。” 说完,立刻就将易清儿两人往外赶,再也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 易清儿刚刚离开,立刻便有一名狱卒面sè慌张地跑进来,在沈不屈的身旁低声耳语几句,沈不屈脸sè微变,命令其余人将田心送去囚房,他则拾掇了一下衣衫,跟着那名报讯的狱卒匆匆离去。 田心再一次被狱卒粗暴地扔进了自己的囚房里,不过这一次,由于体内那股热流的保护,他并没有受伤,但是为了装得像一点,他还是‘哎哟……’交出声来。 等到狱卒们的脚步声消失,田心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以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速度,将穿在里面的裈裤给褪了下来。 “好臭!”他忍不住捂住鼻子,实在是佩服自己,居然将这东西足足穿了三rì。 囚房里却没有可以扔东西的地方,无奈之下,田心只好将那裈裤和夜壶一起,放在最里面的墙角,又从石床上取了几束干草盖住,也算是‘眼不见为净’了。 做完了这一切,田心靠着石壁躺下,虽然这间囚房又冷又臭,但是比起那间不见天rì的暗狱,已经让田心感觉舒服多了。 “年轻人,没想到你能活着回来。”身后的石壁传来两声轻响,田心听见隔壁的陆老感慨地说道。 田心苦笑一声,想起在暗狱中度过的三rì,心有余悸地说:“那沈不屈的手段的确歹毒,当一个小小牢头真是‘委屈’了他。” 右侧的囚房中,陆远的半个身子也正靠在石壁上,田心的突然回归,让他直到现在都感到惊讶:“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田心的回答,完全出乎了陆远的预料:“我认罪了!” 陆远一愣,脸上的皱纹不禁抖了几下…… . 一老一小两名重犯,就在这钱唐大狱里,隔着一面石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想不想知道我为何会被关在这里?”陆远忽然跳过了先前的话题,问道。 田心对着自己对面的墙壁点点头,好奇地说道:“陆老不是一直都不愿意相告吗?” “这个……”陆远有些赧然地干笑了一声,“我最初不想告诉你缘由,的确是像你先前所说的那样,害怕再一次希望落空……不过在你消失的这几rì,我曾想过你说的话,或许你是对的!不过我已经这把年纪,出去不出去都已经无所谓。只是希望公子你离开之后,能够给我的亲人带个信。” 田心并没有轻易答应他的要求,不动声sè地说道:“陆老您先说说自己的冤屈吧!” “唉……”那陆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很是深沉,“我是三年前被唐太守关进大狱的……” “你也是受了那个唐孝天的陷害?”刚说了一句,田心就打断了他的说话。 “就是他!唐太守……唐孝天,哈哈哈……唐孝天……”陆远冷不防地大笑起来,不断地重复着唐孝天的名字,笑声和语气中都透着癫狂之意。 田心沉默着没有回应,听这位陆老先生如此失态的笑声,看来自己估计得没错,他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冤屈,只是没想到,那陷害陆远的幕后黑手,也是那个满脸赘肉的唐孝天。 “唐孝天……哈哈哈……唐太守……”矮小的囚房内,陆远癫狂地笑着,自顾自地开始诉说,“在钱唐,有谁不认识唐太守?只是到底还有几人记得,那堂堂太守,不过是我绸缎庄里的一名小小学徒?又有谁记得我陆远,曾经瞎了眼睛,将女儿许配给了这狼心狗肺之徒……” 陆远的笑声还在继续,田心的眼睛却瞪得比任何时候都大。 ---- 易清儿温柔腼腆地看着读者大大们,轻启红唇不胜娇羞地问道:英明神武帅气惊人的大大,你的推荐票投了吗? 第三十七章 花柳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陆远说的话,带给田心巨大的震撼,任他如何揣测,也不会想到,这一个被关在大狱中多年的老者,竟然会是太守唐孝天的老丈人! “二十多年前,已经快到四十的我,才终于有了一对儿女。儿子取名为子华,女儿则叫陆子梅。那段时间,我苦心经营的‘远隆绸缎庄’,也蒸蒸rì上,没几年就成为了钱唐最大的绸缎庄。”陆远仔细地回忆着往事,语气慢慢地平静下来,“在我的绸缎庄里,有六七十名年轻的学徒。其中,唐孝天是最刻苦、最努力的一个。” “他白rì里在我的绸缎庄里工作,几年下来,没有出过一次纰漏。晚上回到住处,又捧着各种书籍学到深夜。当时我看在眼里,对这个年轻人十分地欣赏,也就尽量减少了他的工作,好让他专心准备那一年的岁举。”说到此处,陆远的语速变得极快,“唐孝天在‘远隆绸缎庄’当了五年学徒之后,在我的帮助下,终于通过了那一年的钱唐府孝廉(见注1)选拔,他对我十分感激,在离开钱唐时信誓旦旦地表示,等到面圣之后一定会再回钱唐,报答我对他的恩情。” 原来唐孝天也有过如此往事!田心听着陆远的叙述,暗自揣测着功成名就之后,唐孝天是如何‘报答’恩人的。 “他离开钱唐是在前朝宋顺帝元年,却一直没有音讯传回。虽然我并不在乎他所谓的报答,但还是托了人去建业打听他的消息……原来他刚到建业不久,就攀上了许家这座高枝,并娶了后来有名的鸿儒、骠骑大将军许懋的姑姑许蓉为妻,留在了建业为官。”陆远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以我的身份,是不会被许家放在眼中的,所以就连唐孝天,在娶了许家女子为妻之后,也要和我划清界限。我心灰意冷之后,也就不再为他的无情计较,安心经营自己的绸缎庄,养育子华和子梅俩姐弟。” 短短的二十多年时间,南朝发生的大事却并不少,陆远凝眉思索了片刻,继续讲道:“十多年后,本朝高帝起兵建国,唐孝天效忠于宋室,本该问罪,但是势力庞大的许家保住了他的xìng命,之后一直赋闲在家。直到五年前,武帝大赦前朝旧臣,唐孝天方才被朝廷启用,被任命为钱唐太守,再次回到了钱唐。” “唐孝天到任后,几乎每个月都要到我府上一两次,初时我还以为,他是念着十多年前的旧情来探望我。直到他来得多了,才发现他的目的并不那么简单。” “他看上了你的女儿陆子梅?”田心皱着眉头问道。 “嗯……”陆远的语气变得悲凉起来,“每一次他到我府中,都借着各种理由和子梅亲近。我也不想得罪这位钱唐的父母官,所以虽然看得明白,却并没有阻止。” 恐怕在你心里,也有着借机攀上唐孝天的念头吧!这句话田心只在心里想着,并没有说出口来。 . “在唐孝天来到钱唐之前,我曾经替子梅订下了一桩亲事,但是不久后,那家人却登门将这门亲事取消……现在想来,一定是唐孝天给那家施了压力。子梅被悔婚之后,唐孝天更加频繁地出现在我府中,偶尔也会邀请我们去他的府第作客。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大概一年多,直到唐孝天向我提出迎娶子梅。” “等一等,陆老……方才你说,唐孝天的正妻乃是许懋的姑姑,以她的身份,会轻易允许丈夫迎娶一位年轻美貌的小妾?”田心打断了陆远的说话,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如果许懋的姑姑还活着,恐怕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了。”陆远苍老的面容上,露出悔恨之意,“在唐孝天赋闲期间,他的原配夫人许蓉因病去世,因此武帝大赦之时,许家也没有为他争取京师中的要职,而是外放到了钱唐。不过许懋却极喜欢许蓉的儿子唐骏,将其留在了自己身边。所以唐孝天来到钱唐时,除了家僮奴仆,跟在身边的,只有他多年前迎娶的两位妾室。” 田心点点头,等着陆远继续说下去。 “虽然以唐孝天的年纪,足够当子梅的父亲,但是想到子梅嫁过去之后,就是堂堂的钱唐太守夫人,所以我权衡之下,不顾子梅的反对,答应了这门亲事。” 说到这里,陆远脸sè的悔意更浓,田心的心中,也为那陆子梅鸣了一声不平。 “子梅成为唐孝天的正妻之后,我的地位在钱唐立刻变得不同,生意也遍布了整个钱唐,还在江州、会稽等地开了不少分店。就在我为此得意的时候,有一天傍晚,子梅突然哭着跑回了府中。” “发生了什么事情?”田心不禁奇道。 “呵……”陆远一声轻笑,充满悔意的脸上带着几丝古怪的神sè,“子梅说她挨了唐孝天的毒打,却不肯说出原因。在我多番追问之下,她才向我讲述了个中缘由。” “新婚过后,虽然子梅并不情愿这门亲事,但是四个月下来,夫妻生活也算融洽。然而就在此时,唐孝天忽然感觉到下体不适,出现了许多红斑和疱疹,经过名医诊断,他居然染上了花柳。” “什么?花柳病?”这一番话,让一直注意倾听的田心呆滞了片刻,半晌后方才回过神来,急忙向石壁的另一边问道,“因此他就动手打了你的女儿?” “原因不止如此。”陆远继续说道,“唐孝天虽然前后娶了四方妻妾,但却极少去那些青楼烟花之地。在得病之后,他强行‘检查’了子梅和另外两名妾室,发现子梅也染上了那可怕的花柳。他认为这病一定是子梅带给他的,继而便怀疑子梅不守妇道,当场就将她打了个半死,关入了柴房。” 田心听得心绪翻滚,想到四rì前自己见过的唐孝天,看起来并无什么异样,身体更是比一般人肥胖得多,如果他还患有花柳病,是不应该那么胖的。 但是古代的花柳病,并非绝症,或许他早已治愈了也说不定。 中国古代的歧黄之术,虽然走在当时世界的前列,但是对于花柳病的研究,却也不多。 那时人们所说的花柳病,多数指的就是后世的梅毒。梅毒是由梅毒螺旋体引起的一种慢xìng、系统xìngxìng传播疾病,潜伏xìng因病原的不同而有着显著的差异,最短的可能即发,最长的可以潜伏十到二十年。 在感染期内,梅毒螺旋体甚至可能会发现异变,所以唐孝天和陆子梅同时感染此病,其源头并非一定来自于陆子梅。 田心在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花柳病的一切,而陆远则在停顿了片刻后,嘴唇哆嗦着说道:“看守采访的两个老仆,平rì里曾受过子梅的恩惠,所以他们冒死将子梅给放了出来。子梅给我讲完了这些,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府门外来了很多人。” ------------------------------- 注1:汉顺帝时,根据尚书令左雄的建议,规定应孝廉举者必须年满四十;到了曹魏文帝黄初年间,改察举员额为各郡每十万人岁举孝廉一名,又废除了年满四十的限制,两晋与南北朝沿用了这个规则。 第三十八章 自古官商是一家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那些人都是太守府中的衙役,密密麻麻地包围了整个陆府。衙役们强冲进府,将子梅给抢了回去,还将阻拦的子华重打了一顿。我当时很是气愤,但是面对着那些衙役却也没有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女儿抓走。”陆远苍老的脸上,表情显得十分痛苦,“我和子华两人,在唐府外焦急地等了一夜,唐孝天始终不肯出来见我们,后半夜的时候,两个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清晨醒过来,唐府府门大开,子梅的尸体被抬了出来……” 听到此处,田心为陆远语气中的痛苦所感染,心情也在瞬间变得黯然起来。 “唐府中人说子梅和府中的家仆私通,被唐孝天发现后,因羞愤而投井自杀。我和子华傍晚时方才见过她,当然不会相信他们所说的鬼话,坚持要找仵作验尸,却被那些衙役们威逼着,将子梅给草草安葬下去。” 田心想起自己死去的女友,完全能够理解陆远心中的悲痛,同时对陆子梅死后,唐孝天为何会将陆远入狱十分好奇。按理说,陆远的女儿死了,还有通jiān自杀这个理由可以搪塞。而陆远应该是个行事谨慎的人,不会轻易着了唐孝天的道儿。 基于这样的想法,他缓缓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陆老节哀。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何事,让你被关入了大狱?” 陆远还在想着女儿的冤死,忍不住老泪纵横,听见田心的说话,忙伸手擦了擦眼角,回答道:“唐孝天在钱唐一手遮天,除了上京告状,我和子华没有别的法子。所以不久之后,我们两父子打点好行装,打算去建业状告唐孝天。但就在这个时候,钱学儒来到了我的绸缎庄……” “你说谁?钱学儒……那个钱唐首富?”田心乍一听见这个名字,忍不住想到了当初在天水阁时,自己曾见到过临汝公萧昭文,再对照着钱学儒和唐太守的关系,暗道原来唐孝天是萧昭文一方的人,难怪许家没有再为他在京师中谋求要职,而是外放到了钱唐――以许家不涉党争的态度,是不让投靠了萧昭文的唐孝天,留在建业为官的。 又或许,许家其实并非不看重萧昭文。如果许家完全不作为,那么若是萧昭文除去了萧鸾,一定为因此对许家不满,所以为了堵住萧昭文的嘴,许懋故意安排了唐孝天去投靠萧昭文。如果是这样的话,恐怕许懋也同样在萧鸾的身边安排了人。 想到这些,田心心中竟然有些惊惧,那位南朝鸿儒许懋,十四岁即入太学,武帝时为文惠太子侍读,文惠太子死后,官拜中庶子、骠骑大将军,绝对称得上文武全才四字。 回味着唐孝天的官场沉浮,田心难以确信许懋是否在暗中cāo控,若唐孝天真是他的棋子,许懋的手段不可不谓之高明,难怪在南北朝动荡的岁月里,建业许家能够屹立百年而不倒,足以和上虞谢家争雄。 . “正是那号称钱唐首富的钱学儒!”陆远婆娑的老眼中,闪烁着愤恨的光芒,说道,“他暗中来找我,说是自己和宰相萧嶷曾有深交,愿意为我投书引见,条件是我要将手下的十余间绸缎庄,全部以极低的价格转让给他。我当时正为上京告状而发愁,他的那番话无疑让我心动。在和子华商量过后,钱学儒用一间绸缎庄的价格,买走了我所有的店铺。而我,则从他那里拿到了一封写给萧嶷的书信。” 自从陆远提到钱学儒,田心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听到这里,他靠着墙壁问道:“钱学儒会有那么好心帮你?” “呵呵……好心……他哪里安着好心?”陆远自嘲地苦笑了三声,“得到他的书信后,我和子华满怀希望地离开钱唐,但只走了不到十里,就被唐孝天带着大队人马追上,带回了钱唐。我自认为虽然我们是要去建业状告他,但并没有违背齐国律法,所以唐孝天应该奈何不了我们父子……岂料第二rì升堂问罪,他竟然说我们两父子是魏国的jiān细,潜伏在钱唐城数十年。我和子华自然极力否认,但是唐孝天拿出从我身上搜走的那封信。信上的内容,并非是写给萧嶷的,而是写给北魏武昭将军拓跋原的。” “这时候,我才明白到唐孝天的卑鄙。他早知道我要上京告状,却并未加以阻拦,反而串通了钱学儒,设计谋夺了我辛苦经营的家产,还让我们父子被打成魏国jiān细。数rì后,子华被发配充军,我则被他投进了这座大狱之中,父子两人从此难以相见,如果阮公子能够从大狱出去,还望你能够帮我找到子华,告诉他我还活着就够了!”讲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陆远老脸上的泪水还在暖暖流着,这一番往事埋藏在他的心中太久,如今向田心全部托出,满溢的悲戚无法立刻被压下去,止不住想要流泪。 田心在听到陆小梅‘被自杀’之时,心头的怒火的确难以自抑,后来听到唐孝天与钱学儒勾结,不仅谋夺了陆远的家业,还害得他家离子散,心中更是惨然。 自古官商为一家,这句话还真是没有说错。除了陆远,不知道栽在唐钱二人手中的,还有多少。说不定在这座大狱里,就有着无数和陆远遭遇相似的人――自己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想到自己被唐孝天诬陷捉走的一幕,田心的心底,却更是充满了对另一个人的怨恨。 在狱中的这几rì,他仔细地回想了从钱府‘天水阁’开始,到唐孝天花船抓人的这段时间里,自己所遇见的人和事,终于想到了那块玉麒麟丢失的可能xìng。 从林间夜遇开始,自己和易清儿就一直跟在那人的身边,那人的风度,或者说他为国为君的热忱,给田心和易清儿都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但是……毕竟在那人的眼中,自己是齐人,而他是魏国的肱股之臣……以他的身手,从自己身上偷走玉麒麟,绝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而他的手段,也非常人所及,只是将这玉麒麟放出,就引得钱学儒和唐孝天来对付自己,或许苏小小被掳不一定是两人所为,但至少那只玉麒麟,让唐孝天找到了代罪的羔羊。 只有一点让田心想不明白,唐钱二人的主子是与萧鸾争权的临汝公,他们既然得到了玉佩,想必能够猜到自己曾与魏人有过接触,为何时至今rì,都没有人问过关于魏人的事情? 田心正在思索中,甬道外的狱门忽然被人打开,沈不屈带着六名狱卒,背后跟着十多名全副武装的齐兵,快步走到了田心的囚室之外。 -------------------------------- 提到许家的许懋了,嗯……不止许家,还有上虞谢家,皇室萧家的众多牛人,都会陆续出场的…… 吼一声,推荐票在哪里? 第三十九章 招供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带走!”沈不屈亲自打开牢门,二话不说,直接向身后的狱卒们下令道。狱卒们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抬起满身血污的田心,在十多名齐军的护卫下离开囚室。 田心被狱卒们抬着,瞥了一眼那神sè焦急的沈不屈,想不通他为何情急如此。 一行二十多人匆匆忙忙地穿过甬道,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得其余重犯人人侧目,各自揣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只有陆远,还没有从那段往事中回过神来,依旧瘫软在石壁上…… 出了这条甬道的狱门,沈不屈又带着众人穿过另两处大牢,凭借着脑海中模糊的记忆,田心赫然发现,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就是钱唐大狱的门口。 莫非这么快就有了什么变故,让自己可以离开这座大狱了? 然而就在快到大门的时候,沈不屈却又折了方向,将田心带到了一个怪异的房间。 之所有说怪异,是因为这个房间,装饰得竟然如同大户人家的客房一般。更让田心心惊的是,在房间里,正有两位‘熟人’在等着自己。 那焦急等待着田心的两人,正是陆远痛恨不已的唐孝天和钱学儒! ‘客房’内有两排相对摆放的宽大木椅,每张木椅的旁边都放置有jīng美的茶几。看到田心被抬进来,唐孝天与钱学儒立刻从木椅上站起来,向沈不屈示意,让他将田心放在两人对面的木椅之上。 那张尤其宽大的木椅上,居然早就铺了一张上好的厚毯,田心装作无力地斜倚在木椅上,萎靡的眼睛仿佛不经意的扫视着唐钱二人,琢磨着这二人的目的和应对之策。 方才在囚房中,田心就曾经疑惑,为何唐钱二人没有让沈不屈逼问自己有关魏人的事情,现在看来,恐怕不是两人不想逼问,而是因为某事耽搁,所以直到现在才来。 钱学儒随着唐孝天坐下来,瞄了一眼还站在旁边不走的沈不屈,不耐烦地问道:“沈大牢头,麻烦你带着其他人出去。” 听了钱学儒的说话,沈不屈yīn沉而焦急的脸上显得更是张惶,他小意地看了唐孝天一眼,发现他也示意自己离开,方才不情愿地带人走出房间。 沈不屈走后,钱学儒抬起双手拍了两拍,田心的背后立刻传来‘吱呀’一声。 疑惑地回过头去,田心看见背后的墙上居然开了一扇密门,四个婀娜多姿的少女从那门后走出,带着一阵香风来到自己身边。 钱学儒和唐孝天一人揽住一名少女,上下其手地不断摸索,引来那两名少女**的低吟。而另外两名年轻貌美的少女,则侧身依偎在田心的两侧,胸前那傲人的高耸不断挤压着田心的手臂,四只纤纤玉手不断地在他身遭摸索。 田心冷静地看着这一切,还在装着重伤的他,无法将这两名少女从自己的身边赶走,只好忍受着两人不停地撩拨,对钱学儒问道:“钱老板,你这是何意?” 钱学儒在怀中美人的胸部狠捏了一把,换上了和人谈生意时的招牌微笑,对田心温和地说道:“上次见到阮公子,还是在逸风马场里。当时我就觉得阮公子十分能干,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前几rì我不在钱唐,今rì中午回府之后,才知道公子你竟然犯了重罪。我连忙去拜访了太守大人,替公子向太守大人求情。太守大人也觉得公子才学过人,所以决定对你网开一面。” 钱学儒刚刚把话说完,先前一直沉默的唐孝天,挪动了一下肥胖的身躯,臃肿的脸上小眼微眯,接口说道:“阮公子在大狱中受苦了!不过还请公子宽心,我已经重重地惩罚了那滥用私刑的沈不屈。” 顿了一顿,他继续说道:“正如钱老板所说,不论公子是不是干过掳掠的事情,我都打算给公子一个出狱的机会……” “哼……”田心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谨守心神不被身边的温柔所扰,说话的声音虽小,却饱含着怒意,“这句话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不论我是否掳走苏小小,其实都是有罪的,想要出狱,就要抓住你们给我的这个机会?” . 钱学儒一怔,微微一笑道:“阮公子果然是明白人。只要公子能够将四rì前,你和魏人相处的细节相告,钱某和唐太守不仅会立刻将你释放,而且保证能够帮公子在钱唐,或者是别处谋求个功名在身,富贵佳人唾手可得,不比你在马场当账房好上百倍?”说话间,他怀中的少女不停地发出柔媚的轻吟。 明白人!哼……狗屁明白!陆远相信了你,结果落得个家离子散的下场,如果我再相信你们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难保下场不会比他更惨! 田心装作思考,实际上却在观察着这间‘会客室’,以及那洞开的密室。一番察探下来,发现除了现在的七人,此处并无旁人,不禁动了趁机将这两人击杀的念头。 自己的武功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对付这两个家伙应该没有问题……不过麻烦的还是那个困扰他良久的问题:若是守兵将大狱的出口封住,自己如何能够逃离出去? 这两个家伙为恶多次,如果自己是一位侠客的话,或许早就动手了。但是自己不是侠客,我来到南齐是为了寻找媚魂的,一直行动都要以接近苏小小为出发点,如果对付钱唐二人会有碍自己实现目标,就绝对不可以鲁莽出手,机会,若是等待,总会出现的! 至于魏人……田心忍不住想到了那位沉静的魏帝和李冲,既然你们对我不安好心,我也就不必为了你们,而忍受这无妄之灾。 打定了主意,田心对着唐孝天二人挤出一丝笑容,十分艰难地说道:“四rì前的晚上,我和易清儿的确和那些人碰过面。” 听见田心开口,唐孝天与钱学儒对视了一眼,心头大喜。 钱学儒抬手示意田心先别说出口,掏出几锭银子扔给那几名少女,四女接过银子,谢过他和唐孝天之后,从田心刚才进来的那道门离开了房间。 那一番软玉温香的诱惑终于过去了,田心紧绷的心情终于得到了缓解,深吸了两口气,像正竖耳倾听的唐钱二人开口说道:“我和易清儿是在离开钱府之后,在宝塔山一带被魏兵抓住的,后来领头的魏将收到信号,挟持着我们赶到了普陀山附近。在那里,我们又遇见一名银甲将军,正带队与魏人在林中激战……” 田心从拓跋奎被杀开始,一直讲到了白毅带着三十多名残兵撤退。 “那银甲将军带人离开之后,魏兵却不肯放了我和易清儿,又挟带着我们向北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让我们两人离开。”田心没有谈到自己和魏帝、李冲的谈话,一则他觉得北魏迁都的事情,是历史发展的大势,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够告诉唐孝天这样的人,因为在唐孝天的身后,不仅有临汝公萧昭文,还有着南朝鸿儒许懋的身影。 而另一个让他不肯说的原因,则是他和魏帝的赌约,那个赌约牵扯到苏小小,也牵扯到自己和女友的命运。 听了田心的一番讲述,钱学儒颇有些不信地看着田心,想从他的脸上找到其他的一些东西,但是他失望了,田心的脸上除了未洗净的血痕,剩下的,只有冷静…… 钱学儒似乎看到田心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那笑容和四rì前阮郁离开时的笑容,简直如出一辙…… --------------------- 今天的第二章送到,下周每天保底三更,大家多多投推荐票,没收藏的赶紧收藏了哦^_^ 另:刚刚发现一个有趣的巧合:钱学儒+唐孝天=钱唐……呵呵,我真不是故意的…… 第四十章 史上最快练功法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田心已经被沈不屈带了回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唐孝天和钱学儒两人。 钱学儒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玉麒麟,苦思着刚才田心那番话语的真假。 四rì前的那晚,钱学儒带领着府中护卫,跟着临汝公萧昭文出城追击魏帝。大队人马出了北门,大概行了一炷香时间,就遇上了带兵返回的白毅。 听完白毅简单地诉说了和魏军交手的经过,萧昭文立刻带领着手下众将士,赶往齐魏两军交战的那片树林。不出所料,当萧昭文赶到时,遗留在林间空地上的,只有数十具凌乱的尸首。羽林军在空地周围迅速搜索了一番后,又紧跟着萧昭文,沿着魏军北上的痕迹追索。 田心的玉麒麟,就是羽林军在林间搜索时发现的。在马场谈生意的那晚,这块玉麒麟留给钱学儒的印象极深,所以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而田心和易清儿在告别李冲后,因为顾忌白毅卷土重来,故意避开了原来的道路,才没有和萧昭文的人马相遇。 羽林军快马追了两个多时辰,发现魏军分成了两部逃离,一部向北逃往淮南一线,另一部则向西,逃往江夏方向。 萧昭文想要分兵追击,白毅却上前力劝,说魏兵的战力仍在,除了一位箭法高明的神shè手外,极有可能还隐藏着别的高手。若是分兵追击,齐军难免会因为兵力不足,而让魏帝再次逃逸。萧昭文一番思索之后,听从了他的建议,率领六百多名羽林军将士继续向北疾追,钱学儒则被他派回了建业,以图干扰易定南的视线。 易定南最大的软肋,在于易清儿和苏小小。钱学儒连夜赶回建业之后,虽然十分不愿意冒犯苏小小,但是权衡利弊之下,他还是遵照萧昭文的计策,利用阮郁将苏小小掳走,然后再找到唐孝天,将田心的玉麒麟交给了他。 做完了这一切,钱学儒就潜藏在唐府之中,暗中观察着逸风马场的动向。不出他的所料,易定南的视线完全放在了苏小小被掳一事上,派出了数队人马追往建业方向。 唯一让钱学儒有些意外的是,易清儿与那个阮玉的关系似乎极不寻常。 萧昭业制定的这一计划,将逸风马场、阮郁都算得死死地,本该天衣无缝。但就在今rì,钱学儒却收到了萧昭文的快马传书。 萧昭文是向北追去的,他认为,魏军经过多番激战之后,所存实力不多,魏帝此时一定想要尽快离开齐境,所以必定会快马向北逃窜。 在往北追逐了一rì之后,魏军再次分兵逃往不同的方向……萧昭文依旧没有分散自己的兵力,继续全力朝北追击,一rì后,发现魏军再次分兵。这一次,萧昭文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兵分两路,一部分羽林军由黄棠率领朝北追击,另一路则由他亲自率领,前往江夏。 恰在此时,白毅向萧昭文禀报说,他手下有两名军士,曾与一男一女两名南人交过手,而当羽林军撤离时,那两人却从林中走了出来。那女子的容貌和易清儿很像,而那个男人,有一名羽林军记得,他的腰间佩着一只玉麒麟。 萧昭文听得这个迟来的消息,几乎气炸了肺,赏了那两名羽林军每人五十军棍,立刻差人给钱学儒传信,让他从易清儿和那玉佩的主人身上,查找可能的线索。 钱学儒收到萧昭文的传书,连忙找到唐孝天,说要即刻审问阮玉。若不是钱学儒来找他要人,唐孝天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曾捉过阮玉。 在得知阮玉被关入钱唐大狱,并受了四rì酷刑之后,钱学儒急忙拉着唐孝天赶往大狱。探监的易清儿前脚刚走,两人就踏入了大狱,火速将沈不屈招来苛责了一顿,然后对田心温言相劝,想要从田心的话语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于是就有了方才和田心的会面。 . 或许是因为那股神秘热流的关系,几rì未曾安睡的田心居然一点也不困,此刻正悠闲地坐在石床之上。 刚才唐钱二人的反应,让田心深信,自己那一番真实却不翔实的说话,已经暂时保住了自己的xìng命。 看来魏帝多半已经成功地摆脱了羽林军,不然,单凭和魏人见过面这一点,是不可能让他们着急赶来审问自己的。 自己的那番话挑不出来半点毛病,但任那两人再聪明,也不可能从中发现太多有用的东西。那老jiān巨猾的钱学儒,一定会猜到自己有所保留,接下来的几天会再次审问自己……酷刑多半已经不会用了,一则,自己已经被整得不行了,他会怕一不小心弄死自己;二则,那钱唐大狱中手段最多的沈不屈,已经连续审了自己数rì,却没能让自己认罪――其实自己是认了罪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签字画押。 从这几点来看,接下来的几天,自己应该是安全的,只要每天吐露一点有关魏帝和李冲的信息,唐孝天和钱学儒两人,就肯定会对自己客客气气――因为那些魏人的具体情况,只有自己和易清儿比较熟悉,借唐孝天两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抓易定南的宝贝女儿,不被逸风马场的群马踩死了才怪! 对于很快就从这大狱中出去,田心不抱什么希望,只能够祈求易定南和易清儿两人,能够早rì将苏小小寻回。 思考完了事关xìng命的大事,虽然来自于宝玉的热流让田心没有困意,但是天知道这会不会带来后遗症?所以他还是静静地躺下,打算闭目休息一会儿。 身体刚刚伸直,田心蓦地从石床上又弹了起来,眼神里尽是疑惑。 就在他刚刚躺下的那一刻,身体内那股温暖的热流,忽然之间快速地流动起来,让他一惊之下再次坐起,而那股热流的流动却并没有就此停止。 田心伸出双手,凝神看着自己的双掌,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的白气正在向掌心流动,清晰地看到一团白气正在掌心凝聚。片刻之后,那团凝聚的白气开始不断地缩减,一股与先前感觉更加灼热的热流,通过自己的手臂,穿过胸腹间的穴道,最后停在了丹田处不停地盘旋。 当白气缩减到米粒大小的时候,得自灵心宝玉的热流再次流向双掌,循环着刚才那一番过程……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气聚丹田? 田心感受着丹田里不断增多的热流,惊喜的嘴巴张得老大……如果那丹田中所存的热流,真是传说中的真气,自己绝对是史上练功最快的人了! --------------------------- 今天第一更送到,召唤收藏,推荐票!!!!!!每一位读者大大的支持,对小隐都十分重要,小隐向大家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第四十一章 场主出马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热流的循环改变一直持续到天黑方才停止,随着得自宝玉的热流被消失殆尽,田心感到身体的各处又传来了阵阵疼痛,不过还好,并不像在暗狱之时那般难忍,田心觉得自己还能扛得住。 而在丹田处凝聚起来的那一股气旋,让自幼习武的田心更是欢喜。 中华武术到了21世纪,已经没落得太多,至少有八成的武学秘籍失传,可以修习真气的功法更是罕见。就连田心那两位拿过武术比赛冠军的师父,擅长的也不过是些外家功夫,对于如何锻炼真气,实在是知之甚少。 师父不够强大,徒弟也自然强不到哪里去。所以田心虽然被两位师父称赞资质超群,数年苦练下来,也从来不知道真气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从师父那里听来一点皮毛。 田心站在囚室的zhōng yāng,默默地感受着丹田内那股盘旋的气流,尝试着引导气旋流向别处。 丹田内的气旋轻微地跳动了一下,却又继续按照原来的轨迹运行。田心又连续实验了多次,都以失败告终。 看来要想掌握真气并非想象中那么容易,田心抛开心头的杂念,面对着石床长身而立,决定再次一试。 几次悠长的呼吸过后,心无旁念的田心再次感觉到那股气旋的跳动,就在那跳动即将消失的刹那,他以闪电般的速度摆出了太极的起势,本该消失的跳动竟然凝滞了一瞬。 田心心头一喜,野马分鬃、白鹤亮翅、搂膝拗步、手挥琵琶……二十四式太极拳被他一口气打完。每练一式,丹田气旋那股不安的跳动便会增强几分,等到第十四式双峰贯耳的时候,被增强到极致的跳动,猛地冲破他胸间的期门穴,带着那股灼热的气旋灌向他的四肢百穴…… . 两rì后的傍晚,钱唐大狱外一里处。 紫烟很不熟练地骑着一匹小马,跟在易清儿身后,随着逸风马场的大队人流,距离钱唐大狱越来越近。 易清儿默然地骑着‘寒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阮玉在狱中还好吗? 自从两rì前,易清儿从钱唐大狱回到马场后,就多次向易定南提出,她不能在钱唐干等下去,一定要离开钱唐,尽快找到小小,好让田心出狱。 易定南却笑着拒绝了她的请求,还派人将她看得死死地,她四次试图离开,都被赵岑等人给硬拦了下来。当然,为了拦住蛮不讲理的她,赵岑等人受了极大的苦头,每个人都挨了他好多鞭子。 被困在马场中的易清儿心急如焚,差点连‘以命相逼’的招都用上了,易定南还是不肯放她出去,只是柔声告诉她,不出三rì,阮玉就能被放出,让她耐心等待便是。 百般方法都想过了,易清儿无奈之下,只好相信了父亲的话,在马场中耐心等待,计划着若是三rì后阮玉还被关在大狱中,就算把马场给烧了,也得离开这里。这个想法若是被易定南知道,真不知道他是否会气到吐血? 好在今rì一早,易定南就派赵岑来通知易清儿和紫烟两人,说是阮玉即将出狱。易清儿听得此话,立刻拉着紫烟往马厩奔去…… 上一次来大狱时,只有易清儿三人,这一次则不同,除了易定南亲自来了,还有马场里最好的二十位骑师。负责守卫钱唐大狱的陈校尉远远地望见易定南一行,心中惊讶莫名,不知道那被关在狱中的公子有何特别之处,竟然能够引得逸风马场场主亲自前来。 易定南是多次入京城面圣的人物,陈校尉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几十名大狱守兵迎上前去,同时派人去通知仍在狱中的唐太守。 逸风马场众人转眼间就到了陈校尉身前,随着易定南一声令下,数十名骏马齐声停止,显露出骑师们高cháojīng湛的骑术――当然,紫烟算是个特殊情况。 . “易场主,不知你今rì来到钱唐大狱,所为何事?”陈校尉也算是钱唐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面对着居高临下的易定南,依然显得底气不足,十分客气地问道。 骏马上的易定南豁达一笑,却没有下马的意思,看着陈校尉身后的大狱说道:“唐孝天和钱学儒两人可在里面?” 易定南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态度,让陈校尉心头怒火丛生,但在易定南的盛名之下,他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小心谨慎地回道:“太守大人和钱老板的确在狱中,我已经派了人去,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出来。” 对于陈校尉恭谨的态度,易定南似乎很是满意,口中‘嗯’了一声,遥指着他说道:“我来只是想见唐孝天一面,并不想和你们为难,你们不必这般如临大敌。” 陈校尉口中连连应是,却还是不敢放松jǐng惕,轻点了一下头,依旧带着士卒挡在易定南的身前。 易定南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什么,安心地坐在马背上,等待着某些人的到来。 易清儿望着父亲的背影,心中犹疑不定,而父亲似乎并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只好焦急地朝着大狱门口张望。 短暂地等待之后,那里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唐孝天的声音远远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原来是易场主大驾光临,唐某迎接来迟,还望恕罪。不知道易场主带着这么多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钱唐大狱,到底有何要事?” 几句话说完,唐孝天和钱学儒已经来到易定南的身前,两人身后跟着的,是两位狱长和五位牢头,沈不屈赫然就在其中。陈校尉看见唐孝天还在往前走,连忙跟紧两步,指挥手下士兵护卫在唐孝天等人周围,虎视眈眈地盯紧了对面众人。 等到唐孝天走到自己的马前,易定南才一甩马镫,轻盈地落到地面上,他身后的人也都紧跟着他下马,走到他的身后立定。 “唐太守,好说,好说……”易定南呵呵一笑,“实不相瞒,今rì易某到钱唐大狱,不过是为了一位故友的公子。” “易场主说的故友之子,是否指的是阮玉?”站在唐孝天身旁的钱学儒眉头一皱,不解地问道。 这一句话,也正是沈不屈想问的,只是他的身份太低,还够不上和易定南说话的资格。 “非也,非也!易某并不认识阮公子的家人。我想见的这位公子,想必诸位也很想见上一见……”易定南摇摇头说道,忽然伸手指着右侧,“看来,他已经到了…… 众人不禁偏头看去,只见在天地相交的地平线上,猛地涌现出无数道灰sè的身影,片刻之后,众人耳中便听见隆隆的马蹄声,脚下的大地传来阵阵不安的震动。 那足有近千人的骑兵部队,带着雷霆之威,金戈铁马,直奔钱唐大狱而来,唐孝天等人只感觉一只灰sè的巨龙,正张大了血盆大口,想要将自己吞噬。 而在那巨龙的最前端,一面白sè的大旗正迎风抖动,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缪’字…… ------------------- 注:缪为姓时,读“妙”。 第四十二章 那将军是公公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声势惊人的上千铁骑,眨眼间就狂奔到钱唐大狱前。一马当先的那名银甲将领,看似威风凛凛,但是其御马的动作,却总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只见那名将军骑着一匹高大的黑马,速度没有稍减,丝毫不顾眼前的这些人,径直就要往那大狱铁门闯去。 护卫钱唐大狱的官兵大骇,离大门最近的数十人立刻慌张地迎向前去,刀枪齐出,想要将他拦下。 那森冷冷的数十只刀枪对准的不是那名将军,而是他胯下那匹黑马。那将军对自己的坐骑似乎颇为爱护,在距离铁门一丈远的地方,楞是将那匹狂冲猛突的坐骑给停了下来。 这番变化发生的太快,等到唐孝天等人回过神来,上千羽林军将士已经到了他们身侧,列马横戟,那强烈的肃杀之气,让大狱前的众人禁不住有些心慌。 . 那银盔银甲的将领却驾着坐骑,施施然地从大门口折回来,虽然他的动作看起来不太正经,但在羽林军将士冰冷的目光下,那些挡在路上的护狱齐兵,不由自主地给他让开一条道路。 只见他摇摆着身子,慢慢地来到唐孝天的背后,很是不耐烦地问道:“你们这里谁是领头的?快给小爷我出来,办完了正事,小爷还得赶回建业去,chūn暖阁的姑娘都等着我呢!” 此话一出,易清儿几乎立刻绝倒在地,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声调,天下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易定南看着众人有些呆滞的目光,忍不住笑着斥道:“缪阳,别在唐太守面前胡闹。” 缪阳?满脸猪肝sè的唐孝天看了那将军一眼,难倒说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就是当朝左光禄大夫缪一归的儿子? 缪一归本姓苗,乃是永明元年(注1)荆州府所举的孝廉,为官十载,累迁至左光禄大夫、建业太守。其人同许懋一样,素以忠臣自居,认为党争乃国家败亡之源,所以从不偏向萧鸾,也不去依附萧昭文。 不过比起缪一归,其独子缪阳在建业的声名更大。年少得志,被萧鸾亲点为羽林军牙将的缪阳,虽然武艺过人,却整rì流连于烟花之地,为朝中君子所不齿,多次被上表弹劾。初时,萧鸾还批一批这些弹劾,同时告诫缪阳注意自己的名声。然而缪阳却不加理睬,行为愈加放浪,萧鸾训诫多次也不见效果,最后只能对他放任不管,也不再去理那些越来越多的弹劾。 唐孝天在建业时,并未见过缪阳,对于这位十八岁就成为牙将的风liu将军,他所知不多。不过看着身侧那阵容庞大、杀气凛然的羽林军,他暗暗地对沈不屈使了一个眼sè,沈不屈会意,悄悄地后退几步,独自一人进了大狱铁门。 . “原来是易伯父在此,小侄失礼,失礼……”缪阳从马上下来,摘掉头盔,露出阳光灿烂的笑脸,只不过嘴角始终斜着,显得十分儿戏。 易定南正要回话,缪阳眼尖,一眼看见了他身后躲躲藏藏的易清儿,大笑道:“哟……这不是清儿妹妹吗?啧啧啧……两年不见,都变成大姑娘了,模样还真俊……把chūn暖阁的红牌姑娘们都给比下去了!清儿妹妹,许了人家没有?如果没有,不妨考虑一下我手下几员将领,个个英俊挺拔,武艺过人,建业城里多少姑娘抢着嫁给他们……” “你……缪阳……”易清儿被这不正经的话语气得够呛,指着缪阳的鼻子,破口大骂道,“连你都这副衰样,你手下的人还能好到哪儿去?” 这话刚一说完,易清儿就感到数十道火辣辣的目光shè向自己,偏过头看去,原来都是羽林军里那些都统、百夫长们的冷厉目光。 缪阳连连冲着羽林军列阵的方向摆摆手:“兄弟们别生气,这姑娘就这脾气。赶明儿你们谁把她娶回了家,想怎么调教就这么调教……诶……别打我,咱说归说,你动鞭子干嘛……” “够了,你们两人别再胡闹了!”唐孝天额头青筋暴起,忍不住地一声大喝。正在上演全武行的两人,闻声停了下来。 易清儿连忙跑回易定南的身后,发誓再也不和这个缪阳说一句话! 缪阳一边整理着自己身上的铁甲,一边慢悠悠地开口道:“看来你就是这里的头了!把阮玉带出来,办完了正事儿,你舒坦了我也好过。” 易清儿和紫烟闻言,心头大喜,两人忍不住多看了缪阳两眼――正好被缪阳看见,对着她们眨了两下眼睛,易清儿一阵恶寒,立刻看向别处。 . 唐孝天和钱学儒对望一眼,两人眼神交流了好几遍后,才由唐孝天开口说道:“阮玉乃是钱唐府的重犯,身犯数罪,恕唐某职责所在,不能给将军行这个方便!” 缪阳偏头看了唐孝天几眼,嘿嘿笑道:“不知道唐太守要怎样才能放人?” “这个……若是将军带有刑部批文,唐某自然会将人犯交于将军处置!”唐孝天不卑不亢地答道,计划着就算缪阳拿出刑部批文,自己也要想办法再拖一段时间,好让沈不屈将狱中的一切‘处理’好。 “刑部批文?”缪阳阳光般的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右手在怀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明黄sè的卷轴出来,“不知道这玩意儿好不好使?” “微臣钱唐太守唐孝天恭迎圣旨!”那卷轴一出,唐孝天立刻脸sè大变,伏地跪拜道。 钱学儒、易定南,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紧跟着唐孝天跪拜下去,千余人齐聚的钱唐大狱之前,只有缪阳一个人迎风而立。 看着身遭黑压压跪着的人群,缪阳的神sè终于严肃了一些,郑重地展开手中卷轴,低沉而缓慢地念道:“甲戌年八月廿二rì,隆昌元年。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着羽林军正牙将缪阳,羁押谋危重犯阮玉回京,各州县放行无阻,如有阻碍,欺君论处!着钱唐郡太守唐孝天,十rì内进京述职,钦此……”(注2) “微臣唐孝天领旨谢恩!”唐孝天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圣旨,想到缪阳与辅政大臣萧鸾的亲密,不禁有些颓然,只能暗自祈祷沈不屈的动作快一些。 众人谢恩礼毕,易清儿站起身来,听见紫烟在身边小声嘀咕:“不是说传达圣旨的都是公公吗?这次怎么是个将军?” “你就当他是个公公呗!”易清儿随口接道。 ------------------ 注1:永明,齐武帝萧赜的年号,永明元年为公元484年。 注2:魏晋南北朝时的圣旨与汉代相仿,都以年月rì和帝号开头。不同的是现存这一时期的皇帝诏书中,多有一句“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第四十三章 沈不屈之死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沈不屈来到囚室外的甬道之时,田心正在练功。这两rì里,他努力尝试着将意外得来的那股真气,融会到自己的武技里面。通过两rì来的摸索,虽然不能说将真气掌握得得心应手,但至少能够随时动用真气了。 这两rì以来,除了被唐孝天审问过两次,他极少和他人说话,抓紧着一切时间练功,沉醉于那种真气满溢的畅快感觉,努力增强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保命能力。 沈不屈的脚步声,在漫长的甬道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不在乎被任何人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包括那个‘半死不活’的田心。 田心立刻停下了手脚的动作,斜着身子,躺在干草之上,默数着沈不屈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还有四步……三步……两步……到了。 沈不屈一把推开房门,看见石床上愕然回首的田心,眯着小眼问道:“阮公子睡得可好?” 田心摇了摇头,语气微弱地回答道:“这石床太硬,我又只能够侧身躺着,能睡得好就怪了!” 沈不屈yīn沉沉的脸上露出诡谀的笑容,用俯视的眼光将田心细扫了一遍,笑道:“不妨,不妨……过不了片刻,公子就能够睡得比任何人都要好了!” 田心一惊,危险的感觉猛地涌上心头,没有任何迟疑,身体迅速地往石床的另一边滚去。 “当……”手中的匕首刺在囚房的石床,巨大的反震之力,让沈不屈的左腕麻痹了一下。 “你的身体,竟然早就痊愈了?!”沈不屈惊讶地抬起头,看着石床对面的田心,震惊地说道。 “你为什么想要杀我?”田心从地面上爬起来,厉声质问道。 沈不屈的眼睛转了两转,嘿嘿笑道:“钱老板说,你隐瞒了太多的事情,他已经没有耐心和你再纠缠下去,所以要我将你除去。”说着,他揉了揉仍有些麻痹的左腕,右手紧握着匕首向田心逼近。 “不可能!除了在我这里,他得不到魏人的消息。”田心断喝道,“依我看,你是因为被唐孝天训斥,而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想趁我重伤之时,将我杀了吧?” “阮公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的声音不小,引来了隔壁陆远的询问。 但田心和沈不屈二人,现在却没有时间去搭理陆远。沈不屈慢慢逼到了田心的身前,冷笑着说道:“不只是钱老板,就连太守大人也不想再留着你的xìng命,你还是乖乖认命了吧!” 闪亮的匕首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直接刺向田心的胸口,沈不屈虽然武艺不高,但自认为对付这个书生绝对不成问题。 田心来不及去思考沈不屈诛杀自己的原因,面对近在咫尺的利刃,右手闪电般伸出,准确地抓住了沈不屈的右腕,满含真气的一握,直接将沈不屈的腕骨给全部捏碎。 “当啷……”匕首掉在地面上,田心眼疾手快,一脚将其踢到了墙角。 “啊……”沈不屈的腕骨被捏碎,锥心的剧痛让他失声大叫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手无寸铁的阮玉,竟然会是一位高手! 田心看着沈不屈眼中震撼的神sè,心中一声冷笑,我当初是自愿被捕,你就真以为我是个任你宰割的软脚虾吗? 想到自己在暗狱中受过的那些非人虐待,还有沈不屈自创的那些歹毒刑具,田心的心里就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右臂用力一收,活生生将沈不屈的右手齐腕扯断! “啊!……”沈不屈发出一声更大的惨嚎,失去重心的身体跌坐在地上,用残存的另一只手指着田心,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是牢头……是唐大人叫我来杀你的……你肯定活不了……你要是杀了我,唐大人一定会让你人头落地!” . 田心此刻一心复仇,只记得沈不屈曾给予自己的折磨,哪里还将沈不屈的威胁听得进去?他踏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向着沈不屈逼近,直到把他逼进放着夜壶和裈裤的角落里。 “你可还记得几rì前对我说过的话吗?”田心冷漠地看着不断求饶的沈不屈,重复着几rì前沈不屈曾说过的话,“到了这里,你的小命就已经不是你的了,几时让你生,几时让你死,都是我说了算!” “是你说了算……都是你说了算!”沈不屈的左手紧握着血肉模糊、鲜血四溅的右腕,在墙角不停地哆嗦着。 田心充满厌恶和愤恨地看着沈不屈,在片刻之前,此人还是想要杀了自己的沈牢头,现在只不过受了点‘小小’的伤害,立刻就摇尾乞怜起来。这番丑态,若是让那些被他折磨过的犯人看到,不知道那些人的心中会有何想法? “说!刚才你为何想要杀我?”田心的眼中闪过一抹厉光,低身将墙角的匕首拾起,对准了沈不屈的胸口,厉声问道。 “我说,我说……大狱的外面,来了大队的羽林军,差不多有上千人,还有易场主也来了……唐孝天猜测他们是要带你出狱的,所以安排我来杀你……我都是被唐孝天所逼的,阮公子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沈不屈忍受着剧痛,在匕首的威胁下,将大狱外的情况和盘托出,想要一次换取一条小命。 “很好,你是被逼的……”田心面sè平和地说道,就在沈不屈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时候,双手紧握着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在了沈不屈的大腿之上。 “被逼的!你来杀我是被逼的!那我杀你也是被逼的!被逼的?我*你个逼!”田心状似疯狂地拔出匕首,口中狂骂着,将匕首再一次用力地刺下。 沈不屈不由地发出一声惨嚎,那嚎叫声听在田心的耳中,竟感觉是无比的悦耳,脑海中回忆着沈不屈曾加诸于自己的痛苦,手中的匕首不断起落,不停地刺在沈不屈身体的各处,惹来沈不屈更多更大声的嚎叫…… 不知道一共刺了多少刀,田心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脚下那瘫软的尸体,嗜血的心情慢慢地平复下来。 将手中的匕首随意地扔在沈不屈的尸体上,田心踏出牢门,沿着甬道一步步走了出去。 在他的身后,是无数囚犯们敬畏而惊惧的目光。 ---------------------- 今rì第一章!这章大家看得爽吧?觉得爽就快把推荐票赐给小隐吧!我要~我要~我还要~ 第四十四章 她家就马多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刚刚走到甬道的门口,田心便停住了脚步,获得了新力量的他,清晰地听见在那扇黑sè铁门的另一侧,正有数十个杂乱的脚步声,向着门口逼近。 “还不开门?”一个陌生的声音下令道。 “是……是,马上就开,马上就开。”这个声音有点熟悉,田心仔细思索了一番,原来是曾经和沈不屈一起,在刑室里折磨过他的一位牢头。 铁门“当啷”一声被打开,异样的光线shè进甬道,田心抬起头,看见一名陌生的银甲将军,当先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是无数熟悉的身影。 缪阳迫不及待地踏进牢房,心中焦急的他,迫切想要完成萧鸾交给他的这次任务,别人四rì的路程,他只用了三rì就赶到了。现在的心情更是如此。 但是刚刚踏上甬道,他就不由地停住了脚步,仔细地打量着自己对面的那个人。 甬道是漫长昏暗的,但是站在甬道前的这个人,却给了缪阳无比清晰的印象。他的衣服不知道破了多少处,身上更是伤痕遍布、血污处处,但是他却笑着,像是在异国他乡遇见了故知老友,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份淡淡的微笑。 若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这个微笑的公子身上,却又有着许多新鲜的血迹,那浓烈的腥臭味,让缪阳深深地jǐng觉。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田心也在打量着缪阳,曾在商场锻炼过的他,拥有敏锐的直觉,虽然这种直觉,用在古人的身上不一定好使,但是田心还是使用直觉给缪阳下了判断。 这是一个外表乐观,内心却极其复杂的人。田心忽略了缪阳那歪斜着嘴角的笑容,冷静而敏锐地对缪阳下了判断。 甬道的沉默被随后涌入的人流打破,缪阳平举着双手,示意众人停止向前,对着几步远的田心沉声问道:“你刚刚杀了人?” 田心扫视了一眼缪阳的身后,看见了钱学儒和唐孝天,还有对着自己暗自点头的易清儿,低头思忖了片刻,缓缓答道:“是的,我杀了沈不屈。” “沈不屈?”缪阳的双眉难得地凝在了一起,“他是谁?你为什么要杀他?” . 虽然是一句极短的问话,但是田心却从中得到了重要的提示,这位将军不是钱唐人。再结合刚才沈不屈死前所说的话,田心忍不住笑了,看来这位陌生的年轻将领,便是自己的福星,是来接自己离开这座大狱的人。 “沈不屈是大狱中最狠毒的牢头。”田心和声答道,“至于我为何会杀掉他,将军可以询问身后的唐太守。” 缪阳转头看向唐孝天,唐孝天yīn森森的目光,却紧盯着独自面对众人的田心。 “哼……阮玉!你竟敢杀害大狱里的牢头,岂止是罪加一等?来人呀,给我将此人拿下!”随着唐孝天的下令,数名狱卒立刻就要扑上前来,yù将田心拿下。 “都他娘的给我住手!”缪阳一声暴喝,十数名羽林军立刻刀剑出鞘,涌到他的身边,将那些狱卒全部挡在身后。 缪阳挠挠头,十分不悦地看着唐孝天几人,舔了舔嘴唇问道:“他就是阮玉?” 唐孝天不理缪阳,一脸怒气地看着那些羽林军,差点将一口银牙咬碎。钱学儒眼看着两人之间出现僵局,连忙捅了捅唐孝天,代替他答道:“这人的确就是阮玉。他不仅在六rì前掳走苏小小,今rì更是犯了死罪,依照大齐律例,此人应当交由钱唐府继续关押,并报刑部处置。” “刑部个屁!”缪阳忍不住再次大骂,“再大的律例能够抵得上圣旨?你一个小小幕僚,净他妈说些废话!” 此话一出,易清儿不禁掩嘴轻笑,而钱学儒则顿时被噎住,感情自己帮着唐孝天说了几句话,就成了他的幕僚了,这位缪将军考虑问题,还真是简单! 那一张盖着萧鸾金印的圣旨早被唐孝天放入了怀中,缪阳带来的这件东西,还有那千名羽林军,是他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了的,更何况这位名满建业的惫懒公子,比起易清儿还要不讲理数倍,难缠数倍。看来这阮玉之事只能就此作罢,若是皇上和临汝公怪罪下来,好歹有这道圣旨,他应该不会太过迁怒于自己。 发出圣旨的不是皇上,这是件多么荒唐的事! . 田心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唐孝天脸上变换的神sè,感觉仿佛回到了魏齐两军在普陀山交战之时,那时候的白毅也如他一般,神sè变幻不定,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放弃,离开。 唐孝天挥一挥手,示意狱卒们离开此处,他和钱学儒则留了下来,毕竟缪阳身负皇命,钱唐太守不得不留下来‘协助’他。 缪阳点点头,为唐孝天的‘懂事’感到满意,回过头来,看着茕茕孑立的田心,笑着道:“你杀人的事情与我无关,我缪阳这趟来钱唐,只是要带你回去……你有什么要带的没有?” 田心穷然一身,自然没有东西可带,摇了摇头,正想回答,不巧正看到易清儿期待的眼神,忙改口说道:“有……不知道带两个人可否?” “带人?嘿嘿……有意思……”缪阳大笑了两声,“无所谓,只要他们跟得上羽林军的速度就行,千万要有良马,不然就只能够陪你坐囚车了。” 田心微微一笑,答道:“回缪将军,我要带的人,她家别的没有,就良马多!” 缪阳闻言一楞,旋即明白过来,转身对着易清儿露出促狭的笑容…… 一行人走出了牢房,往大狱门口行进,易清儿紧跟在田心的身边,几次想要开口问他伤势,却又怕缪阳笑话,只好将关心藏在心里。 走了不久,前方出现了一道仿佛通往异世的‘光门’,田心情不自禁地快跑几步,走出森严恐怖的钱唐大狱,展开双臂,在夕阳的余晖中长啸一声。 那一声悠远地长啸传遍了四周的山野,惊起林间的无数倦鸟,也镇住了大狱内外的千余名士兵。 易定南骑在自己的黑马上,看着那一道从大狱中跑出来的身影,略带惊讶地低声自语:“这阮郁,原来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 今rì第二更!点推比有些失衡了,求票求收藏! 追美书友群(超级群):100148519,期待大家的加入! 第四十五章 阁楼佳人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夕阳早收敛了余光,白rì里热闹的建业城终于变得安静了些。苏小小独自倚在阁楼之上,望着偌大的尚书府邸,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尚书府里的下人们十分忙碌,自从三rì前公子爷回来,他们的脚步就没有停过。公子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带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偷空闲聊的刘管家望了一眼阁楼,在那座府里最高的建筑物上,正有一道清丽的影子,晚风轻拂着她雪白的衣衫,仿佛要将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带上天去。 自打这女子来到尚书府,就没有出过那座阁楼,府中的男人们,只能在傍晚的阁楼上,一睹她曼妙的身影,腹中不免为公子和她编写出无数风liu故事。 他们万不会想到,这女子竟是被他们公子掳到建业的。为了博取未来‘女主人’的欢心,刘管家使尽了浑身解数,一丝不苟地伺候着苏小小,就在昨rì,他特地跑了一趟雁园,将雁园里最有名的两位江南名厨,请到了尚书府中。 然而这位沉默的‘女主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作为,没有一句赞赏的话不说,还让公子下令,任何男xìng家丁、奴仆,包括刘管家在内,未经传唤都不得再进入那座阁楼。 刘管家抬头望着,发现那女子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无比熟悉的身材和衣饰,让他确定那人正是公子。 . 阮郁并没有掩盖他的脚步声,苏小小听得清楚,却没有回头,依然望着天边灿烂的晚霞。 从离开钱塘的那一刻起,阮郁就已习惯了她的冷淡,信步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苏姑娘可住得习惯?”沉默了半晌,他终于开口了,因为他实在弄不明白,那些变幻的云彩有什么好看的。 苏小小没有回答,反而指着远处问道:“王公子,那里是否就是皇城?” 阮郁皱起眉头,颇有些气馁地说道:“我记得我曾对苏姑娘说过,我叫阮郁,是当朝五兵尚书阮道之子。王珏只是我的化名。” “我知道!”苏小小转过身子,淡淡地说道,“不过从你上船的那夜起,我就只记得你叫王珏……至于阮郁这个名字……” 苏小小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俏脸上的容光昙花一现,让阮郁看得呆了一呆。 “或许公子不知,在钱唐城外,也有人叫做阮玉的。不同的是,他是‘宝玉’的‘玉’,听说……算术极好……虽然只是一位账房先生,不过论相貌学识,恐怕都不会输给公子太多……” 她娓娓地道来,美妙的声音听在阮郁的耳中,却是无比刺耳。 “苏姑娘……”阮郁懊恼地打断了苏小小的说话,“难道我阮郁的家世人品,在你的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吗?” 苏小小浅浅地笑了,看着阮郁明显的怒容,缓缓说道:“五兵尚书的公子,放眼大齐有谁敢小瞧了王公子?只是……他们对你的赞赏、对你的奉承,公子你敢说,一定不是因为尚书大人吗?” 阮郁静静地听着她的话,想要开口辩解,苏小小却不肯轻易饶过他,继续说道:“在公子的内心里,或许对家族的余荫不以为然。然而公子是否想过,若公子的父亲不是尚书,公子是否还会是今rì的公子?” 阮郁的脸sè变了两变,苏小小的这番话,实实在在说到了他的痛处。父亲阮道是有名的儒将,齐国的柱石,因着父亲的关系,阮郁不到二十岁就成为了军中的长史。若不是有着贵为尚书的父亲,自己恐怕就和她口中的那个阮玉一样,虽有一流的人品学识,却只能够屈居小小的账房之位吧! 苏小小伸出玉指,紧了紧被晚风吹动的纱衣,轻声说道:“小小在钱唐之时,见过许多和公子一样的大族子弟,也见过更多的寒门士子。在小小看来,那些寒门士子比起公子,并不见得差了什么,他们缺少的,就是像尚书大人那样的父亲……” “够了!”阮郁冷不丁地喝斥一声,英俊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高高扬起的右手,距离苏小小白玉一般的脸颊不过一寸。 那只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在苏小小慵懒无神的目光下,终于慢慢收了回去。 苏小小嘴角发出一声轻笑,轻盈地下了阁楼,留下阮郁独自一人,面对着落rì之后、万丈长空上的星月清辉。 . 长空上的下弦月,不止照亮了建业皇城,也照亮了颖州的齐军大营。 没有上城墙的齐军大多已经睡着,只有部分jīng力过人的,才能在白天的训练和巡防之后,还有jīng神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小赌一场或是较量较量武艺。 王虎今晚手气贼背,前前后后输了差不多一两银子。 “哈,虎子,你又输了,给钱!”做庄的齐兵哈哈大笑着,催促着王虎掏钱。 王虎极不情愿地伸手入怀,掏出怀中最后的两钱银子。在把钱递给庄家的时候,王虎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队士兵经过,走在最前的居然是阮帅最倚重的杜将军。 杜军不发一言地快步前进,身后紧跟着一名壮硕的什长,以及十多名普通的士兵。走过那群赌钱的齐兵后,那名什长开口向杜军问道:“杜将军,还有多久才能到元帅的营帐?” 杜军脚步不停,回头答道:“只有六十丈不到的距离,你就能见到阮帅了。” 那什长点点头,带着手下继续跟着杜军前行。 半盏茶之后,在一座毫不起眼的营帐面前,杜军停下了脚步。那什长细细打量了周围几眼,发现这座大帐除了帐前多了几名守卒,比起其他营帐并无什么不同,很难让人想到这竟是齐国的帅营。 “阮帅正在里面等你!”杜军说完,侧身立在一边,“不过只能你一人进去。” “很好!”那什长点点头,示意身后之人留在原地待命,缓慢走到帐门之前,沉声说道,“大魏国武昭将军拓跋原,求见齐国五兵尚书阮道阮大人!” 片刻后,营帐里传出了阮道的声音――“武昭将军请进,阮道恭候多时了!” --------- 苏姑娘说了,谁投追美的票,谁就是她的真命天子~~~ 第四十六章 小心阮玉?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缪阳带着众人也走出了大狱,看着张臂嘶吼的田心,瞪着眼睛看着他的身影,心道萧鸾想见的这人,当真不是个俗人。 “唐大人,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一下。”等到四周惊鸟归林,万物复寂,缪阳搓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唐孝天说道。 唐孝天立刻心生jǐng惕,退后两步问道:“什么事?” “唐大人不用紧张。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出来得匆忙,忘了带辆囚车……所以,麻烦唐大人了。”缪阳指着田心的背影说道,“总不能让他也骑马吧?那我可不敢保证看得住他,要是路上走丢了……嘿嘿……” 唐孝天倒是松了口气,果然不是什么大事,立刻令钱唐大狱的狱长调来了最坚固的囚车。 “你……你还好吧?” 田心回头,看见易清儿正关切地注视着自己,钱学儒和唐孝天不知道在暗自商量着什么,那位缪将军则带着一帮羽林军将士,正在‘围观’那辆为自己准备的囚车。而在自己的右侧,千余名羽林军的铁骑严阵以待,似乎……目光都冲着自己。 “阮玉,本小姐问你话呢!”田心四下里张望着,没有来得及回话,自然引起了易清儿的不满。 “呃……回小姐,我一切都好!”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有了一些突破,但田心仍不敢触怒大小姐,连忙点头答道。 “还好?你看你浑身又臭又脏,还东一条伤口西一条血痕,居然还能站得起来?”易清儿捂着自己的鼻子,“你真的把沈不屈给杀了?” “嗯!”田心点点头,“他以为我不会武功,想要趁你们进来之前杀了我,我就夺了他的匕首,将他给解决了。” 易清儿听完,高兴地点头说道:“那人该死!如果还活着,不知道大狱里还有多少人会遭到他的毒手。” 听了这话,田心不自觉地想到了家离子散的路远,在刚进大狱的rì子里,那位老人家曾给了自己不少指点。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对付唐钱二人,为陆远洗刷冤屈。田心看着低头耳语的钱学儒和唐孝天,心中有股无法熄灭的怒火。 . “阮玉,你过来一下。”易定南站在不远的地方,对着田心招了招手,田心连忙走到他的身旁。易清儿也跟了过来,却被易定南给赶了回去。 “介不介意陪我走走?”易定南面sè平和地问道。 田心为难地看了囚车的方向一眼:“阮玉自然愿意,不过缪将军那边……” “不必管他,他父亲与我是挚交,缪阳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易定南笑着说完,抬脚朝着对面的山丘走去。 田心略为思忖之后,对易清儿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也快步跟了上去。 狱门口,缪阳只瞥了一眼那越走越远的田心二人,回头继续招呼着狱卒们将囚车打扫干净,并往车里放置了必要的干草、被褥、马桶等物。 “你可知道侯爷为何想要见你?”两人已经走出了半里,易定南将脚步放慢,低声问道。 田心知道他口中的‘侯爷’指的就是萧鸾,也明白自己能够提前出狱,易定南也一定花了不少心思。怀着感激之情,他诚恳地答道:“在狱中之时,唐孝天曾经逼问我有关魏帝的事情。而那rì遇见魏帝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小姐。阮玉斗胆猜测,场主你将从小姐那里听来的经过告诉了侯爷,所以侯爷想知道魏帝在车内单独见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在他的心底,却有一句话没有问出口――若是我并未与魏帝有过一番密谈,场主你又会不会设法救我? 易定南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是侯爷那边的人,钱学儒依附于临汝公,而唐孝天……他是皇上的亲信,被皇上派到钱唐监视我和钱学儒。” 阮玉微微一愕,唐孝天竟然不是萧昭文的人?而是效忠于当今皇帝郁林王萧昭业?听易定南的语气,应该不会骗自己,看来自己先前在狱中的推断,和实际情况还是有一点出入。想来也是,萧昭业贵为当今圣上,又怎会没有一些信得过的人?就算萧昭文是真心想要助他扳倒萧鸾,他也不可能完全放心,始终会想办法防着自己的皇弟,毕竟九五之位只有一个,却有太多人想要坐上去。 只是那个许懋……阮玉却又有些迷惑了,若唐孝天不是许懋安排在萧昭文身边的棋子,对于这一场迫在眉睫的帝权之争,建业许家究竟会如何选择? “多谢场主为阮玉解惑。”田心不再去纠缠关于许懋的问题,反正他就要去建业见萧鸾,说不定,有朝一rì就会和那许懋遇上,到那时再去思考许家不迟。 易定南微微点头:“这并非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清儿已经吵了我多rì,肯定会随着你去建业寻找她的表妹。有这上千羽林军相护,路上的安全不成问题,不过这趟建业之行,有三点你要牢记在心。” 田心郑重地点点头,低声应道:“场主请说,阮玉定会谨记!” “第一,多和缪阳亲近,他父亲缪一归乃建业太守,若清儿出事,缪一归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能说网开一面,至少不会太过为难。但若是你在建业犯了事,缪一归是不会给萧鸾面子的,到时候缪阳帮不帮你,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易定南缓了口气,继续嘱咐道,“第二,到建业之后,只要你坦诚相告,侯爷想必不会薄待你,多半会给你一官半职。若是如此,在建业为官,你特别要小心两个人。” “场主应当猜得到,阮玉并不想入朝为官。”田心露出无奈的神sè,“不过我也知道,恐怕那时候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易定南对他的无奈不置可否,又说道:“第一个需要小心的,是当朝丞相萧嶷(注1),他是先皇的弟弟,当今皇上的叔翁。萧嶷拜相十五年来,在大齐推行仁政,贤名卓著。其子萧廉、萧子恪也是年轻一辈中难得的人才,皇室之人多半惟萧嶷之命是从。萧嶷一派,是朝中极大的一股力量,也是侯爷最大的对手。你是被侯爷‘请’到建业去的,萧嶷自然会把你当做侯爷的人,若是见着了他,你定要小心谨慎!” 田心赞同地点点头,萧嶷的大名他也曾在南齐史书上看到过,的确是南北朝时有名的良相,正是有了他的支持,萧昭文兄弟才能与萧鸾有一拼之力。 “以阮玉的才识,恐怕是难有机会见到丞相大人的。不过阮玉还是要多谢场主提醒,不知道第二个需要小心的是谁?”田心说着,心底浮现出‘许懋’二字。 “第二个要小心的,不是别人,就是你,阮玉!”易定南声音渐大,说出一句让田心莫名其妙的话来。 ----------------- 恳请兄弟们赐票!赐票!赐票!赐票!赐票! 注1:萧嶷,齐高帝萧道成的次子,死于孝文帝迁都前两年,曾在南齐推行仁政,死后被追赠为丞相、大司马、太傅等。 第四十七章 托付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田心难以置信地盯着易定南,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小心阮玉’这样糊涂的话来,易定南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我所说的这第二个人,并非指你,而是侯爷的臂助,当今五兵尚书阮道的公子――阮郁!” 田心不禁哑然,讪讪地说道:“原来场主已经知道我是假的了。” 他所指的‘假’,自然是说他在马场时曾冒充阮郁的事情,易定南略微点头,说道:“今rì中午,成勇已经传回了消息,说小小被软禁在阮尚书府中,从钱唐将她劫走的,正是化名王珏的阮郁。” 听见苏小小有了消息,田心忍不住有些喜上眉梢,看在易定南的眼里,却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说到阮郁,的确是齐国这一代年轻人中,最负盛名之人。虽然有很多人说他徒有虚名,不过是仰仗了阮道的威名,但从这几年建业传来的消息里,我却觉得,阮郁的确有其过人之处。就拿此次掳走苏小小来说,他明知钱学儒不安好心,却仍然做了,恐怕在他掳人之前,就已经算计妥当。阮尚书正在颍州与魏军纠缠,在这个时刻,无人敢拿苏小小一事来和他计较,以免触怒阮道……要想从他手中救回小小,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关于颍州的阮道,易定南说得不甚详细,但是田心能够猜到他的意思。阮道一人身系天下安危,若有人在此时动他爱子,那么阮道一怒之下,将颍州拱手让于魏军,放弃淮南的千里国土,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 “这两点阮玉都记住了,也请侯爷体谅我的难言之隐,不是阮玉故意骗你,而是我的真实身份,恐怕说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田心弯下身子,带着歉意说道。 易定南叹了一声:“你的真实身份,我早已派人调查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无能,居然完全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这一点我不打算追究,而我对你的第三点嘱托,和你当rì离开马场时的一样,无论如何,请你帮我照顾好清儿!” “请场主放心,阮玉在,小姐在!”田心也想起了马场的那次对话,忍不住再次向易定南打了同样的包票。 因为这似曾相识的对答,易定南不禁眉开眼笑,看向田心的眼神,显得更是意味深长。 . 等到两人绕了一圈回来,天sè早已经暗了下去,羽林军的队伍里、钱唐大狱的四周,已经点起了无数的火把,火光摇曳,让那些骏马产生了不安的躁动。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让小爷……哦不,让我真是好等。”缪阳阔步走到易定南和田心面前,打了个呵欠说道。 田心有些好奇地看着缪阳,易定南却早见过了他的惫懒样儿,没好气地说道:“亏你还是个牙将,若是叫你爹看到你这个样子,不气晕了才怪!” “呵呵……”缪阳嬉皮笑脸地说道,“易伯父请放心,父亲他老人家不会气晕过去,最多是气到捶胸顿足而已……这两rì为了赶路,我和手下的兄弟们都没能好好睡一觉,现在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必须得休息一下。我刚才也跟唐太守‘商量’好了,今晚羽林军就在狱外扎营,等会也会帮易伯父你们弄几顶营帐的。只是要委屈阮公子你到那囚车中呆一晚了……易伯父你别怪我,唐孝天还在大狱外看着,我可不能徇私……” 听着缪阳这有趣的说话,田心忍不住开怀一笑,说道:“就依你所说,我到囚车里睡一晚去。你可得多给我两床被子,不然害了伤寒,会拖慢队伍行程的。” “被子有的是!”缪阳拊掌笑道,“就你刚才在狱门外狂嚎的样儿,鬼才会信你得了伤寒!” 听得此话,田心和易定南不自觉地会心一笑。 因为前两rì研究体内突然得来的真气,田心并没有补上在暗狱中的睡眠,所以一上囚车,就着那厚厚的干草,蒙头就睡。易清儿本打算再和他说上几句和小小有关的话,看他睡得那么香甜,实在不忍心将他吵醒,怔怔地凝视了那张俊脸许久,直到易定南催她,才拖着紫烟,进了那专为她俩搭建的小营帐里。 弯月已经快升到半空,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在离囚车不远的地方,缪阳召来了手下百夫长以上的将领,正用他独特的思维进行着一番‘语重心长’的训话。 “那座营帐里住的,是江南最大的马场逸风马场易场主,易场主是我爹的好友,就连我都得称他一声‘伯父’。而今rì你们见过的那个姑娘,是他的女儿,也是我的清儿妹妹……张天成,快把你的口水擦一擦……我说你们这帮家伙,真他娘的没有眼力劲儿,没见到清儿妹妹一见到阮玉,那双眼睛是多他娘的有光彩?所以都别做他娘的鸳鸯梦了,老老实实地回去守皇城根儿。还有,既然这个阮玉是我清儿妹妹看上的男人,那就是我的妹夫,你们就得对他以礼相待,谁要因此惹怒了清儿妹妹,自个儿给我卷好铺盖滚回家去!” 他的这番训话很是绕口,难得的是,那些羽林军将领居然齐声应道:“明白了,将军,保证不会亏待你的妹夫!” “嗯,不错……既然都他娘的明白了,还呆这儿打扰我睡觉?该滚哪儿滚哪儿去……” 于是众人作鸟兽散…… . 次rì凌晨,当天边启明星刚刚升起的时候,钱唐大狱前又热闹了起来。等到唐孝天和钱学儒两人接到消息,穿戴好衣袜从大狱里赶出来,只看到羽林军留下的一片狼藉,和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易定南。 折腾了这半rì,唐孝天算是领教到了‘缪阳’的厉害之处,唤过李校尉让他将地上收拾干净,自己则和钱学儒向易定南走去。 “易场主怎么还没有离开?”钱学儒率先开口问道。 易定南的脸上波澜不惊:“易某在此,只为等待唐兄和钱兄。毕竟我们都是钱唐郡人,不想因为一些误会,让我们在rì后成为死敌。” 唐孝天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yīn阳怪气地说道:“天子臣纲,昭昭王法。若是有人想要谋危作乱,唐某身为大齐官员,自当为天下记,以诛杀乱臣贼子为己任!” 唐孝天说得义正辞严,易定南看了一眼默不做声的钱学儒,无奈地说道:“如此说来,唐兄心意坚定,易某也无法强求。易某只希望唐兄能够答允一件事情。” 唐孝天衣袖一摆:“什么事?” 易定南的脸sè变得严肃起来:“这事非是为你我,而是关系我们的子嗣,希望唐兄能够甚至考虑。如唐兄答应此事,那么rì后临汝公若是事败,易某愿竭力保下令公子;若临汝公侥幸得胜,还望唐兄看在同郡之人的份上,替我照拂小女。” 听完易定南的提议,唐孝天凝眉思索片刻,方才开口说道:“易场主的提议看似公平,却忘了那建业城中的许家,我儿唐骏,现下正在骠骑大将军身边……” “是易某疏忽,那就再加上一条,若真到了那一天,易某自愿将项上人头送予唐兄,好让唐兄在殿前表功。”易定南再次平静地说道。 “好,就依易兄,唐某定然不负所托!” 两只宽厚的手掌,在钱学儒诡异的笑容中击打在一起,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第四十八章 咱们去春暖阁吧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秋rì的朝阳,燃烧着山野间的晨雾,给田间野外都镀上了一层金sè。 早在羽林军出发的时候,田心就已经醒了过来,这一觉是数rì来睡得最安心的,身体内的疲乏不能说一扫而空,也去得七七八八了。 上千骑兵在江南的大地上穿山越岭,始终保持着三人一排、百人一队的的整齐阵列,在快速地行进中,队形没有丝毫的错乱。 田心心中暗暗佩服,不知道缪阳是怎么做到的,看他如此惫懒,但其手底的这些兵士,却看似有着不输于魏帝身旁jīng锐禁军的实力。 浩大的队伍早已经出了钱唐,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三rì,他们就能够赶到建业城外。对于那座南齐的都城,自己穿越后去的第二座大城,田心的心底,隐隐然有一些期待。 易清儿和紫烟骑马跟在囚车的后面。小丫鬟紫烟的那匹小马,在队伍中尤其惹人注目,不谙骑术的她,为了能够跟上羽林军的速度,她和那匹可怜的小马都用尽了全力,偶尔控制不好,便落在了后方的队伍中。好在他后面的那些骑兵经验丰富,每次都在最危险的时刻绕开了去,才没有发生‘追尾’事故。 易清儿看了看囚车里安坐的田心,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打马来到他的右侧,略带着不安向田心问道:“阮玉,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你可得告诉我实话。” 田心侧首看着易清儿,自从出狱之后,他看马场的一切就觉得很是亲切,这其中尤为特别的,就是易清儿和那匹马姿飒爽的‘寒骊’。 “小姐想问什么就问吧!阮玉一定如实回答。”他没有费神去思考易清儿可能会问什么,经过暗狱的那次事件后,他对易清儿已经非常信任,那些勾心斗角的心思,应该用在用得着的地方,而不该放在这位大小姐的身上。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要见小小?”易清儿的声音有些虚弱,“在离开马场之时,你就曾向我打听过她,当时我没有告诉你她是我的表妹,也只是想要保护她,毕竟她是一个可怜的人……” 易清儿解释着她和苏小小的关系,紫烟也用心聆听着,毕竟两人的谈话关系到自家小姐,她也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位让表小姐如此着紧的阮公子,是否和那些踏上花船的公子们一样,对苏小小怀着某种心思。 听了易清儿的问话,田心沉默了片刻,擅长言辞的他,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有些招架不住。自己穿越过来的事实,是不可能告诉易清儿的,但是除了这个,一时之间他也想不起来更好更合适的理由。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帮忙。”沉默过后,田心开口说道,他不想用一番不切实际的话语来欺瞒易清儿,只能选择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说话,“我有一位很重要的亲人得了重病,需要从她那里拿一样东西,才有希望让病人康复。” 紫烟‘啊’地叫出声来,自幼跟随着苏小小的她,对小姐的一切无比熟悉,从来没有发现或是听说过,苏小小的身上有着能够救人xìng命的东西。 车轮转动的咕噜声,夹杂在整齐如一的马蹄声里,掩盖了她细微的惊呼声,没有影响到前面两人的说话。 . 易清儿好看的黛眉挑动了一下,昂着头,有些不信、有些无顾忌地说道:“小小的身上,除了你们这些男人想要得到的东西,还会有什么别的东西?” 田心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大小姐思考问题的方式,还真是如缪阳一样单纯而简单,她不信自己的理由,却误打误撞地猜到了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这到底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巧合?还是上天眷顾,给了她看穿事物本质的能力? 想到缪阳,田心难免把他和易清儿做了一番比较,单论两人的脾xìng,倒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若不是缪阳的风liu之名太盛,恐怕易定南定会考虑把女儿嫁给缪一归做媳妇罢! “具体是什么东西,阮玉很难解释清楚,也请小姐不要再用此事为难我。”田心说完,见易清儿的嘴角还是翘着,连忙补充道,“但是阮玉可以答应小姐,绝对不会伤害苏小小。如若有违,但凭小姐处置。”这是田心的心里话,苏小小身世悲惨,年方十九便香消玉殒,出于对这名江南名jì的怀恋与同情,后世关于她的传说难以尽数。 易清儿点头说道:“这句话我会记在心里。小小她从小就遭受了太多的苦难,我不想看到她再受到任何伤害。若你rì后对小小做出不好的事情,哪怕你逃到了魏国,我易清儿也不会轻易饶过你!” 这番话说得郑重其事,其中更包含着无数真挚的情意。田心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看来易家父女对苏小小的确颇为爱护,还好自己是要真心实意地接近苏小小,在她心甘情愿的前提下取到媚魂,不然就真有可能成为易清儿记挂的仇人了。 “关于小小被阮郁……被那个尚书公子掳走的事情,不知道小姐你是否知道其中的详情?”既然就快要去到建业,田心希望能够多知道一些苏小小现在的情况。 易清儿却摇了摇头:“我也是昨晚才从爹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只知道阮郁并没有对小小用强,其他的情况也不清楚,等到了建业,成勇会联系我们的。” 田心点了点头,反过来安慰易清儿道:“阮郁是齐国年轻一辈中有名的才学之士,只要苏小小坚持,他应该不会乱来,毕竟他不像缪阳,不用在乎自己的声名。” “唷……小爷只一会儿没看住你们,就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田心的话语刚落,缪阳就骑着高大的黑马出现在两人面前,语气中带着怒意,脸sè更是不善。 田心连连摆手道:“阮玉哪敢说将军的闲话?方才不过是和小姐开个玩笑罢了,将军切莫当真。” 缪阳脸sè倏然一霁,朗声笑道:“小爷也知道自己声名狼藉,要是单凭一句话就能把我激怒,小爷就不用在建业混了!”他狡黠地看了易清儿一眼,低声向囚车内说道:“这几rì为了你的事,我可吃了不少苦头。到了建业,你可得好好在chūn暖阁招待我一次。姑娘嘛,不用太多……三五个我还能吃得消……” chūn暖阁?一听此话,易清儿的怒火就冒了出来:“去你的缪阳!整天除了什么chūn暖阁,你就不能想些别的东西?” “我有想别的呀!如果chūn暖阁不行,还有沉香馆、风月楼,随便哪个地方都行……”缪阳随口接道。 -------- 投票的兄弟们,每人奖励chūn暖阁免费三rì游! 第四十九章 路途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早在狱中初见之时,田心就认为缪阳是个外表乐观,内心却极其复杂的人,那种复杂,不是像田心那样在心底藏有秘密,而是一种看惯了沧桑,却又无力改变,只好把心事藏在心底的复杂。 这世上有这样的一种人,他们或许年轻,或许阳光,但其实他们的心智,比别人要早熟的多,别人眼中平常的事情,他们却往往想得更多,看得更远。 这种敏感的人是不讨喜的,所以其中的一些聪明人,学会了使用别的方式伪装自己,就以眼前的缪阳来说,看起来不过是一位风liu不羁的少年将军,但是有多少人想过,要想在这个年纪统领一支羽林军,自身的天赋该有多高?从他懂事开始,又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再看他手下的将士,似乎都对将军的‘盛名’泰然处之,在休息之时,也会多少流露出一些染自缪阳的惫懒脾xìng,但只要缪阳下令行军,行进中的铁流就给人一种无法抵御的感觉。 闲时散漫动时疾,比起李冲手下那些随时严阵以待的禁军,这样的军队,让田心更为欣赏,也就不得不重视这位风liu公子、少年将军。同时心中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阅历,让缪阳有了现在的xìng格? 易清儿被缪阳随口说出的那句话噎到不行,田心心中好笑,原来刁蛮的大小姐也有吃瘪的时候,也有她对付不了的家伙。 “将军的恩情,阮玉铭记在心,只是……”田心摊开双手,面带忧sè地说道,“阮玉身上别无长物,恐怕要令将军失望了。” “无妨,无妨……我可以先做东一次,等你以后有了银子,再多回请两次不迟……”缪阳还要继续说下去,却看见盛怒的易清儿一脚斜踹了过来,连忙拨马闪了过去,口中说道,“清儿妹妹,我知道你的骑术jīng湛,可是也不要做出这么危险的动作,若是不小心伤着了自己,我可没法向你父亲交代!” 他话才说完,易清儿已经紧蹙着双眉,高高扬起了自己最擅长的马鞭,缪阳连忙掉转马头,逃到了囚车的另一侧去。 易清儿还想追过去,田心连忙开口阻止道:“小姐你别生气了,阮玉不会和他去那种地方的!” 听了这话,易清儿的黛眉稍稍舒展了些,刚刚将手中的马鞭收起来,就听见缪阳在另一侧小声的嘀咕:“那可说不准……有哪个男人不想去青楼的?” . 车马粼粼,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正午,在一处密林前,缪阳下令队伍停下来休息。 田心从囚车里走了出来,和缪阳与易清儿坐在一起,就着清水吃些羽林军携带的干粮。 虽然换了一套衣衫,田心却一直没有机会洗澡,所以身上的恶臭仍在,不过缪阳毫不介意,易清儿仿佛也快习惯了那难闻的味道。 “这饼真难吃!”易清儿捏着鼻子咬了一口手中的大饼,“不是说小都统以上的将军,发的干粮都是肉干吗?你都是牙将了,怎么吃的是这玩意儿?” 缪阳呵呵一笑,答道:“肉干都被我换成银子了,不然哪里有钱请你的账房先生去青楼?” 易清儿小嘴一抽,懒得和他废话――这一路上从他嘴里冒出的‘青楼’二字,都快让她的耳朵起茧子了。 田心却认真地看了缪阳一眼,方才他就已经发现,在这支羽林军里,不论是都统还是士兵,从干粮袋里拿出的,都是这种耐嚼的饼子。 与下属同甘共苦,这话说起来容易,能够真正做到的人,田心真没有见着几个。萧鸾能够顶住压力,始终让缪阳统领着一整营近万人的羽林军,看重的,应该就是缪阳这些独特的品质。 “缪将军,不知道侯爷是个怎样的人?”既然想到了萧鸾,田心便决定从缪阳这里打听一些情况。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叫我名字就行了。”缪阳指着易清儿说道,“像她那样随便就好。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叫我将军,尤其是亲近的人,说不定以后……咱们,啊……呵呵……” 他身后那几个耳尖的将军,闻言都心照不宣地笑了两声,直把易清儿两人搞得一头雾水。 “你问侯爷,这个我可不敢胡说,嗯……只能告诉你,他是一个很厉害却很罗嗦的人!”缪阳说着,脸sè有些愤愤不平,“我这次出来,他只给了我五天时间,说要是不能按时返回,就要扣掉我一半的军饷,他娘的,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叫人从chūn暖阁把我揪出来不说,还用军饷来要挟我……” 他还在那里碎碎念着,易清儿听了几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白皙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丝愁容,便再也听不下去他的废话,起身往来时的官道上走去。 田心也为缪阳那不停的抱怨而哑然,看见易清儿站起来,忙紧跟上她的步伐。他早就想出去走两步了,毕竟一直在囚车上坐着,筋骨都变得有些酸软。 密林前围坐的士兵们,都没有跳出来阻止这名‘重犯’,毕竟他们早从将军那里得了命令,对于他的妹子和妹夫,能行方便处就不可以为难。 田心和易清儿并肩而行,易清儿的情绪显得有些不太正常,也不低头看路,只是随意地走着。 官道宽阔而平整,最多可容纳四匹马并驾齐驱。刚才羽林军通过此处的时候,不知道是那名士兵,将空酒袋扔在了道上,心神不属的易清儿一脚踩了上去,眼看就要滑到。 “小心!”田心眼疾手快,一把将易清儿的右臂拉住,想摇将她倒向地面的身形停住。 若是在入狱前,他的力道刚刚好可以帮助易清儿稳住身形,但此刻情急之下,他忘记了在自己的丹田之内,还有一股没有完全掌握的力量,手上的劲道不知道比原来大了多少倍,易清儿不止被他拉到了身边,还撞入了他的怀里,顺带着他往地上倒去。 ‘砰’地一声,两人一起倒在了官道上,直把不远处的缪阳和其他羽林军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两人在玩哪出啊? 第五十章 油壁车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易清儿在短暂的惊乱后迅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斜侧着身子压在阮玉身上,一只手臂和阮玉的胸口紧紧相贴,另一只手则撑在他的腰上,而阮玉则一手握住她的香肩,另一只手竟然……放在她的后腰上。 易清儿抽了抽瑶鼻,感到从阮玉身上传来的那股味道……更加难闻! 这姿势真是无比的羞人!看在别人眼中,自己几乎是躺在他的身上了。想到这里,易清儿连忙从田心的身上爬起来,行动之间,两人的身体更是难以避免地触碰了多次。 等到易清儿从自己的胸口离开,田心才从地面上爬起来,刚才那一下虽然摔得极重,还触到了几处伤口,但好在易清儿没事,自己挨点痛也算不了什么。 两人之间,一时有些尴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好,各自抖落着衣服上的尘埃。 田心悄悄看去,只见易清儿对着她的袖子嗅了一下,然后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再不去理身上的尘埃,又恢复了方才那心神不属的摸样,慢慢地朝前走着。 女孩子都是爱整洁的,自己一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衣服,她口上不说,心里却肯定不是很乐意,田心硬着头皮,讪讪地向易清儿问道:“小姐,刚才……是阮玉不好。看你这么心焦,是因为还在记挂苏小小吗?” 易清儿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立刻又缩了回去,摇着头说道:“我并不只是担心小心……我们这一次去建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易清儿的这句话来得有些突兀,让田心颇为纳闷:“不知道小姐何出此言?建业城并非一定如小姐想象得那么危险……” “你应该早就知道萧鸾见你是为了什么。”易清儿停下了脚步,说话的声音也低了几分,“颍州的战局牵扯到无数南人的生死,虽然我不知道魏帝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但是看他在敌国境内,依然胸有成竹的样子,恐怕不久之后,颍州城的大战就会爆发。” 田心听得更加纳闷,以易清儿的xìng子,怎么会关心起魏齐两国的大战了? “其实就算颍州开战,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毕竟两国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易清儿轻拂了一下鬓角的发丝,“真正让我不安的,是我爹……我曾经跟着他去过两次建业,也知道他一直在为西昌侯做事。但是在钱唐,他从来没有公开表示要涉入朝中的党争。这一次经过你的事情,他和唐孝天、钱学儒之间,已经打破了表面的平和。我知道爹的行事,一向谨慎周密,他会选择这样做,除了有你的缘故,恐怕也是因为朝中的党争,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田心不由地多看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几眼,听到她提起父亲时,还以为她是忧心逸风马场,忧心易定南敌不过唐孝天和钱学儒的联手。等到她说到后面,才知道易清儿远比一般人看得更多,更透,从父亲的态度里,竟能够联想到朝中斗争的激烈程度。 田心想了想,柔声安慰道:“你不必太过担心。以场主的能力,再加上胡总管的帮助,马场肯定能够无恙。等到见过萧鸾之后,我们再想办法从阮郁手中救出小小,朝中争斗再激烈,我们都可以不去管它!” 易清儿忽然抬起头,绽放出怡人的笑容:“对呀!要从‘阮玉’的手中救出小小。” 田心闻言莞尔,忘记了方才的尴尬,自然地伸指在她光滑的额头上一弹:“你竟然敢取笑我?” 不远的地方,赵岑牵着一匹熟悉的青骢马,带着十多名骑师,正朝笑闹中的两人奔来…… . 仲秋季节,路边无数农人正在田间辛勤地劳作,偶尔抬头歇气,便见一队气势惊人的骑兵从官道上经过,跑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位威武的将军和……一个叫花子一般的公子。 那叫花子不是别人,正是骑在青骢马上的田心。自从赵岑追上他们,他就没有再进那辆囚车,严格遵从了当初易定南给他的指示,和缪阳相处融洽――其实也算不上刻意结交,因为他和缪阳的xìng格虽然有所不同,但都不是难以亲近的人,再加上缪阳心里早认了他做妹夫,就算他想躲着缪阳都不行。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易清儿带领的马场骑师,以及队列整齐的羽林军将士。 离开钱塘已经快有三天,一路上走走停停,缪阳终于看到了建业城高大的城墙,心中暗道,总算不会给萧鸾理由扣自己军饷了,也不知道chūn暖阁的姑娘们想我了没有? 越靠近建业,道路上往来的车马也就越多。但凡有点见识的,看到那大旗上飘扬的‘缪’字,都立刻将车马停在路边,直到羽林军的队伍离开视线,方才继续自己的行程。 五兵尚书府的王管家骑着一匹棕马,也看见了远处那烟尘滚滚的队伍,连忙小意地冲着身旁那辆油壁车问道:“公子,前面是缪将军的队伍,你看……我们是不是先停一停?” 宽敞的油壁车内,阮郁和苏小小相对而坐,听了王管家的说话,阮郁想起了那个连萧鸾都头痛的少年将军,想要下令王管家停下,却正好看见苏小小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地改口下令道:“别管他,继续走!别误了苏姑娘去烟霞岭赏桂的时辰!看过了桂花,咱们还得赶回城去。” 王管家连声应是,招呼着尚书府的车马靠右行进,他自己则备好了尚书大人的名帖,待会若是缪将军怪罪,看到这份名帖,应该是不会生事的。 车马迟迟,终于和那支长长的队伍擦身而过,就在王管家以为安然无事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叫声,整个羽林军的队伍在刹那间全部停了下来。 田心和缪阳边行边聊,说的多是他这些天在狱中所受的酷刑,让跟在两人身后的易清儿听得汗毛直竖,这才知道阮玉所受的折磨,不仅仅是自己探监时所看到的暗狱和‘立测’。 缪阳有些唏嘘,心底也暗暗佩服阮玉,据他所知,大多数犯人被关进‘立测’里,不出两rì便会站立而死,而阮玉,竟能在那暗狱中的‘立测’里撑足三rì,这份毅力远非常人可比。 缪阳又问起了沈不屈被杀一事,田心正说到自己从石床上滚下来,就听见易清儿的一声惊呼。 ――“小小,那是小小的油壁车!” --------------- 钱唐之事,暂时告一段落,从下一章节开始,本书进入第二部《江淮曲》,希望大家继续支持。第一部女主角少了点,等到建业时,嘿嘿……不要太多哦……票越多,美女就越多哦~ 第五十一章 玉(郁)相逢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听得易清儿的惊呼,田心等人也连忙朝路旁看去,才发现刚刚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是一辆由数十名护卫前呼后拥的油壁车。 “那是小小的油壁车,我认得!”易清儿说着,就要打马去追那辆油壁车,田心不假思索,闪电般伸出手,一把将她的肩膀制住。 “放开我,阮玉!你干什么?”易清儿双目怒视着田心,大声叫道。 “别冲动,小姐!那边不止有小小的油壁车!”田心冷静地说道,易清儿这才记起小小是被阮郁给掳走的,那些骑马的护卫多半就来自于尚书府,说不准那个阮郁也在其中。想到这里,她紧握的缰绳慢慢地松了下来。 田心也松了口气,若是阮玉在那队伍之中,易清儿如此冲动地追过去,不仅无法在天子脚下抢回苏小小,还会让阮郁jǐng惕,知道有人已经为了苏小小来到了建业。 他慢慢地放开了制住易清儿肩膀的那只手,然而就在此刻,骑马跟在易清儿身后的紫烟却一下子冲了出来,口中叫着‘小姐,小姐’,朝着那辆油壁车放马追去。 “停!”缪阳不知苏小小的事情,但也看出了易清儿等人都对那辆油壁车十分注意。紫烟一出队伍,他就立刻下令停止行军,和田心、易清儿两人跟了过去。 . “老王,外面发生了何事?”阮郁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小姐’,而先前耳中传来的隆隆马蹄声也在瞬间顿止,好奇地开口问道。 “启禀公子,后面有一个骑马的丫头在追赶我们,而且缪将军也跟在她的后面。”王管家朝着车驾说道,“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缪阳追来了?”阮郁不愉地皱了一下眉头,掀开身旁的车帘,说道,“先停一停,看看他为何追赶我们。” 王管家低声应是,整个尚书府的护卫们立刻勒住缰绳,停在原地。 “小姐,你在车里吗?”紫烟已经骑马到了王管家身后,却被两名护卫拔刀拦住,只能远远地冲着车内叫喊,“小姐,我是紫烟!你的丫头紫烟啊!” “紫烟?”苏小小平淡的脸上终于有些动容,毫不客气对阮郁说道,“她是我的贴身丫环,你放他过来。” 你的丫环?阮郁在脑中搜索了一番,那晚在贾姨妈的花船上,似乎确实有个名叫紫烟的丫头。连忙挥挥手,示意王管家放那丫头过来。 两名护卫将紫烟放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将手中长刀归鞘,一条马鞭已经呼啸而至,卷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腕,那人吃痛之下,手中的长刀掉落在地上。几乎在同一时刻,田心的左拳也闪电般地击中了另一人的手臂,那人发出一声哀号,长刀在落地之前被田心给夺了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其他守卫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见一匹高大的黑马冲向了油壁车,那马上坐着的,赫然就是京城里无人不知的羽林军缪将军。 “一群废物!”眼看着几十个守卫竟没一个敢上前阻拦缪阳,让他带着一男一女冲到了油壁车前,阮郁不由地低声淬骂了一句。 紫烟最先到达车前,甫一下马,便失控地想往车门里闯,王管家哪敢让她冲撞了公子和未来的‘女主人’,连忙令车前的几名护卫将她阻在油壁车外。 此时,缪阳三人也到了车前,从马上一跃而下,易清儿立刻将紫烟拉到了自己身后,示意她先安静下来,凡事自有她来做主。 紫烟听话地点点头,她知道易小姐对自家小姐的关心,心中也明白自己的确是冲动了――刚才她一看到小姐的油壁车,就想起了小姐当rì被人掳走的经过,心中恨不得将那位尚书公子给生吞活剥了,哪里还能忍得住呆在原地? . 阮郁的鼻子里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他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的几位不速之客。缪阳他自然熟悉,在‘天水阁’上陪萧昭文看南戏的时候也见过易清儿一面,而剩下的那个人……阮郁不悦地捏捏鼻子,这人不知道是个叫花子,还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重犯,身上的味道跟茅厕有得一比。 他在打量田心,田心同样也在观察着他。在入狱之前,田心还天真地想过,自己和阮郁,说不定就像某些故事里的‘化身’――用着相似的名字,做着相似的事情。后来和易定南的一席谈话,才让他对这位尚书公子改变了看法,如果真如易定南所说,那么阮郁,就不仅仅是自己在建业立足的一个威胁,更是完成这次穿越目标的最大阻碍之一。 阮郁的相貌,绝不输于一向自认为英俊的田心,其人品家世,比起现在还担有谋反重罪的田心来说,那更是天壤之别,除了自己超出时代的见识,田心一时之间,真是找不出自己在哪个方面能够胜过阮郁。 既然这是苏小小的油壁车,那么或许苏小小此刻就在车中。田心探着头,向那没有被阮郁完全遮住的车窗看去,只见在阮郁的对面,坐着一个在梦中曾出现过的玲珑身影,一袭白衣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身段儿,由于是坐下,所以看不清楚身体的曲线。油壁车里的光线很暗,她身体的大半也都藏在yīn影里,从狭小的车窗里看不见她的脸,只能隐约瞧见她细长光洁的脖颈,和一个轮廓姣好的下巴。 如果我蹲在地上,应该能看见她的模样吧?田心在心里想了一想,却不敢把身子蹲下去。 “不知道缪将军从哪里归来?找我有何要事?如果只是想叙旧的话,请恕阮某无法奉陪。”阮郁不想因为这些人误了陪苏小小赏桂这件‘大事’,直接向缪阳开口问道。 “呵呵……阮长史不必着急赶人,我刚刚从钱唐回来,忽然见到贵府这么多护卫,心中有些好奇,所以就跟上来了。”缪阳似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眼神里带着三分玩笑七分疑惑,“据我所知,阮长史现在应该是和尚书大人一起,在颍州抵抗魏国大军才对,不知道为何会在此地出现?” “哼!”阮郁的脸sè变得更为不悦,“五兵曹之事,好像还容不得你们羽林军来指手划脚吧?将军既然有要事在身,阮某也不想耽搁了你,不如就此告辞!”说完,他瞥了一眼田心等人,用力地将车窗合上。 看来逸风马场已经找上门来了,哼哼……我倒要看看,有谁敢从我的手上抢走苏小小。阮郁神sè复杂地看了对面的苏小小几眼,略为思索之后,柔声问道:“苏姑娘,要不要将紫烟留下,免得府中的丫头不称你的心意?” 苏小小如画的容颜明显一怔,臻首轻点了两下,阮郁便再次掀起门帘,向正被护卫驱赶的紫烟说道:“苏姑娘说,让你跟着我们走。” 紫烟欣喜地连连点头,只要能够和小姐在一起,无论去哪里她都愿意…… 那一队尚书府的车马渐渐远离,直到视线里再也没有了油壁车的影子,田心和易清儿才终于收回了不舍的目光,跟着早已等得上蹿下跳的缪阳,回到了羽林军的队伍中。 骑在青骢马上,田心再次回望了一眼油壁车曾停留过的地方,低声喃喃道:“‘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或许,今天的历史,才是那真正的历史罢!” ------------------------ 今rì第三更,如果兄弟们还有票没投的话,请把票票投给追美吧,没有收藏的兄弟,赶快把追美放进书架吧^_^ 第五十二章 谢家有女名月婵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建业城的南门,虽然是四方城门中规模最小的一个,却也比钱唐城门大出一倍不止。临近城门之时,易清儿命赵岑等人先行入城与成勇联系,她自己则打算跟着田心。缪阳知道她父亲乃是萧鸾的臂助,说不定萧鸾会一时兴起见她一面,便没有坚持让她离开。 田心则再次回到了囚车之上,毕竟让一名重犯骑着名马进城,这种事情闻所未闻,就算是胆大的缪阳,也不敢如此妄为。 因为有萧鸾派来的侍卫接应,再加上护送重犯的是齐国最jīng锐的羽林军,守卫城门的府兵在看过缪阳的派令后即刻放行,不敢有丝毫怠慢。 缪阳走到田心的囚车前,在他的身旁是一位龙行虎步的中年将军。缪阳对着正与易清儿说话的田心咳嗽一声,指着身旁的将军介绍道:“这位是侯爷府的楚重年楚将军,楚将军曾在裴将军的手下干过,现在是侯爷府的护军统领。楚将军会带你去见侯爷,小爷我就先回军营了,等安顿好了手下兄弟再去寻你。”说完,他还冲着田心眨眨眼睛,作出了‘chūn暖阁’三字的嘴型。 田心听得那将军的身份,不由坐直了身子。宁朔将军裴叔业,乃是南齐的一代名将,这位楚重年既然曾经跟随过裴叔业,想必也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 田心对着楚重年低首说道:“劳烦楚将军亲自前来,阮玉实在是过意不去,还望楚将军今后对阮玉多加照料。” 那楚重年见他虽在囚车之中,身受重创却依然镇定如常,也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一声,连忙答道:“阮公子不必客气!侯爷命我前来迎接公子,也正是出于对公子的重视。还请阮公子继续担待一段时间,等到了雁园,我们就会立即将公子释放出来。” 田心点点头,现在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舒舒服服地洗一个澡,再换上干净的衣服。以他现在的形象去见萧鸾,就算萧鸾自己不介意,他自己也会觉得不满,毕竟这次要见的,是权势堪比魏帝的西昌侯萧鸾,南齐的辅政大臣,未来的齐明帝! 缪阳又将易清儿的身份告诉了楚重年,楚重年虽只与易定南见过三次,但对易定南的那张马脸亦是印象深刻,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娇俏少女,竟然会是易定南的女儿。 对于易清儿要跟着田心的要求,楚重年想了想也就答应了,毕竟侯爷如此着紧要见眼前这位阮公子,说不定以后阮玉也会成为侯爷的臂膀,再加上易定南的关系,楚重年十分大方地将这个人情卖了出去。 人事交接清楚,缪阳就领着自己的千余名手下往皇城赶去,一路上马速不减,实实在在可以说是‘招摇过市’。楚重年则命人押着囚车,带着易清儿往雁园行去。 . 雁园三楼那间隐蔽的房间里,身着明黄sè袍服的萧鸾,正耐心地听着楚重年的回报。 “……阮玉现在正在雁园的客房里沐浴更衣,一炷香时间后,侯爷就能够见到他。”楚重年单膝跪地,恭谨地禀报道。 “好……你起来吧!重年,你看那阮玉如何?是否真如易定南说的那样,是个难得的人才?”萧鸾习惯xìng地用手指点着桌面,头也不回地问道。 楚重年站起身来,低着头说道:“末将和他不过说了几句话,实在不敢枉自评论易场主的判断。但依末将看来,阮玉既然能被魏帝接见,必定有其过人之处。末将见他在重刑之后依然行动自如,恐怕功夫应是极好的……” “功夫算不了什么。”萧鸾开口打断了楚重年的说话,“再好的武功,到了战场之上,也左右不了一场战争的胜负。罢了……你带兵可以,看人却不一定行,还是等他来了再说。” “是,侯爷!”楚重年犹豫了一下,试探xìng地问道,“禀侯爷,易场主的爱女也跟着阮玉来了,你是否也见她一见?” “易定南的女儿?”萧鸾疑惑道,“她怎么会来建业的?” “听缪将军说,易清儿和阮玉之间……嗯……感情不错!”楚重年斟酌着答道。 “原来如此!难怪易定南会对那阮玉如此重视,原来也存着点私心啊!”萧鸾豁然一笑,对楚重年说道,“既然她不是来替易定南传消息的,就不必来见我了。先安排她在雁园中歇息,等我见过了阮玉再安置他们。” “末将遵命!这就下去安排。”说完,楚重年就走出了萧鸾的房间。 . 楚重年将易清儿暂时安顿好后,正想去田心的房间看看,却听得楼下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吵闹声。他从楼道上向下望去,只见一名衣饰华美、容颜姝丽的二八少女,带着两名清秀的丫环,正姗姗走进雁园,那楼下的吃客们为其秀sè所惊,不禁纷纷议论起来。 那少女楚重年认得,乃是当今侍中、征虏将军谢胐(音:斐,注1)的次女谢月婵。这雁园本是上虞谢家的产业,所以谢月婵一踏进来,便立刻有掌柜上前迎接。 “二小姐,你今rì怎么独自到雁园来了?昨rì里览公子曾来过,他让我给你带话,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和他一起去玉顶庵探望王夫人。”那掌柜低着身子问道。 谢月婵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走到了离柜台颇远的地方,方才低声说道:“先别关谢览的事情……侯爷是不是在上面?” 那掌柜点点头,看看周围没有侯爷府的人,便用几不可闻的声音答道:“侯爷上午就来了。下午的时候,楚将军带来了一个年轻人,现在正在二楼歇息。小的猜测,侯爷此次来雁园,为的就是见那位公子。” “哦?侯爷为了见一个人,居然在此地等了这么久?”谢月婵见掌柜点头,微扬着嘴角说道,“这倒真让我好奇了。告诉我,那人现在在哪个房间?” 那掌柜告诉了谢二小姐房间的位置,谢月婵吩咐两名丫环在楼下等着她后,独自一人走上了楼梯。 刚上二楼,谢月婵就发现了楚重年,明亮的眼睛转了几圈之后,开口向楚重年说道:“楚将军,家父有要事托我转告侯爷,麻烦你替我通报一声。” 谢月婵的神sè郑重,楚重年虽有些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快步走向通往三楼的楼梯。谢月婵看着楚重年的身影消失后,暗自吐了吐香舌,狡黠地笑了一笑,按照雁园掌柜所说的位置,找到了田心所在的房间。 ------------------------ 注1:谢朏,字敬冲,谢庄次子。公元494年,迁升侍中、征虏将军、吴兴太守。著有文集十五卷,传于后世。 第五十三章 初见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谢二小姐,请留步!”虽然支走了楚重年,但在那房间外面,却还有两名侯爷府的高手守在那里。两人看见谢月婵走近,似乎想要进入房中,连忙伸手将她拦住。 谢月婵故技重施,小脸上很是严肃地说道:“刚才我已经见过侯爷,侯爷让我下来看看公子是否休息好了。如果休息够了,就随我上楼,侯爷正在上面等着呢!” 说完,她就要伸手推门,那两人的手却未动分毫,依然不让她接近房门。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侯爷的命令都不好使了?”谢月婵好看的黛美轻蹙,如花似玉的脸蛋上露出几分薄怒。 “侯爷说过,除了他和楚将军,不许任何人带走公子。”左侧那人客气地说道,“还请谢二小姐体谅,不要让我们两兄弟为难。” 谢月婵嘟了嘟小嘴,眼前谭典谭林两兄弟,本是萧鸾的贴身护卫,武艺高强自不用说,就连做事也如此谨慎,想要骗倒他们真比骗倒楚重年还难,看来骗熟人真比骗其他人容易得多。 她沉着脸考虑了半晌,那两名侍卫也紧张地打量着他,虽然两人自信这个谢二小姐不具威胁,但是好歹这雁园是谢家的产业,若是得罪了她,侯爷怪罪下来吃亏的肯定是他们两个。 在两名侍卫紧张的注视下,谢月婵的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轻启朱唇,对两人说道:“那好,我这就去找楚将军一起下来,看你们两个还敢不敢拦我。”说完,她转过身就要离开这里。 两人收回拦在房门前的大手,左侧那名侍卫再次开口说道:“多谢二小姐的体谅,方才我二人多有无礼之处,还望二小姐不要介……” 那个‘意’字还未说出口,那人就觉得眼前一道影子晃过,谢月婵的**在他们戒心松懈的刹那,已经重重地踢在了房门上。 ‘砰’地一声,暗红sè的房门倒入屋内,谢月婵得意地抱着双手,笑意盈盈地看着两名脸sè发黑的侍卫,抬眼向屋内瞧去。 屏风后有个人影一闪,谢月婵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呀’地一声,扭过头再也不敢向内窥视。 . 田心也被门口的景象吓了一跳,方才在热水里足足泡了半个时辰,他才起身来到描画着紫金山风光的屏风后面,想要换上楚重年为他准备的衣衫。刚刚穿好裤子,就听见门口有了响声,田心以为是楚重年进来叫他,便从屏风后现出身来。哪料到站在门口张望的,竟然是个从未见过的绿衣少女,田心微一愣神之后,立刻又跑了屏风后面去。 自己的这一身伤疤都被人看去了……田心低头看了一眼腹部,因为在水中泡得太久,那些伤口的边缘都有些微的发白,难怪会将那名绿衣少女给吓着。 一边穿着衣服,田心也在暗自揣测着那少女的身份,能够当着谭典谭林两兄弟踢门的人,必定来历不凡,多半是哪位朝中大员的女儿,而且与萧鸾的关系应当不差。 田心猜得不错,但是也仅仅能够猜测到这个地步,因为他虽然知晓历史的走向,但刚刚来到建业的他,对萧鸾、对皇帝……对齐国的朝政格局并不清楚。 房门之外,谭典谭林望着倒落的房门苦笑一声,都没想到一向行事谨慎的自己,今rì会在谢二小姐手下吃了瘪,差点惊扰了阮公子,还好谢二小姐没有立刻闯进房去,不然待会侯爷怪罪下来,他们可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两人用自己的身体充当房门,加倍jǐng惕地盯着谢二小姐,只是谢二小姐似乎刚才被什么给吓住了,老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谢月婵身子倚着柱子,一只小手撑在栏杆上,另一只玉手则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心口,小嘴里不停地往外呼着气。方才见到的那人,就是萧鸾想要见的人?谢月婵不由又想起了那人身上的无数伤痕,虽然那些伤口并不是新的,但是几乎布满整个胸腹的伤疤,还是带给她不小的惊吓。 在听到萧鸾来意之时,她还以为来的会是哪个大族被外放的子弟,或是军中某位年轻的将领,一向贪玩的谢月婵,忍不住想要抢在别人的前头,看看来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一见之下她就后悔了,这……这哪还算个人啊?那浑身可怖的伤痕,让谢月婵几乎呕吐的同时,心中也在猜测这个人到底犯了何罪,才被折磨成那副模样。 虽然没有看清楚相貌,但是就冲那一身丑陋的伤疤,侯爷要见的这人,恐怕并非是什么善类。谢月婵轻抚着胸口,对房中人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 “阮公子,你暂时还不能出去。”谢月婵的耳中传来了谭典的说话声,“侯爷说你身体有伤,又车马劳顿,让你沐浴过后再休息片刻,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请你过去。” 刚刚恢复过来的谢月婵听得谭典说话,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害怕,但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转过了头,想要看看那个‘并非善类’的家伙,长得到底有多么穷凶极恶。 映入谢月婵眼中的,是一个穿着灰白长衫的翩翩公子。那公子体形修长匀称,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着颇有男子气概的俊美五官,让她如何也找不到‘穷凶极恶’之处。 那一双剑眉之下,黑亮有神的眼睛看不出任何娇贵之气,似乎在回望又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原来这才是侯爷所要见的人!谢月婵轻声在心中说道,这般相貌,若是再有好的学识,加上萧鸾的赏识,迟早有一天,会在建业城中大放异彩的。 田心对着谭家兄弟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也早瞥向了栏杆旁的谢月婵。这绿衣少女的年纪和身形都与易清儿相仿,一样的婀娜苗条,一样的前凸后翘,柔顺的青丝被巧手挽成碧螺髻,映衬着她水绿的衣衫,显得更是清纯可人。 少女jīng致如玉的脸上,一双聪慧的大眼睛里带着一点点俏皮的光彩,画着淡淡唇线的双唇,微微向一边翘着,更加显得她灵气逼人。 这恐怕会是个‘淘气’的女孩子。 怕引起那绿衣少女的反感,田心不敢多看谢月婵,拱手对两名侍卫说道:“多谢侯爷惦记,阮玉的身体已然无碍。不过既然侯爷有令,那阮玉就在屋中等着好了。” “阮公子,侯爷有请……”田心话音刚落,楚重年迈着大步走向四人,用雄浑有力的声音说道。 ------------------- 为谢二小姐求票求收藏~ 第五十四章 萧鸾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谢月婵目送着田心随楚重年上楼,不知怎地,望着那个灰白sè的背影,她仿佛看到了他身上的无数伤痕,甚至她还觉得,那位平和谦顺的阮公子,并不只是身体曾经受过伤害。 毫无来由地,她又想起了十天前在玉顶庵里,姑母曾经为自己算过一卦,说她的姻缘就快来了。当时她只当姑母胡说,因为以她的美貌和聪慧,这建业城中的公子皇孙,她能看得上眼的也不过区区两位,而那两人,却因为种种的原因,是她不能也不敢亲近的。 眼前的这个阮公子,他的英俊比起那两人丝毫不差,那种淡定平和的气质,更是那两人所没有的。想到这里,谢月婵的脸上悄然泛起一丝桃红,对姑母的那一卦,隐隐约约信了几分。 在玉顶庵里,她向姑母罗列了好几种不轻易嫁人的理由,姑母耐心地听完,却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萧家的女儿,注定要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幸福。对萧家的女儿来说,若真是遇见了情投意合的人,其实是最痛苦的事。 当时的谢月婵,被姑母的那句话给惊住了,从小就被谢家人宠爱的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家族产生了些许惧意。 谢月婵再次向那楼梯处望去,那背影早已不在,听着楼下的喧哗,看着这空落的楼道,谢月婵打心底泛起了一种无力感。 . “侯爷,阮公子来了。”楚重年带着田心走到那间隐蔽的房间前,轻轻扣了扣房门,向屋里禀报道。 房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两名乖巧的小厮出现在田心面前,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有着乖顺和圆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侯爷请公子入内一叙。”一名小厮伸手请道,“侯爷说了,阮公子远来是客,房中已为公子准备好了酒菜,请公子放心享用,不必在意他的身份。” 阮玉轻轻点头,昂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有了和拓跋宏见面的经验,对于即将面对的萧鸾,他的确是少了几分拘束,多了几分洒脱。 房中的装饰不多,显得十分清雅,看来这西昌侯的喜好,倒和魏帝有几分相似。空旷的房屋中间,那一张紫檀木做成的饭桌上,摆放着十余种冒着热气的佳肴,显是刚刚放上去的。 除了萧鸾,房中并无他人。之所以不让侍卫们进来,一则是因为这番谈话十分重要,在萧鸾未能确定魏帝南下意图之前,他不想让第三人知道两人谈话的内容。二则是萧鸾相信,就算阮玉武功极高,凭着多年戎马生涯练就的武艺,他有信心在侍卫们破门而入前拖住阮玉。 “阮公子,请坐!”萧鸾随意地坐在桌旁,指着对面的方凳说道。 田心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萧鸾的相貌,和自己想象中一样的方正英武,只是眉梢上那道淡淡的疤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一份随和――不过‘随和’对于这位在马上打天下的王者,恐怕是根本不需要的。 田心对着萧鸾的侧面鞠了一躬,语气诚恳地说道:“多谢侯爷出手搭救,若无侯爷援手,恐怕时至今rì,阮玉还依然呆在那钱唐大狱之中。” 萧鸾仔细地看了他两眼,为他的明理识趣感到满意,表情平静地说道:“我之所以救你,也只是为了拓跋宏的消息,如果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说不定我会再次将你投入大狱,罪名也可能更重。所以,你不必谢我。” 田心明白地点了点头,在萧鸾的对面侧身坐下,见萧鸾抬头示意,又拿起碗筷,随意地夹了几筷桌上的饭菜。 饭菜做得十分jīng美,但是田心此刻并无心思细品,他想尽快得到萧鸾的信任和重用,以便他能从阮郁手中救出苏小小,完成自己这次来南北朝的任务。 . “多谢侯爷赐宴!不知侯爷想要问些什么,若是阮玉知道,一定如实叙说。”田心用丝绢擦完嘴角,向萧鸾开口说道。 萧鸾抬眼看了他一眼:“你与拓跋宏见面的经过,易定南已经告诉过我。现在我唯一不知的,就是你和他在车中的那段对话。”顿了片刻,萧鸾将一只手放在了桌上,“我想知道,魏帝为何会见你?” 这一句话可谓正中红心,看似简单,却将拓跋宏见田心的原因,以及车内密谈的内容都包含了进去。 果然每个帝王能臣,都不是能够轻易应付的人物啊!田心在心中叹了一句,小心翼翼地答道:“魏帝之所以召见阮玉,是因为阮玉曾经在魏国左仆shè李大人面前,猜出了魏军南下的真正意图。” “哦?”萧鸾看似惊讶了一下,立刻沉声问道,“你所说的意图,是否就是魏国即将迁都洛阳?” 听见萧鸾的说话,田心脑中不由‘轰’地一声,自己知道历史的大势,所以才敢那么肯定魏国将要迁都,而眼前的这位侯爷,居然在魏国那么多的疑兵暗着之下,一眼就看穿了拓跋宏的真正意图,西昌侯的眼力,实在是超出常人太多。 强忍着心中的震惊,田心苦涩地答道:“确实如侯爷所料,在车中谈话之时,魏帝也亲口承认了魏国即将迁都一事……侯爷请恕阮玉斗胆,不知道你是如何预料到的?” 萧鸾的手指习惯xìng在桌面上敲了两下,长呼了一口气后说道:“拓跋宏果然不愧少年英主的美誉,真的决定迁都洛阳了!看来今后,淮水一线将会更加吃紧。” 淮水已经不太平很久了,田心在心中暗道。 “至于我如何预料到此事,那就得说到另一个人。”短暂的感叹之后,萧鸾便开口解答田心的诱惑,“你既然能够得出和本王同样的判断,恐怕也该知道王肃此人吧?” 王肃?田心在脑海中思索了一番,却并没有想起来是谁,只好摇头表示不知。见他神sè疑惑,萧鸾不禁奇道:“你真不知道王肃?” 田心肯定地点点头:“请恕阮玉无知,我确实对此人没有什么印象。我之所以‘猜测’出魏帝迁都的目的,都是通过对颍州局势的分析得来。” 萧鸾颇为奇怪地看了田心两眼,续说道:“你从未见过王肃,却能够从两国的战局中看穿拓跋宏的手段,这份眼力,实在是比我手下那帮所谓的谋臣还要厉害几分……说到王肃,就要先说他的父亲王奂。先帝在位时,王奂官至尚书仆shè、雍州刺史,去年先帝缠mian病榻之时,王奂干出了一件令朝野震惊的大事……他擅自杀害了宁蛮长史刘兴祖。先帝下诏令其自缚回京,王奂却举兵拒命,先帝便以裴叔业为帅,领兵五万讨伐王奂,同时下令各路刺史出兵协助。两个月后,王奂兵败身亡,他的几个儿子也都被先皇处死,只有王肃孤身一人从建业逃了出去,辗转投奔了拓跋宏。” 田心凝神倾听着,萧鸾所说的先帝,也就是齐武帝时期的历史他有看过,但或许就是因为王肃北逃魏国,而田心的目的地是南齐,所以他才没有用心记下这人的事迹。 王奂……王肃……田心突然想到一句诗来,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侯爷,那举兵叛乱的王奂,是否出身于琅琊王氏?” ----- 收藏,票票,我统统都要!收藏!票!收藏!票!我要!我要!我还要! 第五十五章 攻?不攻?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首诗中的‘王谢’,指的就是两晋南北朝时期,传承时间最长、对历史影响最大的王家和谢家。其中,琅琊王氏传承三百余年,出过能人名臣无数,甚至因为其子息太过藩盛,还出现了在同一时期,许多同名之人共载史册的情况。 萧鸾再次奇怪地扫了田心一眼,眉上的伤疤似乎抽动了一下:“你知道琅琊王氏,却竟然不知道王奂和其子王肃,实在是令本侯费解……罢了,此事我以后再听你解释……王奂乃是王家上一代最出类拔萃之人,在他四十岁时,就几乎把持了大半个王家。后来因为他的叛乱,也导致大多数的王氏之人被牵连,所以现如今的朝野之中,身居高位的王家人寥寥无几,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反而被从前弱于它的谢家给压了下去。” 田心听得极其认真,萧鸾的这些话,无疑增加了他对齐国政局的了解。 萧鸾没有继续追究他为何不知道王肃,因为阮玉的神秘之处他早就听胡海杰说过,就算用这个问题为难阮玉,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 桌上的饭菜快要凉了,萧鸾觉得自己已经坐得太久,便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说道:“王肃孤身逃到魏国之后,被拓跋宏封为辅国将军、豫州太守。豫州处在黄河之边,西邻洛阳,南指淮水,是魏国最重要的门户。拓跋宏任命一个齐人为豫州太守,除了欣赏王肃的才能之外,肯定也怀着更大的心思……” 说到此处,萧鸾停下来看着田心,田心心知萧鸾yù借此事来考量自己,略为思索之后,他接口说道:“在chūn秋时期,楚国发生内乱,伍子胥全家被杀,独自一人逃到了吴国。伍子胥到吴国后,为吴王阖闾练兵十余年,与孙武等人一起辅佐阖闾攻入楚国郢都,将楚平王鞭尸三百,以报昔rì家族血仇。听侯爷你的意思,想必认为在魏帝眼中,王肃就是他的伍子胥,将豫州交给王肃,一则可以激发他的南下复仇之心,练兵不辍,二来以王肃之才,就算魏帝不在国中,恐怕也能够处理好迁都大事!” 萧鸾眉梢的那道伤疤,让他看起来不甚随和,但实际上,他并没有魏帝拓跋宏那般难以亲近。听完田心的分析,萧鸾平静的脸上不禁流露出赞赏之意,点头道:“以王肃之才,治理豫州自然绰绰有余,但要处理迁都一事,却威望不足。拓跋宏应该早料到了这点,所以在今年三月,将自己的亲妹、魏国陈留公主下嫁于王肃,此举令王肃在魏国的地位骤升,只要拓跋宏再多加些布置,王肃必能主持迁都一事。” 说到此处,萧鸾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脸sè竟变得有些黯然:“王肃迎娶陈留公主一事,当时并未引起本朝群臣重视,只有本侯对此有所怀疑。直到上月拓跋宏孤身入齐,随后数十万大军攻打颍州,而本该对齐国恨之入骨的王肃,却在豫州龟缩不出,没有任何动静,本侯方才感觉到事有蹊跷。于是本侯细察了拓跋宏亲政之后的所有政令,又想象自己坐在他的位子上,由果入因,才终于确定了他要迁都洛阳的意图。” 田心听得几乎呆住,在钱唐之时,他以为魏帝雄图大略,天下当难有出其右者,不过今rì听了萧鸾这一番自话,他才知道萧鸾的才略气魄,绝不在那拓跋宏之下。 看着萧鸾身上的明黄sè袍服,田心想起他最后那句话中的‘位子’二字,无比清晰地察觉到,若不是魏军威逼淮水,这位未来的齐明帝,恐怕早就压制不住自己那颗不臣之心,将侄孙萧昭业从皇位上给掀下来了。 . 田心又想起了自己曾与魏帝打的那个赌,对于魏帝信誓旦旦要攻下颍州一事,他一直心怀芥蒂。如今既然同萧鸾说到了迁都,他也打算听听萧鸾对此事的分析。 “禀侯爷,在魏帝车上时,魏帝曾对我说这次魏军南下,必将把颍州以及整个淮水南岸纳入魏国国土。恕阮玉斗胆,不知道侯爷对此有何看法?” “颍州当不会有失。”萧鸾肯定地说道,“以阮道之能,凭借着水陆两军近十万的兵力,绝对能防住魏国的进攻,就算面对的是花家的女人也无妨。” “花家的女人?”田心瞪大了双眼,奇道,“哪个花家的女人?” 萧鸾转过身来,背靠着窗户说道:“就是虞城花家的花惜竹,十六岁之时,就以三万兵力围歼六万沙盗的那个花惜竹。” 花惜竹?虞城花家?田心的脸sè很平静,心中的惊讶却是难以复加,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他小时就听过,故事发生的时间好像正是南北朝,莫非在历史上真的有花木兰?而且花家出的女将,还不止她一个? 看田心神sè如常,萧鸾便继续说道:“至于淮水一线的其他两座重城,其中钟离由左卫将军崔慧景驻守,义阳则由宁朔将军裴叔业把守,两处各有五六万重兵。他二人都是与魏国交锋数十年的老将,绝不会轻易让魏国渡过淮水。就算魏军从某处渡河,朝中也还有一路大军可以随时支援。如此,你当相信颍州与淮水无碍了吧?” 萧鸾的语气信心十足,田心听过之后,对自己与魏帝的赌约也多了几分把握。不过他又想起了在马车之内,魏帝和他打赌时流露出的无比自信,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联想起刚才萧鸾的话语,发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出了错,一时之间却又无法想通。 萧鸾见田心沉默不语,料想他正在思索淮水一线的战局,心道此人虽没有易定南说得那么夸张,倒也算是个可用的人才,至少他的到来,验证了自己对于魏国迁都的设想,也验证了魏军的大举南下,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过了半晌,田心还是没有抓住心底那种不祥预感的来源,只能开口向萧鸾问道:“那依侯爷的意思,在颍州的三十万魏军,不过是魏国为了掩盖迁都的一个幌子?” 萧鸾摇了摇头:“也不尽然,至少那虎视眈眈的三十万魏军,给了我齐国上下极大的压力,让齐国无法大张旗鼓地捉拿拓跋宏,就算捉到了他,也不敢轻易将他杀掉!” 田心闻言,亦觉得萧鸾说得在理,自己方才可能是想得太多,瞻前顾后之下才被魏帝当时的言语所惑。 两人说到此处,除了那个赌约,田心已经没有更多的信息可以提供给萧鸾,而萧鸾在验证了拓跋宏迁都的意图之后,也没有再提出别的问题,在他看来,在确定了魏国的真正意图之后,他就能够放开手脚收拾萧昭文两兄弟了。 田心再次对着萧鸾鞠了一躬,退出房间之后,跟着楚重年找到了易清儿。 萧鸾早就对楚重年做过交代,若是他对阮玉满意,就会让他带阮玉去皇城边上――那里有侯爷赏赐给阮玉的一套宅院。如果他对阮玉不满……那么等待阮玉的,恐怕就不止楚重年一人,还有隐匿在雁园的无数侯府侍卫了。 楚重年带着田心两人下到一楼,雁园的张掌柜却早就守在那里,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只jīng致的紫黑sè盒子,在走向三人的同时,两只小眼睛不停地冲着田心打着转儿。 ------------ 弱弱地求个推荐票~ 第五十六章 谢月婵的礼物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阮公子,这是我家二小姐临走之时让我转交给你的。”张掌柜眯着小眼,微微弯着身子,将那jīng致的小盒子递到田心的面前。 “你家二小姐?难道是刚才在楼上的那位姑娘?”田心没有伸手去接盒子,疑惑地询问道。 易清儿的小脸上有些薄怒,这阮玉刚刚来到建业,怎么就蹦出一个什么二小姐来了?还送他东西?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药? 张掌柜的双手依然捧着那紫黑sè的盒子,应声答道:“我家二小姐姓谢。刚才她在楼上不小心冒犯了公子,为了表示歉意,她特地让我准备了这上好的金疮药给公子,还说希望公子原谅她的鲁莽,今后公子若呆在建业城中,说不定她还有事麻烦公子。” 这番话说得极为客气,不管是不是那谢二小姐的原话,田心也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好意。自己身上的那些伤痕也的确是太恐怖了些,也难怪被吓着的谢二小姐,会送自己上好的金疮药。田心在易清儿那如视仇雠的目光中接过盒子,并让张掌柜向谢家二小姐转达谢意。 直到三人走出雁园,易清儿脸上的不满依然没有消失,骑在‘寒骊’上一言不发,田心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趁楚重年没有注意自己,悄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要你管!”易清儿没好气地回了一声,田心这几rì听惯了她的声音,明显地感觉到她话语里的怒气,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触怒了她,连忙驱着胯下的青骢马挡在她的前面。 前面的道路被田心挡住,易清儿不悦地抬起头来,田心也终于发现了这位大小姐的异常,在她那爱笑的眼睛里,竟然隐隐地泛着委屈的泪光。 . “小姐……你怎么了?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让你生气了吗?”田心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为何离开钱唐之后,这个刁蛮的小姑娘竟变得有些脆弱起来。而这一次,也是易清儿第二次在田心面前红眼睛。 “谁说我哭了?我……我……”易清儿‘我’了半天,眼中的湿痕却更加明显了,“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来了建业城半rì,没有想到如何救小小不说,反倒搭上了什么谢二小姐!今后你就去找你的谢二小姐吧!营救小小的事情,我易清儿一个人就够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田心不由地为易清儿的乱发脾气感到好笑,却还是耐心地说道:“如果小姐你认为这药阮玉不该收,阮玉就将它还回去好了……只是这样一来,咱们可就失去了一个最容易和小小通消息的机会……” “嗯,还回去……等等,你说什么?和小小通消息?”易清儿闪着光的大眼睛紧盯着田心,激动之下伸出一只玉手,拽着他的袖子问道,“你是说那谢二小姐能与小小通上消息?” 田心看着易清儿俏脸上那一双晶莹的大眼睛,还以为她纯粹是因为自己没有想办法救小小而生气,心中暗道,对苏小小我可比你还要着急呀! “楚将军曾说这雁园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她家能在建业城开这么大的酒楼,那谢二小姐肯定在建业也颇有名气,更何况……她还姓谢,说不定就是朝中某位谢氏高官的爱女。今rì因为我和她有些误会,她送了我这瓶金疮药。或许这事在她眼中在平常不过,但是rì后若有必要,我们就可以因着这瓶药去登门致谢,请她去阮郁的府中帮我们给小小传话。”看见易清儿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田心知道自己的说话已经起了作用,“咱们马场的人对建业并不熟悉,想要在短时间内救出小小,实在是很困难的事情。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接近小小,或许谢二小姐能够帮到咱们也说不定。” 听完田心的解释,易清儿终于破涕为笑:“我还以为你看上了别人谢二小姐,再也不想帮我救小小了,却没想到你比我想象得还要狡猾,居然想到了利用谢二小姐。” “这个……也算不上是利用吧?毕竟到时候,还得咱们去求她帮忙,她答不答应更是很难说的事情。”田心有些郁闷地说道。 . 解释完了自己收下谢二小姐礼物的理由,田心一行继续往皇城的方向行去。 江南乃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这紧挨着长江的京城建业,其街市甚至比钱塘还要繁华几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几个小孩儿正站在路zhōng yāng玩着‘跳绳’。这游戏田心小时候只玩过两三次,因为毛求总说这是女孩子才玩的游戏,坚决不肯再玩,连带着田心都只能不再碰这个游戏。 蓦地,前面的人群起了不小的sāo动,田心抬头看去,看见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正从长街的另一头飞奔而来,那驾车的马夫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口中不停地大叫道:“闪开!快闪开!” 听见此话的人群立刻熟练地向街道两边散去――横冲直撞的人在建业城中并非少数,比如那太守大人的公子,就经常带着一群人高马大的羽林军,旁若无人地在集市上狂奔。 那马车距离两人已经不过十丈,在两人身旁玩着跳绳的孩童们这才发觉了危险,来不及收起跳绳,都慌张地散开往路边跑去,手忙脚乱之下,一个六岁左右的女童,被脚边的跳绳缠住了双脚,猛地绊倒在地。 马蹄声越来越近,车夫脸上也露出惊惶,使劲扯着缰绳,想要停下车来。尽管他用尽了力气,却也无法立刻拉住狂奔中的两匹骏马,马车依然往前飞奔,距离那女童越来越近。四周的行人都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不忍看到马蹄踩在女童身上的一幕。 “啊!”易清儿忍不住叫了一声,正要夹马冲过去,旁边的青骢马却比她还要快一步冲出。 青骢马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女童身前,那马上的田心整个身子都斜着,几乎和马背成了一个平面。田心紧紧地盯着那个离自己最近的马头,狠心地一咬牙,两只蓄满真气的拳头重重地轰在了马头上…… 那两只拳头上的强大力量,直接将那匹拉车的骏马轰向了另一侧,重重地撞在另一匹马上,两匹骏马齐声发出痛苦的嘶叫,带着马车往地面倒去。一片尘埃过后,整辆马车又滑行了数十步,堪堪在距离女童三尺外停住。 田心也被马头传来的反震力伤得不轻,两只手臂几乎快要裂开一般,袖口也在瞬间崩裂。那股巨大的反冲力量,通过他作用在青骢马身上,令青骢马不由自主地被推向路边,马蹄上包裹的马蹄铁与地面间产生剧烈的摩擦,居然迸shè出了无数火花。 好在这匹青骢马乃是马场中少见的名驹,再加上随后赶到的易清儿和楚重年的帮助,田心才没有落到和那马夫一样的下场。 田心在马上直起身子,向那倒地的马车看去,只见一名陌生的年轻公子狼狈地从车里钻出来,不由分说地一掌扇在那车夫脸上。 “是谁惊了本公子的车驾?快点给我站出来!”那公子气急败坏地冲着周围吼道,“如果非要我把你给揪出来,哼!那你就等着成为废人吧!” --------- 诸位看官,有票的捧个票场,没票的给个收藏呗~ 第五十七章 骂人是要挨揍的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那公子的一句话,令整个街市上的人都安静了片刻,每个人都小意地打量着他和他的马车,暗自猜测着他到底是何来历,竟有如此大的口气。 皇城边的居民,见识的确比别处的齐人要多一点,众人中有想到他身份的,立刻拿起自己的东西悄然离开。而不知道他身份的,则认为在缪太守的威名之下,除了羽林军的缪将军,是没有人敢在闹市里胡来的。 那些决定留在原地看个究竟的人,在短暂的思索过后,才发现方才被马车吓到失神的女童,已经不见了踪迹,不知道是回过神来跑掉了,还是被路人给抱到了一边去。 那年轻公子将自己歪斜的发髻扶正,眼中的厉光扫视着街上众人,让那车夫一个一个地仔细辨认,一定要找出方才出手打翻马车的人。 易清儿没有去理别的,等到田心从马上下来,她立刻关切地抬起他差点脱臼的胳膊,看着破碎成布条的半条袖子,有些心疼地苛责道:“你身上受的伤还没有痊愈,哪里能做那么大的动作?若是牵动了那些伤口,没有一两个月是很难好的。” 楚重年也走到田心身边,方才那女童命危之时,他行在两人的前面,离那马车也更近一些。但他并没有冒险出手,因为跟着萧鸾十余年,他的心志已经磨练得如铁石一般,侯爷让做的,他会毫不犹豫,侯爷认为不需要做的,他就绝对不会出手。 若是侯爷在此,是绝对不希望看到手下为救一个不相干的人,而让自己受伤的。楚重年心道,看来这阮玉还是有些年轻冲动,若是不改,恐怕rì后会因此误了侯爷的大事,等自己复命之时,一定要将这件事情仔细地禀报给侯爷。 心中虽如此想,他还是对着阮玉颇为关心地问道:“阮公子,你的手臂无碍吧?” 田心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实际上已经疼得快要叫出声来。刚才那两记重拳,几乎抽空了他丹田里蓄积的全部力量,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过来。那骏马身上的反震之力,更是牵动了他胸腹间的鞭伤,原本已经开始结疤的伤口,有几处已经溢出血来。 易清儿的两只小手还紧握着他的臂膀,田心见她面有戚sè,知道她在为自己的伤势担心,忙细声宽慰道:“小姐不用担心我,我连大狱里的酷刑都能扛得住,臂上的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方才若不是我及时冲出去,恐怕现在受伤的就是小姐你了,我曾经答应过场主要保护好小姐,若是你被那马车伤了,回到钱唐之后,场主不要了我的命才怪……” 他说得轻松,听在易清儿的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刚才见那女童命在旦夕,素来喜好和孩童们亲近的她,立刻就想要冲过去救下那女童……至于救人的方法,她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想到,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女童被铁蹄踩踏,才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当阮玉先她一步骑马赶到马车旁时,她紧张得都快要喘不过气来。阮玉的武功,她曾在‘天水阁’时见过一些,不过是稀松平常,在林间魏齐大战之时,也还需要自己出手,才能够躲过羽林军的攻击。以阮玉的功夫,想要救下那个女童,实在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在她紧张的目光里,田心的重拳轰在马头之上,仿佛也轰在了她的心上。易清儿才发现自己从前‘低估’了阮玉:或许他的轻功、剑术都不及自己,但是他的拳脚功夫,实在是自己万万比不上的。 他武功这么高,居然瞒了我这么久?易清儿看到那辆马车轰然倒下,略带着不满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又见阮玉被青骢马带着往后直退,连忙赶到了他的身旁…… 听了阮玉温柔的宽慰话语,易清儿修长的睫毛颤了两颤,偷偷地瞄了一眼阮玉的脸。原来他冲出去救人,不仅仅是对他的武功有信心,更重要的……是担心自己受伤!想到这里,易清儿只觉得心跳比平时快了好几倍,方才阮玉救人的情景,和他说要保护自己的话语,在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滋生蔓延,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 “就是他将我的马车弄倒的?”易清儿的心思还在乱转,那马车的主人已经抬脚走到几人面前,身后跟着的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中年车夫。 那车夫不停地点着头,指着田心说道:“回少爷,就是这个家伙。他趁我勒住缰绳的时候,两拳打在了黑三儿的头上,黑三儿吃痛倒下,才害得少爷你从车里摔了出来。” 那少年公子斜着眼看了田心两眼,目光又转到了楚重年和他身后的侍卫们身上,先前狠戾的脸sè不由地为之顿了一顿。 听了那车夫的说话,田心的心底却忍不住冷笑一声,听这车夫的意思,敢情自家公子摔的那一跤,比起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要要紧得多! 田心朝那倒地的马车看去,那辆马车看起来十分豪华,听这公子的语气也是有些身份的人,但是他的身边却只跟着一个车夫,又显得有些不合常理。 那少年公子一时没有再开口,田心弄不明白他的用意,便对着易清儿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示意她放开自己的手臂。 易清儿本就心慌意乱,看见田心那温柔的微笑之后,更是不知所措,呆滞了半晌才领会到田心的意思,连忙放开他的手臂,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步履轻盈地往后退了两三步。 田心抬起头,将只有半条袖子的双手背在身后,凛然不惧地迎向那少年公子的目光。只见这公子的相貌也就比一般人英俊些,却远远达不到萧昭文与阮郁那种级别,他脸上的神sè既惊又怒,双眼瞳孔微缩,也正好再次看向了田心。 “我道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来动我的车驾,原来却是侯府的人!”那公子哂笑一声,说话的语气生硬无比,“看你十分眼生,莫非就是西昌侯刚从钱唐领回来的那只土狗?” 此话一出,场间的气氛瞬时凝滞下来,楚重年和他带领的侍卫们心中怒气更甚,却摄于那公子的身份,不敢轻易动手说话,只能恶狠狠地盯着他。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那公子恐怕已死了不下十次。 田心心中也对此人讨厌到了极点,在南齐的十多天里,他见过的大人物不下十位,但无论是如魏帝萧鸾那样的王者,还是缪阳那样的风liu将军,又或者唐孝天那样的昏官污吏,却无一人像眼前这公子一般无礼。 “你说什么?”田心还没想好怎么回击,方才退到他身后的易清儿,却听得比任何人还要生气,激动地开口回应道,“你说谁是土……狗?我看你才是一只没有教养的野狗,在大街上胡冲乱撞不说,摔了个狗吃屎以后还到处咬人!” 那公子听见易清儿的谩骂,心中怒气更甚:“你这个臭婊子,臭娘们儿!敢管我叫野狗,我他娘的……” 话未说完,田心的拳头已经堵住了他的臭嘴,望着他不断放大的瞳孔,田心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可以骂我,骂她?不行!” ------------ 新一周新气象,小隐会更努力更新回报大家,大家也就别把票票藏着掖着了,赶快投给追美吧!^_^ PS:下两章分别在明早九点,下午五点。 第五十八章 老子阴狠儿子嚣张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虽然体内的真气暂时被抽空,但是对付眼前这个不通武艺的公子,田心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一拳下去,不仅打断了那年轻公子的怒骂,也将他的两颗门牙打落,疼得那公子不停地倒吸着凉气。 田心收回拳头,厌恶地看了眼那口中漏风的公子,十分不悦地在青衫上擦去了手上的血污,再次背负着双手,冷眼等待着那公子的反应。 “你……你竟然敢打我?”那公子一手指着田心,另一只手紧捂着腮帮子,因为少了两颗门牙,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含糊不清,“你这钱唐来的土狗,还有这个臭……” 他正要说出‘臭娘们’三字,便见田心眼中的厉光一眼,惊得他连忙改口道:“你今天的这一拳我记下了,建业可不是钱唐,看你们能够在这里蹦跶几天?rì后若落到了我手里,奉还的可不只是这一拳头!” 他知道我们来自钱唐?田心这才发觉这公子已经不止一次提到了钱唐,心道自己和易清儿来到建业不过半rì,此人竟然会知晓自己两人的身份,莫非他和钱唐有什么瓜葛不成? 楚重年很不屑地看了那公子一眼,一向惟萧鸾之名是从的他,此时也竟有了把那人牙齿全部打落的想法。只是碍于侯爷的严令,他还是忍住了出手。 那公子背后的人,是侯爷需要争取的重要人物,但阮玉的才能,也令侯爷颇为满意,这两人都不是楚重年想要得罪的,他也更不想两人就此闹僵。不过看两人目前的状况,若是自己再沉默下去,恐怕矛盾会越来越大,说不定会动摇那公子背后的人偏向于萧昭文。想到这种可能,楚重年连忙走到两人中间,隔开了冷笑的田心和那满嘴鲜血的公子。 “唐公子还请息怒,方才这一切不过是个误会,一切都是你的车夫擅闯闹市造成的。若不是这位阮公子出手,恐怕就是一条命案了。至于惊到你的车驾,那是因为阮公子当时情急救人,才不得不为之,还望唐公子明察。在我看来,其实阮公子先前还算是帮了你一把,若非他出手,恐怕唐公子你现在就在缪太守的府衙里‘做客’了吧?”楚重年面对着那唐公子,异常客气地说道。 唐公子的脸sè变了一变,恨恨地盯了一眼田心,嘴角冷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他的出手了?” “这个……公子说笑了……”楚重年讪笑了一声,“看唐公子你如此着急赶路,想必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办。今rì这番误会,我想阮公子肯定也知道自己有做错之处,rì后我必定同他一起向你登门赔罪!” 听了楚重年的说话,易清儿忍不住就要再次出口反驳,田心却不想再和那唐公子纠缠下去,连忙用眼神示意她别再多话。 楚重年的话也提醒了唐公子,他现在的确有着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在此地耽搁太久。既然楚重年给了他台阶下,他也就不必再与侯府的人为难。再次对田心抛下了几句狠话之后,唐公子命车夫找了几个壮汉将马车抬起,在田心一行人的注视下狼狈而去。 . 等到马车去得远了,楚重年才回过头来,很是愧疚地对田心说道:“方才让阮公子受委屈了。楚某和手下这些同仁们,也看不惯那唐公子的行径,只不过侯爷曾经对我们下过严令,绝不可去招惹唐公子,所以我们才一直不能出手相助。今rì之事,还请公子不要放在心上,侯爷如此容忍于他,也实在是有着自己的苦衷。” 易清儿不屑地娇哼了一声,觉得这楚重年不过是为刚才的冷眼旁观找些借口,这建业城中的人,个个都讨厌无比!都和唐孝天钱学儒一个德行! 田心却差不多能明白萧鸾的苦衷,因为方才听到‘唐公子’三字,再加上他知道自己来自钱唐,田心就联想到了一种可能。如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么无论楚重年对这唐公子怎样忍让,甚至反过来替他将自己暴打一顿,也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田心脸sè平静地看着楚重年,微一抱拳说道:“既然是侯爷的严令,阮玉自然不会怪罪于你,也不会对此事耿耿于怀。不过听那唐公子走时的说话,分明已经将我记在了心上。阮玉不想将来莫名其妙地被人害了,还不知道对付自己的人是谁,所以烦请楚将军告诉我唐公子的身份,让我知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今后惹不起也能躲得起不是?” 楚重年长长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摇头说道:“这唐公子的身份,当然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他名叫唐骏,是当朝金紫光禄大夫、骁骑大将军许懋的侄子……说起来,唐骏也与钱唐有些渊源,他的父亲,就是讲公子诬陷入狱的唐孝天……” 易清儿听见唐骏是唐孝天的儿子,心道自己先前所想的果然没错,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唐孝天在钱唐作威作福,养了个儿子就在建业城胡作非为。 果然就是唐孝天的儿子!田心再一次想起了钱唐大狱中的陆远,觉得世事真是神奇,自己刚刚从唐孝天的手底下‘逃’了出来,现在就又碰上了他的儿子,看来与唐孝天父子的纠缠,就算没有那陆远的关系,自己也是避不掉了——因为从唐骏的话中,任谁都能够推断出,唐孝天的动作极快,早已经把自己被萧鸾救出的消息传给了唐骏……当然了,很可能唐孝天也将此消息传给了他的主子,当朝皇帝郁林王萧昭业。 萧鸾已经从自己身上确定了魏帝迁都的意图,任他如何掩饰,也总会被朝中的有心人发现一些端倪,再加上自己和魏帝的见面早已经过了十rì,谁还想从自己这里找到魏帝的行踪就怪了!所以后面的rì子里,应该不会有人敢绕过萧鸾,来找自己的麻烦吧?心中虽然作此想法,田心却还是有一些心虚,害怕哪位皇公大臣再次找上自己,应付起来麻烦不说,还可能会耽误自己这次南齐之行的行程,因为留给他在南齐的时间已经不多,必须得抓紧时间从阮郁的手中救出苏小小。 楚重年不可能知道田心的想法,还在继续说着唐骏与许懋两人:“金紫大夫许懋文武双全,在朝中的影响力颇大,却一直独善其身,连侯爷也奈何不了他。而他的侄子唐骏,实在只能用不学无术来形容,只是在五兵曹里挂了一个闲职,平rì里呼朋唤友,净干些恃强凌弱的事情,那些吃过他亏的人,知道他是许懋的侄子后,也只能够忍气吞声。” “以许懋的身份,会允许唐骏如此胡为,败坏他朝中鸿儒的身份?”易清儿听见此话,不由好奇地问道。 ------------ 第二章,各位看官,快把推荐票赐给俺吧!! 第五十九章 白衣天之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听了易清儿的疑问,楚重年的神sè显得更是无奈:“唐骏虽然不学无术,恃强凌弱,却极其懂得利用许懋来遮掩自己的恶行。比起他来,那缪阳的荒唐实在算不了什么。” 听到这里,田心赞同地点了点头,缪阳虽然风liu胡闹,却也是个不屑于干龌龊事的主儿。 “正是因为借用了许懋的名字来威胁旁人,唐骏的恶名才没有传播开来。知晓他行径的,除了建业城中那群好吃懒做的公子哥儿,也就只有一些想要拉拢接近许懋的人。就连许懋自己,每次提起侄儿,都对唐骏赞赏有加,说他少年老成、处变不惊,将来必成大器,若是能再勤勉好学一些,还可以继承他的衣钵。” 易清儿听得匪夷所思,这许懋难不成是读书读傻了?不过从他文武双全的大名来看,应该不是个只会读书的腐儒啊! “那唐骏在许懋的面前,可谓极尽遮掩之能事,从来都表现得彬彬有礼、淡然儒雅,得闲便看古籍,出口必成文章。每次去许府之前,也先沐浴更衣,然后只带着一名车夫出行。看他方才神sè焦急,多半是许懋有什么急事召他,不然以他平rì的xìng子,今rì之事恐怕还要更麻烦一些。”楚重年说完,忍不住又加了一句粗话,“这狐假虎威的家伙,真他娘和戏子有得一比!” 田心皱眉听完楚重年的说话,和易清儿一样,他也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在南齐,不知道皇帝是谁的人肯定存在,但不知道‘鸿儒’许懋的却找不出来几个。虽然有句话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过这样的人田心倒真是没有见过几个——就算一时侥幸出名,没有真才实学,迟早也会被人揭穿的。而许懋的名声已经响遍南齐十余年,其才能应当副实,不可能对唐骏的行为一无所知。但若是他早看穿了唐骏,那位名传天下的许懋,为何会一直纵容自己最亲信的侄子胡为?是因为对其太过宠爱,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苦思无果,田心只得放弃继续思考这个问题,若是rì后有机会见着许懋,看看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或许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在楚重元讲过唐骏的身份之后,田心二人也算是明白了为何楚重年不敢对唐骏出手,现在齐国的朝堂内外暗流汹涌,无论是萧昭业、萧昭文还是萧鸾,谁要是能够得到许懋的支持,在将来的争斗中都会多一分胜算。和许懋同样重要的大臣还有阮道,不过和许懋不同的是,阮道属于那种左右摇摆的‘墙头草’,哪边势大就偏向哪边。而许懋则始终保持着中立态度,让众多拉拢他的人失望之余,也庆幸他没有没有投向别人。也正是因为许懋的中立,唐骏才能在暗中恣意胡为——那些依附于不同势力的官员,都怕触怒唐骏而影响到许懋,所以无论他做些什么,都采取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态度,甚至有时候还会刻意回避。 明白到这一点后,两人对楚重年也就消除了芥蒂,跟着他离开了这处闹市。 . 在雁园斜对面的,是一排客栈,还有四五间热闹的茶楼和酒肆,在这个时段里,每间茶楼、酒肆都坐满了前来消遣的客人,显得热闹非凡——只有燕茗茶楼是个例外。 谢月婵此刻就坐在燕茗茶楼的二楼上,两手搭着窗户远望着田心离去的背影。 从雁园出来后,她就包下了整座茶楼,独自坐在这里等一个人,百无聊赖之下,便低下榛首,带着淡淡的笑容去看那闹市中的风景,偶尔目光也会瞥一眼雁园门口,看那个丰神俊玉的公子出来了没有。 当看到阮玉拿着自己送的金疮药出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更甚,俏皮的眼睛里明显多了几丝欣喜,那种愉悦一直持续到阮玉驾马冲向马车时才消失,随之而来的,是几乎令她窒息的紧张。再然后,她竟然看到阮玉将两匹骏马击倒,又将唐骏的门牙打落……随着阮玉一次次作出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举动,她的心思也转了好几重。 真没想到这看起来平和谦顺的阮公子,竟然有着很高的武艺。谢月婵惊讶地想着,她虽然没有练过武,但是能够打倒两匹飞奔中的骏马的人,肯定也是个高手了。谢月婵又想起了唐骏被打落两颗门牙后的丑态,那人的行径别人不知道,父亲谢胐却给自己说过多次,如今他臭嘴漏风,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用那张嘴去逢迎许懋? 最让谢月婵难忘的,是阮玉营救女童时那奋不顾身的身影,从小随着父亲出入官场的她,接触的都是一些达官贵人,王孙公子,这些人的才学智慧或许上佳,却终rì沉湎于党争朝斗、尔虞我诈,偶尔有几个特立独行的,也不过是做些古怪无聊的事情——但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像这位阮公子一样,肯为了救那不相干的人,而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阮玉等人已经去得远了,谢月婵看着易清儿越来越模糊的倩影,就算她不知道阮玉是为了易清儿而对唐骏出手,心中也依然对易清儿有些艳羡——那少女的姿容绝不输于自己,比自己更好运的是,她的身边有阮玉这样不同寻常的公子,看他俩人方才说话的姿态,很明显不止普通朋友那样简单…… 谢月婵正在想着,女人强烈的直觉却告诉她有人正注视着自己,迅速地回过头来,她才发现那方桌的对面,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名白衣剑客。 那剑客身着一件洁净无尘的白袍,大约二十五六岁年纪,长相十分普通,俨然众人。他的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谢月婵,目光里不带一丝生气,仿佛在他对面的,不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而是一团空气、一个死人。 白衣剑客见谢月婵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对着她点了点头,将手中那把黑sè的长剑放在桌上,又不舍地抚mo着同样是黑sè的剑穗,缓缓地开口问道:“你就是谢二小姐?” 谢月婵感觉他说话的声音极其微弱,但奇怪的是自己居然听清楚了每一个字,而那每一个字里都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让自己情不自禁地想要回答他的问话,毫不保留、绝对诚实地回答他。 “我就是谢月婵,是父亲谢胐(音:翡)让我来这里等你的,你又是谁?” 听了谢月婵的回答,那白衣剑客的脸上,依旧如冰山一般没有变化。他修长的手指从黑剑上移开,说话的声调变得明显和先前有很大不同。 “我叫王天之,受王大人之托来到建业。一切行动皆听谢二小姐指挥,我会做的……只有杀人!” 谢月婵悚然一惊,记忆里仿佛出现了一处空白,方才自己对这白衣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她竟然完全没有印象。 ------------- 今rì第三更,还有票的兄弟们,别藏着掖着了~~~ 第六十章 ‘锦园’(求票)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谢月婵俏皮的眼光斜睨,瞧了一眼桌上的那把黑剑,剑长三尺有余,通体漆黑如墨,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 看着这把剑,她仿似看到了方才阮玉轰击马车的惊人两拳,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沛然莫御的力量,而更让她心惊的是,阮玉的力量体现在闪电般挥出的拳头上,这把剑却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在那位白衣剑客的映衬下,就已经给了她惊心动魄的感觉。 若是剑在他手,天下间又有谁能挡?谢月婵在心中摇摇头,这白衣剑客的世界离她太过遥远,或许这世上还有更为恐怖的人物,在万千军中取上将首级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王天之一直微低着头等待她的回话,他是个不喜欢说太多话的人,所以即使谢月婵良久没有反应,他也没有开口催促。 谢月婵的目光从黑剑上挪开,看着对面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说道:“你到建业来,那位陈留公主可否知道?” 王天之很意外地抬起了头,眼睛里很明显多了一些别的东西,他不明白这位谢二小姐为何一定要提起陈留公主,是偶然想起?还是知道一些别的什么? 如果他想知道答案,他可以再一次尝试从她的口中知道真相,但刚才所用的那种摄心功法,每三rì才可以使用一次,若三rì内强行再用,成功率极低不说,对他自己的功力也会造成极大的损害。 “公主并不知情,若是她知道我来建业,恐怕现在桌上的这把黑剑上,早已经沾满了三个人的鲜血!”王天之不再去苦索谢月婵的用意,用他一贯冰冷的声音回答道。 谢月婵浅笑着点点头:“没有了陈留公主的阻碍,想必这次的事情会顺利很多。现在的建业城中,正酝酿着一场大变,当那场大变发生的时刻,也就是我们行动之时。我和父亲会提前将事情准备妥当,到时候你只需要杀掉挡路的人就行。” 王天之并没有被她的笑容感染,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一切但凭谢二小姐吩咐。” “需要用到你的时候,我该如何找你?”谢月婵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冰冷,也不多说些废话,再次开口问道。 “你那两名贴身丫环我已经认得,二小姐想找我的时候,只需要随便派一人在定淮门外走一圈,我自然能够跟着她找到你!”王天之说完,觉得与谢家二小姐的见面已经达到了目的,便拿起那把黑剑,起身就要离开茶楼。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谢月婵也跟着他站起身来,抬起一只玉手阻止道。 “二小姐请说。”王天之回过头来,依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刚才在下面……”谢月婵玉手轻扬,指着方才那辆马车曾停留过的地方,“你离那个女童最近,以你的武功,救下女童轻而易举,却为何始终不肯出手?” 王天之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诧异,似是从没想过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沉默了半晌方才答道:“我这次来建业,只是因为王大人求我,其余人事,皆与我无关。”说完,见谢月婵一时沉默不语,便再次往楼梯口走去。 对于王天之的回答,谢月婵虽早有预料,听过之后却仍是有些黯然,她轻轻地坐回木椅,目光在窗外游移,最后痴痴地停留着阮玉出手拦下马车的地方,良久之后方才叹了口气,低声呓语道:“若无悲天悯人之心,那再高的武功……不练也罢……“ . 南齐立国之后,因为和北魏之间战事不断,国库一直入不敷支,一直没能够重修建业皇城,所以皇城的格局,还是和前朝宋时一样,共有六道城门,分别由三支羽林军驻守。 萧鸾赐的宅子,离皇城西边的定淮门不远,和城东的雁园却颇有些距离。众人离开雁园之后,田心先找了一处铁匠铺,为青骢马换上了一对上好的铁掌,又和易清儿在街市上小逛了一番,买了一些钱唐没有的小玩意儿,打算以后带回去送给马场里的孩童们。因为他们的耽搁,原本只需要一炷香的路程,众人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完。 这一路上,易清儿是最欣喜的,从阮玉为她出拳打落唐骏的门牙开始,她的心中就充满了没来由的欢喜。以前那个儒雅有趣的阮玉,如今在她的眼中变得更英武了许多,易清儿一路上偷瞄了阮玉好几次,偶尔和阮玉的目光相对,从前落落大方的她,不知道为何竟然不敢和他直视,总是在目光一触之后就偏过头去,心中小鹿乱撞,俏脸上香腮发烫。 她其实是不想下马闲逛的,却耐不住阮玉说起马场的孩童们,只好无奈地和他在建业城最热闹的瞻园路上转了一圈。 不过阮玉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为孩童们挑着小礼物的易清儿,好几次抬头想问阮玉的意见,却都见他目光游离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夫子庙,她想要问他具体在看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而当阮玉的目光从夫子庙收回之时,无意间伸手去拿小摊上的玩物,却又不小心碰到了易清儿的指尖,易清儿立刻闪电般的缩回手,霞飞双颊,再不敢和阮玉说半句话,拿着付过钱的那些小礼物,飞快地跑回‘寒骊’背上。 田心将自己的手掌凑到鼻前,指尖上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在楚重年颇有深味的目光里,他笑着离开小摊,和众人一道向自己的宅院前进。 这座宅子并不大,里里外外也就十多间屋子,比起那庞大的钱府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但是联想到后世里寸土寸金的běi jīng城,还有那简单朴素的马场,田心对于这座宅子已经很是满意――在建业安身的地方有了,也获得了萧鸾的赏识,下一步,就是阮府中的苏小小了。 楚重年随他进了宅子后,将宅子里的几十位仆从和管事叫到身前吩咐了一番,连茶水也没有来得及喝一口,就匆匆赶回雁园去向萧鸾复命了。 从那些仆从的口中,田心和易清儿了解了这套宅子的历史。 这座宅院名叫‘锦园’,建于南朝刘宋的开国皇帝宋武帝时期,至今已有七十余年。最初建这宅子的,是宋武帝刘裕手下的一名羽林军将领,后来因为涉及刘宋的党争被新帝处死,‘锦园’一时之间就荒废了下来,直到几年后被一名建业富商重新修葺,‘锦园’才又焕发了生机。 再后来,‘锦园’几经易手,等到齐国立国之后,萧鸾在建业城中‘买’了不少宅院,用于招待特殊客人和赏赐部下,其中就包括了这座赐给田心的‘锦园’。 天sè已近傍晚,等在锦园中的奴仆们早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饭菜,田心换过衣服后,和易清儿相对而坐,各自心思复杂地细品着桌上的饭菜。 易清儿很想开口说话,她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和阮玉说过话,没有听见阮玉的声音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现在一见到阮玉的笑容,就不自觉地想要逃避…… 就在她还在暗自鼓着勇气的时候,对面的田心却开口了。 ――“小姐,今晚我想潜入阮府探一探……” --------- 准点更新!白天还有两章! 这一周的成绩对追美十分重要,拜托各位兄弟多多支持推荐票!现在的点推比实在是惨不忍睹了! 第六十一章 夜探尚书府(二更,求票)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你这么快就想去阮府?”易清儿闻言一楞,白rì里她还误会阮玉忘了苏小小一事,没想到这么快阮玉就提出要去夜探阮府。 田心看着易清儿好看的睫毛点了点头:“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今天下午我们不是撞见过阮郁吗?他在那个时候带着小小出门,应该没有这么快就回府,我就正好趁他不在,先去阮府探看一番,今后做起事来也会方便一些。” 易清儿不敢抬头去看田心的眼神,细长的睫毛轻微颤动了两下:“若是他已经回府了呢?你一个人岂不是太危险了?不行……我也要跟着你去!” 田心闻言一怔,他知道这位大小姐是位不讲道理的主儿,只是这一趟出去可能并不那么安全,毕竟建业不是钱唐,尚书府也不是钱府,因此还是试探着向面前的少女劝说道:“我知道小姐的轻功比我好得多,区区尚书府是绝对留不住你的。不过我曾答应过场主要好好保护你,当初遇上魏帝那次,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这一次……还是让我一个人去吧!虽然阮玉的轻功不及小姐你,但就算被发现了,凭我的功夫也能和他们纠缠一番。如果我的运气实在不好,最终还是身陷阮府,你留在这里,还可以去向萧鸾求助……至于阮郁,他要是回府了更好,说不定我还能和小小或是紫烟见上一面,知道了小小在阮府中的境况,你也就不必在这里干着急了。”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但是田心依然没有把握能说服任xìng的易清儿,不过让他惊讶的是,这一次,易清儿居然没有开口和他力争,也没有抬出自己小姐的身份来压人,只是听话地点了一下头,小嘴微张着说道:“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那你一个人一定要小心一些。”说完这句话,她的榛首放得更低,诱人的红晕从脖颈上直爬到了耳朵根儿,只是被那垂落的青丝遮住,才没有被田心看见。 两人继续用饭,却有锦园的刘管家急匆匆地来报,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师,正在大门口吵着要进来,领头的那人叫做赵岑,说是有要事回报公子与小姐。 田心一听赵岑等人来了,心道若有了赵岑或是成勇帮手,今晚夜探阮府的把握也大了几分,连忙和易清儿迎了出去。 . 弦月当空的时候,整个建业城已经陷入了沉寂,白rì里热闹的瞻园路上,只有那几间青楼里还有些热闹,楼前停着十多辆华丽的马车,车夫们聚在一起闲聊一些城中趣事,等待着主人们‘办完事’后出来。 瞻园路上的夫子庙旁,比其他地方显得更是冷清,因为没有谁敢把青楼酒肆开在它的旁边,所以除了一两个更夫的身影,此处再无旁人。 田心和成勇两人一直在青楼旁等待着,直到那两名更夫去得远了,才悄悄地来到了夫子庙旁。 他此行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进庙中烧柱高香,好让孔老爷子保佑自己做个大官。他的目的地,是夫子庙旁那扇紧闭的小门,在那小门旁边,有着两个十分隐蔽的小字――‘阮府’。 这也是白rì里和易清儿闲逛的时候,他会望着夫子庙方向出神的原因。 以阮道的权势,这扇并不引人注意的小门自然不会是府第正门,不过是那些菜农们送菜的一道侧门罢了。 “公子,你不过是路过夫子庙,竟然就发现了这扇小门,当真是心细如发。我初到建业时,可是花了足足半rì,才把阮府的各处大小府门给弄清楚。”成勇猫着身子跟在田心后面,压低着声音说道。 “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我可没有成大哥你说的那么厉害。”田心呵呵一笑,“麻烦成大哥在外面接应阮玉,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没有从阮府出来,就请你立刻回锦园向小姐禀报。” “放心吧,公子!”成勇颇为关切地嘱咐道,“小姐说了,要是你也被阮郁抓住,就算被缪一归关进大牢,她也会冲进阮府去救你。你可一定要小心谨慎,成勇可不想把你和小姐陷身建业的消息带回马场去,场主不剥了我和赵岑的皮才怪!” 田心背对着成勇点点头,独自潜伏到那扇侧门旁边,贴着墙壁听了听声响,在确定里面没人之后,左脚在地面上一踏,借着那股反冲的力道扑上墙头。 田心将双手搭在墙上,探出脑袋向尚书府张望了一番。只见夜幕下那偌大的尚书府里,处处亭台楼阁,假山镜湖,规模丝毫不下于钱唐首富的府第。 整个阮府一片静谧,只有不远处的厨房还有人在忙碌着,而那座高达五丈的阁楼下面,也微微透出来一点亮光。 . 为了今晚的行动,上半夜田心一直在锦园中打坐调息,丹田内的那股力量,虽然只恢复了两三成,但也比当初毫无真气的时候好得多了。 田心尝试着将真气输送到脚心,从墙头上一跃而下,居然只弄出极其轻微的声音。田心心头一喜,看来这股得自宝玉的真气,不仅仅可以用到拳脚功夫上,也可以用来改进自己的轻功,没准哪一天,自己会让易清儿大吃一惊的。 或许是由于阮道不在府中,尚书府里的守卫比往rì里要松懈许多。田心仗着上次在钱府夜行的经验,十分顺利地绕过了阮府的厨房,继续小心地朝那座阁楼潜去。 成勇在建业的这几rì,并非什么都没有干,至少,他打听到了苏小小一直被关在阁楼之中,每rì下午都会出来看看夕阳晚霞,有两次身旁还有阮郁相陪。 想到阮郁,田心的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两个人都叫阮玉(郁),那尚书公子可以‘光明正大’地将苏小小掳进府中,而他田心却只有仗着梁上君子的伎俩,才能有机会见上苏小小一面。 看来古往今来,权势之于男人,的确是最好也最有用的东西。 过了差不多一柱香时间后,田心终于成功地潜到了阁楼附近,他静静地趴在一处长廊下面,打量着阁楼外面的状况,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楼里那盏昏暗的灯还亮着,半柱香之后,田心终于确定这周围暂时没有旁人,如果真要有人的话……那人的功力恐怕早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了。 就趁现在溜进去!田心打定主意,刚刚要从长廊下跳出来,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神sè惊惶地从阁楼里跑了出来。 第六十二章 伤寒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那从阁楼里出来的人正是紫烟,只见她神情焦急,手里面捧着一只黄铜sè的木盆儿,正站在阁楼门口翘首期盼着些什么。 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田心连忙再次蹲回长廊下,两眼从木栏的缝隙里看着紫烟,心中猜测是不是苏小小出事情了。 “紫烟,你怎么跑出来了?是不是苏姑娘的病情又加重了?”阮郁看见紫烟站在门口,连忙快步走到她的面前,急切地问道。 紫烟将手中黄铜sè的盆儿放在地上,从中捞出几张被血sè染过的丝绢,边哭边道:“自从刚才阮公子走后,小姐的病情就愈发重了,不停地咳嗽,都已经咳出血来了。我几次想要出来找公子,都被小姐拦住不让,她说你在这个时辰出去寻大夫,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够回来的……紫烟没有办法,只能趁着给她换丝绢的时候,出来看看公子你回来了没有……” 紫烟话音刚落,心急如焚的阮郁已经一把抢过他手中的丝绢,只看了一眼,就对着身后的两名建业名医说道:“韩大夫,孙大夫,苏姑娘的病情想必已经十分严重,还请两位立刻入内为她诊治。” 孙韩两位大夫闻言,点了点头,立刻带着两位药童跟着阮郁进入阁楼。 . 苏小小侧卧在床榻之上,玉手紧握着一张丝绢,绢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紫烟出去已经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有回来?苏小小抬眼望了一眼门口,昏暗的烛光外漆黑一片,找不到自己丫环的踪迹。 苏小小又咳了一声,两滴淤血再次洒落在白绢之上,她忍不住换了一个略为舒适的姿势,心中想着紫烟带来的消息。自己离开钱唐已经快十rì了,还以为姑父和清儿已经忘了自己,却没想到清儿居然冒险来到了建业。 在下午的油壁车里,她一听到紫烟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姑父派人将她送了过来――至于那些曾与她山盟海誓的公子富商们,她是不抱任何希望的。趁着阮郁不注意,她也曾偷偷地往外看了一眼,只看见了两只纯白的马蹄,她就猜到了来的应该是清儿。和清儿在一起的,除了那位和阮郁说话的缪将军,似乎还有一人。当时的苏小小,怕清儿一见自己就暴露了两人的关系,让清儿引起阮郁的注意,所以她一直呆在车内不敢露面,也就没有看到另一人是谁。 苏小小笑了一下,暗自觉得自己的表现正是清儿所需要的。幸好自己一时兴起,对阮郁说想去烟霞岭赏桂,不然今rì恐怕就不能碰着清儿,也不能让紫烟回到身边了。 到了烟霞岭之后,她陶醉于满山的清风桂香,阮郁却是个从来不喜看风景的人,只陪了她一小段路就独自歇息去了。趁着这段时间,紫烟将她离开之后钱唐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苏小小这才知道,原来跟着清儿一起来京的就是那位马场的账房先生,也才知道,因为她的事情,让阮玉在那钱唐大狱中受了六七rì的折磨。 因为自己而让他人遭了无端的牢狱之灾,苏小小心中忍不住对那从未谋面的阮玉有些愧疚。好在后来,紫烟又说在阮玉坐牢之后,清儿同阮玉的关系变得更为亲密,她已经不自觉地对阮玉有了好感,而阮玉似乎也很在意清儿。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事情,辗转之下,居然让表姐找到了情投意合之人。苏小小忍不住感叹世事的神奇,心中对于阮玉的愧疚也轻了许多。 她相信了紫烟的话,因为从花船里出来的女子,哪一个不是通晓儿女之情的人?就算是个丫环,整rì里随着自家小姐迎来送往,看人感情的那份眼力,也不是旁人所能比得。 苏小小单纯地以为,那个和阮郁名字一样的阮玉,在将来很有可能成为自己的表姐夫,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其实阮玉是为了她而来的。就连阮玉自己,现在也分不清对易清儿到底是单纯的责任,还是有了些别的感情,他唯一清楚的是,他一定会接近并得到苏小小,从她的身上,取走她最宝贵的东西。 世事的奇妙,总不是一个人能够完全看透的,苏小小没能看透,田心是否就一定能够看透? . 或许是夜风太凉,又或许今rì见了紫烟后心情太过于激动,在回到阮府阁楼之后,苏小小的伤寒病再次发作了。 在离开钱唐之时,钱学儒就曾经不厌其烦地嘱咐过阮郁,说苏小小身染顽疾,万不得着急赶路。阮郁听他说得认真,生怕佳人有失,将所有的侍卫都派去拦截可能的追兵,剩下他和苏小小乘着那辆油壁车,一路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往rì只需要三rì的路程,这次足足花了近五rì时间。 从被掳走开始,苏小小就表现得异常平静,很少开口说话,也很少走动,那伤寒病也一直没有复发,若不是今晚她突然咳嗽不止,阮郁都已经快要忘了钱学儒的嘱托。 看到苏小小不停地咳嗽,那如画的容颜上满是难言的痛苦,阮郁别提是多么地心痛,恨不能以身代之。交代完紫烟好好照看着苏姑娘后,他立刻带着仆从出去寻找建业的名医,连请带拉地找回了孙韩两位大夫,若是阮道还在府内,恐怕他就会请求父亲赶去皇城,将宫中御医连夜找来了。 “苏姑娘……”阮郁远远的声音传进屋来,苏小小偏过头去,看见阮郁带着两名大夫跑了进来…… . 喝下两碗汤药,苏小小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至少咳得不那么厉害了。紫烟小心地替她裹好柔软的丝被,犹豫着对阮郁下了逐客令:“小姐需要多加休息!天sè已晚,阮公子你也请回去歇息吧!” 对于掳走自家小姐的阮郁,紫烟本是十分憎恨的,但是方才见他为了小姐连夜出府寻找大夫,那种关切不似装出来的。紫烟看出了阮郁对自家小姐的情义,对他说话的语气,也比当初客气了许多,心中的憎恨也轻了几分。 阮郁却没有理她的说话,他的温柔和关切,只对苏小小一人,至于她的贴身丫环……若不是怕苏姑娘没有个贴心人儿照料,想说话时没有人在身边,他是根本不会想要留下紫烟在尚书府的。 “苏姑娘,孙大夫开的方子,需要连服十rì方可见些成效。从明天开始,我会把原来的那两个丫头也叫过来服侍姑娘,毕竟紫烟只有两只手,多半是忙不过来的。”阮郁抬手制止了想要反驳的紫烟,自顾自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孙大夫还说,苏姑娘这伤寒病不是天生得来的,而是受了极寒的刺激,又在急怒攻心的情况下,才落了这难治的病根。” 听了阮郁的话,苏小小冷不丁地笑了一声,一双风情万种的眸子紧紧地盯住阮郁,声音温柔地向他问道:“我这病根,阮公子你可想知道?” 自从离开钱唐之后,这还是苏小小第一次如此温柔地说话,阮郁不禁心头一喜:“若是苏姑娘肯说,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知道了病根的由来,以后治起来也容易得多……” 他还要讲下去,苏小小却打断了他的说话,语调也恢复了从前的冰冷:“在钱唐知道我这病根的,只有四人。其中两人成了那人的帮凶,剩下两人,一个战战兢兢地装作不知,另一个则和那人成了不死不休的对头。小小想要提醒公子,以那人的权势,想要对付你,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你还要听我说吗?” 阮郁闻言愕然,呆坐在木椅之上,半晌没有说话。 ------- 今rì第三更。 第六十三章 相逢如梦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一愣过后,阮郁才想起来苏小小还在等着他的回话。他从木椅上直起身来,看着苏小小眼中那莫名的笑意,却没有继续追究那伤寒病的病根,只是柔声叮嘱道:“苏姑娘身子柔弱,阮郁不打扰姑娘歇息了,至于丫头和汤药,明早我会一并叫王管家送过来。” 苏小小的嘴角轻微地斜了一下:“如此,多谢阮公子了!” 靠在红枕之上的苏小小,神态慵懒,纤纤玉臂在丝被下若隐若现,比起平时更多了几分诱惑,阮郁不敢再看下去,拱拱手便离开了阁楼。 等到阮郁消失,紫烟方才对着门口悠悠说道:“这阮公子看起来对小姐一往情深,最后却还是被一句话就吓了回去。我看他也并非真心对小姐你好。” “就你明白!”苏小小微嗔道,“这世间的富贵权利,别说阮郁,有几人能够看透?” 她的话音刚落,窗边忽然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苏姑娘此话差矣!男人若无权无势,又如何能够保住自己心爱的女人?” . “谁在外面?”苏小小被那声音一惊,忍不住拉紧了身上覆着的丝被。紫烟却觉得这声音很是耳熟,歪着头想了一瞬,忽地叫道:“阮公子……是阮公子来了吗?” 阮公子?不是刚走了个阮公子吗?苏小小画眉紧蹙,难道……是紫烟说过的那个阮玉?自己未来的表姐夫? “紫烟你猜得没错,正是阮玉来了。”说话间,身着一身黑衣的田心从门口慢步走入,一直走到苏小小的床边方才停脚说道,“阮玉来得唐突,让苏姑娘受惊了!” 从阮玉踏入房门的那一刻,苏小小的目光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过,她很想看看,能够让清儿表姐心动的公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一身夜行黑衣,并没有掩盖住阮玉的翩翩风采。那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俊美的五官竟让看过无数男人的苏小小,也找不出一丝的缺陷。而最让苏小小感兴趣的地方,就是阮玉嘴角那始终若有若无的微笑,其中仿佛蕴藏着无数种可能xìng――在下一刻,他可能会大笑出声,也可能会一怒竖眉,更有可能,他会一直保持那淡淡的笑容。 阮玉定定地站在苏小小床前,看着那侧卧在榻上的丽人,心中不停地感叹着造物主的神奇,几乎都快要把自己来到南齐的任务抛到脑后。 苏小小的脸是白润的,因为伤寒发作,显得更是白皙。小巧的脸庞,小小的唇齿,娥眉jīng致细淡,仿佛只有那惯于一笔成画的国手妙笔,才能略略描绘一二。 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显现在乌黑颤动的睫毛间,如天地间最明亮的钻石,让看到那光泽的人,只一眼就深深地沉醉。 她的身子藏在丝被下,只露出一两寸细腻光洁的肌肤,诱人的曲线在丝被下起伏,随着她不经意的小动作,那蠕动的身姿更带给人无穷的渴望,渴望一把将它掀开,看一看在那下面,究竟有着怎样美妙的风景…… . “清儿没有随你过来?”苏小小眸含秋水,平静地面对着田心的眼神,从十四岁踏上花船开始,为她惊艳的眼神已经看得太多太多。眼前这位阮公子的眼神,倒是比别人要纯净许多,除了由衷地欣赏,善于察言观sè的她并没有发现别的。 看来这不是一个惹人讨厌的公子!苏小小想着,不知道他的身上,到底还有着什么别的魔力,能让自己那不可一世的表姐看上他? 听了苏小小的问话,田心这才不舍地从她的身上移开目光,心中想着这半个月来在南齐的遭遇,几番波折坎坷之后,终于见着了可令诗然复活的第一个媚魂。而这苏小小,也验证了他和毛求的猜测――刚刚踏入这道门槛的时候,胸前的灵心宝玉忽然就有了感应,微微颤动不止。 田心心中激动莫名,忍不住就想要大叫一声,又怕惊扰了丽人,更怕被阮府的侍卫们发现……好不容易将情绪稳定下来,田心轻轻地坐在阮郁方才坐过的木椅上,用尽量平静的语气答道:“阮玉此来,只是为了打探一下阮府的地形,也好为将来的行事做些准备。小姐的轻功虽好,可若被发现了恐怕难以应付,所以我就劝她在锦园中等我。”说完,他又将锦园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苏小小浅笑着听他说话,没想到自己的表姐也会听人劝了,看来紫烟说得当真没错! “你应该已经来了很久了吧?”等到阮玉说完锦园的事情,苏小小方才轻启朱唇问道。 田心笑着点头,目光望着苏小小的眼眸,体味着那美目流转时的风情万种,回忆着后世关于这位绝sè佳人的凄美传说。 如此眉目如画!如此名花倾国!也难怪那阮郁、那钱学儒、那江南的无数风liu公子们,都会为之倾倒,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他看得太久,苏小小竟也不在意他的注视,那一双令人sè**与的明眸也从未挪开,懒懒地回望着她,那细密修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着,似在诉说着她无数难言的心事。 紫烟奇怪地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两人,感觉屋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气氛,那股气氛很微妙,却又让她感到舒服。她想要开口说话,却怕小姐怪罪,只好静静地竖着双手,等待着两人从对视中回过神来。 或许是媚体媚魂都有着天生相似的妩媚,田心看着苏小小那如诗如画的颜容,忍不住想起了女友诗然,两个美不胜收的俏脸在眼前交错重叠,最后竟然变成了另一张貌似天仙的容颜,那一张容颜如此美妙,就算是月里嫦娥恐怕也不过如此……而最奇怪的是,他却从未见过…… 这一望不知道有多久,直到眼睛睁得乏了,田心才终于回过神来,对着浅笑低眉的苏小小答道:“从那两位大夫进来时,我就已经在窗外了,后来发生的事情,我都听得一清二楚……阮玉虽然无权无势,却好奇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才让苏姑娘的身子落下了今rì的病根……” 他悠然地说着,苏小小眼中却有光芒一闪,无比认真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 票少到这种地步,是小隐完全没有想到的,难道这本书真的如此不堪? 关于书的设定问题,麻烦兄弟们做一下本书的读者调查,就在评论区上面~ 第六十四章 江夏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江夏,是钱唐西面数百里外的一座大城,横跨长江两岸,处在荆州和建业连线的中心位置。 今夜月不明,星却稀,只有寒风依旧在肆虐着,吹得这处无名山谷里的两座营帐摇摇yù坠。 拓跋宏穿着厚厚的裘衣,在漏风的帐子里不停地搓着双手,不无嫉妒地看着那混不把寒冷当回事儿的李冲,和那个笑眯眯的老太监郑三好。 帐中的两人都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拓跋宏对着他们显得随意很多,远不像对着阮玉时那般森冷。 “李卿,颍州那边还是没有人来?”虽然来自于更寒冷的北方,拓跋宏却从未遭遇过今夜这般冰冷如髓的山风,忍不住换了一个吹不到风的位置,开口向李冲问道。 李冲的伤已经基本痊愈了,此时的他仍然穿着当初在钱唐的那件黑衣。听了拓跋宏的问话,他摇了摇头:“按主上所说的时间,他们应该早就到江夏了,不知道是否局势有变……太后当年也曾让主上学武,若是主上听了太后的话,这几rì就不会如此难受了。” 拓跋宏搓着手笑了笑:“古往今来成就霸业的,有几人会那舞刀弄枪之术?比起权谋方略,武功不过是些末技罢了。真正能够平定南方这千里沃土的,还是那朝堂上的谋断。” 李冲脸带微笑,也不去驳他,因为连太后都改变不了的事情,他就更是白费口水了。 那老太监看着拓跋宏略为哆嗦的身子,笑脸上泛起了一丝忧sè,用他那独特的尖细声调说道:“皇上,渡江之后,我们已经在江夏北面逗留了三rì,是不是应该离开此地了?若是被萧昭业追上,那可就不容易脱身了?” 听了这话,李冲的脸sè也变了,从钱唐逃出以后,由于不停地分兵,先前的百多号人现在只剩下了十余人,就连禁军副总教头宇文恭,也在最后一次分兵的时候,带着主上的马车逃往钟离方向。 剩下的人之所以冒险留在江夏数rì,是因为拓跋宏早就和花惜竹有过密议,若是事情照着拓跋宏安排的方向发展,魏国派来接应的人应该正在来江夏的路上。而且现在拓跋宏的身边不过区区十余人,与其冒险想要从齐国突围,还不如在此耐心地等待援兵。 李冲看了一眼拓跋宏,见他还是毫不着急的样子,心中也不免揣测,到底主上和花惜竹,还有那个齐国降臣王肃之间,定下的是何等妙计,能够让他甘心冒险入齐?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李冲多rì,但是出于对拓跋宏的深刻了解,李冲并没有冒失地询问拓跋宏,因为他知道,等到时机成熟,拓跋宏自然会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于他。 拓跋宏的手掌还在搓着:“郑公公不必焦急,我猜花将军应该已经和萧鸾取得了联系,就看萧鸾对我的提议动不动心了……如果事情进展顺利,这两rì间,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了……” . 那郑公公脸上的忧sè去了不少,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再次出口说道:“前rì里常听主上你说起那个在钱唐偶遇的阮玉,这几rì怎么从没听见主上提起他了?” 李冲闻言,也想起了那个丰神俊玉的钱唐公子,不禁接口道:“请主上恕我唐突,李冲也很想知道,主上到底打算如何安排阮玉。” 拓跋宏拍手一笑:“对于阮玉,我的确很想让他去魏国为我效力,所以暗中也做了一些布置。但是因为和他相遇偶然,一时设想得不够充分,恐怕反而将他推到了萧鸾那边去,甚至很可能,他现在已经把我和李卿恨到了骨头里。” 把我也恨到了骨头里?李冲不由地一怔:“主上此话怎讲?” 拓跋宏看着他讪讪地笑了两声:“在那阮玉离开之时,我曾经做了一些小小的布置,他回到钱唐后,多半会经历当年王肃那般的遭遇。等我们回国之后,再动用在齐国的力量,将他救回魏国,魏国就又多了一位少年能臣……不过这几rì,我仔细思索了一番,发现那些布置中最大的一处漏洞,就是我居然将萧鸾给看低了。王肃当了豫州太守之后,给了义阳的裴叔业极大压力,当初因为汝yīn王妃从中作梗,萧鸾才容忍了王肃逃离建业,这一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一定会抢先一步处置阮玉……” “主上认为萧鸾将如何对付阮玉?”李冲颇有些急切地问道。宝塔山外夜遇,当易清儿和阮玉叫他‘李大叔’的时候,他的心情无比激荡,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拓跋宏……早已经遗忘了那个称呼的他,也因此对那对少年男女颇有好感。他不清楚主上做了什么安排对付阮玉,但听起来绝不是什么好的手段,想到那对年轻男女极有可能遭到苦难,他心中不免有一些焦虑。 拓跋宏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似在怪他对一个敌国公子如此关心:“我不是萧鸾,不能肯定他究竟会如何行事,不过依我的推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重用阮玉,因为阮玉本身就是个人才,更何况还有那易定南的关系。第二种可能,就是为了不让第二个王肃出现,直接将阮玉以通敌罪处死!不论萧鸾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总之,他是不会让阮玉和王肃一样,投靠我元宏的。” 李冲的身子渐渐有些发寒,当初主上召见阮玉时,他还颇为欣喜,觉得自己为他寻觅到了一位少年良臣。后来拓跋宏大方地放阮玉离开,他还以为是因为易清儿的关系,以为主上不想萧鸾的势力也参与对他的追捕。 直到今夜,他才知道,原来在拓跋宏的眼中,早已将阮玉和王肃一样,看成了又一个白发离楚的伍子胥。李冲的心沉了下去,他没有想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这位少年英主,其心思已经到了如此细密的地步,只是和阮玉匆匆地见过一面,就早已布下了让他叛齐效魏的后着。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孔,李冲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早已逝去的女人,心道若是冯太后知道主上这些年的行事,不知道是该为魏国高兴,还是该为她的皇孙悲哀…… “李卿可是为那阮玉不平?”拓跋宏明显地感受到李冲情绪的变化,沉着脸问道。 李冲立刻回过神来,看着拓跋宏那不善的脸sè,心头情绪复杂万分:“微臣不敢!那阮玉说到底都是个南人,就算李冲佩服他那天生的洞察力,也仅仅是出于爱才之心。此人若能为魏国出力,那是再好不过。若是为萧鸾所用,他rì或将成为魏国的大患!” 拓跋宏听完他这一番陈辞,转怒为喜道:“我当然信得过李卿你!方才不过是随意说说而已,切莫……” 他还未说完,帐门忽然被人掀开,萧瑟的冷风直灌进来,惊得拓跋宏打了一个冷战。 一名魏国斥候冲入帐中,跪倒在三人面前,不停地喘着粗气:“禀主上,萧昭文带着三百铁骑,刚刚渡过长江,正朝此处追来……” 第六十五章 北逃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三人倏地站起身来,拓跋宏神sè冷峻地向那名斥候问道:“大概多久之后能到此处?” “最多一个时辰……”那人说着,疲惫的身躯晃了两晃,“江边的几个兄弟或许能够拖他一会儿,但是应该坚持不了多少时间……” 就算守在江边的几名禁军能够制造出一些假象,萧昭文既然能够追到江夏,那些假象多半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拓跋宏静下心思,萧昭文这次亲自出马捉他,想要摆脱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唯今之计,只有寄望于颍州的拓跋原和花惜竹了。 拓跋宏朝着李冲看了一眼:“李卿,让其他的禁卫立刻准备,我们现在就去颍州。” “可是主上……万一萧昭文早就在北进的路上布下陷阱,我们若是北逃,岂不是正好一头撞上去?”李冲忧心道。 “没办法了。萧昭文一路从钱唐紧跟过来,就算他曾下令淮南其他州府出兵堵截,想必一时之间,那些州府还没有完全扎好袋子,我们若不趁此时冲出去,恐怕就只能够回头和萧昭文硬拼了……”虽然情势极其危急,拓跋宏的语气却依旧平静,“只有颍州方面取得预想的成果,我们才能够安然回到魏国……或许接应的人已在路上,正好能被我们碰上也说不定……” 这实在是太冒险了!李冲忍不住想要阻止,却又想不到任何更好的主意,只能祈求上天神灵护佑,让主上能够安然度过这一次危机。 等到李冲出去,拓跋宏才又对着那名斥候说道:“你可还能跟得上队伍?” 简单地一句问话,那名斥候的身子却忍不住颤抖起来,猛地将双手撑在地上,向拓跋宏叩首道:“属下檀石槐,禁军三营军前斥候,家中有一老母和亲弟,居于平城东南远夕村……” 拓跋宏闭上双眼,声音有些低沉:“我会派人好好照顾他们!” 那斥候还在地上向他磕头谢恩,拓跋宏睁眼之后却再不理会,带着郑公公从他身旁走过。 李冲将拓跋宏扶上马,颇为怜悯地回望了一眼犹在帐中叩首的斥候,心中叹一口气,重重的一马鞭挥下,带着十余名黑衣禁军护着拓跋宏往北疾去。 一个时辰之后,山谷中一股黑烟冒起,萧昭文带领着羽林军赶到此处,却只发现两座已成灰烬的营帐和一具焦黑的尸体,心中骂一声拓跋宏果然心狠,带领着手下兵士径直往颍州方向疾追。 . “算了,你还是走吧!想必清儿也该等得着急了。”田心期待了半天,等来的却是苏小小的拒绝。 “苏姑娘为何不肯说?” “告诉你又有何用?”苏小小反问道,“这一趟浑水已经有太多人掺合进来,都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进步。小小身份卑微,实在不想让阮公子你也冒这个险。” 田心还想说些什么,苏小小的脸上却露出了疲容,只好叹气作罢,随意叮咛了几句,出了房间,消失在阮府的夜sè中。 “小姐,你为何不肯告诉阮公子?”紫烟服侍着苏小小躺下,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单纯地觉得阮玉比阮郁要真诚许多。 “告诉了他……清儿恐怕会怪我的……”苏小小轻声念道,“我欠清儿,欠姑父太多,若是再害了阮玉,只怕清儿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小姐你是怕阮玉也为你的事劳神?” “算是吧!清儿的眼光真好,这位阮公子,倒真和那些所谓的大族公子们有些不同。”苏小小说完,感觉倦意涌了上来,便裹着被子,悄声睡了。 从瞻园路出来,已经快要丑时了。田心和成勇二人快步往‘锦园’里赶,想要快些把苏小小的消息告诉易清儿。 成勇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门槛,田心却停下了脚步。这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到了家门附近,心中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愈加强烈。 “成大叔,你先进去通知小姐,我即刻就来见她。”说完,田心快速跑向街尾。 成勇好奇地往街边看了一眼,除了一个更夫,鬼影子也没有一个。 . 田心几步就到了街尾,面sè十分不善地盯着眼前的更夫:“阁下是谁?为何一路监视我们?” 那老实巴交的更夫吓得把更盘都丢在了地上,哆嗦着双手说道:“公子是在说笑吗?老吴我在此处打了三年更了,虽然对附近的一切都很熟悉,但却从未做过出格之事,更何况监视公子您了。” “是吗?”话音刚落,田心已经一拳击向那更夫的腹部,那更夫神sè一变,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仰面就向后倒去,堪堪躲过了田心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公子,你……你要干什么?”那更夫双手撑着地,不停地向后退。 “阁下还要再装下去吗?我只能说,你的演技实在太烂了,和《十面埋伏》有得一比。”田心拍了拍自己的手腕,“让一个高手去当更夫不容易,让一个更夫躲开我的拳头就更加不容易了。” 那更夫闻言,猛然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先前佝偻着的身形也一下子变直了,脸上再没有畏缩怯懦的表情,一双湖水不惊的深眸紧紧地盯着田心。 “我不过是看公子这么晚离开锦园,心中好奇所以跟上去看了看,公子你又何必逼我呢?”他说话的语气很是无奈,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讶异的表情。 田心摇摇头:“无论谁被窥视,心中都不会舒服的,这个道理我想你不会不懂……在下阮玉,忝为锦园主人,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王天之。”那更夫说着,伸手揭掉脸上的人皮面具,正是燕茗楼里与谢月婵会过面的白衣剑客。 田心也被这人的风华所摄,虽然眼前的人长相并不出众,但是一旦摘下面具,那种睥睨天下的傲气立刻就爆发了出来,比起李冲,比起白毅,这人的武功怕是还要高出不少。 王天之手中握着人皮面具,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表情,心中却是多了一些无奈。来到建业后,他一直用更夫的身份隐藏自己,白rì里则住在定淮门边的一座小房子里,好等待谢月婵的消息。今晚打更路过锦园时,看见阮玉和成勇鬼鬼祟祟地从府中出来,对于rì间闹市里那一幕,他心中印象颇深,一时好奇之下,便想看看这位公子要做些什么勾当,跟着他去阮府走了一遭。 他自信以他的功力,是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哪知道眼前的这个阮玉,眼看着快要抬脚进府了,却又折回来质问他的身份。 “阮玉多有得罪,还请王兄海涵……”田心抱拳说道,“以王兄的武艺,绝不会以更夫为业,请恕阮玉唐突,不知道王兄以更夫来掩饰自己的身份,究竟意yù何为?” 听了他的说话,王天之眼中厉光一闪。 第六十六章 借银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田心毫不畏惧地迎上王天之的目光,虽然明知道自己很难敌过眼前这人,但是很小的时候,两位师父就曾多次教导他,对于练武之人来说,输不可怕,未战先怯才是可耻的。 王天之的目光也自然没有挪开,良久,他突然仰起头笑道:“你的实力很弱,却很有胆气。没想到我‘白衣天子’纵横魏国数十年,到头来连个齐国的书生吓不住……” 白衣天子?这人的外号倒真是威风,可惜田心并不了解魏齐两国的武林,任何唬人的称号到了他这里都是白费。 “还是那句话,王兄如果不交代窥视的目的,恕阮玉不能轻易放你离开。” 王天之难得的笑容还在继续:“不能轻易离开,那就选择难一些的吧!” 田心心中一凛,饱含真气的双拳想也不想地击向右侧空处,“砰”地一声,两人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轰在一起,田心蹭蹭向后退了四步,王天之却站在原地一步不动。 这人好强!田心感觉自己的双拳近乎麻木,丹田处更是一阵翻腾,好不容易才将喉头的一口鲜血吞了回去。 “拳脚还不错嘛!难怪敢来拦我!”王天之不屑地瞥了一眼从‘锦园’中飞跑过来的骑师们,“今rì没有带剑,杀你太过麻烦。下次若再遇上……请公子买好棺材!” 他话音落下,田心只感觉一道影子晃了几晃,王天之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 赵岑带着骑师们飞快地跑到田心面前,急切地询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田心摇了摇头,“小姐呢?” “小姐在里面等着你。”成勇忧心地看了一眼王天之消失的方向,“公子,先前和你交手的那人是谁?看起来不是易与之辈。” “他说他是‘白衣天子’王天之,你们可否听过此人?”田心答道。 “啊?!”几声惊呼响起,骑师们的脸sè忽然大变,赵岑惊道,“公子确定没有听错?那白衣天子拓跋天,乃是魏国大内第一高手,魏帝亲妹陈留公主的贴身侍卫。据说后来陈留公主下嫁于王肃,拓跋天私自改名为王天之……如果真是他盯上了我们,可就难办了!” 陈留公主的侍卫?田心蓦地想到萧鸾提过的王肃的事迹,这个齐国降臣有何特别之处,竟可以让一名绝顶高手改姓跟随? “先不说他了。我估计他不过是偶然和我们碰上,不必太过在意。”田心看出来骑师们心情紧张,出言宽慰道,“他来建业,要办的事应该和我们救小小没有关系。只要今后小心避开他,他应该不会再对我们出手的,咱们还是回去见小姐吧,估计她早就等急了。。” “公子说的是。小姐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若不是我拦着,估计都要闯去尚书府了。”赵岑笑道,“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她至少问了十遍公子是否回来了……” 听了他的话,众骑师都笑着看向田心,直把田心看得心头发毛,心道他们肯定是误会自己和易清儿的关系了。 . 易清儿在厅堂里至少走了上百个来回了,一会想着苏小小,一会又念着阮玉,若不是女儿家最后的那份矜持,恐怕真的就冲去阮府了。 她的动作,正好落在了快步进屋的田心眼中:“阮玉路上耽搁了小会,让小姐担心了。” 易清儿欣喜地转过身子,却恰恰迎上了田心的目光,连忙偏头闪了开去:“你见到小小了吗?她怎么样?阮郁有没有对她做不好的事情?她的伤寒病又犯了吗?她……” “……”面对易清儿连珠炮似的提问,田心连忙摆手道,“小姐别急,我从头到尾把经过讲给你听……” 田心将自己潜入阮府见到苏小小的经过讲了一番,易清儿听着他的讲述,脸sè变了无数。初始听到小小伤寒发作时,她脸上焦急万分,再听到病情稳定下来,神sè又缓和了一些。后来听到小小提起伤寒的病根,便无比紧张地盯着田心,生怕遗漏一个字,竟也不怕和田心对视了。 “到底是什么事让她留下了这个病根?她真的不肯告诉你原因吗?”田心刚刚说完,易清儿便追问道。 田心诧异地点了点头:“她不肯说,我也就没有强求,还以为小姐你应该知道呢!” “她和爹都没有给我提过此事……或许真如她说的,让她留下病根的人势力极大,她不想我们牵扯进去,才不肯说出来。”易清儿叹了口气,“事情总有包不住的一天,到时候我们再考虑这事不迟。” “嗯……”田心接口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将苏姑娘救出来。因为阮道的关系,恐怕现在朝中任何人都不敢对付阮郁,所以只要阮郁在苏姑娘身边,我们就不能动手。” 易清儿点点头,这阮郁仗着有个好老子,还真是刀枪不入了。 “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将阮郁诳出尚书府,只要他不在府内,我们要带出苏姑娘就容易得多。事成之后,我们再将苏姑娘藏起来,就算他怀疑到我们头上,也没有证据来为难我们。”田心思忖了片刻,继续说道,“小姐,你可有办法将他诳出府来?” “我?”易清儿一愣,没想到阮玉居然将这个难题抛向了自己,“我不过跟着爹来过建业两三次,除了缪阳……也就不认识旁人了。” 缪阳?田心呵呵一笑,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 “那我明rì就去找缪阳,看看他有没有和阮郁熟识的朋友,如果有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田心向易清儿摊开双手,“麻烦小姐借我一些银子……” “干嘛?”易清儿奇道。 “这个……”田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缪阳不是说过要我请他去chūn暖……啊……小姐,你当我没说……我不会和他去那种地方的……” 第六十七章 当官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锦园里的第一夜就这么过了去,回想起初到建业的这一rì,不仅见到了阮郁、苏小小、谢二小姐和萧鸾,最后居然还遇到了‘白衣天子’拓跋天,田心不免对自己的‘好运’有些唏嘘。 在马场的时候,几乎是做梦他都想要见到苏小小,想要从她的身上取走第一道媚魂,但也仅仅是想而已。用什么具体行动能够打动苏小小的芳心,他倒是真没有认真考虑过……不知道这个年代有玫瑰花没有?要是有的话,倒不妨先送个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再说…… 至于阮郁,易定南的嘱托言犹在耳,田心知道他绝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要想从这样一个人手中夺走苏小小,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恐怕光是营救苏小小,就得花上自己十来天的时间了。 虽然时间宝贵,但是田心并不打算轻易就放弃苏小小,南齐不过是自己的第一站,如果第一站就临阵脱逃,那么今后到了其他朝代,他就难以再鼓起信心了。 当初在钱唐大狱的时候,不到最后一刻田心都没有放弃,现在来了建业,情况比那时好得多,自然更加不能放弃。 田心又想到萧鸾,想起他曾说过,拓跋宏绝不会攻下淮水,对比着魏帝当初的信誓旦旦,田心分不清到底谁的话更真一些,想了片刻,觉得这样复杂的军国大事用不着自己瞎cāo心,便安心睡了。 . 晨起,和易清儿吃过早饭,田心想着今rì应该去羽林军寻缪阳,便找来赵岑询问该如何进入皇城。两人正说了两句,刘管家忽然来报,说门口来了一大堆军士,领头的就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风liu霸王缪阳缪将军。 田心一听,心道真是念曹cāo,曹cāo就到了,自己都不用去跑那么一趟,连忙叫上易清儿迎了出去。 缪阳依然骑着那匹威风凛凛的黑马,带着数十名羽林军亲卫候在锦园外。见到阮玉和易清儿出来,缪阳忍不住开起两人的玩笑:“哟呵~这才到建业一rì,你们小俩口连大屋都买好了……打算什么时候摆喜酒啊?” “你胡说什么呀你?”易清儿的俏脸霎时红了,反驳的话语十分软弱无力。 “缪兄说笑了。”田心模糊地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却也不做深究,“小姐和我正打算去寻你,没想到你自己就来了……咱们还是进里面谈吧,说不得有些事情需要劳烦你。” 缪阳甩蹬下马,笑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你,看来真是活该你要做东,今rì我来,给你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 “侯爷昨晚就向刑部施压,澄清了你的叛国嫌疑,这其中,谢胐还有我爹都出了一些力。”缪阳舒服地躺在躺椅上,轻飘飘地说道。 “这么快?”田心也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我终于不用背着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了?” “嗯……”缪阳点点头,“准确地说,你从雁园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和叛国罪名无关了。而且……你现在已经是侯爷的人……今天一早,楚将军就着人通知我,说侯爷下令让你在我羽林军中当个参军,以后你就得跟着我混啦,哈哈……今儿个咱们先去庆祝一下,你看怎么样?” “庆祝?!”易清儿狠狠地盯了缪阳一眼,“你要是不帮我把小小从阮府救出来,你去哪儿庆祝我就将哪儿给拆了。” “呵呵,小姐稍安勿躁,救苏姑娘的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田心对于萧鸾的安排比较满意,进入羽林军总比在他身边当幕僚强。 “你说的苏姑娘,莫非是西湖上的那个?”见田心点头,缪阳的大眼中忽然光彩四shè,“这么有名的女子,居然被阮郁给独占了……呃,我不是说你……真是太不地道了,不行,我一定得想办法把她给弄出来,然后……”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听见易清儿的牙齿已经咬得咯咯直响,连忙改口道,“……然后平平安安地送回西湖去。这阮郁太没有王法了……呃……我说的不是你阮玉……居然明目张胆地掳走江南名jì,把他老子阮道的脸都丢光了。你等着,我一会就带人杀到阮府去,从阮郁手中将苏姑娘抢出来……唉,我说你这人真是的,叫什么不好,偏偏也叫阮玉,真他娘的别扭!” “……父母取的名字,我有什么办法?”对于缪阳的逻辑,田心不敢用常理推断,“不过还请缪兄不要冲动行事,如今颍州形势微妙,阮道一人身系天下安危,对付阮郁不能硬来。我和小姐的想法是,寻一个能够和阮郁说上话的人,将他诳出尚书府,然后我再带人潜入,将苏姑娘抢出尚书府,再藏匿于你的府中……” “藏在我府中?好……这主意不错!就这么办!到时候任他阮郁如何大胆,也不敢闯我缪府的!”缪阳的身子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至于能够和阮郁说上话儿的人,我倒是认识不少,有几个交情还不错,包在我身上好了。” “不过阮郁会轻易离府吗?昨天紫烟的出现,多半已经让他起了戒心,绝不会轻易上当的。”易清儿想到昨rì下午紫烟的莽撞,忧心道。 “这个……”田心低头思索了片刻,“这个好办!阮郁现在最心急的,恐怕就是苏姑娘的病情。如果现在有人上门请他,说是认识一位能治伤寒病的名医,阮郁一定会心急出府的。” “很好!就这样说定了。”缪阳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我现在就去找谢览和谢月婵,看他俩谁有空帮我这忙。” 说完,他就要往屋外走,易清儿却对那谢月婵颇为敏感,忍不住拦住他问道:“你说的谢月婵,是不是就是谢二小姐?” 田心也颇有兴趣地等着他的回答,昨晚抹过谢二小姐送的金疮药后,伤口的确是愈合了不少,他也正想着什么时候登门向谢二小姐致谢。 “当然就是她了。”缪阳奇道,“你们不知道谢二小姐的名字?真是奇怪……要说这谢家两姐弟,啧啧……那可真是值得深交的朋友。谢览文采过人,却自谦有礼,长相更是俊美,就连阮郁和萧昭文都得甘拜下风。谢月婵则为人爽快,做事又机灵,只是可惜……她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谁?”易清儿紧张地问道。 第六十八章 谢览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这个……我还是不说为好,要是传了出去,谢月婵非得把我的骨头给拆了。”缪阳显得颇有些为难,“唉,一个人心中有了秘密,不能说出来实在是太痛苦了。” “呵呵……缪兄你可以去山上挖个洞,对着洞口说出来,然后再种上竹子……”看见缪阳那假装出来的痛苦,田心忍不住玩笑道,“说不定以后竹子长大了,有人拿来做箫,一吹就听见你所谓的秘密了。” “这方法真有趣儿!”易清儿咯咯笑道,“到时候全齐国都知道了谢二小姐的事情,又不是你说出来的,谁也不能为难你。” 缪阳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到头来谢二小姐还是会查到我的头上,你可是不知道她的恐怖……为了多享受几年,我还是守口如瓶吧!” “好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办事吧!”田心笑着站起身来,对缪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和你一同去找谢家的人吧,正好也多谢谢二小姐的赠药之情。” 缪阳明显一愣:“赠药?你们才来了半rì,难道已经见过谢月婵了?“ 易清儿嘟着小嘴点点头:“可不是。昨天刚到雁园,不知怎么他就认识了谢二小姐,别人还送了他疗伤药……” 嘿嘿……缪阳冲着田心眨眨眼,那眼神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田心知道他误会了自己与易清儿的关系,连忙解释道:“谢二小姐和我只是偶遇,在雁园的时候差点冲撞到了。估计后来她知道是侯爷想要见我,所以才遣人给我送药,你们千万别误会了。” 易清儿的脸上依然写着‘不悦’二字,田心怕她越说越麻烦,连忙拖着缪阳就往外跑。 . “我说阮玉啊,你和清儿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看她方才的语气,分明是很不满意你去找谢月婵嘛!”缪阳坐在黑马上,摇头晃脑地说道。 “缪兄你误会了。小姐当初只是恼我忘了苏姑娘的事情,所以才有所误解。现在说清楚了,应该没事的!”田心隐隐约约地也感到了易清儿的一些变化,但是自从昨夜见过苏小小之后,他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后者身上,对于易清儿的关注也少了几分。 “其实这话不应该我说。”缪阳的神sè严肃了些,“这次你能这么快就从钱唐大狱里出来,易伯父和清儿都出了不少力,若说他们只是单纯看重你的能力,只怕连你自己也很难相信……所以,今rì尽量对清儿好一些吧。她虽然任xìng,但却是个好姑娘,就算在这建业城中,我看也没有几人能够比得过她!” 听完缪阳的话,田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从易清儿来大狱探望他开始,他就隐约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关系的变化,这两rì里的感受更是如此。 但是他来南齐,只是为了从苏小小身上夺走媚魂的,在这里呆的时间不过月余,南齐的一切再美好,对他来说,也只是镜花水月而已,终究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会在这里长久地生活下去。 对易清儿,他是怀着感激的心思,也确实喜欢她的率真和美貌,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因为自己的离开,而给易清儿带来伤害,与爱人生死离别的痛苦他曾经尝过,实在是痛彻心扉。 泰戈尔曾经说过: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如若自己真的和易清儿发生了什么,等到自己的离开的时候,恐怕就会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两个人相爱,却只能生活在不同的时空…… . 一炷香时间过去,两人已经从定淮门跑马到了谢府。早有门童入内通报,田心和缪阳则站在门口安心地等候。 片刻之后,一个丰神俊玉的公子从府中迎了出来,想必就是缪阳曾说过的谢览。 谢览看起来不过十七岁年纪,穿着一件青灰sè的长衫,身形修长,容貌当真是俊美无双,就连一向自负的田心,都忍不住赞叹其果真是宋潘重生,难怪连萧昭文和阮郁都被比了下去,估计当年的东晋名相谢庄也不过如此。 来的路上,缪阳曾说谢览十五岁即进宫,被武帝亲封为太子舍人,后又配给钱唐公主,成为驸马都尉、秘书郎。因为他和公主年纪都尚小,所以还未成亲,不过估计等这次朝争过后,就该正式将公主娶进门了。 谢览好奇地打量了一眼田心,向缪阳拱手说道:“不知道缪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缪兄不要介意!” “又开始酸了……”缪阳抽了抽鼻子,“我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跟你爹学的这些礼仪不好,依我们的关系,还用得着如此拘礼?” “那是那是!”谢览的眉毛动了一下,转向田心拱手道,“在下谢府谢览,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田心连忙回礼:“在下阮玉,双耳阮,玲珑玉。只不过是缪将军手下一个跑腿的,当不起谢公子你的大礼……” “真他娘的啰嗦!”缪阳没好气地打断了两人的说话,“你二姐在不?我找她有点事儿,你快叫她出来。” “你来找二姐?那可不巧,她昨晚就去了玉顶庵,一直没有回来,我也正打算去那边寻她呢!要不咱们一起过去?” “去玉顶庵?”缪阳连连摇头,“侯爷和我老爹千叮万嘱,在城中无论怎么闹都可以,就是有两点事不能做。一是不能惹着了许懋,二是不可去玉顶庵惊扰了谢夫人。所以玉顶庵……我还是别去了,免得今后连这牙将的职位都给丢了。” 谢夫人?田心眉头一皱,不解他们说的谢夫人是谁。既然是谢夫人,又怎么会住在尼姑庵中? “这……”谢览为难道,“如果缪兄不着急的话,等我二姐回来再说吧。或者你让我转告她也行。” “不用这么麻烦,这事儿你也能帮我。”缪阳挥了挥手,“只是如果你帮了我,恐怕就得得罪五兵曹的那帮家伙了。你好歹也是个驸马都尉,若是同他们关系交恶,说不定今后他们会多处为难于你……” 谢览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我这都尉不过是挂了个闲职,就算他们为难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缪兄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直说!” 缪阳看向田心,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田心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是这样的,谢公子……前些rì子,尚书府的阮公子将钱唐苏小小掳到了府中。我和缪兄受其家人所托,想要将苏姑娘救出阮府。你也知道,如今齐国形势微妙,阮家的身份十分重要,我们不想和阮郁直接冲突,想要请你帮我们将他诳出府来……” 田心耐心地解释着他和缪阳订下的计划,谢览的眼神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第六十九章 失心疯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苏姑娘的伤寒病,已经深入内腑,请恕我二人无能,无法将她的病根除去。”孙韩两位大夫坐在阮郁的侧面,小心地说道。 “两位大夫医名远播,怎么会连个伤寒病也治愈不了?”阮郁的面sè明显有些发青,说话的语气也重了些。 孙大夫垂手站起身来:“若是普通的伤寒病,自然不在话下。但苏姑娘这病……来势凶猛,内外皆发,就算是当年的杏林圣手余让再世,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孙韩两位大夫摇摇头,孙大夫继续说道:“我们开的那些药物,只能舒缓一下她的病情,却不能根治。” 阮郁也站起身来:“这病发起来,会不会危及苏姑娘的生命?“ “若是照她现在的病情发展下去,恐怕……”孙大夫小心翼翼地答道,“恐怕不出五年,苏姑娘的身子就会被这伤寒病给掏空了,到时候只怕……” “好了,我知道了。”阮郁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颓丧地坐回椅子上,“你们两人也尽力了。回头我会让王管家把你们的诊费结清,恕阮郁无礼,不能送二位出府了。” “不敢不敢……公子是心切苏姑娘的安危,我们两人当然明白。”孙韩二大夫连忙躬身道,“既然苏姑娘的身体暂时无碍,我二人就告退了。” 阮郁看着两位大夫的身影消失,无奈地闭上双眼,禁不住再次想起了在花船上初见的那一幕。 当初听萧昭文提起,还以为苏小小不过是一般的风尘女子,哪知道初次相见,佳人竟美貌如此,真让阮郁惊为天人。 只可惜天妒红颜,正当妙龄的苏小小竟然得了这难治的伤寒病,就连发病的原因,似乎也有着难言的内情…… 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阮郁睁开双眼,看见王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 “禀公子,方才孙韩两位大夫刚刚出门,就被谢府的人给请走了。”王管家肃立在阮郁身侧禀道,“我一时好奇,就找他们问了一下,原来是览公子得了一种怪病,从今早开始就胡言乱语。谢府中人急得不行,把整个建业的名医都请了去。” 谢览得了怪病?阮郁不禁奇道:“怎么会这样?你待会替我去谢府跑一趟,多备一些人参鹿茸带着,顺便打探一些他们请的都有哪些名医。” “好的,公子!”王管家走了几步,忽然又记起了某事,回头说道,“差些忘了,那几个谢府的人说,为了尽快治好览公子的病,谢老夫人已经差人去了淮南城,听说圣手余让的传人正滞留在那里……” “杏林圣手的传人?”阮郁‘腾’地从站起来,“你速速备好礼物,跟我一起去谢府!” . 阮郁到达谢府的时候,谢胐早朝还没有回来,谢览得了怪病,谢月婵则去了玉顶庵。出来迎接他的,一是谢胐的长子谢咏,而另一人,竟然是昨rì曾见过的缪阳。 “哎呀呀……没想到阮兄居然有空来探望览公子,实在是难得难得!”缪阳颇有些意外地看着阮玉,“你昨rì不是去烟霞岭赏桂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是那边的桂花一见阮公子你,都害羞地全落光了?” “谢兄,不知道览公子的病情如何?众位大夫可有良策?”阮郁懒得去理这个古怪的缪阳,平时五兵曹和羽林军本就有摩擦,现在听他的语气古怪,就更加不愿意和他搭话了——天知道这缪阳会再说些什么鬼话出来! “多谢阮兄关心。”谢咏虽不如谢览俊俏,却也非中人之姿,比起谢览等人,年长几岁的他更多了几分成熟,“刚才给他服下了几剂安神的汤药,现在已经躺下睡着了。”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阮郁的神sè显得颇为关切。 “大夫们都说,很有可能是失心疯……”谢咏的脸上忧心忡忡,“方才太医院的彭大夫也给他看过,说览弟是因为cāo劳过多,忧心过度,胸中抑郁长期得不到纾解,才引发了这疯病。” cāo劳过多?忧心过度?阮郁半信半疑,这谢览深得萧鸾宠信,平rì里也不过是挂了个闲职,有什么需要cāo劳和忧心的?就算将来萧鸾事败,凭着他与钱唐公主的婚约,皇室也不会太过为难于他,应该说他是绝无烦恼的,又怎么会发起失心疯? 虽然有些想不通,但是阮郁的目的却是余让的传人,所以并没有多想谢览的病情。他故作忧心地点了点头,说道:“希望览公子的病能够早rì痊愈!不瞒谢兄,其实我家中也有人得了重病,城中的名医看过之后,都说难以根治……听说谢兄你有圣手余让传人的消息,不知道是否可以告诉我?” “啊?”谢咏惊道,“不知道府中何人得了重病?阮兄怎么不早些来通知一声,我还早些派人去请余渺到建业来。” 阮郁闻言大喜过望:“原来你真能找到圣手传人……多谢谢兄!等那余渺来了谢府,请一定告知于我,阮郁感激不尽!” “那是自然!”谢咏点头道,“不过阮兄你还未回答我,府中是何人得了大病?” “这个……实不相瞒,得病的人是我的一位红颜知己,只是她素来不喜见客,所以才一直未请谢兄见过。”阮郁笑着答道。 唉!脸皮真够厚的!明明是强行掳来建业的,还敢说是自己的红颜知己。深知内情的谢咏和缪阳在心中腹诽两句,谢咏继续说道:“原来如此!难怪阮兄如此心急……已经快到正午了,不如阮兄就留在府内吃顿便饭,顺便给彭太医说说那位姑娘的病情,说不定他有方子能治……” “这个……”阮郁犹豫了片刻,“既然谢兄如此说,那阮郁就打扰了。” 吃过午膳,阮郁跟着谢咏去拜见了谢老夫人,又去看望了在药物的作用下熟睡的谢览,正好孙韩二位大夫仍在,两人将苏小小的病情讲给了彭太医,彭太医仔细思索了一会,说出来的话和孙韩二位大夫差不了多少,阮郁心中焦急,只能把唯一的希望放在杏林传人余渺的身上。 从谢览的房中出来,缪阳抬头看着秋rì里难得一见的艳阳,低声喃喃道:“算算时间,阮玉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你说我什么?”缪阳的声音极低,阮郁只听见了‘阮玉’二字,疑惑地开口问道。 “呵呵……没事,没事。”缪阳笑了两声,阮郁还想追究,却看见一名阮府侍卫匆匆跑了过来,边跑边叫道:“公子,苏姑娘出事了……” 第七十章 缪府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你说什么?苏姑娘怎么了?”阮郁一把扯过府中侍卫,急声问道。 “公子刚刚离府,就有一群人从后门闯进了府中。张统领带着我们把他们给拦了下来,激斗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那些人才知难而退。”那侍卫谨慎地回答道,“等他们退去,我们立刻去阁楼寻找苏姑娘,没想到苏姑娘和她的丫头都不在里面了。” “一群饭桶!”阮郁破口骂道,“你们就不知道早些去阁楼里护着苏姑娘?” “……公子曾经下过严令,没有苏姑娘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靠近阁楼,所以……”那侍卫话还未说完,气急败坏的阮郁已经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快!让张统领将府中所有的侍卫都派出去,务必将苏姑娘给我寻回来。”阮郁说完,恨恨地盯了谢咏和缪阳一眼。 “阮兄别生气嘛……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苏姑娘是说,不过你也看见了,我可是一直陪在你身边,半步也没有动哦……即使你看不惯我,也不要把这盆脏水泼在我的身上。”缪阳嘿嘿地笑着,笑声听在阮郁的耳中分外刺耳。 “哼!”阮郁鼻中冷哼一声,“这件事情我总会查清,无论是谁抢走了苏姑娘,我都不会放过他!” 说完,阮郁不理谢咏的劝阻,拂袖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谢咏很是无奈地拍拍额头:“你说,咱们是不是玩得过火了些?若真是把阮郁给惹怒了,恐怕最后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就他?”缪阳不屑地啐道,“谅他有天大的胆子,无凭无据也不敢对我们动手……对了,你说的余渺是不是真的?” 谢咏点了点头,边走边道:“余渺确实是在淮南城不假,不过你也应该听说过余让的xìng情古怪,估计他教出来的弟子也差不多。所以能不能把他请到建业来,我还真是没有把握。” 缪阳点头接道:“余让的大名我当然听过,据说当年先帝派人拿着圣旨,带着八抬大轿去请他。他愣是不肯来建业为太后治病,气得先帝一怒之下把齐国各处的杏林堂都给查封了,他穷然一身,从此独自在江湖流浪,也对豪门大族有了极深的偏见,轻易不肯为他们治病。” “先帝确实是心急了一些,偏偏余让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到头来没治好太后的病不说,还让齐国的杏林从此凋零了下去。” “嘘……”缪阳将手指附在嘴边,“先帝的坏话你可别多说,小心被人听了去。” “无妨无妨!这是在谢府,不会有人去告密的。”谢咏哈哈笑道,“既然阮郁已经离开了,咱们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快去看看览弟吧,今rì最辛苦的可就是他了,也不知道药效过了没有……” 缪阳微笑着点头,和谢咏一起走向谢览的卧室。 . (嗯,以后如果不是必要,就不用田心这个名字了,免得大家有时候分不清,在南北朝就只用阮玉吧!) 缪府在建业城南面,距离城中的尚书府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阮玉骑着青骢马,怀中拥着女扮男装的苏小小。先前马场的骑师们掩护他进入阁楼,向苏小小说明来意后,立刻带着易装后的苏小小二人离开阮府。 苏小小不会骑马,紫烟的骑术也很差劲,阮玉情急之下,只能够拥着苏小小,往缪府疾赶。 苏小小靠着他的胸膛,心中波澜不惊,虽然这个胸膛很温暖,很宽阔,但说到底两人不过是事急从权,阮玉总归会成为自己的表姐夫。 她的想法单纯,然而阮玉却并未如此想。这一路上,阮玉的思绪转了好几重,又想到自己的女友诗然,想到易清儿、阮郁,最后甚至想到了钱学儒。 “阮公子,我们到了。”身后的两名羽林军将领勒住缰绳,恭敬地说道。 “嗯……苏姑娘,我扶你下马吧!”阮玉说着,从青骢马背上跃下,伸出两只大手,搀扶着苏小小从马背上下来。 “多谢阮公子!”苏小小俏立在马旁,虽是一身男装,却也难盖她绝世的风华。 阮玉淡淡一笑:“苏姑娘客气了,阮玉不过受小姐和场主之托。小姐真要感谢,不如等回了钱唐,再向他们道谢不迟。” 苏小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望着身后那扇侧门,柔声问道:“这就是清儿在建业置的府第?看起来并不必阮府小多少……” “这是羽林军缪将军的府第!为了营救姑娘出来,缪将军也出力甚多……”阮玉说了两句,看见苏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连忙补充道,“或许缪将军的声名不佳,但实际上,他父亲和易场主交情颇深,清儿和他处得也很‘融洽’。现在你离开尚书府,阮郁一定会严查各处城门,同时派人出城追击,为了姑娘的安全起见,只能暂时委屈姑娘在缪府中逗留几rì,等到阮郁松懈下来了,我们再带姑娘回钱唐去。” 随着他的解释,苏小小的眉头渐渐舒缓开来:“真是麻烦你们了,想得如此周到。不过……小小却不愿就此离开建业,只要能够从阮府出来,就已经足够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了缪府的侧门,府中等候的侍卫立刻将门扉掩上。 “苏姑娘想留在建业?”阮玉奇道,“不知道姑娘还有何事要办?如果你信得过我,不如说给我听,或许我能够替你办到!” 苏小小深邃的目光紧盯着阮玉,半晌方才轻叹道:“你还记得我曾提起过我这病根的来历吗?所以你就别问了。” 阮玉心中悚然一惊:“姑娘留在建业,是想要自己向那人报复?” 苏小小榛首轻点,阮玉不禁再次说道:“阮玉知道苏姑娘不想让我也牵扯进去,但是现在我已经惹上了阮郁,恐怕已经很难脱身了。既然如此,姑娘不妨对阮玉直言,说不定我还能够帮到姑娘一二。” 苏小小再次认真地看向阮玉,凭她的眼光,自然看出阮玉不是说谎,心中犹豫半晌,终于缓缓开口道:“好吧!小小就把事情交给你听……紫烟,还有两位将军,还请你们暂且回避一下……” “是,苏姑娘!”两名羽林军将领闻言立刻退后数丈,只有紫烟嘟着嘴犹豫了好一会,才不甘心地也退了下去。 “那人到底是谁?”阮玉走近苏小小,低声问道。 第七十一章 双面伊人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想必我以往的行事,阮公子已经听说过。”苏小小眼中秋波流转,见阮玉郑重地点头,便继续说道,“我不想依赖旁人,更爱那西湖的山水,所以去年年初,我便住进了贾姨妈的花船中。” “世人只知姑娘花名,却无人懂姑娘的真心,实在可笑!”阮玉看着眼前俏丽柔弱的绝sè美女,止不住叹道。 苏小小怔怔地看了他两眼:“在那花船之上,我也算是见识了世间善恶,人情冷暖,也不知何时开始有了一些薄名。去年八月中秋前后,钱学儒亲自来请我,说是庆祝自己的寿辰,请我去她的府上献上一曲歌舞。” “难道姑娘说的那人是钱学儒?不对呀,以钱学儒的实力,应该万万比不了阮玉,甚至是易场主的!”阮玉颇为不解,抢着说道。 苏小小寻了处干净的石板坐下,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钱万才虽然对我有想法,却也从不曾逆过我的意,我说的那人,并不是他,而是他请来的一位贵客。其实我并不想去,只是贾姨妈提前收下了钱万才的定金,我才不得不去赴约。那晚,我到了钱府,顺着钱万才的意,表演了一场歌舞。” “表演之后,又吃了些东西,就到了亥时三刻了。钱万才说不放心我太晚回去,安排我在府中住下,他一向对我有礼,我也就依了他的意思,哪料到……”苏小小的牙关紧咬,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半夜的时候,我想要喝口水,唤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丫头应我。我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忽然一个黑影向我扑了过来,我四处躲闪,差一点就被他捉住……我一直往外跑,他在后面追我,将我的袖子都给撕掉了……最后我被他逼得无路可逃,他也露出了真面目,威逼我从了他,我不肯依他,便从栏杆上跳了下去……” “啊……”阮玉忍不住一声惊呼,“有人救了姑娘吗?” 苏小小摇摇头:“那栏杆下是一汪四尺深的水池,我跳水的动静惊动了钱府的家丁侍卫。等到钱万才命人把我给捞起来,我已经在水中泡了有一炷香时间。钱万才给我请了大夫,我却不肯吃药,折腾了半夜,天不亮就坐车离开了钱府。” “原来姑娘的病根就是如此落下的!”阮玉在她的对面坐下,“那人既然是钱府的贵客,可和当朝临汝公有关?” “算是有关吧!”苏小小点点头,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就是当朝宰相,萧嶷!” “什么?”阮玉惊得立刻又蹦了起来,“以他的年纪和声名,还会做出这种事情?” “你以为我是在编故事吗?”苏小小脸sè一沉,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清冷,“萧嶷出身皇族,是西昌侯的兄长,当朝皇帝陛下的叔翁,又加上在齐国推行仁政多年,素有良相之名,若非那晚亲身经历,我也不愿相信竟是他所为!” 阮玉一时默然,离开钱唐时,易定南就曾经嘱咐过他小心萧嶷,因为萧嶷拜相十五年来,在南齐推行仁政,贤名卓著,皇室之人多半惟萧嶷之命是从。萧嶷一派,是朝中极大的一股力量,无论是对付阮郁,还是他阮玉,恐怕都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 “你信不信我方才的话?”沉默了半晌,苏小小开口向阮玉问道。 “我信!”阮玉不假思索,“我听过太多人面兽心的故事,就算你说害你的人是萧鸾我也信!” 苏小小灿烂的笑容昙花一现:“谢谢你,阮玉!清儿的眼光当真是好,你果然和别人不一样!” 清儿?她总是在自己面前提起清儿……莫非,她误会了自己和易清儿的关系? “好了,事情都告诉你了,对于我留在建业一事,你应该没有意见了吧?” 阮玉仍然摇头:“我知道姑娘想要报复萧嶷,但是恕我直言,以姑娘的能力,恐怕在这暗流汹涌的建业城里,并不能对萧嶷造成什么威胁!” “是吗?”苏小小忽然凑到阮玉的眼前,阵阵香风扑面而来,“那恐怕小小会让公子你大吃一惊呢!” “姑娘切莫轻薄了自己!”阮玉闭着眼说道,“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书里面说‘每个女孩都是公主,都应该像公主一般活着’,在阮玉眼中,姑娘你不是西湖之上的烟花女子,而是最应该得到呵护的公主!小姐和场主也很担心姑娘,还请姑娘你体谅他们的苦心,早rì回去钱唐,不要掺合建业城里的是是非非。就算姑娘你恨透了萧嶷,也自然有场主和萧鸾对付他,姑娘你又何必置自己于险地?” “公主?哼……”苏小小站直了身子,“小小不过是个丫鬟的命,侥幸生了一副好皮囊罢了!阮公子不必多费唇舌劝我,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 “姑娘你……”阮玉想起易清儿曾说过的话,知道自己难以劝得苏小小回心转意,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问道,“那就请苏姑娘告诉阮玉,你打算如何对付萧嶷?让我和小姐心里也有个谱,出了什么事情也可以替姑娘处理。” “我知道你心里想着不让我轻易离开缪府……不过没有关系,我留在建业,更多的目的是要看场好戏。在阮府也罢,在缪府也罢,不过是换了个看戏的地方。”苏小小说完,莲步轻移,唤过紫烟等人,往缪阳给自己安排的小院走去。 阮玉一个人呆立在原地,他还在思索着苏小小方才的话语,听她的意思,似乎她早就做过一番布置,她来建业,不过是想要亲眼看到事情的结局,亲眼见到萧嶷被扳倒…… 难道说?阮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被掳来建业的事情,也早在她的算计之中?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阮玉望着苏小小渐远的背影,感觉那道纤细的背影,与信史上记载的苏小小想必,美貌尤有过之,其心机智慧……已经相去甚远…… 第七十二章 绝境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 “吁……”拓跋宏勒住胯下骏马,遥望了一眼前方的崇山峻岭,低声向身旁的郑公公问道,“还有多久能够到颍州?” “回君上,照现在这个速度,不出两rì就能够到颍州,只是……”郑三好回头指着身后的十余名禁军,“现在我们人困马乏,就算是强撑,也最多再跑出两百里地。” “先停下休息半个时辰!”拓跋宏犹豫了片刻,果断地下令道。 十余名禁军侍卫齐声应是,同时从骏马上跃下,围坐在拓跋宏的四周,啃着身上仅剩的几张薄饼。 “君上,吃点东西吧!”郑三好将酒袋和大饼递到拓跋宏的嘴边,拓跋宏伸手接过,咬了两口后说道,“都怪我一时任xìng,非要跑到齐国来走一遭,不然也就不会害得李卿和众位将士疲于奔命了!” “君上严重了!”李冲盘着腿坐在他的对面,“君上来齐境,也是为了考察齐国的风土民生,便于迁都后更好地治国理政。李冲虽然不赞成君上私自入齐,但是对于君上的出发点,仍是赞同的!” 拓跋宏带着一丝苦笑点头:“说不定今rì,咱们就得葬身此处了……” 他话未说完,郑三好忽然惊声叫道:“请君上快快上马,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拓跋宏一愣,郑三好却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时间,一把捉住他的双肩,用力扔出,拓跋宏端端落在马背上。 李冲和众黑衣禁军也即刻翻身上马,郑三好指着眼前的山岭说道:“对面正有大队人马疾奔而来,不知道是友是敌,咱们必须立刻转向逃跑,快,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众人丝毫不怀疑他的说话,闻言再不敢耽搁,迅速调转方向,向东疾驰而去。 马行半里,身后忽然传来隆隆的蹄声,李冲回头看去,只见无数道灰sè的人流从山岭上一泻而下,当先一面黑sè的大旗,上书一个巨大的‘崔’字! “是左卫将军崔慧景!”拓跋宏不禁失sè道,“没想到萧昭文一路对我们穷追猛打,竟然是要把我们逼到崔慧景的面前。” 他话音刚落,只见前方地平线处,忽然又涌现出近百齐军,萧昭文一马当先,跃马横刀直向众人冲来。 “跟着我走!”郑三好一声大喝,再次掉转马头向南突围,才跑了不到十步,又有数百齐国羽林军呼啸着涌出,一往无前地直奔众人杀来。 “退!快退!”李冲大声叫道,众人想要在此拨转马头回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崔慧景的大军从东、北两面直压过来,完全堵住了众人的退路。 . “停下来吧!就让我和萧昭文谈谈!”拓跋宏苦笑着冲郑公公和李冲点点头,带头将自己的坐骑停下。 其他的黑衣禁卫闻言,也收拢了阵型,将拓跋宏和郑公公围在正中,虎视眈眈地看着外围越聚越多的齐国齐兵。他们虽然人少,但面对着百倍还多的齐国大军,那凌厉的气势竟然丝毫不减。 外围的齐国骑兵不停地奔跑着,直到里里外外将拓跋宏围了三十余层,方才停下马来。 “当年太武帝曾在云中被柔然围困达二十八层,被他引为毕生大耻。没想到他的不肖子孙,今rì竟在齐国陷入了绝境,被齐人围困三十多层,若是他泉下有知,必定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吧!”面对着两千多名全副武装的齐兵,拓跋宏竟然还有心情说笑。 “皇上不必太过自责!”李冲打马行到他的身边,“当年太武帝云中被围后,有花木兰助其大破柔然。现在君上虽然在齐国被困,rì后有花惜竹相助,也必定能够大破齐军!” “呵……李卿倒会开解人!只可惜,我们现在已成了萧昭文的瓮中之鳖,还谈什么大破齐国?”拓跋宏清清嗓子,对着齐军大声道,“魏国皇帝拓跋宏在此,还请齐国临汝公萧昭文上前一叙。” “魏帝果然是好胆sè!”几路齐兵分开,萧昭文骑着马缓缓向着中心处行来,身旁跟着的,是一名英武不凡的中年将军。 “没想到你追了我这么多rì,还真有被你追上的一rì,拓跋宏佩服佩服!”拓跋宏看了一眼那中年将军,“这位想必就是齐国双璧之一的崔慧景崔将军了吧?” 崔慧景在马上鞠了一躬:“末将正是大齐左卫将军崔慧景,当不了魏帝的缪赞!” 拓跋宏坐在马上朗声一笑:“崔将军不必过谦,若无你和裴叔业的苦守,恐怕淮水一线早已是我大魏国的领地,又如何能有今rì拓跋宏被困的一幕出现?” “崔将军――威武!”“崔将军――威武!”拓跋宏话音刚落,四周的两千多名来自钟离的齐兵,已经摇动着旗帜和兵器,为自家的将军助威。 崔慧景大手一挥,所有的声音立刻停止下来。 萧昭文也满意地对着崔慧景一笑:“魏帝说得不错!崔将军守卫钟离十余年,其功于齐国大也!今rì更助我活捉魏国皇帝,恐怕他rì还得再升一级了!如此大功,早晚盖过义阳城的裴将军!” “中军大人说笑了!”崔慧景连忙摆手道,“钟离不过是座小城,末将在钟离十年,杀过的魏人也比不上裴将军在义阳一年的战功,请中军大人切莫将我和裴将军相提并论,以免袍泽笑话。” 萧昭文的脸sè瞬间变得yīn柔起来,鼻中不悦地冷哼一声。 齐国最为强大的军队,共有四支。除去羽林军和萧衍的平北军,剩下的就是崔慧景的钟离军,以及裴叔业的义阳军。裴叔业当年曾是萧鸾的部将,在先帝去世之后,理所当然地投向了萧鸾。萧衍的态度暧mei不明,三支羽林军中萧昭文只控制了黄棠等人的那一支。 而剩下的钟离军,主将崔慧景是齐魏两国大将中最有名的老滑头,明面上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暗地里却也与各方都有所接触。 萧昭文谈到裴叔业的本意,正如崔慧景所料,是要令其与义阳军反目,将来在朝争时好助他一臂之力。但是崔慧景久历官场战场,又岂是他三言两语可以说动的? 郑三好yīn恻恻地盯着萧昭文,这种场合本来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但是刚才那一句‘活捉魏国皇帝’实在是让他愤怒至极,忍不住对着萧昭文说道:“我不论你是临汝公还是西昌侯,只要敢动君上一根毫毛的,上天入地,我郑三好也会让你身死魂灭……” 第七十三章 太监与郎中 - 追美三千记 - 常隐 “你是何人?我与魏帝对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萧昭文脸色一沉,长刀指向郑三好,身边的数十名亲卫瞬间张弓搭箭,瞄准了郑公公。 郑三好无比平静地看着萧昭文,丝毫不把那些弓箭放在眼里:“若我是你,就不会在成事之前放出大话了。” “大话?”萧昭文忍不住狂笑一声,“如今我为刀俎,你为鱼肉,居然还说我在说大话,到底是谁没有看清楚眼前的局势?” 崔慧景颇为奇怪地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老太监,紧接着萧昭文问道:“这位公公,莫非就是魏国的上书房领事郑三好,郑公公?” 郑三好正要回答,拓跋宏开口斥道:“临汝公说的是!郑公公,你还不退下?” 郑公公立刻应声退到拓跋宏的身后,阴沉的目光始终放在萧昭文的身上。 “郑三好?”萧昭文被郑三好盯着,不由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侧首向崔慧景问道,“崔将军怎么会认得此人?” “真太监,假天子;病书生,毒郎中。”崔慧景说着,握紧了手中宝剑,“这是流传在齐魏两国江湖间的民谣,说的就是当今两国武功最高的四人。魏国大内太监郑三好,正是此谣中的‘真太监’!” “哦?”萧昭文想起白毅曾经说过拓跋宏身边有名神射手,如今那神射手不在,倒是多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太监,什么四大高手之一?我就不信你能凭一己之力带着拓跋宏逃出数千骑兵的围堵! 秋风肃杀,吹动着无数锦旗,两千多名钟离军和羽林军将士的衣衫猎猎飘动,多达三十余层的包围圈,不留一丝缝隙地困住了中央的十余名魏人。 萧昭文摸摸鼻子,看着许久不作声的拓跋宏:“本公敬你是一国之君,也不想以刀兵威胁与你……皇兄听说魏帝你来了齐国,多次遣使告诉我定要对你以礼相待,他十分迫切地想要与你一唔,还望魏帝能够成全。” 拓跋宏略一沉吟,回首看了李冲和郑三好一眼,打马前行了两步:“有劳齐国皇帝陛下惦记!不过元宏出来得仓促,魏国的国事奏章恐怕都已经堆积成山了,恐怕还得朕亲自回去,才能处置停当。” 萧昭文嘴角含笑:“现如今魏国的大事,还有什么能比得过颍州之战?不过以花将军的威名,想必是不需要魏帝你去督军作战的。我看你……还是乖乖下马就擒吧!也懒得本公亲自动手冒犯了你……” “中军大人,小心……”他话还未说完,崔慧景忽然失声叫道,萧昭文猛地住口,眼前一道恍惚的寒光闪过,一阵阵冰凉的寒意几乎令他的双脚发软。 难道是……郑三好?萧昭文不及思索,上身直接向后倒下,仰在马背之上。寒光擦着他胸前的衣襟划过,生生将马头削下。 那寒光去势不停,萧昭文的亲卫们猝不及防地举剑相迎,‘咣咣……”,兵刃交加的声音响起,几蓬血雨飞溅,近十个人头直往天上飞去。 萧昭文看得目瞪口呆之时,又一道寒光从天而降,萧昭文木然地抬起手中长刀,几乎就在他抬手的瞬间,长刀应声而断,寒光直直地朝他胸口刺下…… “嗡……”就在萧昭文眼看着即将殒命的刹那,斜刺里忽然飞出一根黑色铁杖,那削金切玉的寒光生生地被其所阻,难以寸进。 萧昭文惊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小心地看了看自己的周围,方才抛向天空的人头都已落地,环绕在他身边的,是十多匹无头骏马和……端坐着的无头尸体。 那一道银剑寒光的主人,赫然站立在自己的马前,正是先前自己并不在意的郑三好! 而挡住郑三好那惊天剑光的,却是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胖子,身上还有一股浓浓的药味。 “毒郎中?”郑三好收回宝剑,不屑地看了一眼马背上的萧昭文,冲着那胖子点头问道。 “家叔早在两年前就去世了。”那胖子从萧昭文身边走过,“晚辈现任杏林堂堂主余渺,拜见郑老前辈。” 郑三好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当年余逢宁死不肯替朝廷卖命,没想到他教出来的弟子,如今却成了临汝公的护卫……” “郑公公说错了!”崔慧景远远地说道,“余大夫悲天悯人,不想看到齐国百姓因为魏国的入侵而受苦,才受本将军所托,不远千里前来拜见魏帝。” 余渺再一次冲着郑三好拱手行礼:“郑老前辈,如今有我在此,无论你是想要行刺临汝公,还是带着魏帝脱身离去,都绝无可能……还请你规劝魏帝,只要他跟着我们去建业,消兵止戈,余某一定会护着他的安全!” 郑三好眉头紧皱,几名羽林军见他低头沉思,以为有机可乘,掌中一松,几道箭矢直奔他面门而去。 “不可!”余渺大喝一声,猛地跃向那几名羽林军士兵,手中黑杖挥起团团光影,几名羽林军心中大骇,正要拔剑相向,却看见那射向郑三好的箭矢忽地倒转而回,射入余渺舞起的杖影之中。 萧昭文刚刚换了一匹马,就看见这令他心惊的一幕,想起方才自己对郑三好的小视,身上不由地再次出了一身冷汗。 “郑前辈名满天下,何必与这些不懂事的小兵计较?”余渺收起黑杖,说话的口气明显不悦。 “哼……”郑三好冷眼瞥了一眼萧昭文,后退两步站在拓跋宏的马前,“郑三好的命,是太后给的,这一辈子唯一懂得的事情,就是照顾好太后和君上。若有人对君上不敬,就算拼得一死,我也不会让他安生。” 说话间,他冷冷的目光扫过身前的数百齐国士兵,每一个和他对视的齐兵只感到眼神一阵恍惚,仿佛看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看不清的迷雾,一处看不清的漩涡。 “郑公公严重了!”余渺笑道,“我说过,只要魏帝答应去建业一行,我一定会护着他的安全。” 从余渺现身以来,除了崔慧景插了一句嘴,其余众人居然从未开口说话。萧昭文是被吓得不轻,拓跋宏和李冲则把一切都放心地交给了郑三好处置。 郑三好回望了一眼拓跋宏,对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君上请放心!老奴一定会带着君上平安离开此地!” “看来郑前辈还是不相信余某的保证?”余渺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余某敬你是武林前辈,才多番出言相劝,前辈却充耳不闻,莫非真的想要拿魏帝的命奋力一搏?” 郑三好一双小眼慢慢地睁大:“说不得,今日要会会你这新一代的毒郎中了……”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