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湖心小岛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在玄武湖湖边的台阶上坐了一个时辰,听着周围环肥燕瘦的浣衣女唱着吴侬软语,看着远处桥头上人头攒动的长衫学子们……宁无恙终于接受了现实。 他穿越了。 从21世纪的种花稼,穿越到了这个封建落后的王朝——大兴国。 “贼老天,你不厚道啊。” “我好不容易从一个普通山村大学生卷成年薪千万的金牌策划师,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发个高烧你就把我送这里来了?” 回,大抵是回不去了。 宁无恙抠了抠有些抽疼的脑壳,消化完原身的生平经历,他有种想删号重来的冲动。 原身宁无恙是将门之后,父母早亡,由祖父宁峰抚养长大。 宁峰四十年前曾跟随当今陛下南征北战,最辉煌时曾是手握一万大军的关内行军副总管。 然而之后便没仗打了,再加上宁峰性格耿直有能力,一次因为点卯时写字太难看被顶头上司以没文化发难降了职后,二十年间,宁家三迁。 终是从天下脚下的京安城,迁到了这没有用武之地的江南道金陵府,当起了校场上可有可无的考校官。 大兴国建国已有二百十年,现今是泰兴四十四年立夏,老皇帝的长治久安让大兴国步入了歌舞升平的阶段,从朝堂到乡野都是重文轻武,江南道更是产出才子的温床。 宁峰便花了大价钱给孙子们启蒙。 大伯二伯家的兄弟姐妹们都没辜负花出去的金银,可宁无恙五岁启蒙,五年来大字不识几个,倒把教书先生气得自闭了好几个。 不得已,又弃文捡起老本行开始练武,又学了五年……然后武考时太紧张一箭射破了更鼓,开创江南道武考首个零分成绩,气得宁峰当场把人揍了个半死,从此一箭扬名,成了金陵第一大草包。 宁峰眼见这孙子实在没有学习的天分,再加上脑子有些轴,为人怯懦还天真,连经商都担心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只能打发宁无恙继承他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平安医馆”,希望他过上踏实的小康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一辈子也挺好。 可宁无恙的老婆……准确来说是未婚妻,金陵三大才女之一的柳晴芳根本就是一个销金窟。 想当初定亲时,柳家只是籍籍无名的小富商,假借宁无恙母亲救治没带钱为理由,用刚出生的孩子抵押许下了娃娃亲,估计是想等宁峰起复鸡犬得道。 谁知没多久,宁无恙父母双亡,宁家日渐势微,柳家却从小富商变成了大富商,这人往高处走,自然瞧不上被宁峰放弃仕途的宁无恙。 但原身却是一个十足的舔狗,为了讨好柳晴芳,她喜欢的笔墨纸砚无论多贵都要去买,她想要的名家诗帖砸破铁锅也要求到手,终于,一年内败光了医馆多年的积蓄。 甚至因为着急挣钱娶媳妇,傻乎乎地信了方士的鬼话,用医馆去叶氏典当行抵押了一百两,买下独门秘方想发大财,并且亲自试药,结果服之即噶。 真是又蠢又舔,神仙难救。 以宁无恙旁观者的看法,但凡柳晴芳对原身有意,也不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原身的付出,却一直吊着不成婚。 偏偏原身天真没看透,想赌一把自己赚到大钱,证明自己的实力后能否打动柳晴芳,反倒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珍爱生命,远离赌毒。” 他不是宁无恙,对于印象里那个仗着会吟几首诗就故作清高的柳晴芳没有好感。 这婚结不结的与他没关系,可抵押的医馆他得赎回来。 否则被暴脾气的宁老爷子知道,绝对打得他半年下不来床。 而今日,便是抵押的最后期限。 时间紧任务重。 好在。 根据原身的记忆,他有机会半日赚到一百两抵押款,赎回医馆,免遭皮肉之苦。 那便是今日在玄武湖畔举行的“才子大会”。 这个大会是由岛主沈家、京城来的郡主侯爷、诗王徐几道、知府江大人,以及金陵才女之首季谨共同举办,响应者无数。 毕竟若是谁能在大会上得诗王一句赞赏,入了京城贵人的眼,说不定便能举荐入仕途。 梦想趁着这个机会一飞冲天的不在少数。 再不济,和名满江南的大才女在沈家第一次对外开放的湖心小岛上,来一场诗词美妙的邂逅,也是一段风流佳话。 不过大会名额有限,只有百位。 通过季谨考核的才子,便能乘单轿走过沈家自建的三里长桥,在近距离欣赏过湖光美景后,登上那座占地方圆五里、四面环水的湖心小岛,与诸多青年才俊共论诗词之美。 主打的就是一个贵人们不接地气,不想与民同乐。 “看这乌泱泱的少说上千人,总有那么几个有钱又没才的需要我助力梦想。” 宁无恙沿着湖边往桥头方向走。 刚走到人潮拥挤的地方,就见桥头竖起的两个旗杆上,各自垂下一丈高的红色卷轴。 右边四字:岁寒四友 左边四字:以物言志 伴随着红色卷轴落下,桥上一座临时搭起的凉亭里,十数个婢女将遮盖着凉亭四面印有菊色花纹的青色竹帘缓缓卷起。 一位蒙面少女端坐于燃着熏香的琴架前,现身于众人视野中。 正是金陵才女之首的季谨季大才女。 季谨旁边还坐着另一位在她的气质貌美打压下没啥存在感,坐得笔直端正大气不敢出一声的才女——柳晴芳。 只能和婢女坐一桌还表现得谨小慎微的柳小姐,与原身印象里不入俗流的清高才女,差距不要太大。 “这便是小女子今日出的题目,还请各位学子才女们仔细斟酌,想要登上湖心小岛,只有排名前百的佳作。” 清脆悦耳的声音让宁无恙转移了视线。 尽管少女蒙着脸,但那双秋水剪眸和窈窕的身段,一下子让不少学子们兽性……哦不,诗兴大发,跃跃欲试。 急忙摇头晃脑,试图当即吟唱一首。 可他们此时脑子里翻来覆去也只能憋出四个字。 “梅……兰……竹……菊……” “该怎么利用这岁寒四友来托物言志?” “我爹花一百两请人做了十首诗,可准备的都是写景写物或单方面论志向谈抱负的,这可怎么办?” “还好登岛的诗词不用当场作诗,快去请代笔先生来!” “别请了,代笔先生说给他多少两银子他也写不出来,他能写出来早坐评审席了。” 宁无恙听着学子们叫苦连天的议论,再看过去一刻钟还没有人作出一首诗来,十分满意。 他扫了一眼凉亭里的熟面孔,转身离开了这群一脸便秘的学子们,朝着北边位于百米开外的玄武北巷走去。 巷子入口处便是一家挂着破旧牌匾的“平安医馆”。 宁无恙穿过空荡荡的大堂走到抓药开方的书桌前,铺开草纸,研墨下笔。 符合题目的十首诗不过脑子地呈现在草纸上。 吹干墨迹将它们折叠起来塞进袖子,出门时,看到一个叶氏典当行的伙计狗狗祟祟地朝医馆里探头。 二人撞了个正着,那伙计却也不怕,反倒讥笑他:“宁公子,你这医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没有人来上门送钱,你等着两个时辰后掌柜上门,带你去官府更改房契地契,从此流落街头吧!” 第二章 十首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好,我等着。” 宁无恙没理会这种幸灾乐祸的小人,以免耽误了时辰。 等到他返回玄武湖畔时,两顶单轿正沿着三里长桥不紧不慢的往湖心小岛移动,身边的学子们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果然哪个时代都有青年才俊。” 有人打样,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学子肯定不会这么快认头,买诗登岛,估计还会自己挣扎一下。 肯马上花钱买诗的,首选人傻钱多的公子哥们。 宁无恙四下打量着,视线定格在一位穿着华贵但眼神却透露着清澈的愚蠢,方才说花一百两银子买了十首代笔诗的那个富家公子哥身上。 幸运儿,找到你了! 宁无恙挤了一身臭汗和刺鼻的熏香,终于挤到富家公子哥身边。 他看着直勾勾盯着才女们可望而不可近的公子哥,把早就握在拳头里的纸条递到对方面前。 “公子,买代笔诗吗?一首十两,登不上岛,假一赔十。” “真的?!” 富家公子哥本来听到有人作出代笔诗词而喜出望外,可当看到说话人是宁无恙时,满脸嫌弃地挥挥手。 “姓宁的,你以为本公子和你一样是个不懂鉴别诗词的草包吗?还假一赔十,你家穷得叮当响拿什么赔我?拿你身上的补丁还是你脚上的草鞋?” 宁无恙也没反驳。 笑呵呵地打开了手里的草纸。 富家公子哥见他果然如传闻里一样连被人骂了都听不出好赖话,再瞧他那未被智慧污染的俊美脸庞,升起一股同情之心。 “姓宁的,你别是让那些只会写打油诗的混子们骗了,告诉本公子,他们一首诗卖你多少两,本公子看你可怜,买你一首。” 宁无恙原本打算让富家公子哥眼馋一下,借助对方后悔时的表现来搞一波宣传的。 见此人还算有良心,便伸出一根手指。 “十两。” 没名家署名,再好的诗也卖不上高价,有可能砸手里或被人暗中捅刀子抢走。 财不外露,没有守住巨额财富的把握时,宁无恙绝对不贪。 十两买十两卖?裤衩子都得赔掉。 富家公子哥用看傻子的眼神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草纸,张嘴便是一通指点。 “你瞧瞧这上面的字,跟狗爬一样,比本公子写得还烂。” “还有这第一句,墙角数枝梅,刚启蒙的孩童都会写,这第二句,凌寒独自开……” 富家公子哥嫌弃的表情骤然剧变,绿豆大的眼睛绽放出异样的光彩。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好一首《梅花》,本公子好像看到了它孤独盛开在墙角,任大雪打压而不凋零的坚强。” 宁无恙也看出了大兴国文人们的诗词水平。 写不写得出来两说,品鉴水平绝对不是吹出来的。 “宁无恙,你这首诗是从哪里买的?”富家公子哥紧张地问:“此诗有没有流传于世?” 代笔归代笔。 凭借代笔登岛也是一种软实力。 可撞诗当场比试的话,谁菜谁就会被赶下湖心小岛,没有沈家允许通行,不走长桥的话,大庭广众之下只能游回来。 与其丢尽颜面,那还不如不登。 “没有。”宁无恙随手一指玄武街的方向,“我从那里拿来的。” 富家公子哥想到宁无恙的传闻,见他老实巴里交的有一答一,不疑有假,捏着草纸笑得像个二百来斤的孩子。 “元来,你还愣着干嘛,快给钱!” 他虚踢了一脚小厮,自己则默默地背诵了好几遍,直到烂熟于心,这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嚣张地穿过人群。 “让让,都让让!” “本公子作出一首绝世佳作,快送本公子登岛!” 宁无恙看到富家公子哥远去的背影,继续搜索符合他条件的人选。 江南富庶,金陵更是一个销金窟。 很快,一个只盯着才女不盯题目的富家公子哥进入了宁无恙的视野中。 公子哥看到的是美色,他看到的是银子。 选人主打的就是一个钱多人傻,至于他们登岛后会不会碍了才女们的眼? 银货两讫,与他无关。 …… 凉亭里。 季谨看向被婢女引进来的富态公子,努力控制着脸上得体的微笑。 而打着来学习旁听,实则想挤进名流圈层的柳晴芳,则用帕子挡住脸庞,遮住满眼的蔑视。 元宝。 金陵大富商之子,出了名的不学无术。 和她那个赖皮狗一样的未婚夫大草包宁无恙可谓是一对卧龙凤雏。 “元公子,请朗诵你的大作。” 元宝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美若天仙的季谨,眼睛都看直了。 听到她的话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看一眼就走,而是背完了诗登上岛后可以慢慢欣赏她的美貌不说,还有机会在岛上共进晚宴,说不定还可以留宿岛上共赏明月。 他色向胆边生,张嘴便道:“墙角数枝梅……梅……梅……” 完蛋,太紧张,后面是啥来着? 季谨见元宝急得满脸通红,偷偷从袖子里掏纸条,庆幸不已。 还好她主动揽下把关的差事,否则这种出糗的场面,很容易让人怀疑闻名天下的江南人才辈出是一句空话。 这场才子大会对外宣称是交流诗词,实际上京城王爷们在暗中较劲,趁明年春闱前预选可用之才。 给她选拔的权利,只因她大伯乃当朝兵部尚书,视她如己出,而大伯又深受当今陛下器重。 当今十六岁登基,在位四十四年,熬死了两任太子,此次前来的贵人之中便有极有可能登上储君之位的康王与晋王党派的人。 季谨与她的伯父一样不想理会朝堂党派之争,但举荐些金陵学子为国效力,是她该做的且能做的。 “凌……凌……” 元宝还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季谨感觉半刻钟好像过了数年一样久,最终失去了耐心。 “元公子若想不起来,不妨等下一位诵读完再说?” 整整一个时辰,除了两位京城说是来凑热闹,实际上是来大挫金陵学子锐气的才子登岛外,无一人敢前来应试题目。 尽管元宝一看就是找人代笔,季谨对他所作的诗不抱希望,但这份敢为人先的勇气还是要鼓励的。 “不……万一他们来了把本公子名额抢了怎么办?” 元宝可没忘记湖边还有一个卖诗的草包,余光瞥了眼被揉烂的草纸。 上面的几个字马上替他把记忆串联了起来。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这首诗叫《梅花》,不知道凭此诗,本公子能否留在这凉亭上?” 元宝既骄傲又心虚。 他认为这诗没毛病,比起《大兴诗词千篇集》里记录的一些名诗还要强几分。 可最终做决定的是季谨,再加上卖诗的是让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的宁无恙,这么厉害的诗还他娘的只花了十两银子。 他心里没底。 第三章 卖完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凉亭里悄然无声。 季谨回味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鼻尖仿若还有一缕淡淡的梅香。 柳晴芳亦是如此,琢磨片刻只觉得这诗朗朗上口,感觉她也能写得出来,偏偏真要模仿填词却总失了原来的韵味。 她连忙对着元宝示好:“元公子这首《梅花》简洁形象又有力度,小女子认为不只能够上凉亭,说不定还能录入《大兴诗词千篇集》。” 果真这么牛?! 元宝既认为自己捡了宝,又因为这诗不是自己作的,连忙推辞。 “此诗乃本公子与一朋友共同所作,入不入诗集日后再说。” 元宝的婉拒,让季谨更加确认这是代笔诗。 她不由得好奇起来,究竟是哪位先生替元宝代笔的。 要知道一篇像《梅花》般能够流传千古的佳作,署名所赐还要千百两润笔费。 元家能够让这位先生不署名作诗,必定下了血本。 不管是不是代笔,总之应是金陵人士所作。 季谨马上用梅花小篆抄录下来,想着送给徐老品鉴,让他们在岛上垂钓时,能够多添一分滋味。 谁知诗还没写完,又上来一位行武气十足的青年。 “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大名?” “画菊。” 婢女看着五大三粗的青年报上这种名号,连忙垂下头,把上次小姐罚她抄诗集的伤心事想了许多遍。 柳晴芳已经捂嘴笑得花枝乱颤,引得青年一阵注目。 季谨也是险些笑场,只能夸赞:“好……雅致的名字。” 她酷爱菊花,面对五大三粗的青年叫这个名字,除了夸也只能夸。 “画菊: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青年背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才自报家名。 季谨此时也顾不得对方到底叫不叫画菊,她凝视着竹帘上的花纹,仿佛看到了在寒凉的秋风中摇曳的秋菊,内心触动不已。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这说得正是她啊! 只是眼前这位壮汉忐忑等候她宣布结果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能够做出如此有气节的诗作来。 不出意外,还是找人代笔的。 金陵城何时来了如此厉害的代笔先生们? 这时,又一人前来诵读他的大作。 依旧是不报名号,先背诗作。 “《春庄》:山中兰叶径,城外桃李园。岂知人事静,不觉鸟声喧。” “……” 季谨朱唇微张,赞美的话来不及说出,接二连三拿着草纸的“才子”们粉墨登场。 让季谨对名诗佳作有了新的认知。 是谁? 究竟是哪位富有大才的代笔先生写下这么多佳句? 梅兰菊都有了,不知道那位代笔先生会以何种手法、何种心境去咏竹! 若非季谨为人平和,做事三思而后定,此时必定夺过那些草纸,从中追寻蛛丝马迹。 能够写出这等诗作的必是诗词界的翘楚,她看过那些人的真迹定能认出是谁的字迹来。 “各位学子们,请稍候片刻,待小女子将你们的诗作抄录下来,再做评断可好?” 秋谨看都没再看这些虚假的才子们一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袖子里快要揉烂的草纸,心疼不已。 真迹! 这可是千金难得的真迹啊! 这些大老粗、败家子们! 她还想着让京城来的好友,也就是贡献这次才子大会场地的岛主沈大小姐开开眼界。 常言道:字如其人。 若是对方长相喜人,那位经常抱怨她只天天看酸诗的闺中密友,必定在欣赏美男子的同时,体会到诗词的魅力,明白她的兴趣爱好有多重要。 柳晴芳也急了。 为了让她的意中人在京城贵人面前亮相,她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求来旁听学习的一席之地,就想着到时候帮衬一二。 可眼下有这么多名诗佳作问世,她给意中人押中题的那首诗能不能挤进前百,她真的没有信心。 柳晴芳不免怀疑自己这个才女的头衔是否因为读书识字的女儿家太少,所以得来的太容易。 否则为何任何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诵读的诗作,都出彩到让她有种高不可攀的错觉? 听着又一位走进凉亭的人念出来的诗作直击她的心灵,柳晴芳不免幻想:若是有男子能够为她写出如此佳作,必能与她琴瑟和鸣。 可惜她的意中人叶公子虽熟读诗书,却只能写一两首打油诗。 而她的未婚夫是一个马上连落榻之处都保不住的草包……不提也罢。 是谁? 柳晴芳既好奇又郁闷。 到底是谁坏了她的好事? …… 玄武湖畔。 卖完十首诗的宁无恙揣着二十两银锭子和八十两银票,等到看到最后一位金主走进凉亭,没被赶出来,便挤开人群往回走。 那些原本对他所卖的草纸诗爱答不理观望的学子们,眼见买了诗的人已经上轿登岛,顿时急红了眼。 “宁无恙,还有诗吗?” “没了,我就拿了十首。” “你可真是一个大傻子,这么好的生意只卖十首!还不赶紧回去买了诗来卖?你多买点到时候给我打个折。” 还有一些穿着清凉到暴露的女子,也在旁敲侧击地打听从哪里买的诗。 “宁公子,你把写诗人介绍给我们可好?” “小女子崇拜他的才华,欲自荐枕席。” 为了让他交实底,姑娘们不停地送秋波,好像他没见过女人的初哥。 自荐枕席?真当他看不出这是学子们花钱请来卖肉的吗? 美人计都使上了,看来卖诗的市场很大,但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凉亭里的季小姐也应该察觉到了不对劲,该收手了。 “写诗的人就在湖边,你们慢慢找吧。” 被人以为是大傻子的宁无恙笑呵呵地交了实底。 自己则是头也不回地走出瞬间混乱的人群。 刚踏到通往医馆的小巷子里,发现一阵香风一直在身后跟随,似乎从湖畔便开始跟着……他猛地停下脚步向后转身。 “唉呀。” “被他发现啦。” 两步之外,站着两个脸上蒙着面纱的姑娘。 一个膀大腰圆的女护卫。 衣着较华丽的那位身材娇小、憨态可掬,一双小鹿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加上因疾跑而一颠一颤的那对浑圆,可爱至极。 在流行走清高才女风的时代这样的姑娘很是少见。 尽管她的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长相,但眼中的笑意让人心生好感。 “姑娘,你找在下有事吗?”宁无恙没和对方兜圈子。 对方也没和他绕弯子:“我想看看公子你从哪里进货。” 进货?哦! 她居然没有人云亦云在湖畔找人,小……哦不,大姑娘还挺机灵。 “姑娘,我真的只拿了十首诗,卖完了就没有了。”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宁无恙没有说谎,再加上他极具欺骗性的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对方信了。 “我还以为自己撞了大运,能从你这里买几首诗再转手卖给别人赚差价呢,我认识不少酷爱诗词的有钱人呢。” 这算盘响的,直接崩到他脸上来了。 第四章 一百两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觉得这姑娘有点意思,长得也在他审美点上。 和她聊天很是愉快。 只是她身上绣的金线抽出来能抵他一间医馆,在这个普通人如牛马的时代,漂亮的女人可以招惹,有钱有势的女人……没有那个实力,他最好一句废话别多说。 “若无他事,在下告辞。” “公子,我对你刚才卖的诗很感兴趣,以后有进货的消息记得告诉我呀。” 对方作为上位者自然没有那么多顾忌。 宁无恙猜测,这应该是哪户千金大小姐看他卖诗好玩,这才一时兴起盯上了他。 只要他不回应,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他抛之脑后。 沈幼初目送着宁无恙快步走出小巷,朝着护卫梅香勾了勾手,笑容狡黠。 “他卖的那些诗我扫了一眼都是名诗佳作,写诗的一定是个大才子,我们把他找出来绑了送给谨儿去,她不是总嚷着要嫁天下第一大才子嘛,我倒要瞧瞧大才子若是一个丑八怪她还嫁不嫁,还会不会笑话我总是看脸识人。” 为了这场才子大会,她特意从京城远道而来,可一直没想好给闺中密友季谨送何见面礼。 谁叫泡在诗集里的季谨不喜外物,她快到凉亭了也没想好要送什么。 一个为了钱财卖弄诗词的大才子,一定能够冲击季谨的爱情观念,让季谨明白,这世上不是诗词作得好的大才子都是清风朗月的男神仙,也有卖诗求财的大俗人。 到时候花一万两买他一千首诗,让季谨听诗听到耳朵起茧子,让谨儿这丫头来到金陵这五年,只顾琢磨诗词不知道多写几封信给自己说些金陵的趣事,哼。 “小姐。” 梅香回想着刚才那个俊美公子白净高瘦的模样,试探着问。 “你看到这位宁公子后两眼放光,没和季小姐打声招呼径直追到这里,是想找写诗的人,还是想找卖诗的人?” 若说季小姐爱诗如命,那么自家小姐便是爱美如痴。 经常看到长相俊美的少年少女,上前去与人搭话,再忽悠人家花容易老,必须留念。 然后把人画在纸上,摆在“集美阁”里,如今阁中已收藏了九十九幅美人图。 宁无恙虽然脑子不太行,但长相却没得说,可能这就是得之东隅、失之桑榆。 沈幼初闻言捧住小脸,惊讶地反问:“我的目的很明显吗?那个美男子不会看出来我是冲他来的吧?” “小姐你难道没发现那位宁公子自从和你交谈后,跑起来像是身后有狗在追吗?”梅香的形容让沈幼初撒脚就跑。 百美图最后一幅她寻找了两年之久,好不容易找到看对眼的美男子,不能让他溜掉! 软磨硬泡也得让宁公子答应入画。 实在不行,就拿钱砸到他同意! 宁无恙不知道方才的大姑娘并非一时兴起单纯地想买诗,而是对他本人图谋不轨。 但此时他也顾不上姑娘了,因为平安医馆门口正站着叶氏典当行的掌柜张麻子和四个虎背熊腰的打手,全都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盯着他。 算账的来了。 “宁公子还有闲心去湖边凑热闹?”张麻子乐了。 宁无恙“嗯”了一声,开始掏袖子。 刚才遇到两个姑娘生怕是打劫的,银子藏得有点深。 张麻子见他闷头不语,面露轻蔑之色:“今日玄武湖畔召开的是才子大会,可不是草包排队,据说只有金陵前百的才子才能登上湖心小岛得见贵人,你去了又有什么用,难道是打算碰运气,得到贵人青睐后让人帮你还债?” “是又如何?” 宁无恙不以为然的反问着,根本没拿张麻子的话当回事,动作生疏地掏着袖筒里的银票。 张麻子感觉自己这番嘲讽就像一拳砸在棉花上一样无力。 他看着眼前这个淡定回怼的宁无恙,总觉得和昨日慌慌张张来抵押医馆时,连话都说不清楚任他开价的宁无恙,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继续奉命行事。 这笔生意是少东家叶昌隆要促成的,目的就是让宁无恙身败名裂后沦落街头,再没有翻身的可能,宁无恙才会知道他与柳家小姐有着天壤之别,到时候柳家随便施舍几两银子,便能名正言顺地退婚。 毕竟让一个大才女嫁给一个一无是处、还身无长物的草包,就算是救命之恩也太强人所难了。 到时候少东家便能抱得美人归! 他特意交代宁无恙不得告诉宁峰,以免节外生枝。 眼下要趁着宁峰还没来,把事情办妥。 张麻子从怀里掏出契约书在宁无恙面前,像逗狗一样轻轻晃动着。 “宁公子,你看清楚了,这是你昨日签的抵押文书,自愿将平安医馆以一百两银子抵押,若不还行便将医馆更名易主,且逾期不候。” 接着,张麻子又对着过路的、看热闹的高声宣扬着。 “街坊邻居们也来瞧瞧,不是典当行逼着宁无恙签字画押的,是他自愿抵押,如今他还不上钱,这平安医馆从此就归我们叶氏典当行所有!” 周围的人们听说宁无恙用一百两把平安医馆抵押了。 顿时议论纷纷。 “这么好的地段,这么一大间医馆,少说也值上千两,怎么一百两就抵押出去了?” “还能怎么回事?傻呗,他可能连契约书上的字都认不清,让典当行糊弄了。” “不是做生意那块料还要瞎折腾,这回好了连容身的医馆都折腾没了,宁老爷子知道非得打死他不可!” 张麻子眼见宁无恙的“丰功伟绩”宣扬得差不多了,担心宁峰闻讯前来阻拦,他朝着四个打手使了一个眼色。 四人会意,当即把宁无恙围在其中,暴喝一声。 “宁公子,跟我们去趟衙门更改房契地契,要是你想拖延时间,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面对张麻子的威胁,宁无恙只是抬头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张麻子突然有种被人当成跳梁小丑的错觉,好像被宁无恙轻视了,顿时恼羞成怒。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我倒要看看等过了户,你爷爷知道你把医馆抵押没了打你的时候,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我到时候是哭是笑,关你屁事?” 宁无恙终于把最后一锭碎银子掏出来,全部塞到张麻子的怀里。 又将契约书一把夺了回来。 “一百两我还给典当行了,抵押契约就此作废。” 嘶啦~~ 宁无恙把拿到手的契约书撕了个粉碎。 医馆保住了。 他的屁股也保住了。 接下来就是哄好宁老爷子,利用这间医馆做门别的赚钱生意。 张麻子根本没想到宁无恙胆敢不告自取契约书,又低头看了一眼实打实的一百两银子和银票,头皮一阵发麻。 宁无恙居然在没有宁峰的帮助下筹到了一百两?! 不行! 他今日必须拿下平安医馆,否则少东家从湖心小岛回来后,能扒了他的皮当坐垫! “宁无恙,你这个大草包!不仅不认字,连钱也不认识,你这银票是假的!” “好啊你,敢拿假钱糊弄我?快把房契地契交出来,否则我去官府告你私造假钱砍了你的脑袋!” 张麻子知道宁无恙胆小怕事,故意把罪名说得极重,等着宁无恙吓破胆子,乖乖地交上房契地契。 第五章 结仇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换作以前的宁无恙听到这些指责,会像个鹌鹑一样吓得战战兢兢,任由人当成鱼肉宰割。 可现在。 他直接握紧拳头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打手腹部砸了下去。 先下手为强。 砰! 这一拳当场把打手吃的早饭都给砸了出来。 宁无恙对于这样的力量十分满意,别看原身确实大字不识一筐,但身体扛揍力量不弱,只是性格怯懦加上总是被人否定,这才让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很好欺负。 砰! 又是一拳撂倒一人,宁无恙的脸上也被擦破了皮,他也不管,直勾勾地盯着想要动手的另外两个打手。 那两个打手哪里想到宁无恙如此能打,更没想到宁无恙会抢先动手打人,此时看到他一副不要命的架势,吓得谁也不敢上前挨揍。 张麻子也被这几记硬拳吓得胆颤,踉跄着后退,嘴里却还在色厉内荏地叫唤着:“宁无恙,你竟敢打人?” “只许你污蔑我不许我打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长得不美就别想得太美。” 宁无恙箭步上前,夺过张麻子怀里的银票,展示给周围的街坊邻居们看。 “大家也来辨辨这银票是真是假,下次去叶氏典当行的时候擦亮了眼,免得还钱时被人污蔑是假银票,让叶氏典当行两头吃。” 泼脏水这种脏活,宁无恙见得多了,见力打力更是信手拈来。 张麻子见典当行的名声都被自己连累了,立马急了眼,对着周围想上前辨认的人威胁道:“我看谁敢与叶家作对!小心通判大人抓你们下大狱!” 叶家这几年靠着典当行抵押的一份独有的熏香秘方,不仅成为金陵三大富商之一,族中更是出了一位通判大人官商相护。 众人听到张麻子以官压人,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草包去得罪大官,全部选择低头踩蚂蚁假装看不见。 他们的沉默如雷贯耳。 宁无恙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但难免心中悲凉。 “看来今日的事没法善了了。” 宁无恙收好了银子,做好了对簿公堂的准备。 哪怕契约书撕毁,叶氏典当行只能从制假钱上面诬告他,但此事还得麻烦爷爷出面,才能避免他被叶家逼着认罪。 毕竟在这个官商相护的时代,没钱没势的普通人,只能任人宰割。 就在宁无恙思考着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牢狱之灾时。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人群里挤出来,在他眼前闪过,烧包似地向张麻子晃动着一沓千两面额的银票。 “唉呀!你说本小姐给宁公子的银票是假的?谁敢你的狗胆?” 沈幼初单手叉着小蛮腰气呼呼地质问着张麻子,暗中朝着宁无恙眨了眨眼:宁公子,我来美救英雄啦! “……” 宁无恙感激一笑,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银票上面。 不愧是来进货的,带的钱可真多。 张麻子更是险些被那些贴到脸上的那些银票晃花眼睛。 再看沈幼初穿得贵气逼人,身为典当行坐台掌柜,一下子看出对方穿了价值上万两的行头在身上,特别是身上的金线那可是官家小姐才能穿上身的,哪敢乱说话。 生怕得罪了惹不起的贵人,回头老爷们再把他剁了喂狗,只能讪讪赔笑。 “原来是这位小姐给的银票,那定是我看错了,只是不知小姐为何要将它给宁无恙?” 难道是宁家的亲戚? 宁家何时有这么富贵惹眼的亲戚了? “关你何事?滚!” 沈幼初面对仗势欺人的恶奴,不给一分颜面。 张麻子噎了个半死,却也无法再继续对峙下去。 只能记住沈幼初的脸,回头好向少东家解释今日的差事因谁而黄。 “宁无恙!” 张麻子临行前还不忘记对宁无恙放狠话。 “你敢动手打人,叶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原以为能够吓唬住宁无恙,让其在官家小姐面前现出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原形,惹人厌弃。 谁知,宁无恙闻言只是淡定微笑:“好,我等着。” “你……我们走!” 张麻子看到宁无恙果然变了,心里没由来得慌张起来,有种踢到铁板的错觉。 可宁无恙他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大草包吗? 错觉,一定是错觉! “金陵叶家啊……” 在宁无恙的记忆里,原身就是去叶家熏香铺给柳晴芳买熏香时遇到了卖药的骗子。 结合刚才发生的事,很难不怀疑原身的死与叶家有关系。 其实原身的恩怨情仇他不想理会,可既然对方要想置他于死地,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宁公子,你和叶家有仇吗?” 沈幼初也看出了张麻子的纠缠不对劲。 做生意都是以和为贵,叶家摆明想谋财害命,用的还是仗势欺人的拙劣手段。 “沈小姐,如果你好端端在路上走着,突然蹦出一条恶狗来咬你一口,你怎么看?” “这条恶狗真是不长眼。” “我也这么觉得。” 它没咬人之前有没有仇没关系,但现在,结仇了。 沈幼初看到宁无恙俊美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丝的狠厉之色,饶有兴趣地问:“宁公子要打狗吗?我可以代劳呀!” 拉近关系的契机这不就来了吗? 先帮宁公子的忙,再请他上岛帮自己的忙画集美图,这不是水到渠成吗? “我这个人不仅睚眦必报,还喜欢自己动手。”宁无恙婉言谢绝,对着沈幼初作揖一拜行了一个文人的礼:“多谢小姐方才仗义执言。” “客气啦,我……” 沈幼初还想趁机闲聊几句,套出写诗人的身份,看到人群后面出现几个季家小厮,恍然意识到自己迟到太久,季谨来找人了,她赶紧冲着宁无恙歪头一笑,决定先告辞。 “宁公子,真想谢我记得多进几首诗词,我空了来取。” “好。” 这回宁无恙倒答应得很痛快,让沈幼初不由得又多看了他几眼。 多么知恩图报的一个美男子呀,叶家的那群狗腿子竟然欺负他,可恶! 金陵叶家。 姑奶奶我记住你了! “沈小姐,可算找到您了,我家小姐正在桥头等您呢,您好歹是岛主,不能才子们上了岛您还不露面吧?” “你家小姐这么快选完人了?有长得特别好看的吗?” “还没……沈小姐你别掉头,我家小姐说有桩趣事邀您共赏。” “趣事?那你不早喊我,快走快走!” 宁无恙目送沈幼初迈着欢快的步伐往玄武湖方向走去,眼中含笑。 听她的口音,应该是京城人氏。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小姐……倒是能接触接触。” 至少不必担心她因为自己得罪了叶家,而被叶家报复了。 宁无恙收回视线,扫了一眼还聚在医馆门口的街坊邻居,视线相接,看到对方窘迫地避开他的目光,也没在意。 无论身处何处,总是强者身边好人多,弱者身边好人少。 “诸位街坊邻居,自今日起,平安医馆关门歇业,望互相告知,看病的不要送到这里来了。” 自从医馆被原身接手后,生意每况日下,连坐堂大夫都被挖了墙脚。 此时关门也没有谁在意。 但还是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宁公子,你以后不打算开医馆了吗?” “不开了。” 他对医学一窍不通,自然不能当庸医害人。 还是当个小商人,利用以前积累的经验卖货更合适他。 “那你要干别的营生,可得提前问过你爷爷,可别像这次一样瞎折腾了,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好心人帮你的。” 第六章 一条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多谢,我知道。” 宁无恙关上医馆的大门,开始整理眼前仅有的固定资产。 前堂占地约百平,入门处即是坐堂大夫的位置,左右两边是L型药柜柜台,中间有扇一米半宽的门通往后院。 走进后院视野开阔进来,占地近两百平的院子,有五间宽敞的房子和四间东西厢房,庭院里种着一棵一人粗的桃树,上面挂满青涩的果实,旁边放着两个一人高的发霉的晒药架子。 宁无恙走进房间转了一圈,能变卖的早被原身变卖了。 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家徒四壁。 连个马扎都没给他留下,让他只能坐在台阶上感慨人生。 “兜里没有一分钱,馆里只有一个人,四舍五入相当于白手起家。” 快钱倒是好挣,买诗的姑娘还在等着从他这里进货,写出来就能变现。 但一直消耗诗词会落入俗套,最后导致诗词不值钱,知道是他写的后,也会被人诟病辱没斯文,丢掉名声。 名声于一个人而言,有时候可比性命还重要。 必须想个能够日进斗金、吃喝不愁的好营生来维持生活。 “我不求大富大贵,也不能每天穿着补丁衣服和草鞋招摇过市,每顿只啃窝窝头,碗里不放一滴油。” 无论在何时何地,人没钱就没尊严。 只是在这里做生意也需要考虑诸多方面,例如官府禁止私制私售的盐糖酒之类赚大钱的生意不能沾,至于其他行业有没有禁忌,原身脑子里还真没相关的记忆,只有对柳晴芳的喜好一清二楚。 宁无恙正思考着找谁打听一下行情,外面飘来一股呛鼻子的香味,熏得他直咳嗽的同时,也让他脑中灵光一现。 “有了!” 有现成可供参考的合法生意可以做,而且这门生意一定很赚钱! 卖香水! “叶氏熏香铺一盒只能燃烧五个时辰的普通熏香就要五两银子,那味道和熏艾似的都能让人抢破头,清爽方便的香水,随时随地随便喷,不比夏日里火烧火燎的熏香更适合喜欢装杯的才子佳人吗?” 踩着叶家的肩膀往上走,他没有任何欺负本土人的愧疚感。 并且他还能够趁卖香水报复一下叶家,何乐而不为? 只是自己如今已经被叶家这条恶狗盯上,就凭叶家恃强凌弱的做派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必须提前找些可靠的人手守住医馆,自己才好在这后院里心无旁骛地研制香水。 “去向爷爷请罪的时候借几个能用的老兵来打下手,爷爷应该不会拒绝。” “还有,下次进货姑娘来了,我找机会问问她或她的朋友们喜欢什么味道的香水。” 想要赚钱必须深入了解客户需求。 作为一个金牌策划师,深谙提前发动宣传攻势预热之道。 宁无恙略一思索,便觉得可以借助卖货姑娘的手来达成这两个小目标。 “今日卖了十首诗,再卖也只会差强人意,还可能砸在手里,给她换成别的类型吧。” 对待人美心善的姑娘,值得他如此贴心。 …… 凉亭里。 沈幼初举着手中的草纸对准外面的烈阳,无论横看竖看,从字里行间她只看出一个字——丑! “谨儿,你急着让人叫我来,是为了让我看这些狗爬字?” 这些字哪有睚眦必报的宁公子有趣? 她还好奇长得温柔喜人的宁公子,是如何凶神恶煞地报复叶家人呢。 再不济那个写诗来卖的人也比写狗爬字的人有意思。 “幼初,我不是让你看字,是看诗。” 季谨嗔了沈幼初一眼。 这字虽写得潦草,但一气呵成,模样虽不规整,却能窥见作者落笔时毫无停顿、下笔如有神助的潇洒风姿! 在沈幼初眼里丑陋不堪的字在她的眼里,那叫肆意洒脱。 “幼初,这纸上的字可能是他故意写得很丑,掩藏真实的身份,以免通过字帖认出是哪位名家来,但这诗意里却容不下半点水分。” 季谨一双秋水剪眸泛着春光,玉指虚点着四行字。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如此写竹,我此生第一次得见!幼初,你总说诗词是咬文嚼字,可这首诗直白地写出了竹的坚韧不拔,你感觉不到吗?” 沈幼初听完睁圆了双眼,再次仔细盯着草纸看了片刻……她终于感觉到了。 这是宁公子卖的诗呀! “好诗。”沈幼初戏谑地看了一眼还沉浸于诗意中的季谨,悄声咬耳朵。“谨儿,你知道这诗谁写的吗?” 季谨还没出声,站在旁边的柳晴芳小声抢白回答:“回沈小姐的话,这首佳作是这位李公子所作。” 被点名的李公子连声道“惭愧”、“不敢”。 别人可能当李公子是谦虚,但试图参与卖诗的沈幼初却知道这是实话。 与此同时,季谨低声向她解释:“这诗是李公子请人代笔的,不光是李公子,你大概猜不到,今天题目是我一时兴起所出的,还有另外九首诗,也是同一人代笔!半个时辰里作了十首符合岁寒四友、以物言志的诗,此人定是一位大才子!” “是呀是呀,说不定是新一代诗王,万一是个年岁与谨儿相当的大才子那就好了,可以当季府的女婿,和你吟诗作对。” 面对沈幼初没羞没臊的打趣,季谨不仅没有害羞,反倒露出向往之色。 “若真如此,不论他长相如何、家世如何,就算不能成为伴侣,我也愿意成为他的知己,只是他的诗如此高洁,为人也应该如此,我怕是配不上他。” 沈幼初目瞪口呆地看着确实动了心的季谨,简直难以理解。 谨儿这丫头是如何对着这些狗爬字觉得配不上这个大才子的? 会写诗了不起吗? 一定得让宁公子说出卖诗的人是谁,抓来与谨儿配一配。 我家谨儿要美貌有才华要身材有家世要性情有品德。 谨儿配不上他? 谨儿配不死他! “谨儿,你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只有这十首诗合格了吗?” 沈幼初连忙把草纸扔到桌子,转移季谨对幻想里那位大才子的注意力。 季谨指了指身后湖心小岛的方向。 “还有京城来的两位才子秦风澜和成易,听说被静娴郡主邀约品茶去了,还有几位拿着我誊抄的诗去见徐诗王了。” 想到那几位听说受到徐几道亲自接见时,急得差点跳进湖里的情景,季谨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恐怕徐诗王也看出这些是代笔诗,正在旁敲侧击打听是谁写的呢。 “静娴从京城追到金陵乐此不疲却老是被拒绝,一定悄悄哭了好几次,心疼她。”沈幼初看了一眼外面排起长龙的学子们,百无聊赖地说:“岛上就那几个熟人也什么没意思,我就勉为其难陪谨儿你把把关。” 一会儿她还要回家吃饭,不能总是挑一些长得丑的人影响她的胃口。 二人刚落座,终于又有插话机会的柳晴芳,看到外面排队的熟面孔,连忙请婢女重燃一壶熏香。 “怎么还换香了?” 沈幼初闲着没事问了一句。 季谨微耸鼻翼,闻出香味后又深吸一口气:“这是叶氏香铺新上的桃花醉,据说是挑了春日里开得最美的桃花蕊用露水洗净碾成粉,一两香百两银。” 由于它太贵,哪怕味道鲜香她也舍不得用,还是参加茶话会时见别人炫耀时点燃过。 看到柳晴芳直接添满香炉,足有半斤重,暗中咋舌。 不是说这熏香只产百斤,极其难得,柳晴芳从哪里得来这么多? 沈幼初更是心直口快:“柳小姐家难道是金陵首富,这么值钱的东西说点就点了?” 还不是为了在你们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柳晴芳心里都在滴血,但想到这是叶公子送的,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替叶公子铺平上岛的路,她必须强迫自己展露出得体的笑容。 “沈小姐,季小姐,我与叶家小姐关系不错,这桃花醉是叶小姐听闻我今日要在此旁听学习,特意给我的,希望季小姐和京城来的贵人们,能够欣赏到独属我们金陵的风味。” 柳晴芳掐着点把话说完。 外面便在念唱。 “叶昌隆叶公子作诗一首。” 一个衣着华丽、身材中等的青年走上前来,视线与柳晴芳交汇后,目光落在季谨桌案燃起的香炉上,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第七章 折戟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折梅:楼角一缕霞,淡黄暗欺鸦。东风寒似夜,玉人摘梅花。” 叶昌隆摇头晃脑地背完柳晴芳提前准备的诗作,看向季谨,眼中满是惊艳之色,又瞄到旁边姿态慵懒迷人的贵族小姐,脚下有些打飘,不免想入非非。 这位小姐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湖心小岛岛主、集沈家宠爱于一身的沈大小姐? 若是他今日能入了她们的眼,便能平步青云。 柳晴芳虽好,可柳家到底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商户,哪里比得上京城来的这些贵女。 他也不会忘记柳晴芳的好,到时候必定赏她一个平妻或贵妾的位置! 柳晴芳不知道她的意中人在想些什么,还在赔着小心紧张地催问着:“季小姐,沈小姐,叶公子作的诗怎么样?能否登岛?” 季谨深深地看了一眼柳晴芳。 这首诗讲的就是一个女子折梅的景象,诗不错,但只有“梅”没有志。 和出自同一人的十首诗相比自然是云泥之别,论真才实学倒比起方才登岛的那些人要强许多。 “谨儿不知道怎么选了?不如我来替你选?” 沈幼初笑眯眯地看向叶昌隆,特别是在对方见她说话,眼睛在她胸前盯了好一会儿后,脸上笑容加深。 “叶公子,你姓哪个叶?” 陌生女子忽然问其名讳,不就是对他有好感吗? 这让叶昌隆双眼放光,看到了平步青云的阶梯延伸到了脚下。 “十口叶,我叶家乃金陵三大富商之一,我叔父乃是金陵府的通判,祖上更是耕读传家。” 叶昌隆不等沈幼初提问,便竹筒倒豆子般和盘托出。 这种自报家门的行为让柳晴芳错愕不已。 原本想要让叶昌隆过关的季谨,看到此人轻浮的样子也是暗中蹙眉。 但她更不解的是,幼初问这些做什么? “呀!叶家果然好厉害啊!” 沈幼初脸上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还好,她没问错人,果然是这个叶家! “过奖过奖……” “不过奖,叶家倒是挺威风,可你这诗做得太小气,别人写气节,你写摘花,怎么,你登岛不是为了明志是为了摘花来的?” 沈幼初手指着她和季谨,最后落在柳晴芳身上。 “说说看,叶公子想摘哪一朵花?是我还是谨儿还是岛上的静娴郡主?” 刚才还侃侃而谈的叶昌隆直接吓懵了。 他就算敢想他也不敢说啊。 柳晴芳没想到沈幼初会借诗发难,急忙打圆场:“沈小姐,叶公子只是擅长写景,并无冒犯之意。” “你们俩很熟?”沈幼初一脸八卦。 “……在叶家见过几面。” 柳家和宁家还未取消婚约,她还是金陵才女,怎能在有婚约之时与外男熟识? 名声还要不要了? 沈幼初了然一笑,用炉盖熄了桃花醉的香。 “诗不达意还想使小手段,静娴郡主最痛恨这种狡诈的人了,你还是别去岛上为好,小心她一刀咔嚓了你。” “多谢沈小姐提醒,是我才疏学浅。” 叶昌隆连忙道谢退下,临走前还感恩地看了沈幼初一眼。 似乎以为沈幼初对他有意似的,才好心提点。 只有季谨知道幼初不感兴趣的人向来只是一句“滚”,或者让梅香把人打出去,干脆利索,绝不废话,更别提聊这么久处处挖坑了。 像刚才“小气“、“狡诈”这种负面评价,传到同为幼初闺中好友的静娴郡主耳中,恐怕叶昌隆,准确来说是叶家,从此就别想再登上康王那条大船上。 那位叶通判的仕途之路从今日起,便堵死了一半。 “沈小姐,季小姐,我……身体不适,先出去透透气。”柳晴芳担心叶昌隆登不上凉亭怪罪她作的诗,连忙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季谨趁机低声问道:“叶公子何时惹到你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才会让幼初如此费心思去收拾叶昌隆。 “刚才。” 沈幼初没提宁无恙的事。 她还等着找出作诗人给季谨一个惊喜呢。 “他与柳小姐眉来眼去的确实不成体统,赶走也不冤,既然你在这里无聊,还是陪郡主玩去吧,京城的两位才子长得还行。” 季谨担心幼初再呆下去,闲着无聊再赶走一个学子,到时候连一百人都凑不齐,金陵学子只剩下十首诗能拿得出手,今日的才子大会可不好收场。 “那俩人我早看烦了,对了,我刚才见到一个十分俊美又有趣的男子……” “有人来了。” 沈幼初朝对美男不感兴趣的季谨扮了个鬼脸,抱起香炉叫来沈家抬轿的小厮。 “把我专用的轿子抬过来。” 姓叶的赶走了,但叶家这桃花醉的熏香确实不错。 好东西要和好友分享,再顺便分享一下叶家恶奴欺人的事。 “幼初,梅香呢?” 季谨见她自己动手,这才发现她身边的贴身侍卫不在。 沈家虽有比皇家身手更好的暗卫存在,自然不必担心幼初的安危,只是梅香向来贴身跟随,此时不见,让她有些意外。 沈幼初神秘一笑:“我让她进货去了。” 进货? 季谨没听懂这个古灵精怪的好友在讲什么。 沈幼初也没解释,抱着香炉钻进轿子里。 “静娴,我来找你玩啦~~你从京城跑得那么快,你都不等我~~” …… 平安医馆。 梅香趴在屋檐上,努力地眯着眼,试图看清楚下方正在伏案写字的宁公子,到底在画什么符诅咒叶家。 可惜角度不对,加上那字迹潦草她眼睛都瞪痛了也没看出章程,只得作罢。 反正小姐让她留下来,是为了监视宁公子是去哪里进货买诗,又不是让她监视宁公子画符的,管他画的什么呢。 “好了。” 宁无恙十分满意地吹干纸上的墨迹。 把五张折好塞进袖子里,留给进货倒卖的姑娘。 剩下的一张折好放进胸口里。 正要从后门离开。 砰! 上锁的大门门栓被人一脚踢断,两扇古朴的大门不堪重负,轰然倒地,拍起一地烟尘。 “宁!无!恙!” “你他爹的居然敢把你娘的医馆典当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个年近六十却依旧健壮得犹如一头猛虎般的老者,提着一把齐眉的虎头关刀,龙行虎步踩着门板冲到宁无恙的面前。 那股犹如实质般的杀气让人骇然,让宁无恙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第八章 不要脸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来者正是他的爷爷——宁峰! 印象里的宁老爷子从小便对原身寄予厚望,管教十分严格,棒棍相加是常有的事,虎目一瞪,原身就能吓得一哆嗦。 宁无恙强忍着内心深处的恐惧挺直腰背。 好男儿宁可站着生绝不跪着死! 但在宁峰二话不说举起虎头关刀,用刀柄对准他屁股的瞬间,他转身抱住关刀,顺势直挺挺地往地上躺去。 “宁无恙,几日不见你学聪明了,竟敢装死?!” 换作以前的宁无恙碰到这种情况早就傻乎乎地爬起来认错、挨打、认错死循环。 可如今,宁无恙只是蹬了蹬腿,换了个舒服的姿态躺平。 宁峰一时不察被锁住虎头关刀,又惊又怒。 还不等他抽出刀,揍这个躲避惩罚的孙子一顿,就见宁无恙像拉风箱一样喘起了粗气。 “爷爷……那方士骗我……我吃了假药……我快、快不行了。” 宁峰看到宝贝孙子要蹬腿归西,吓得扔下关刀扶起宁无恙,仔细又小心地上下打量着。 “乖孙,你哪里不舒服?你别忍着,赶紧说!医馆没了……就没了,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比起问责,他更关心自家孙子的安危。 老三一脉就这么一根独苗,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 宁无恙看出宁峰是真心疼爱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想到了前世的自己是留守儿童,也是被爷爷独自抚养长大成人,可惜不等他挣钱让爷爷享福爷爷就因病离世。 面前的宁峰似乎与记忆里慈祥的面容重叠了。 怕爷爷担心,宁无恙没再继续装下去,喘息平静下来,“爷爷,我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脑子一抽一抽的疼,好像要长脑子似的。” “啥?” 宁峰恨铁不成钢地握紧了拳头,强忍住给孙子脑袋上来一拳的冲动。 这孩子脑子本来不好使,如今吃错了药,别是伤到脑子要变成傻子了吧? 傻子也没事,活着就好。 “乖孙,别怕,爷爷带你去看郎中。” 宁无恙没有拒绝,扶着那把虎头关刀亦步亦趋地往外走。 一是做戏做全套怕露馅挨打打得更狠。 二是担心原身吃了假药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有人掏钱请他看郎中,不看白不看。 趴在屋檐上的梅香看到宁无恙这番行云流水般的表演,大吃一惊。 宁公子可真是不要脸,居然为了免遭挨打欺骗他的爷爷。 “他还长脑子,我看他应该长层脸皮才对。” 梅香没想到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宁无恙,实际上满身心眼。 她得提醒小姐一声,可别终日猎鹰让鹰给啄了眼。 “趁着他去看病,我这就去告诉小姐他的真面目。” 对了。 还有宁无恙画的符。 梅香望着爷孙二人走远后,翩然跃下来到书桌前。 拿起最上面的一张草纸对着阳光晃了一眼。 狗爬式的符文清晰可见。 这上面画的符是宁无恙专门贴身放好的,一定是他的得意之作! “也不知道写了什么骂人的话,但我想一定很脏!” “这字我也认不得……有了,正好可以让季小姐帮忙看看,她最懂这些写得乱七八糟的字了。” 梅香附耳在墙上听了片刻,趁着外面巷子没人经过,正要翻墙而出,她的眼角余光瞄到趴在地上的大门,脸上一热,连忙小跑出门,朝玄武湖方向冲去。 …… 宁无恙走出一条街,眼看医馆在望,他再三确认。 “爷爷,你真不怪我抵押了母亲的医馆?” 别等他看完郎中发现身体没问题,再给他整一顿胖揍,让他一个月下不了床那可就惨了。 “活人比死物重要,没了医馆爷爷养你。” 宁峰还想借机说教一番,转头看到宁无恙青白的脸色,知道平日里遇事就慌的乖孙一定吓得不轻,出声宽慰。 “你别怕,等给你看完病爷爷就去借钱,把医馆赎回来。” 作为一家之主,其实他自己过得也很拮据。 身为将领的他日子都不好过,手底下那些退伍伤残老兵更是困难,因此他的俸禄时常拿去接济老兵们。 导致如今超过十两的花销,就得找大房和二房当家夫人先行借用。 想到孙子捅出这么大一个窟窿全因自己看管不力,宁峰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却不敢再动宁无恙一根手指头,生怕打废了。 “爷爷,你对我真好。” 宁无恙见爷爷都开始给他擦屁股,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 宁峰白了他一眼,看到乖孙眼巴巴的可怜模样,到底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其后脑勺上。 “知道爷爷好,以后就长点心,别总是耳根子软的别人说啥就是啥,你得听爷爷的话!” 宁无恙挠了挠没打疼的后脑勺,舔脸一笑:“爷爷,我记住了。” “对了爷爷,平时伯父伯母们也总是补贴我,医馆的祸是我自己闯的我自己承担,这一百两银子我自己能赚。” 从今往后,他一定听爷爷的话,让爷爷不再担惊受怕,跟着他吃香喝辣! “你拿什么赚!别总想着挣大钱,平平安安才是福,快走快走,再晚医馆要关门吃午饭了!” 在宁峰一连串的催促下,宁无恙也没能找到时机说出实情。 只有等看完了病,再让爷爷接受他的变化,才好说服爷爷把人借给他。 “爷爷你走慢些。” “别磨蹭!你三哥去参加才子大会了,我还想着给他助阵去,半路知道了你的事,要是他能登上湖心小岛,你二伯母一高兴,这一百两银子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没想到耿直的爷爷也如此滑头,还知道找准时机去打秋风。 宁无恙的三哥宁无碍是二伯家的老二,族中行三,平日里对待宁无恙十分上心。 钱可以不借,但三哥成功登岛,他中午一定能蹭顿好伙食,多吃两个鸡腿。 宁无恙想到这里,当即加快了脚步。 …… 凉亭里。 季谨又听完一位学子诵读完他的大作,原本对于任何诗词都有讨论兴趣的她,看到对方忐忑又期待的眼神,目光却不由得落到草纸上,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十首诗。 旁边的柳晴芳看出季谨心不在焉,只当是临近中午,天气炎热所致,加上叶公子落选她心里也着急,忍不住催促快些结束上午的选拔。 “季小姐,这首写竹的诗比起那首《竹石》来,差了许多,应该也不能上岛吧?” 眼前等待季谨宣布结果的宁无碍可是她那草包未婚夫的堂哥。 叶公子都登不上湖心小岛,柳晴芳自然也不想让宁家人登上去耀武扬威。 季谨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福了一礼致歉,思考了一会儿,诚恳地建议:“宁三公子,我认为韵脚还可以再修改一番,增强韵律,更有意境。” 其实宁无碍作的这首诗真的很不错。 但……对比起那首《竹石》来,确实高下立见。 “多谢季小姐指点。” 宁无碍在期待落空时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也知道自己在诗词方面不算出众,能够得到季谨的如此点评,说明还有进步空间。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季谨手中的草纸上,听闻这上面写的便是登岛的大作。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些纸张有些眼熟。 第九章 诗中仙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见季谨将其视若珍宝般抱在怀里,宁无碍也并未多想,拱手退下。 这时,季谨也宣布中场休息。 “时值正午,暑气当头。烦请大家休息片刻,两个时辰后我在此恭候大家的佳作,无论是诗或是词,只要符合题目都可以一试。” “上午不通过的,也可以复试。” 她琢磨了半晌还是无法把脑中知晓的作诗大家,与写这十首诗的人对上号。 说不定徐诗王能从作诗风格中看出了眉目,再结合原稿上故意掩藏身份的字迹,应该能推断出可能是哪几位名家所作的诗篇。 季谨迫切地想知道是何人作的这些诗,心里跟猫挠似的。 宣布暂停选拔后,她看向同样急着站起身来的柳晴芳。 “柳小姐要与我一起去岛上休息吗?” 柳晴芳自然想去! 她在这里忙前忙后地献殷勤,就是想借机踏入权贵的圈子,哪怕融入不了,能够窥见一眼,万一得到贵人青睐成为朋友,她的身份也能水涨船高。 可她知道自己去了也只能和婢女们坐一桌,再想像刚才一样,和那位坐了一会儿就走的岛主沈小姐搭话,简直是痴心妄想。 再加上她惦记着叶公子落选一事,便惋惜地摇了摇头。 “多谢季小姐的邀请,我身体不适,就不去岛上了,以免冲撞了贵人。” “也好,如果下午不能坚持便不用来陪我了。” 季谨叮咛了几句,便叫来沈家小厮准备轿子。 由于季谨的严格要求,导致宁无碍后面根本也没敢于尝试的人。 此时听到中场休息,全部一哄而散,各回各家的同时,暗中打算请人高价代笔买诗,下午才有登岛的希望。 当宁无碍走出凉亭时,一个侍女打扮的姑娘与他擦身而过,手里还拿着让他同样眼熟的草纸。 宁无碍脚步一顿,忽然想起这种裁剪尺寸的草纸在平安医馆见过。 当时五弟买纸的时候,他还觉得这种透光的劣质纸又薄又小不便使用,认为五弟被卖纸的人坑骗了。 不出意外,全金陵应该只有五弟家的医馆里有这种劣质草纸才对。 “应该是我看错了。”宁无碍在心里嘀咕一句。 哪有人会把登岛用的得意大作,写在抓药方用的一文不值的草纸上? 这世上若真有这样洒脱不羁的大才子,他倒想见识一番。 柳晴芳与她的婢女走出凉亭,看到宁无碍站在桥头赖着不走,轻笑道:“宁三公子可真不走运,若你早来一个时辰,凭你的诗应该能登上湖心小岛。” “是我技不如人,无关运气好坏。” 宁无碍倒是看得开。 柳晴芳想到宁家一群武夫出身的人还想登上湖心小岛,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轻蔑地瞧了一眼宁无碍,连声告辞都没说便越位离开。 宁无碍望着柳晴芳径直上了叶家依靠在湖边的马车,眉头紧锁。 他早在学子之间听说过柳叶两家的传闻,以前生怕坏了柳晴芳的名声没有多打听,但今日一看,却是无风不起浪。 “要不要告诉爷爷,这门亲事不适合五弟?” 这么说可能会被爷爷打一顿,但为了五弟的终身幸福着想,他不能任由五弟被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为了叶昌隆而提前离开的柳晴芳,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人生中至关重要的大事,因此导致她日后作出了一件最错误的抉择。 此时在她眼里,安抚叶昌隆的情绪让他下午再战一次才是最重要的。 虽说复试会比初试要求更难,所作诗词一定要明显高于第一首的水平,但上午登岛者寥寥无几,下午再试,季谨的要求或许会相对宽松一些。 凉亭中。 梅香左右张望没有找到自家小姐,再看婢女们落下竹帘,季谨准备走人,不免惊讶。 “季小姐,这么快就选完一百人了?江南多才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话说得季谨脸上一阵烧乎,但她还没来得及反驳,当看到梅香手里的草纸上,刚才还无精打采的她瞬间美目一亮。 “梅香,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草纸啊。“ 梅香怀疑季小姐是否看诗集看多了,眼睛坏掉了。 她手里的草纸是最劣质最枯黄的纸了,长眼的都能看出来吧? 季谨看看梅香手里的,又看看自己怀里的,她颤抖着伸出双手。 “能否借我一观?” “季小姐你别着急,这纸上还什么东西都没有呢,等见到我家小姐,我拿了墨石描出来,你们一起看。” 梅香话刚说完,便被季谨抓住胳膊往外面拽。 “快去找你家小姐!” 还是沈家手眼通天,居然这么快得到了那位诗人的底稿! 虽说是底稿下面的垫纸,但这同样说明,沈家已经知道写诗的人是谁了! “幼初,你真是我一辈子的好友!” 梅香听到季谨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得头顶烈阳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不会吧? 季小姐对名门望族和皇室子弟不感兴趣,标榜自己酷爱才子佳作,不会是因为季小姐喜爱自家小姐却不能在一起的借口吧? 不行,她动作要快,把宁公子画的符做的事告诉小姐后,马上去盯着宁公子找那位作诗的大才子,完成小姐的使命,把作诗的大才子与季小姐凑成一对! “季小姐,你走得太慢了,来,我抱你走。” 三里长桥在负重的梅香的眼里不过是几步路的事。 在二女前往湖心小岛时,一位年过半百,身材高瘦,颇有一番仙风道骨般的老者,与其他人早已站在小岛这边的桥头望眼欲穿。 正是大兴国赫赫有名的诗王——徐几道。 在距离小岛桥头还有百步远的时候,季谨为免失仪让梅香将她放下。 她还没来得及往前走,徐几道已健步如飞般迎了上来。 “季小姐,你可算来了。” 自从抄录的诗文和那十个名不符实的学子登上岛来,徐几道就一直推敲着十首诗的遣词造句。 试图从中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得到作者究竟是哪位名家。 然而,根本没用。 枉他被世人尊称诗王,以为作诗一途自己便算是走到了尽头。 如今方知,诗王之上应有诗仙! 这位诗仙与他的格局、境界就像仙凡之别! 在听闻季谨手里有名家真迹后,他连好友江知府说的那些朝堂争储之事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心沉浸在这十首诗当中,无法自拔。 要不是贸然离岛是对沈家不敬,他早下岛去找那位诗仙去了! 他现在只想知道,那十首诗的作者究竟是谁! “让徐先生久等了。” 季谨福了一礼,连忙把手里的草纸奉上。 徐几道瞳孔猛地一缩,似是惊喜又似是不敢置信:“这些就是那位诗仙的真迹?” “诗仙?……是!” 季谨不明就里,继而恍然大悟。 是了! 人中至尊为圣。 而此人所作之诗展露的才华,却不像人间能有的,当称为诗仙! 换句话说,此人作诗的实力还远在诗王徐几道之上,且是被徐诗王承认的! 季谨无法想象。 这位诗仙该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写出如此绝妙的诗篇来。 第十章 不能说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看不出来!老夫竟从他的笔迹中看不出来是哪位名满天下的后生!” 徐几道反复地观看完十张草纸,却依然没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只能通过下笔得知此人年纪不大,下笔一气呵成,力道十足,一连十首诗毫无停顿般,定不是他这个年纪的老者。 想到有后起之秀在作诗一途竟走在了他的前头却不被他这个诗王所知晓,寻找诗仙的执念让徐几道的神情近乎癫狂。 小岛桥头的十个买诗人看到徐几道的模样,想到刚才经历过的旁敲侧击的盘问,纷纷后悔自己贪图美色买诗上岛,却又不好当众承认,只能在心里问候着卖诗时没说代笔作者是谁的大草包宁无恙。 “是谁?诗仙究竟是谁?” 徐几道情绪激动,但翻看草纸时依旧小心翼翼,生怕被揉过的草纸才被他翻看破裂,毁了诗仙的真迹。 别看写得规整或传世的诗篇字帖易得,就像他的诗集,一帖万两有价。 但这种随性洒脱又故意隐瞒真实身份的真迹,有可能只此一份,此乃绝宝! “季小姐,你是金陵第一才女,认识的学子无数,写诗之人就在金陵城中,你可认得他是谁?” 徐几道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回归到现实。 季谨如实摇了摇头。 就在徐几道失望地叹息时,季谨又道:“我不知道,但沈小姐的侍卫应该知道诗仙是何人。” 正在旁边打腹稿准备告宁无恙一状的梅香,见两个喜诗如狂的人突然提到自己,面对季谨和徐几道二人那比太阳还炙热的眼神,吓得心里直突突,大脑疯狂转动。 谁? 诗仙? 他谁啊? 根本想不起这么一号人的梅香额头在冒汗,心里在下雨。 小姐的护卫又不止我一个,季小姐你别光看我,你要不问问别人知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季谨见梅香竟一言不发,眉头微蹙。 难道诗仙是沈家的人,和幼初一个性子,代笔写诗只是为了好玩? 徐几道也想到了沈家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风格,不免心里直打鼓。 若是沈家人,他想求时常讨教的话可就难了。 别看他诗王之名在外,受尽天下学子推崇,连皇室子弟都对他礼遇有加,可在这些存在了上千年的名门望族面前,他也只是一个贵客,想拒之门外便拒之门外,谁叫沈家根本不看重世间的虚名呢。 二人沉默了片刻。 最终,季谨还是忍不住低声询问:“梅香,幼初叮嘱过你此事不能说吗?” 梅香真的要急哭了。 她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多识字,导致现在连季小姐的话是啥意思都听不懂。 啥事? 说啥? “季小姐,我只是一个下人,我什么也不知道,有事你还是问我家小姐吧!” 梅香抓紧手里的草纸,拔腿就往岛上跑。 季小姐和徐诗王的眼神忒吓人,她还是抓紧说穿宁无恙的真面目,继续去盯梢抓那个写诗的大才子去吧。 季谨与徐几道见梅香心虚地跑开,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诗仙的身份果然非同凡响,不能当众言说。 可是他们怎么舍得放过这个得知诗仙真实身份的机会? 两人从学子之中径直穿过,急忙追了上去。 被晾在桥头的众人面面相觑,踌躇不前。 其实他们也想知道写诗的诗仙是谁,可这样一来相当于自己拆穿自己代笔上岛的事,等于自打耳光,太难受了。 “元兄,这个热闹我们凑不凑?” “凑个屁!” “你不好奇吗?” 好奇? 当然好奇! 没看到徐诗王都好奇得快疯了? 可元宝想到这诗是从宁无恙手里买的,那小子问什么说什么,他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好奇。 别人不知道诗仙是谁,宁无恙那傻小子一定知道。 “急什么,等到离开湖心小岛,我有的是办法知道谁是诗仙。” 元宝故作高深一笑,提醒他们。 “提前和你们说好咯,谁也别觉得自己买诗上岛被发现了想离开,我们可不能浪费那十两银子,必须吃好喝好,玩够了再走。” 他可是凭本事买到那位诗仙的大作登的岛。 能够登上平时不对外开放的湖心小岛就是一种殊荣,够他吹好几年的牛皮了,不能没看清小岛长什么模样就主动离开。 “元公子说得对,这是诗仙赐给我们的运气。” “走,让那些美婢们接着奏乐接着舞!” …… 医馆里。 宁无恙望着一言不发,不时捻动山羊胡的郎中,整颗心在往下沉。 不怕大夫笑嘻嘻,就怕大夫眉眼低。 他怕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徐郎中,我这个乖孙到底如何,你这脉把了半刻钟了还没把出来?” 急性子的宁峰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旁边打转,让宁无恙心情更加紧张了。 终于。 郎中收回了手,盯着宁无恙幽幽开口:“你小子刚才说你哪疼来着?” “浑身疼,尤其是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不等宁无恙开口,宁峰连忙抢答。 这个郎中曾受过宁峰的恩惠,自然不会不用心。 郎中看到宁峰担忧的神情,又仔细把了会儿脉后,低低地“嗯”了一声,在草纸上写了一个大字,折好塞到宁峰的手里。 “回家后,按照上面的药方服用一次,立即痊愈。” 宁峰听罢正要拆开,郎中摆手示意。 “回家再用药,我们这里该吃午饭了。” “好,麻烦你了。” 宁峰宝贝似地把草纸塞到怀里。 宁无恙从问诊的板凳上站起来,与郎中目光交会时,看到郎中终于露出了笑盈盈的表情,暗中松了口气。 看来他的病不严重。 不然不可能吃一副药就能好。 只是不知道这药方上到底写了什么字,居然如此管用。 民间出神医啊。 爷孙俩原路返回平安医馆。 走到没有大门的大门口,宁无恙隔着老远便看到一对主仆在门口站着。 高个子的主人尽管身上套着学子穿的青色长衫,可突出的臂肌加上因酷爱习武而微黑的脸庞,让他看上去像偷穿了别人衣服一样。 正是三哥宁无碍。 “三哥。” 宁无恙看到宁无碍的同时,便知道自己的鸡腿没着落了。 宁无碍快步走来,长臂一捞摁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打了两下。 “五弟,我两日没来医馆,怎么连大门都没有了?” 宁无碍瞄了一眼旁边黑了脸的宁峰,突然心领神会地缩回手,赶紧对着宁峰行了一礼。 “爷爷,吃了吗?” “无碍你不是去湖心小岛了吗?没通过考核打回来了?” 宁峰握紧了手里的虎头关刀。 眼看互相揭短的爷孙俩一言不合就要有人挨揍,宁无恙刚要转移话题,却听宁无碍身后的小厮不服气的说道:“公子难得作一首好诗,还不是那个柳家小姐故意给三公子使绊子,拿三公子的诗和别人的诗比较,让季小姐鸡蛋里挑骨头给涮下来了。” “立冬!你不懂不要乱说!” 宁无碍虽然知道柳晴芳是故意的,但有件事他必须得承认。 同样是写竹,他作的诗确实不如那首《竹石》。 宁无恙对于才子大会的事不关心,但见到宁无碍难掩失落之色,想到三哥平日里对待原身不错,关心的问了一嘴:“三哥,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你作的诗贴题即可,她们拿你的诗和谁的相提并论了?” 第十一章 真面目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是《竹石》。” 宁无碍脱口而出,脑中便浮现出那朗朗上口又让人心神激荡的诗篇来,继而想到五弟不知道这首诗,便苦笑着岔开话题。 “这首诗是金陵一位新出世的大诗人所作,我说了五弟你也不会懂,我到这里来是想问五弟另一件事。” 宁无碍没有着急回家按照季谨的提议修改诗作,先来平安医馆,是担心石亭里看到的草纸会给五弟带来麻烦。 谁叫五弟生性单纯,容易被人哄骗。 再来,他也想告诉五弟柳晴芳与叶昌隆私下交往过密的事,不能眼睁睁看着五弟为柳晴芳付出一切却被蒙在鼓里当傻子对待。 “三哥,你先别着急问旁的事。” 宁无恙正愁没合适的时机向爷爷展示全新的自己。 同时也担心大老粗的爷爷欣赏不了他的变化,正好趁着三哥在场,帮忙见证一下。 “你说的这首《竹石》我还真懂,因为是我把它卖给登岛的学子的,十两一首,除了《竹石》还卖了其他九首诗,共赚一百两。” 宁无恙停顿一下,转而对着宁峰补充一句。 “爷爷,其实我刚才就想告诉你来着,抵押医馆的一百两我还给叶氏典当行,抵押契约也已作废,你不用再向两位伯母借钱了。” “……” “……” 宁峰和宁无碍都听傻了眼。 一个是因为宁无恙说他靠自己赚了一百两。 一个是因为宁无恙说他卖给登岛学子十首诗。 宁无碍倒是听学子们谈论过,有人卖了十首诗助别人登岛。 可大家谈论的话题都围绕在到底是哪位大才子大诗人写的诗,根本没提是谁卖的诗。 此时听到宁无恙说是他卖的,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五弟知道写诗的人是谁! “我知道爷爷和三哥你们可能不信。”宁无恙从怀里摸出那首他早就准备好的大作,送到爷爷的面前。 宁峰一脸莫名其妙的拧着眉毛,没有接过。 宁无恙知道,有些事口说无凭。 特别是一个大草包突然开了窍这种事,假如没有一个让别人接受的过程,说不定会把他当作鬼上身的邪祟给刀了。 所以他还想到了一个合适的说辞。 “爷爷,自从吃了假药后,我感觉脑子豁然开朗,以前想不明白的事都想明白了,以前不懂的诗词好像也能读得懂了,这首词就是我刚才灵感爆发写下来的,专门给爷爷写的。” 宁峰听完他这套说辞,一副听天方夜谭的反应,半信半疑地夺过那张草纸。 宁无碍则是一脸鼓励的笑着问:“五弟还会作词了?” 纸张打开。 当宁无碍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后,抿了抿嘴,强忍着笑意,以免伤了五弟的自尊心。 这可是五弟识字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勇敢写词,字丑一些也无妨。 可当他辨认清楚草纸上的内容时,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震撼。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伴随着宁无碍铿锵有力的朗诵出这首诗,宁峰握紧了手里这些年虽未再饮过血,却一直被他打磨得蹭亮的虎头关刀。 宁峰自认是一个大老粗,正因如此,当初才会因此无法晋升,沦落至此。 可哪怕他是一个大老粗,学识仅仅是认全了字,在听到这首词的时候,眼前还是闪过了他在战场上的一幕幕,快要随着平淡无味的生活而泯灭的斗志,瞬间昂扬。 可怜白发生! 可怜白发生! “写得好!” 宁峰赞叹一声,用力地拍了拍宁无恙的肩膀,四目交汇,宁峰眼中隐有泪光闪过。 “乖孙,爷爷不懂诗词,但爷爷觉得你写的这首词比其他任何人写的都要好!” 宁峰本来是一句鼓励的话。 旁边的宁无碍却神情古怪地附和着:“爷爷,五弟的这首词,确实足够录入《大兴诗词千篇集》,依我来看,还能入词篇前十!” 啊?! 我乖孙写得词竟如此厉害? 这倒让没啥文化,只会叫好的宁峰惊呆了,他错愕地看着听到宁无碍夸奖,还一副淡定模样的宁无恙,心中涌起一丝诡异的感觉。 不对劲。 我乖孙好似与往常不一样了。 “无恙。” 宁峰在战场上遇敌的直觉一下子涌上心头,他的眼中寒芒乍现。 “爷爷你有事吗?”宁无恙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越是如此,宁峰握刀的右手便越发紧缩。 “爷爷上次打你是什么时候?” “大年初一我把三哥借我的字帖转赠给柳家小姐的时候,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二伯母压箱底的嫁妆,你打得我十天没下来床。” 宁无恙知道爷爷是在试探他是否还是本人。 抱歉的是。 他继承了原身的记忆。 只是没有继承原身的性格罢了。 宁峰听到这个回答,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然后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宁无恙的肩膀上,脸上笑开了花。 “我的好乖孙,你出息了!都会作词了!看来我宁家祖坟上要冒青烟了!” 面对着不知情的宁峰如此高兴,还在细细品味这首词作精妙之处的宁无碍,则神情剧变。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五弟,你刚才说那十首诗是你卖给别人的?你怎么卖的?” “写下来卖的啊。” 宁无恙不假思索地回答,指尖点着太阳穴。 “我去湖边看到旗杆上的题目,脑子里蹦出十首诗来,回家写下来,正好遇到叶氏典当行的伙伴来催债,我想着一首诗十两,十首一百两不正好嘛,就卖了。” 不怕有人说假话,就怕这假话真里掺假。 宁无碍看到依旧单纯的五弟,把写十首诗说成抄十首诗一样简单,还卖得如此廉价,整个人无语住了。 他无法相信五弟突然变成了学子们趋之若鹜的大诗人。 可眼前这首词让他不得不信。 但此事过于离奇,饶是天纵奇才也不过如此。 “五弟,你会写诗作词,你会品评诗词吗?” 宁无碍好奇五弟是老天爷赏饭吃,还是真的开了灵窍。 若是前者,他便要劝五弟隐瞒此事,否则一时的灵感爆发不能长久维持,只会让人质疑以前连文章都读不通顺的五弟在说谎话,是哗众取宠。 会成为众矢之的。 若是后者的话……可能祖坟上真的冒青烟了。 品评诗词?宁无恙心道:不就是找茬挑刺吗?作为金牌策划师,经常让手下员工改稿的我可太会了。 “试试呗,反正又不花钱。” 宁无碍见他答应下来,立马忘记了在场的爷爷,兄弟俩勾肩搭背踏过大门往医馆里走。 徒留宁峰手握虎头关刀站在当场,许久才回过神来,看向“平安医馆”的牌匾,泪眼婆娑。 “我的乖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忽地。 宁峰想到乖孙刚才说身体不适的事,紧张得连忙掏出怀里的药方。 第十二章 破阵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当宁峰打开药方,看到上面治病的那剂良药时,他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打?” 这味药他以前倒是经常用,如今,要掌握好药量了。 不然再把乖孙打傻了,就再也收不到乖孙给他写诗词了。 象征性地打两下,以免乖孙再装病浪费诊金即可。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好词!太他爹的好了!” 宁峰想到这首词便心情大好,从袖子里掏出身上仅有的银子扔给立冬。 “立冬,赶紧去买只烧鸡,再打壶好酒来!爷爷我今天要和乖孙浮它一大白!” 白发生出又如何。 只要大兴繁荣太平,何惧宝刀蒙尘? …… 湖心小岛。 没能约到好友的沈幼初,正百无聊赖地用墨石临摹着宁无恙的脸庞。 “静娴真是太执着了,不就是两个京城才子嘛,居然为了笼络他们拒绝陪我吃午饭,等我找到比他俩更厉害的那位大才子,一定让你后悔没有跟我一起玩,到时候你得求着让我给你介绍大才子,哼。” 她的话刚说完,梅香匆匆闯进房中。 沈幼初顿时来了精神。 “梅香,宁公子有没有去给我进货去?” “没……小姐,宁公子他的真面目可不简单……” 梅香竹筒倒豆子般,把刚才见过和遇到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说完还撇着嘴评价着。 “小姐,你听听多吓人呐,这宁公子长得天真无邪,原来竟是如此不要脸的人。” “还有那季小姐和徐诗王跟疯了似的追着我,不说了,宁公子画的符给你,我还要继续回去盯梢,争取早日找到那个写诗的……不好,季小姐和徐诗王追上来了!我先撤了。” 梅香把草纸往画本上一放,脚底抹油从后窗逃离。 沈幼初歪了歪头,消化了一下梅香刚才传达的意思,看向桌上的草纸。 “画的符吗?” 她怎么感觉梅香好像意会错了什么事。 不管啦。 反正等会儿谨儿他们来了就知道为何要追着梅香跑了。 眼下要做的事,是先把草纸上的字迹描出来。 沈幼初在画纸上添了两笔,勾勒出宁无恙的脸庞后,看着跃然于纸上却总是缺少了些什么的画作,她不太满意地嘟嘟嘴。 继而闲着没事,便用墨石小心翼翼地勾描起草纸上反光的线条来。 “梅香!你站住!” 季谨破天荒的没有保持官家小姐的仪态,匆匆闯入沈幼初的书房,没有看到梅香的身影,只见到沈幼初在熟悉的草纸上正在描字,顿时屏住呼吸。 “沈……” 嘘! 季谨朝着同样急着找人问答案的徐几道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徐几道不解,她也没敢出声解释,轻手轻脚地走向沈幼初。 徐几道虽然不明白季谨这么做的用意,但当他看到桌上摊开的那张熟悉的草纸,恍然大悟,也连忙轻手轻脚地跟在季谨身后。 凑到桌旁,二人便看到墨石描出来的三个狗爬大字——破阵子。 “醉……里……挑……灯……看……剑……” 沈幼初描出这句话时,眼海里便浮现出一位将军喝醉后挑亮油灯,在灯下默默擦拭宝剑的画面。 不知为何,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描字的速度加快。 “梦……回……吹……角……连……营……” 耳边似乎有号角声响起,沈幼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她没听过八百里分麾下炙是何曲故,却也能够看到,将军与将士分肉同食,乐器齐奏,战歌高鸣时检阅军队的景象。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她好像骑上了那神骏的烈马在追杀敌兵,拉弓射箭的响声宛若惊雷在耳边乍响,让她娇躯一颤,描出来的字迹多添一道浓墨,令她惋惜不已。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可怜白发生!” 一心想为君主建功立业的大将军,想要取得生前死后、世代相传的美名。 可惜他壮志未酬,白发已发! 沈幼初眼前浮现出那位白发不得志的老将军的面容,眼眶微红。 她描完最后一个字,手里的墨石悬停在草纸上方,与同样红了眼的季谨四目相对。 忽然她就理解了为何谨儿会追求诗词中的美与意。 “谨儿,原来这世间的诗词,竟也能是一卷连环画,且比画作还要能够表现出它原本的波澜壮阔和心潮涌动。” 无论何种艺术形式,它们之间本具有相通性。 沈幼初第一次深刻领悟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季谨听到她的话,心情复杂,久久不能平静。 而看完描出来的整首词的徐几道,早已双手撑在桌子上,欣赏着这幅大作,热泪盈眶。 “难怪老夫猜不出他是谁,原以为他是那心思敏锐能够洞悉世间一切景观的大儒名家,此词一出,方知他竟是位擅长诗词的将军!” “只是大兴何时拥有了这样一位文武全才的将军?” 徐几道目光热烈地看向沈幼初。 假若不是男女有别,此时他定要拽着沈幼初去见这位大将军! 徐几道不好下手,但季谨可以。 她一把拉住沈幼初的手,语气里满是恳切的请求道:“幼初,你快告诉我们,这首词的作者是谁,我要见见他,我想跟在他的身边学习,领悟诗词一道。” 这一拽。 直接把沈幼初从那秋日的沙场拽回了湖心小岛的楼阁书房中。 她看向明显对作词者上了心,有了终身跟随之意的季谨,想到梅香的话,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这首词是梅香亲眼看着宁无恙写的。 纸上的字迹与她刚才在凉亭里见过的狗爬字手法一致,临摹了无数画本的她当然能够判断出来。 无论是十首诗还是这首词,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宁无恙! 是他! 他是卖诗的人,也是作诗的人! 同时也是第一次让她明白,何谓真正艺术之美的人! 别说谨儿了,就连她看完这首《破阵子》,都想跟在宁无恙身边学习一番! “沈小姐,还望你告知此人究竟是谁,若他是沈家之人,老夫愿意在沈家当牛做马,只要能够与此人不时交流一番诗词之道,便此生无憾了。” 徐几道躬身一拜,表达出了他最大的诚意。 当今皇帝想请诗王入宫教导皇室子弟诗词一道,他都以向往自由为理由直接拒绝,此时却愿意为了一人终身留在沈家。 沈幼初有些钦佩地看了看为诗词疯狂的徐几道,又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同样为诗词着魔的季谨,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怎么办? 早知道宁无恙那个美男子原来如此的优秀。 她当初就不应该夸下海口,说要把他介绍给谨儿,还要把两个人凑成一对……不对。 第十三章 沈家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件事谨儿还不知道呢,她不说谁会知道? “幼初,你可是还有什么顾忌,莫非这位将军身份敏感,不便透露身份?你放心,我们并未对外宣扬此人是沈家人,绝对不会让外人叨扰到他。” “沈家人啊……” 沈幼初脑中突然浮现出她与宁无恙在小岛上,一人作画一人写诗琴瑟和鸣的画面,露出向往之色。 是呀,他要是沈家人就好了。 对呀! 他虽然现在不是沈家人,但以后可以是。 沈幼初感觉思路一下子就打开了。 她是沈家千金,父母不需要她去联姻,任她自己挑选夫婿,只要宁无恙同意当她夫婿,不就是沈家的人了吗? “幼初,何故突然发笑?” 季谨正着急上火,见好友不仅不答应让她见那位大将军,还在笑话她,心都凉了半截。 沈幼初连忙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婉拒二人。 “此人身份确实有些特殊,不如这样,我先找个机会去问问他要不要见你们两位?然后再告知你们结果?” 宁公子卖诗的时候好像没说是他写的诗,而且那些买诗的人对待宁公子的态度有些古怪。 在宁公子没成为沈家人之前,是否要见谨儿与徐诗王,确实不能由她做主。 她有时候确实胡闹,但也知道尊重他人是与人相处之本。 季谨与徐几道听到她的话,又是失落又是高兴。 失落的是没办法马上见到其人。 高兴的是沈幼初果然知道此人是谁。 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此人确实就在金陵! “多谢沈小姐肯愿意为老夫传话,老夫感激不尽!” 徐几道又鞠了一躬。 季谨刚想问她是否可以一起去,转念想到稍后她还要继续考核学子们的诗作,便只能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幼初。 希望幼初能够成功说服那位大将军,让她常伴身侧学习。 “谨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见到他的。” 沈幼初鲜少见季谨向她无声的撒娇,一时间心都软化了。 不就是一个男人嘛! 到时候她一定请宁无恙再作一首菊花的诗当作赔偿。 “还是幼初待我最好了,幼初你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季谨马上展露出如沐春风的笑颜,挽住沈幼初的胳膊往外走。 “对了幼初,你告诉静娴郡主诗仙的事了吗?” “诗仙?” “徐诗王说能够作出十首诗的作者,当称诗仙,若是静娴郡主知晓此人,应当会锲而不舍的求才。静娴郡主呢?” 刚刚想要叫上周静娴一起吃午饭的沈幼初,连忙打了个马虎眼。 “她和成易他们谈论国家大事呢,哪会理会我们这些风花雪月的诗词,诗仙的事先别告诉她,免得她吓跑了诗仙。” “……也好。” 徐几道看了一眼走远的二女,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草纸。 这并非真迹,只能算是拓本。 二女谁也没有收起来,他拿走不过分吧? 徐几道眼神痴狂地伸手拿起,最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又放下。 “失礼了。” 不告自取便是偷。 再怎么爱这首词他也不该如此下作。 诗词一道他还未痴,险些因诗仙的词着了魔。 徐几道朝着草纸鞠了一躬,走出书房,连忙唤来站在外面等候的贴身小厮。 “飘零,去把我珍藏多年的亲笔诗帖原稿拿来。” “老爷,您今日又有满意的大作了?” 那本诗王亲笔原稿的诗帖,世间只此一本。 就连徐几道也只有写新诗写出满意的原稿时,才会拿出来增加新页,平时都是珍藏压箱底的。 别人哪怕是短时间借阅,都要给出万两价值或更贵重的名家真迹或绝笔来讨老爷欢心后,才有机会观瞻片刻。 徐几道听到零星的话,脑中便不由得闪过那十首诗一首词。 他确实是有感而发,也想趁着此兴致泼墨挥就。 但他想要在脑中形成诗词,却还是忍不住往诗仙所作的诗词上靠。 他知道。 若是无法得见诗仙,请其赐教,突破这心中想要模仿更高境界的桎梏,找不回自我。 自己这诗词一道便算是真的走到头了。 “老爷我今日没有满意的大作,所以,要用我最满意的大作,去请诗仙点评。” 要是诗仙看得上他的诗帖能够换张草纸真迹,那便是他最大的荣幸。 小厮飘零没听懂老爷的话。 但他听懂了“诗仙”这个称呼,比老爷的“诗王”明显更厉害,更有格调。 世间竟还有写诗作词比他家老爷还厉害的人? 飘零不敢相信。 …… 平安医馆的大堂里。 宁无碍一脸不敢置信的对比着手里的两首诗。 左手中的草纸上是他亲笔写下的诗,也是他在季小姐面前诵读的那首诗——《野竹》。 “竹自生野外,梢耸白云处。无人赞节高,独自守真心。” 字迹工整却不知为何反倒增添了几分刻板的印象。 右手中的草纸上是五弟还没听他提起季小姐的修改意见后,直接修改后的诗。 “竹自生空野,梢耸寻百云。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 扭曲的字迹此时在宁无碍的眼里不再像狗爬,倒像是那自竹心生出的竹笋一样,坚强不屈地野蛮生长着。 这首诗,仅仅换了几个字,就变得灵活起来。 由起初的一幅画,变成了鲜活的一片竹林。 而竹子那高风亮节不与人盲从的品性,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五弟,多谢赐教!” 宁无碍终于相信了五弟确实开了灵窍。 “五弟终于苦尽甘来了。” 其实宁无碍并不觉得五弟像外界传闻那般不堪。 换作普通人,遇到那么多的事,还总是被嘲笑是废物,早就被打击得日日消沉。 但五弟哪怕活得窝囊一些,但他却一直乐观积极地活着。 这才是最让宁无碍佩服五弟的地方。 “借三哥吉言,大家一起苦尽甘来,吃香的喝辣的。” 宁无恙成功借诗词征服了宁无碍的信任,视线落在了宁峰的身上。 “爷爷,这回你应该相信,我真的把医馆拿回来了吧。” 正在擦刀的宁峰手势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接着擦。 这样简单的反应,让宁无恙觉得不太对劲,但他也没深思,继续推进自己计划好的事。 “爷爷,我没能继承母亲的医术,这平安医馆也开不转,我打算换门生意做,想找爷爷借些老兵帮我看店铺。” “啥?” 宁峰拔高声量,虎目一瞪。 他刚以为乖孙开了窍,从此便不必再操心。 没想到这乖孙上来竟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 “爷爷,我想卖一种比叶氏熏香铺更好更方便的一种香,需要人手帮忙,你放心,我会给他们工钱的,就算是身体有残疾的,只要用得上,我都能养活起来。” 宁无恙知道爷爷这些年不仅照顾战友,还经常照顾金陵境内从边境退下来的伤残老兵。 哪怕盛世太平,边境却总有小股外族会因青黄不接产生摩擦,死亡可能不大,但受伤是常有的事。 “乖孙,好端端的,你怎么想起卖熏香来了?” 宁峰不由想起郎中开的药方,手中磨刀霍霍。 要不。 还是暴打一顿? 让乖孙打消发大钱的痴心妄想,好好学习去考官身。 宁无恙看到宁峰的眼神,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险些忘记爷爷对原身抱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他正想晓之以情动以之理,没想到宁无碍在旁边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五弟不知道柳小姐与叶公子的事,原来五弟一直知晓,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五弟,我懂你的心思,三哥支持你去与那叶家争上一争。” 什么??? 宁无恙一头雾水,嗅到了一股子狗血的味道。 宁峰虽不解但握紧了关刀好像要跟谁打一架似的。 “与叶家争上一争?争啥?乖孙,叶家抢你啥东西了?爷爷给你抢回来去!” 宁无碍连忙解释:“爷爷,她不是东西……” 第十四章 争不抢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立冬把烧鸡与烧酒买回来的时候,看到宁家爷孙三人围坐在柜台前,一脸严肃的表情,尤其是宁峰好似随时要去打人的凶恶模样,吓了他一大跳。 刚才不还要当浮一大白,现在怎么像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模样? 难道说…… 五公子撒了谎,那首词根本他所作,老太爷知道了要劈了五公子? 立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左手拿着烧鸡和包子,右手紧紧地拎着酒坛子,怯生生地靠墙站着,等待合适的机会开口,以免触怒老太爷。 “岂有此理!” 宁峰暴喝一声,屋檐下停留的燕子震得展翅高飞。 趴在屋顶听八卦听得正出神的梅香,也被这一声吓得一个哆嗦,不小心把脚底的瓦片踩滑了一大截。 “谁?” 宁峰抬眼望去。 梅香赶紧把趴在脚边上睡得正香的大胖橘踹了一脚。 对不起了猫猫,下次请你吃鱼! “喵~~” 一道圆乎乎的橘色身影一跃而下。 宁峰这才收回视线,又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柳叶两家简直是欺人太甚!” 听完八卦却心如止水的宁无恙,被这两嗓子嚎得掏了掏耳朵,转头看到立冬手里的烧鸡,连忙朝着立冬招手。 “立冬,来了也不知道出个声。” 原本他就饿,听完狗血八卦更饿了。 此事说来也没什么新奇的。 左不过是柳晴芳嫌弃原身废物,又另攀高枝,与那金陵三大富商之一的叶家少东家叶昌隆勾搭在了一起。 柳家本就是小富商,花重金砸出一个才女的名声,就是想待价而沽,当初与宁家结亲也不过是看中宁无恙是将门之后,哪承想打错了算盘。 这叶家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可少东家却是一个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人,一个想娶才女又够不到官宦千金,一个想高嫁权贵却没有出身。 柳叶两家联姻倒也算门当户对,若是男未婚女未嫁,倒也是十分相配。 只是柳晴芳一边吊着宁无恙,一边与叶昌隆相好,此事做得不地道。 再加上叶氏典当行想谋财害命的做法……宁无恙猜测,应该柳晴芳是不想背上罔顾救命之恩的名声,干脆把原身踩进粪堆里爬不出来。 到时柳晴芳以原身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养活她,随便找个理由,表达出不想委身下嫁的意愿,再赏几两银子摆脱了这门婚事,旁人还会称赞她一副好心肠。 “五弟不生气?” 宁无碍最担心的不是爷爷发火,而是五弟一直对柳晴芳用情至深。 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开了灵窍,若再为此事受到打击而一蹶不振,他定会后悔自己多嘴,没想到,五弟虽不知情,却像事关不己一般。 “再生气也得先把肚子填饱。” 宁无恙从立冬手里接过酒菜摆在桌子上,想去拿碗筷,想到自家没有,只得作罢。 真穷。 现实就是如此残忍,男人穷了连婆娘都能被人赏几个甜枣、哄几声蜜语就拐跑。 更何况是未婚妻呢。 宁无恙把酒坛拆封推到宁峰的面前。 下午他和三哥都有正事要做,没有饭碗分酒,那就让爷爷一醉方休吧。 “爷爷,这门婚事退了吧。” 强扭的瓜不甜。 更何况宁无恙根本不喜欢柳晴芳那一款。 宁峰满眼苦涩的看着轻描淡写说出退婚的乖孙。 想到乖孙自小对柳晴芳的付出,他心疼不已。 “宁无恙,你可舍得?这婚事一旦退了就无法再结了。” 宁峰问得很是郑重。 宁无恙也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 “好!我乖孙如今开了窍,她嫌弃我乖孙我还嫌弃她得陇望蜀,那便退,乖孙,你要如何退,爷爷给你撑场子!” 宁无恙看到爷爷想去打一架的模样,强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又把酒坛子往爷爷面前推了推。 “爷爷,退婚的事我来处理,到时候一定叫上爷爷,让爷爷好好替我出一口恶气。” “嗯!一定得把姓柳的那孙子打一顿,看他教出来的好女儿!” 宁峰骂骂咧咧地灌了一大口酒。 在宁无恙的规劝下,喝了二斤烧酒,吃了半只鸡,又哭又笑地拆下了医馆的牌匾,抱着牌匾叫着宁无恙父母的名字。 “你们听听,这是你们的好儿子、我的乖孙给我写的词……” “我宁峰一个大老粗也有人给我写词了,醒里挑灯看剑,梦回……我要回到哪去来着?” 宁峰摸索着胸前的草纸,小心翼翼地展开,带着哭腔读了一遍又一遍。 宁无恙与宁无碍二人见状,也没有阻止。 吃饱喝足,宁无碍与立冬把睡着的宁峰搀扶起来。 “五弟,用人的事你别担心,我和爹娘说一声,让他们把信得过的人先借你用,你也知道那些老兵想找个生计不容易。” 宁无碍这是担心店铺开不下去折腾别人。 不如先从家里借人,还能给宁无恙减少一些开支。 宁无恙没有拒绝:“那就多谢三哥了。” “你我兄弟之间何谈言谢,有事去家中找我们。” 宁无碍知道五弟与以前不同了。 但拥有了更多的勇气与想法,则代表着会有更多的冒险与麻烦。 “行……对了,三哥你先别告诉别人我会作诗词的事。” 宁无恙可不想再因此导致退婚一事出现波折。 “我知道。” 宁无碍挥了挥手里他写的那首《野竹》,塞进袖口,扶着宁峰走远了。 宁无恙目送一行人走远,心中畅快不已。 人手借到了。 退婚的事也有了着落。 “等到过了才子大会,趁着柳晴芳在家的时候,把婚帖交换完,这门婚事便算了结了。” 只不过。 柳家如此阴险,还勾结叶家设计害死原身再加上想强抢平安医馆,这一桩桩一件件,他绝不会忍气吞声。 婚,他要退。 代价,柳家必须付! 此事他已有了想法,但不急于一时。 眼下最重要,是偿还进货姑娘的那份路见不平、掏银票相助的人情。 “三哥说下午还会继续召开才子大会,那位进货姑娘再不来,可就赶不上好行情了。” 宁无恙故意把写好的五首词拿出来,显眼包似的在烈日下晃动着。 “有人买词不?没人买的话我就去湖边问问别的才子了。” 宁无恙边喊边用眼角余光朝着屋顶扫去。 报复心强的大胖橘在与“空气”斗智斗勇后,扯出了一团黑色长发和一块勾丝的布料。 他眼神不错,一眼认出那是进货姑娘身边的女护卫的衣着打扮。 “也不知道她看到我写词没有?” 第十五章 亏大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看到了也没事,反正只要我不承认,谁会相信金陵有名的大草包居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诗词小能手?” 宁无恙见梅香不现身。 他把刚才啃剩下的鸡腿骨往房顶上一抛。 “咪咪,接住!” “喵!” 骨碌骨碌…… 宁无恙侧耳倾听着银子滚落地的声音。 听。 多么美妙的声音。 “进货姑娘看上去挺聪明的,没想到侍卫挺憨的。” 一念至此,宁无恙有些头疼了。 因为他这五首词准备涨价。 也不知道憨厚的侍卫姑娘能否做得起主来。 他朝着绕到正门走进来的梅香看去,对方正收拾着那头凌乱的头发。 四目相对,梅香尴尬极了,红着脸声如蚊呐。 “宁公子,我家小姐让我来买诗词。” 爬到别人家屋顶去进货的买卖两个人都是头一次做。 宁无恙没有揭穿梅香的谎言,把五首词递到她的面前。 “验货吧。” “货?哪?” 梅香接过草纸展开一看,身体往后仰,眉毛拧起。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鬼画符……唉?是字唉! “卜算子……咏梅?” 梅香大吃一惊。 还真是词! 应该还是对照上岛的题目写的。 电石火光间,梅香想到这词是宁无恙亲笔所写,她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宁公子,原来你卖诗词卖得这么辛苦,还要先背过然后写下来再卖。” 梅香趁机上眼药。 “这个作诗作词的大才子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难为你了。” “……不难为不难为,背几首诗词而已,习惯了就好。” 宁无恙见梅香根本没往自己就是作者那方面想,倒也省事了。 他见对方验了货,便伸出手掌。 “一百两。” 刚把草纸折好的梅香,一下子像被猫踩了的尾巴大叫一声。 “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不是说好一首诗十两的吗?” 她倒是有一百两,可她不想被别人当成冤大头。 宁无恙就知道这个侍卫姑娘脑子不太灵光,只能循循善诱她:“一首诗多少字?” 这个问题梅香还真听季小姐提起过。 “五言绝句二十来字,七言绝句三十来字。” “那姑娘你看一眼我这些词,一首多少字?” 梅香眼珠滚动思考了片刻,最终因为算数不行,只能把草纸打开数了一下。 顿时小脸一垮。 好多字! 根本数不过来。 “宁公子你的意思是,字多了就要加价是吗?” “是。” 宁无恙颇为赞赏地看了梅香一眼。 这个姑娘还不算太憨。 梅香一下子犯了难。 一百两对她来讲确实不多,但。 卖诗词哪有按字卖的,不向来是按“首”卖的吗? “宁公子,我总感觉你像是在宰大户。” 宁无恙但笑不语。 他做得有这么明显吗? “姑娘你可以选择不买,其实我原本只是打算卖完十首诗便不卖的,只是这五首词是答应了你家小姐,便为她写了出来。” 筹集制作香水的初始资金,对于原身来讲可能很难,但对他来讲,有的是办法让人乖乖送上更多的银子。 甚至是让竞争对家送来银子让他花。 听三哥的意思,上午的十首诗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五首词的价格也会水涨船高。 他与其说是卖不如说是送。 梅香本来是打算和宁无恙讨价还价的,听他这么一说,再看他淡定自若的模样好像真不缺这一百两,顿时纠结起来。 “姑娘,你再犹豫下去,湖畔的才子大会继续开张,你家小姐倒手卖诗词的生意或许就不好做了。” 伴随着宁无恙的一套话术施展下来。 梅香只能咬牙认倒霉。 “我买!” 大不了多花的五十两从她的月银里扣。 梅香从绣着“沈”字样的荷包里挑出一张百两银票,气鼓鼓地塞到宁无恙的手里。 临走前还不忘记骂他一句。 “奸商。” 她这一趟亏大了。 诗词作者是谁没见着,还有可能被宁无恙坑掉五十两。 没脸皮的宁公子原来还是一个奸商! “姑娘,你家小姐要是觉得买贵了可以包退!” 宁无恙没忘记做好售后服务。 美滋滋地收下这一百两银票,晚饭就不用愁了。 “闲事办完,接下来就是办正事,开始准备制作香水使用的工具与材料。” 制作香水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提炼植物精油,再配以酒精和水,按照一定比例在容器里搅拌、混合,放置一段时间即可。 他在给一家知名香水公司做一场策划活动时曾深入工厂参观过,也曾调查过香水制作随时代更迭的进程,记住了它的原材料和重要步骤,细节方面可以自己调整。 “用来提炼植物精油的鲜花倒是不缺,酒精可以直接利用烧刀子来提纯,可是这里并没有蒸馏器,连官府酿造的酒都只有十来度。” 而无论是植物精油还是酒精的提取,都需要蒸馏器。 既然没有那就造。 好在他是开医馆的,锅炉那一套不用找人来挖坑,打扫一下再改装好就能用。 再去铁匠铺打一套铜锅壶和装冷却水的盖子,也不会有人怀疑他在私造私酿高浓度酒精。 “大伯和二伯只是在官府打杂的,要是宁家有当官的就好了,把蒸馏酒的方子献上去,绝对是大功一件。” 打杂的小吏不需要考虑献方的事。 因为献上去最后功劳也只是顶头上峰的,指不定还会被提防,穿小鞋是轻的,引来灭口的祸患也不是不可能。 宁无恙时刻谨记。 这里可不是人人遵纪守法的时代。 做事要三思而后行。 …… 小岛桥头。 季谨哭笑不得的对着徐几道再三确认:“徐先生,您真要与我一道去审核那些学子们的诗词?” 鼎鼎大名的诗王徐几道去给一群籍籍无名的学子们当裁判。 这种荒唐事何曾见过? 她好不容易让上午被拒的才子们重拾希望,他们要是知道徐几道亲自审核,只怕连上桥的人都寥寥无几。 得到徐诗王的指点是很荣幸,可被徐诗王指指点点则可能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登岛的两位京安城来的才子,正与静娴郡主周旋,江知府就着那首《破阵子》喝了五大碗烧酒已经醉倒了,剩余的十位才子……不提也罢,我在岛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领略一下金陵才子们的风采。” 徐几道抚着胡须,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姿。 但他时不时瞄向季谨一直拿在手里的草纸的眼神,出卖了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诗仙的真迹啊! 诗仙又不在岛上,他呆在岛上有何用? 倒不如去凉亭里等着。 万一。 万一诗仙诗兴大发、玩兴大发,再卖几首诗。 他趁机讨要一番,不能算他抢吧。 季小姐手里的草稿不也是借着誊抄之名得来的嘛。 他拿字帖换诗仙真迹,学子们应该会赏他这个老脸。 “既然徐先生主意已定,为了让学子们不那么紧张,不如我们下午换个审核的方式?” 季谨心道:不然我担心徐诗王你满眼都是诗仙的诗词,干坐一下午,看不上别人写的诗,传扬出去,大家不会说徐诗王要求高,只会笑话金陵无才子。 她想到上午时指点过的那几首诗,若是稍加修改,也有具备登岛的资格,可不想让明珠蒙尘。 徐几道根本不关心登岛的才子,他无所谓地附和一声:“我只是陪审,这种小事季小姐做主即可。” 第十六章 人比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徐几道会参与陪审的消息一经传出,站在湖边桥头上的学子们果然一下子慌了神。 “在徐诗王的面前卖弄诗词,岂不是自讨苦吃?” “王兄,我怕。” “有何好怕的,大家赶紧把原稿拿出来,到时候忘记了诗词记得照着纸上的念。” “早知道下午比上午审得还要严,我就不来献丑了,这场才子大会的难度都快赶上春闱科举了。” 宁无碍挤在人群之中,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哪怕袖子里塞着五弟亲自批改的那首《野竹》,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打鼓。 谁都知道,上午登岛的十二人里,有十人都是买的诗。 作诗人被徐诗王赞誉为当世诗仙的称号,更是不胫而走。 宁无碍觉得有五弟的十首诗在前,哪怕他这首是五弟亲自改的,可却是在他的诗作上改的,能否过关,还是一个未知数。 就在湖边桥头所有学子们满脸愁云惨淡之时,季谨与徐几道乘轿来到凉亭。 与此同时,沈家小厮当众宣布季谨制定的新的评审标准。 “才子大会,现在继续,由于徐诗王亲自陪审,下午便不再采用上午时逐一朗诵诗词的方法,改为十人一组比试,选出一位优胜者,面见季小姐与徐诗王确认合格后,方可登岛!” “大家若无诗稿也不要慌张,季小姐已备好上等的笔墨纸砚,可供大家书写。” 新的比试规则一出来。 刚才丧失了斗志的学子们,一下子像打了鸡血般,又重新昂首挺胸直起了腰。 他们比不过文采过人的诗仙,难道还比不过水平差不多的同窗? 就算最后还得经历面见徐诗王这一关,但有了战胜同组九人的自信与实力,登岛那是唾手可得,谁还会惧? “希望各位才子们能够精益求精,力争登岛,为防止有人作弊组队,便按照大家的排队顺序,由专人收取各组的诗词送入凉亭之中。” 季谨如此公平公正的安排,引来学子们的欢呼叫好。 上午时,富家子弟们花十两银子买下“诗仙”的诗登岛一事,早已人尽皆知。 那时候有钱能使鬼推磨,此时也能够买通九个参与比试的学子组队,矮子里面拔将军。 宣布完规则后随机选择的话,则全靠个人的实力,以及些许的运气。 宁无碍想到这里,眉眼间也露出自信的笑意。 若是十首里面选一首,五弟为他修改的这首诗入选的可能性极大! 就在宁无碍站在当场等候沈家小厮来收诗稿时,肩膀被折扇重重地敲了一下。 这一下落在别人身上至少要青肿几日,幸好他皮糙肉厚,但也感觉里面应该是破了皮。 转过头来,便看到叶昌隆正用手敲击着折扇,一脸嘲讽地打量着他。 “宁三,看你笑得这么开心,难道是你那个草包五弟与那位诗仙交情不错,替你求来了一首佳作?” 宁无恙卖诗一事,学子之间稍微一打听便能知晓。 正因为宁无恙没有隐瞒,再加上大家都认为那是诗仙小试牛刀,根本不是贪图卖诗的一百两银子。 所以谁卖的诗根本不重要,谁写的诗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 叶昌隆对于卖诗一事,却是十分在意。 由于那个诗仙横空出世,导致宁无恙运气好白捡了一百两,自己抢占平安医馆想让宁无恙流落街头的计划因此落空。 方才看到宁无碍在前面挡路,他便故意挤上前来讽刺几句。 “我宁无碍虽无大才,却也不会请人代笔,不像叶公子,可以请柳小姐替你去凉亭里周旋。” 宁无碍看向挤开人群走进凉亭的柳晴芳看去。 由于徐几道下午来陪审,本来占地不大的凉亭,连柳晴芳坐着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和婢女一起站着。 好歹是名满金陵的才女,如此委屈自己,所图为何,宁无碍见过了柳晴芳上叶家马车的事后哪里还不明白。 柳晴芳是在为叶昌隆保驾护航。 “你胡说八道!” 叶昌隆被说破心思,恼羞成怒。 宁柳两家还未退婚,他可不想吃不到羊肉还惹一身骚。 更何况上午沈家小姐还表现出对他的维护之情,他自然更加不会承认此事。 “多说无益,叶公子还是专注于眼前的比试吧。” 宁无碍也不想把他与五弟的推断当众说出来,看到沈家小厮已经走过来,便准备借其手中的纸笔写下改后的新诗。 不巧的是,由于他常年习武,举手投足间动作大了些,袖口的草纸便挤落出来,飘到了叶昌隆的脚边。 “宁家可真是穷酸,连打草稿用的白纸都没有。” 叶昌隆讥笑一声,直接把草稿塞到沈家小厮手里。 宁无碍没想到叶昌隆竟捡到草纸不归还,正想讨要回来,前面已经收了诗稿的几个学子不乐意了。 “宁三公子,你都拿了诗稿来就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再重新书写一遍了。” “反正你再怎么写也赶不上名家字帖,赶紧把我们这一组诗词送到凉亭里去吧,也好给我们一个痛快。” 他们这一组遇到宁无碍不可怕。 可怕的是碰到了叶昌隆。 叶昌隆虽然肚子里的墨水不多,但是人家库房里金银多。 代笔诗词或是请人修正上午的诗作那是易如反掌。 在他们看来,这一组十人的胜出者,唯叶昌隆莫属。 已然胜利在望的叶昌隆,像骄傲的大公鸡般从贴身小厮手里,拿过他亲自誊抄的诗稿交到沈家小厮手里。 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动着,似有所指的说道:“区区武夫出身的宁家还想与我一争高下?你们也配?” “叶公子不会以为我像五弟一样任人随意评头论足吧?难道叶公子没听说过我暴打欺凌弱小同窗的事?” 宁无碍拳头捏得梆硬,出声警告。 “若你再多说一句与比试无关的废话,休怪我将你打下水,今日谁也别想登岛!” 唰! 叶昌隆连忙收了折扇,踉跄着后退两步。 他竟险些忘记了。 宁家人自小习武,他们和宁无恙一样不善言辞,任人辱骂确实不会还嘴,但会动手。 “胆敢在我面前嚣张……阿旺,等公子我登了岛后,你找些人手埋伏在宁三回家的路上打他一顿。” 宁家兄弟俩给他添堵的这口恶气,他今日必须出! 到时候他上了湖心小岛,就算宁无碍怀疑是他干的,也不敢去沈家岛上找他麻烦。 叶昌隆看着沈家小厮把他们这一组十首诗送到凉亭里,想象着登岛后,与沈家小姐再见的美好景象,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浑身飘然若仙。 凉亭里。 季谨见徐几道认同了三位学子的登岛资格,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今日下午能够选出一百位才子登上湖心小岛,晚饭时共论诗词了。 徐几道如坐针毡般,在暗中叹息。 早知道季小姐是这种手段选拔登岛的才子,他绝对不在这里蒸着暑气当陪审,在岛上乘着凉吃着冰凉的瓜果多惬意。 誊抄的诗稿里,就算遇到诗仙诗兴大发卖的诗词,也得不到真迹。 白来一趟。 季谨看了眼兴致缺缺的徐几道,抿了抿嘴,含笑说道:“念下一组吧。” 沈家小厮端着托盘,将十首诗稿呈上来。 旁边有小厮打开诗稿准备朗读。 这样一来,审核便能事半功倍。 徐几道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正昏昏欲睡时。 站在旁边越发没有存在感的柳晴芳,看到做了标记的诗稿,当即上前一步。 “季小姐,这十首诗里,有一首是我指点修改的,不妨请季小姐猜一猜是哪一首?” 柳晴芳看出徐几道确实是来当陪审的,谁能登岛全靠季谨评判,想到平日里与季谨虽关系不深厚,但也有交情,便借机引起季谨的关注,给叶公子登岛增加一分助力。 季谨对于柳晴芳的实力还是很认同的,而她也没忘记自己的使命是发掘金陵才子,当即来了兴趣,美目含笑地看向托盘。 “我倒要猜猜看……” 第十七章 是真迹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季谨在看到托盘里那张与众不同又熟悉的草纸时,朱唇微张,因为震惊而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长久的沉默终于引来了徐几道的注意,但他也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 只一眼。 徐几道半眯的双眼当即睁得溜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快!把诗稿拿过来!” 徐几道语气里难掩兴奋之意。 反倒把柳晴芳吓了一大跳,暗中欣喜不已。 没想到徐诗王也对她修改的诗有如此深厚的兴趣,若得到徐诗王的一句赞美,她与叶公子今日必定能够凭借她写的那首诗,名扬整个江南道了。 柳晴芳一眼不错地盯着托盘里的那首诗稿,随着它离徐几道越来越近,眼看着徐几道挽起袖口伸出手,她的整颗心都因为欢喜快要跳出来时。 却见徐几道拿起了那张她眼熟又陌生的枯黄色的草纸。 眼熟是因为她上午见到季谨一直当宝贝似地捧着十张同样的草纸,那是已名震金陵的“诗仙”真迹。 陌生是因为……这根本不是叶公子的诗稿! 徐诗王为何不拿叶公子的诗稿要去拿旁人的? 柳晴芳气不过,阴阳怪气的说道:“如今的学子们真才实干的不多,走旁门左道的倒是不少,知道诗仙用的是草纸便投季小姐所好,也学着用草纸写诗引起你的注意。” 本来徐几道见到心心念念的草纸还挺开心,没打开的时候听到柳晴芳这样的话,心都凉了半截。 不会真的是碰到了心术不正的学子,想哗众取宠吧? “若如柳小姐所言,老夫定要将这个戏弄大家的学子逐出诗词界!” 凉亭外,等候这一组比试宣布结果的叶昌隆挤在人群最前头。 当看到徐几道拿起宁无碍的诗稿时,他还以为柳晴芳又没派上用场,宁无碍那小子继承了宁无恙的运气,入了徐诗王的眼。 可当听到徐几道的话后,叶昌隆阴恻恻地看了一眼人群里还不知情的宁无碍,幸灾乐祸地笑了。 看来宁家的运气不可能一直那么好,得了诗仙的诗作又得到诗王的青睐。 这不,都要被逐出诗词界,他再推波助澜一番,宁家想以文才入官场的路子八成就得断送在宁无碍的手里。 “学谁不好学诗仙拿草纸写诗,真是活该。” 凉亭里。 柳晴芳听到徐几道如此严厉的话,面色微变。 她没想到自己一时口快,竟可能连累一个学子的终身前程,但她并不后悔,谁叫这个学子不长眼挡了叶公子的路。 此时。 徐几道已经打开了诗稿,他瞳孔猛地一缩。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熟悉的字迹。 “《野竹》。” 柳晴芳听到对方还敢挑战难以言志的竹时,心里更是十拿九稳。 叶公子终于能够登岛了! 而季谨看到徐几道不仅打开了诗稿,还要当众朗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刚凑近徐几道。 却见徐几道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又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季小姐,这次是我先拿到的。” “……” 季谨呼吸一窒。 果然是那位诗仙的真迹! 也只有那位诗仙的真迹才会让徐诗王当众朗读他人的诗作。 面对如此表现的徐几道,季谨也是哭笑不得,只得出声提醒他:“徐先生,这张诗稿可是作诗的学子送来比试的。” 徐几道瞬时精神一振。 对啊! 那位诗仙明知上午卖了十首诗会引起轰动,下午还要接着卖,这不摆明了让人去找他吗? 可能不需要沈家引荐,他自己就能找到诗仙是何人呢? 徐几道赶忙接着往下看。 “竹自生空野,梢耸寻百云。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 朗读完这首诗的徐几道愣住了。 这是诗仙的大作? 虽然很好,但总觉得……差强人意。 可是这字迹,分明是诗仙的真迹! 季谨听完整首诗后,同样大吃一惊,她朝着亭外那个犹如鹤立鸡群般站得笔直的青年看去。 “这首《野竹》不是宁三公子上午作的诗吗?” 徐几道一听季谨认识作诗的人,当即乐了,连忙向前走了几步,当众喊道:“哪位是写下《野竹》的宁三公子?” 前排的人,全部同情且怜悯的朝着人群里还不知道大祸临头的宁无碍看去。 叶昌隆想到自己与宁无碍同组,他能登上小岛,而宁无碍只能退出文坛,笑得开心极了。 而宁无碍听到徐几道亲自喊自己,整个人都懵了。 他的诗就算是由五弟修改的也不可能好到让徐诗王亲自点名吧? 宁无碍一时间没想通这是什么缘由,但在大家的注视下,他只能举起长臂。 “徐先生,是我。” “请移步上前入凉亭。” 人群很快让出一条通道。 宁无碍硬着头皮刚走进凉亭,不料一位仙风道骨般的老者热情地拉着他的手,引他落座。 “宁三公子,老夫有一事想要请教。” “学生不敢,徐先生请讲。” 宁无碍猜到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徐诗王,他肚子里有几斤墨水,哪里敢指教当代诗王? 旁边柳晴芳看到徐几道如此礼遇宁无碍的做法,直接目瞪口呆,刚想向季谨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莫非宁无碍与徐诗王是故交? 却见季谨也主动凑到了两人落座的桌前,还亲自给宁无碍倒了一杯凉茶。 “宁三公子请喝茶,你放松一些。” 宁无碍双手接过季谨递来的凉茶一口也不敢喝。 让他放松? 季小姐这样的优待只会让他更加紧张! 徐几道见状,趁热打铁,直入主题:“宁三公子这首《野竹》是自己所作?” “是。” 宁无碍看了眼季谨。 “我上午来了一次但季小姐没有予以通过,提出了修改的意见,可惜我参悟不透,便让……” 宁无碍说到这里咬了一下舌头,打了个机灵,终是联想起来,他如此优待的原因了。 是五弟! 准确来说,是诗仙! 诗词名家都有自己作诗作词的风格,一定是五弟修改他的诗展露了这一点。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徐诗王经验老到一眼便知。 宁无碍心中暗恼:都怪叶昌隆手贱不让我把诗稿誊抄下来。 徐几道见宁无碍停顿不语,似是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他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羡慕:“你便让诗仙帮你修改,又亲自给你写下来了?” 人比人该死啊。 不只沈家知道诗仙身份,眼前这个学子也知道,是不是只有他不知道诗仙是谁? 季谨同样按捺不住了,急声问道:“宁三公子,为你修改原诗的诗仙到底是谁?” “是……” 宁无碍面对着二人热情又猛烈的攻势,刚想回答,眼角余光瞥见像根柱子一样杵在旁边的柳晴芳,悚然一惊。 他不能说! 柳晴芳感受到宁无碍投来的视线,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脸,满嘴发酸的问道:“宁家竟请了一位如此高才的先生替宁三公子修改诗作,不知宁三公子可否为我引荐一二?” 中午时,听到叶公子说起平安医馆事败她还觉得想借机退婚的事,会麻烦许多,与叶公子的婚期又要延后。 此时听说宁无碍竟然有认识诗仙的可能,她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看在诗仙的面子上嫁给宁无恙是不可能的,如果换成宁无碍……倒也不是不行,但她更想借助宁无恙未婚妻的身份得到这份人脉。 然后把叶公子引荐给诗仙! 徐几道见柳晴芳竟提出如此冒昧的要求,颇为惊愕,心道:莫非这位柳小姐与宁三公子有何渊源? 第十八章 沾光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徐几道正想问一问。 旁边的季谨恍然大悟般猛地一拍双手,喜出望外地看向柳晴芳。 “柳小姐,我记得你与宁五公子宁无恙有婚约来着?柳小姐真是深明大义,与宁三公子有这样一层关系,为了不影响我与徐诗王的评判,竟一直没说。” 柳晴芳脸上的笑容快要绷不住了。 谁想与那个大草包有婚约?! 这是她一生的耻辱! 可如今形势,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只要知道诗仙的身份,季谨与徐几道定会对她感激不尽。 于是,她装作热情的再次向宁无碍提出请求:“宁三哥,你可认识那位诗仙?能否……看在宁无恙的面子上为我引荐?” …… 铛铛铛! 宁无恙仔细盯着李铁匠抡圆的大锤砸在铁板上,溅出的铁汁让他退后两步。 太落后了。 冶炼锻造的工艺太落后了! 落后也就算了,由于铁器受官府严格管控,导致造价极高。 打一套他想要的蒸馏工具,连工带料,竟要花掉他三十两白银,相当于金陵普通百姓一家五口两年的口粮。 “记忆里,好像原身练武用的那些用精钢锻造的武器,都被柳晴芳她弟借走了,光那些东西的价值就是数百两。” 宁无恙心都在滴血。 草包也就算了,还如此败家,气得他都想给原身来两拳让他清醒一下。 这时,李铁匠终于锤完了手里的铁锹,伸出满是茧子与伤痕的手掌。 “宁公子,想好了吗?你要是加急想三天以内锻造出来,还需要再给三两加急费。” 想好了。 去柳家退婚的时候,一定把借出去的武器讨回来! 宁无恙十分痛快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看到李铁匠眼睛都绿了,在李铁匠伸手的同时,又将银票塞回了袖子里。 “宁公子你要反悔?”李铁匠故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宁无恙又不是原身那般胆小怕事,自然不为所动,甚至还当场揭穿对方:“我在这里看了半个时辰,你给别人开的价格可不像给我定的这么贵,按理来说打得多应该优惠一些,你怎么还越喊价格越高?你是觉得我人傻钱多,还是觉得你技高人胆大?” 李铁匠怔怔地望着口齿伶俐的宁无恙,要不是那张脸不易认错,他都怀疑眼前的少年不是宁无恙。 因为,以前宁无恙来打造医馆用具的时候,都是他说多少两便给多少两,今日竟学会了讨价还价? 这还是那个脑袋不灵光的宁无恙吗?! “货比三家不上当,你不开个实诚价,这生意是没法做了。” 宁无恙作势要走。 李铁匠震惊以及后悔之下,当即降价。 “连料带工二十五两,加急费也不要你的了,这个价格你去城里另外一家铁匠铺他肯定给不了这么低,而且用料也不好,咱们街坊邻居的,我不会坑你的。” 从三十三两降价到二十五两,简直就是巨坑。 真的是生人坑一半,熟人大满贯。 宁无恙大概摸清了底价,不再装腔作势,直接扭头就走。 在这家铁匠铺上过那么多次当,到今天也该结束了。 “宁公子留步……宁无恙你有种以后都别来!” 对身后的恼羞成怒宁无恙充耳不闻。 路过玄武湖边时,他用手挡住额头、眯着眼朝凉台里看去。 “人好像比上午时更多了,积极性也高了许多,应该是更改了评审的标准。” 毕竟要是参照他卖的十首诗去挑选,可能季大小姐要白坐半日。 哪怕是他给宁无碍改的那首《野竹》估计也会落选。 改了标准的话……他晚饭可能不需要自己做,能够去宁家吃了。 “三哥,祝你好运,愿我吃鸡。” …… 凉亭里。 宁无碍面对着居然还有脸提及婚约一事的柳晴芳,简直是叹为观止。 他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若不是徐几道与季谨在场,家丑不便外扬的话,他都想问问柳晴芳:柳家是否只是把我宁家当成垫脚石?在你柳晴芳心里,又置我五弟于何处? “柳小姐,你与我五弟的婚约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宁无碍还是咽下了满腔的质问,站起来对着徐几道和季谨拱拳行礼。 “若徐先生与季小姐是因为要问我诗仙的事才叫我来的,我只能说……无可奉告,诗仙曾说过他的身份,如今不便让外人知晓。” 宁无碍知道只要他说出五弟便是诗仙的事,今日他不仅会登岛,还会受到徐几道与季谨的重视,一步登天不再是美梦。 但。 比起得到贵人的重视,他更想遵守与五弟之间的诺言。 更不希望柳晴芳再继续压榨五弟的价值。 宁无碍的拒绝出乎了柳晴芳的意料。 徐几道与季谨却觉得在情理之中。 诗仙若是在乎虚名的人,早在十首诗名扬金陵时便现身认领,怎会让他们苦苦追寻蛛丝马迹? 但徐几道还是觉得惋惜,有种诗仙近在眼前却触不可及的感觉。 “宁三公子,诗仙为你修改前的原文老夫不知晓,但我想你这篇《野竹》里所表达的想法,我应该能看透几分,公子是一个坚守本心之人,既是如此,我们也不便过多询问诗仙一事。” 徐几道此话一出。 柳晴芳再想攀交情逼着宁无碍说出诗仙是谁,反倒会落人话柄。 柳晴芳幽怨地看了眼宁无碍,心中恨极:宁家果然放弃了宁无恙,诗仙这样重要的人脉自然不想让她这个未婚妻知晓,看来这门婚事再无存在的价值了! 而宁无碍见徐几道不再强求,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对着徐几道再次感激一拜:“多谢先生理解。” “你这首诗有登岛的资格,你本人我也十分佩服。” 明知诗仙身份迟早会揭露出来却依旧为了信守承诺而不愿意送他们一份顺水人情,徐几道在这个青年身上看出了《野竹》般不入俗流的高洁坚贞。 也看到了好友江宴年轻时的影子。 “飘零。” 他唤来飘零,耳语一句。 “你带宁三公子去见江大人,他一个人喝酒也没意思,相信江大人定能与宁三公子把酒言欢。” 交代完飘零,徐几道还不忘记反向邀约:“宁三公子,待你下岛后,我定会前去宁府拜访。” “恭敬不如从命。”宁无碍听闻徐几道自来到金陵后,便有不少官宦权贵邀请或拜见,徐几道根本没见,直接来到湖心小岛住下。 此时提出前去宁家,自然是想打探诗仙相关的事。 如今徐几道要去宁家,这是家门荣幸,听闻徐诗王与知府江宴江大人交好,此举于父亲和大伯的发展有利,他更不会拒绝。 “好好好。” 徐几道一迭声地说了三个好字,越看宁无碍越觉得顺眼,他双手捧起那份写有《野竹》的草纸,试探着问:“宁三公子,这诗稿……” “还请徐先生慢慢看,若能指点一番再好不过。” 宁无碍只是一腔赤忱但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看出徐几道对五弟的手稿喜爱有加,这份顺水人情他得给。 “哈哈!好!” 徐几道终于圆了美梦,心情激动的他没有多余的表达,又一个“好”字,说得响彻四方。 飘零引着宁无碍的轿子往湖心小岛而去。 湖边桥头的学子们不明白具体经过,看到宁无碍上了岛,此时也已明白。 宁无碍根本不是被徐诗王叫去批评逐出文坛的,而是受到了夸赞,并亲自派书童带上小岛,这是何等殊荣! 叶昌隆当即傻了眼,不明就里地看向凉亭里的柳晴芳。 不是说好了下午一定让他登岛,为何季小姐还没来得及看他的诗稿,先把宁无碍给送上去了? 他站得靠前排,还听到了徐诗王要去宁府做客! 要知道他伯父可是金陵通判,借助江知府下属的情面,曾盛情邀请过徐诗王,对方都没能答应。 为何会主动提及去宁家? 亭子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宁无碍到底做了什么?! 柳晴芳看到叶昌隆那不解又愤怒的神色,有苦难言,她只能连忙催促:“季小姐,徐诗王,这一组里的其他诗稿还没有看,万一有才华出众者呢,你们不再选一选吗?” 第十九章 宁家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必再选了。” 徐几道长袖一挥,手捧草纸手稿重新落座。 “剩余九首里,若谁认为自己写的诗敌得过刚才宁三公子写的《野竹》,便上前一步。” 到底是已知天命的人,只看宁无碍面对柳晴芳提出的要求变了脸色拒绝,便知道柳晴芳与宁家关系不睦。 再想到柳晴芳自这一组诗稿拿上来,便引导季谨特意选择她修改的那首诗稿,哪里还能看不出这位柳小姐怀有私心。 季谨自然也不傻,柳晴芳从上午到下午表现得如此明显,她也明白了柳晴芳特意来当旁听的初衷并非学习。 季谨朝着等候宣告的沈家小厮微微颔首。 “听徐先生的。” 在旁伺候的沈家小厮连忙将宁无碍的那首《野竹》与徐几道的话通传下去。 石亭外的学子们开始还以为宁无碍是运气好,入了贵人的眼。 此时听到《野竹》这首诗,全都服气了。 “这首诗还是我上午亲耳听到宁兄磕磕巴巴作出来的,只是修改了几个字,竟如此生灵活现。” “我与他同组,自认我写的诗比不了,我认输。” “这首诗的水平与那两位京城来的大才子相差无已,实乃我金陵学子的骄傲!” 特意与宁无碍挤进一组的叶昌隆,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刚才还飘飘然的身体,此时由于愤怒与慌张而打起了摆子。 可恶! 柳晴芳怎么没有提前告诉他,宁无碍的实力如此之强。 如今好了,他又没办法登岛了! 不只如此。 凉亭里。 柳晴芳看到徐几道和季谨相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明明酷热的初夏时节,她竟像被泼了一盆冰水般,凉气从脚底涌到头顶,浑身发颤。 不好。 她太过急功近利,被发现来此地的真面目了! 这时,季谨见柳晴芳还不主动提出离开,便只能幽幽开口道:“柳小姐似乎身体不适,不如先行离开?” 就差直接赶人了! 柳晴芳努力了许久还是没能挤出一个得体的笑脸,只能耷拉着脑袋福了一礼,在婢女的搀扶下掩面离开,刚出凉亭便晕倒在婢女的怀里。 对外坐实了她并非由于别的原因才离开这场才子大会,而是因为季谨所说的“身体不适“。 徐几道看到柳晴芳做作的表现,眉头紧锁,不由得好奇起来:“季小姐,这宁家是何人家?” 都说娶妻当娶贤,正经人家会选择柳晴芳这样的女子当作未婚妻? 他突然感觉自己向好友引荐宁无碍……罢了,他只是看中了宁无碍自身的品性,与宁家无关。 “宁家啊……” 季谨细思片刻,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蹦出三个字——宁无恙。 无他。 只因这个大草包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亮,她其实并没有特意关注此人,但由于柳晴芳是金陵诗社中的一员,旁人会时不时提起,以至于她对此人印象深刻。 除此之外,便是那位宁峰宁老将军了。 “宁家是将门之后,如今的宁老爷子宁峰,四十年前曾随当今征战沙场,年少成名,但因后来边关无战事,加上他性子不适合朝堂,接连被贬,如今是金陵府武举校场的考校官。” 提及宁峰,季谨脸上满是敬佩。 “宁老将军虽远离战场,但听闻他一直教导家中子弟勤学武艺,并且时常打磨陛下所赏赐的虎头关刀,哪怕已是六十岁高龄,考校武举十五年来,也未曾有后生曾战胜过他。” 提起宁峰的事迹,不知为何,徐几道眼前便浮现出《破阵子》那首词。 虽未见过宁老将军,竟想象出了老将军日日打磨虎头关刀时的情景。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奇妙的想法。 莫非。 这《破阵子》里的大将军,并非诗仙本尊,而是那宁峰宁老将军? 他刚才还在想大兴无战事,若有词中那等风采的将军,定已是六十高龄。 若是宁老铁将军的话,那便说得通了! “他日见到宁老将军,必然要摸一摸那虎头关刀,哈哈哈!” 徐几道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季谨不知其意。 但诗王向来随性,她也没有深思此话,过度解读,只是想起其他诗社的女子们提起过,柳晴芳有与宁家退婚之意。 再联想到方才柳晴芳咄咄逼人般,想让宁无碍答应她引见诗仙一事,心中不免反感。 伯父经常教导她。 亲贤明远小人。 日后,还是离柳晴芳远一些,以免哪日自己的声名在他人面前,被她利用而不自知。 季谨没再提宁无恙与柳晴芳婚约一事,想到柳晴芳嫌弃那个未婚夫刚才还利用人家的事,实在不想恶心到自己和徐几道。 “下一组!” 季谨重新按捺住因为一首《野竹》而掀起波澜的心情,再次投入到审核诗稿之中。 她此时也抱了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万一。 万一那位诗仙还有其他诗词流传于世。 她便又能收录一份诗仙的真迹,还有可能得到诗仙真实身份的线索。 季谨察觉到自己的私心,但这份私心能够让她更有力量与那些词句诗理不通的诗稿奋战到底,她觉得也是极好的。 徐几道则在旁边手捧着诗稿摇头晃脑,眉眼含笑。 真迹! 诗仙的真迹! 指点宁无碍不需要把诗稿还回去,回头让飘零找一份自己的亲笔诗帖让宁无碍下岛时拿走,相信宁无碍不会拒绝。 向江宴引荐了宁无碍,宁家一定会记他的好,上门去做客时,指不定几句话就能套出诗仙的真实身份。 沉浸在再次得见诗仙真迹,与马上能够知晓诗仙身份而欢喜中的两人,丝毫没有注意到。 一只乌篷小船从凉亭下方划过,飘向湖边桥头。 小船靠岸。 梅香率先跳到岸边,转身要去扶自家小姐,却见自家小姐拎起裙摆已经跳了下来,又特意拍了拍揣在怀里的五首词,急切地催促着她:“快去找宁公子。” “我知道小姐你很急,但是小姐你先别急,那宁公子就算跑得了和尚他也跑不了庙!”梅香气势汹汹地在前方开道。 宁无恙! 让你多收我五十两银子! 你欺负我不会讨价还价,我家小姐亲自来替我出头要钱啦! 沈幼初跟在梅香身后,看到梅香一副谁欠了她八百两银子没还的架势,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跑? 宁公子为何要跑? 她又没告诉别人宁公子是诗仙,而且宁公子只收她一百两银子便给她写了五首绝佳的好词,相当于白送,她和宁公子关系好着呢,可是听梅香这话里的意思,她怎么像是那母夜叉一样要叉走宁公子似的? 就算她喜欢宁公子,想把人带回沈家,那也得智取,绝不会如此暴力。 主仆二人心思各异地沿着玄武大街来到平安医馆。 隔着老远,便看到宁无恙站在没有门的医馆大门前,他身边还停放着一辆装满杂物的板车。 主仆二人当即吓了一跳。 不是吧? 宁公子真的要搬家走人吗? 她答应了母亲要在金陵呆一段时间,如果跟着宁公子浪迹天涯的话,母亲会担心的呀。 沈幼初三步并做二步小跑上前,出声恳求:“宁公子你可不可以留在金陵?你为什么要远走他乡呀?是因为你没打过那条恶狗吗?还是你又缺钱了?有困难你跟我讲,我来帮你想办法解决,你别一声招呼不打悄悄走掉呀。” 第二十章 没困难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刚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银票准备找零,看到突然跑过来的沈幼初,吓得险些不争气地把银票藏回去。 仔细一听,发现是沈幼初误会他怕叶家找他麻烦准备搬家跑路,将银票交到车夫手里,笑着解释:“我不是在搬家,我目前也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 “真的吗?” 沈幼初看了一眼车上的杂物,又看了一眼空落落的门庭。 “宁公子,你连牌匾都摘下来了还说不是搬家?” “哦,你说这牌匾啊,这块是新的还没题字呢,旧的牌匾用不了了,让我爷爷拆走了。” 宁无恙想到他的香水喜好摸底一事,趁机抛出这个话题。 “我不打算继续开医馆了,打算开一个类似于卖熏香的店铺,但卖的不是熏香,而是一种香水,这种香水的香味比熏香更清香宜人,四季可用,也不需要香炉烟熏火烤,只需要点几滴在身上,便能保持半日之久。” 还有这种神奇又好用的熏香?! 沈幼初和梅香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宁无恙见沈幼初因为他的话愣在当场,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这种新鲜事物,他停顿一下,指挥车夫和工人把买来的东西全部搬进大堂里。 自己则拿下修理大门的配件,准备把倒地的大门修好。 木门厚重,全靠他一个人也扶不起来。 宁无恙看向站在当场的梅香,笑着朝梅香勾了勾手。 “侍卫姑娘,过来帮个忙。” 梅香回过神来,想到她前来的目的,气鼓鼓地叉起腰,小声提醒着自家小姐:“小姐,别忘记我们要办的正事!” 她们是来要回那五十两银子的! 可不是来听宁公子忽悠她们买劳什子的香水的! “正事……宁公子,谢谢你写的那五首词,我很喜欢。” 沈幼初想要表达一下感激之情,礼尚往来,可她不知道宁无恙喜欢何物,干脆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往宁无恙怀里塞。 “宁公子,这是润笔费。” 梅香看到没有讨要回五十两还要送钱的自家小姐傻了眼。 不把多付的五十两要回来,还要继续给润笔费? 小姐不会是色令……那个智昏了吧? 宁无恙看到一出手就是上万两银票的进货姑娘同样傻了眼。 进货姑娘那些酷爱诗词的朋友们未免也太有钱了吧? “这是你转卖五首词赚的?” 宁无恙不免唏嘘,不愧是要传承千年还要继续传承的文化瑰宝,果然到何时何地都价值不菲。 沈幼初低头看了一眼鼓包的胸口,意识到宁公子误会了,但她没想过拆穿宁公子诗仙的身份。 她不能让宁公子觉得她是贪图他的才华才故意接近他的。 她可是贪图宁公子的美色才故意接近他的! “嗯……宁公子不想要吗?” 沈幼初期待地眨巴着眼。 宁无恙是想赚钱,但没想过获取不义之财,更何况那五首词本来就是用来偿还人情的,他笑着摆摆手:“你借助你的人脉赚钱是你的本事,我收了一百两,侍卫姑娘还觉得我多收了钱,我再收你这些银票,她的眼神能吃了我。” “梅香想吃了你?”沈幼初吃惊地看了一眼梅香。 这才发现她的侍卫确实眼神不善地盯着宁公子。 转念想到她没告诉梅香,宁公子便是诗仙本尊的事,沈幼初理解了梅香的误会,但她并不打算解决。 梅香可是一个大嘴巴,而且没心眼。 她担心梅香在谨儿面前说漏了嘴,干脆就让梅香继续误会。 “梅香,宁公子的词值一百两,你不可对宁公子无礼。” 不但值,还超值! 呜呜……小姐重色轻仆,她能怎么办? 听小姐的话呗。 梅香连忙垂头收回了想要抢回银票的视线,复而低眉顺眼地对着宁无恙讨好一笑:“宁公子刚才让我帮什么忙?” “帮忙扶一下门,谢谢。” 宁无恙一边蹲在地上修理轴承,一边继续提及香水的话题。 “我想制作香水贩卖香水,但我不知道姑娘们喜欢哪种味道,还请……还未请教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沈,她叫梅香。” 沈幼初整理好裙子,蹲在宁无恙的身边,双手捧着脸蛋,兴致勃勃地盯着宁无恙修理大门。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没想到宁公子竟还会做工匠做的事。 他可太有趣了! “沈小姐喜欢什么花?”宁无恙见沈幼初对香水这个未知物不感兴趣,干脆绕了个弯。 沈幼初果然一下子来了兴致:“我喜欢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沈小姐好品味。” 都说闻香识女人,品花知女人。 宁无恙觉得眼前的沈小姐果然爱好和本人一样很是奇特。 “宁公子,好多人都觉得桃花俗,喜欢品性高雅的梅兰竹菊之类的,你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 沈幼初一下子意识到,眼前亲自动手修理大门的诗仙有多么的与众不同。 不是因为他长相出众或是诗词绝佳,而是因为他尊重自己的喜好。 她的心口突然被烫了一下,有些疼还有些痒,小脸上染上了一层桃红色。 宁无恙专致于眼前的轴承没有看到沈幼初的变化,顺嘴反驳:“我不是在夸你,我是在夸桃花。” “啊?哦……” 沈幼初脸上的红潮一下子退去,但眉眼间笑意不改,并且主动把话题拉了回来。 “宁公子,你刚才说的香水真的有那么神奇吗?能做桃花香味的吗?而且一年四季都能用?” “能啊,只要有鲜花原材料,什么味道的香水都能做,桃花的花香也有多种差异,你想要什么味道我都能调配。” “这么厉害?叶氏熏香铺只能调配出几种香味,你要是能做出和鲜花一样味道丰富的香水来,一定能够把他家生意挤垮。” 宁无恙没想到沈小姐比自己还恨叶家。 他抬头看了一眼疾恶如仇的沈小姐。 斜阳下,认真看着他干活的沈小姐,一双圆乎乎的大眼里满是真诚的期望,让他倍受鼓舞。 “烦请沈小姐与我说说,你的好友或者你认识的小姐姑娘们,喜欢什么味道的鲜花,我试做的时候先紧着那些做,做出来先请你们免费试用。” “宁公子你可真大方,我先替她们谢谢你呀。” 沈幼初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我只有两个好友,一个喜欢菊花,一个喜欢梅花……” 两个不拘一格的人相谈甚欢。 远处。 柳家马车缓缓驶过。 坐在马车上的柳晴芳挑起车帘,看了一眼木门晃动,门前除了一辆板车再无人迹的平安医馆,气愤地放下车帘,用力地拧着手里的丝帕。 “小姐,叶公子也是一时着急才没有告诉你他提前离开的事,待到叶公子气消了,你们又能和好如初了。” “他是怨我没让他成功登岛,更怨那宁无碍抢了他的风头。”提及宁无碍,柳晴芳恨不得把丝帕拧断,眼中满是嫉妒与怨恨之色。 “原以为宁峰照顾着宁无恙,柳家也能沾一些宁家的光,如今宁无碍竟敢当众落我面子,说明宁家已然放弃了宁无恙。” “不能再等叶公子出手了,回府后我便去让爹爹借今日一事向宁家发难,他们若是真不管宁无恙,再也别再理会宁柳两家的婚事,正好顺势名正言顺地退婚!” 气死她也! 今日真是诸事不顺。 “都怪那位横空出世的诗仙,打乱了我与叶公子的计划。” 提起诗仙,柳晴芳嘴上虽埋怨,但想到那十首诗,脸上却浮现出向往之色。 若有朝一日能够得到诗仙指点的话,哪怕是金陵第一才女季谨,也不敢再小瞧她。 有了! “我有机会知道诗仙是谁!” 第二十一章 再相约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家虽放弃了宁无恙,但好歹还是宁家人,她可以在退婚前,先利用宁无恙去打探诗仙的消息。 为了得知诗仙身份,再忍宁无恙那个大草包几日又何妨! “柳絮,摆纸笔。” 婢女连忙将小桌整理好,铺上纸放上笔墨。 柳晴芳若有所思了片刻后,轻蔑一笑:“反正不论我如何写,他都会照做,何必费心与他周旋。” 说完,她在纸上简单地写下两行字,交到柳絮的手里。 “等晚饭时分送到平安医馆去,无所事事的大草包也要回医馆吃晚饭。” 至于宁无恙透露了诗仙的身份会不会惹来宁家的厌弃,柳晴芳根本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等她利用完宁无恙得知诗仙身份便退婚。 反正宁无恙的死活,向来与她无关。 …… 大门修好后。 宁无恙特意让梅香拍了几下。 沈幼初面对他这样的吩咐,打趣一句:“宁公子是担心你修的大门不牢靠?梅香力气很大的,她拍不烂的大门证明是好门。” “非也。”宁无恙满含深意地笑道:“我是觉得既然门修好了,梅香也学会了敲门,以后再来我家可以走正门,不必走屋顶。” “……” “……” 主仆二人心虚地对视一眼,又飞快地转移了视线。 哎呀呀,跟踪别人还被别人抓包啦! 好尴尬呀! 沈幼初在宁无恙弯腰去捡钉子时扮了个鬼脸,看了一眼天边的红霞,她恍然惊觉,自己竟与宁无恙聊了一个时辰! 要知道,她和谨儿、静娴再有话聊,一个时辰以内也会结束话题。 但与宁无恙聊天根本不觉时光匆匆流逝。 “宁公子,和你聊天很开心,我从京安城来到金陵人生地不熟的,以后能不能再来你这里玩?” 沈幼初知道没法再从宁无恙这里“进货”,只能换一个借口与他接触。 宁无恙把钉子放进布袋里,深深地看了眼沈幼初在夕阳下闪着光点的衣服,想到和她确实聊得来,再加上还有香水调研的事没完成,便点了点头。 “只要你不嫌弃我这里简陋,随时欢迎。” 不出意外,沈小姐和她的好友便是自己的潜在客户。 特别是沈小姐喜欢助人为乐,与她交个朋友对自己有帮助,无论是从个人喜好还是从自身发展来讲,宁无恙都十分欢迎。 太好了! 沈幼初用小手捂住疯狂上扬的嘴角,眉眼间都是欢喜的笑意。 毫不掩饰的开心,让旁边的梅香简直没眼看。 矜持啊小姐! “那我们约好咯,我空了再来找你玩,你可千万不能玩失踪。”沈幼初伸出右手,勾了勾小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变谁就是王八蛋。” 宁无恙看出沈幼初的认真,忍不住笑了:“哈哈……沈小姐,我的家就在金陵,我的亲人也在金陵,我怎么会突然玩失踪。” 是吗? 沈幼初这才发现,自己对宁无恙除了诗词一道的造诣之外,似乎一无所知。 沈幼初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平安医馆所在的巷子后,双手举到右耳边,轻轻拍了三下。 当即有一个高瘦的女子闪身出现在她的身边。 “菊香,去给本小姐查查宁公子的家世。” “请问小姐,我要查到哪里?” 叫菊香的侍女明显比梅香更加稳重,有自己的想法。 与只懂得听从主人命令的梅香完全不同,她们的工作是帮助主人处理日常琐事,甚至是脏事。 沈幼初歪头细想后,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往上查三代吧。” 按照宁公子的年纪来看,太爷爷应该不在人世了,以后不会和她打交道的人,不必费心调查。 “是。” 菊香隐身退下。 梅香在菊香现身时一直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等到菊香走后,连忙打听:“小姐,你不是只想画集美图吗?为何还要查宁公子祖上三代?” 这么个查法,简直就像是要灭宁家满门似的。 可小姐说过那五十两不要的。 梅香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查人祖上,打听家门,莫非小姐是想……结亲家? “小姐我呀,相中了宁公子,要打听一下他的家人好不好相处,省得嫁到宁家去受气。” 梅香倒吸一口冷气。 万万没想到,她这个简单的脑子居然猜中了这么重要的事! “小姐,万一宁家人不好相处呢?” “多简单的事呀,那就让宁公子来沈家呗。” 沈幼初觉得这件事办起来可能麻烦点,但她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 宁公子和宁家人,她总能成功拿下其中一个。 沈幼初想到这里脚步走得更慢了,等她走到湖边桥头时,才子大会早已结束。 正准备上桥,疾风闪过。 菊香回来了。 沈幼初惊喜不已:“菊香,你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看来宁家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简单。 菊香一言不发地把一沓纸双手奉到沈幼初的面前,第一页便是宁无恙的调查情况。 对于这个重点的人员宁无恙,菊香以为会让小姐上心的人会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没想到她根本没有费心。 只是稍加打听,便把宁无恙的过往知晓了一清二楚。 金陵第一大草包……菊香怎么也无法把这个称号,与刚才在平安医馆见到的那个聪慧的少年郎联系起来。 “查错了吧!”沈幼初看到纸上的内容,更是掩唇惊呼:“宁公子为什么会有未婚妻?!” 啊?! 梅香也顾不得阴郁吓人的菊香在场,凑上前去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当即目瞪口呆。 宁公子的生平经历,也太精彩了吧! “呀呀呀……柳晴芳是谁?她凭什么是宁公子的未婚妻?什么?她一边利用宁公子还一边嫌弃他……呀呀呀……宁公子你清醒一点,她不值得呀!” 沈幼初今日的美好心情,在看到这一纸内容时,完全崩坏。 她当成宝贝的宁公子居然被柳晴芳如此轻视虐待,简直是岂有此理。 “菊香,去给我查查这个柳晴芳。” 她要知道情敌的所有消息! “小姐,查到哪里?” 第二十二章 喝墨水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祖宗十八代!把她奶奶尿过几次床都要给本小姐查出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倒想知道这个叫柳晴芳的,有多大的脸敢嫌弃她的宁公子。 “是,此事查起来或许会麻烦,小姐请先移步湖心小岛稍候片刻。” 菊香可不想自家小姐因为一个女人气坏身体,吃不下饭。 不然。 她会亲自去柳家祖坟把柳家祖宗从棺材里请出来,与其好好谈谈柳家后代的教养问题。 …… 在沈幼初主仆二人离开后,宁无恙又将新置办的物件全部归整好,数了数身上的银子。 “还剩下四十两。” 蒸馏器做好,剩下的便是采花、买酒还有瓶子。 由于制造玻璃的工艺不成熟,一只精美的玻璃瓶四十两也拿不下来,他如今这个小作坊也不可能再扩大生产规模去造玻璃。 只能退而求其次,先使用物美价廉的瓷瓶。 试制自然有风险,不论何事,失败与成功之间都仅有一线相隔。 初试他准备先做十瓶。 “四十两还用不完,剩下的可以买些肉吃,补充一下营养。” 原身为了在柳晴芳面前打肿脸充胖子,有限的银钱全部拿去买些乱七八糟的礼物,可医馆收入却与日俱减,只能节衣缩食。 导致力气爆发力虽不小,但后劲不足。 不过,今日晚饭不用破费了,可以去宁家吃。 宁无恙锁上大门,刚走出小巷子,便看到立冬飞跑过来。 “五公子,您忙完了吗?三公子成功登上了湖心小岛,二老爷让小的来喊你回家吃饭呢!” 立冬的语气比以往更加恭敬。 别看三公子没让他把五公子是诗仙的事告诉老爷他们,但立冬知道,三公子是沾了五公子的光才登上的湖心小岛。 五公子如今和以前已是大不相同,前途不可限量! 指不定宁家的起复全要依赖于五公子。 “刚忙完,正准备去家里坐坐,爷爷醒酒了吗?” “没醒,按照平时的习惯应该要睡到明早,也没人敢打扰老太爷。” 宁无恙知道爷爷酒量不差,醉得这么厉害应该是有心事的加成。 反正爷爷饿醒了也不担心没饭吃,他便放下心来,跟着立冬回到宁家。 宁家虽不富裕却也有一套三进大院。 走进一进院子,便是接待客人的大厅。 往后走。 左手边是通往大伯家院落的地方,路上种着苍劲的松柏,配以梅花桩作点缀。 右手边则是挖了假湖,点缀着簇簇睡莲,初夏时节虽只有花苞有几朵白莲绽放在其中,也另有一番闲情雅致。 光看左右两边的摆设,便知道大伯与二伯家的喜好差距。 大伯喜武,继承了宁峰勇猛好斗的性格,如今在金陵的驻兵所担任粮草官,虽无品级但有祖荫庇护,再加上其性格豪爽,倒也是吃得开。 二伯同样喜武,可奈何没赶上好时候,再加上娶了书香世家的清贵小姐为妻,只能在文官宦海里沉浮,拼了五年考上秀才后,捐了个府衙的九品小吏。 “三哥今日登上湖心小岛,二伯母一定高兴极了。” 宁无恙走过水榭来到二房的大院子里时,院子里已摆了一张能够容得下十人的大圆桌。 由于大伯家的大哥、二伯家的二哥在当差,二伯家的四哥在外读书,并未赶回来,只有两位堂姐、一位堂妹和两个伯父伯母在场。 人数不多,倒也没有男女分桌。 此时两位堂姐正坐在旁边凉亭的石凳上,手里拿着誊抄的诗稿大声朗读着。 “泣露光偏乱,含风影自斜。俗人那解此,看叶胜看花。” 二伯家的二堂姐宁知夏抑扬顿挫地念完,盯着那花丛中的兰花,久久无法回神。 大伯家的大堂姐宁知雪则是一脸神往地说道:“二妹,我觉得那位诗仙定是隐居幽谷的仙人,才能作出如此清雅的诗句。” 宁无恙还以为她们兴致勃勃地在谈八卦,凑近听了一嘴便没有了兴趣。 看到年方十岁的三堂妹宁知风面前摆着一盘糯米糕,他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甜到齁牙。 “三妹你在换牙,别吃这么甜,小心牙齿长歪了变成大龅牙,到时候可不好看了。” 由于原身天真无邪的心性,平日里除了与三哥宁无碍说得上话,便只与年纪尚小的三妹最聊得来。 对于可爱善良的奶萌小姑娘,宁无恙完全没有抵抗力。 还能怎么办?继续宠呗。 可今日三妹听到他的话后,却白了他一眼,端起糯米糕钻进大伯母的怀里,边跑边喊:“五哥大傻瓜,花那么多银子买假药,她们说我老是和傻瓜玩也会变傻的!” “……” 宁无恙哑然失笑,面对孩子的童言童语也没计较。 毕竟这事做得是真傻,也不怕别人说。 倒是大伯母宁杨氏听到此话一下子黑了脸,一把推开宁知风,用力地夺过盘子“啪”地一下扔到桌子上,目光凌厉地看向旁边的婢女们。 “谁又在三小姐面前乱嚼舌根子?主子家的事是你们能够随便议论的?今日照看三小姐的全部掌嘴!” 宁杨氏个性真爽,平时也是雷厉风行,大嗓门吼起来和宁峰有得一拼。 导致原身看到她就会化身鹌鹑似的吓得缩起来,却没能仔细体会到大伯母对他的日常维护之情。 桌子上另外三个长辈谁也没有阻止,反倒是宁大伯还冲宁无恙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无恙,快来,就等你了。” “让大家久等了。”宁无恙先笑着朝二伯拱手道贺:“恭贺二伯和二伯母,这些年辛苦教导才有了今日之喜。” 他落落大方的表现,令在场所有人愣了一下后,全部面露惊喜之色。 就连刚才无视他讨论诗仙所写诗篇的两位堂姐,也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二伯更是直接竖起了大拇指:“听无碍说你开了窍和以前不同了,我还以为这小子是在白日做梦,没想到这一打眼,说话确实比以前流利,人也比以前精神了。” “二伯今日也是……二伯你脸怎么黑了?” 宁无恙在看到二伯面色微黑、耳垂下还有脖子上有没洗净的墨汁时,互夸的话咽了回去。 这好像是谁泼上去的? 他的目光落在二伯母宁章氏清秀斯文的脸上赶紧收回视线。 不可能是二伯母干的。 “哈哈,是我办差时不小心打翻了砚台泼到身上的墨,听到无碍登岛的消息太高兴,没来得及洗干净。” 宁二伯抬起袖子又使劲擦了擦,低下头掩饰脸上的窘迫。 实际上。 是叶通判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挑了他一些可有可无的错处,不是说他在公文上写错了字、便是用错了词。 借机泼了他一身墨,还当着同僚的面故意嘲弄他,让他多喝些墨水。 他当时气得就险些抄起砚台,打烂叶通判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 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叶通判正六品,他才是九品小吏,大了那么多级,那是一辈子也无法赶超的差距。 再加上宁叶两家是亲家,他也不想让无恙这个侄子日后难做人。 好在今日无碍替他争了口气,这个差就算是再难当,他也得咬牙坚持下去,给儿子铺路,让儿子踩在他肩膀上往上走。 想到儿子登上湖心小岛,得见贵人,宁二伯不免畅想:要是无碍能得到江知府江大人的看重就好了,可惜宁家人脉浅薄,无人引荐。 他也只能想想。 宁无恙感觉二伯好像有心事,刚要问,婢女们开始自扇耳光,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时,二伯母也已将他喜欢的吃食摆在了他的面前,还不忘一番谆谆教诲。 “无恙既然开悟了,便收收心,等你三哥回来,我便让他多去你那医馆教你识文断字,不求金榜题名,但求做事心中有数,不被人欺不被人骗。” 第二十三章 久等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旁边站着的立冬听到二夫人的话,抬起袖子抹了抹脸上落下的冷汗。 让三公子教导当代诗仙识文断字? 立冬真担心自己憋不住把诗仙的身份抖漏出来,今晚这顿简单的家宴,变成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好。” 宁无恙含笑应了一句。 如此利落的回答再加上那淡定的姿态,倒让宁章氏确信儿子没有看错。 无恙这孩子,确实变了。 真好! 三弟和弟妹终于能含笑九泉了。 由于宁无碍这个主角不在场,接下来便是闲话家常几句后,开始吃饭。 宁家人不论男女都会习武强身,吃起饭来像打仗一样,风云残卷的同时绝不浪费一粒米。 只有宁章氏与他们格格不入,却也不会刻意上纲上线,在这种和睦的家庭氛围里吃起饭来,那叫一个香。 “无恙,你要用功读书,专心练武,要争气……要给咱们宁家争气,咱们宁家人走出去……才不会让旁人狗眼看人低。”宁二伯明显是喝多了。 他眼神迷醉,眼眶通红,用力地抹了抹耳垂下洗不掉的墨汁,拍着宁无恙的肩膀叮咛道:“你没出息,谁都瞧不起你,包括你那个未婚妻柳家小姐。” 提及柳晴芳,饭桌上原本轻快的氛围有一瞬的凝固。 特别是宁杨氏和宁章氏,想到日后极可能要与侄媳妇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而根据她们所知这位侄媳妇的真面目……两人嘴里的饭菜顿时不香了。 宁无恙则在想:二伯一定在外受到了委屈,今日才会如此反常。 但二伯不想说,他也不便多问。 正好提及柳晴芳,他便趁势将柳晴芳早已心许他人的事说了出来。 “……我和爷爷知道此事后,都认为这门亲事不太合适,打算退掉,明日一早等爷爷醒来,我便去退婚。” 众人再次大吃一惊。 宁家连养的狗都知道宁无恙为了柳晴芳用情至深,如今竟舍得退婚,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转念一想,或许正是用情至深,在得知柳晴芳竟已心许他人时,才会如此果决吧。 宁章氏放下碗筷,一本正色地问:“无恙可用得着二伯母一同前去?” 宁杨氏也眼巴巴地盯着宁无恙,想凑这个热闹。 “不必麻烦两位伯母,我只是去退婚的,又不是去娶亲的,它柳家还不配让两位伯母委身前去拜访。” 宁无恙此话一出,本来因柳晴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而生气的两位伯母,瞬间笑开了怀。 宁杨氏更是心直口快地赞他:“以前无恙你小子总是吭哧吭哧憋不出一句话来,如今却变得如此会哄人,也不知道哪家姑娘以后会嫁给你,定会让你哄得心花怒放。” “是啊……柳家小姐不合适,待你退了亲,二伯母给你介绍我章家的名门闺秀。”放在以前宁章氏只会关照宁无恙,绝不会说这番话。 可如今宁无恙性情大变也开了窍,再加上长得不错嘴巴甜,不攀附权贵,想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却是轻松易得。 “借两位伯母吉言,婚姻这事看缘分,二伯母,能否把库房钥匙给我,我想去母亲的遗物里找件东西。” 话题转得太快,宁章氏还没反应过来,已笑着将她暂管的三房的库房钥匙给了宁无恙。 转而想到宁无恙把库房里面的三弟妹的嫁妆,快要搬空了,只剩下一些压箱底的好宝贝,不免担心他乱来。 “无恙……” “请二伯母放心,我只是去找一本医案便走。” 医案? 众人又是一愣,继而以为宁无恙是想继承平安医馆,开始潜心学医。 虽起步太晚可能没太大成就,但到底是继承三房媳妇的衣钵,宁章氏只能让立冬将人带去库房。 路上,立冬好奇的打听着:“五公子,你不是说不开医馆了吗?为什么又要看医案?” “为了出气。” 出气? 这是啥病? 立冬更好奇了。 宁无恙也没多做解释,反正医案有何用,明日宁家所有人都会知道。 进入空荡荡的库房,宁无恙径直走向一个专门的柜架。 上面放着厚约半尺的医案。 他拿起医案翻看了一眼,确认是自己要找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光靠重量就知道用了多少真心与白银。 他再举目四望,看到被二伯母收拾得干干净净,但也只剩下干干净净的库房,暗叹一声。 “就这样,走吧。” “五公子不拿别的吗?”立冬没想到他竟真的只拿了一本医案就走。 要知道平时五公子难得见一次库房,那定要满载而归的。 宁无恙瞥了一眼立冬。 只一眼。 那深邃且略带怅然的眼神,便让立冬记起。 如今的五公子,早已不复从前。 走出宁府时,立冬又追了上来。 “五公子,二夫人和大夫人各自给你拿了套行头。” 宁无恙连忙双手接过那两套崭新的长衫与鞋袜。 宁家的日子并不宽裕,这些都是两位伯母亲手缝制的,一眼便能识别出大伯母与二伯母针线功夫的差异,还有她们的用心。 “我改日再来拜谢两位伯母。” 宁无恙对着门内深鞠一躬。 细节之处见人性。 以前宁家对原身的好与他无关,但现在宁家对他的好,他必会报答。 离开宁家后,宁无恙穿梭在夜市之中。 又花一两银子添置了一套被褥,便返回平安医馆。 扛着被褥走到大门口时,蹲在墙角的一个身影猛地冲了出来,上来便劈头盖脸地痛骂:“宁公子,你去哪里了,怎么让我等了这么久你才回来?你脑子不好使大晚上还出去鬼混,你对得起小姐吗?” 你谁啊? 你住海边的啊管这么宽? 宁无恙被骂得一头雾水,借着隔壁门前微弱的灯光,终于看清了柳絮的脸。 “柳絮,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柳晴芳的贴身婢女柳絮。 按理来讲,身为婢女对待未来的姑爷就算不满也要憋着,但柳絮不愧是柳晴芳的婢女,贬低的话那是张口就来:“我想来就来还用得着和你打招呼?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我能来就不错了。” 说着,柳絮从怀里掏出一张折起来的信纸塞进他的怀里。 “小姐给你的信,看完赶紧回信,要是耽误我睡觉,以后你再去柳府见我家小姐,给我再多银钱我也不替你通传!” 尖酸刻薄的柳絮,还妄想借着宁无恙对她小姐的爱意来拿捏人。 却不知,宁无恙早已放下。 “柳絮姑娘,夜深了,我回了信你家小姐可能也早已睡下,这样吧,我明早亲自去柳府见你家小姐,你让她提前准备好。” “果然被我家小姐说中了,你真是见缝就钻的蟑螂,赶都赶不走,我可告诉你,完不成小姐交代的事,你别想进柳家的大门!” 柳絮一通耀武扬威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宁无恙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信纸,把被褥放下,拆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第二十四章 叶通判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你必须告诉我诗仙是谁,否则永远别想见我!】 不是商量或请求。 而是习惯式的命令。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姓柳的八千万没还。” 宁无恙撕碎信纸,看着打着旋飘向湖边的碎片冷嘲一笑。 “真霸气啊柳小姐,希望你明日能够当着我的面,亲自向我问这个问题。” 那个场面,一定十分精彩。 会令柳大小姐终生难忘。 …… 柳絮回到柳府时,柳晴芳还没睡。 正坐在书桌前面对着空白的信纸打算写些什么,却无从下笔。 见柳絮回来,她急忙伸手:“回信呢?” “小姐,宁无恙说今天太晚了,怕打扰了小姐休息,他明天亲自来柳府,让小姐准备好。” 柳絮按照宁无恙的话复述一遍时,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 貌似宁无恙根本没打开信纸查看上面的内容。 转念一想,只要自家小姐开口,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宁无恙也会拼尽全力摘下来,既然宁无恙答应了明日来回复,一定不会有问题。 “他倒是一个实在人。” 柳晴芳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提笔在纸上写下几句话后,笑得更加开心。 “快把这封信送去叶家,如此一来,叶公子也不必生我的气了。” 明日。 她便能从宁无恙那里得知诗仙的真实身份。 必然要提前约好叶公子,准备好丰厚的礼品,到时候才好一起去拜访那位诗仙。 “诗仙也是俗人,也要吃喝拉撒,宁府那么穷酸他都肯屈尊帮忙,只要我与叶公子心诚,诗仙一定能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柳晴芳的信送往叶宅时。 叶通判正安慰着登岛失败的大侄子:“你败在宁无碍的手上只是他一时气运,宁家如今已是落魄户,而我叶氏一族正值兴旺,昌隆你不必为了这点小挫折而苦恼。” “可是伯父,我想到宁无碍那小人得志的表情我便想打烂他的脸!” 其实叶昌隆没见到宁无碍炫耀,但他代入己身,认为拥有让徐诗王亲自接见的殊荣,定会宣扬到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地步。 而这份殊荣若不是与宁无碍同组,应该就是他的,心里更是恨极。 “常言道子债父还,昌隆,你放心,伯父已经在衙门替你出了一口恶气……” 叶通判把他做的事与叶昌隆说完后,叶昌隆当即开怀大笑起来。 “哈哈哈,让那宁无碍想抢我的风头,活该!伯父你还是下手太轻,应当借机革了宁无碍他爹的职,看他宁家还如何嚣张。” 提及此事,叶通判没有接这个话茬。 首先宁家做事并不嚣张,其次宁家还能够是清贵之家的原因不在于宁家小辈,而在于宁峰。 这两年边关摩擦与日俱增,难保宁峰有起复的可能。 他出手教训下属自是应该,可若让人知道他是故意找茬,那便会落人口舌。 叶通判见叶昌隆得知宁无碍之父的事,情绪平定了一些,便话归正题:“说起这位横空出世的诗仙来,昌隆你还是要与你父亲上些心,哪怕多花些银两多派些人,也要尽可能与这位诗仙交好才是。” “一个诗仙而已……” 叶通判瞪了一眼不以为然的叶昌隆,屏退左右后,压低声音提醒他:“距离当今废黜第二任太子已过去了三年,上次我参加江南道按察使黄大人举办的宴会时,听黄大人提及,当今准备三立太子,并委以监国重任,这次的太子,应当就是日后的皇上了。” 提及京城皇家大事,叶昌隆挪着椅子凑得更近一些,聚精会神地听着,好记在脑子里,等爹从外地回来,说与爹听。 叶家前几年便因为黄大人,搭上了朝中无论是权势还是声名最大的晋王这艘大船,晋王的事那便是头等大事。 “伯父,这诗仙与立储有何关系?”叶昌隆无法把这两个挨不到边的事联系到一起去。 叶通判高深一笑:“你可知徐几道为何会来金陵,费心参与选拔才子一事?” 叶昌隆摇头以示不解。 “当今欲留徐几道在宫中教导皇子皇孙们诗词一道,徐几道婉拒后,便与康王之女静娴郡主来到了这金陵,联合沈家、季家举办了才子大会,说是为陛下找些合适的人手,实际上是想找个人代替他送到皇宫当差,这可是未来天子帝师,更可能成为当今御前的红人。” “晋王之子周辰辰小侯爷不得己只能跟来,以防静娴郡主拉拢,成为康王的助力。” “若此时冒出一个人人称赞的诗仙来,被当今知晓尊为皇家先生,教导皇子皇孙,你试想一下,这位诗仙若被静娴郡主拉拢去,他在陛下面前是会向着康王说话,还是向着晋王说话?” 叶通判这么一分析,叶昌隆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徐几道在天下学子之间颇具名望,振臂一呼便追随者数以万计之多。 好在徐几道潜心诗词,无心朝政,可能正因如此才拒绝了当皇家先生。 但这位诗仙一上来就先把十首诗卖了一百两银子,说明此人是一个大俗大雅之人,若是被康王一派拉拢过去,对晋王确实不利。 “伯父,我懂了,我这就派人去找诗仙,哪怕把金陵挖地三尺,也得把他找出来!”叶昌隆想到宁家人知晓诗仙本尊的身份,撸起袖子便要往外冲:“我去绑一个宁家人来拷打,不信他们不说!” “不可!” 叶通判见自己把诗仙的地位说得如此重要,大侄子还是如此轻视,郁闷不已,把叶昌隆拽了回来,一巴掌打在叶昌隆头顶上。 “莫急,还不知道宁家与诗仙的交情深厚,你贸然出手,若得罪了诗仙该如何是好。” “你不是一直与那柳家小姐交往甚密,可先利用她与宁家有婚约一事悄悄地打听,届时知道诗仙是谁,还可在拜访时说出是宁家为了钱财透露的消息,彻底让诗仙厌弃宁家,这才是做事的手段!” 一石二鸟,悄悄地拿下所有好处。 借机抢了宁家的人脉又如何? 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靠着相互掠夺,踩着别人尸骨往上爬才能爬得更高、走得更远! 叶通判能够在金陵官场上站稳脚跟,花费数万两从一介商贾捐出来的小吏走到今日,绝非省油的灯。 叶昌隆能够算计得宁无恙走投无路自然也不是傻的,稍加点拨便知晓伯父今日特意来与他秉烛夜谈,是冲着利用柳晴芳来的。 他原本还因为柳晴芳没能让他成功登岛,无法与沈家小姐相见而生气,此时也只能放下身段。 “伯父你放心,我这就给柳小姐写信,请她明日前来……” “公子,柳家来信了,说诗仙的事柳家有眉目了,明日请您去柳府一叙。” 叶昌隆话没说完,门外响起小厮的禀报声。 叶昌隆与叶通判四目相对,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之色。 “哈哈,大侄子,这位柳小姐果然大有用处,待她向叶家引荐了诗仙,与那宁家退了婚,你日后必要好好待她。” “就按伯父说的,以贵妾娶进门,待生下一儿半女便抬为平妻,绝对不会委屈了她的。” 叔侄二人的笑声响彻书房。 都在期待明日的到来。 “昌隆,只要给晋王办好差,沈家的小岛我们想去便能去,何须别人评头论足去审核。” “伯父放心,就算用求的我也要求诗仙站在我们这一边!” 叶通判听到侄子说得如此绝对,忍不住在脑中畅想,若将诗仙引荐给晋王,在当今面前站稳脚跟后,晋王定会提拔他。 届时,他便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通判,做这金陵府的知府也是绰绰有余! “哈哈哈哈!” …… 湖心小岛,演武场中。 四十出头的江宴,虽然喝得酩酊大醉脚下踉跄,却似不倒翁般生了根屹立不倒,稳定的下盘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 他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挥舞着手里寒光闪闪的银枪,嘴里还念念有词。 “……沙场秋点兵……” 站在不远处的飘零见状,只得向宁无碍苦笑着解释:“宁三公子,你来得不凑巧,江大人今日听到一首好词,借着词兴喝醉了,我家老爷让我向江大人引见你,如今看来只有改日再叙了。” 宁无碍望着在空地上孤独舞枪的江宴,眼前突然浮现出爷爷每日晨练耍刀时的情景。 五弟所作的这首《破阵子》,似乎与江大人也相得益彰。 他抢白一句:“择日不如撞日吧。” “宁三公子这边……什么?” 飘零以为宁无碍会借着台阶下去别处游玩一番。 此时听到这番回复,当即傻眼。 这是何意? 宁三公子是想打扰江大人的雅兴? 这么一来不是引荐而是犯贱,宁无碍这个名字一定会被江知府记住,然后,永远不会出现在江知府的面前。 第二十五章 过几招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机会是要自己去争取的,而不是靠别人垂青苦苦等待得来的。”宁无碍拍了拍飘零的肩膀安慰他:“你放心,我不会打扰到江大人的。” 飘零心道:我放不放心的……要不是老爷吩咐,我才不会站在这里喂蚊子喂这么久。 他见宁无碍说话做事确实沉稳,担心的话便咽回了肚子。 然而他的心还没落到实处,便见宁无碍阔步踏入演武场中,抄起武器架子上的一根齐眉棍,学着江宴的动作挥舞了起来。 “***!” 飘零心累不已,抬起头来,四十五度角望向繁星点点的银河。 当书童难。 当一个给别人引路的书童更难。 老爷交代的事情办砸了,明天要被罚抄写十页……不,按照老爷对宁三公子的重视程度,应该要抄一百页诗帖。 担心江宴把冲动的宁无碍打死,自己也要跟着吃瓜落的飘零,在感慨完自己悲惨的人生后,复而低下头,准备舍身取义冲上前去阻止。 咦? 空地上的一幕,让他停下脚步。 “好小子!这棍耍得不错,是个练家子?跟谁学的?”江宴睁开迷蒙的双眼,在看到宁无碍耍棍时飘逸的身影,酒便醒了一半。 他知道今日登岛的学子都是以诗词见长,没想到竟会有武功如此出众的后生。 宁无碍闻言收住棍势,抱拳一拜,自报家门。 “我爷爷是宁峰,我父亲是府衙吏书宁卫国,我的棍法是跟着他们二位学的。” “难怪看着你眼熟,竟是宁书吏家的公子,我还不知道宁书吏也会用刀,让他当个写公文的小吏,可真是大材小用了。”江宴脑中闪过一道谦卑的身影,怎么也与眼前这个快意的少年联系起来。 他话锋一转,饶有兴致地问:“听闻宁大将军自创的打虎刀法可是当世一绝,你可学会了?” “略懂皮毛。” “谦虚了,来,与我过几招!” 江宴驾起马步做防御状,示意宁无碍先出手。 宁无碍再次抱拳一拜,将齐眉棍换成了六尺长刀,在握住刀柄的瞬间,他的目光凛然如同一柄出鞘宝剑,让人不敢小觑。 看得原本只想热乎一下身体的江宴,直接绷紧了身体。 这个宁家小子,不简单! “江大人,得罪了。” 霍霍霍霍霍霍霍…… 刀枪碰撞,闪着银光。 在旁观战的飘零看了片刻,便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浑身颤抖。 好强! “以前只听老爷提起江大人曾上过战场,可惜没有战事便弃武从文,没想到江大人打起人来居然这么猛!” 还有宁三公子。 一柄长刀耍得虎虎生威,丝毫不落下风,比起那首修修改改的《野竹》来,此时的宁三公子更像是狂风中不肯折腰的劲竹,更能体现出他的真本事。 文武全才。 就算不看在诗仙的面子上,相信老爷看到这一幕,也会向江大人引荐宁三公子的。 演武场的动静,吸引了吃过饭闲着没事溜弯消食,等待菊香消息的沈幼初的注意。 季谨也在沈幼初的身边随行。 一来是吃过饭再过片刻,该请学子们下岛,明日再来共论诗词。 二来是想知道幼初离岛后是否见到了那位诗仙,向其提出了她的请求。 正想找机会说起此事,被江宴与宁无碍打斗声吸引过来的她,顺势说道:“幼初,和江大人过招的是宁府三公子宁无碍,他是湖边卖诗的宁五公子宁无恙的三哥,他今日下午登岛时的诗稿,便是那位诗仙大人亲笔修改的。” “竟有此事?!” 沈幼初知道季谨这个时候不去与学子们赏月作诗,或去房间研究诗词,是打着向她探寻诗仙线索的主意。 可她没想到,谨儿一上来就抛出这么一个刺激的消息。 特别是当从谨儿口中听到“宁无恙”这三个字时,她心头都颤抖了一下,心虚的不敢看季谨的侧脸。 “徐先生当时也在场,我们认为,那位诗仙与宁家交情莫浅。”季谨察言观色,怎能看不出好友的神情有异,她试探着问:“你们沈家何时与宁家有这么深的交情了?” “啊……最近吧。” 沈幼初紧张地抠着手指甲。 季谨见状,知道她与徐几道猜测无误,便再进一步:“幼初,你若是不好意思向诗仙提出我的请求,我便托宁三公子去问问看,也免得你为难。” 季谨倒没有怀疑沈幼初是在故意隐瞒,只当那位诗仙连沈家的面子都不肯给。 幼初才会觉得无颜见她。 “谨儿,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那个梅香,你去我兵器库取那把青龙刀来,送给宁三公子助阵。” 沈幼初先把梅香支走,趁机在宁家人面前留一下好印象。 但她这种赠宝刀的行为落在季谨的眼里,无异于是坐实了诗仙与宁家关系莫逆的事实。 季谨看破也没说破,眼见场中二人打斗范围扩大,连忙拉着幼初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安全的露天之处,接着打听:“幼初,你见过那位诗仙了吗?” “见到了。”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季谨少女怀春、含羞带怯的模样,让沈幼初不忍直视。 这题她要怎么答? 诗仙不仅有千篇一律的好看皮囊,还有着绝无仅有的有趣灵魂? 沈幼初指甲快抠断了,面对着满怀期待的季谨,只能从怀里摸出草纸转移她的注意力。 果然。 草纸一出现,季谨的注意力瞬间从诗仙本人转移到诗词内容上面。 沈幼初根据记忆把最后一页抽出来,满脸不舍地交到季谨的手中:“诺,这是写菊的词,诗仙特意写的。” 她可没说谎。 这确实是宁公子特意写的,但是,是特意写给她的。 但为了缓解好友的思春……思念之情,也只能忍痛割爱。 否则她担心谨儿今日不在她口中得到诗仙的身份,便会去骚扰宁无碍。 季谨玉手颤抖地接过黄澄澄的草纸,惊喜到无法相信这是真的:“诗仙特意给我写的?” 她脸上红潮遍布,美目里饱含秋水。 沈幼初若此时说不是,谨儿必定会难过死,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嗯……对。” “幼初,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知心的好友了!谢谢你!” 季谨把沈幼初抱了个满怀,脸贴脸地热情地蹭着。 沈幼初知道谨儿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平时为人有多正派,她也是第一次被谨儿这么对待,知道谨儿是开心得要疯了,突然就不心疼宁公子特意为她写的那首词了。 隐瞒谨儿关于宁公子的事是她的不对。 假如一首词能够弥补的话,她愿意把剩下的四首全部给谨儿。 提刀回来的梅香,正巧看到二人抱在一起互蹭的一幕,吓得她一个激灵。 我的那个乖乖。 女子之交也应该如君子一般淡如水,怎么能浓如蜜呢? 季小姐平日里看上去礼仪有加,除非情到深处,不然不可能如此放纵自己。 以后可不敢再离开小姐的身边了。 可千万不能让季小姐把自家小姐带坏了! 对了。 季小姐对诗仙好像比对自家小姐感兴趣,她得悄悄让菊香去打听打听此事。 让季小姐祸祸诗仙去,可别再和自家小姐你侬我侬了。 梅香想到要和菊香说话,哭丧着脸去送刀,恨不得自己送刀的同时,也进场去打一架减轻压力。 而这边沈幼初和季谨蹭着蹭着脸蛋,感觉黏糊糊地蹭到了眼泪,连忙将人推离:“别哭了,快看看诗仙给你写了些什么好东西。” “无论他写什么我都喜欢。” 季谨用帕子沾了沾眼泪,视线落在草纸上。 当看完整首词时,刚刚止住的眼泪却又像断了线的玉珠,嘀㗳嘀㗳地往下落。 “幼初,读完这首词,我更想见他了……我要趁着最美的年华去见他,他若是这世间沧海浮尘一束,逍遥天地间,我便与他和光同尘,浪迹天涯也无妨。” “幼初,你懂我的心意吗?” 第二十六章 因缘起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沈幼初只想安抚一下好友的思念之情。 却不承想,借花献佛的这首词竟让谨儿从之前的敬佩之情,变成了倾慕之心。 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重新审视着草纸上的这首《醉花阴》。 “黄花谩说年年好。也趁秋光老。绿鬓不惊秋,若斗尊前,人好花堪笑。 蟠桃结子知多少。家住三山岛。何日跨归鸾,沧海飞尘,人世因缘了。” 季谨喃喃念出声来,将草纸轻贴在心口处,眼中热泪盈眶。 “我想随他一起去那神仙居住的三山神岛上看一看,但我更想知道,他经历了何事,才会有远离尘世的想法,他本是心怀抱负、装得下天下之人啊!” 宁公子是一个想要远离尘世、心怀抱负惦记天下大事的人? 沈幼初脑中闪过正在简陋的平安医馆里修大门,还打算制作香水做生意的宁无恙。 若不是梅香亲眼所见,若不是这字迹做不得假,她都怀疑季谨向往的诗仙与她见到的宁公子是不是一个人。 “谨儿,我不否认诗仙拥有超高的才华,可你仅从诗词一道中猜度他的喜好与为人,有些片面。” 面对沈幼初的提醒,季谨根本听不进去,只是捧着草纸,像是捧着她的一颗真心,泪眼婆娑地盯着沈幼初。 “幼初,我想见他!” “……”又绕回来了。 沈幼初指甲抠得啪啪作响,脑中天人交战。 好在季谨只是提出一个请求,并没有逼迫她现在就带人去相见的意思。 “幼初,我知道诗仙可能不愿意理会我这个俗人,不如,我也写一首词回礼,若他对我有一丝丝的兴趣,你再提出我想见他的请求,可好?” 季谨小心翼翼的模样,俨然是喜欢一个人到骨子里的卑微。 沈幼初又怎么能拒绝得了这样的季谨,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好,你去写,我……明日去问他。” 谨儿不是看重皮相之人,到时候知道宁无恙并非她幻想里那般美好,就能从她自己营造的梦境里清醒过来。 沈幼初决定了。 为了好友不再痴迷于虚无缥缈的诗仙,要让好友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幼初,谢谢你,我们一辈子都是最好的朋友。” 季谨抹着泪离开了。 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她留宿的卧房,马上把回礼的诗词写下来的表现,看得沈幼初又心疼又无奈。 “小姐,你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算把诗仙介绍给季小姐吗?你要是知道诗仙的身份,为何还要藏着掖着?” 送完青龙刀回来的梅香,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幼初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在谨儿面前乱说话,姻缘天注定,哪能乱牵红线。” “可是小姐你分明说过……” “闭嘴闭嘴。” 沈幼初气鼓鼓地看向演武场中的宁无碍。 正好宁无碍循声朝着她的方向看来,目光中带着疑惑:他不明白与他没有交集的沈小姐为何送他宝刀。 “宁三公子,宝刀赠英雄,你拿这把刀与江大人比试,赢面更大。” 沈幼初表现得像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顽劣千金。 倒让宁无碍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沈小姐也像季小姐和徐诗王一样,想借助他来获知诗仙的真实身份,才特意赠了一把如此锋利的宝刀。 这把宝刀一看就是大匠所制,价值不菲,若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若不说穿五弟的身份定不好交代。 如今听闻只是借他来比试,便安心握在手里,再次继续与江大人周旋。 换了青龙刀的宁无碍,攻势更猛。 沈幼初想到宁家子弟都习武的事,不免想象起宁公子挥刀时那英勇的画面……停! 她轻轻拍了拍烧红的小脸,喃喃自语道:“我大概被谨儿传染了。” “小姐你生病了?”梅香吓了一跳,难道是刚才蹭蹭的时候过了病气?可她没发现季小姐有病在身的表现。 沈幼初羡慕地看了一眼根本不懂为情所困的梅香,捧着小脸又叹了口气。 为免总是睹人思人,她干脆离开了演武场。 刚回到卧房,便看到一个身材修长又凹凸有致、长相清冷犹如高山之雪的红衣女子,侧卧在她的贵妃榻上,翻看着她临摹宁无恙面容的画本,食指不由自主的在纸上宁无恙的脖颈处划来划去。 沈幼初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画本,不满地轻哼一声:“静娴大郡主,你终于有空来找我玩了呀。” “不是来找你玩的,想借你客房一用,让登岛的才子们留宿在此,我好观察他们明日早起所做何事,判断他们是否能够为我父亲效命。一日之计在于晨,是真有才华还是代笔托人一看便知。” 身为康王的女儿,周静娴如今可没工夫陪沈幼初玩闹。 外祖家没有多大助力,她们一家能够平安的在两废太子期间存活下来,全仰仗父亲低调不争的生存法则,得到了皇爷爷的庇护。 可当皇爷爷年初表明了立储的意思后,父亲在朝中的几位好友,接连由于晋王的动作被贬出京安城,甚至外祖家的两个表哥因此被害。 不争,也无法做一个闲散王爷,为保亲友周全,便只能尽力一争。 耐何晋王经营多年根深势大,想要有一争的实力,首先需要将朝野上下打探一番,确立敌友。 她身为郡主没有进入朝堂的权力,便只能周游各地,拉揽还未进入朝堂的才子,让他们当父亲门生,滴水之流聚少成多便也是一片汪洋。 更何况这其中还有许多出身权贵世家还未表明追随哪一派的子弟,例如京城来的秦、成二人,出身世家且家中并未表明支持父亲还是晋王,便是她最为想争取人,没有之一。 “静娴,你又要帮你父亲拉拢人才,还要接私活赚零花,我好心疼你呀~~” 沈幼初拉着周静娴满是茧子的十指,吩咐梅香。 “让下人把客房全部腾出来,好吃好喝地伺候那些才子们,再派人给他们的家人送信,留他们在此赏月,为湖心小岛作诗赋词,待明日评审,三甲者赏银百两。” 有胜负有彩头。 根本不用主动挽留,不服输的少年郎们谁也不愿意离开。 周静娴没能想到如此圆滑的处理方式,反握住沈幼初的小手,一脸感激:“幼初,多亏有你。” “哎呀,别和我客气,还不是我家不打算参与皇储之争,不然我爹娘要是顺了我的意支持你父亲,你也不必这么辛苦了。” 沈家若站在康王这一边,几乎半数以上的门阀都会站在康王这一边。 晋王根本不必争,便败了。 但也正因如此,皇爷爷也绝对不会让沈家这样的大族参与到皇储之争来,以免江山后代易主改姓沈。 周静娴也从未想过利用沈家的权威来帮她父亲,卷入这场纷争之中。 想当初与幼初成为好友也是在互不知道彼此身份的前提下,她很重视父亲,但也同样重视这段难能可贵的友情。 “时辰到了,我该走了。” 周静娴从怀里掏出一条黑色丝巾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丹凤眼。 沈幼初知道她这是去接私活赚银子,目送着好友离开后,眼中才流露出担忧之色。 有些人表面上是光鲜亮丽待人温和的郡主,暗地里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冷酷杀手。 “康王外家使不上劲,家里也没有多少产业,静娴连路费都要当杀手自己去挣,她绝对是我见过活得最艰难的皇家子弟。” 但这种艰难是好友选择的,她也不能置喙。 只能祈愿好友每次平安出门,平安归来。 这时,早在旁边等候多时的菊香,在周静娴彻底离开小岛后,才现身闪出。 “小姐,查清了。” 在她身后,用铁锁拖着一口半人高的箱子。 第二十七章 狗男女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沈幼初凑上前去,伸手戳了戳丁当作响的铁链,调侃道:“菊香,你这是把柳晴芳直接打包带上岛来了?” “小姐,我这就再走一趟。” “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呀。” 沈幼初让菊香打开铁链。 箱子里整齐码着关于柳家祖宗十八代,所有相关人员的户籍誊写造册,还有一些秘闻。 摆在最上方的,便是柳晴芳她奶奶的生平事迹,由谁接生、由谁剪的胎毛,以及在十岁前每年尿几次床,记录得清清楚楚,并且附上了医治尿床时的医案。 沈幼初十分给面子地翻了几页,便挑出柳晴芳正主的所有记录,翻到最近一年的经历。 看完后,她小脸紧绷,暗中磨牙:“这对狗男女!竟背着宁公子做了这么多不堪入目的丑事还嫌弃宁公子给不了她幸福……我呸!” 菊香默默抽出一把匕首。 只待小姐一声令下,便去关门宰狗。 在她眼里,小姐虽精灵古怪行事不拘一格,但为人十分良善,她伺候小姐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小姐对一个人拥有如此强烈的恶意。 但是菊香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小姐的吩咐。 “把箱子放进库房里好好保管。” 沈幼初是想把这口箱子扔到柳家去算账。 可白日她问过宁公子要不要帮忙。 宁公子既然说了没困难,她也不便多管闲事。 “等到宁公子需要我的时候,我再及时出现不是显得我对他更有用吗?” “希望宁公子尽快处理好这桩婚约,我情愿和谨儿一起争夫,也不愿意和一条恶心人的狗相提并论。” 沈幼初打了个哈欠。 这一天过得可真是充实又愉悦。 想到明天又能见到宁公子,她得抓紧去睡觉。 …… 平安医馆里。 宁无恙翻到最后一页医案时,左手悬空停在算珠上,右手在上面添上一笔新的数目后,合上医案,吹灭了蜡烛。 黑夜中。 宁无恙一双深邃的眼睛绽放着兴奋的光芒。 “明日可期。” 金陵是一个不夜城,更是一个商贸繁荣之地。 延续到后半夜的夜宵店打烊的同时,早餐铺子便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伴随着码头响起工人的号子声,商铺门前的灯笼熄灭了烛火,早市里鸡鸭鸣叫,人声逐渐鼎沸。 当一缕蒸肉的香气飘进房间时,宁无恙翻身朝外,与一双琥珀色的瞳孔相对,对方蹭地一下窜出半掩着的窗子,矫健地跳出门外,留下一颗只剩下半边脑袋和牙齿的鼠头。 大橘进到房间逮耗子都没把他吵醒,可见昨晚睡得极香。 “来到这里的第一觉居然没有择床也没失眠,不愧是我,适应能力真强。” 宁无恙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拎着半截鼠头扔到房顶上还给大橘。 洗漱完,便趁着时间尚早,在院子里练起了五禽戏。 姿态可能不好看,但它能够通气血活经络,很适合他现在的身体情况。 先养身,再健体。 心急吃不了肉包子。 砰砰砰! “宁公子,快开门!我家小姐让我来问你,什么时候去柳家?” 一套五禽戏还没打完,急促的拍门声伴随着柳絮的催促声传入耳中。 宁无恙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他的大鹏展翅抬臂上升的动作。 直到敛息收势,又重新洗了把脸,换上二伯母送的全套衣衫,他才不急不慢地走向被拍得颤悠的大门。 “挣到钱后,先把木门换成铁的。” 砰砰砰…… 宁无恙打开门时,柳絮高举着胳膊,怒目而视。 “宁无恙,你耳朵聋了?我拍了这么久的门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 宁无恙淡淡地回应,让柳絮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气,但她嘴里还是接着骂:“听到了你还不抓紧时间跟我走?小姐等你很久了。” 此时太阳还没出来,可见柳晴芳今日起得比鸡还早,当真是为了知道诗仙的身份急不可耐。 不过她急她的,宁无恙不慌不忙地回绝:“不着急,我要给柳小姐准备一个惊喜。” “惊喜?”柳絮不耐烦地伸手拽他的袖子:“小姐不需要你的惊喜,再说你都一贫如洗了,能准备什么惊喜,快跟我走。” 放在以前,宁无恙巴不得柳絮带他去见柳晴芳。 可现在,宁无恙只担心柳絮这个凶恶的丫头,会拽坏二伯母给他缝制的新衣。 他闪身避开。 毫无思想准备的柳絮抓了个空,力道之大让她当场扑向宁无恙身后,又被门槛绊了一脚,直接摔了个狗啃屎,门牙都磕掉半边。 “你敢躲窝?” 柳絮嘴里漏着风还不忘叫嚣。 “好啊泥宁无恙,胆子肥了泥!” “是啊,我胆子肥了,你若喜欢趴在我家院子里便趴着,我先去准备惊喜,别急,我去去就来。” 其他的昨晚准备好的,剩下的便是当初定亲时的排场。 还有爷爷。 宁无恙往巷子口要饭的乞丐碗里扔了三个铜板,请他去宁府给爷爷带句话,接着,便来到邻街专接红白事的铺子,请了锣鼓班子。 还专门挑了两扇醒目的大红“喆”字的仪仗,给足了柳晴芳的面子。 “宁公子这是要娶柳家小姐?”班主打趣一声,收了一两银子,没敢多要钱。 昨日李铁匠的事早就传遍了玄武街,人人都知道当初容易被宰的“大户”如今有多小气,谁还敢宰宁无恙。 就说这娶亲,谁不是八抬大轿迎娶,仪仗备得足足的。 偏偏宁无恙只要一套吹拉弹唱的草台班子,再加一副开道的仪仗,剩下的根本不用,连平民家娶妻都比不上。 宁无恙也没解释,只是让他们吹得响亮一些,若办得热闹,事后便多给半两银子的茶水钱。 “宁公子你等好吧,我一定让气最足的师傅给你吹,保证半个金陵城都听到咱们这班子的动静。” 草台班子跟着宁无恙回到平安医馆时。 宁峰已手提虎头关刀站在门口。 刚才还冲着宁无恙耀武扬威的柳絮,此时像个弱小的鸡仔子站在宁峰旁边,瑟瑟发抖。 可当柳絮看到宁无恙带着草台班子前来,开道的还举着两扇“囍”字,彻底凌乱,也顾不得宁峰在场便质问:“宁无恙,这就是泥给窝家小姐准备的惊喜?泥到底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如你所见,去柳府给你家小姐送惊喜,她不是想知道诗仙是谁吗?我敲锣打鼓地告诉她,免得她听错了。” 面对宁无恙的说法,柳絮只当这是想要威胁自家小姐,气得拔腿就跑。 小姐! 宁无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 竟要逼婚! 柳絮跑得飞快,宁无恙也不着急追,而是先和宁峰重新确认:“爷爷,今日之事我全权负责,一会儿你看我眼色行事。” 宁峰容易受情绪波动,这场退婚他是势在必行,不想出半点岔子。 宁峰转动着手里的虎头关刀,“咚”地一声戳在地上,虎目圆睁,放出豪言:“乖孙你放心,今日你让我打谁我便打谁,你让我打哪里我便打哪里,你让我装死,我就在旁边看戏!” 那还等什么? 宁无恙从房间里拿出医案,长臂向着柳家方向用力一挥。 “走。” 第二十八章 退婚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退婚去! 仪仗开道,锣鼓喧天。 唢呐一响,万众侧目。 宁峰与宁无恙步行走在前头,穿过玄武大街,遇到熟人打听前往何处,爷孙俩异口同声。 “去柳家。” 但凡熟知宁无恙是大草包的人,看到爷孙俩摆出这副架势,自然会猜到,这是宁无恙打算去迎娶柳家小姐。 只是这仪仗如此简陋,连聘礼都没有抬去,让人们不免好奇,宁家竟落魄至此,连聘礼都给不起了? 但不论如何,有喜事大家自然是连声贺喜,结果发现道了半晌喜,别提喜封了,连颗花生瓜子都没有分发给路人。 “宁家做事何时这般小气了?” “不应该啊,看他们吹得这么起劲,定没少给钱,真是奇怪。” “喜事办成这样去柳家迎亲,柳家肯让自家女儿出门子吗?” “什么肯不肯的,不是传闻柳家早攀上了叶家这个高枝,打算毁亲了吗?看着吧,宁无恙这媳妇一定娶不回来。” 有闲着没事凑热闹的跟在草台班子后面,一起往柳家方向走。 走到半路上。 看到宁峰和宁无恙甚至还特意停下买了些肉包子,分发给草台班子边吃边走,又绕了一条长街,大家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说宁无恙娶妻急吧,他天不亮就敲锣大鼓出发了。 你说宁无恙不着急吧,他是真不着急,买完肉包子嫌渴的慌,又歇下来喝了一碗豆腐脑。 看热闹的人们都不知道这爷孙俩到底想干什么。 宁无恙走走停停,柳絮可不敢停下来。 气喘吁吁地跑回柳家,把宁无恙请了草台班子与仪仗的事和柳家人一说,柳家人登时急了眼。 一家之主的柳父柳俊林,差点把正在吃早饭的桌子掀翻,当即叫来管家:“把全府的奴仆全部召集到门口,我倒要看看宁家敢不敢当众抢亲!” “爹,宁无恙自是不敢,可来的还有宁老爷子,我怕……”柳晴芳娇滴滴地抹着泪,暗地里狠狠地剜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柳絮。 不是说让她在家里等着宁无恙送上门? 为何竟等来宁无恙娶亲? 柳絮也想问自家小姐,信上到底写了什么,竟刺激得宁无恙那个懦夫竟敢惹出这么大的事。 可她只是一个婢女,哪敢多嘴一问,只能低声提醒小姐:“小姐,叶公子不是说他要来拜访,万一撞上……” “撞上便撞上,正好请叶通判做个见证,不是我柳家嫁女,是那宁家强娶!”柳俊林正头疼该如何摆脱宁家的纠缠,特别是宁峰的威胁。 想到有叶通判相助,那宁峰顾及宁卫国在府衙的地位,应当会收敛一些,便想着借叶家之势来平息此事。 柳晴芳连忙拒绝:“爹,万万不可,我与叶公子还是清清白白的,若传扬出瓜田李下的名声,叶家倒是没有婚约没有顾忌,柳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关键是她好不容易经营起的名声便会一落千丈。 柳俊林扫了眼桌子上的其他子女,顿时一噎,却也想不出好的方法来,只能瞪了一眼自家夫人:“都赖你当初非要结这门亲事,如今倒好,反倒成了一门心事。” “怕什么,宁峰敢动手打人我们便报官,让叶通判名正言顺地插手此事,正好能趁机退了这门亲事不说,还有晴芳说的诗仙一事,也让他们一五一十地招了。” 柳夫人一语点醒父女二人。 柳俊林慌忙派人去请叶通判来,又叫了几个身手最好的小厮护着自己与妻女,疾步往大门走去。 平安医馆距离柳府,步行不过两刻钟。 结果一行人愣是多等了半个时辰,叶通判和叶昌隆带着官差到来后站了半刻钟,才听到街尾传来敲锣打鼓的声响。 “叶大人,今日给您添麻烦了。”柳俊林谄媚地赔笑。 叶通判目光落在宁家爷孙身上,看都没看柳俊林一眼,敷衍置之:“不麻烦。” 反正他帮柳家只是顺手,目的是为了借机拿捏宁家,知晓诗仙的身份。 宁峰虽是校官但品级不如他,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在他面前放肆,只要柳家配合他演一出苦肉戏,将宁家爷孙俩抓起来投入大狱,还怕他们不乖乖地说出诗仙身份? 叶昌隆也是这么想的。 同时,他还想借此让宁家退婚,也好早日把满心满眼都为他着想的柳晴芳纳入房中,为他效力,生儿育女。 叶柳两家各怀心思地站在台阶上等着仪仗队慢慢走来。 为首的宁峰看到不只柳家人都在,连叶通判也在时,坐实了昨日无碍的说法,心里一股火蹭地窜了上来。 好在,他记着乖孙先前的嘱咐,让他见机行事。 此时他便将乖孙的话当作军令,如此一来,哪怕刀柄握出了手汗,他也忍着没擅动一下。 爷爷真是好样的。 宁无恙又是欣慰又是心疼。 “爷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口恶气憋太久的,以前都是你替孙子出气,这次轮到我了。” 说完,宁无恙挺身而出,站在了柳府门前,他举起右臂示意。 刚才还响彻整条街道的锣鼓马上停歇,只有余音绕梁。 宁无恙看向站在一起,所隔不过半步远的柳晴芳与叶昌隆,从他们脸上看出了轻蔑与算计,却没有任何的恐慌与担忧。 好似他们是天生一对,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 世风日下,当真讽刺。 “宁无恙,你这是何意?” 柳俊林忍不住率先发难,用手比划着下面的草台班子。 “就算宁柳两家有婚约,你想迎娶我女儿,也应该八抬大轿来迎娶,就这么走着来,连聘礼也不抬,连轿子也没有,你当我柳家的女儿是什么人?” “陌生人。” 宁无恙轻飘飘的三个字,一度让柳家门口的所有人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再看面对着众人丝毫不怯场的宁无恙。 柳俊林又怀疑自己今日为了迎接叶家人的到来起得太早,导致没睡好眼睛出了问题。 否则的话,平日里见到自己那个唯唯诺诺、畏首畏尾的穷酸宁无恙,如今怎光是站在那里,便是一派从容自得的清贵公子形象? “宁公子,不知你是否误会了什么,才会今日上门求娶。” 柳晴芳也被宁无恙的变化恍了一下神,特别是收拾过后那清俊的面貌,确实让人很难移开眼睛。 可想到这容貌之下是一无是处的草包,她便收回了目光,不满地指责道:“我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小忙,你便想借此来要挟我与你成亲,你这么做,未免也太无耻了!” 周围凑热闹的人,本来看到宁家的做派,便觉得事情诡异。 此时听到柳晴芳含沙射影的话,当即联想到,可能是柳家有求于宁家,宁家便打算趁机让宁无恙和柳晴芳完婚。 “没想到宁家也会做这种乘人之危的事,还是宁老将军亲自带宁无恙这个大草包来的,宁家的家风真是越来越不正了。” “谁家求娶如此寒酸,柳家小姐若真的服软嫁过去,必定倒霉一辈子。” “她倒霉就倒霉在和宁无恙从小有婚约,今日娶不成,来日她也必须要嫁。” 宁无恙见大家被柳晴芳三言两语便拿捏住了想法,心道:这个才女的才华不知几何,但城府却是极深。 只可惜,不该在他面前显摆。 “柳小姐说得对,若是因为请别人帮一个小忙,就要被人要挟成亲,那便是无耻。” 此话一出。 众人都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主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宁无恙。 叶昌隆更是当众嗤笑出声:“这个草包真是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然而他的笑声还未消失,便听宁无恙继续说道:“那大家说说,若是因为帮了别人一个小忙,就要被人上赶着定下娃娃亲,你们说这叫什么?” 第二十九章 缺大德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柳家门前瞬时一片肃静。 知情者马上联想到了柳家当初借助宁三夫人救命之恩,上赶着订亲事的往事,看向刚才说话的柳家父女,目光中满是鄙夷。 而对号入座的柳晴芳绞紧了手里的丝帕,依旧不明所以然地怒视着宁无恙。 他到底想说什么? 什么叫上赶着? 难道不是他宁无恙巴巴地贴上来求娶她的吗? 宁无恙扫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柳晴芳,自接自话:“这叫缺大德。” “若是帮忙者被迫定下娃娃亲,前来求娶还被人百般阻拦,这又叫什么?” “这是恩将仇报啊柳老爷。” 一番话,便把宁家前来求娶的事,追根溯源,转变成是柳家先不要脸皮订下了娃娃亲,后又想毁约不肯下嫁。 围观者们恍然大悟。 是啊。 这门亲事是柳家先提的,订亲这么多年,两家孩子都到了应该成婚的年纪,却还拖着。 明眼人谁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不是嫌弃宁家日渐势微不复先前,柳家发了财想翻脸不认人,却又不想承担恩将仇报的恶名吗? “明明有救命之恩还拖着宁家不肯成婚,柳家可真不要脸。” “柳老爷,当初上赶着订亲的是你家,如今宁家都来求娶了,是嫁还是不嫁,你们也该给个准话了。” 舆论是把双刃剑。 向来擅长利用此剑的柳家,还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让剑反伤了自己。 柳俊林惊惶失措地看向言辞犀利的宁无恙,头一次知道,原来宁无恙竟是如此口舌如簧的人。 那么,以前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怯懦后生,是装出来的吗? 为什么? 想到宁无恙刚才说被迫定下娃娃亲的话,柳俊林感觉脑袋像是被一记重锤砸了,眼冒金星,满脸不敢置信。 难道是因为宁无恙不满意这门婚事,便故意装成大草包引起女儿与柳家的厌弃,才好顺利退婚? 若真是如此,这门亲事便要仔细考量一番…… “爹,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表个态。”柳晴芳看出父亲态度松动,她同样也看出宁无恙与以前大不相同。 但她心有所属,宁无恙她自然不想嫁,也不会嫁! “我……宁伯父,两家结亲不是结仇,我柳家没有恩将仇报之意,这门亲事,不如我们坐下来再好好谈谈?” “不必与我谈,今日诸事我的乖孙做主。”宁峰根本没给柳俊林好脸色。 柳俊林一听这话,心中更是凛然。 宁老将军在宁家向来说一不二,婚姻大事竟让小辈自己做主,这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宁无恙在宁峰眼里足以担当得起一家之主的重量,才会被赋予这样的责任。 也就是说,他与女儿恐怕一直看走了眼! “世侄,你与小女的婚事不可急于一时……” 柳俊林用起了拖字诀。 早有准备的宁无恙,把怀里抱着的医案举了起来。 他既然敢当众展示自己与以往不同,便想到像柳家这种投机取巧之辈,绝对会思量其中的深意。 这便像那拉磨的懒驴一般,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柳小姐刚才说我误会了她的意思,今日想强行求娶,其实是柳小姐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今日来不是求娶,而是来退婚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刚才还在思量着该如何趁机退掉亲事的柳晴芳,吃惊得张大嘴巴。 叶昌隆先是一惊,接着狂喜。 只有叶通判和柳俊林这两个见多识广的人,全部皱紧眉头,察觉到事情好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退婚?”柳晴芳回过神来,拔高音量:“宁无恙,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娶我,所以特意前来退婚?” “是。” 为了避免柳家还抱有幻想,宁无恙又补了一剑。 “刚才问你嫁不嫁,你不愿意嫁,那么此门亲事便就此作罢,大家皆大欢喜不好吗?” 好! 当然好! 可柳晴芳想着,这门亲事是她不同意的,要退也应该是她风风光光、趾高气昂地去宁家,挑了宁无恙的错处,再名正言顺地退婚。 而不是宁无恙轰轰烈烈地找到柳家门上来退亲! “你凭什么退掉这门亲事?”柳晴芳不服气,感觉她的自尊与价值受到了羞辱。 宁无恙没有也不屑与她纠缠这个问题,而是翻开医案,对着门前的路人们展示上面的字迹。 “这本医案是我母亲当初为柳家夫人诊治时所写,上面记录了柳家夫人用药还有后续上门问诊的所有细节。” “原本我母亲只是将柳家夫人当作一个普通的病患对待,可是柳家夫人以没带诊金为由,提出要定娃娃亲,如今柳小姐既然不想嫁,那便婚约作罢,将当年的诊金药费结亲。” “如此一来,你们柳家也不再是恩将仇报,用女儿抵押药费的人家,我宁家也不愿做那种帮了别人小忙便强行求娶的恶人。” 都撕破脸皮了,自然要照着对方的痛处狠踩几脚。 宁无恙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上面自己写下的数字。 “诊金加上药费其实也不多,一共是三十八两,我母亲费心照料一年,也并非因亲家之因,而是母亲身为医者,为人便是如此。” 这番话引来许多人的共鸣。 “宁三夫人确实医德无双,我的腿伤就是她看了半年看好的,还经常来我家换药。” “我坐月子出不了门,浑身恶露,还是宁三夫人亲自上门来问诊,还不嫌弃帮我治病打理。” “宁三夫人当真是在世医仙,奈何去世得早,若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柳家小姐如此嫌弃,拖着不谈嫁娶,定会亲自上门解除了这门婚约。” 一直不发一言的宁峰,听到周围人的议论,终是沉不住气,看向了他的乖孙。 见乖孙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冲他点头。 宁峰长刀凌空一挥,“嗡”的一声停在柳俊林的面前。 柳家众人被吓得哭爹喊娘,胆子小的直接尿了裤子一屁股坐到了石阶上,嘴里叫嚷着“杀人啦”。 柳晴芳更是下意识地抱紧了叶昌隆的胳膊,既惊恐又愤怒地看向下方始终神情淡然的宁无恙。 她不明白。 为何前日还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的宁无恙,今日便换了一副陌生的嘴脸。 三十八两! 她在宁无恙的眼里,竟只值这些银钱? 叶通判真没料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眼见宁家占据了上风,若是顺利退婚,从此与柳家再无关系,那诗仙的身份便不好再打探,他只能出口相助:“宁校官,光日化日之下怎可伤人性命?” “叶大人,我要杀人的时候从不吓唬人,我今日来,只是让姓柳的给我一个准话。”宁峰扫了一眼叶通判带来的官差,暴喝一声:“姓柳的!” “你是以三十八两银子,把你的女儿柳晴芳当成诊金药费抵给我宁家,让我乖孙即刻带回家去,还是把欠了十五年的药费结清把婚退了,今日当着父老乡亲的面,你给个准话!” 第三十章 提条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带回家去,而非求娶。 字面上的差距代表了宁家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变化。 柳家今日若不退婚,柳晴芳一定会成为全金陵的笑柄,并且在宁家也只能以还债身当牛做马。 若是退婚,交还了宁家三十八两银子,坐实柳家是为了赖账才结的娃娃亲,虽保全了后半生但柳家也会被人指责。 柳晴芳一下子红了眼睛,含着泪看向逼迫她至此的宁无恙,希望他能够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出声制止宁峰。 然而,宁无恙此时却又掏出了另一张纸,上面罗列着一堆兵器名称。 “若柳家退婚,烦请将柳家向我求借的祖传兵器还给我。” 宁无恙的态度很明晰。 这婚他是非退不可。 吃了他的要吐出来,借了他的必须还回来。 柳晴芳原本还寄希望宁无恙能够平息此事想法,就此破灭。 当一个男人计较他付出过多少的时候,说明他不再在乎这个女人了。 她以前还曾想过,若嫁去宁家对着一个空有皮囊的宁无恙过一辈子,虽无大富大贵,但宁无恙至少对她钟情。 可现在,宁无恙确实不再像以前那般当众连话都说不清楚,反倒字字珠玑逼得她能言善道的父亲都节节败退。 可是,他的眼里也不再有自己。 “爹,我不嫁!” 柳晴芳拽紧了叶昌隆的袖子,面对着宁峰喷火的眼神,大声宣布。 “我要和宁无恙退婚!” “女儿,你……”柳俊林想让她再好好想想,可宁峰的长刀又往前递了一寸,让他头脑顿时清醒。 宁无恙确实大不相同,但宁峰还是那个暴躁的性格,来日做成亲家,知道他与叶家联手害得宁无恙吃假药,险些抵押掉平安医馆的事,恐怕一刀能把他劈成两半。 到时候宁峰是他的长辈,他也只能任打任挨。 这门亲事确实不能结。 “老爷,宁家如此斤斤计较,女儿嫁过去只会受苦受罪,退婚!不就是三十八两银子!还给他们!” 柳夫人更看重女儿的幸福,眼见宁无恙无情,她怎能忍心把女儿推进火坑。 柳俊林看了眼不肯收刀的宁峰,又看了眼咄咄逼人的宁无恙,最终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卖女儿抵药费”这件事,连忙让管家去拿银子和婚书。 听说连管家都能拿到柳晴芳和宁无恙的婚书,谁还看不出来,柳家根本不重视这门婚事。 直到婚书拿出来,交到宁峰的手里。 宁峰从怀里掏出另一封婚书,用朱笔钩销作废,这门婚事,便成功作罢。 叶通判在旁边几次想插嘴,但碍于这是两家私事,而宁峰举止有度,有言在先,根本没有动手的时机。 眼见两家退了婚,再想从宁家打听到诗仙的身份便难如登天,只能用强,脸上阴晴不定。 “乖孙,婚退了。” 宁峰把作废的婚帖交给宁无恙。 宁无恙仔细确认一番后,把他写的兵器目录亮给柳晴芳看:“柳小姐,既然退了婚,你借我的东西,是否应该还我呢?” 他不在乎柳家赎身的三十八两银子。 但宁家祖传的宝贝他得拿出来。 “借的东西?信口雌黄!” 柳俊林刚莫名背上卖女儿污名,心中正恼火,又见宁无恙前来找茬,想到两家已退婚,他也不必再看宁峰脸色,当即破口大骂。 “宁无恙,你们宁家是穷疯了吗?你说借了你东西就借了?你有借据吗?” 这个……还真没有。 宁无恙面对着耍无赖的柳俊林,如实相告:“借据可能作假,但柳家借的兵器里有一把赤金剑,那是我爷爷随当今征战沙场时赏赐的,御赐品能借用不能转卖,这位好像是府衙通判叶大人,烦请叶大人告知柳老爷一声,私占御赐物品是何罪名?” “诛九族。”叶通判似笑非笑地回复一句,认真地审视了一眼这个在他面前,也丝毫不露怯的少年郎。 宁无恙。 哪里像是传闻中的大草包? 大侄子为了一个柳晴芳得罪此人,甚至惹上宁家,似乎有些不值啊。 “诛、诛九族?” 叶通判简单的三个字,终于把柳俊林也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在他身后的柳家子弟们面面相觑,都在努力地回想着,谁从长姐柳晴芳那里拿过宁无恙送的兵器,马上还回去才行。 天知道除了赤金剑,还有什么御赐物品。 若宁家报官查出来他们人头都保不住,还要那些兵器有何用? 柳晴芳同样脸色惨白,目光幽怨地瞪着想对柳家赶尽杀绝的宁无恙,终是忍不住出声质问:“宁无恙,你以前对我没有半点真心吗?” “有过。” 原身深爱过,这做得不假。 面对宁无恙不假思索的回答,柳晴芳张了张嘴,想要指责他为何变脸比翻书还快,可看到宁无恙手里退还的婚书,她哪里还有立场指责? 不知为何。 退了婚事她本应该是轻松的,此时,竟有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似是不舍,又似是不甘心。 比起胡思乱想的柳晴芳来,叶通判作为局外人则冷静许多。 眼见利用柳家不成,只能亲自出手,皮笑肉不笑地提醒着宁峰:“宁校官,御赐兵器借给他人需要登记在册,你儿子宁卫国在府衙虽是没有品级官身的书吏,但也不该知法犯法,好在此事补个文书也无不可,只是……” 叶通判朝着大侄子使了个眼色。 叶昌隆立马会意,接下话茬:“只是想让我大伯马上帮你们补齐文书的话,你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不然的话,就要把宁无恙以倒卖御赐兵器的罪名抓起来!” 倒卖必定有买家。 而宁无恙方才还说了,这些御赐兵器是柳家借的。 柳晴芳一下子慌了神,刚要开口,她的手背被叶昌隆捏了一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柳晴芳便明白过来。 叶公子是想借机让宁无恙把诗仙的身份说出来! 虽然在这种时候,不仅没能得到叶公子的安慰,反倒让叶通判利用了柳家一把,往伤口上撒盐让她有些心伤。 可为了帮助叶公子,她也只能捏着帕子点着眼角,假装委屈:“还请叶大人明鉴,那些兵器都是宁公子自愿给的,柳家没有参与买卖……” “本大人自然知晓其中的隐情,只是这补齐文书确实是件麻烦事,查清事情来龙去脉也要经历数日,若宁校官不同意,不如先请宁公子提交补办文书的手续,但在补办完之前,为防止倒卖的事发生,只能先去死牢里呆着。” 叶通判生动地给宁无恙上了一堂如何用官威压人的现实课。 围观的路人们也看出,叶通判这是明摆着想坑宁家一笔。 宁峰见状,干脆一把揽下责任:“兵器是陛下赏赐给老夫的……” “爷爷,你先别急,不妨先听听叶大人要提什么条件,若是举手之劳,我们又何必去死牢里走一遭呢。” 宁无恙及时打断了爷爷的话。 听叶通判与叶昌隆一唱一和间的说辞,他们提的条件,应该是当场就能满足的。 不然也不会说立即补办齐文书。 再者,不是他自贬,宁家钱财不及叶家多、官势不及叶家大,叶通判绝不会让他和爷爷去办做不到的事,从而白白浪费这个有时限性的条件。 再加上柳晴芳昨晚送来的信。 他大概猜到了,叶通判的条件是什么。 第三十一章 我是诗仙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哈哈,还是宁公子痛快。” 叶通判见宁无恙面对牢狱之灾依旧从容淡定,更加确定了大侄子惹到一个难惹之人,但想到宁叶两家实力相差悬殊,想收拾宁家易如反掌,便先将拿捏宁家错处的机会换得诗仙的消息,再处置宁家。 他上前一步,凑到二人面前,压低的声音里难掩激动的颤抖:“烦请宁校官告知本官,为宁三公子修改诗稿的诗仙是何人?现今所在何处?” 宁峰没想到叶通判当众利用官威压人,提出的条件竟只是向他打听一个人。 “诗仙?” 宁峰朝着宁无恙看去。 昨日午饭便喝醉睡到次日的他,自然不知道徐几道提出的“诗仙”一词,早已名扬整个金陵。 他只知道,给无碍修改诗稿的人是他的乖孙宁无恙。 宁无恙对此也没有太多的关注,只是这个称号确实能够担得起他写的那些诗词。 叶通判见爷孙二人暗中用眼神交流,宁峰还似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冷冷一笑:“宁校官你看宁五公子有何用?若你不给本官一个答复,我便将宁五公子缉拿归案!” 从怀疑到逮捕,全凭叶通判一张嘴。 可以看得出来叶通判对于诗仙是何人、在何处一事,是势在必得。 旁边的叶昌隆也叫嚣着威胁宁峰:“宁校官,你弄丢了御赐兵器,与宁无恙同罪,若我大伯参你一本,届时你这个校官的闲职也会被捋去,我劝你好自为之!” 宁峰说不在乎官职是假的,但他更在乎孙子的安危。 可他真不知道诗仙是何意,此时见叶通判二人如此重视,心里更加担心,是否乖孙做了何事,才让人如此追查。 他再次看向宁无恙。 如此一来,叶通判便急了:“宁五公子,你爷爷既然不想说,若是你知情便直接告诉我,若你不知情便劝劝你爷爷。” “叶大人,爷爷不是不想说,是他确实不明内情,关于诗仙的事,你大可以直接来问我。” 宁无恙把宁峰拉到身后护着,淡淡开口。 “我是诗仙。”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没有任何藏着掖着的意思。 反正婚退了,诗仙的身份若能为他与宁家带来积极的影响,何乐而不为? “三哥的诗稿是我修改的,玄武湖畔卖的十首诗是我亲自写的,我就在这里,叶大人,你想知道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了,补充借调文书的事,就交给你了。” 宁家自己去府衙补齐借调文书,不仅花费工夫,还要掏二两银子的笔墨费上下打点。 有人免费跑腿办事,宁无恙乐见其成。 叶通判看到宁无恙无比淡定地说出这个让他意外的答案,又惊又疑,还没来得及确认,耳边便传来侄子嘲讽的大笑。 “哈哈哈!宁无恙,你昨晚喝了多少酒,才能说出这样的醉话来?”叶昌隆用手中折扇指着宁无恙,故意大声嚷嚷起来:“你是诗仙?你若是诗仙,我早就是诗神了!” 诗仙二字一出。 原本因为退婚一事落幕想要离开的路人们,再次围聚上来不说,还吸引了许多昨日未能登上湖心小岛的学子们,打听着发生了何事。 当得知宁无恙主动退了柳家的婚事时,他们大吃一惊。 但当他们听懂叶昌隆话里的意思时,更是不敢置信。 “谁?谁说他是诗仙?宁无恙?大早上的他喝了几斤酒敢这么吹?” “金陵第一大草包竟说他是徐诗王盛誉的诗仙?谁给他的勇气?” “宁无恙要是诗仙,我就是诗神!” 站在台阶上的柳晴芳,原本还因为宁无恙今日出众的表现,觉得宁无恙变了。 此时见到宁无恙冒认诗仙,确认宁无恙确实是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唯唯诺诺不敢言,可说出来的话只会捅出更大的篓子,还不如不说! 幸好。 “幸好我和他退了婚,他日后再丢人现眼,也与我无关。”柳晴芳不免暗中庆幸。 叶昌隆听到其他人的冷嘲热讽,更加得意。 他还不忘对着一直沉吟未语的叶通判建议:“大伯,这宁家爷孙俩是拿你当猴耍呢,快叫人把他们抓起来关上大牢里,严刑拷打一番,不信他们不说实话!” 想到宁无恙方才退婚时,把柳晴芳说得百般不是,只值三十八两,身为柳晴芳相好的男人,他自然要替柳晴芳亲手出这口恶气,才好让柳晴芳对他更加感恩戴德。 到时候他便亲自行刑,看看这宁无恙到底有多牙尖嘴厉。 叶通判看向哪怕众人质疑、依然一派怡然自得站在当场的宁无恙,眉头紧锁。 他也无法相信宁无恙便是名扬金陵的诗仙。 可宁无恙这有恃无恐的态度,万一此事是真的,他今日将宁家爷孙俩下了大狱,还如何替晋王拉拢诗仙这条人脉? 到时候若黄大人知晓此事,只会怪罪他办事不力。 若宁无恙当真是诗仙,日后入了晋王的眼,只需在晋王面前搬弄几句是非,便能将叶家置于死地。 “大伯?你不会相信了他是诗仙的胡话吧?”叶昌隆见叶通判一直没有下定决心,猜到了内情,忍不住提醒:“大伯,他是故意骗你的,你识人无数,总不会连这一点都分辨不清楚吧?” 换作旁人,叶昌隆早就嘲笑相信这番话的人有眼无珠了。 可对方是大伯,他只能强憋着笑。 叶昌隆不敢笑可其他学子听到这话,全部低声发笑,面带嘲笑之色。 “原来咱们金陵府的通判大人眼光如此离奇。” “传扬出去,以后谁还敢让通判大人办事断案?” “也不怪叶大人被人用几句话唬住,叶家商贾出身,哪有判断诗仙身份真假的本领。” 一词一句都挑着叶通判的痛处踩,叶通判有再深的城府此时也沉不住气,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一眼把祸水引到自家身上来的叶昌隆,被逼着只能在此时做出一个判定。 “宁无恙,你说你是诗仙,有何证据?” 叶通判比划着围聚上来的诸多学子们,慷慨激昂地大声宣布。 “若你愚弄本官,本官念在你年少无知的份儿上,还可以放你一马,可你愚弄在场的学子们,顶替诗仙的大名,不只是你,就连宁家也会因为你轻狂的举动而被逐出文坛。” “本官记得昨日宁无碍借助诗仙一臂之力登上了湖心小岛,还获得了徐诗王的亲见接见,若你恩将仇报,冒名顶替往诗仙身上抹黑,就算本官念你年少轻狂,可在场的各位还有徐诗王和举办才子大会的季家沈家、京城来的权贵,都不会容许你在此撒野!” 第三十二章 大骗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把一句即兴“假话”,上升到与万人为敌的地步。 宁无恙知晓了叶通判借刀杀人的手段有多么的高明。 “照叶大人的意思,我必须自证清白,我就是诗仙,否则我便是说谎,不仅我和爷爷在下大狱,整个宁家以后也别想再考官。” 关键是叶通判还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说得好像不想得罪宁家一样。 能混到金陵府的二把手,果真是不容小觑。 “宁无恙,你还真当自己是诗仙了?”叶昌隆还想着痛打落水狗,他对着其他学子们开始挑唆是非:“哪怕宁无恙承认他刚才说谎,大家也不能放过这个给我们金陵学子蒙污的骗子!” 既然宁无恙不甘愿当金陵第一大草包! 他叶昌隆便助其成为金陵第一大骗子,让宁无恙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看以后谁还敢与家风不正的宁家往来,看那宁无碍还如何再沾诗仙的光来抢他的风头! 叶通判见状,也并未阻止。 宁无恙若能自证清白,他便让大侄子去宁家负荆请罪,再送上贵重的礼物赔礼道歉,只要再顺势提出让宁卫国升迁。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信宁家不站在晋王这边。 反之,他便在今日彻底斩断宁家与诗仙的联系,利用眼前这群正义却又愚蠢的学子们,倒逼诗仙现出真身。 “绝不能放过这个哗众取宠的骗子!”叶昌隆振臂一呼。 学子们纷纷附和响应。 热血的年轻人,最容易受到别人的挑唆与煽动。 只要先表现出大家是同一个圈子的人,再表现出同仇敌忾对抗某个势力或某个人,他们便会随着领头羊随波逐流,甘愿充当马前卒。 一个早已按捺多时的青年学子挺身而出,手指着宁无恙的鼻子尖大骂:“宁无恙,你好大的脸,竟敢说自己是诗仙,你说昨日流传的十首诗是你写的,你可背得下来?” 此话一出,不少人哄堂大笑。 谁不知道金陵第一草包启蒙五年,连篇诗词都读不明白。 眼下宁无恙竟敢当众承认自己是诗仙,说不定真连诗仙的十首大作都背不过。 “背我自己写过的诗既没意思,又浪费大家的时间,而且大家都会背的诗,我背下来你们也只会说我是蓄谋已久,背了又有何用?” 宁无恙的话让刚才还质疑他的学子愣了愣,琢磨过后,对方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是啊。 这个方法根本无法证明宁无恙就是诗仙。 若是会背十首诗便能证明,恐怕在场的学子们人人都是诗仙。 毕竟昨日那十首诗,大家全部视为学习的模子,不仅会背,还能倒背如流。 青年学子感觉自己方才冲动的发言,有些失智。 “不如这样,诗仙之所以被徐先生称之为诗仙,必定是因为他擅长作诗,且有过人之处,就像昨日,看到季小姐出的题目,我便能写下十首贴题且出众的诗来。” 宁无恙停顿一下,看了眼没能登上湖心小岛的学子们,面露同情之色。 “昨日的题目可能不是你们擅长的,若你们谁不承认我是诗仙,大可以与我比试一番,这样一来,若我真的是诗仙,赢了我,你们便是诗神。” “若我不是诗仙,败给我,你们除了得到一个,作诗还不如金陵第一大草包的名号外,也没有任何损失。” 狂! 这可太狂了! 叶通判说过会原谅宁无恙的“年少轻狂”,可他没能想到宁无恙竟如此狂妄。 偏偏,宁无恙说完,还特意对着叶通判旧故重提:“叶大人容我年少轻狂,我便肆意张扬一番。” 得罪学子们的锅顺势甩到了叶通判的头顶上。 宁无恙会这么狂,原来是有叶通判撑腰! “叶大人,我如此自证,若我赢了,这次你可要履行约定。” 宁无恙上前一步凑到叶通判面前,压低声音说完,露出一抹高深的笑。 叶通判忽然意识到,宁无恙自证的原因,并不在于诗仙是谁,单纯的只是想履行他们之间的约定。 恍然想到昨日登岛的才子们都在湖心小岛,眼前聚集的这群都是乌合之众,宁无恙赢了也无法说明他就是诗仙。 叶通判还没来得及点破其中的“阴谋”,那些真正年少轻狂的学子们早已炸开了窝。 “比就比!我就不信还比不过你一个大草包!” “出题!就按宁无恙说的,挑我们最擅长的,谁要是放水,以后有诗社、茶会的聚会,绝对不带他!” “我先来!” 方才抢先质疑的青年学子,感觉自己又行了,挺直了腰背,迈出骄傲的步伐走到宁无恙的面前,先作揖行了一礼。 “我姓王,请宁公子赐教!” 不等宁无恙还礼,王学子便又站直了腰背。 看得出来,对方有礼数但不多,或者说,只是单方面认为自己是一个学子,而宁无恙根本不入文坛之流,不必行礼。 宁无恙正好省得腰间盘突出了,他抱了抱拳,笑着开口:“你出题吧。” “本来应该让你先出题的,但你自诩诗仙,我便不必让你。” 王学子为自己欺负一个草包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后,手指着柳府长出墙头的柳树上面的一只麻雀。 “以鸟为题,写一首即景绝句,五言七言皆可,不必以景抒情也不必言明志向,但必须轻松快活。” 轻松快活这四个字一出来,其他人想到昨日流传的十首以物言志的诗,风格都偏沉重,认为王学子出的题很有针对性。 假使是诗仙本人来了,面对这个额外的条件,恐怕也要思虑片刻。 众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向宁无恙。 却听宁无恙开口确认:“还有别的附加条件吗?” “没有其他。”王学子心道:这些就够你想破头的了,再加其他我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宁无恙得到准确的答复,眼见王学子盯着柳树上叽叽喳喳的麻雀开始思索起来,确实是即兴出题,他便随机挑选了一首耳熟能详又简单的七言绝句。 不至于让王学子输得太难看。 第三十三章 承让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宁无恙念完诗,再次对着王学子抱拳一拜。 “王兄,承让了。” 比诗很复杂。 因为题目繁多,要求不一。 比诗也很简单。 因为高下立见,谁快谁赢。 叶昌隆见宁无恙几乎没怎么思考便脱口一首诗,几乎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无法接受一个被人人诟病的大草包,居然是一个大才子。 叶通判看到宁无恙游刃有余的模样也吓了一跳,宁无恙滴水不漏他看不透,便朝着宁峰看去。 只见宁峰除了一脸骄傲,并无吃惊的反应,心中猛地一沉:不好! 他还记得当初宁无恙当初射破校场更鼓时,宁峰是如何暴打的。 宁峰的自豪之情作不得假,这宁无恙哪怕不是真正的诗仙,也必定是有真本事的! “这、这……宁无恙这么快就作了一首《绝句》。” “这首《绝句》我没读过,你们读过吗?” “没有……是他现做的,还是背的诗仙的其他没卖出的诗?” 学子们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宁无恙为何能这么快,作出一首朗朗上口的七言绝句。 唯有比试者本人的王学子,在重新默诵了一遍这首《绝句》后,茅塞顿开,脑中豁然开朗,也浮现出一首新作。 虽不如这首《绝句》,但也比他以前所作的诗篇强上许多。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如此简单却又如此不凡,宁公子,我认输!” 真正的学子,绝不像叶昌隆那般,只想着利用诗词一道来为自己穿金戴银。 王学子拱手作揖,对着宁无恙深深地鞠了一躬,抬起头来,却话锋一转:“但我只能承认你赢了我,无法承认你是那位诗仙。” 碰到这么较真的对手,宁无恙给予了他最大的尊重。 那便是没有再来几首即景小诗,直接虐到王学子诗心崩坏。 “王兄,有机会以后再切磋。”宁无恙看向其他跃跃欲试的学子们:“还有谁想与我比试一番?” “我来!” 又一位模样清秀的学子走上前。 学子姓林。 互相见礼后,便抛出一题。 “夏日荷花。” 字越少事越大,题越宽越难赢。 因为如此一来比的便不是谁作的诗最贴题,而是谁的最好。 林学子有把握,哪怕宁无恙有备用的相似题目的诗稿,他也能凭借绝佳的内容赢下这一题。 他不相信宁无恙是诗仙。 自然也就不相信宁无恙能够每首诗都像诗仙所作那般出彩。 “就这四个字吗?” 宁无恙那熟悉的问话方式,听得林学子忍不住笑着反问:“若我说是,宁公子便会像方才一样,马上赋诗一首?” “谁知道呢,要不你说说看?” 宁无恙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像是不知道他出题的深意,这让林学子更加坚信自己能赢。 林学子十分痛快地点头:“是,夏日荷花,就这四个字。” “《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宁无恙抱拳一拜,笑容自得。 “林兄,承让了。” 果然普通学子和名扬江南的才女出的题目不可同日而语。 宁无恙昨天写那十首诗时好歹还在回家的路上思考了片刻。 但眼下这些学子们出的题目,因为他们自身也要作诗的原因,导致很简单。 或者说,极其简单。 几岁的孩子也可以张嘴就来,并且知道它写的是什么,写得有多美。 “这大概就是传统文化能传承千年,甚至更久远而不衰落的魅力了吧。” 宁无恙喃喃自语着,由衷地感谢他曾学习过、背诵过。 此时借助着先辈们留给他的文化遗产,方能够在此时此地此景,如此自信从容。 林学子听完这首《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眼前不由浮现出那片接连天空的荷花池,在朝阳之下熠熠生辉,就像站在他对面意气风发的宁无恙。 那股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底气,让他输得心服口服,但他不明白:“你为何能这么快便作出一首新诗?” 还是如此脍炙人口的佳作! 莫非,宁无恙真的是传闻里的诗仙吗? “我作得出便是作得出,没有为什么,林兄若是认输,可让不服输的再上来比试一番。” 林学子自然认输。 可其他学子眼见宁无恙作诗比他们背诗还要简单,哪个还敢贸然上前,反倒全部后退一步,再没有了方才面对宁无恙时剑拔弩张的意味。 此时,再输给宁无恙,也不算丢人。 可谁明知会输还会自讨苦吃? 叶昌隆见状,心里暗骂这群废物学子们,将视线定格在柳晴芳身上。 此时的柳晴芳,终于重新审视在她心目中,一直是大草包形象的宁无恙。 宁无恙本就生得俊美,此时沐浴在阳光之下,再配上他刚才念的那两首诗,还有学子们的敬畏,让柳晴芳此时才发现。 宁无恙,在人群之中,竟是如此耀眼。 而这个如此耀眼之人原本应该是她的未婚夫! 诗仙曾是她的未婚夫,还因为被她嫌弃是个草包,拖着不嫁娶而退婚。 若真是如此…… 柳晴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不明白她为何会看走眼。 “柳小姐,这些人连湖心小岛都登不上去,宁无恙最多也就比他们强一些而已,他怎么可能是真正的诗仙?” 叶昌隆见柳晴芳目不转睛地盯着宁无恙,看到柳晴芳那满脸后悔的模样,心里嫉妒不已。 他怎能让宁无恙当众出风头?! “柳小姐,你可是金陵出了名的才女,你若出题他必不会赢!” 面对叶昌隆的激将,柳晴芳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抿紧嘴唇摇摇头,低声喃喃道:“这两首诗无论哪一首,都是我不可企及的,叶公子,请你大伯放过他吧。” 柳晴芳并非好心,真要放过宁无恙。 相反。 此时看到宁无恙春风得意的模样,想到这本该是她所拥有的,而日后可能会被别人拥有,她嫉妒得发狂,甚至想要毁掉! 可此事再僵持下去,牵扯到御赐之物,不光柳家逃脱不了瓜葛,连叶公子也会深陷其中。 因为她那把赤金宝剑,转赠给了叶公子。 “我放过他?柳晴芳,我早和他结下了梁子,我放过他他会放过我吗?”叶昌隆发狠地低吼一声,看向那群怯战的学子们:“谁愿意与宁无恙再比一场,我赏十两!赢者赏百两!” 宁无恙早已猜到,凭借叶昌隆的性情,是不会轻易让这场比试结束。 他看向叶通判。 自己证明了实力后,叶通判还没有叫停,任由叶昌隆得罪自己,是在打什么主意? 不会是想踩着叶昌隆的脸面,来演一出不打不相识的双簧吧? 宁无恙看向那些穿着朴素,跃跃欲试却又拉不下面子来的寒门学子们,淡定一笑:“诸位,有钱不挣白不挣,既然叶公子愿意当散财童子,何妨一试?” “宁公子说得对,既是如此,多谢宁公子赐教!” 有宁无恙搭好的台阶,大家顺着便往下走,对着宁无恙投来感激的目光。 掏钱的叶昌隆面对向宁无恙道谢的学子,突然有种被当冤大头的错觉。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学子之中有人的题目能够押中宁无恙的弱项,从而胜出。 如此一来,他便能把宁无恙带到大牢里去上刑。 若宁无恙真的是那位诗仙,光凭两人的过节,他也绝对不会让宁无恙活着走出大牢! 就在叶昌隆等着宁无恙落败时,宁无恙朝着学子们勾了勾手:“一个个的来太麻烦,你们一起上,这样一来,我作诗的时候,你们或许还有时间思考一下如何作诗答题。” 第三十四章 不中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狂! 学子们望着如此轻狂的宁无恙,没有一人出声指责,只有暗中憋着一股劲儿,誓要使出浑身解数,作一首好诗惊掉他的下巴。 “宁公子,写月!” “《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静。 柳府门前在这首诗最后读完时,鸦雀无声。 刚才还兴奋着要补充其他题目的学子们,张着大嘴却发不出一个字来。 就连大老粗宁峰,听到这首诗,脑海里也不免闪过自己初来金陵时,对月饮酒,思念京安城老宅时的情景。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单是这一句,谁再写月寄情,也无人敢出其右。” 是吗? 宁无恙听到学子们的评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柳晴芳看到他的这个笑,忍不住酸溜溜地问:“宁公子难道不同意这位学子的说法,你还有更好的写月的诗篇吗?” 此话一出。 被这首《静夜思》吓住的叶昌隆,激动得眼睛发绿,满是赞赏地看向柳晴芳。 就连叶通判也不得不暗中称赞,柳晴芳这个才女的名声确实不是浪得虚名,居然能够趁机提出这般刁难人的问题。 一首好诗,与他人相比,自然是高下立见。 这首诗就算是徐几道来了,想要超越也要道一声困难。 同样的。 对于作诗者本人来讲,想要超越它,更是难上加难! “柳小姐的意思是,也想出一道写月寄情的题目,与我比试,还要我写得比刚才的《静夜思》好?” 宁无恙面对柳晴芳的刁难,并没有生气。 刚才退婚时他没给柳家脸面,柳晴芳趁虚而入想给他难堪,这叫礼尚往来,是人之常情。 同理。 他也不打算给柳晴芳留面子。 要比就堂堂正正地比,暗中添油加醋想作壁上观? 你柳晴芳长得不美就别想得太美。 “我……” 柳晴芳好歹是金陵出名的才女,就算宁无恙真的是诗仙,当众输了这场比试,对她来讲,也是很丢脸的行为。 特别是和她一起输的都是籍籍无名的学子们。 这时,叶昌隆暗中拉了拉她的裙摆,咬牙切齿地示意她答应这场比试。 柳晴芳捏紧了手里的丝帕,低声道:“我比,但我……” “《古朗月行》。” 宁无恙打断了柳晴芳想为自己可能会输,开脱找的借口。 诗名一出,全场学子屏住呼吸,全部仰望着宁无恙,虽然难以置信,但根据刚才的情势来看,宁无恙是真的还有比《静夜思》更出众的以月寄情的诗篇! 他们有幸见证这一幕,不比拿十两银子来得更欢畅吗? 而柳晴芳在听到诗名的瞬间,哪怕不知道他要诵读的内容,可看到宁无恙胸有成竹的神态,依然被吓得花容失色。 而对宁无恙才华有所认同的叶通判,眼见宁无恙出题即成诗,根本不过脑子,反倒心中有疑。 这到底是在比作诗,还是比背诗? 徐几道来了,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地一连作出两首以月寄情的诗词来。 除非……这些诗是有人提前写出来,宁无恙背得烂熟于心,才有如此反应!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最后一句,宁无恙特意拉长声调,看向叶通判。 一首诗背诵完,不少人已憋得脸色通红,却依然不敢大声出气。 明明烈日当空却仿佛头顶那玉盘似的白月,眼前浮现出后羿射日时那道伟岸的身影。 只可惜现在没有这样的英雄出现,让天上人间都清平安宁,众人憋在胸间的那口气,化作长长的叹息声吐露出来。 “唉!” 大家看着满眼无奈被逼当众作诗自证清白的宁无恙,想到此事皆因叶通判所起,以官威逼人,再加上那叶昌隆要花银子来获得胜利,这世道如此黑暗。 让他们不免与诗人共情。 不免忧从心来,觉得凄凉悲伤。 “唉!” 众人又是长叹一声,无奈又悲哀地同宁无恙一起,看向叶通判。 无言的注目压力,让叶通判在品味完诗中含义后不免头皮发麻。 不好! 宁无恙竟然利用作诗来煽动学子们对他的不满,此人不管是作诗还是背诗,光是这样深不可测的城府,与操控人心的手段,也绝非凡俗之辈。 “宁无恙,我还是不信!” 叶昌隆没有亲自被打败还是不服气,还欲叫嚣。 啪! 叶通判一巴掌扇了他一个趔趄,成功打断了叶昌隆想提出比试的题目。 “够了!” 叶通判瞥了一眼不中用的大侄子。 事已至此,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就算宁无恙不是真的诗仙,但宁无恙能够背出媲美与诗仙实力的诗篇,还敢堂而皇之的使用,说明是诗仙授意的。 连那些极易煽动的学子们败给宁无恙,此时也都站在了宁无恙这一边。 这个时候还要得罪宁无恙,简直是蠢货他娘给蠢货开门蠢到家了! 叶通判为了打断叶昌隆那张惹是生非的嘴,这一巴掌用了全力,直接让叶昌隆的脑袋磕在了台阶上,血流了一地。 “叶公子受伤了,快去请郎中!” 柳晴芳急忙上前扶起叶昌隆,转头幽怨地瞪了一眼宁无恙,似乎埋怨他没有手下留情。 宁无恙白了她一眼:人又不是我打我,你盯着我干啥?有种你替叶昌隆打回去,把叶通判暴揍一顿,我一定给你买上等的薄皮棺材。 “宁公子,宁家借柳家御赐一物是本官误会了,借调文书本官稍后会让宁书吏补上,此事既往不咎。”叶通判高声宣布结果。 但此事并非他输得起放得下。 他也想借此事拿捏住宁无恙的把柄,可学子们的疾恶如仇的眼神,一个处理不好,那便有可能危及他的官场生涯。 小题无法大做,干脆到此结束,以误会收场。 事后再带上大侄子去宁家赔礼道歉,正所谓不打不相识,用一个不中用的大侄子,换来拥有诗仙支持的宁家的相助,这笔买卖绝对不亏。 宁无恙终于了结了补写文书的事,面上不显,暗中松了口气。 吃一堑长一智。 以后做事要把别人用官威压人的可能性考虑进去。 “叶大人,补齐文书的事既然能够解决,那么柳家借我家的御赐兵器,是否应该按照名单上如数归还呢?” 宁无恙看向搀扶着叶昌隆往柳家门内走的柳晴芳,脑中忽然闪过一抹潜藏在原身内心深处不愿意记起的画面。 叶通判以为这是一个拉拢宁无恙的时机,当即喜笑颜开地附和着:“这是自然,本官这就让官差去柳府,把御赐兵器还有宁公子借给柳小姐的一应归还给宁家。” “叶大人,你只派人去柳府找,恐怕找不全,因为御赐的那把赤金剑,我记得在叶昌隆叶公子的手里。” 宁无恙笑得一脸暧昧,看到叶通判瞠目结舌,显然受到极大惊吓的表情,他十分满意。 “要不,叶大人你先让官差去你家府上,把御赐赤金剑找回来还我?” 第三十五章 浸猪笼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煽风点火,最后引火烧到自己身上的滋味如何? 宁无恙很想问一问叶通判此时的感受。 柳家纵然不守婚约可恨,而叶昌隆仗势欺人想谋财害命的这笔账,可不会因为叶通判表面上的示好而一笔勾销。 “为何宁家的御赐宝剑会在叶府?”宁峰难得一次揣着明白装糊涂,虎头关刀一挥,便落在了叶昌隆的肩膀上。 叶通判还没来得及找补。 宁无恙见爷爷出手表明了支持他与叶昌隆算账的态度,朗声回答:“听闻柳小姐与叶昌隆叶公子私交甚笃,作为已经退了婚的前未婚夫,对于此事,我也不便妄加评论,只是柳小姐将从我这里借来的御赐宝剑转赠他人,未免不太适合。” 岂止是不太适合! 简直是……有辱斯文! 学子们看向此时肢体亲密接触的二人,再看手拿退婚庚帖的宁无恙,此时全然明了。 难怪宁无恙要退婚。 谁愿意迎娶一个心里装着别的男人的女子? 哪怕此人是金陵出了名的才女,他们也不乐意。 “还才女呢,若不是宁公子退了婚,便可以此将二人浸猪笼!” “我还好奇那叶昌隆怎么方才非得置宁公子于身败名裂之地不可,原来他们二人早有过节。” “叶通判小题大做,故意以文书一事刁难宁家,怕是公报私仇吧?” 叶通判眼见小辈私情要牵连到自己身上,而柳晴芳为了避免叶家舍弃她,还死死地挽住叶昌隆的胳膊不肯松手。 偏偏自己的大侄子色令智昏也没想过放手,他脸上时青时白,最终还是怒喝一声:“搜!把柳府搜个遍,将宁家的兵器找出来还回去!” “大人,那御赐赤金剑……” “回府去拿!” 御赐之物若是宁家倒台,霸占便霸占了,谁也不会去追究。 可如今宁家不仅没有覆没的倾向,反倒有起复之势,叶通判怎会为了一把宝剑开罪宁家。 “宁校官,宁公子,此事让你们两位受惊了。” 叶通判能屈能伸,对着二人拱手一拜。 “改日我必带上昌隆,登门赔罪!” 他只希望自己这般表态,能够化敌为友。 宁无恙要回了借出去的兵器,也成功把柳晴芳和叶昌隆这对狗男女钉在了耻辱柱上,给原身还有爷爷出完气。 他自然是见好就收。 他知道,光凭会背几首诗写几首词,是没办法和一位六品官员较量的。 他没想过给敌人留一线生机。 只是他出手的力量不足以对敌人造成威胁时,必须缩回来,积攒力量。 “叶大人,我等着你。” 宁无恙不知道叶通判对于叶昌隆的所作所为了解多少。 但叶昌隆想让他死,他绝对不能让官商相护的叶家成为自己的威胁。 反正叶家登门,也会在退婚风波过去之后再来,以免再激起风波,让人想起叶柳两家的龌龊事。 他正好趁着这个时间,给叶家准备惊喜。 “告辞。” 宁无恙长臂一挥。 草台班子调转方向,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围观并参与了一场激烈比试的学子们连忙让路,有些人停留在原地,还在摇头晃脑地背诵着方才宁无恙所作的四首诗。 有的人则大着胆子跟在草台班子的后面,希望能够结交宁无恙,请教诗词一道。 小巷里。 忙活了一晚上,成功赚到一百两银子的周静娴,看到这番热闹的景象,习惯使然地想打听一下学子们齐聚一处,所为何事。 转念又想到,她还要去考察登岛的学子们,目光便在那众星捧月般的背影上多停留了一瞬,继续目不斜视地朝湖畔而去。 叶通判目送着宁无恙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眼神若有所思。 该如何驯服宁家人为晋王所用呢? 宁无恙与诗仙关系最为亲密,但他一介白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还是要找到他们的弱点拿捏住,争取驯服宁家人……” 叶通判转身看了眼还在往柳家走的大侄子,郁闷地暗叹一声。 干脆打道回府衙,先去处理文书一事,以免被有心人发难,因此事牵连上叶家。 叶通判一走,停留在门外的学子们顿时人声如潮。 “你们说,宁无恙真的是诗仙吗?” “不好说……他作诗比你我背诗还快,与其说他是诗仙,倒不如说他知道诗仙的许多佳作,说不定,他是诗仙的弟子。” “管他是不是呢,反正他作诗比我强,比昨日登岛的那些才子也要强上几分!” 柳晴芳扶着叶昌隆走进柳府大门,还能够听到外面学子们的议论声。 她的脸庞因为用力搀扶叶昌隆,以及不甘而变得扭曲,想到宁无恙居然隐瞒了她这么久,让她今日沦为一场天大的笑话,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叶公子,你伤得可真重,或许会破相,不过你放心,无论你有没有才华、在宁无恙面前丢了多大的脸,别人有多么嘲笑你,在我心目中,你都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如今的局面,她只能嫁给叶昌隆。 既然宁无恙说穿她们二人之间的事,不想让她好过,她自然也不能看着宁无恙蒸蒸日上! 叶昌隆也是如此。 想到宁无恙刚才风光无限,而他却被伯父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连叶通判都恨上了。 宁无恙不就是会做几首酸诗? 诗仙又如何? 若是不能成为叶家的助力,那就毁了他! “柳小姐你放心,宁无恙他嚣张不了多久的。” 他会让大伯知道,不管是诗仙还是宁无恙。 只要不能为叶家所用,统统铲除! …… 湖心小岛。 周静娴换下一身血衣,拿出登岛人员的花名册,在安顿才子们的客房转了一圈。 但凡没有起床的,她全部用朱笔画了个叉,以示落选。 当她途经宁无碍与江宴所住的厢房墙头时,听到树下传来青年的拳脚声。 周静娴与正在打拳的宁无碍四目相对,连忙跃入草丛。 “谁?站住!” 周静娴在宁无碍的追赶下,躲进了沈幼仪的院落里。 宁无碍见人跑进沈小姐的院子,知道沈家小岛戒备森严,而此处更是天罗地网密不透风。 那么刚才的人,应该是沈小姐的人。 为何要窥探他与江大人? 还是冲着五弟来的? 宁无碍看了一眼在角落里护卫的高瘦女子,抱拳一拜。 可菊香像根梅花桩一样站在原地,屹然不动。 宁无碍见状,明白方才逃走的人没有危害,又眼神略带警告之间地看了眼菊香,这才扬长而去。 菊香直到听不见脚步声时,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转而看向小姐的卧房。 可能是择床的缘故。 昨晚小姐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睡下,也不知道起床没有,郡主会不会惊扰到小姐。 “菊香,幼初醒了吗?” 菊香循声朝着声音嘶哑的季谨看去。 当看到两眼通红、满脸憔悴的季谨时,古井无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 “季小姐生病了吗?” “嗯。” 季谨知道自己病了。 但不是身体有疾,而是得了另一种不治之症——相思病。 昨晚她灵感充沛,不多时便写了一首诗来表达她对诗仙的思念之情,然后……她开始想象见到诗仙后的情景,越想越睡不着。 她连成婚后要生几个孩子,哪个孩子学文继承诗仙的衣钵、哪个孩子学武上战场报效国家替诗仙圆梦,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样一直安排到天明。 她便迫不及待地来找幼初,好托幼初把诗送给诗仙。 菊香也不知道自家小姐醒没醒,但小姐吩咐过,有两人前来不必阻拦。 一是静娴郡主。 二便是季小姐。 “静娴郡主来了,小姐应该是醒着。”菊香话音刚落。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一下子听出是小姐的脚步,刚要汇报方才宁无碍追着静娴郡主前来一事,扭头看到自家小姐的脸庞,大吃一惊。 “小姐,你也生病了吗?我马上去请郎中。” 第三十六章 相思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用。” 沈幼初同样一夜未眠,此时声音微哑,眼眶通红,她眼含泪珠地拉住季谨的手。 “谨儿,对不起。” 她昨日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许多。 脑子里一会儿是宁公子如沐春风的笑脸,一会儿是谨儿思念成狂的音容。 她是重色,可从未想过当一个重色轻友的人,她不应该瞒着谨儿诗仙的真实身份。 “幼初你别哭,是不是诗仙去漂泊四海,拒绝了带上我的请求,我知道你尽力了,我不会怪你的。” 季谨不明所以然地拿出帕子,看幼初通红的眼角,生怕用力把她吹弹可破的皮肤擦伤,动作轻柔又小心。 这样如视珍宝般的举动,让沈幼初更加愧疚,她一把将季谨抱了个满怀,仰着头,眼巴巴地问:“假如我说,我可以随时带你去见诗仙的话,你会不会怪我?” 宁公子不是一个端着诗仙架子的人。 仔细想来,他也并没有刻意隐瞒身份的打算。 沈幼初知道,是金子迟早要发光,这件事藏不住的。 徐几道也不是吃素的,只要离开湖心小岛,顺着卖诗的线索找到平安医馆,指不定略施小计,便把无心隐瞒的宁公子成功套话。 她多瞒谨儿一时,也不过是让谨儿与她一样品尝相思之苦罢了。 既是如此,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幼初……你这是何意?”季谨认为自己应该是一夜未睡,脑子有些迟钝,一时没明白话里想表明的意思。 随时可以带她去见诗仙? “诗仙果然是沈家人吗?”季谨欣喜地追问。 沈幼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现在还不是,但以后可能会是。” 这都哪跟哪啊? 季谨更糊涂了。 “幼初的意思是,你们讨论的那个诗仙,虽然现在不是沈家人,但未来应该是沈家的女婿,我昨日便发现幼初上了岛又离开,事出怪异,想来,应当是幼初在金陵遇到了美男子,没想到幼初竟换了喜好。” 周静娴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子的月亮门前。 身为局外人的一番解释,倒让季谨恍然大悟:“诗仙不是沈家人,而是金陵人氏,如今就在金陵城中,幼初你先相中了他想让他当沈家女婿,又见我倾心于他,便不想让我太早见到他?” 被人戳穿心中所想,沈幼初害羞地抠着手指低下头。 本人都承认了,可旁边的梅香听得那叫一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姐,你不是说要撮合诗仙和季小姐吗?怎么又要让他当沈家女婿了?你看中的不是宁公子那张脸吗?” 她家小姐可是一个务实的人,怎么会像季小姐一样,对着几首诗便会思春呢? 那诗仙若是一个糟老头子,他再有才华,小姐也不可能会看得上啊! “梅香!” 沈幼初本来正害羞,此时被揭穿老底,当场恼羞成怒,叉着腰指着梅香。 “主人没让你说话你敢乱插嘴,罚你今日抄写宁公子的诗词抄一百遍!写不完不准吃饭睡觉!” “菊香,今日你随我出行。” 宁公子的身份已被梅香说穿,沈幼初也不必再瞻前顾后,拉起季谨的小手往前疾走。 “我带你去见宁公子。” 思念若有声,应震耳欲聋。 去见宁公子,她要用跑的! 季谨此时却用力地将人拽停,不敢相信的确认:“幼初,你说诗仙是宁无恙宁五公子?” 那个名震金陵的大草包竟是她日思夜想的诗仙? 假的吧! 季谨倒不是鄙视草包这个称谓,可她曾亲眼见过宁无恙去诗社见柳晴芳时,那副……该怎么形容呢,反正没有半点男子汉该有的气概,任由柳晴芳揉扁搓圆的性情。 实在无法与诗词之中那位志存高远的诗仙联系到一起去。 沈幼初知道这个事实让人很难相信,她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周静娴,一语双关:“谨儿,人都有不同的面孔,宁公子或许也是有苦衷,才会选择蛰伏。” 什么样的苦衷要装作文武全废的大草包? 季谨难以想象,但比起天方夜谭般的事实,她更相信幼初不会骗她。 就像是幼初明明也喜欢诗仙,却会因为隐瞒她一时而自责一样,幼初是一个善良的人,也是一个不会对她撒谎的好朋友。 “郡主不去吗?”季谨看向双手抱臂,不打算动身的周静娴。 周静娴在小岛上呆了整整一日,自然知晓诗仙一事。 但她对那种喜欢故弄玄虚的诗仙不感兴趣,只对能够眼见为实的才子感兴趣。 本来听说幼初知道诗仙是谁,她也想去见识一番。 可既然是幼初看上的男人,以后可能会是沈家人的话……那便只能敬而远之,不便拉拢,以防给幼初造成困扰。 “我昨夜未睡,便不去了,替我向诗仙问声好,若有机会,我定会亲自上门拜访。” “会有机会的!”沈幼初想起宁公子答应要给她们三人试做香水的事,朝着周静娴眨了下眼睛,拖着季谨往前走。 谁知。 季谨又停了下来。 “谨儿,你到底去不去呀?” 沈幼初身量娇小,拽了几步便气喘吁吁。 她心想着:若谨儿再磨蹭下去,我就自己去见宁公子,反正谨儿知道诗仙是谁,到湖边一打听也能找到平安医馆。 “去,只是……我也一夜未睡,先回房去梳妆打扮,幼初你先去,我稍后便来。” 季谨松开沈幼初的手,莲步轻移往自己的厢房快步走去。 沈幼初愣愣地望着铁树开花,不再整天嚷嚷着“书中自有颜如玉”,已经开始知道妆扮自己的季谨。 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轻轻拍了拍因为熬夜有些干巴的小脸,对着菊香问:“菊香,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小姐何时都……” “小姐你眼红的跟兔子一样,脸也没有洗。”梅香贴心的提醒,换来菊香吃人的眼神。 梅香快委屈哭了。 怎么了嘛,她实话实说也有错? 小姐给我撑腰! “梅香,你抄完还要把那些诗词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沈幼初哼了一声,掉头往院子里跑去。 她也要梳妆打扮,绝对要让宁公子一眼惊艳! 菊香怜悯地看了眼石化当场的梅香:带不动,完全带不动。 小姐是一个头脑清醒的人,用得着别人提醒? 特别是怀春少女,说她丑她不跟你急跟谁急? “梅香,好好抄诗背词,回来我替小姐检查。” 梅香看到菊香竟比她还深得小姐欢心,嘴角抽搐,以拳捶墙。 她不想背诗抄词,她也想去平安医馆玩。 她答应给大橘的小鱼干都准备好了! 呜呜呜…… …… “咪咪,从今天开始,这里的老鼠都由你承包了。” 医馆里,宁无恙把从早市买的鲫鱼,往屋顶上一抛。 为了买这条鱼,他可是特意绕了整整三条长街,把跟随在后的学子们腿脚都溜软了。 “喵~~” 一道橘色身影划过一道弧线,轻巧地落在墙头上,叼着有它半个身体大的鲫鱼,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跳进院子里,缩在角落一簇狗尾草里,一口咬在鱼腹上。 宁无恙见它颇具灵性,满意一笑。 以前他也养过大橘,这家伙可是逮鼠的好猎手,养上一只,再也不用担心家里囤积的东西被祸害。 大橘没吃几口,忽然弓起背部,机警地朝大门处看去。 有陌生人。 “爷爷这么快就把我要用的工人送过来了?” 宁无恙打开大门。 第三十七章 徐几道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左右、气质出尘的老者,和一个低眉顺眼的书童。 若非老者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袍,而非青色道袍,宁无恙光看他那沾染了岁月却依旧清明如稚子的双眼,还以为这是个刚下山入世的老道。 徐几道也在打量着宁无恙。 来之前,他曾特意向那几个灌醉酒的买诗者打听过卖诗人宁无恙的事,知道这是一个名震金陵的大草包。 可当他看到长相过人,眼神深邃不可见底的宁无恙时,总感觉传闻有误。 想到自己只是来打听诗仙身份的,徐几道也没在意眼前的少年如何,拱手作揖一拜,笑着问道:“请问这里是平安医馆吗?” “是,但是医馆不开了,先生若是看病抓药,可以往北再走两条街,有一家回春医馆,那里的郎中医术十分精湛,我看先生你不像有大病的样子,应该一副药便能治愈。” 宁无恙没有忽略掉老者眼中的探究之色。 他见老者彬彬有礼,伸手没打笑人脸。 但他有正事要做,只能锁上了大门,不便多言。 徐几道见宁无恙说话干脆利落,并没传闻中的不敢与人言语的怯懦之感,便知道自己识人无误,可宁无恙也太干脆了,说完就走,出乎了他的意料。 “公子请留步!” 徐几道只得快走几步,拦在了宁无恙的面前。 “老夫不是来看病的,是有一问想请公子解惑。” 哦! 宁无恙恍然省悟过来,无奈苦笑:“若是来向我讨教诗词,可否改日再来,我有事要忙。” “讨教诗词?”徐几道仲怔片刻连忙摇头:“非也,老夫是想请教,公子昨日是从何人手中买的那十首诗?” 其实徐几道是想去宁府拜访,顺便打听一下诗仙的消息。 但在知道了卖诗人宁无恙所在的平安医馆在玄武湖边,干脆顺路到了这里。 宁无恙听到这个问题,没忍住笑出声来。 金陵城中已传遍他认领诗仙一事,眼前的老者竟还特意来问,看他清澈的眼神不像是来找茬的,倒像是真的一无所知。 徐几道不明所以然,耐着性子追问:“公子何故发笑?” “想到了一件开心的事,我今早退婚来着。”宁无恙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笑容。 徐几道眉毛一挑,更加不懂这番回答究竟是何意,同时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宁无恙莫非真是一个听不懂好赖话的大草包? “公子……” “我就是诗仙。” 宁无恙不等徐几道再问,率先抢答。 徐几道还保持着拱手请教的姿势,瞠目结舌。 飘零同样吃惊地张大嘴巴,再次重新审视眼前这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少年郎。 金陵第一大草包是老爷心心念念要找的诗仙? 开玩笑也没这么开! “宁五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徐几道想到稳重的宁无碍,再看浮夸的宁无恙,谆谆教诲着:“承认自己是诗仙时有多风光,被人揭穿事实时便会有多狼狈。” “多谢先生提醒……既然先生不信,要不先生再向别人打听打听?” 宁无恙也不恼,抱拳一拜便告辞,朝着宁家而去。 徒留徐几道站在原地,长叹一声:“年少轻狂,不知名声珍贵,若诗仙本尊得知宁无恙如此行径,一定会远离宁家。” “老爷,我们还去宁家吗?” “先去打听一下宁家的情况再说。” 徐几道刚要离去,三五成群的学子一行手拿诗稿走了过来。 其中有昨日下午参加才子大会比试的人,一眼便认出了徐几道,当即大吃一惊,连忙行礼。 “徐先生好!” “各位好。” 徐几道看了一眼这几个金陵学子出门在外,还人手一份诗稿,对于他们的勤奋好学,心中甚是满意。 特别是对比起刚才那个略显轻浮的宁无恙来,这些学子看上去更适合诗仙的指点。 他也不知为何,一时来了兴致,抚须而笑:“你们手中的诗稿,可否让老夫看一眼?” 说是看一眼,必定不只看一眼。 飘零羡慕地看向这几个能够得到老爷亲自指点的学子。 能得徐诗王亲自指点,那可是莫大的殊荣。 谁知。 预想中几人争先恐后请求“看一眼”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几个学子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眼神闪躲着不敢去看徐几道,嘴里还在婉拒着:“在下才疏学浅,拙作不便请徐先生观看,不如这样,等我们请宁诗仙指点完,再请徐先生看一眼?” 可能是由于宁无恙与他们年龄相仿,又或是柳府门前宁无恙的表现让他们觉得没有身份隔阂。 比起让徐几道对他们指指点点,他们更想接受宁无恙提出来的修改意见。 到时候再请徐几道表扬一番,今日这一趟才不算白来。 徐几道一下子听出这几个学子是想让他做最终的评价,但他更在意他们的称呼:“你们说请谁指点?宁诗仙?” “徐先生特意来找这里,不是来找宁诗仙的吗?” “宁诗仙就是宁无恙,他承认他就是昨日写下十首诗的诗仙,还当场与学子们比试了一番,又流传出四首佳作。” “也有人怀疑他是作假背诗,这不我们便拿了自己写的诗,来向他赐教,一试真假。” 学子们嘴上说着一试真假,可眼中的敬佩之色作不得假。 这说明,眼前这些学子们经历过一些事情,打从心底里认为宁无恙正是那位诗仙。 才会拿着诗稿前来求赐教,还打算赐教完再让他评价一番。 “宁无恙便是诗仙?” 徐几道愕然不已,看向早已看不见宁无恙身影的街角,脑中闪过宁无恙离开前说的话。 “……要不先生再向别人打听打听?” 是要好好打听打听。 “你们仔细说说,宁、宁诗仙的四首佳作,都有哪些?” …… 宁无恙走到宁家门前时,宁峰正带着六个身穿宁府服饰的小厮出门。 “乖孙,你来得正好,这六人愿意去你的铺子做工。” 宁峰特意将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六左右的少年往前扒拉了一下,推到宁无恙的面前。 “这是我副将的小孙子云飞,他去年老家遭了灾,全家十一口人,只剩下他一个,不远千里来投奔我。” 宁峰提到云飞的身世便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用力地拍了拍云飞的肩膀。 “你别看这小子长得又黑又瘦,可他一身硬骨头,腿脚也快打人也狠,当你的贴身小厮正合适。” 宁无恙从来不以貌取人,看了眼在宁峰大力拍打下,依旧纹丝不动的小云飞,便知所言不虚。 “云飞,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贴身小厮,管吃管住,每月二两银子。” 听到二两月银,云飞呆滞的死鱼眼闪过一道亮光。 他在宁府只有半两银子当零花钱。 本来他不想离开宁府的,可别人谁也不愿意跟着五公子,他见宁爷爷为难,便主动站了出来。 没想到他站对了。 “请公子放心,只要我不死,公子一定死不了。” 质朴的宣言让宁无恙十分放心。 他也学着爷爷的模样,拍了拍云飞的肩膀,让云飞站到自己身后,目光落在剩下的五人身上。 宁峰说完五人的姓名后,五人先后表态:“五公子,我们身体有残疾,不需要那么多月银,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他们的年纪都不大,二十五六左右,正值壮年。 哪怕去码头扛包做苦力,一个月也能挣二两银子。 然而。 第三十八章 采花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由于五人之中,两人各自断了一条手臂,两人伤了腿脚变成跛子,还有一人瞎了一只眼。 没有哪个货行的老板会当慈善家,请他们去做工,他们别说照拂家人,只要能讨口饭吃照顾好自己,便是福大命大。 宁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哽住一言不发。 宁无恙可不管那些,他从怀里掏出一包零银子。 正是柳家赎回女儿给的三十八两医药费。 “码头上的苦力,一天是五十个铜板,一个月一两半的银子,我提前预支三个月。” 宁无恙数着银子塞到五人怀里,面对着震惊的五人,直接走流程,给他们描绘起关于未来的圆形蓝图。 “只要你们按照我的吩咐把活干完、干好,以后工钱还会再加,到时候你们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照顾家人,攒几年钱置它两亩地、再盖几间房,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吗?” 好!当然好! 五人在上战场前,还想着能够立下军功,衣锦还乡,娶她一房媳妇,再生几个大胖小子。 可去守边后才发现,没有家世相护、没有银钱打点,他们只是送死受罪的马前卒,永远不可能有出头之日。 伤是他们受,功是别人领,负伤回家也只能拿那十两补偿,最终成为家人的累赘。 如今,他们是想都不敢想这等好事,会有一天能够降临在自己身上。 “五公子,宁府照拂我们多年,我们自然用心做事,这银子你收回去吧。” 五人也是看在宁峰的面子上,才想着跟不靠谱的宁无恙去平安医馆做事,哪怕饿肚子也要报答宁峰的收留之恩。 “恩情是恩情,工钱是工钱,我可不想因为你们做事不力的时候,用你们身体有残疾这个说法来搪塞过去,所以才提前预支工钱,在我眼里,你们和寻常的工人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宁无恙故意板起脸,摆起了老板的威风。 宁峰见宁无恙说话如此难听,刚握紧拳头要揍人,忽地琢磨过味儿来,面色微变。 而那五人,知道宁无恙给银子并非施舍,而是要拿他们当作普通人对待,断臂瘸腿时都没哭的五人,一时间热泪盈眶。 他们已记不清从何时起,周围人早已不再拿他们当作正常人来看待。 就连他们自己,也认为不配再享受正常人该有的一切。 可是,宁无恙不一样。 他说:他们和寻常的工人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他敢说,他们便敢信! “请公子放心,我们若做事不力,你便扣我们银钱。” 五人用手背抹着眼泪。 “对,亲兄弟明算账,这样才像话。” 宁无恙把剩下的银子揣回去,看了一眼云飞。 “你的月银按月给,假如你哪天不愿意当我的贴身小厮可以直接提出来。” 云飞虽无残疾,但想到在宁府白吃了一年饭,他当然不会要那六两银子。 至于不愿意保护宁无恙? 云飞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家公子,满怀期待。 这便是他日后要保护的人! 他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知道一件事。 五公子,值得他以性命相护! “乖孙,爷爷本来还担心你做生意会上当受骗,想借着诗仙一事,找人托关系送你入书院,如今看来,你能够独当一面,爷爷终于能够放心了。” 宁峰吸了吸鼻子,老怀欣慰地笑了。 宁无恙拍着胸脯打包票:“爷爷你放心,说好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就一定能让你吃上。” “嗯……嗯!对了乖孙,你说你不开医馆了,打算卖什么来着?” 宁峰那天喝断了片,没记清楚是怎么回事。 宁无恙趁着六人在场,把他要制作香水的事全盘托出。 “制香水?还比叶氏熏香铺的熏香要好?公子,我们也不会制这些精细的东西啊。” 收下银子的五人,感觉怀里的银子有些发烫。 他们连扛包都会被人嫌弃,能做得来这么贵重的香水? “不会做我教你们,而且这事也不难,细分工序后找到自己适合做的事很容易上手,你们既然领了工钱,便直接开工吧,首先,我们去北山的寒山寺走一趟。” 宁无恙早在出发前,就把今日行程制定好了。 六人听到要去寒山寺,全都一副明了的表情。 “医馆更改成铺子,是该去财神面前上炷香,祈求新铺子多赚钱。”宁峰对于这个做法表示支持。 其他六人也是纷纷点头附和。 这让无神论的宁无恙感觉自己与这些人格格不入。 求财神若有用的话,天底下还有穷人吗? “我们不是去上香的,我们是去采花的。” 如今已是初夏时节,也只有寒山寺的深山里,还有桃花在盛放。 沈小姐喜欢桃花,他得去摘两麻袋回来试制香水。 寒山寺由于海拔差距大,山上还有温泉,那一带有许多种植反季节花卉的花房,他还要去采购鲜花。 今日要干的全是正事,哪有空去求神拜佛。 “李铁,你去拦辆牛车来,要那种载货的大板车,张柱,你去买二十个装运粮食的麻袋和七根晒衣服的竹竿。” 宁无恙让断了手臂的人去采购。 接下来看向剩下摩拳擦掌的三人。 “你们三个能爬山吗?” “我们走得有点慢但不碍事,我们体力比正常人强多了,应该比公子你更快到达山顶。” 那就没问题了。 “别逞能啊,工伤我还得赔你们医药费。” “哈哈,公子你放心好了。” 不到一刻钟。 李铁和张柱甩着空落落的长袖,坐在一辆装有麻袋和竹竿的牛车上回来了。 跛脚的二人之中有一个人是军中赶车的,自告奋勇坐上去负责驾车。 独眼是一个金陵通,负责指路。 根本不需要宁无恙吩咐,他们协同合作的能力足以摆平一切。 让宁无恙觉得他们的工钱,以后还有极大的上升空间。 他跨步上了牛车,躺在麻袋上望着蔚蓝的天空,伸手挥开眼前飞动的蜻蜓。 “出发!” 采花去咯! …… 平安医馆。 沈幼初和季谨看到像一尊门神似的,揣着手站在大门口的徐几道,两女对视一眼,神情有些尴尬。 来得太着急,好像忘记告诉徐几道,诗仙便是宁无恙的事了。 徐几道也看到了两人,笑着与她们打招呼。 “沈小姐,季小姐,你们也是来找宁诗仙的?” 两女没想到徐几道竟然知晓了诗仙便是宁无恙一事,她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 特别是季谨,不明白徐几道为何看上去像是比她还要提前知晓此事一样。 她对着沈幼初挑了挑眉,沈幼初连忙摇头以示不是她说的。 沈幼初也很好奇,她见徐几道这就样大大咧咧地站在宁公子家门口,不免怀疑。 是不是全金陵都知道诗仙是宁公子了? 徐几道见二女没有否认,心里微恼她们来见宁诗仙不带自己,可想到自己当下的处境,他艰难地跺了跺站麻的双脚,又看了眼逐渐偏南的烈日,这口怨气是半点也不敢发作出来。 “两位来迟了,宁诗仙一个时辰前便回宁府去了,至今未归,沈小姐,你与宁诗仙交好,不如去向宁家递封拜帖,咱们一起前去拜访?” “徐先生你不是约了宁三公子去宁府拜访,自己递拜帖呀,为何在这里干等一个时辰?”沈幼初猛然反应过来,不厚道地笑了。 “徐先生你不会是得罪了宁公子,不好意思去宁府拜访吧?” 第三十九章 先下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徐几道常常因为自己年纪太大,而无法在生气的时候和后生大打一架感到生不逢时。 导致他此时只能用眼神谴责着知情不说的沈幼初,除此以外,还得赔着笑脸:“沈小姐,看破不说破也是一种体面。” “得先生教诲,小女子谨记。”沈幼初憋着笑抿了抿嘴,看向满眼失望的季谨:“谨儿,怎么办?要给宁家下帖子吗?” 她们此次是以个人身份前来见宁无恙的。 下帖子必须以沈家和季家的名义,还得先拜会宁老爷子,规矩繁多。 可为了能够见到诗仙,季谨觉得也没那么麻烦。 “下。”季谨拉住沈幼初的手,低声道:“我以季家的名义下拜帖,昔日宁老将军与我季家也有一段交情,昨日宁五公子又登上了湖心小岛,想必不会不让我们进宁家。” 唉呀! 谨儿未免也太谦卑了。 沈幼初想到菊香调查过宁家如今的情形,哪怕宁家出了一位诗仙,也不可能自信心膨胀到拒绝兵部尚书季家的拜帖。 更何况谨儿还是金陵第一大才女呢。 “既然谨儿递了帖子,我便说是与你随行,正好路上遇到徐先生想要拜访宁公子,便一道跟来了,徐先生你也别再怪罪我昨日没告诉你诗仙的身份了,如何?” 沈幼初自知昨日隐瞒徐几道是她有错在先,此时便找补回来。 作为千年世家的名门沈家能够屹立不倒,嫡系子女自小便有约束,行事跳脱却也不能是轻慢张狂之人,一言一行能结善缘便不结梁子,才是长久的生存之道。 徐几道闻言却狐疑地反问:“沈小姐故意对我和季小姐隐瞒诗仙的身份,不是由于他今早与柳家退婚一事吗?” “退婚?宁公子和柳家解除婚约了?!” 沈幼初在看到徐几道点头后,欣喜若狂。 太好了! 她就知道宁公子不可能明知柳晴芳背叛还能忍着当缩头乌龟,原来是憋着退婚呢。 “谨儿,如今宁公子是自由身,我们能够随意来找他玩了!” “菊香,快去备份厚礼,我们去宁府见宁公子。” 沈幼初环着季谨的胳膊把人拉到徐几道的面前,好奇地打听着。 “徐先生,你给我们讲讲呗,宁公子是如何退婚的?” 真是可惜,她竟然没能亲眼看到。 若是她在现场,一定要把那口箱子里,柳晴芳与叶昌隆一天私会几次的证据甩在那对狗男女的脸上,先把他们浸猪笼,再让他们赔偿一大笔银子安抚宁公子受伤的心灵。 “呃……退婚的具体细节老夫不清楚,但宁诗仙的四首佳作,老夫誊抄下来了,不知季小姐可否将那十首诗稿与我互借一下,互相观赏?” 徐几道故意卖着关子,算盘打得飞响。 沈幼初有种近朱者赤的错觉,这徐诗王见到宁公子后,沾惹了不少市侩的气息。 还好,若是咬文嚼字,她不占优势,但论人心算计,沈幼初觉得单纯的徐诗王不是她的对手。 沈幼初把腰间的荷包解下,露出里面黄澄澄的草纸:“徐先生,我还有诗仙未流传的四首新词,想看不?” “四首新词?!” 徐几道倒吸一口凉气。 不愧是诗仙,作诗赋词如同家常便饭。 不,吃饭一日才吃三顿,宁诗仙早上才写下四首诗,如今又有四首词……天呐,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无回闻! “想看!”徐几道不假思索地回答。 沈幼初微微一笑:“还请先生把退婚的细节与我们讲讲呗?” “说起这件事来,金陵的叶通判,当真让人气愤难当!”徐几道打开了话匣子,把学子们添油加醋的过程讲述了一遍,还以他对那首《古朗月行》的理由,夹杂上他对叶通判黑暗手段的批判。 …… 金陵府衙。 叶通判听着他安排在平安医馆的手下,汇报着徐几道和季谨带着沈幼初一起去沈家拜访的事,脸色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 他还没能判定宁无恙是否真的是诗仙,这几位的动作,反倒坐实了这一点。 想到黄大人提起过,季尚书因晋王兼任户部侍郎,提出削减军费而当朝争执惹了当今不快,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 若非叶昌隆与柳晴芳一事,他得避嫌,无法当即去宁家拜访,以防外界传他仗势欺人,哪里还轮得着季家先下手为强。 “通判大人,宁家御赐之物的借调,续补文书搁置了一上午,还要盖章吗?”幕僚在旁提醒一句。 宁家有季府撑腰,想凭借一些小的错漏打压,让其向通判大人低头的法子便无法再用。 “何为搁置,没看到本官还有其他要事处置吗?”叶通判借机冲幕僚发了一通无名火,盖上章让手下送到宁卫国那里去办入库登记手续。 末了不忘记叮咛手下一句:“去府上拿一块好砚台给宁书吏送去,昨日他修改的公文本官看了,甚好。” 让他亲自去向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吏官道歉是不可能的。 宁无恙这个诗仙是否举荐给晋王,还要看他的意愿。 “宁家最好识时务,别像季家一样,晋王拉拢,他还敢给脸不要脸。” 埋汰了季家一通,叶通判把桌上那些要处理的事务,全部推给幕僚处置,火急火燎地赶回叶府。 他得说服大侄子,待到十天半个月以后,叶柳两家传闻压下去时,必须配合他在宁无恙面前演一出苦肉计。 “昌隆,听说季小姐对那诗仙十分敬佩,有追随之意,而季尚书曾因她父母以命换命之恩加上季谨的才华,对季小姐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亲。” 叶通判生怕侄子意气用事,掰开了揉碎了,给侄子分析着其中的利弊。 “若是我们能够收服宁无恙为我们所用,再让他把季家拉入晋王的阵营。” “届时莫说大伯能当上金陵府的知府,就算是江南道的刺史,也可肖想一番,当上刺史后,便能给你安排一县县令让你入仕,你不必再参加科举,直接当官,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叶昌隆看到大伯兴奋的面孔,想象到宁无恙此时正左拥右抱,连对他有意的沈小姐,也因为诗仙之名,主动跑去了宁府找宁无恙,而他只能躺在床上养伤。 嫉妒让他不甘,让他发狂。 可他知道,大伯如今能与他好声好气地商量,不是顾及伯侄关系,只因叶家一脉的银钱都掌握在他与父亲手里。 否则,早在柳府门前时,伯父便可能一巴掌打死他,让他当场给宁无恙赔礼道歉。 “大伯,我愿意按照你说的去给宁无恙认错,只是我觉得那宁无恙既然说破了我与柳小姐的事,一定也知道了叶氏典当行想霸占平安医馆的事。” 刚才还红光满面的叶通判,脸色一下子黑如锅底。 当初叶昌隆提及此事时,他是默许并支持的。 平安医馆由于宁三夫人当年的经营,名声在外,虽在宁无恙手上落败,但只要拿到平安医馆,曾在平安医馆治病的官宦人家的那份人脉,叶家便能重新经营起来。 当时他不知道宁无恙装作任人欺凌的大草包,若是知道,他绝不会捡起芝麻丢了西瓜去霸占平安医馆。 “昌隆,梁子已然结下,除了多掏些银钱,你多说几句好话,似乎……也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叶通判故作一脸为难的劝着侄子放下身段。 第四十章 我很忙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叶昌隆知道不该对此时眼中只想升官的大伯抱有幻想,他高深一笑:“大伯,你从一开始便想错我们与宁无恙的关系。” “何出此言?” “大伯,这宁无恙是否是诗仙还未可知,哪怕他是诗仙,是否能够成为皇家先生全看大伯你的举荐,可你看那宁无恙恃才傲物,放松轻狂,再加上叶宁两家的过节,想许以之利,只怕他会狮子大开口。” 尽管叶通判觉得早上叶昌隆的表现很愚蠢,但这番话却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低声下气地拉拢宁家,却一直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 若不是为了给晋王办差,向来在金陵横着走的他,何必如此卑微? “可是昌隆,若许之以利不可,那便只能使用强硬手段,可如今不提那与江知府交好的徐几道,单单是季谨,有她出面,我们想抓了宁无恙敲打一番也无从下手。” 这也是叶通判不想在文书上盖章的原因。 朝令夕改被指责不守诚信又如何?他只看结果不论手段。 叶昌隆深知伯父的最终目的,阴险一笑,附耳道:“大伯,这用人就和养狗一样,这宁无恙是一条恶狗,宁家是一群硬骨头,你要先打服它们,再赏它们一根肉骨头,它们便能乖乖地任你打骂,接受你的恩赐。” “言之有理……具体该如何去做?” “大伯可以比以前对待宁卫国更加苛刻,以免别人觉得你态度大变,是因叶柳两家之事有愧于宁家,反倒让宁卫国蹬鼻子上脸。” 叶昌隆见大伯赞同地点点头,心里明白,但凡有方法,谁愿意看别人脸色做事,他都不乐意,更何况在金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伯。 “至于宁无恙,我认为,诗仙他能当,别人也能当,得让他知道,他想当稳这个诗仙,要依靠我们叶家,如果他不乖乖配合,哼,这诗仙,换人来当也是一样,晋王只是需要这样一个头衔,可不需要一个可能帮助康王的诗仙活在这世上。” 叶通判茅塞顿开,他吃惊地看向大侄子。 “昌隆,大伯以前低估了你的能力和手段,此事办成,大伯必定向黄大人引荐你进入府衙办差。” 思路一旦打开,叶通判也不再局限于追求与诗仙合作。 就像大侄子说得那样。 他需要的是一个听他话,能帮得上晋王的诗仙。 而不是一个不听话,还会对叶家造成威胁的宁无恙。 “这件事多久能做成。”叶通判心急如焚,恨不得把宁无恙抓来,说出叶昌隆的计划,威逼利诱让其就范。 可今早的事让他明白,宁无恙也不是省油的灯,那小子是不见棺材绝不会掉眼泪的。 “此事不光要耗费许多银钱,还要找一些有才华的代笔诗人混淆视听,想要造成昨日那般引起的轰动,少说要筹备月余。” 叶通判可不想等那么久,他定下日期:“十日!十日后,我便带你去平安医馆见宁无恙,你可要准备好。” “伯父放心,到那时,必定让宁无恙在你面前,低下他的狗头。” 叶昌隆垂头露出一个阴险的冷笑。 稳住了大伯,让大伯知道没有宁无恙,诗仙可以由别人来当。 到时候他只需要让大伯知道把控不住宁无恙。 宁无恙这颗弃子,必定会死在大伯手里! 会作诗的诗仙是了不起。 可有权有钱则能决定,谁来当这个诗仙。 …… “啊欠!” 宁无恙打了一个响亮喷嚏,他把手里的一捧桃花塞进麻袋里,揉了揉鼻子,嘀咕着:“也不知道谁在念叨我?” “老太爷。” 云飞打扫着地上的花瓣,头也不抬地接了话茬。 宁无恙看了一眼天边的晚霞,想到今日来不及下山,要在山上过夜,爷爷确实会惦记他,加快了摘花的速度。 寒山寺上除了桃花,还有许多盛放的剑兰和栀子花。 它们品种虽普通,但气味很适合做成香水,宁无恙为了采摘它们,以替寒山寺打扫为由,捐了二两银子香油才能留宿。 来都来了,当然要满载而归。 “明日一早下山去花房,打包两袋卖不出去的菊花干和梅花干,鲜花原材料清洗好,再买上几坛老酒,只等蒸馏器到位,便能开火了。” 在寒山寺上忙着采花的宁无恙。 不知道有三位贵客在宁府为了等他,干坐了整整一日。 最终。 还是因为湖心小岛需要评审赏月三甲的诗词,三位贵客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当他次日下午,装满牛车赶回平安医馆时。 隔着老远,便看到昨日的那位老者与书童像两根柱子似地站在烈日下。 “吁~~” 独眼童将牛车稳稳当当地停在门口,好奇地瞧了一眼晒得满头大汗的二人,不明白他们为何有荫凉处不去,偏要暴露在烈日下。 宁无恙也不理解,但为了避免他们中暑赖上自己,只能赶紧开门,将二人迎进去,遣云飞给他们打两碗凉水来喝。 咕咚!咕咚! 两大碗井水下肚,徐几道终于活了过来,一眼不错地盯着面前这个满身花粉的少年郎,哈哈大笑起来:“宁诗仙,久仰久仰,昨日是我冒昧了,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是我太忙了,来不及解释。” 宁无恙自己又灌了一碗凉水,不等徐几道提出切磋诗词一道的话题,比划着往院子里搬运麻袋的五人。 “先生应当看到了,我很忙,若没有别的事,容我先去忙?” 对于徐几道而言,这世上没有比作诗赋词更重要的事。 可当他看到五个残疾人在搬麻袋,而他这个全手全脚的人坐着喝凉水,还占用主人家的时间,确实失礼。 “敢问宁诗仙何时不忙了,我好向你讨教一番,何为八百里分麾下炙,其中是何典故。” “嗯……大概要等十日后,还有,不必叫我宁诗仙,这是他们乱起的名字,我可担待不起。” 宁无恙的话让徐几道这个起雅号的人深感惭愧。 倒不是觉得诗仙这个名号起得不够好,而是宁诗仙如此看淡这个称呼,倒显得他这个诗王过于执着诗词一道,目空其他。 也罢。 “宁小友既然有其他事情要忙,老夫便十日后再来,这十日里,老夫定当潜心创作,争取十日后向宁小友讨教。” 徐几道顺手将李铁快要滑落到地的麻袋扶起来。 李铁看出此人身份不凡,连声道谢,徐几道只是笑着摇头:“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宁无恙见他气质不接地气但为人还不错,笑着答应:“等我不忙了,你随时来,我们随时交流。” “告辞。” “慢走。” 宁无恙把老者二人送出门外,一手拎起一个麻袋正要往里走,一道熟悉的香风飘来,他精神一振,朝着来人看去。 “沈小姐,你看这种桃花你喜不喜欢?” 在看到沈幼初身边除了侍卫模样的高瘦女子外,还带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大美女,宁无恙向对方点头致意。 “季小姐。” “您认得我?” 季谨受宠若惊,原本准备了一夜的自我介绍也不必说了,紧张得满脸通红,脑中还在回想着,她何时与宁诗仙有过交集? 当时她穿的什么衣服?形象如何?宁诗仙对她印象怎么样? 亏得她昨日与今日都精心打扮过,若在宁诗仙心目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该如何是好? 幼初,帮帮我。 季谨用眼神向沈幼初求助,却发现。 沈大小姐直勾勾地盯着宁诗仙的脸庞,眼里容不下旁人。 “……” 季谨只能依靠自己,硬着头皮问:“宁、宁……” 第四十一章 桃花香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了老半天,季谨还是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干脆躲到了沈幼初的后面,快要急哭了。 怎么办? 她原本打算第一次见面给诗仙留一个好印象,如今一定会认为她没有礼数。 可是她越在乎越紧张,越紧张越说不出话来,哪怕准备了良久,还是紧张得要命。 宁无恙没想到昨日那个面对上千学子,镇定自若得像个老学究的季小姐,居然有些……怕生? 让人高山仰止的大才女此时如此接地气,他便畅所欲言道:“昨日我在玄武湖畔曾见过季小姐一面,当时惊为天人,至今记忆犹新。” 他可不是奉承。 离得远了,会被季谨那出尘的气质吸引。 近距离看,肤白貌美仿若画中仙女的季谨,可是一个标准的古典美女。 还是万里挑一的那种。 季谨被夸得脸更红了,看到宁无恙那双诚恳的眼眸,知道他并非轻浮而是在说实话,心头如小鹿般乱撞。 “谢……谢谢,我对您的诗词,也倾慕……倾慕已久。” 提及诗词,季谨稍有磕巴,却也能正常表达了。 哦。 宁无恙心道:我还以为你倾慕我才来找我玩的,要是倾慕诗词的话,咱们只能长话短说。 “最近我忙着研制香水,没心情作诗,若是季小姐想切磋,等我忙完再说可以吗?”宁无恙柔声商量着。 看到季谨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不免担心自己说话大声一点,会把人吓掉魂。 季谨摸了摸袖口,那里放着她为诗仙写的诗。 本意是想见了面,便请诗仙笑纳的。 可他说他在忙…… “宁公子,我知道你很忙,但你先抽空帮谨儿看一下她……新写的诗行吗?”沈幼初终于从美貌中清醒回来,挽起季谨的袖口,掏出那首诗塞到宁无恙的手心里。 果然又是来讨教诗词的,看来他一会儿得挂个牌子,告诉大家,暂不接客。 宁无恙闻到纸上紧贴着身体沾染的一股菊花幽香,他看向脸蛋红得像苹果的季谨,“季小姐,我能打开看看吗?” “能……” 季谨小声地回复着,颇为羡慕地看了眼淡定如常的幼初。 明明幼初和宁诗仙只比她早一日相识,可二人却像认识许久似的。 而她。 连为宁诗仙写首诗都不敢开口说明是给他写的,生怕他笑话。 “风住花已尽,情疏只香留。满地积黄丝,今有谁堪摘? 一种相思情,两处闲忧愁。莫道不消魂,人比黄花瘦。” 宁无恙读完这首律诗,才发现季谨神情憔悴,心事重重的样子,念在她是朋友的朋友的份上,顺便开解她。 “季小姐,诗挺好的,但情挺悲的,做人嘛,还是要乐观一些。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仔细地沿着纸上的印子把纸折起来,塞回沈幼初的小手里,拎起脚边的麻袋,得意的给二人展示。 “听沈小姐说,季小姐你酷爱菊花,我昨日便从寒山寺那边的花房买了一些干菊花,将其制成菊花香水,会比季小姐你现在用的衣服上的熏香要香得多。” 比起讨论诗词。 宁无恙更侧重带货。 “谨儿,你看到了吧,比起诗词来,宁公子更看重他的香水。”沈幼初毫不客气地扒光宁无恙的真面目。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季谨确实看出来了宁无恙的随性,她犹豫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好奇,朱唇轻启:“宁诗仙你……为何要走研制香水的这种小道?” “因为我喜欢。” 说穿了诗仙的身份后,他写的诗,价值确实能够水涨船高,可要变现,需要别人来评头论足给他定价。 若是以此为谋生,一定会遇到叶通判那种想榨取他价值的官宦。 如果不与那些人合作,诗词一定卖不出去,就像当代诗王,为了推拒老皇帝邀请去当皇家先生,不也要费心搞才子大会挑选后继之人? 宁无恙不想因此进入朝堂之中,像二伯一样天不亮就去点卯,每天还要被上官找茬。 他只想当个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的良心老板。 徐诗王家里是大地主,徐家借助其才名与人脉,族中子弟仕途亨通,徐诗王才能不必考虑银钱游山玩水,拒绝老皇帝。 他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摆弄,也要有立身之本。 拥有足够的金钱便能拥有一定的自由。 至于权,他与宁家荣辱一体,诗仙的称号他也会继续经营,所以更不能玷污了它。 “因为喜欢……” 季谨痴痴地望着夕阳下,身着朴素却浑身闪光的宁无恙,总感觉,虽然诗仙与她想象里有出入,但却更多了一种触手可及的真实感。 “宁诗仙……” “叫我宁公子即可。” “宁公子,我还可以再来向你请教吗?我很喜欢诗词歌赋,我也很喜欢你……作的诗词。” 宁无恙心想:真对不住你的喜欢,我不是作者,我只是搬运者。 “近日没空,等香水制出来,我请你和沈小姐来做客可好?” 宁无恙主动提出邀约,出乎了季谨的意料。 转念一想,宁公子应该是想邀请幼初,顺便带上她,又难掩失落:“麻烦宁公子了。” “不麻烦。” 季大才女含金量极高,社交圈子也很广。 能让季谨免费帮忙带货,他求之不得。 沈幼初同样有些失落。 她还想每日来转一圈呢,结果必须等到邀请她才能来玩……猜到了宁公子只是爱作诗词不爱讨论这些,可能会端茶送客,但为了陪谨儿走一遭,她也只能再忍几日。 “宁公子,香水制好了马上告诉我呀。” 沈幼初没有留下来耽误宁无恙做正事。 她也很期待,宁公子所说的香水,究竟是否有他说的那般神奇的效果。 宁无恙趁机询问:“你住哪里,制好了,我差人给你送信。” 其实他能猜到沈幼初的真实身份。 沈这个姓氏虽然普遍,但能够穿得起金线,出手便是上万两银票,身边总是得侍女的沈氏人家,全金陵也找不出一家。 “我住在湖心小岛。” 沈幼初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 “到时候你让人拿着这块玉牌上岛去找我,守桥的小厮就会放行。” 果然是沈岛主。 宁无恙也不意外,接过玉牌挂在腰上,拎着麻袋对着两位姑娘抱了抱拳,开始干活。 在宁无恙走进院子后,季谨这才反应过来:“幼初,你们不熟?” 没有自报家门,相当于泛泛之交。 “熟啊,你不知道,我还美救过英雄咧……” 沈幼初挽住季谨的胳膊往回走,把当日叶氏典当行欺负宁无恙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等宁无恙确认沈幼初和季谨走远看不见。 他找了块木牌,用笔写上“暂不讨论诗词”六个大字,挂在了大门口后,便紧闭大门。 直到次日傍晚,韩铁匠铺送来蒸馏器,大门打开又关上。 平日除了从后门接收买来的饭菜和柴火等物,整个平安医馆除了助燃的风箱拉得呼哧呼哧响,整整一日没有人出门。 宁无恙的这番举动,落在一些怀疑者的眼里,便是心虚逃避别人提出的比试,揭穿他是假诗仙的真面目。 再加上有心人暗中推动这个阴谋论,一时间,质疑者无数。 不过很快。 湖心小岛的三甲诗篇流传出来,前三者再次被邀请登岛赏光,大家对于不再产出新作的诗仙渐渐失去了原本热烈的兴趣。 特别是在几个诗社给宁无恙下了帖子邀请前去参加,被婉拒后,大家更加怀疑宁无恙是诗仙本尊的真实性,围在平安医馆周围打探的人全部散去。 是夜。 月上柳梢头。 熬了两个通宵,经过六十六次失败,终于成功掌握了酒精浓度与植物精油配比的宁无恙,轻轻晃动着手里的瓷瓶,深吸一口从瓷瓶里散发出的阵阵桃花香气。 虽然还差一道程序的原因,导致如今的味道还很淡,但与他记忆中的如出一辙。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成功了!” 接下来,只需要再搅拌、沉淀五到七日。 一瓶桃花香水便能横空出世,秒杀一切熏香! 宁无恙正满怀雄心壮志地准备宣布,按照配方比例,加大生产,转头看到和他一起熬夜的六人,当即决定:“云飞,去买些酒肉来,吃完大家先睡一觉,明日再开工,先造它一千瓶。” “……” “……” 六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示意着对方出声接话,别让场子冷掉。 宁无恙察觉到氛围不对,看向年龄最大的独眼童。 “童大哥,你们有事直说,一起干瞪眼,眼睛不疼吗?” 被点名的独眼童尴尬地抠了抠脑壳,只得实话实说:“公子,其实我们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泼你冷水,只是,铺子账面上没钱了,今晚的饭钱还是我掏银子垫付的。” 制成这一瓶香水,里里外外花了将近五十两银子。 虽说都是为失败买单,但一瓶香水造价,人工和原材料都摆在那里,少说也要一两银子。 一千瓶便是一千两。 独眼童心想:我就算把身上三个月的月银掏出来,也只够再制四瓶,还得饿着肚子干活。 第四十二章 吃软饭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公子,你要不向老太爷借一千两?”云飞觉得这香水味道虽然没那么大,但装在瓶里确实好看又稀奇,应该不会赔钱。 “这个主意不错。”宁无恙手指自己的脸,哭笑不得地反问云飞:“小云飞,你觉得我有这么大的脸去找爷爷要一千两吗?再说,一千两只够制香水的,总不能咱们边喝西北风边干活吧。” 他肯不要脸去宁家借钱,宁家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六人闻语更加苦恼。 宁无恙倒并没有把缺钱这件事放在心上,早在决定制香水时,他便知道投入生产需要花费许多银子。 越是暴利的行业投入越大,当然,回报也会更丰厚。 “童大哥,今晚的夜宵你先垫上,明天自会有人上门送钱。” 宁无恙的话听上去像是在痴人说梦。 上门送钱? 除了宁家人谁还会上门来送钱? 除非…… 独眼童试探着问:“公子,要把外面那块牌子撤了吗?” 自从知道他们公子便是大名鼎鼎的诗仙后,六人便知道自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诗王徐几道一篇真迹诗帖,便价值千两。 他们家公子可是被徐诗王誉为诗仙,比诗王还要强一些,写篇诗稿不卖一千两,也能卖一百两,写它十篇,一千两银子不就凑齐了? 宁无恙看到大家眼神火热,却也只能往他们头上泼了盆冷水。 “现在还不到撤牌子的时机,你们只管好吃好喝,明早起来按照分工干活,剩下的交给我。” 独眼童见他说得如此自信,知道公子定是有了解决银钱的办法,叫上跛脚的王朝与马阳,去买夜宵。 宁无恙又将手里的瓷瓶晃动了几下后,静置在准备好的竹筒里放好,拿去外面的井水里泡着。 “喵。” 大橘闻到味凑上过来,嗅了嗅又飞快跳开。 “咪咪,这东西不适合你,离它远点儿,不过也别太远,别让老鼠虫子把竹筒咬了,守护香水这个光荣又伟大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只要赚了大钱,早市的鱼随你挑。” 不喜欢吃饼的大橘摇了摇头,扭头就要往墙头上窜,当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时,又转回身来,盯着独眼童手里的烧鸡舔了舔舌头,讨好地蹭着宁无恙的裤腿。 “喵~~” 吃饱喝足后,宁无恙心中无事一身轻,在香水旁边打了地铺,倒头便睡……想到一件重要的约定,他又坐了起来。 “小云飞,你刚才吃了整整一只鸡还有五个大包子,睡前消消食吧。” “公子你有话直说。”坐在墙头上的云飞对天翻了个白眼。 宁无恙掏出玉牌递过去。 “替我向沈小姐传个话,请她明早来玩。” “……” 云飞看到笑得像只狐狸一样狡黠的自家公子,虽然很冒犯,但他还是十分不耻这种吃软饭的行为。 刚才公子说有方法能解决缺钱的事,他还以为公子聪明的脑袋想出了他们谁都想不到的办法。 结果却是找沈小姐要钱? “公子,真要去?” 废话。 明日让人上门送钱这件事,还需要让沈小姐帮忙当个托。 再说了,这桃花香水制成了,虽然没有完工但也可以让沈小姐在等待的时候,先开心一段时间。 “去吧,回来记得翻墙头别敲门,不要吵到大家睡觉。” …… 叶府。 叶昌隆在支出一万两的账簿上盖上自己的印章,不免一阵肉疼。 为了请那些穷酸才子模仿诗仙的文风,代笔写诗,他花费了不少银子。 好在,他终于集思广益,得到了一个痛击宁无恙诗仙之名的方法。 “不论是诗仙还是诗王都有擅长的作诗风格,只要挑他们不擅长的方面痛踩几脚,再趁着被我煽动的那些学子们的质疑声,一定能够让宁无恙淹死在口水声中。” 他已经做好了一个杀局,等着宁无恙上套。 当然了。 对于大伯,他还是继续阳奉阴违,假装想要掌握宁无恙,为免宁无恙诗仙之名受损,还特意请了代笔帮忙,借此卖宁无恙人情。 事先说清楚,有大伯替宁无恙兜底,就凭宁无恙在柳府门前那般招摇的做法,绝对会对大伯感恩戴德。 越是如此,等到宁无恙失败的时候,两人的关系便越无法挽回。 “哈哈哈,我可真是一个未雨绸缪、算尽一切的天才!” 此时的叶昌隆,想到叶通判要利用他演苦肉戏的事,连自己平日里尊敬的大伯,也早已不再放在眼里。 “平安医馆那边有何动静?” 叶昌隆不忘记打听这两日宁无恙的动向。 以防宁无恙与更多的权贵交好,影响他的计划。 “还是和前几天一样,挂了牌子后便闭门不出,好像在熬药。” “熬药?”叶昌隆讽刺一笑:“他不会以为那个方士给的药方真的是千金秘方,想拿那个方子来赚钱吧?” “这个……小的不知,平安医馆的伙计别看都是残疾,可他们到底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个个警觉,小的不敢靠近医馆十步以内。” 叶家小厮忽地想到一个异样,连忙汇报。 “公子,今晚医馆里好像有一股奇怪的香味。” 奇怪的香味? 熏香吗? 普通人家不会燃熏香,而富贵人家,由于夏日越来越热,平时也不会久用熏香。 除非是有重要的出行计划。 “看来宁无恙是想趁着质疑他的风头过去,出门现身了,现在还不能让他出门破坏我的计划。”叶昌隆阴险一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熬什么药,伯父不是说让我去赔礼道歉,正好我带些补药上门,去问候问候。” 做戏要做全套。 为了引宁无恙上钩,他忍一时之辱又如何? 季府。 季谨站在书桌前,在她刚刚画好的画像空白处,题上了两行字。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喃喃自语的说着,眼前的画像好像变得鲜活起来,正在对着她微笑。 “昨日我在玄武湖畔曾见过季小姐一面,当时惊为天人,至今记忆犹新。”沈幼初从身后闪现,脑袋搭在季谨的肩膀上,打趣道:“谨儿,你是不是又在想宁公子了?” “没、没有……” 季谨慌忙否认。 她只是在想宁公子所说的话而已。 倒是幼初。 季谨轻轻拍掉沈幼初拿笔想给她改画的小手,揶揄一笑:“沈大小姐放着湖心小岛不住,跑来我家和我挤着睡,难道不是嫌弃那三里长桥太长,而在我府上的楼阁便能一眼看到平安医馆吗?” 宁公子忙着制香水,她与幼初便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前去叨扰。 克制的季谨,只会临摹画像与诗帖。 沈幼初则不同,找了个能够看到医馆后院的阁楼,除了晚上睡觉回她的房间来睡,剩下的时候都在阁楼上,就为了能够远远地看宁公子一眼。 好友如此痴恋,让季谨不由庆幸:幸好她只要有诗帖词稿即可,对宁公子的外貌并不感兴趣。 否则,她真的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像个花痴似的,恨不得时时盯着宁公子。 第四十三章 失望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谨儿,我心悦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真羡慕你不懂这种滋味。”沈幼初抱住季谨的手臂,心满意足的笑道:“也希望你永远不要懂这种滋味。” “……” 季谨觉得幼初好像说了什么,但仔细一琢磨,又像什么也没说。 罢了。 “也不知道宁公子几时方能有空,我还想请教他赋词的方法。”季谨想到宁公子所作的六首词,便不由得心潮澎湃。 沈幼初歪着脑袋不解地问:“诗和词不是差不多吗?” “不一样的,诗更讲究韵律和格调,但词更能表白一个人的情感和经历,一个人的诗风可以模仿,但词风就像是经历和心境,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也有不同的表达。” 徐先生称宁公子为诗仙。 但她觉得,宁公子更像词中之龙首。 诗可以模仿,但那气势磅礴又细腻温柔的笔触,永远独一无二。 “这样呀……诗词一道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呀……原来如此……” 季谨看到沈幼初听她讲完,依旧似懂非懂的样子,不由失笑。 “罢了,不与你讲这些,说直白些,就是我想向宁公子请教,如何能够准确地通过作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有话直说不就好了呀,为何还要作词?”沈幼初的反问,让季谨脸颊上浮现一抹红晕。 为何? 季谨眉眼低垂,看向她这一生的挚友。 大概是为了自己能够表达出自己对诗仙的向往之情,又不想失去眼前这位好友,只能寄情于诗词之中吧。 “谨儿,你有心事。” “所以我才想向宁公子讨教,直抒心怀的作词方法。” “你可以和我说呀,我们才是好朋友,你为什么只想和他说呀?” “……” 季谨秀眉微蹙刚要解释,梅香兴奋地挥舞着一块玉牌冲进房间。 “小姐,宁公子传话来了,说,明早让你去平安医馆帮个忙。” 沈幼初来没来得及高兴,听说不是去看香水而是去帮忙的,吓了一跳:“帮忙?宁公子遇到什么麻烦了?难道是叶柳两家因为丑事被宁公子挑破,他们想要报复宁公子?” “就知道那对狗男女一肚子坏水,菊香!这是怎么回事?” 菊香闪身而出,淡定地看了眼撸起袖子恨不得去跟叶柳两家干一架的小姐,嘴里吐出两个字。 “缺钱。” “什么?!” “宁公子是因为制香水缺钱,想请小姐帮忙,小姐明日记得多带些银票。” 菊香狠狠地剜了一眼兴高采烈的梅香。 让小姐发现宁公子是吃软饭的,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换作是她,当场给宁公子的护卫塞几张银票打发走,免得惹小姐伤心。 沈幼初听到这个消息,果然惊讶不已。 然后,她猛地一拍桌子,开怀大笑起来:“呀呀呀,太好啦!宁公子终于肯向我要钱,说明他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 “……” 菊香和梅香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可没想到小姐居然如此不理智。 “梅香,还愣着干嘛,快去岛上把银票统统装箱,明早给宁公子送去!” “可是小姐,万一宁公子不是找你要钱呢?”梅香早知道此事这么复杂,当时就应该抓住那个传话的黑小子,让他再多说几个字。 只是“明早帮忙”这四个字,就要让她数银票数一宿? 一字千金也不过如此。 “不管是不是,趁着宁公子没后悔,快去快去。” 沈幼初把心不甘情不愿的梅香打发走,欢乐地哼着小调。 忽然意识到在场还有一位同样重视宁公子的人,朝着季谨看去。 只见季谨仿佛石化般站在当场,红唇微张,久久没有合上,明显是想说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谨儿,你不会觉得诗仙和仙人一样不吃不喝吧?宁公子找我要钱,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形象一下子崩塌了?” 季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摇头,嘴硬道:“我说过,我只对他所作的诗词感兴趣。” 她是有些失望。 但不是对宁无恙无法处理困难感到失望,人生在世,谁都有难处的时候。 她失望的是。 宁无恙应该明明知道幼初对他极好,却还要利用这一点,装腔作势地向幼初要钱。 他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去请人帮忙,但幼初绝不会对他提出的帮忙视而不见。 “幼初,明日我同你一起去见宁无恙,若他敢欺负你,哪怕他是诗仙,我也要……要……” 季谨一下子卡了壳。 沈幼初知道她不是说说,只是没想好该打该骂,也知道谨儿是担心她被坏男人欺骗,跳起来把季谨抱了个满怀,在她的胸口处满足地蹭了蹭。 “谨儿,你对我太好啦,你放心,宁公子他有分寸,我给钱他也只会打借条,然后,等他还不起,我正好可以让他以身相许。” “谨儿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这种机会呢。” 季谨见她不是在开玩笑,忽然有点同情起宁公子来。 罢了。 她还是好好想想,明日相见,该如何与宁公子正常交谈,别再羞怯的事吧。 清晨。 当阳光透过青红的桃子,化作斑驳的亮点洒在宁无恙的脸上时,他睁开眼睛,先朝着竹筒里浸泡的瓷瓶看去。 完好无损。 拔出瓷瓶的木塞嗅了嗅。 香味比昨晚浓郁了几分,若非这瓶香水是按照沈幼初的喜好,做得味道香浓了一些,此时便可以上架外卖了。 “菊花和梅花还是要减淡一下香味浓度,少加些植物精油。” 宁无恙把竹筒拿回制作香水的屋子里,找了个荫凉的角落里置放,后又在这两日记录的配方上更改了一下。 酒精早已装在坛子里备好,分量正好够做一千来瓶香水,植物精油提取哪种鲜花要看接下来的情况采购。 剩下的工序便是按照成功的配比方法,将它们混合,再搅拌、静置、摇匀,再静置,达到一定清澈度和浓郁度,便可对外出售。 “一个瓷瓶装三两香水,我卖它五十两银子一瓶,没有人有意见吧。” 自古便是物以稀为贵。 掌握最顶端的生产资料者,拥有对生产事物的定价权。 宁无恙觉得这个价位,对标叶氏熏香铺的桃花醉,一两香百两银,他还是太善良了些。 没办法,谁叫他是良心商人呢。 把各个工序需要做的事分派下去,调配的尺度则交由自己来把握。 接下来,便是集资去购买各种原材料,正式投入生产。 “小云飞,昨晚让你送的信送到了吗?” 宁无恙打开大门,眼见日上三竿,沈幼初还没来,不免为今日的生产计划着急。 云飞看到没皮没脸还在催他的公子,瘪了瘪嘴,:“送了。” 至于会不会来,云飞当时没强求,为了公子的未来着想,他既希望沈小姐能出手帮忙,又不希望沈小姐给公子钱。 正两难时,马蹄声“㗳㗳”响起。 一辆双马并驾的马车,从湖心小岛相反的方向行驶而来。 还没停稳,车帘挑开,一道粉色人影一跃而下,拎起裙摆朝宁无恙跑来。 “宁公子你快来,看看我带的这些银票!” 第四十四章 可预购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狐疑地看向兴高采烈的沈幼初,尽管不知道她让自己看银票要做什么,但还是从善如流地走上前。 “宁公子。”季谨被婢女搀扶着走下来,紧绷着小脸对他行了一礼。 这让宁无恙想到在湖畔初次见她时严肃的感觉:难道让他来看银票的重视程度,赶得上才子大会了吗? 再看被梅香抬下来的半人高的铁皮箱子,打开后,里面是摞满的银票。 全部都是一千两面额,他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沈小姐,你是知道我缺钱花,故意搬来这么多钱让我看的吗?” 说不羡慕是假的。 有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人生来就是牛马。 沈小姐这是在矿里有家啊。 “是啊,昨晚不是你让人传话说让我帮忙吗?我想着你可能是要制香水,没有本钱,想来入个股。” 沈幼初并没说直接给钱。 给了钱如果能还给她的话,两人就两清了。 可若是入股,那她和宁公子的银钱便永远分不清楚,久而久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将密不可分,嘿嘿嘿。 宁无恙本来是开了一句玩笑,此时听到沈幼初说想入股,心动却不敢行动。 沈家家大业大不差他这点小钱,四舍五入相当于白送。 他牙口好但不介意吃软饭,可是他与沈小姐非亲非故怎么平白占人家便宜? “入股就算了,我昨晚是缺钱,但我今天不缺钱。”宁无恙婉拒了。 此话一出。 在场所有人全部错愕不已。 数了一晚上银票的梅香瞪着传话的云飞。 云飞幸亏长得黑,不然此时脸蛋一定红成了猴屁股,他见公子不要沈小姐的钱,才知道原来公子没打算吃软饭。 而沈幼初也在半信半疑地看向菊香,她从不怀疑菊香的消息会出错,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一群人面面相觑,只有季谨眼中重新燃起亮光,嘴角微扬,满眼佩服之色。 转念想到,宁公子本来就不应该收幼初的钱,也没有什么好佩服的,便收回视线,用帕子掩着不断上扬的嘴角。 不愧是诗仙,安能为这一箱银钱折腰! 宁无恙拒绝得很干脆,可实际上心里还是很舍不得这一箱子银票的。 当然了,他只是单纯的不舍得这些银票。 好在。 他有手有脚还有脑子和经验,可以赚。 “沈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钱你既然抬来了,也不好全部抬回去,不如这样,你先预购一些香水,回头可以送给家里的姐妹长辈使用。” 宁无恙保全了自己的颜面,也没忘记给沈幼初递台阶。 人家姑娘准备了这么久的银票,大老远地抬过来,这份人情他得收下。 “预购?”沈幼初刚因他拒绝而撅起来的小嘴,听到这个新奇的词,重新扬起,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预定购买。” 宁无恙比划着身后的院子。 “你也看到,我这里地方不大,暂时只打算做一千瓶香水,这一千瓶香水有十种味道,可根据个人喜好提前订购,先到先得,并且预定购买只有今日,过了今日,不论你给多少钱,我也没办法再做。” 其实能再做,但那要加价。 宁无恙如今人手不够用,只能采取“大锅饭”的模式制作这一千瓶香水。 利用预售来筹措资金,购买原材料支付人工费。 是他早在打算制作香水之初,便想到的解决银钱短缺的方法。 季谨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做生意的方法,不拿现货让人干拿钱的。 转念想到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自己优先选择香水的味道,便觉得等待一段时间也无妨。 关键是。 她相信宁公子的人品,拿了她的钱一定会制出让她满意的香水,这个钱她愿意掏。 “宁公子,有菊花味道的香水吗?” “有,沈小姐说过你喜欢菊花,我那日去寒山寺的花房特意采摘了一些菊花,只是试制时失败了,但我掌握了火候,再制便能成功。” 季谨没想到他竟记得自己的喜好,还亲自去采了菊花,心中荡起层层微波。 宁无恙见季谨没有接话,还以为她抱有怀疑。 口说无凭。 为了让两人心甘情愿掏钱打样,而非看在他的面子上强买强卖。 宁无恙连忙招呼着二人去后院,把昨晚试制成功的桃花香水拿出来。 拔掉瓷瓶木塞的瞬间,一股微甜的桃花香气扑面而来,让沈幼初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好香,好甜,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阳春三月,京安城外十里桃花的时候。” 宁无恙看到沈幼初半眯着眼陶醉的模样,颇有成就感。 不枉他咬牙把这瓶桃花香水试制成功,能够让沈小姐笑得如此开心,这瓶香水,它值了。 “这就是香水吗?确实比熏香的气味更真实。” 季谨莲步轻移两步,轻轻嗅了嗅,美眸圆睁。 “隔了这么远也能闻得到桃花的香气,就像置身于桃林一样,并且没有熏香时其他杂乱的味道。” 她又抬起衣袖闻了闻,眉头微蹙。 只是这衣服上,也没因为熏蒸而沾上味道。 宁无恙看到季谨如此细心,脸上露出笑意,这可真是一个认真的顾客,他喜欢。 “季小姐,这种香水不像熏香一样,只靠它的气味晕染来保持香气,它靠这个。” 宁无恙从架子上拿起一个小勺子,点了几滴,倒在自己的袖子、胸前还有衣摆处。 盖上木塞以防香气流失,重新把它静置,然后将袖子举到季谨的面前。 “如今香水瓶子已盖好,就像熏香熄灭掉一样,假如是熏香,味道很快就会散掉,可是香水的气味则会停留在沾染它的地方,能保持两个时辰左右。” “如此神奇?” 季谨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手,迟疑了一下,还是凑上前去嗅了嗅。 桃花的香气里还夹杂着来自宁公子身上的气息,她不敢用力去闻连忙屏住呼吸后退一步:“很香。” “我也要闻闻!” 沈幼初不甘落后,扯过袖子嗅了嗅,双眼一亮。 她又趁机凑到胸前闻了闻,看到衣服针脚极其粗糙,有些地方还因为干活磨脱了线,眉头微蹙。 再往下瞧……唉呀呀,总不能当着谨儿的面撩起宁公子的裙摆闻一闻吧? 那样做感觉自己像只馋肉骨头的小狗狗。 “沈小姐不满意吗?”宁无恙见她蹙眉,急忙询问反馈意见。 沈幼初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我很满意,只是觉得气味有些淡。” 她更喜欢偏甜偏浓的桃香。 第四十五章 五十两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瓶香水只是半成品,还要静置五到七天,到时候它的香味会比现在浓郁双倍,甜而不腻。” 听到宁无恙的解释,沈幼初开始期待一年四季都能够沉浸在桃花林里的感觉了。 “我要预购十瓶桃花香水!” 沈幼初当即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千两银票,塞到宁无恙的手里。 宁无恙见她如此豪气,嘴角微抽:人与人消费的水平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怎么了?不够吗?” 沈幼初以为她给少了。 季谨难得见幼初犯糊涂,但也理解平时一掷千金的幼初对银钱不敏感,只得提醒她:“叶氏熏香铺的桃花醉不如宁公子的桃花香水,还要卖一两香百两银,这个瓶子里可不只一两香水。” “季小姐好眼力,里面能装三两。” 沈幼初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继续掏荷包:“还差多少?” “不是差多少,是该找你多少,一瓶香水预购价格是五十两,十瓶五百两,你要是不差钱想送人,可以换别的香味再来十瓶。” 宁无恙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全部惊呆了。 参与了香水全程制作的云飞,听说一瓶香水卖五十两,吓得慌忙朝门口看去,已经计算好了公子被打时的逃跑路线。 而不知香水成本的其他人,则以为这是友情价,特别是误会了宁无恙想找自家小姐掏钱帮忙的菊香,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她摸了摸自己的腰包。 她有五十两。 但这香水滴在身上会暴露她的存在,只能忍痛作罢。 “小姐,我能买一瓶香水吗?”梅香心直口快,一脸向往地说:“我也想做一个香喷喷的女子,五十两我咬咬牙也能买得起。” 梅香绝不是照顾宁公子的生意。 有小姐罩着,宁公子饿不死。 她单纯就是想抢先预订一瓶香水,回头再去找其他侍卫炫耀。 这么便宜又好用的香水,买一瓶少一瓶! 沈幼初边从荷包里往外掏银票边说:“你自己掏钱不必过问我。” 好耶! 梅香掏出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生怕宁无恙不卖她似的,学着小姐的样子塞到他的手里:“梅花香水有吗?” “有。” 桃花、菊花、梅花。 这三种可是沈幼初当初说的喜好,他早已和花房谈好了花卉供应的价格。 沈幼初又掏出一张千两银票,放到宁无恙的手里:“十瓶梅香、十瓶菊香,再来十瓶……兰花有吗?我娘喜欢蝴蝶兰,就是山里常见的那种。” 那可太有了! 宁无恙对于沈小姐母女俩喜好如此接地气的花卉,其实还挺意外。 但想到沈幼初的性格,倒也是情有可原。 “七日后来拿货。”宁无恙看向准备掏钱的季谨,急忙阻止她:“季小姐的那瓶菊花香水是免费送的,不要钱。” “可是……” “谨儿你别学我,我喜欢进货倒卖,只要把香水转送给我娘,她能再给我建座小岛。”沈幼初知道季家是清贵人家,再加上谨儿平日里花费多用在诗帖字帖上,像她一样一下子掏上千两买香花,根本不可能。 有她打样,像梅香一样只买一瓶,又太掉价。 于是,合力与宁公子一起解围。 季谨会心一笑,对着宁无恙盈盈一拜:“那便谢过宁公子了。” “才子大会那天,还多亏了你给我三哥提供了修改的意见,他才能登上湖心小岛,你又是沈小姐的朋友,在我面前不必那么客气。” 宁无恙看得出来,季谨在他面前很紧张。 大抵是因为他是诗仙的原因,可事实上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举手之劳而已……”季谨没想到宁公子竟如此体贴入微,与她想象里像徐诗王一样只懂得钻营诗词之道,顾及不了旁人的诗仙形象大不相同。 宁无恙又看向还准备掏荷包的沈幼初,微微摇头。 这些钱足够他生产一千瓶香水了。 再加上他又不仅只生产这一千瓶香水,还要利用它们打开金陵城的销路,不可能像那至今没有流传于世的五首词一样,全部都让沈小姐包圆后,置于高阁独自欣赏。 沈幼初见他制止自己,嘟着小嘴小声问:“不能再买了吗?” “下次吧。” “行吧。” 沈幼初看了眼架子上唯一仅有的那瓶桃花香水,只能收手。 宁公子以诚相待,她也不能总是炫富。 “两位客人稍候片刻,我给你们写个预购的契约,到时候凭借契约来拿香水。” 银钱到手。 宁无恙先把梅香给的五十两银票,交给独眼童,让他把垫付的饭钱清账,剩下的用来支付日常的饭钱和柴火钱等开销。 一千两拿出来去买鲜花,剩下的一千两便揣进自己腰包里。 预售也是钱。 这些是他来到这里的第二桶金。 “以后会越来越多。” 一千瓶全部卖完,便是五万两银子。 为了尽早找到客户,摆脱对人情的依赖,宁无恙特意在契约书上写下了一条。 “不敌熏香,假一赔十。” 他不是想拉踩,只是单纯的以叶氏熏香铺为参照来宣传而已。 沈幼初和梅香见识过桃花香水的效果,对于这一条只扫了一眼便把一纸契约折好塞进荷包里。 宁无恙又拿米糊拼接了一张半丈见方的草纸,写上契约内容,贴到了牌子旁边。 张贴完后,他看了一眼墙上挂的牌子。 这个时候若是扯掉这块牌子,一定能够引来不少的客人,可是,也仅仅是不少而已。 此时还不是撤掉牌子,解除“闭关”的最佳时机。 季谨也看到了那块牌子,想到学子之间流传的那些谣言,她既气愤又无奈:“宁公子,听闻最近各个诗社与茶会的邀请,你都没有赴约,金陵城中已经有谣言传出,说你并非诗仙本尊,才不敢应邀参加。” “我参加了,要免费给他们送诗、送经验,还没好处,我总不能有一个人质疑我我就要去比试一番,当上诗仙要是这么累人的话,谁爱当谁当。” 宁无恙如此看得开,倒叫季谨明白,是她格局小了。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太过于在意别人的眼光,才无法像幼初一样,行事洒脱,才无法像诗仙一样,寄情于景,畅然快活。 季谨想到这里,心境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仔细体会,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让她瞬间变得堵心。 “沈小姐,季小姐,好久不见。” 第四十六章 好大脸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叶昌隆轻佻的语气,好似他与沈幼初两人十分熟稔。 可实际上,他们只在那日才子大会的凉亭中见过一面。 季谨心里反感叶柳两家的事,但她是一个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且恪守礼仪之人,还是还了一礼:“叶公子,别来无恙。” 这让叶昌隆脸上堆积起更加自信的笑容,不断地扇动着手中的折扇,旁敲侧击地打听着:“两位小姐都是来找宁公子讨论如何作诗的?” 他问的是两人,视线却定格在沈幼初的身上。 他可没忘记,那日沈幼初向他的示好,认为一定是季谨带着沈幼初一起来找宁无恙的,故意没话找话说拉近两人的关系。 沈幼初感觉到他的目光里透着一股恶心人的意味,再看叶昌隆那还未消肿的脸,嫌弃地往宁无恙身边靠了靠:“我和你很熟吗,你管我来找宁公子是做什么?” “沈小姐说得对,我们确实不太熟,是我失礼了,改日定当去湖心小岛拜访,感谢那日你为我考虑一事。”叶昌隆以为她是在撒娇,抱怨自己不够主动。 饶是沈幼初,也被这番臭不要脸的话给惊呆了,若非宁公子在场,她要保持淑女形象的话,此时早已开骂。 宁无恙看到沈幼初用脸骂人,暗中生气的模样,再看叶昌隆骚扰了别人还不自知,无声冷笑:“以前怎么没发现,叶昌隆你的脸,能容得下万水千山。” “我脸上有万水千山?”叶昌隆没听懂。 擅长作画的沈幼初倒是一下子领悟过来,捂着嘴躲在宁无恙的背后,实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季谨仔细琢磨过后,才发现宁公子是在讽刺叶昌隆“好大的脸”,抿了抿唇,眉眼间都是笑意。 看得出来,宁公子很维护幼初。 宁无恙见叶昌隆听不懂,骂人的效果没达到,干脆挑明。 “不愧是和柳晴芳相好的人,柳家喜欢恩将仇报,叶昌隆你也不差,沈小姐好心帮你一次你却惦记趁这个机会去湖心小岛,有本事自己登岛,没本事别打着报恩的幌子,败坏沈小姐的清名。” 若说刚才是暗讽,这番话便是明嘲叶昌隆不知礼数。 叶昌隆确实有想要巴结沈幼初的想法,妄想当沈家女婿,可自己想想是一回事,被人点破是另外一回事。 “哎呀,原来叶公子是想去湖心小岛上玩,才要登门拜访的呀,你早说呀,谨儿,要不你再邀请徐先生,专门为叶公子举办一场才子大会?”沈幼初在旁边一唱一和,让叶昌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叶昌隆有多大的脸,敢请徐诗王专门为他再举办一场才子大会? 一念至此,叶昌隆这才反应过来,手指着宁无恙怒声质问:“你刚才在骂我?” “是又如何?”宁无恙敢作敢当,目光落在叶昌隆身后抱着锦盒的小厮身上。 不出意外,叶昌隆应该是来赔礼道歉的。 若是吵闹起来,传扬出去,只会以为叶昌隆是为了退婚一事前来找茬的。 到时候叶昌隆就不是脸大而是没脸没皮。 叶昌隆倒是想骂,可想到他来的目的,只得勉强咽下这口恶气,心道:我再让你得意这一次,迟早我会将今日的羞辱加倍奉还! “呵呵,宁公子真爱开玩笑……我今日来,是听闻你这几日躲在家里熬药,担心你身体有恙,特意把家里珍藏多年的千年野参拿来,探望宁先生。” 在叶昌隆的示意下,叶家小厮将包装得华丽的红绸锦盒端到宁无恙的面前。 宁无恙闻到一股不太浓郁的参味,知道里面不是千年野参,至少也有百年,叶昌隆为了做戏,确实下了血本。 假如叶昌隆说是赔礼道歉的礼物,他收下,传扬出去便是他原谅了叶柳两人私情一事,连这种戴绿帽子的事,只用一根人参便抹平,恐怕人人都会来他头上踩一脚。 但叶昌隆只说是来探病,不收,下次来的可能便是叶通判。 他可没工夫理会这对伯叔俩,便让云飞接下这份礼物。 “劳你惦记,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伯原本也想来,奈何近日公务繁忙,只能让我前来代为探望,看到宁公子一切都好,大伯也能放心了。”叶昌隆咬牙切齿地说着场面话。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似乎下一刻就要把酒言欢,变脸速度之快,让季谨为之咋舌。 沈幼初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若有所思:宁公子是担心叶通判报复,才不得已与叶昌隆周旋的吗? 可恶。 要是宁公子愿意向她求助就好了,收拾一个叶家,对沈家来讲和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 叶昌隆见宁无恙给大伯面子,言辞间也硬气了许多:“宁公子,不请我进去坐坐?” 他可没忘记来这里的目的,是专门来打探,宁无恙这几日究竟在平安医馆在做何事,会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计划。 宁无恙知道叶昌隆商人本性,不做没有回报的投入,他不打算让叶昌隆进门,便故作高深地说道:“叶公子方才说我在家熬药,其实不然,我这几日其实在研究那日从方士那里买来的秘方,研制一种名为香水的东西。” 香水? 叶昌隆回想着那个方士给他看的药方,就是一堆不知道有没有毒的杂草混合在一起,制成的那颗药丸没闻到香味,也不见丸中注水。 叶昌隆没想到那日退婚时看上去十分精明的宁无恙,竟还痴心妄想利用那个假秘方赚钱,心中的怒气散去:看来宁无恙自诩诗仙后无法再卖诗赚钱,十分缺钱花。 如此一来,只要他稍加利诱,不信宁无恙不上套。 “宁公子,希望你制成后大卖,到时候我一定前来捧场。” 到时候他一定会去宁无恙坟前多烧几张纸钱! “不用到时候,我现在已经制成了样品,正在对外预售。” 宁无恙比划着新贴在墙上,米糊还没干的预购契约,手指专门敲打着比其他字号大了一倍,“不敌熏香,假一赔十”的宣传标语。 不管叶昌隆今日到来,肚子里究竟憋了什么坏尿。 既然来都来了,那便给他贡献一下销量。 反正香水卖给谁都是卖,卖给叶氏熏香铺,让竞争对手掏钱为自己做大做强做基石,也挺好的。 叶昌隆没有身为诗人的才华,但身为叶氏少东家,一眼便看出这八个大字其中的深意。 “不敌熏香,假一赔十?” 宁无恙真是好大的脸,为了搞噱头吸引别人掏钱买香水,居然敢写下这样的豪言! 叶昌隆顿时心生一计,冷笑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宁公子制出来的香水比我叶氏的熏香还要好,如有作假,买一两银子的香水你赔十两银子?” 第四十七章 大冤种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尽管叶昌隆不明白香水究竟为何物,但他也看得出来。 宁无恙是想踩着叶氏熏香铺,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口碑往上爬! 熏香铺可是如今叶家最赚钱的行当,每年占总收入的八成。 宁无恙在作诗一事上比他风光他能忍下一时,宁无恙想妨碍熏香铺的生意,哪怕是大伯来了,也绝不可能退让! “黑纸白字在这里写着,只要掏钱预购我便会签订契约文书,童叟无欺。”宁无恙见叶昌隆黑了脸,趁机激将:“要是叶公子你不相信我制出来的香水,比你家熏香铺子最好的熏香还要好用,不妨买几瓶一试真假?” “反正是假的你不亏,我倒赔你原价十倍,是真的你也不亏,能买到比你家熏香更好用的香水,你也好拿回去学习学习。” 叶氏熏香早已卖到大兴各地,是行业中的翘楚。 买来宁无恙小作坊制的香水学习? 说出去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叶昌隆彻底被激怒,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有多少香水,我全要了!” “目前只有一瓶。” 叶昌隆轻蔑地看着班门弄斧的宁无恙,心道:难怪放出如此大话,原来是卖得少赔得少。 “宁公子你这么有信心,香水能够胜过我叶氏的熏香,为何不制它几万瓶来卖?” 叶昌隆还体贴地献上“良计”,只是那阴险的笑容,一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宁无恙故作为难道:“这不是没钱嘛,所以只能让你们预购……” 他把预购的方法说完后,叶昌隆当场笑出声来。 “呵呵,也就是说宁公子你根本没钱制香水,也没卖出去多少,为了后续有钱制香水,便以五十两一瓶让客人提前预定,若不及熏香你再赔十倍,我没理解错吧?” 只有一瓶香水没有请别人评判过,胆敢写下假一赔十? 叶昌隆不是鄙视谁,他觉得作诗宁无恙能有这种过人的自信,可做生意,宁无恙是真不行。 “完全正确。” 宁无恙的话刚说完,便见叶昌隆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掏出一沓银票。 “这是一万两,我要预购二百瓶!” “十种香味你随便给我搭配,到时候我让铺子拿同等价位、同样香味的熏香来比一比,若是你的香水真比我铺子里的熏香好,我把熏香全部换成你的香水来卖!” 在给竞争对手画饼这件事上,宁无恙觉得叶昌隆和自己有得一拼。 假如他不知道叶昌隆是想让他赔十万两银子的话,他还真以为叶昌隆是想与他联手更迭熏香新产品。 宁无恙接过一万两的银票,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上心里十分激动,恨不得请眼前这个大冤种……哦不,大客户下馆子撮一顿。 叶昌隆见宁无恙不假思索地收下一万两银票,心里也很激动:他已经能够预见,届时宁无恙把整个宁家都牵连至沦落街头的景象了。 他还想着,若是对宁无恙下手,宁家会插手,有了这十万两负债,宁家也得掂量掂量,要不要与宁无恙划清界限。 宁无恙这是把自己的后路全退了,一无往前的往他计划好的死路上走。 “宁公子,香水与熏香究竟谁好谁坏,光靠你我二人也不好评定,不如这样,七日后,京城来的小侯爷要包下潇湘馆,举办一场‘聚贤集会’,整个江南道的才子都会参加,还有潇湘馆的姑娘们作陪。” 叶昌隆提起潇洒馆的姑娘们,脸上露出了淫邪的笑容,压低声音:“潇湘馆新来的花魁还未开苞,听闻她对你这位诗仙十分的倾慕。” 花魁啊…… 宁无恙知道潇湘馆是金陵乃至江南道境内最大、最好的青楼场所,那位小侯爷把诗会安排在这种地方举办。 看得出来,小侯爷挺懂才子配佳人这种套路的。 面对着叶昌隆故意停顿等自己接话,看在一万两银票的面子上,宁无恙表现得兴致勃勃:“叶公子是想在举办聚贤集会时,请大家评判香水与熏香孰优孰劣?” “正是!” 叶昌隆见他有意,趁热打铁。 “到时候来的不光金陵才子,还有其他州府的才子,还有跟随小侯爷从京城来的才子,宁公子你可是咱们金陵公认的诗仙,咱们金陵城内的诗会茶话你不去没关系,可这场集会,你必须让他们见识一番金陵诗仙的风采。” “不然的话,万一让别的金陵才子大出风头,作出比你流传于世的十四首诗更厉害的诗篇来,你这诗仙的称号定会易主,你没了名气想做生意都麻烦。” 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不要钱地扣在宁无恙的头上。 别人邀请他可能是为了让他作诗,但这话从叶昌隆嘴里说出来,宁无恙脑中闪过三个字——鸿门宴。 也不知这是叶昌隆还是叶通判的意思,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让他再自证一次诗仙身份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搞成这么大阵势。 想到这个诗会是京城来的小侯爷牵头举办的,宁无恙觉得叶通判大概是想当众举荐他,然后做个顺水人情,让人以为宁叶两家是一伙的? 可叶昌隆抱着怎样的目的,那就不好说了。 叶昌隆见宁无恙沉吟不语,有些急眼:“宁公子不会像流言所传,是假的诗仙,才不敢去参加聚贤集会吧?” 激将法都用上了。 可见拒绝了叶昌隆这一次,剩下的这七日里,叶昌隆也会搞别的手段,不胜其扰。 有人献出场地、还组织了人员,大家全部期待他入场表演。 宁无恙看了一眼自己挂在墙上的那块牌子。 对于他来讲,这是一次绝佳的宣传机会。 就它了! “叶公子付了钱,要我把二百瓶香水送到潇湘馆去验货,就算我不是诗仙,我也会准时送达的。” 宁无恙顺势答应下来。 叶昌隆喜不自禁,生怕他反悔似的,连忙签了契约书,又违心地夸赞了好几句诗仙风骨的话,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沈幼初。 他知道,沈小姐一定是倾慕诗仙之名,才对宁无恙刮目相看。 好在,沈小姐很快就能识破宁无恙的真面目,投入他的怀抱了。 “沈小姐,季小姐,告辞!” “……” “……” 沈幼初和季谨看着掏了一万两银票买了二百瓶香水,还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叶昌隆,全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 说叶昌隆傻吧,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处处透露着精明与算计。 可说叶昌隆聪明吧,掏了一万两都不看一眼制成的样品便走人,心实在够大的。 “谨儿,你说他图啥?”沈幼初百思不得其解。 季谨也想不明白,但她还是提醒宁无恙:“宁公子,聚贤集会是晋王次子,周安小侯爷牵头举办的,叶家似乎已投靠了晋王。” 第四十八章 一粒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晋王? 宁无恙对此人并没多深的印象,只是曾听爷爷骂过晋王。 因为此人曾提出削减军费开支,挪用至扩充州县官位、增加科举名额,如此一来大兴只会更加重文仰武。 对于这种居安不思危的人,他没兴趣为其效力。 更没打算站队。 季谨见他不以为然的模样,看了眼同样没把晋王放在心上的好友,颇为无奈:“前段时日举办才子大会的主办者之中,便有康王之女静娴郡主,此事非同小可。” 又来一个康王? 两个王爷不顾秋试、春科在即,如此不合时宜的争先恐后地跑到江南道来招揽才子?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囤积人才,意在争储! 就像打仗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样,争储可是一件极其消耗人才的斗争。 难怪叶通判明知他与叶家有过节,还试图招揽他,这是冲着他诗仙在文坛上的号召力和影响力来的! “多谢季小姐提醒,我无心参与朝堂一事,去聚贤集会也只是去送货的。” 他只是一粒不起眼的灰尘,没想过掀起多大的风波,也不想卷入狂风巨浪的争斗之中。 宁无恙的保证让季谨松了一口气。 季家一直保持中立态度,坚定地站在当今这一边,因此她听到一些风声,当今还未决定由谁来当下任太子。 若宁公子此时选错人,不光是他自己,就连宁家恐怕也会因此覆灭。 宁无恙感受得到季谨的关心,他柔声问:“季小姐要去参加这场集会吗?” “我……若宁公子去,我便去凑个热闹。”季谨的回答让对皇储之争一向不予置评的沈幼初颇为惊讶。 她记得周安早早便送来了帖子,还想请谨儿帮忙参加主办,意在拉拢季家的同时,也有与静娴的才子大会比试一番的意思。 但谨儿没有答应,说不想卷入其中的纷争,怎么……呀! 沈幼初用粉拳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瓜,突然明白过来:“谨儿要去的话,我也去!” 她要去为宁公子保驾护航。 如果叶通判仗着官威欺负宁公子,她就放梅香揍他丫的! “好,我们三人一起去凑这个热闹。”宁无恙揣着怀里热乎乎的万两银票,想到此次集会的凶险,对着两女抱拳一拜:“我还有事要忙,先行告辞。” “宁公子,你忙你的,等桃花香水能用了,记得喊我来领,聚贤集会那天,我一定要带着它去参加。”沈幼初十分上道。 通过宁无恙与叶昌隆刚才的暗中较量,她便知道,宁公子十分看重香水生意。 虽然她想让宁公子一辈子只为她一人制作香水,但这个愿望明显不可能实现。 那便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成功挤垮那该死的叶氏熏香铺子。 这样一来,宁公子成为金陵首富,父母对这门婚事一定会十分满意。 宁无恙其实是想提出这个带货的请求,又觉得像沈幼初这样真正的名门千金不会如此招摇,见她主动提及,自然明白是沈幼初在帮她,感激不已。 “我相信,沈小姐到时候一定是全场最美的女子。” 饶是沈幼初被如此露骨的夸奖,脸上也不由浮现一抹红晕。 而季谨何曾听到过如此大胆的发言,愣愣地望着宁无恙的侧脸,此话若非从他口中说出来,她便以为对方是一个登徒子。 可看到宁公子目光清澈纯洁,只是赞美并无他意,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酸意:难道她在宁公子眼里不是美女吗? “嘻嘻,宁公子你忙你的吧,我带谨儿回去裁剪新衣服,一定不辜负你的夸奖。” 季谨一时不察被沈幼初拽了个趔趄,脚下一绊,惊呼一声。 还好宁无恙眼疾手快托了一把她的胳膊,将人扶起,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有力的手臂像火一样滚烫,季谨连忙站好福了一礼:“多谢、谢宁公子。” “季小姐,我们都见了好几次面,你应该知道我为人随和,不必那么拘束,我只是像季小姐方才的提醒一样,举手之劳罢了。” 可我不是举手之劳。 季谨抿紧朱唇,心道:我是担心你有性命之危,特意提醒你的。 可这番话当着幼初的面,她根本开不了口。 “谨儿,走啦。” 沈幼初见两人手臂搭在一起,连忙拉开,朝着宁无恙挥了挥小手,挽着季谨上了马车。 宁无恙目送马车走远,嘱咐独眼童去花房拿最便宜的鲜花提取二百瓶的植物精油,等他回来配比勾兑,交代完,便朝宁府而去。 刚到大门口,守门的小厮便火急火燎地冲进门内去禀报,还有人特意迎上前为他带路。 “五公子,老太爷和大老爷今日当差,只有二老爷在府上,小的带您去见二老爷?” “好。” 放在以前,宁府的下人们虽在两位伯母的管治下,视他为主子,但并没这般尊敬。 如今知道他是诗仙,态度恭敬了许多。 捧高踩低这种事在哪里都存在。 只要变得有钱或是有权后,身边都是笑脸相迎的人。这一点宁无恙早已体会过,所以他才要努力变成一个强者。 倒不是让别人看得起他,只是他不想活得憋屈。 走过水榭凉亭,来到二伯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便看到二伯在凉亭里吃着花生米啜着小酒,醉眼迷离的样子,看来是从早起便开始喝上了。 “无恙,快来!” 宁卫国笑着招呼他。 “听说你这几日忙着正事,闭门不出,今日怎么舍得出来了?又作了几首好诗,说来让二伯听听?” 宁无恙一屁股坐在宁卫国对面,旁边的婢女十分热情的斟茶倒水。 他喝了口茶,这才不解地问:“二伯今日没当差吗?” “别提了,最近叶通判天天找茬,昨日又让他寻到一个由头,让我暂时不要去府衙办差了,不让去我便不去,正好在家盯着你三哥的功课。” 叶通判一边拉拢他,一边打压二伯? 宁无恙端起的茶杯悬停在半空,细思片刻便明白过来:叶家这是想恩威并施,逼他和宁家臣服于叶家。 这种手段在商场合作上很常见,虽然低级,但效果不错。 特别是当施威者能够财权通吃的时候,被逼迫的人除非想鱼死网破,否则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 宁无恙看了眼嘴上说着不关心仕途,实际却在买醉浇愁的宁卫国,提出了灵魂拷问:“二伯,要是叶通判能让你升职,前提是必须对他听之任之,你愿意吗?” 第四十九章 换赛道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我……” 宁卫国打了个激灵,朝着婢女和小厮挥了挥手。 “你们先下去。” 屏退左右,宁卫国挪了位置,坐在宁无恙身边,压低声音反问:“叶通判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只是刚才叶昌隆来过……” 宁无恙把他要参加聚贤集会,以及季谨的提醒说完后。 宁卫国迷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清醒,神情有些忐忑不安:“我以为叶通判刁难我,是因为你那日退婚折损了叶家颜面,没想到叶家竟参与到了皇储之争里。” 更没想到。 叶家还想拉着宁家,一起支持晋王! 这么一想的话,叶通判故意打压他的意图,摆明是想借着官威告诉宁家,想走仕途之路,要么臣服于叶家,要么……卷铺盖滚蛋。 “无恙,皇储之争沾不得,两任废太子,多少显贵因此全族被斩首示众,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在府衙当书吏蹉跎了这么些年,我早没打算大富大贵,只希望儿子成器女儿安稳便够了。” 宁无恙知道二伯没打算攀附叶家,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姓宁,便决定了他做事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宁府若有一人站错队,就会导致满门走上灭亡之路。 大伯和其他堂哥都是小兵差,无足轻重,不会被人盯上,可二伯和叶通判有联系并且会被拿捏住的。 既然二伯不担心得罪叶通判被免职,他就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处理这件事。 “可是无恙,如此一来的话,我想让你三哥进入秋试中举后,举荐入府衙办差的路子就走不通了。” 宁卫国叹息一声,又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宁无恙想到三哥本来就不愿意去当一个文官,更适合武职,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此事要经过三哥的同意,他便借口给三哥指教作诗,前往三哥的院子去找人。 距离九月秋试只有三个半月,宁无碍每日鸡叫便会在书房里苦读,一直到夜半时分才会睡下……本该是这样。 但当宁无恙走到院子时,却见宁无碍正挥舞着一把闪光的青龙长刀,煞是威风,看得他手脚直痒痒。 将门之后的血脉,注定了比起咬文嚼字,更喜欢动手动脚。 “五弟,接住!” 宁无碍从武器架子上勾起一柄长枪,朝他扔来。 宁无恙伸手接过,顺应着身体的下意识反应,抖了几个枪花。 嗡! 长枪一抖,隐有龙吟之音。 宁无碍满意一笑,刀尖直指向他:“来,比划比划!” “三哥你直接说想打我一顿得了。” 宁无恙调笑一句,却也使出十八般武艺,生疏地走着招。 好在自家兄弟比划,宁无碍放满了一院子的水,直到宁无恙力竭,宁无碍才挑飞了他手中的长枪,又一个箭步接住,重新将长枪插回原位。 不到一刻钟的比划,以宁无恙的无力招架收尾。 “五弟,你还要多练练这套枪法才行。” “明早……加练。” 宁无恙扶着膝盖,喘着粗气。 尽管大汗淋漓,但这种热血奋战的感觉,真的很爽。 再看三哥手握青龙刀,隐约有爷爷手持虎头关刀的气势,他想到来此的目的,脱口而出。 “三哥不如秋试去考武举。” “你也想让我去考武举人?”宁无碍大吃一惊。 也? 宁无恙眉锋一挑,以二伯母教育子女的方向,他还以为整个宁家只有他会教唆三哥改换赛道,这个“也”字很有灵性啊。 “还有谁想让三哥去考武举?” 要知道武举人考上了,没有子袭父业的武官继承,只能去当个守城的小兵或是去府衙当衙役。 能当上这些都是好的了,大多最后只能趁着扩招兵马时去当小兵卒混口饭吃,几乎没有作用。 而文考秋试一旦通过,不参加春闱有人举荐便能从无品级的小吏做起,再加上晋王一派为了招揽门生,还想着削减军费支出。 导致文考秋试,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武举秋试,则大多是贫寒子弟参加,繁华的金陵府,坐拥七十万在籍人口,武举参选人数十年间未过百人。 除非像原身一样倒霉,不然只要有人肯参加,几乎人人能中举。 宁无碍沉吟片刻,拿起一块帕子开始擦拭刀锋:“这把青龙刀是沈小姐所赠。” “哦……啊?”怎么又和沈小姐扯上关系了? “到了湖心小岛后,经徐先生引荐,我见到了知府江大人,和他过了几招,离岛前,他曾建议我去考武举,说我功夫很好,如果上阵杀敌必是一员大将,边境这两年摩擦剧烈,晋王支持和谈,康王支持武断,他说我或许有机会,重振宁府门楣。” 宁无恙发现,这世间诸事,真是越怕什么它就越来什么。 看来晋王与康王之争,已经影响到大兴的方方面面了。 他不由得怀疑,宁家真的能独善其身吗? 宁无恙拧了拧能夹死苍蝇的眉心:“江大人支持谁?” “江家支持武力解决,但并不是康王一派的人,江大人也只是与我投缘,才有这个建议,他让我写了一篇关于时政的文章,说我今年还是考不上文举人,劝我不要白费工夫。” 江大人目光如炬,可真是一个实诚人。 宁无恙也知道自家三哥的实力,才想换一条赛道走走看。 “可是五弟,我父亲是府衙小吏,兄长是金陵下县的师爷,我若从文考上举人便可引荐去当师爷或县衙吏官,从武便只能从小兵做起,我不怕吃苦受累,但我担心辜负父母这些年来的教导。” 听三哥的意思,江大人只是建议,并没有举荐的意思……宁无恙知道三哥背负了很大的压力。 但他眼下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从怀里,把刚刚挣到的一万两银子掏了出来。 “五弟,你又卖诗了?”宁无碍一下子跳了起来,急吼吼地说道:“你现在好不容易在文坛有了些名气,不可这么消耗,对你前途不利!” “没卖诗,我不是说把医馆改成铺子卖香水,这是卖香水赚的钱。”宁无恙只能又把叶昌隆的事复述了一遍。 宁无碍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听他讲完,末了才憋出一句:“原来卖熏香、卖香水这么赚钱。” “所以三哥你不必担心钱财的事,想考武举就去考,若有合适的官位,我们去向江大人打点一番,买一个也行。” 叶通判的官就是从县令买起的。 宁无恙入乡随俗,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为自己和家族谋取好处是必需的。 宁无碍却苦笑着摇头:“江大人为人刚正不阿,他不会卖官给我们的。” 哦。 没事。 宁无恙心道:大不了去金陵府以外的地方买。 “没想到有朝一日需要靠五弟的帮助,来支持我的前程。”宁无碍看了一眼桌上的一万两银票,感慨着世事无常。 但好在,他没拒绝这份帮助。 “五弟,你先把钱替三哥存着,等我考上武举人,若有需要,定会向你开口。” 此话一出。 宁无恙便知道三哥作出了决定。 “用我去和二伯他们说一声吗?”宁无恙如今在宁府的地位,随着诗仙之名,水涨船高,他说话也具有了一定的分量。 第五十章 出难题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碍擦刀的手势停顿,苦涩一笑:“我自己说吧,我先给江大人回个信,自从离开湖心小岛后,由于我一直未能下定决心,也不好意思和他通信,听父亲说,昨日江大人还找他比划了几下,可惜父亲被叶通判磨得没有脾气,连一成的力气都没使出来,被打得抱头鼠窜。” 原来如此。 “难怪二伯这么消沉,文书改不好也就算了,擅长的斗武还必须小心翼翼的放水,可真憋屈啊。” 宁无恙既心疼又同情。 宁无碍想到若自己选择父亲的老路,也会沦为如此境地,连忙收起帕子。 “五弟,我去写信,不招呼你了。” “好,我去和二伯母、堂姐们聊聊香水的事,免得她们以为我是在医馆熬药。” 宁无恙知道了宁府不打算参与晋王与康王争储一事,心里巨石落地。 至于三哥他们的仕途,对于这种要命的大事来讲,反而是小事。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再顶着诗仙的名号,经营一些人脉,让宁家蒸蒸日上,过太平安定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 同福客栈。 徐几道饭后第一件事,便是对着桌上满铺的临摹诗帖和词帖摇头晃脑,让其中的诗风词意熏陶自己,不断让自己的思想向它们靠齐。 正在脑中随宁诗仙一起畅游三仙岛时,门外的敲门声把他拉回现实。 “老爷,有人找你。” 飘零推门进入,身后跟着一个安小侯爷的贴身护卫。 身为在京安城经常与皇家子弟打交道的徐几道,一眼便认出,这是周安的心腹,周赤。 “徐先生,小侯爷特意送上请柬,邀请七日后潇湘馆一聚。” 周赤双手奉上一封黑色烫金封边的请柬,弯腰后没有起身,颇有一种不答应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的意思。 换作旁人,或许会被这种诚意满满的邀请所打动。 但徐几道是何人。 他深知周安是因为想与周静娴打擂台,才想请他前往,而他对于晋康之争从来不想理会,便朝着飘零使了一个眼色。 “请出去。” 拒绝得简单粗暴。 飘零怜悯地看了一眼没替安小侯爷办好差事,回去一定被罚的周赤,比划着门外。 老爷不给安小侯爷面子,他得给,所以能不动手则不动手。 若周赤非得让他动手,这事可就办得更加难堪了。 “徐先生,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周赤抬起头,再次恳求。 徐几道早已转过身去,继续闭着眼想象自己犹如一粒浮尘,飘荡在仙岛上空…… “听闻诗仙宁无恙受叶家邀请,会参加聚贤集会,徐先生难道不想在集会上与宁无恙一较高下吗?” 话音刚落。 徐几道猛地转过身,急声问道:“宁诗仙要参加聚贤集会?此话当真?” 宁公子不是挂了牌子,拒绝参加任何诗会茶会吗? 为何突然会去参加聚贤集会? “回徐先生的话,此事是叶府公子叶昌隆所说,已传遍金陵,据说当时季小姐也在场,季小姐与沈小姐也已收到了请柬。” 季小姐也要去? 和静娴公主交好的沈小姐也参加? 那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徐几道兴奋地抚着胡须,力道之大,让飘零担心老爷会把胡须给拽断。 “好好好!” “既然宁诗仙要参加,老夫也要去凑这个热闹!” 徐几道想到上次才子大会,宁无恙一口气作出十首诗来,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既是聚贤,那便只有贤能之辈相聚,不知安小侯爷出了何题,难不难?” 周赤愣住了。 他都不敢奢望自己来一趟,就能成功让徐几道当日到场,又怎会浪费精力去打听过题目的事。 好在跟在小侯爷身边,他也听负责筹办的叶通判说过几句。 “除了以诗会友,还有赋词和其他比试才华的方式,具体的……小的马上回去问一问小侯爷。” “不必了,有诗有词即可,你告诉小侯爷,金陵多才子,题目出难一些。” 徐几道抚须而笑,越笑越开心。 不知为何。 飘零和周赤同时觉得,仙气飘飘的徐诗王,此时的笑容很鸡贼。 “还站着做甚,快去禀报!” 徐几道一把夺过请柬,继续盯着桌子上的诗帖词帖,已经开始期待起七日后的潇洒馆一聚了。 题目越难,对于宁诗仙来讲越有挑战。 而根据柳家退婚时,宁诗仙大战学子们一事可以看出,宁诗仙是一个遇强则强、勇于超越自己的人。 他对于宁诗仙的表现,拭目以待! “我也要好好准备一番,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还想再与宁诗仙一齐再浪上几年,沾沾宁诗仙的光,诗王诗仙并成一段佳话,名垂青史。” 他主撰的《大兴诗词千篇集》,能够流传到几时,全靠宁诗仙带动。 “安小侯爷,你可千万别让老夫失望啊。” 题目不够精彩。 他当日到场也能掉头就走,就算是晋王也不能怪他不给面子。 …… 由晋王之子安小侯爷牵头,在潇湘馆举办的聚贤集会,但凡当日到场参与者,都能安排住宿与伙食。 潇洒馆共有四层楼。 想进入潇洒馆内,除了手持请柬以外,便只能答题通关。 并且每层题目不同,越往上题目越难。 每层楼有不同等级的馆中姑娘与安小侯爷请来的权贵、官宦作为接待,并且都有奖励。 入一层者得银五两,二层十两,三层五十两,四层除了百两赏银外,还能与安小侯爷、巡抚黄大人以及徐诗王、季小姐、沈小姐等显贵相见,共进晚宴,观赏花魁专门为此集会准备的表演曲目。 是何等的殊荣! 这种分级的筛选方式一经传出,整个江南道的学子们全部憋着一口气。 “上次湖心小岛没能登上去,我不信这次潇湘馆还进不去!” “这次题目据说有诗、有词还有琴棋书画和对联,可供选择的路子有很多,大家一起努力登上四楼!” “不只呢,你没听说吗,宁诗仙也要去,到时候和宁诗仙同台比试,我要是比宁诗仙上的楼层还要高、还要快,以后大家记得叫我李诗仙!”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宁无恙流传的十四首诗确实厉害,但没经历过当天比试的学子们,只当那些失败者以讹传讹。 再加上宁无恙只擅长作诗,他们觉得凭借其他方面,一定能够碾压宁无恙。 比诗仙登的楼层更快更高的话,他们也算是能够凭借这一战,在江南道文坛站稳脚跟了! 平安医馆。 宁无恙在接待二伯母介绍来的章府婢女,订购的两瓶兰花香水时,听到婢女提起聚贤集会选拔人才的方式后,对于安小侯爷故意拿他当比对做宣传,吸引更多的学子前去参加比试,只有一个想法。 “宣传得越大方,题目越难。” 这些掌权者选拔人才的花样可真多。 好在,他去潇湘馆不是非得登上四楼不可。 四楼人那么少,去那里验证香水没有意义。 还是呆在一楼蹭蹭热度,把叶昌隆的一万两银票赚到手,顺便宣传一波清空存货,更适合他。 既然是互相利用对方的名气,他也不打算计较安小侯爷拿他当靶子的事。 这时,章府婢女痴痴地盯着宁无恙俊美的脸庞,一脸崇拜的问:“宁公子,奴婢听说请柬是拿金子封的边,价值百两,能不能让奴婢瞧一瞧安小侯爷给您递的请柬呢?” 第五十一章 三百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能,但…… 宁无恙如实回答:“安小侯爷并未给我递过请柬,我与小侯爷既没见过也没交情,他为何要给我递请柬?” “可宁公子你不是诗仙吗?”章府婢女困惑不已。 有许多学子可是冲着宁公子才去的聚贤齐会,安小侯爷居然不给宁公子递请柬? 不太适合吧。 宁无恙想到外面的传闻,无所谓地笑了笑:“对于我是不是诗仙还有争议,小侯爷贸然请我前去,恐怕聚贤集会要变成讨伐我的集会,不送请柬对我们都好。” 章府婢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有心想再同宁公子聊几句,可夕阳西下,时辰太晚了,便准备告辞离去。 “姑娘且慢。” 宁无恙唤住婢女,把裁好的一张巴掌大的纸签递到她手里。 “今日预先订购香水的客户,日后再来购买,拿着这张纸签,有优先购买的特权。” 章府是二伯母的娘家,特意前来购买两瓶香水以作支持,这是一笔人情债,他也要有所表示。 除去章府,今日其他预先订购香水的,都享受这样的特权。 章府婢女笑着接过纸签,心中却道:五十两一瓶的香水,比起叶氏熏香铺子里最好的熏香来说是便宜,但比起普通的熏香来说还是很贵的。 她觉得,自家夫人看在宁二夫人的面子上来买两瓶香水,算是破费了,听都没听过的香水能比得过叶氏熏香? 婢女不信。 “奴婢会转交给夫人的。” “姑娘慢走。” 宁无恙人精似的,怎能看不出来婢女的想法。 只不过他也不在意。 反正纸签给出去,是当废纸烧了还是留下来,与他无关。 有朝一日这张纸签,会比一瓶香水更加值钱。 随着日落夕阳沉入地下,这一日仅有的预售优惠,宣告结束。 宁无恙挂牌打烊。 独眼童拿来账本,高兴得合不拢嘴:“公子,今日所有加起来的预购香水,一共卖出去三百瓶!” 一瓶五十两,三百瓶便是一万五千两! 独眼童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宁无恙知道,那些散客除了几个碰巧来请教诗词,又想赚赔偿的人买了十瓶香水外,剩下的全是靠着宁府的人情得来的。 好在叶昌隆的支持,让他第一次预售才有了如此漂亮的成绩。 宁无恙把贴在墙上的契约书撕下来放好,独眼童见状,有些不舍地问:“公子,明日不再让客人们预购了吗?” “说好了只一日,便只有一日,今晚把花卉清洗、蒸好,明早便开始调配香水。” 剩下的七百瓶看上去数量很多,实际上对于金陵这个偌大的市场来讲,只要宣传到位,很快便能抢购一空。 反正制作香水的资金到位。 剩下的,就靠聚贤集会时沈小姐她们的带货能力,以及他的宣传手法。 “今日有叶昌隆上门送钱,没让沈小姐给我当托刺激订购数量,少欠下一份人情,结果她非得再送一份人情不可。” 宁无恙后知后觉地发现,沈小姐对他的好,似乎与众不同。 沈小姐对他的感情,不会超过了友谊吧? 他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但也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哪怕沈小姐与他再投缘,也不可能见他缺钱就送一箱子银票,见他卖香水就主动提出帮他带货。 脑中闪过沈小姐娇俏的笑脸,宁无恙弯了弯嘴角。 不管是不是,他都会记着沈小姐的好。 “也不知道除了桃花香水她还喜欢什么,有机会打听一下。” 这世间最难偿还的便是人情债。 宁无恙不是那种心安理得接受别人付出,而不懂回报的人。 …… 府衙后院。 忙了一日的江宴,坐在饭桌前,解下腰间的酒壶。 这是酒坊酿造出的御贡好酒,绵香醇厚,后劲十足,不同于市面流通的那些清汤寡淡的烧酒,半斤装的小酒壶,喝完便能微醺。 酒坊掌事知道他好酒,便特意给他留了两壶,他将一壶送给了徐几道,剩下这一壶,本想留着同新交的朋友一起喝,只是那位小友让他等得太久…… “大人,宁府来信。” 江宴把木塞重新塞进酒壶里,接过护卫递上来的书信。 他看向静静伫立在一旁的银枪,想要打开又迟疑了一下。 若是那位小友不愿意听从他的意见,这柄银枪不知下次又能与谁共舞。 “我只是不想让他像其父一样,与人交手还要瞻前顾后,明明有能力却只能隐忍不发,任岁月蹉跎。” 可是,他无法左右宁无碍想走哪条路,想到这里,江宴迟疑过后,还是拆开了信封。 看到上面的内容,江宴顿时拍着桌子,放声大笑:“哈哈哈,不愧是我看中的后生,真是痛快。” 信上只有一个字——武。 笔锋刚劲犹如那夜挥舞的长刀,快要破纸而出一般。 江宴笑到眼眶发红,这才站起身来。 “大人,不用晚饭吗?” “还不饿,我先去给苏刺史写封举荐信。” 江宴等这封回信等了多日,此时终于有了结果,他也有了决断。 他参军退伍后,族中给他在京安城谋了六品散大夫的官职。 可他不喜欢与那群京官天天对着当今报喜不报忧,又因说话过于直接,遭到上官不喜,为了不看上官脸色,干脆迁出京城,在翼北道一带武风尚存的地方任职。 五年前,深受当今器重的同窗好友苏瑞,由当今亲自任命为繁华富庶的江南道刺史。 苏瑞便上奏将他一并调任于此,他知道好友是想借机提携他,可他对京安城那乌烟瘴气的朝廷早已失去信心。 这五年除了履行职责,并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没有成就也让人挑不出错处,更从未想过结党成群。 “这可是我第一次向苏大人写举荐信,他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 苏瑞乃掌管江南道三品大员,对治下各州县的七品以下官吏,有不必上报朝廷自己主张的任免权。 护卫江影听到此话,不解地问:“大人,宁三公子只是一个秀才,不是举人,你此时举荐他,他也当不了官吏,最多当一个衙役,还不如直接让他来当大人的幕僚呢。” “让他来当我的幕僚,他只能天天陪我练武,宁三公子应该自有一番闯荡的天地,我不是向苏兄举荐他来金陵府入职。” 江影更迷糊了。 那大人说向苏刺史举荐人才,是打算举荐谁? 第五十二章 败家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江宴看出护卫的疑惑也未解释,匆匆写了一封信,用火漆漆好,差驿站加急送给在其他州县巡视的苏瑞。 小友愿意听从他的意见考武举,他便在中举前,送小友一份大礼。 让小友没有后顾之忧,才好去保家卫国,当上梦寐以求的将领,去看那铁马金戈。 …… 叶通判忙到月上中天,从潇湘馆回到叶府时,依旧精神振奋不已。 他差人叫来叶昌隆,不无得意地说着今晚与黄大人一道,与安小侯爷共进晚宴的过程。 “昌隆,只要晋王成为太子,来日登上龙椅,安小侯爷极可能便是未来的太子殿下,只要你把引荐诗仙这件事办成,你也有机会与安小侯爷共进晚宴,让安小侯爷记住你的名字。” 叶通判许完好处,不忘记表扬。 “听说多亏你今日去平安医馆探望宁无恙,才能请得动他参加聚贤集会,委屈你了,一定在宁无恙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吧?” “我去的时候,沈小姐和季小姐也在,我怕表现得太明显引起别人怀疑,没说多少好话,只花了一万两银子。” 叶通判笑脸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还在自鸣得意的大侄子。 “你给了宁无恙一万两银子,才请到他参加聚贤集会的?” 败家子! 叶通判一年的分红也不过十来万两,此时见大侄子一掷千金地挥霍,心里又气又急却又无法发作。 谁叫叶家生意都是二弟一家在打理,而叶昌隆又是少东家,在掌控钱财方面他若是多嘴几句的话,来日他在官场上钻营,二弟掏钱也不会痛快。 “大伯,别看我今日给了宁无恙这一万两银子,七日后他去潇湘馆,要还我十万两!” 面对着叶昌隆自信的模样,叶通判一巴掌拍在他头顶上,怒喝一声:“你还在放高利贷?!” 大兴严打高利贷扰乱百姓正常生活的行为。 他没当上通判前,叶家放高利贷也就放了,民不告官不究。 可如今他已成了府衙官员,若是让人知道他知法犯法,这顶官帽便保不住了! 借人一万两,七日后还十万两,哪怕赚钱的是叶家,叶通判都觉得大侄子心太黑。 “大伯,不是高利贷,这是正经的买卖……” 叶通判知道了来龙去脉后,才知道不是他侄子心黑,是宁无恙脑子有问题:“不敌熏香,假一赔十,他想钱想疯了?” “谁知道呢,反正我派小厮盯着平安医馆,说是整整一日,除了从花房买来花瓣和柴火以外,宁无恙没做其他事,光凭这些能制出比熏香还好的香水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叶通判不懂熏香是如何制成的,也知道工序烦琐复杂。 如此才能卖得如此昂贵。 而宁无恙五十两一瓶的香水,价格绝对不算低廉,除了花瓣和柴火没有别的材料……一看就制不出比熏香还精妙的香水。 “这宁无恙时而精明、时而愚蠢,莫非他真的不是诗仙,而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想到潇湘馆出的题,为了避免发生当日登岛时代笔的情况,都是即兴发挥。 叶通判不免一阵头痛:“我今夜席间还特意向小侯爷说了诗仙一事,若宁无恙是假的诗仙,我又去何处找一位诗仙向小侯爷引荐呢?” “大伯你别担心,我花重金招揽了不少人才,到时候宁无恙若发挥失常,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抓住他的把柄,让他效忠叶家。” 这个计划正是当初叶通判同意的,但他的想法是,与宁无恙合作,替宁无恙造势,此时却不得不换成,守住宁无恙诗仙的称号。 叶通判想到这样一来,确实更好把控宁无恙,只能提醒叶昌隆:“事情做得隐蔽些。” “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还需要大伯指点一下,该往哪个方向准备。”叶昌隆眼中闪过一道算计。 潇湘馆的题目,一直对外保密。 只在聚贤集会当日才会揭晓。 他并不打算帮助宁无恙奠定诗仙之位,他真正的想法是,趁这个机会,踩着宁无恙上位! 叶通判沉吟片刻,不想把题目泄露出去,以防东窗事发,小侯爷追究他的责任。 转念想到今晚宴会上那么多人,谁都怀有私心,想把自家子弟引荐给小侯爷,泄露一部分题目是一定的。 他便朝着叶昌隆招了招手:“此事只能你知我知,不能让第三人知晓。” “伯父你放心。”叶昌隆打着包票,竖起耳朵听着一层楼到四层楼的题目。 听完后,他不由得暗自咋舌。 幸好让伯父提前漏了题,否则当日再让那些代笔者充作贴身小厮助他一臂之力,恐怕也来不及。 “大伯,这些题目可真难,我觉得就算是徐诗王,或许都登不上四层楼。” 题目出的倒是正合他意。 不只是单纯的考验作诗的功底和经验,还预防了提前套诗。 当初想登上湖心小岛的“岁寒四友、以物言志”相对广泛,而这种题目只能进入一层大堂,想往二层楼去,题目便有了一定范围的限制。 给人一种秋试、春闱时命题考校的感觉。 叶通判想到大家看到题目时,全部答不上来的尴尬场面,哭笑不得道:“谁说不是呢,可小侯爷说江南多才子,他相信一定会有人登上四层楼名扬天下的。” “我也相信。” 叶昌隆心道:知道了题目,只要提前准备好几份答案。 这四层楼,他也能上! “昌隆,你正好让那些代笔先生,帮你准备好到三层楼的答案,我当日在三层楼等你,只要四层楼上去的人少,我便可以带你登上四层楼,去凑个热闹,到小侯爷面前混个脸熟。” 今日共进晚宴的同僚们,对此是心照不宣。 小侯爷提前告诉他们题目,自然也是给效忠晋王一派的子弟们,一个在江南才子面前镀金的机会。 这便是跟着晋王的好处。 “大伯,若我想上四楼呢?”叶昌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啪! 叶通判重重的一巴掌落在叶昌隆的头顶上,力道之大,疼得叶昌隆倒吸一口凉气。 “昌隆,人贵有自知之明,没有真才实学去登四层楼只会害了你,哪怕举荐宁无恙成功,还要过当今那一关,这是泼天的富贵、更是杀头的危机,这里面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面对叶通判的教诲,叶昌隆假装认真地听着,心里却在盘算着。 第五十三章 投机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只要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出我的才华,再让安小侯爷知道让我他入麾下对晋王争储有利,晋王自然会拼尽全力保住我的名声。 他可不想再听从大伯的指挥,任人搓扁揉圆。 眼睁睁看着那宁无恙成为安小侯爷的坐上宾,风光无限,自己还要赔礼道歉,脸面尽失。 无论是十万两,还是诗仙的名号。 都是他的! …… 潇湘馆,天字号房。 周安坐在栏杆前,瞭望着入夜后华灯初上的金陵城,深吸一口周围飘浮的脂粉气,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不愧是经济最繁华的金陵城,夜不闭户,京城远不及它。” 周静娴会选择在这里落脚,恐怕不只是追着秦风澜和成易,来这江南替她父亲寻找才子,还想多拉拢一些江南巨贾,提供银钱上的支持。 “金陵好啊!江南税收出金陵,纸醉金迷不夜天。” 负责江南道的刺史苏瑞,乃皇爷爷一手提拔起来的天子门生,金陵知府是从不结党营私的清贵江宴。 不愧是皇爷爷最看重的地方。 貌似除了多结识一下才子佳人和当地巨贾,确实也无事可做。 “黄大人,晚宴时那个叫叶通判的,我记得他本家叶氏好像是金陵三大富商之一?” 在晋王的操作下,刚从按察使转正到江南巡抚的黄大人,闻言讨好地附和着:“小侯爷说得是,叶通判当初是从下官手上买的官,这两年来,每年都会定例给王爷孝敬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白银,放在朝堂之上,可以让六部尚书为这笔银钱抢破头。 哪怕在周安的眼里,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有识人之明,叶家也有为父王分忧之心,你且说说,他今晚提起的那个诗仙宁无恙,是否真有敌过徐几道的本事?” 提起徐几道,周安表面含笑,眼中却闪过一道暗芒。 作为一个只会卖弄文字的诗人却不想向父王低头,更不想入皇宫教导他们这些皇子皇孙。 周安不觉得此人志向如此,只觉得此人沽名钓誉。 若真有人能够代替徐几道,成为皇爷爷眼中的诗仙。 等到皇爷爷不再重视姓徐的时候,他便能好好出这一口恶气。 “这个……”黄大人努力斟酌着用词,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显得极其为难。 周安见状,了然一笑:“看来宁无恙这金陵第一大草包的称号,实在让黄大人难以启齿。” “小侯爷既然知晓了此人的经历,应当知道,此人诗仙身份是真是假,还有待考证。”黄大人觉得叶通判为了把握住小侯爷到来的时机,此事做得有些心急。 可若真的成了,确实对晋王大有益处。 周安见黄大人对宁无恙此人是诗仙的事,并不抱有多大希望,反倒来了兴致。 “身为诗仙,怎能受人质疑呢?待到聚贤集会当日,本侯爷一定要让诗王与诗仙比上一比,看看到底是前浪更强,还是这后浪将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周安挑事的态度,让黄大人悚然一惊。 将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看来小侯爷对宁无恙抱有很大的希望,若是宁无恙辜负了小侯爷的期望,此子,别说诗仙身份存不存疑。 能不能活着走出潇湘馆,都是一个问题。 但黄大人并不同情宁无恙。 谁叫宁无恙是叶通判向晋王表忠心的一颗马前卒来着,他是不知道叶通判如何征服,由徐诗王亲自承认作诗一道更加厉害的诗仙的。 但宁无恙既然上了这条船,有本事便能跟着他们一起乘风破浪。 没本事半路被踢下船,那也是宁无恙的命不好。 “小侯爷,此人貌似只是作诗较为出众,可登上四层楼还有别的难题……” “徐几道说过诗仙比诗王更强,若他其他方面不如徐几道,不是徐几道说了谎,便是宁无恙欺了众,与难题何干?” 周安漠然冷笑。 他是这场棋局的执棋者,他只管看到最终的成果,是活子还是弃子,全是宁无恙个人的造化。 活子,他便费心把控一番。 弃子,那也是徐几道害的。 他倒要看看若是宁无恙血溅潇湘馆,从今往后,谁还敢担得起比徐几道这个诗王更响亮的名号。 如若没有,那世间便只有徐几道才能堪当教导皇家子弟诗词一道的皇家先生! 那时,徐几道再拒绝皇爷爷,便是轻慢君主之罪! …… 一连五日。 叫醒宁无恙的不是隔壁养的大公鸡,而是巷子外面朗朗的读书声,恍然像是回到了当初大考前夕的冲刺阶段,整个金陵城都充斥着紧张的学习氛围。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宁无恙趁着这个火热的氛围,也特意努力了一把,将叶通判差人送还的兵器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同时,自己开始练习起枪法来。 在平民如草芥的古代,一介白身的限制极大。 他想秋试成为秀才,光凭会背几首诗词是不行的,举人那种含金量极高的名头更别提了。 所以,他打算再参加一轮武举,考个武举人回来。 至少见官不必再拜,万一哪天去衙门打官司,也不必先挨三十大板。 一套枪法耍了两刻钟,直到精疲力尽,他才停了下来。 “叶昌隆送来的人参确实有用,泡水喝了几天,气力恢复了不少。”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到身体的巅峰状态,再熟练一些武考的技巧,过关不成问题。 练完武,吃完早饭。 宁无恙便打开了大门,将墙上的六字木牌摘了下来。 这五日来,安小侯爷把聚贤集会的宣传做得十分到位,此刻学子们全部呆在家里磨枪,自然不会来打扰他…… “宁公子,终于等到你摘牌了。” 宁无恙被老者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去,看向一老一少的一主一仆,不由得佩服起这位老者的坚持来。 只为了一句典故,便每天早起来他家门前打卡。 家里的大橘都熟悉了他们的气味,不再警惕来人。 “先生早啊,吃了没?”宁无恙熟稔地打着招呼。 徐几道抚须而笑:“吃过了,宁公子呢?” “刚吃完,若先生是特意来找我讨论诗词的,正好我今日得空,不如进屋一叙?” 面对宁无恙的主动邀请,徐几道但凡迟疑一瞬,都是对彼此的不尊重,他连话都没顾得上回,双腿已经朝前迈去。 这是徐几道第一次进入平安医馆的大堂。 空荡荡的大堂里,只有柜台上放着笔墨纸砚和一张契约文书。 徐几道扫了一眼后,颇为惊讶地问:“香水是何物?与熏香有何关系?” “香水是一种带香味的水,比熏香使用方便。” 宁无恙简单的回答,让徐几道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抄起笔在草纸上写下“八百里分麾下炙”,吹干墨迹送上。 “敢问这是何典故?” 第五十四章 有酒气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传闻古时有位王爷有一头珍贵的牛,名为八百里驳,他与将士们分食烤牛肉。” 徐几道虽未听说过这位王爷的事迹,但此时也明白了自己没理解错这句话的意思。 是指将军与将士们情同手足,同食共饮,就像传闻里宁老爷子一样,不仅在当将军时照顾下属,哪怕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官,依旧照料着伤残老兵。 “宁公子,听闻这首词是你写给宁老将军的?” 面对着徐几道的提问,宁无恙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他:“先生是从何处听到这首词的。” 这首词是他写给爷爷的,但宁家对于他是诗仙这件事,保持低调的做派,绝对不会把这首词传扬出去。 不出意外,应该是沈小姐那边的渠道传扬出去的。 老者是沈家人? 为何不与沈小姐一起来? 徐几道恍然意识到还没介绍过身份,连忙作揖一拜:“老夫姓徐,单名一个轶字,字几道。” “原来你是徐诗王徐先生?”宁无恙仔细打量着老者。 难怪年过半百,还能拥有一双像未染尘世的稚童般的双眼,不是心性单纯,便是痴迷一道的钻研者。 徐几道为了一句典故,能够日日前来,定然是后者。 “久仰诗王大名,你早说你是徐诗王,我不摘牌也会请你进来歇一歇。”宁无恙连忙将主仆二人请到后院:“我有一事正好想请人参谋,徐先生来得正好。” 宁无恙虽然没提是何事,但徐几道还是十分给面子的跟着他往后院走。 他除了向宁公子讨教词中典故以外,还有一些疑惑想请宁公子开解……咦? 徐几道刚进后院,便嗅到一股异常的酒气,让他一时间沉醉于其中,忘记了刚才有何疑惑来着。 作为一个经常抒发情怀的诗人,他经常和美酒打交道。 正因如此,才结识了同样好喝两口的忘年交江宴江知府。 走进后院里,那股酒香气便混合着阵阵花香,从厨房方向扑面而来,馋得徐几道直咽口水,忍不住询问:“宁公子的酒从哪里买的?” “啊?哦……有一缸自己酿的酒。” 宁无恙搪塞了一句,生怕徐几道误会,又补充一句:“不外卖。” 私自酿酒自己喝没事,卖酒盈利可是触犯法令的。 徐几道闻言,只能咽着口水,随宁无恙走进卧房之中。 想象里诗仙的卧房应当清新雅致,或隐含诗风那般潇洒,可没想到,宁无恙的房间整洁中透着简朴,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外,只有一块蒙着红布的牌匾靠在墙边。 宁无恙扛起牌匾,飘零正要动手帮忙,他已经将几十斤重的牌匾放到桌子上,卷起红布。 牌匾上空空如也。 飘零似有所悟地瞧了一眼宁无恙,心道:宁公子这是知道老爷的真实身份后,想要求字。 谁不知道徐诗王除了诗词在文坛是最强的大家以外,诗王的字在文坛更是独树一帜般的存在。 说是一字千金,毫不夸张。 单单是徐诗王亲自书写的牌匾挂在门口,便能吸引不少才子佳人们临摹观帖。 徐几道见状,也不免想到这一点,他没有半分排斥,反倒十分兴奋地问:“宁公子是想请我赐字?” 若真是如此,他求之不得! 只是,宁公子必须为他作首诗或写首词作为交换才行。 “非也。” 宁无恙不假思索的两个字,直接把自作多情的主仆二人噎了个半死。 宁无恙确实是因为徐几道说他是诗王,才带二人前来看牌匾的。 但也只是单纯的……看看。 牌匾上有诗王题字,确实含金量极高,可他是开门做生意不是让别人来当打卡圣地的。 再加上徐诗王的字一字千金,挂在门上很容易遭贼偷惦记。 当麻烦大过题字本身附加值时,他当然选择自己写。 “这字我自己题,可铺子的名字我选了两个,一直拿不定主意,想着徐先生你品位极高,一定能帮我做个决断。” 徐几道被夸得满面红光,抚须应道:“说来听听,我一定给你好好参谋。” 宁无恙把早已写好的两张纸从左手袖子里掏出来,摆在桌子上。 其实他是打算让季谨来帮忙评断的。 既然有更适合的人选送上门来,不用白不用。 “蝶恋花?” 徐几道看到这个词牌名,面色不由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他以为第二张纸上也是词牌名时,却见桌上摊开三个字。 “暗香去。” 这两个名字,正是宁无恙为香水铺子起的备选名。 宁无恙比划着两个名字解释了一番:“《蝶恋花》是一个词牌名,我不必说,徐先生也知道这种词风,多是赋新词说情愁,姑娘们一看便能有感而发。” 徐几道沉吟着点点头。 这个名字,确实一看便具有女儿家喜好的倾向。 徐几道说着,目光落在了“暗香去”三个字上面,笑言道:“我曾经写过一句‘春光弄轻柔,花溪暗香流’,既然宁公子准备卖像香熏一样的香水,不应该只盯着姑娘家的荷包。” “要知道叶氏熏香铺的熏香有许多,都是卖与达官贵人们的,甚至有许多贩夫走卒为争高雅,也愿意掏银子买熏香,‘暗香去’,银来香去,通俗达意。” 听君一席话,宁无恙方知自己钻了牛角尖。 香水的初步客户定位,确实是风雅的千金小姐们。 可想越做越大,店铺的名字不求高大上,而是应该大众化。 “徐先生言之有理,这么定了,香水铺子便叫暗香去。”宁无恙说着,用红布把牌匾重新蒙上。 徐几道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宁无恙顺势叫他提上这三个字,心中一阵失落,不由怀疑是否自己字帖不值钱了,宁公子才没有开这个口。 “宁公子……” 要不我帮你题字,你给我作首诗词? 徐几道还没厚着脸皮说出口,一个独眼伙伴浑身酒气冲进房间,吓了主仆二人一大跳。 这厮喝了几斤烧酒,才会有浑身浓郁的酒气?! “公子,沈小姐的四十一瓶香水、季小姐的菊花香水沉淀好了。” “打包装起来,我亲自给她们送过去。” 宁无恙说完,目光落在半眯着双眼凑近独眼童,不断嗅着酒香的徐几道身上。 看到徐几道酒虫上脑的模样,想到对方刚才帮了自己的大忙,他对着独眼童说:“童大哥,去用竹筒打二两我蒸的酒来,送给徐先生。” 那些蒸馏酒的度数虽说只有六十到七十度,但二两也足够一个老者喝个痛快了。 “好咧。” 独眼童自然尝过蒸过的酒是何滋味,反正是自家酿的酒不要钱,民不告官便不究。 只是公子只让打二两,独眼童觉得很抠门。 徐几道回过魂来,也觉得有些少,便笑着问:“宁公子还有别的忙要我帮吗?要不我再帮你一个忙,你再给我添二两?” 这酒一闻便知是好酒,说不定比御贡的酒还要烈。 御贡酒是几万桶里偶尔出一桶,宁公子自家蒸的酒,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缘得到,徐几道为了这口酒,情愿豁出老脸去。 “我的好友知府江宴,他也好酒,我既得了此等美酒绝不能独享,可这二两酒,还不够我俩抿一口的。” 第五十五章 瞒不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徐几道与江宴能成为忘年交,全靠一次晚宴上两人贪杯多灌了几口。 有此美酒,不能独饮。 “徐先生不提我险些忘记,上次徐先生向江大人举荐我三哥一事。” 宁无恙想到这里,亲自去酒窖里装满了两个六两重的竹筒,拴好绳交到徐几道的手中。 徐几道一掂量,便知有多重,吓了一跳,受宠若惊地问:“都给我吗?” 这两桶竹酒若换御贡酒,一两酒百两银的价格来算,价值不菲。 “权当两位照顾我家三哥的谢礼,若喝得好还可以再来拿,只是,这蒸酒是我自家酿的,还请先生暂时不要对外宣扬。” 宁无恙知道蒸馏酒这事瞒不了太久。 小作坊生产香水,还能够用花香盖住几百来斤的蒸馏酒香,不进门便闻不出来。 可若大规模生产香水之时,恐怕十里八乡的好酒之人,都能闻出不对劲来。 他得趁着没露馅之前,找到合适的人选,用酿酒方子给他或宁家换一个契机。 江宴此人对三哥极为看重,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而徐几道听完他的嘱咐,大吃一惊:“不要对外宣扬?莫非宁公子的这两桶烈酒不是偶然所得?” 宁无恙但笑不语。 成年人的不反驳大多时候便是默认。 徐几道想到宁无恙不仅有好诗好词还有好酒,整个人像飘在云端似的,感觉眼前的人和事都不太真实。 转念想到宁公子嘱咐他不对外宣扬的原因,定是担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沉声保证:“请宁公子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这件事。” 就在宁无恙思考,江宴算不算徐先生说的外人时。 得到美酒的徐几道一手一只竹桶,拱手作揖后,像是身后有狗撵似的,跑得飞快。 完全忘记了他特意前来,是因为潇湘馆出的题目,想向宁无恙请教,如何给他人写词还能写得如此身临其境、感同身受的方法。 宁无恙看到徐几道比起重视美酒,更重视喝酒的人,心中有了答案。 “这么看来,江大人应该不算是外人。” 从徐几道这边搭上江宴这条人脉,要是能够妥善处理好蒸馏酒最好。 毕竟江宴是金陵知府,二伯就在他手底下办差。 如果不能,只有找个级别足够高的官员等价交换。 无论是晋王派的还是康王派的,只要开出的条件合适,不会让他卷入争储的风波之中,这蒸馏酒的秘方,便是“价”高者得。 康王之女静娴郡主,似乎不喜欢他这种不务正业的才子,不然早跟着季小姐一起来找他玩了。 “要不,后日去潇湘馆的四楼,接触一下那位安小侯爷,看看我们有没有缘分?” 还可以顺便再见一下倾慕他的花魁姑娘。 青楼可是消耗熏香的大户,把这块市场争夺过来,光是潇湘馆,每年至少两千瓶香水起步。 至于上四楼会遇到许多难题的事。 宁无恙没有放在心上。 不论是作诗赋词还是对联策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上四层楼也可一试。 “先把香水给两位姑娘送去,保证她们当天艳压群芳。” 还有宣传香水铺子新名字的那两首词。 宁无恙又从右手袖子里掏出两张写满字迹的草纸。 其中一张抬头上便是《蝶恋花》三个字。 这首词是他想请季谨帮忙选择时,可供参考的宣传“词”。 挑出这一张,宁无恙想了想,又把另一张纸原封不动地塞回去,把《蝶恋花》这首词,直接扔进了灶堂里。 若徐几道在此,定会后悔自己走得太早,以至于错失了一纸词帖真迹,以及首次观赏《蝶恋花》这首词,和另一首宣传包含“暗香去”的新词的机会。 …… 湖心小岛。 沈幼初为了防止晒黑,这几日没有去季府的楼阁观察宁公子的动向,而是呆在岛上泡花瓣澡、量裁衣服、搭配首饰,忙得不亦乐乎。 “梅香,你看这套粉红色的罗丝裙怎么样,裙摆绣的蝴蝶,走进来像活了一样能够翩然起舞。” “梅香,要不我还是穿这套绿色的儒裙去吧,显得文静素雅,和谨儿走在一起一定很搭。” 被一堆衣服包围的梅香,欲哭无泪。 她只是一个护卫,对服饰搭配一窍不通。 让她给小姐参谋穿啥衣服出门,还不如罚她去背诗。 “小姐,宁公子让人送来了香水。” 梅香感激地看着走进来通传的菊香,感觉菊香此时简直就像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宁公子没有亲自过来吗?”沈幼初把贴在胸前的长裙往床上一扔,看向菊香手里的食盒。 菊香想到湖畔桥头小厮的话,如实回答:“宁公子去给季小姐送香水了。” “他可真忙……反正后天能见面,我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他惊艳。” 沈幼初美滋滋地说完,打开食盒。 里面整齐地码着四十一瓶香水,其中的一瓶用米糊粘着“梅香”二字。 剩下的四十瓶香水瓶子上,则贴着它们的香味区别。 沈幼初拿起一瓶桃花香水,指甲轻柔地描绘完上面的字迹后,惊呼一声:“呀!这字是宁公子写的?” “平安医馆里除了宁公子,其他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夫,应当是宁公子写的。” 菊香的回答,让沈幼初更加诧异。 她一直以为宁公子只会写那种……潦草的字体,没想到还会写这种,她从未见过的字体。 很奇特。 也很好看。 “光凭这字,我觉得香水只卖五十两一瓶有些亏。” 沈幼初迫不及待地打开木塞,还未仔细去闻,一股浓郁香味却不腻味的花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站在两步开外的菊香,闻到这个味道,面色都为之一变。 短短五日,桃花香水的香气居然真的变得又浓郁又纯粹了。 真是稀奇。 “好香呀~~有这样的香水,我还挑什么衣服,我随便穿,一定是当天最亮眼的存在。”沈幼初将几滴倒在手臂上,跑到院子里转了几圈。 花丛里的蝴蝶都闻香凑了过来,随着她翩然起舞。 “哈哈哈,你们看,连蝴蝶都分不清这是香水还是花香了。” 沈幼初的笑颜比花丛里的鲜花还要灿烂。 菊香上一次看到小姐发自肺腑的笑,还是小姐上次见到宁无恙的时候。 也不知道小姐是因为香水而开心,还是爱屋及乌,用了心上人给她制的香水而如此开心。 梅香看到小姐沉醉在幸福中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打击她。 “沈大小姐,你不是说过,你和季小姐都会在聚贤集会前,收到宁公子所制的香水。” “到那日,你美美地站在季小姐身边,看她与宁公子评诗论词,无话不谈……我觉得你还是趁这个工夫,多看几首诗词更务实。” 梅香朝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静娴郡主看去,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她已经开始心疼自家小姐了。 第五十六章 下通牒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正在开心地转圈圈的沈幼初闻言停了下来,越想越觉得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她嘟起小嘴掐着腰,对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静娴哼哼着:“静娴郡主,亏我还给你准备了你喜欢的梅花香水,想让你成为当天的焦点,哼,现在我后悔了,我要吃独食。” “别呀,沈大小姐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谁也不及你。”周静娴连忙哄她。 沈幼初并未真的生气,却还是装作生气的模样,直到周静娴搜肠刮肚把好话说尽,她才装作消了气,让梅香把贴有“梅花”二字的一瓶香水,交给周静娴。 周静娴闻过了桃花香水,对于梅花香水自然也有所期待。 只是当她拿到香水瓷瓶的时候,目光不由得落在了瓶身贴着的草纸上,凤眸微睁,视线随着那行云流水般的字迹勾勒出“梅花”二字后,颇为惊讶地问:“这字是谁写的?” 这种字体,她还是第一次见。 “宁公子亲手写的,漂亮吧,像是在作画一样。”沈幼初并没有吹嘘。 她也没见过这样的字体,比楷书还要飘逸,又比草书略显规整。 和之前宁公子写的狗爬字倒是有些相似之处,但起承转折间的结构更加精妙。 周静娴想到她看过宁无恙的画像,再看瓶身上的字迹,对于此人倒是有了一丝兴趣:“都说字如其人,我原以为这位宁诗仙卖诗赚钱,又不顾及外界流言,是一个不受拘束的人,可看他的字迹筋力老健,风骨中透着一番规矩的仪态……” “静娴,你不会因为这两个字,想拉拢宁公子帮你忙吧?”沈幼初吓了一跳,连忙夺过她手里的香水,紧张的解释:“宁公子说过不想参与争储之事,你可不要……” “我只是想见见这位宁诗仙,没打算让他帮我,最近成易被我缠得态度好似要松动了一些,我暂时不会更改目标。” 周静娴又重新夺回香水,拔开木塞。 一股清香怡人的梅香自瓶中发散而出,没有用干梅花制成熏香中的那股烟火气,反倒有一种冰天雪地里的清凛感,让她忍不住低眉深嗅。 “确实比叶氏熏香强了许多。” 面对周静娴由衷的评价,沈幼初与有荣焉。 这可是宁公子制的,世间独一无二! “宁公子有了这个制作香水的秘方,宁家很快便能跻身金陵富商之中,幼初你若想嫁到宁家,也没那么大的阻碍了。” 周静娴想到自己奔波一晚,可能都赚不到五十两,赶紧把木塞盖回去,另作他用。 由于周安故意不给她送请柬,她在聚贤齐会当日只能自行解题登楼。 她对诗词方面的造诣,远不如她杀人的水平,恐怕只能登上一层楼或二层楼。 在众人云集之处,有这味香水相助,她必定能够吸引来不少学子的注意,借机打开话题。 “静娴,你真不打算和我一起去四楼吗?”沈幼初抱住周静娴的胳膊撒着娇,“我要带你上去,周安他不敢赶你走的。” “我知道,但奔着四层楼去的,都是想投靠晋王的人,晋王财大势粗,我借你的湖心小岛刚摸清了金陵才子的情况,他便紧跟着包下潇洒馆办聚贤集会,我只能舍弃头部那些才子,转向周安不重视的那些学子。” 周静娴也很无奈。 可谁叫她势弱于人没得选呢。 由于不少人投奔晋王,他们的用人之道,在于择优而用,可以挑挑拣拣,有时候甚至可凭个人喜好,不喜欢便舍弃。 她替父王寻找可用之才也会挑选,宁缺毋滥的同时,更重视人才的培养和作用。 一层楼和二层楼里,应该能遇到周安不重视、却能培养的学子。 “说起来,周安好像至今没给宁公子下请柬?”沈幼初朝菊香看去,见菊香点头应是,计上心头。 “静娴,要不你让宁公子帮你,你们一起上四楼,若是这么做的话,我敢保证,聚贤集会当日最出彩的,一定是你们二人。” 沈幼初确实是想在宁无恙面前惊艳亮相。 可她更想解决好友的燃眉之急。 周静娴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想到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但需要幼初出面去请宁无恙帮忙,尤其是传闻潇湘馆各层楼的题目异常困难。 她不愿意让幼初去欠这个人情,更不想让宁无恙为难。 “若是有缘能够和宁公子一起登楼,我便自己请他帮这个忙,若是无缘,我也不强求。”周静娴见幼初还想说服她,连忙转移话题:“我觉得你穿那件粉红色绣着桃花的蜀锦长裙更好看。” “是吗?我也喜欢那一身,梅香,快去把它翻出来我再试试。” …… 宁无恙从季府送完香水回到铺子时,老远便看到门外停着一辆“叶府”标识的马车,二伯则在马车前躬身站着。 是叶通判来了。 宁无恙想到叶昌隆想让他赔偿十万两银子,而买下二百瓶香水的事,再看到叶通判故意在他面前展示出二伯备受打压的境况,猜到了对方恐怕是来下达最后通牒的。 他离着马车还有十步远时,叶通判便挑起车帘走下马车,未语先笑:“哈哈,宁公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多亏叶公子支持我的生意,最近吃得好睡得香。”宁无恙的话,成功让后面跟着下马车的叶昌隆脸色一黑。 但很快,叶昌隆又换上了一副假笑的脸庞,主动迎上前来,对着他鞠躬,长身一拜。 叶通判连忙说道:“关于柳家小姐的事,确实是昌隆这小子做得不对,还望宁公子能够大肚能容,原谅我这个不争气的侄子。” “这件事金陵城都快无人谈论了,叶大人不必再提。”宁无恙知道对方是在做戏,也知道叶家花了不少银钱,将叶柳两家传闻压了下去。 一直到他不可能再利用此事掀起任何风浪,才会带着叶昌隆登门,这般谨慎的做法,他再揪着不放也没任何结果。 最多也就是……弃我去者不可留,害我命者宰了他。 宁无恙看了一眼一直不发一言的二伯,:“叶大人有事冲着我来,不要牵连到我二伯。” “宁公子说笑了,我罚宁书吏在这里站一个时辰,不是因为宁公子,只是因为他又犯了错。”叶通判像叫狗一般,朝着宁卫国勾了勾手。 “宁书吏,你有宁公子这位被称作诗仙的侄子,犯了错应该早日请教宁公子,让他帮助你改正才是,若宁公子不帮忙,你这个书吏的职位怕是不保喽。” 站在叶通判身边的叶昌隆早已站直了身,看到满脸不忿却也只能忍受大伯刁难的宁卫国,脸上露出小人得志般的奸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对于宁无恙在聚贤集会上身败名裂一事,已是十拿九稳,但为了看宁无恙憋屈的模样,还是特意和大伯来了一趟。 宁无恙看向几日不见,仿佛一下苍老了十来岁的二伯,神色微愠:“二伯在任十年,兢兢业业,能力出众,我没有什么好指点他的,叶大人若觉得二伯不能胜任府衙吏书一职,撤职停留随你,大不了我再帮二伯捐个别的官当当,二伯,你说呢?” 第五十七章 我拒绝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先前曾与二伯沟通过的宁无恙,知道二伯难以割舍的并非没有品级的吏书这个职位,而是想给三哥宁无碍铺路。 如今三哥弃文从武,他认为二伯这个不能称作小官的吏书一职,形同鸡肋。 但究竟如何,还要看二伯的决断。 本来宁卫国只是自己受到叶通判的管制,还能忍受,可看到眼下,叶通判想利用他的职位来要挟宁无恙臣服于叶家,几句轻飘飘的道歉,便原谅了叶柳两家所为。 还要让宁无恙受到叶通判的管制,他绝不能因为自己这个可有可无的前程,误了侄子! “无恙,这个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案子出现问题就要背黑锅说文书写错的小书吏,我早就不想干了!” 吏书本是府衙的正职,可像他这种不入官籍的书吏,是代替吏书工作但不任职的编外小书吏,全府衙算上他就有三个。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宁卫国摘下头上的黑色纱帽,扔到叶通判的怀里。 “叶大人,我请辞!” 平日在府衙里夹着尾巴做人的小书吏,突然硬气起来,打了叶通判一个措手不及。 宁卫国不受他的威胁,他还如何利用此事来逼宁无恙就范? 倒是叶昌隆,见状万分欣喜,趁机煽风点火:“宁卫国,此事非同小可,我伯父本意是想提拔你,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宁书吏,只要你宁家肯与我们叶家合作,我便举荐你成为正式的吏书,官居九品。”叶通判稳住心神,直接对着宁无恙开出他的条件:“除此以外,宁家其他子弟,只要本官能帮得上忙的,都会义不容辞。” 谁都知道,想得到多少,便要付出多少。 宁无恙觉得仅凭自己诗仙的身份和如今的影响力,让叶通判开出如此优厚的条件,此事必定不简单。 作为一只脚踏入官场里的宁卫国,自然也明白这种事,他警惕地盯着叶通判,不解地问:“叶大人打算让宁家做什么?” “也不是上刀山下火海的难事,本官只想请宁公子在后日潇湘馆的聚贤集会,登上四层楼,与安小侯爷见上一面。” 叶通判假模假样的笑着,眯着眼掩饰住眼中的野心。 宁无恙与宁卫国对视一眼,后者心中一凛,连忙摇头以示拒绝。 不行! 若是自行登上四层楼的话,见到安小侯爷便见了。 可若是此时答应了叶通判的话,见到安小侯爷便相当于当场投靠了晋王! “叶通判,我宁家不会因为谁的个人得失,参与到掉脑袋的事情中去,无恙!”宁卫国大喊一声。 宁无恙立即接话:“叶大人,此事我们无法合作,请回吧。” 等到香水宣扬得金陵人尽皆知时。 宁家和叶家马上便会成为不死不休的竞争对手。 他此时也不必再给叶通判面子:“当初叶氏典当行强取豪夺,叶昌隆假借方士之手想取我性命,你们叶家如此做派,我不会与虎谋皮。” 说叶家是虎,都是宁无恙抬举他们。 为了给晋王拉拢人才,不惜放下身段来赔礼道歉的叶家,最多是一个马前卒。 “叶昌隆三番五次陷害我的事,不是他口头道几句歉便能抹平的。”宁无恙看向一直在旁边冷笑的叶昌隆,知道这厮不是真心道歉。 好在。 他也从没想过与叶家合作。 “宁公子,你也不必急着拒绝我。”叶通判知道宁无恙不会如此轻巧的答应,若是宁无恙真的毫无风骨,也不配让徐几道称之为诗仙。 宁无恙面对着丝毫不慌的叶通判,眉锋一挑,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正想着,叶通判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绢纸,在他面前晃了晃:“宁公子或许不知道,聚贤集会上的题目有多困难,而金陵乃至整个江南道,又有多少人盯着你的诗仙称号,欲夺之而后快。” “我知道。” 宁无恙也曾年少轻狂过,也是从谁也不服谁的年纪过来的。 更何况这是一个重文抑武的时代,诗仙这块金字招牌焊在身上,相当于一辈子前途无忧。 他当然知道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了。 “你……”叶通判看到淡定自若的宁无恙噎了一下,很快又调整好故作紧张的神情与语气,继续诱导道:“我愿意与宁公子一道守住诗仙的称呼,只要宁公子与我合作,登上四层楼的题目,便是宁公子的。” 叶通判竟提前向自己泄露题目?! 宁无恙终于面露错愕之色。 宁卫国直接惊呆了。 见到伯侄二人如此反应,一直看戏的叶昌隆终于紧张起来。 万一宁无恙答应下来,他必定前功尽弃。 “如果宁无恙你答应与我叶家合作,从今往后,你绝不能再利用我叶氏熏香的名声胡作非为!”叶昌隆的突然打岔,惹来叶通判一记眼神警告。 着什么急! 像这样限制宁家的条件,必须等到拉拢成功再提,那时宁家任他们调令。 此时提出来,只会让宁家瞻前顾后,难以决断。 但叶昌隆丝毫不为所动,反而还朝宁无恙伸出手去,趾高气昂地说道:“先把一万两还给我,剩下的九万两,以后你再慢慢还。” “看叶公子的态度,不像是让我们宁家合作,倒是想让我们宁家成为叶家的部下,对你们听之任之。” 宁无恙的话让叶通判老脸上挂满了尴尬之色,却没有反驳。 而叶昌隆还在故意的叫嚣着:“是又如何?我们替你守住诗仙的称号,替你宁家铺好通往官场的康庄大道,你为我们叶家做事不是应该的?” 叶通判也没有反驳这番话。 因为他就是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 宁无恙见他们这两只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无声冷笑:“既是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说的,我不作弊也能守住诗仙的称号,至于一万两银子,到时候我会按照契约把二百瓶香水送到潇湘馆去,两位,慢走不送。” “宁无恙,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通判眼见他拿出了如此诚意,宁无恙还油盐不进,终于恼羞成怒,眼中闪过一道杀意。 若非他亲自向安小侯爷举荐了宁无恙,此时必定会找个更听话的人取而代之。 宁无恙根本没有理会叶通判的意思。 既然叶通判不走,干脆自己和二伯走回铺子。 砰。 紧闭大门。 直接让追上来的叶通判,又吃了一顿闭门羹。 “宁!无!恙!” 叶通判站在大门口,气得怒吼。 恨不得此刻让人围了平安医馆,把宁无恙揪出来拷打一顿,逼其臣服。 第五十八章 潇湘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叶昌隆生怕叶通判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冲宁无恙下手,导致宁无恙参加不了聚贤集会,坏了他的好事,小声建议:“大伯不必急于一时,反正宁无恙后日必定会去潇湘馆,届时他看到题目,知道大伯的一番苦心,必定会主动前来认错。” 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叶通判总隐隐约约觉得此事,有暗中失控的感觉。 他看向刚才故意打岔的大侄子,沉吟道:“昌隆,若宁无恙拼着诗仙的称号不要,也不与叶家合作呢?若他制成的香水,确实比叶家熏香好呢?”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叶通判担心的这个“万一”,正是叶昌隆对宁无恙布下的杀局! “大伯,若宁无恙到时候真的不识抬举,我便再挑几个才子,答对题目登上四层楼,替你在小侯爷面前美言几句,一个名不符实的诗仙和一个听你话的诗仙,你觉得哪个更适合为小侯爷效力?” 自然是听话的! 叶通判明了,对着叶昌隆欣慰一笑:“你说得对,主动权在我们手里,题目我们也预先知晓,哪怕宁无恙再厉害,只要他不肯合作,我们便派人抢先登上四层楼!” 虽说到时候登上去的,是提前准备好答案的才子。 也比决心与他对着干的宁无恙要强。 “若宁无恙真的制成了比熏香更好的香水,”叶昌隆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眼中闪过狠厉之色:“他若上交秘方予我们也便罢了,他若不肯,届时还要大伯为咱们叶家守住熏香这个聚宝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叶通判知道叶昌隆有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周全安排,也不再执着于今日便让宁无恙表态。 离开家,他也没忘记出一口恶气:“宁卫国,你明日请辞呈递到府衙去,从今往后,你不再是金陵府的小书吏了!” 门内。 宁卫国听到叶通判的话,尽管丢掉了职位,但却没由来得松了一口气。 自从当上这个小书吏,说是负责整理核对文书,其实就是府衙一名负责打杂的小吏,连正经继任父职的衙役,都能在他头上踩一脚,他却无法声张。 “也算是解脱了。”宁卫国一口气松完,整颗心却又悬了起来,求助似地看向宁无恙:“无恙,你得跟我回宁府一趟,向你二伯母说明白,叶通判是如何逼迫宁家的,否则,你二伯母一定会罚我抄书的。” 宁无恙同情地看了一眼二伯,想起徐几道拎走的那两竹桶的酒。 距离武举考试还有三个多月,而距离和叶家撕破脸近在眼前。 蒸馏酒的秘方瞒不到等三哥考上武举后,给三哥换功名,不如…… “二伯,知府江大人和你关系如何?” “别提了,叶通判这几天总是让我改文书,江大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总是让我搬一趟趟地搬那些陈年重物。” 宁卫国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瘀青,满脸不忿。 “这狗屁小吏谁愿干谁干,我不伺候他们了!” “……” 宁无恙揉了揉眉心,脑子有些乱。 江宴特意叮咛三哥去考武举,转头却“虐待”二伯,这种套路和叶通判很相似啊。 算了。 秘方的事再观察观察,眼下最重要的,是香水宣传。 “无恙,你要去潇湘馆登四层楼吗?”宁卫国一脸的兴奋与紧张,好似要去登楼的是他。 宁无恙想到叶通判方才的话,知道自己去了潇湘馆,不与叶通判合作,一定不会轻易走出潇湘馆。 再加上与叶昌隆的契约文书,想要得到客观公正的评断,最安全的做法,便是登上四层楼,闹一个人尽皆知。 “我去。” “无恙,二伯也不知道你实力到底有多强,可府衙里早就传遍了,想上四层楼,题目是真的难,你除了会作诗,还会别的吗?不会的话,要不趁着这两日让你二伯母给你补一补功课?” 宁无恙看到二伯小心翼翼的表情,严重怀疑,二伯不是为了让他登上四层楼,才请二伯母给他补课。 单纯的是想祸水东引,转移二伯母对辞官这件事的注意力。 他怜悯地看了一眼二伯,笑着拒绝:“不必了,我这两日有更重要的事要忙,二伯,你忍了叶通判他们这么多天,再忍两日,哈哈哈。” 宁无恙实在没忍住,不厚道地笑了。 后肩处顿时挨了二伯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他感觉江宴还是对二伯手下留情了,以至于搬了这么多天重物,竟没能让二伯累趴下,还有力气揍他。 “二伯,有机会我一定给你捐个武官,比如负责开城门的守城小兵,你这么大力气去做这件事都不必找帮手,一个能顶仨。” “你小子还敢打趣我?看拳!” …… 接下来的两日。 宁无恙不只会在清晨被朗朗的读书声吵醒,晚上睡觉时,耳边都是挥之不去的“之乎者也”。 待到聚贤集会当日。 天还没亮,巷子里的狗子们便被沉重的脚步声惊得狂吠,把宁无恙吵了起来。 “潇湘馆巳时才开门,这群人卯时出动,怎么着,是排队靠前站得更高吗?” 反正距离叶昌隆接收香水期限还有半日。 宁无恙翻了个身,手臂搭在耳朵上接着睡。 这一觉,直到外面没有人声时,他才被日上三竿的太阳晒得屁股发热清醒过来。 练了套五禽戏,又耍了套枪法,不紧不慢地吃着云飞他们留的早饭。 三条街外的季府阁楼上。 沈幼初踮着脚,看到站在桃树下,边啃包子边逗猫的那个背影,又好气又好笑。 “谨儿,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巳时了,宁公子还在吃早饭,看来他是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潇湘馆。” “幼初,昨日宁公子不是送来了书信,他没有请柬,也不想挤在人群里挤坏了要送的货物,让我们今日先行一步?” 季谨比沈幼初高半头,不必踮脚也将宁无恙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见他如此淡定的行事,心中多日来的担忧减少了许多。 沈幼初听到“请柬”二字,小脸微垮,轻哼一声:“周安给徐先生下了请柬不给宁公子,我看等宁公子上了四层楼的时候,他会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胳膊又拧不过大腿。 季谨想到宁家如今的落魄,知道周安这是看人下菜的正常做法,心里虽气愤于周安不识宁公子的大才,但也无济于事。 今日若非为了避免宁公子在叶通判手上吃亏,还有帮宁公子宣扬香水的好处,她是不会去潇湘馆凑这个热闹的。 “小姐,季小姐,马车安排妥当,要出发吗?” “现在就走。” 沈幼初忙不迭地挽起季谨的胳膊,轻轻踢了踢身上粉红的长裙,一举一动间,有股甜蜜的桃花香气随着裙摆新绣上去的桃花花瓣,随风飘荡。 “走,谨儿,我们去潇湘馆砸场子去啦!” 她要让这场聚贤集会,变成招蜂引蝶品香大会。 看到周安那敢怒不敢言的脸庞,一定很有趣。 让他欺负宁公子,哼。 “出发!” 第五十九章 暗香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一辆华丽的马车自季府大门走出,绣着菊花花纹的车帘、窗帘,在马车行走时,轻轻扬起,无论走到哪里,时刻散发着菊花淡雅的香味。 虽不甜腻浓郁,但却沁人心脾。 明明才到盛夏时节,池塘里的荷花刚刚盛放,这股菊花花香却弥漫在金陵城数条街道上,挥之不散,一时间引来无数人侧目。 “这是谁家的马车,怎么这么香?” “好像是季府的马车,都说季小姐酷爱菊花,难道出行的时候,还要在马车上摆几盆反季的菊花,真奢侈。” “不对,这马车是从季府出来的,可看车梁上面的族徽,是沈家的!” 提及沈家,一掷千金在马车里放些反季节的菊花,用来香飘十里,大家便不以为奇了。 只是。 当车帘与窗帘由婢女卷起,人们看到马车里只端坐着两位美若天仙的千金小姐,和两个婢女,空荡荡的马车上并没有菊花时,全部迷惑不已。 “没有花,这香味是从何处来的?” “叶氏熏香铺子里的菊花香,全是干花的味道,为了易燃不生烟还夹杂了别的杂质,可这香味,就像是面前摆着一盆开得正旺的菊花一样。” 大家再仔细一看。 马车里岂止没有菊花盆栽,连熏香燃起的烟雾也没有。 趁着马车被人潮堵住去路之时,前去潇湘馆参加聚贤大会的千金小姐们,全部按捺不住好奇心,让婢女前去询问。 “季小姐,请问马车上的香气是从哪里来的?是出门前提前用熏香熏好的吗?是在哪个熏香铺子里买的?” 季谨除了在人前讨论诗词时,会侃侃而谈,平时都是缩在屋里看书。 像这么显眼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做,碰到前来打探的人,求助似地看向沈幼初。 沈幼初与季谨正相反,她最喜欢做这种高调的事了! “小丫头,去回你家小姐,这不是熏香,是香水,宁诗仙卖的香水。” 香水?! 得到答案的人们更加不解。 香水是个什么东西? “香水是一种用鲜花和一种特殊的水搭配在一起制成的,比熏香香味更加逼真,也不需要烟熏火烤。” “宁诗仙你们应该知道是谁,他家的平安医馆变成香水铺子了,你们想打听的话,等到聚贤集会散了,去宁诗仙的香水铺子打听吧。” 沈幼初按照宁无恙信上所说的,抛出了噱头,卖完关子就走。 她倒是想替宁公子多说几句,可是她除了知道这些,也不晓得其他呀。 沈幼初扫了眼后方停着的马车,有不少人家派了婢女前来打探消息,她从袖口里掏出一瓶香水,当着她们的面,用精致的小瓷勺往身上点了几滴桃花香水。 瞬间。 九月清冷的菊花丛中,盛放着一株娇艳的粉红桃花。 围上马车的人越来越多。 沈幼初看到所有的女孩对她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露出一个甜美又具有挑衅意味的笑容。 “爱美的千金小姐们,能不能买到香水,全看你们的缘分啦,宁公子马上要去潇湘馆,我先去等他啦。” 季谨见幼初丝毫不掩饰她对宁公子的偏爱,也是十分的羡慕。 哪怕她那次心境有了变化,感觉自己比起以前的不争,多了分主动。 可是,她依旧做不到像幼初一样,恣意洒脱。 “谨儿,你别走神,马上要见到周安了,也不知道五年未见,他还是不是非你不娶。”沈幼初的话,让季谨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五年前,因祖母重病,为防朝廷有人借孝道之由向大伯发难,她自请离京回金陵照顾祖母,后来祖母身体转好,听闻晋王请封周安为侯爷时,周安便向当今请求赐婚,让她嫁去晋王府。 好在大伯以她不在京城为由婉拒,当今也没指下这门婚事。 季谨想到周安这五年前来并未与她有过任何联系,小声回道:“不至于吧。” “这事可难说了,周安年满十八,却至今还未娶正妻,难保不是惦记你。”沈幼初抓住季谨的手,沉声叮咛:“到了潇湘馆你记住别和我走散了。” “嗯。” 换作平时这种才子大会,季谨还会参与其中。 今日,她是冲着宁公子来的,别的热闹自然不会去凑。 任周安是否还惦记着她,季家也绝不会与晋王府联姻的,当今在未确立皇储之前,也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 潇湘馆位于金陵城西,依河而建。 玄武湖位于金陵城东,环山而绕。 当潇湘馆那边热闹正开始,到处人挤人时,香水铺子前难得冷清的空无一人。 宁无恙和云飞一起,把刚刚题好字的牌匾挂到了大门口。 扯掉红布,云飞看到上面的三个字,手指虚点着,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暗、香、去!公子,这三个字我都认得!” “小云飞厉害了。” 宁无恙毫不走心地夸了一句,对于这个名字更加满意了。 连小云飞这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都认得这上面的字,决定这个名字日后必定能把从权贵,到平民阶级的所有客人,统统拿下。 “公子,我们这算是今日开业了吗?” 云飞扫了一眼周围空荡荡的街道,总感觉公子不看黄历,选了这么一个日子不太吉利。 宁无恙知道开业应该有一个热闹的仪式。 但他觉得,比起像去柳家退婚那时的强行热闹来说,自发的宾客满座的那种热闹,才是铺子最需要的。 他看向自己亲手所题的得意之作,对着不太满意的小云飞高深一笑:“守得住一时冷清,才能耐得住一世繁华。” “公子,我不懂。” “以后你会懂的,去把叶昌隆的二百瓶香水装好,我们也该出发了。” 一瓶香水三两重,二百瓶香水只有六十斤。 但为了显示出对这一笔大单子的重视,宁无恙还是租了一辆牛车,把二百瓶分装进五口漆有“暗香去”的小箱子里,奔赴潇湘馆。 与潇湘馆相隔还有两条街时,便能闻到空气里飘荡的菊花香水的气味。 “这么香的味道,估计沈小姐把十瓶菊花香水全部沿途洒完了。” 好在消耗掉的十瓶菊花香水,过后便能带来百倍千倍的订单,他不仅不心疼,要不是担心串味,都想再把其他味道的香水洒在街上,来一轮狂轰滥炸式的暴力宣传。 在距离潇湘馆还有二里地的时候,牛车走不动了。 第六十章 送货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车夫站在车驾上往前看了一眼,惆怅地叹了口气,与宁无恙打着商量:“公子,前面都是有钱人官爷家的马车,咱这小牛车挤不进去也不敢往前挤,劳烦两位走过去,车钱给一半就行。” “好。” 宁无恙付了车费,和云飞一人拎着两口箱子,一股脑地扎进了人群之中。 “让让!麻烦让一让!” “暗香去香水铺子的宁无恙,前来给叶氏熏香铺少东家叶昌隆,送二百瓶香水!” 中气十足的喊叫声,本该被热烈的议论声所淹没。 可当人们听到“香水”、“宁无恙”这两个关键词时,宁无恙所到之处,鸦雀无声。 男的全部盯着他的脸庞,向周围好友确认这是否便是金陵流传甚广的诗仙。 女的全部盯着他的箱子,若非人群拦路冲不过来,宁无恙看到她们双眼放光的模样,知道她们一定早扑上来抢购一空了。 这让宁无恙觉得,若是今日在旁边摆个摊卖香水,剩余的七百瓶可能都不够抢的。 当然了。 这种促销手段也只能想想而已。 今日召开聚贤集会的,可是晋王宠爱的儿子,周安小侯爷。 商有商道。 卖香水这件事可以借着这个场子,大出风头,但不能喧宾夺主。 经商,讲究的是和气生财。 除非这位安小侯爷和叶家一样,以为他是一个软柿子,想来将他搓扁捏圆,结下梁子。 不然的话,没必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得罪晋王派。 这也是为何他明知道,跟着沈小姐她们一起出行必定风光大卖,还是选择在集会开始后才现身的原因。 “宁诗仙,你可算来了!” “一层楼的题目都已经揭晓了,不少人都进入了潇湘馆,你再来晚一些,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宁公子,第一层楼只需要作诗一首便能进去,你走快一些,必须作一首惊艳四座的绝句,挫一挫江南道其他州府才子们的锐气!” 宁无恙看向说话的人,正是当日在柳府门前的手下败将林学子。 他两只手都占着,也没办法比手势,干脆隔着十米人群,大声应答:“林兄你放心!” “岂止是江南道的才子,我狠起来,连金陵府的才子们也没打算放过!” 光听前一句,在场的金陵府籍学子们全部振奋起来,想象着在宁无恙这位诗仙的带领下,冲上四层楼去。 待到后面一句讲出来,众人面面相觑,感觉到自己格局小了。 今日聚贤集会是个人战,搞地域分歧确实狭隘了。 当即便有不少学子,对着一道前来的同窗好友拱手作揖,不停地致歉:“兄台,一层楼的诗我做出来了,不等你了,我先行一步。” 一时间。 各州府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抱团氛围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便是少年郎们铆足劲儿头,誓要与所有人一决高下。 宁无恙一下子便感受到,其他州府来的学子们,对他敌视的目光减少了许多。 这才对嘛。 “你们的目标是解答题目,不是拿我当靶子。” 宁无恙此时已然和云飞来到了潇湘馆大门前面。 两丈宽的大门上挂着两块红绸布。 左侧写着进潇湘馆的规矩。 每层楼都有不同的题目可供选择,上楼的人数不加限制,但每人只有一次答题机会,能否上楼,由每层楼的评审审核评断。 诗词和策论等题目禁止套词以及用旧作文章,一经发现,秋后算账,永远逐出文坛。 右侧写着每层楼的评审名字和官位。 宁无恙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叶通判在第三层楼。 进入潇湘馆一层楼,也就是大堂的题目,则是大门两侧的青砖长墙上,悬挂着四幅字。 从右到左,除了分别写有“登楼登高”、“长江黄河”、“塞北江南”、“三山五岳”四个大字以外,还有对应的一行小字。 “作诗赋词皆可,需有景有情,不得偏题套词。” 宁无恙读完这些题目,感觉有命题作文那个味了。 景象范围很大,比起当初季谨出的“岁寒四友”的选择更加广阔。 但同样的,越是壮大的景观,想要将作者的感情融入诗词之中,便越发困难。 写起来不难,但品评起来,无法让人感同身受的话,还不如不写。 宁无恙看到刚才兴冲冲地辞别同窗去答题,灰溜溜地以袖掩面走回来的那些学子们,朝着周围看去。 叶家的马车没见着。 叶昌隆人呢? 他可没忘记,自己今日的首要目的是送货。 上几层楼还是次要的。 “宁无恙!本公子在这里!” 就在宁无恙还在四处寻找收货人时,叶昌隆得意洋洋的声音从潇湘馆大堂里传来。 循声望去。 叶昌隆和柳晴芳这两位老熟人,正坐在大堂中间的雅座上,喝着茶欣赏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宁无恙看到柳晴芳进了潇湘馆并不意外。 柳晴芳虽说人品有问题,但金陵才女的名号不是白得的,确实有些才华。 可叶昌隆在题目刚开始大堂里人数只有十几位时,便坐在其中喝茶了,再想到叶通判想给他漏题一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提前漏题,花钱代笔呗。 跟着晋王混的,借机扬名立万拿点好处当然能理解。 此事反正是安小侯爷张罗的,选的人才是真是假也与他无关,他也不打算揭穿叶昌隆真正的实力。 宁无恙走到门口,对着叶昌隆展示了一下手里的箱子。 “叶昌隆,二百瓶香水我给你送来了。” “说好了送来,不送到我面前来能叫送吗?”叶昌隆屁股像粘在椅子上一样,纹丝不动,手里的折扇虚点着大门左右:“你既然是一个送货的,就必须要把香水送到我跟前来,若是误了送货的时辰,也算是弄虚作假,你就等着赔我十万两银子吧!” 提到“香水”这两个字,叶昌隆的眼中闪过贪婪之色。 在闻到季谨和沈幼初身上散发的香味时,他便明白,宁无恙是真的撞了大运。 不仅摇身一变拥有了作诗的本事,还不知道从何处得来了能够碾压熏香生意的香水秘方。 这样好的秘方,理应是叶家的! “宁公子,大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这时,宁无恙身边挤过来一个青年,正是叶通判的侍卫。 侍卫说是带句话,可那趾高气昂的态度,完全是来下达命令的。 “大人说,若你同意听从大人的命令,交出香水秘方,他便保送你上四层楼向小侯爷引见你,保证宁家从此飞黄腾达。” 宁无恙没想到叶通判如此执着,在香水引起了如此轰动的时候,还想着拉拢他。 不过。 交出香水秘方这个条件,能够看出叶家确定了香水抢占熏香市场的实力。 宁无恙没理会志在必得的叶家侍卫,他冲着稳坐大堂的叶柳二人挑衅一笑:“叶昌隆,你猜是你们先喝完手里的那杯茶,还是我先把手里的二百瓶香水送到你们面前?” 第六十一章 很张狂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叶通判派来的侍卫听到这番话,愣在当场。 他没想到,宁无恙居然拒绝了叶通判的提议,还要当场向少东家发出挑战。 叶昌隆也愣了愣,继而欣喜若狂,故意仰起头,冲着楼上的方向,放声大笑:“哈哈!不愧是宁诗仙,说话这般张狂,你的意思是,根本没把安小侯爷出的题目放在眼里?” “不。” 宁无恙也抬头朝上方看去。 可惜站在外面,看不到四层楼上的情景。 他也没有所谓,泰然自若地笑了笑:“我不是没把安小侯爷的题目放在眼里,我是单纯的没把所有关于作诗的题目放在眼里。” 轰! 他的这番话犹如一场狂风席卷着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涛天巨浪。 无论是进入大堂的学子们,还是站在外面的学子们,全部惊得目瞪口呆。 “不愧是被诗王承认的诗仙,够狂!” “哪怕是诗王也有不擅长作诗的一些题材,他宁无恙才多大,嘴上没毛说出来的话能信吗?” “你不信是你没见过宁诗仙当场作诗,你不知道,那日柳府门前退婚时……” 面对质疑与肯定声,互持观点的双方每次有争论,都会把宁无恙去柳府退婚当日,一人大战百位学子的精彩场面复述了一遍。 坐在叶昌隆对面的柳晴芳,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题,心里都是又悔又恨。 她悔的是自己识人不清,恨的是自己优柔寡断。 退婚当日便应该借着叶通判的官威,不惧御赐之物一事,把宁无恙抓进大牢里! 也不至于每每提及宁无恙作诗,便会将她被退婚的事提起一遍,无形的将她与柳家拷打一遍! “宁诗仙,多说无益,你若真有本事,便把叶公子的二百瓶香水送进来,若没本事,不要站在门前,耽误旁的学子们答题。”柳晴芳把大家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宁无恙作诗一事上。 进入一层楼的代笔诗是她亲自写的。 并且写了两首! 柳晴芳有这两首诗,在面对宁无恙时,底气十足。 她不信宁无恙能够在短短的盏茶工夫便做出符合题目,并且能够超越她冥思苦想五日的诗作! 若宁无恙仓促作出一首诗来,她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贬低这位大名鼎鼎的诗仙一番,那样,她心里的悔意才会消散。 “柳小姐我知道你很急,但我建议你还是多喝茶少说话。” 宁无恙说着上前一步。 马上有负责守门的侍卫伸出手臂,拦在了宁无恙的面前。 “答完题才能进去。” 侍卫穿着明黄色的锦织制服,一口地道的京城话,应该是安小侯爷的人。 “不是去评审那里答题吗?”宁无恙看到坐在十米开外的两个评审,见叶通判派来的侍卫朝着两人瞪了一眼。 想到这二人的官职是下县的县令,也没与他们争执的意思,转头对着小云飞说道:“走近些。” 既然不让他低调做人,那便只能高调做事。 宁无恙气沉丹田,朝着叶昌隆大喊一声:“叶昌隆,我们马上进去,你等着验货吧!” 他这个最是公平公正,说好了作诗的时间比喝茶时间短,绝对不会提前抢跑,一定会给叶昌隆喝茶的机会。 宁无恙的这句话在大堂里回荡,绕梁不息。 潇湘馆是环形掏出中空的结构,一层楼大堂在环形的正中心,中间吊着各种花样繁多的绳索,平日会用作表演飞天舞。 位于上方的各层楼,只要在靠近环心中间的位置,便能看清大堂里的一举一动,便于平时欣赏高舞,也因越往上的楼层包厢收费越贵,颇有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此时下方闹出来的动静,成功引起了上面楼层众人的注意。 正与季谨没话找话说的周安,听到传闻中的金陵诗仙到来了,靠着栏杆往下张望,看到一个衣着朴素却模样俊美的少年郎,眼神一暗。 好一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难怪能够吸引得沈幼仪跟在其屁股后面转,甘愿为了宣扬宁家的香水,差点搅扰了他今日的集会。 还好他在京城请了多位名家大儒,集思广益出了许多有意思的题目,才不至于被抢了风头。 可此时见到宁无恙没把他出的题目放在眼里,周安看向一直盯着下方的沈幼初与季谨,轻笑一声:“不愧是金陵诗仙,连本侯费心安排的题目都没放在眼里,也不知他是真有才华还是死鸭子嘴硬。” “周安你不要阴阳怪气,宁公子说他马上进来的时候,说明他已经走在路上了。”沈幼初怼了一句,美眸里荡漾着无限情意。 不愧是宁公子,她就知道作个诗这种小事,根本难不倒他。 “沈小姐,照你的意思,宁无恙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作出了一首诗?”周安还要再出声嘲讽。 大堂里已然响起了宁无恙的声音。 “《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由于走不到评审那里去念诗,为了防止某些人不认账,宁无恙特意念得很大声,足以让大堂内外十丈里的所有人全部听到。 他的这首诗念完。 刚才还争先恐后想往评审那里答题的学子们,全部停下脚步,呆若木鸡般站在当场。 每个人的脑子里全部回响着方才宁无恙的这首《登鹳雀楼》,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太阳依山下落,黄河向着滔滔大海东流的壮观景象。 而后面那的一句,仿佛是那东流的河水在拍击着他们的胸膛,激起了他们想要登上潇湘馆更高一层楼的强烈愿望。 就连已经进入大堂,正在角落里打听两个才子身世的周静娴,看到如此出类拔萃的宁无恙,险些冲上前去与之攀谈。 她早在幼初的画本上,见过宁无恙这张脸许多次。 可她此时方知,比起画像上的人来,本尊是多么的威风霸气、放肆不羁。 这种恃才傲物的才子很难让人把持得住,可她此时还是忍不住幻想,若是能够说服宁无恙加入父亲的阵营,绝对是一大助力!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兄台们,今日我们必须追随着宁诗仙的脚步,站得更高!” “评审大人,我有一首诗!” “我也有!”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被宁无恙的这首诗激励得更加亢奋的汹涌奋进。 根本不需要谁再出声评审,大家的反应决定了这首诗能否过关。 宁无恙扫了眼依旧还横亘在胸前的手臂,看向拿着茶杯,根本没有喝完杯中茶的叶昌隆,对着侍卫淡淡开口:“麻烦让让。” “……是。” 知晓此次题目有多难的侍卫,也被宁无恙出口成诗的实力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往旁边退了一步。 “叶、昌、隆。” 宁无恙一字一顿地喊着收货人的名字。 叶昌隆看到跨过门槛,走进大堂里的宁无恙,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求助似的朝柳晴芳看了过去。 大伯在三层楼没法帮忙,他只能寄希望于头脑比较聪明的柳晴芳阻拦一下宁无恙。 “……” 柳晴芳也因宁无恙这首脱口而出的诗作大吃一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无尽的悔意,此时都转化为恨意。 她看到宁无恙走上前来,目光落在他手里提的箱子上,忽然急中生智。 第六十二章 别逼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拦下那个黑小子!小侯爷有令,今日除了答对题目的人能进潇湘馆,其他无论是随从还是护卫都不得进入!” 柳晴芳转过头,对着还不明白她这么做是何意的叶昌隆低声解释。 “只要你收不到货,宁无恙必须赔你十万两,哪怕他今日出尽风头也不怕,只要能把他拦下来,今日便是我们赢了!” 尽管这样有些无耻,但柳晴芳不能眼睁睁看着宁无恙不光在文坛上出尽风头,还要利用香水将叶氏打压下去。 假如宁无恙不仅坐实了诗仙的称号,还变成了金陵富商。 大家再提起她的时候,只会觉得她有眼无珠,才会放弃宁无恙选择叶昌隆。 她绝对!绝对不要成为像当初的大草包宁无恙一样,成为整个金陵的笑话! “对啊,在商言商,还有这么一招!” 叶昌隆拍了拍脑门,恍然省悟过来。 比作诗比不过宁无恙怕什么,越往上题目越难,他不信宁无恙能够比他更快登上四层楼。 再加上柳晴芳刚才提到了安小侯爷立下的规矩,假如宁无恙想完好无损的把二百瓶香水送到他手里,要么多带一个人,要么往返两次……再让他多作答一回题目! “小侯爷,今日聚贤集会,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潇湘馆凑热闹的,若是有人敢坏了你的规矩,该当如何?” 叶昌隆还没能见过周安,但此刻也只能大着胆子赌一把。 赌安小侯爷看在叶家每年孝敬的份上,帮他说说话。 宁无恙知道叶昌隆和柳晴芳不要脸,可没想到他们如此不要脸。 虽说进来的人们确实没带随从,但他看到了梅香和菊香就站在四楼栏杆那里。 外面立的规矩上根本没有标明这一条,说明这个规矩存不存在全靠主办方最终定论。 “公子,怎么办?”被周安的侍卫拦下来的云飞,死鱼眼里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 眼见云飞受不了这个委屈想要硬闯,宁无恙干脆退到门槛处安抚道:“别慌,我倒想瞧瞧这位安小侯爷,是帮公理还是帮亲信。” 反正只送一百瓶香水给叶昌隆,对方绝对会趁着他往返的空档往楼上跑。 与其来回折腾,不如一锤定音。 宁无恙朝着左上方沈幼初她们所在的位置,高喊一声:“小侯爷,规矩是你定的,外面没写明这一条,最终解释权在你的手上,你怎么说?” 四楼,周安笑眯眯地打量着胆大心细的宁无恙,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对于宁无恙敢当众让他表态的做法,不满到了极点。 “本侯以为诗王徐先生,能够仗着才华拒绝皇爷爷出任皇家先生一事,足够让本侯为之震撼,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一位比徐先生更桀骜难训的诗仙。” 位于季谨上座的徐几道,正仔细地回味着《登鹳雀楼》里的波澜壮阔,此时听到周安斤斤计较的算计,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于叶柳两人不要脸的行为,徐几道表示深深的谴责。 但若是因此,能多听到宁公子的一首佳作,他都恨不得去大堂里,除了答题外,再另外和宁无恙比一场。 豁出老脸输了,至少能多得一首收录进诗集的佳作。 面对徐几道的无声沉默,周安也无法强迫对方开口,心情更加不爽,再看一直盯着下方久久未能回魂的季谨,他暗哼一声:看吧看吧。我倒要瞧瞧你们还能看多久! “聚贤集会,本是聚集贤才之地,虽没有写明不让带护卫随从的规矩,但本侯觉得大家应当有这个共同的认知。” 周安的一番话,等于是拉了偏架。 但对于这个结果。 坐在三楼上一直没开口的叶通判早已预料到了,他对着说话的周安投去感激之情,低头看向宁无恙,眼中满是凛然的杀机。 有小侯爷相帮,今日必让这个不听话的宁无恙身败名裂! 宁无恙对于周安的决定,也没有感到意外。 毕竟叶家可是晋王的死忠,而他只是一个拒绝叶家拉拢的诗人。 换作是他也会帮衬叶家说话,只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挤兑他,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安小侯爷没打算与他建立合作关系,才选择这种得罪他的方式,既是如此,他不光可以拒绝叶通判,晋王派的所有人都不必再考虑! “宁无恙,你听到小侯爷的话没有!”叶昌隆得到了周安的支持,兴奋极了,连忙站起来就往二层楼方向走。 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刺激宁无恙:“你不是说要把香水送到我的面前,有本事你来追我啊!别忘记,若是香水因为运送时发生了磕碰,你可得照十倍赔偿!” 叶昌隆的话音刚落,大堂里便有两人朝着宁无恙的方向走了过来。 看他们眼神不善但身材消瘦,应该是为了保证叶昌隆能够顺利进入潇湘馆的代笔才子。 为了钱投奔叶家不寒碜。 同样的。 宁无恙觉得为了十万两,多作一首诗也不寒碜。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你们若是逼我的话,今日,我便除了送货……” 再把你们的场子给砸了。 宁无恙转身,对着云飞使了个眼色。 云飞连忙凑上前来,不等周安的侍卫阻拦,宁无恙一只脚踩在门槛上,一只脚落在云飞身边,在云飞耳边低语一阵。 侍卫朝着楼上看去,见主子没有赶人的手势,便站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云飞。 别看这个黑小子又小又瘦,但同样身为护卫,只打一个照面他便明白,若真动起手来,他不是这个黑小子的对手! 若宁无恙让黑小子砸场子的话,今日小侯爷的集会便有可能泡汤。 “小云飞,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嗯……有点难。” 云飞快哭了。 早知道跟随公子来潇湘馆除了送货还要背诗,应该让识字多的童大哥来的! 宁无恙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道:看来他追击叶昌隆的速度,会因为小云飞记性不好而变慢。 不过,也不急。 反正他有大把时间。 “这里这么记……不要死记硬背,有规律的……算了,这首字太多……再换一首更好记的吧。” 宁无恙的低语,引起了周围学子们的兴趣。 他们猜到,宁无恙应该是为了让云飞一起进入潇湘馆,当场代笔。 对于这种事,他们听到也权当没听到。 谁都看得出来,刚才的事是叶昌隆理亏,可安小侯爷却故意为难宁无恙。 若是宁无恙真的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给云飞作一首诗,让其过关,不论代笔与否,光凭这个实力,他们都支持云飞这个护卫进入潇湘馆! 可是,为何听宁无恙话里的意思,他对照题目所作的诗,好像有很多首可供选择? 此时不少人都在想着,要不自己充当宁无恙的侍卫,不知道能否得到一首符合题目的佳作,进入潇湘馆。 半盏茶的工夫里。 没有一位学子前来打扰二人,全部翘首以盼,等着宁无恙成功将侍卫带进去。 或是。 被赶出来。 “记住了吗?”宁无恙有些担心地问:“要是记不住,可以再换一首。” “……” 众人这回听了个真真切切,全部瞠目结舌。 不等一些人拉下脸皮来冒充宁无恙的随从请诗仙当场赐诗。 云飞学着他家公子的样子,同样是招呼也不打一声,张嘴便来。 第六十三章 去帮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 云飞把最难的诗名背过,松了一口气,剩下的诗文内容,一口气背了出来。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背完后,云飞又在心里默默地背诵了一遍,确定一字不差,拎起手里的箱子便往大堂里迈步。 守在门口的护卫抬头看了一眼四楼,小侯爷没有表示出阻拦的意思,他松了口气。 身为护卫的他,并不知道这首诗厉不厉害,但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他听完这首诗,也知道这首诗写的是何意思,仿佛看到了刚到江南时的情景。 再看周围的那些学子,全部张着嘴却一声不吭的反应,护卫便知,这首诗极好。 假如小侯爷让他阻拦宁无恙的护卫,很可能会被群起而攻之。 别看百无一用是书生,当他们拧成一股绳对抗小侯爷的话,小侯爷也不敢硬碰硬。 “公子,我背得如何?” 云飞走进大堂,挺起胸脯等着夸奖。 宁无恙还未出声,便听到头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赞叹声。 “好诗!” “不愧是金陵宁诗仙,难怪看不上本侯爷出的题目,一口气能够作出两首气势不凡的言景抒情诗,当得起诗仙这个称呼!” 宁无恙抬头看向说话的周安。 话是好话,但说话的人不是好人的话,那么这些话说出来的用意,自然也不是好的。 他也不管周安是何企图,既然对方在此时捧他,他便打蛇随棍上:“小侯爷过奖了,还未谢过小侯爷,允许我多作一首诗带护卫进入潇湘馆。” “宁诗仙先别急着道谢,你要追的叶公子,此时往三楼去了。” 周安的话,让所有人全部朝着通往三楼的台阶看去。 叶昌隆与柳晴芳走过二楼,正急匆匆地往三楼上爬,哪里还有当初坐在大堂时喝茶说风凉话的淡定。 察觉到众人投来视线,两人也没有任何的停顿,生怕宁无恙运气太好,和护卫上了二层楼后再把他们当场抓住。 “叶昌隆可真不要脸,不光爬上了二层楼,如今还上了三层楼,我们寒窗苦读十余年,竟不如一个背不过《大兴诗词千篇集》的公子哥。” “没办法,谁叫人家有一个当通判的好大伯呢,这潇湘馆的布置还是叶家掏钱一手承办的。” “叶通判在三层楼上坐着,不出意外,一定给他侄子开后门。” 正说着。 叶昌隆与柳晴芳站在三楼楼梯口,伏案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后。 铛铛铛! 三楼的锣鼓敲响,叶通判当众宣布。 “恭喜叶昌隆叶公子与柳晴芳柳小姐,经过审核,成为第一位与第二位登上三层楼的人!” 叶通判硬着头皮宣布完。 果然没能收到周围人的鼓掌与庆贺,只有学子们的白眼与鄙夷。 叶通判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按照他与大侄子的约定,本意是等到有几人登上三层楼时,趁着不引人注意再上来。 可谁知宁无恙拒绝了与叶家合作不说,还通过沈幼初和季谨二人,把香水生意宣扬得人尽皆知。 就算他知道在场所有学子,哪怕安小侯爷也会质疑大侄子他们是提前准备了答案,才能登上三层楼,为了打击宁无恙拿到十万两的赔偿,让宁家交出香水秘方,守住叶家熏香铺子这个聚宝盆。 他也只能厚着脸皮,替大侄子开道! 宁无恙看到叶柳两人跑得这般快,对于登上二层楼的题目,也有了大概的猜测。 不出意外,还是考作诗。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二层楼上屈指可数的学子们,再看大堂里逐渐增加的过关者,心中不免好奇,这位安小侯爷出个题目,还有怎样的花样。 “云飞,走,跟我上二楼。” 宁无恙看了一眼靠在三楼栏杆上,惊魂未定朝下张望的叶昌隆,不忘记好心地提醒一声。 “叶昌隆,你们呆在那里不安全,还是去四层楼吧。” 这楼上都上了,也不差那一层。 叶昌隆看出宁无恙瞧不起他,可他一个屁都不敢放。 因为此时,楼下的学子们的眼神,恨不得生吞了他,这个时候他还敢出风头的话,学子们的吐沫星子就能将他淹没。 若碰到一个不服气的,与他当场比试,那么他提前请人代笔做题的事,便会被揭露出来。 可是上四层…… 叶昌隆抬头看了眼上面的安小侯爷,心虚得额头直冒汗。 “叶昌隆要是能上四层楼,我们谁也能上!” “不公平!我们要求重新出题!” 面对着众人的质疑,叶昌隆汗如雨下,却依旧一言不发,只能当一个缩头乌龟。 楼上的周安,发现了叶昌隆没有了先前的嚣张,仔细地打量了一眼此人。 光看对方心虚的模样,便知道商贾出身的叶家,不可能靠真本事培养出拥有真才实学的才子来。 再看已经沿着楼梯来到二楼楼梯口的宁无恙,他权衡过后,便决定出手再帮一把,经常为父王提供银钱的叶家。 “宁诗仙,本侯听说你的香水乃是大兴独有,并且假一赔十,既是如此,不如趁着今日盛事,本侯见识一番香水的妙处,顺便替叶公子验验货。” 叶昌隆听到周安的话,险些喜极而泣。 他虽准备好了上四层楼的答案,但担心犯了众怒被揭穿代笔一事,不敢上去。 如今有小侯爷为他撑腰,今日宁无恙定会栽在这里! “宁无恙,我先去四楼等你,相信以你诗仙的本事,必定能保证香水一瓶不坏的送到小侯爷面前来。” 叶昌隆感觉自己又行了,迈着步子往四层楼的方向走去。 临走前,不忘记给各层楼的手下比划了一个摔杯子的手势。 众人明了。 每层楼都有两人,直勾勾地盯着宁无恙手里的箱子。 这样的局面下,宁无恙除了和云飞一起上楼,尽可能的护好箱子里的香水外,没有别的选择。 “为了让我多写一份答案,如此用心,可真是难为你们了。”宁无恙不觉得多写一份答案有何难的。 可当他扭头,看到面对着登上二层楼的题目,紧张的开始同手同脚的云飞,无奈一笑。 原来压力不在他这里,在小云飞这里。 怎么办? 现找一个能背诗、又能拎重物上楼,还绝对不会被周安收买的人的几率……和中彩票差不多了。 四楼上。 沈幼初美眸里像是能喷火似的,狠狠地剜了一眼周安,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周安,你逼着宁公子上四层楼也就罢了,还逼着他交两份答案,简直是欺人太甚!” 越往上题目越难,沈幼初相信宁无恙能上四层楼,可万一误了时辰呢? 就连季谨也跟着站了起来,紧咬贝齿,朝着周安福了一礼:“安小侯爷既是主办者,这里一切规矩是你说了算,既是如此,我们没有邀请宁公子的权利,便下楼与宁公子一道登楼,安小侯爷以为如何?” 无论是沈幼初还是季谨,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周安欺负宁无恙。 她们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去帮他! 特别是季谨。 刚才听到宁公子念完诗,却没能亲眼看到他作诗时的风采,心里那股最原始的,想与他一起和光同尘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 哪怕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再掩饰对宁无恙的好感与偏袒。 得罪周安、得罪晋王一派又如何? 她不惧! 第六十四章 周静娴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安猜到沈幼初可能会冲他发难,却没料到,季谨会如此明确地表达出维护宁无恙的态度。 他先是一怔,接着假装浑然不在意地轻松一笑:“沈小姐、季小姐,不是我逼宁诗仙,是他自己要带护卫上楼,要交两份答卷。” “胡说八道!” 沈幼初怒指着已经上楼的叶昌隆,当场揭穿他们之间的关系。 “是你和叶昌隆一唱一和,故意为难宁公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叶家是你们晋王一派的,我告诉你,别人怕你周安,我可不怕!” 周安顿时面沉如水,强忍着咽下涌上喉头的一口恶气,看向牙尖嘴利的沈幼初。 若非她姓沈,早在沈幼初第一次顶撞他的时候,便被他扒光了她的衣服扔进乞丐堆里去凌辱了! “沈小姐息怒。”周安故意冲着宁无恙所在的方向大声喊道:“宁诗仙有他自己的尊严,若沈小姐与季小姐下楼,与他一起登楼的话,我觉得宁诗仙这么守规矩的一个人,为了守住自己诗仙之名,只怕要再多答两份答案。” “……” 被将了一军的沈幼初,握紧了粉拳,恨不得在周安脸上来一拳。 季谨也是借机,重新认识了一番五年未见的周安。 以前的周安虽爱仗势欺人,但还算讲道理。 如今的周安,就像伯父口中的晋王那般行事。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周安就算不是为了拉拢叶家,在宁公子放出豪言,说今日题目不难时,周安便打定主意,要给宁公子难堪。 “沈小姐若是下了四楼,这里就只剩下我与徐先生、黄大人作为登上四楼的评审,到时候你和宁诗仙想上来,还需要我决定去留。” 周安压低声音提醒一句,看着沈幼初因此想打他,却又不能打的隐忍表情,险些笑出声来。 这便是决定他人命运权利的美妙之处。 “宁诗仙。” 周安单手搭在栏杆下,朝着下方站在二层楼题目前许久,还没能开始作诗的宁无恙看去,假惺惺的问道:“若是题目太难,不妨本侯爷派护卫去接你,也免得沈小姐与季小姐记挂于你,要亲自下去接你呢。” “谢谢沈小姐和季小姐,不过你们下来的话,我还得多做两份答案,别急,我很快上来。” 宁无恙抬头冲着担忧他的两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低下头的瞬间,面对着紧张到手抖的云飞,有些犯难。 再怎么挑选那些备用答案,想要过关,也要让云飞在这里背上好一会儿才行。 上二层楼的题目,是相对于一楼大堂基础上而出的。 一楼挂的四种题型,不论“登楼登高”、“长江黄河”、“塞北江南”、“三山五岳”,虽然也是命题,但即兴发挥的空间很大。 可这二层的题目,则精准定位到了某地某景。 八幅卷轴上的题目是按照进入一楼大堂的四幅卷轴定位的,运气好的学子,曾游历过这上面的某地某景,可能很快便能作答。 运气差的,在进大堂时,把自己能对四种情景所擅长作的诗交了答案后,再上这二层楼看到这个加强版的题目,不能在一楼的基础上套词,或是超越一楼所做的诗,根本上不去。 简直就是搞心态。 “真会玩。” 宁无恙此时也顾不得传诵程度和质量,刚想起一首简单的七言绝句,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宁公子若是想不出答案,可以让我们先上去试试。” 先前一直在大堂里虎视眈眈盯着他手里箱子的两个学子,正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台阶外,阴恻恻地笑着。 “云飞,你过来。” 宁无恙决定先让云飞过去。 就在这时。 那两人忽然加快脚步往前冲,看那个架势,是拼着在所有人面前,强硬地损坏箱子里的香水,也要阻止他成功把二百瓶香水送去四楼。 “不愧是一丘之貉,敢在安小侯爷主办的集会上做这种事的,也只有他们自己人。” 叶家这些阴险的手段,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宁无恙抬脚欲踹时,身后再次响起脚步声。 是在二楼的叶家手下,准备里应外合了。 宁无恙看了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守门护卫,干脆放下手里的箱子。 “云飞,守好箱子。” 没办法了,只能先打一架再答题,浪费些时间也好过再回铺子去取新的香水。 “早知道应该多带几个人来。”宁无恙眼中闪过一道狠厉之色。 敢和他玩阴的? 那就比试比试谁更阴。 此时,楼上的沈幼初也看出了楼上楼下两拨人不太对劲,她刚要喊梅香下去帮忙。 一道红色身影自一楼大堂角落里疾走而来,几个箭步超过了往上走的两个学子,站在了宁无恙的身边。 由于她的身法飘逸,宁无恙根本没办法闪躲。 眼见来者是一个女子,他也没有迟疑,一拳头朝对方胸下心窝处砸去。 “静娴!” 楼上的沈幼初兴奋地大喊一声。 宁无恙吓了一跳,连忙让拳头一拐弯,将手腕轻轻抵在了对方挺起的胸口处。 “你是静娴郡主?” 宁无恙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一七米出头、身材火爆却拥有一双清冷凤眸,比潇湘馆头牌也不逞多让的红衣女子。 他知道,美女喜欢和美女做朋友。 可沈小姐这交朋友的喜好,从淡雅如菊不世争的季谨,到妩媚动人又高冷的郡主,跨度有点大。 唯一相同的,大概就是……沈小姐是真的喜欢和长得美的人做朋友。 “我是周静娴。” 周静娴低头看了一眼一直抵在她心口上的手腕。 上次与她如此近距离接触的男人,早已被乱葬岗的野狼啃掉了三条腿。 好在。 宁无恙是因为收拳不及时造成的,她只是扫了一眼,便假装无事发生,往后退了半步,转过头,一脚把迟疑着要不要跟上来的两个学子踢了下去。 “安小侯爷,你举办的是聚贤齐会,不是萝卜排队,管好你手下的人,否则,我不介意替你出手教教他们规矩。” 好一位又酷又飒的侠女! 宁无恙缩回悬空的手腕揉了揉,看向楼上黑了脸的周安。 他知道周静娴并非只是为了帮他才出声教导周安,但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多谢静娴郡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谢早了,我没有请柬,只能帮你到这里。”周静娴抬眼看向四层楼上的周安。 刚刚被挤兑一通还没法发作的周安,闻言得意的笑了:“静娴妹妹,你这话可就生分了,我请你与我一起举办这场集会,是你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又怎么能怪我不给你下请柬呢。” “我知道静娴妹妹你最重视像宁诗仙这样的才子,你方才既然帮了他,不如请宁诗仙帮你想想办法,等你登上这四层楼,想要如何教训我的手下,悉听尊便。” 周安知道。 以周静娴对诗词一道的造诣,能进大堂还是因为她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题目正是她所擅长的。 上二楼对她来讲都很费劲,更别提上四层楼。 除非宁无恙真有惊天绝地之才,除了能帮自己的小护卫多答一套题以外,再帮周静娴答一套从二层到四楼的题目。 周安看了一眼在二层楼便被难住,无法上前一步的宁无恙,暗中嗤笑:不是他瞧不起宁无恙,而是就算是换成徐几道,也没有这样的实力。 第六十五章 三人行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面对着周安的挑战,周静娴摸了摸发髻上盘着的银簪,看向垂挂在中心的绳索,有种想借力飞上去把周安拽下来的冲动。 但也仅仅是冲动而已。 皇室子弟暗中斗得再厉害,表面上也要兄友弟恭,直到,皇爷爷确定监国太子是谁之后,才会光明正大地露出凶猛的爪牙。 “宁公子,这个给你留着护身。” 周静娴将银簪拔下来交到宁无恙的手里,自己则在裙摆处撕下一条丝绸,将齐臀的长发简单扎起,凑到他耳边低语一句:“若有危险,记得喊我。” 宁无恙目光停在周静娴的薄唇上,脱口而出:“静娴郡主也想上四层楼去坐坐吗?” “嗯……嗯?” 周静娴后退半步正要离开,接着去暗中观察,为宁无恙保驾护航,此时听到他的问题,想到一个可能,错愕不已。 难道说! “安小侯爷,我能否再多做一份题,带着静娴郡主一起上四楼见你呢?”宁无恙担心周安不答应,特意激将道:“我相信安小侯爷不会惧怕静娴郡主上四楼,抢了你这个主办人的风头。” 嘶! 在场的学子们听到宁无恙如此口出狂言,纷纷替他捏了把汗。 自从周安替叶昌隆撑腰后,学子们纵然不满,但涉及皇家子弟,他们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希望宁无恙能够顺利上四楼,挫败叶昌隆的阴谋。 可他们没想到,本来要带着二百瓶香水上四楼的宁无恙,在周安与叶昌隆的双重逼迫下,已是如此不易,却还要给自己增加难题。 虽说……静娴郡主刚才出手相帮的举动,确实大快人心。 也确实值得宁无恙报答,可是,三个人一起上四楼,这也太难了! 不等周安回答,坐在二楼的评审湖心小岛三甲才子,其中的秦风澜和成易两人对视一眼,前者冷漠一笑,后者直接站了起来,出言相劝:“宁公子,你不妨先上二楼,等到三楼楼梯口看一眼通往三楼的题目,再行决定要不要带静娴郡主?” 一楼和二楼的题目,只是一个简单与困难上的区分。 可三楼的题目不再是宁无恙所擅长的作诗。 成易觉得宁无恙应该三思而后行。 “成公子,听闻那日才子大会,你所作的诗根本无人问及,大家只对宁诗仙的十首诗感兴趣,你如今还能够替他着想,如此行径,实在让本侯佩服。” 周安根本不给宁无恙反悔的机会,用力地拍了拍栏杆。 “好!本侯愿意为宁诗仙开这个先例!宁诗仙、静娴妹妹,祝你们一路顺风!” “……” “……” 四楼上的沈幼初和季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之色。 可是。 她们根本没机会插话,也没办法帮忙。 “宁公子,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人,可是你连题目都没看就这么自信……祝你好运。”沈幼初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周安出的题目,都是宁公子所擅长的。 假如不是。 她就让梅香悄悄把叶昌隆打晕扔下楼去收货! 就在二女忧心忡忡之时,徐几道已然站起身来,站在了楼梯口处。 周安见状,轻蔑一笑:“徐先生这是何意?” “等。” 只一个字。 便表明了徐几道相信宁无恙的坚定态度。 沈幼初和季谨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纷纷站在了楼梯口处,朝下面喊道:“宁公子,我们在四楼等你!” “哼,真没想到你们对他如此有信心。” 周安想到手下对于宁无恙作诗一事的调查结果,暗中冷笑:等到中午他上不来,本侯便让叶昌隆打断他的狗腿把人抬上来! 恃才傲物的人他见得多了。 像宁无恙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会念几句酸诗便以为天下第一的少年,每年从晋王府抬出去的不下百人。 父王曾说过,挑选人才,不能选那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叮当响的人。 他看向一脸谦虚站在楼梯口的徐几道,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真正有实力的人,绝不是像宁无恙这种喜爱炫耀的人。” 二楼楼梯口。 宁无恙对着为他发声的成易抱拳一拜:“多谢成兄提醒,我马上就去看看。” “你马上去看?你得先过这一关……”成易清俊的脸庞上满是疑惑之色,继而反应过来,大喜过望:“宁公子,你又有了?” 又有了……搞得我背诗像生孩子似的那么难产。宁无恙心道:成兄,你多加一个“诗”字会浪费掉你很多口舌吗? 周静娴倒是没想那么多,谁叫她想了好半天,也没能想出新的符合题目又能通关的诗作呢。 此时,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拎起了宁无恙放在地上的箱子。 “宁公子,你既然敢说,我就敢信。” “你专心答题,剩下的交给我了!” 宁无恙深深地看了一眼周静娴拿在手里的箱子,冲她点头微笑:“多谢郡主,辛苦你了。” “别客气,首先声明,我帮你并不是想拉拢你效力于我,而是因为你是幼初看重的人,你不要有所顾忌。” 周静娴眉眼低垂,撒了一半的谎。 其实。 就在刚才宁无恙询问她是否要一起上四楼时,她心中便涌起一股冲动。 无论宁无恙今日能否带她登顶四楼,她都想让宁无恙加入她的麾下。 但是,她不能。 她第一次见到幼初对一个人如此上心,她也是第一次见到比徐先生更加狂傲的文人。 宁无恙这种人,不适合困于朝堂、卷入皇储之争。 他应该野蛮生长,和幼初一样随心所欲。 “请静娴郡主放心,我带你上四楼也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你做了什么,同理,我与人相交也不会看他是什么身份,而是他对我做了什么。” 宁无恙的回应,让周静娴心神一震。 她险些将自己的真心话说了出来,最终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拎稳了手里的两口箱子,专心地保护其中的一百瓶香水。 周静娴日后数次回想起她与宁无恙初见时的场景,方才明白。 她此时拎起的并非一百瓶香水。 而是周家的一国江山。 只是当时他们谁也没有想过,两人会因此为开端,有了不可分割的牵绊。 “静娴郡主,小云飞,拎好箱子,我们出发!”宁无恙大步向前,站在了挡路的护卫面前,露出一个得逞的狡黠的笑容。 其实他故意说要带静娴郡主一起上楼,不仅仅是为了还人情,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便是,不必再浪费时间让云飞把他背的诗再背一遍。 省时省事还省力。 感谢安小侯爷降低他上楼的阻碍。 宁无恙看向楼梯口挂着的八个红绸,手指着其中一个,还未开口,大堂里的林学子见状大喊一声。 “都别出声!” “宁诗仙要作诗了!” 此言一出。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宁无恙的身上,屏住了呼吸。 四楼上,周安看到依旧和方才一样站在楼梯口没有向前的宁无恙。 明明是同一个人,同样的地点。 可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错觉。 一种事情即将不受他控制,朝着他不曾预想的方向发展的错觉。 “难道他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作了三首贴题的新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第六十六章 黄鹤楼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第一首诗,名为《黄鹤楼》。” 宁无恙此话一出,众人愣在当场,总觉得这三个字有些耳熟。 而正位于二楼的那些学子们,看到他手指的那块红绸,率先反应过来。 “对了!刚才宁诗仙的护卫不是作了一首《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吗?怎么又选了黄鹤楼来作诗?” “两首以黄鹤楼为题的诗,若这一首不及第一首,怕是难过关了。” “你们只惦记过关,有谁考虑过孟浩然是谁吗?居然能够得到宁诗仙赠诗,可惜我叫孟浩,我真想给自己取个‘浩然’的字,以后提及这首诗,大家都会想起我。” 虽是笑话,但也能够知道,学子们对于那首在黄鹤楼为送孟浩然所作的诗,评价极高。 上二楼的题目里,限定的地方有八个。 大家觉得以宁无恙的作诗功力来讲,挑选其他七个,只要字词无误、韵脚合适,作出三首诗来便能继续往三层楼上攀登。 可是。 宁无恙却采取了大家都感到意外的方式,要挑战自己方才作过的关于黄鹤楼的诗。 这让大家又紧张又期待。 “说不定宁诗仙像当初在柳府门前退婚时那样,作了一首《静夜思》,马上又来一首《古朗月行》。” “写月和写固定的景能一样吗?完全不是一个难度。” “若宁诗仙真的能写出比刚才黄鹤楼更好的黄鹤楼的诗篇,我觉得他不该叫诗仙,他完全可以当诗神了。” 再次提起柳府门前婚嫁一事。 跟着叶昌隆上了四楼的柳晴芳,险些把手里的帕子拧断。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下方的宁无恙,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这是宁无恙在说大话。 “本侯实在没有想到,宁诗仙还有此等实力,同样是写黄鹤楼,宁诗仙你得超越前一首,本侯才能判定你算过关。” 别人议论是一回事,周安直接开口规定是另一回事。 特意被周安请来当作评审的,当初在湖心小岛作诗名列三甲的秦、成,以及另外一位学子,周安的话相当于无视他们的存在。 另一位寒门学子低头不语,秦风澜欲言又止。 唯有方才提醒宁无恙先看三楼题目的成易,可不惯周安,直言道:“既然小侯爷要亲自评审,我留在这里又有何用?告辞。” 成易不能反抗周安,但他也绝不盲从。 宁无恙对此十分佩服,在成易经过自己身边时,伸手拦了一下:“成兄,等我作完三首诗再走吧,也好帮忙指点一下。” “行。”成易是个爽快人。 同时也担心宁无恙作的诗水平与前一首相当,周安再暗中使绊子,便答应下来:“安小侯爷对于诗词一道始终是外行人,若你作的诗我认同的话,相信在场的诸位学子们也会认同的。” 一句话便把周安这个聚贤集会主办人,成功搞到学子们的对立面。 宁无恙抬头望了一眼气得脸色发黑的周安,暗中竖起大拇指。 干得漂亮! 只是成兄你这么干,可是会被安小侯爷记恨的。 所以,我还是靠自己吧。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宁无恙这两句一出来。 刚才还打算和学子们一起当作评审的成易,瞬间明白,他的话白讲了。 成易吃惊地望着淡定自若地朗读诗篇的宁无恙,心里彻底地服气了。 诗中仙人,当是如此! 宁无恙特意停顿一下,让大家消化完前面两句,又继续往下背。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最后一句时,宁无恙半眯着双眼,朝着四下里望去,表现出的迷茫之色,能够让人感受到他怀念故乡的无限愁绪。 同时。 他还不忘记趁机朝着楼上看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微嘲的弧度。 “安小侯爷,这首诗比起方才我护卫背的那一首,如何?可否过关?” “哈哈!岂止能够过关,宁小友你这首诗,完全可以收录进《大兴诗词千篇集》里,名列前十!” 不等周安开口,徐几道的肯定,说明了这首诗的价值。 周安咬紧后槽牙,心里暗骂一声“老匹夫”,对于这番评价却也无话可说。 纵然他想挑刺,这首《黄鹤楼》确实无错漏可挑,但让他亲自出口承认宁无恙的厉害之处,自扇耳光,周安也绝不会干。 干脆沉默以对,装作无事发生。 周静娴看到周安吃瘪,开心不已,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宁公子这首诗写得极好。” 至于哪里好。 她的水平也确实有限。 周静娴觉得自己回头还是多抽出些时间,去看一些诗词,方能领略其中的美好景象。 “昔日仙人驾着黄鹤飞走,只剩下空荡荡的黄鹤楼。黄鹤离去不归,只有白云悠悠……日莫时乡,极目远望,我的故乡在何处?只有江面上烟雾笼罩,让人平添无限忧愁。” 季谨用清脆的声音,抑扬顿挫地把诗中描述的场景说得更加通俗易懂。 说完时,她的美眸里含着泪,看向下方的宁无恙,轻叹一声:“原来宁公子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快乐。” “谨儿,若你被人处处刁难,你会开心吗?”沈幼初气呼呼的在暗中转了转拳头。 她决定了。 只要周安呆在金陵一日,她便让周安后悔他今日的所作所为。 晋王是了不起,可这金陵是当今陛下的金陵。 叶家财大气粗,可这大兴最富裕的是她沈家! 宁无恙不知道他的这首诗,让别人误会他是强装欢乐地作诗,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反驳,因为他不是在作诗,而是在背诗。 特别是当看到周安惨被打脸还憋着说不出一个字的时候,他背得更加开心了。 “宁公子,你上二层楼的第一首诗便作得如此精妙绝伦,后面的两首可千万不要应付过去!”楼上的叶通判见周安不说话,只能亲自出声,增加难度。 学子们顿时怒了,高声低语痛骂叶通判“不要脸”、“狗仗人势”。 唯有宁无恙,面对叶通判的刁难,手指换了一个方向。 大堂的学子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挪动,看向题目。 二层楼上的学子们也全部翘首以望。 只见题目上只有两个字——泰山。 成易顿时皱起眉头,小声说道:“宁公子去过齐鲁之地?” “未曾。” 成易闻言连忙更加压低声音,悄悄告诉他:“我去过泰山,当时爬了整整一日才登上泰山之巅,想作诗一首,却发现什么也配不上它,宁公子你不如换那座‘华山’试试?” 面对成易的好心提醒,宁无恙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 成易想到刚才自己多说的废话,省悟过来。 他怕是又在讲废话了。 看宁公子笑得这么自信,一定又有了。 可是,刚才的那首《黄鹤楼》已是上等佳作,这泰山的诗若不及它,别说叶通判故意刁难,楼上楼下翘首以盼的学子们也会失望。 毕竟诗仙出品,必属精品。 成易突然感觉当诗仙也挺难的。 “宁公子,你选定了泰山,想必已有了新作,赶紧诵读吧!”叶通判还不忘记趁势打铁,催促宁无恙。 第六十七章 君莫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叶通判你别急,我念诗念得口干舌燥,你记得在上面准备好茶点,等我前去。” 宁无恙叮咛一句,清了清嗓子,以示对这首诗的尊敬。 “《望岳》。” 仅仅两个字,全场学子倒吸一口凉气。 距离上一首《黄鹤楼》才过去不足半盏茶的工夫,宁无恙竟真的又作出一首贴题的诗。 真猛! 太他娘的猛了! 也不知道这首诗能否超越上一首?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话到此处,宁无恙的手从指着题目,挪到了头顶处,指着四层楼的位置,霸气宣言。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宁无恙的声音在潇湘馆里回荡。 学子们激动得面色涨红,握紧拳头,全部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四层楼。 而当看到叶昌隆在上面的时候,心里想要俯瞰群山的那股豪情壮志更添一分!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周静娴若非手里拎着香水,定要现在就上四层楼。 把周安揪下来,让他睁大眼睛瞧瞧,眼前的宁无恙究竟是何等大志,那叶家又是如何龌龊。 她深吸一口气,高喝一声:“彩!” “好诗!” “极彩!” 一时间,潇湘馆里回过味来的学子们,叫好声犹如那层层白云般随声浪越发激荡,声声不息。 周安心中一震,待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在何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好诗。 但…… 周安看向大出风头的宁无恙,再看吓得脸色发白的叶昌隆,后槽牙险些咬碎。 再好的诗,若不能用他所用的话,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徐先生,你也曾上过泰山,写过泰山的诗篇,本侯每每读起,都为那神奇秀美的泰山之景而倾心,却不料,今日听到宁公子的诗,方知泰山之高,景色绝世。” 周安挑不出刺来,干脆挑事。 他故意说得极大声,让馆内外所有人都听见。 效果十分显著。 很快,便有学子们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徐诗王写了几首关于泰山的诗,也不及宁诗仙这一首。” “人中之王和诗中之仙能比吗?” “既然不能比,为何徐诗王坐在四层楼当评审,宁诗仙却要答题登楼?” 宁无恙听到一些学子开始拿他与徐几道比较,知道这是周安想祸水东引,转移他与叶家的矛盾,指不定还打着逼徐几道下来,和他比试一番,额外增加他难度的主意。 这种阴险的小伎俩既然被他看破了,能给周安作妖的机会? “第三首,我选了‘黄河’这个题目。” 宁无恙一句话,直接平息了大家的议论声。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谁也想到了,宁无恙方才那句“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虽是写登楼,但其中还是包含了黄河。 第一首《黄鹤楼》时,便是超越之作。 此时再来一首。 众人倒不觉得反常,同样也没有了震惊。 仿佛连期待感也少了许多。 就连楼上的周安与叶通判,经历了刚才自打耳光的事情后,全部没有再提出什么“超越前作”这种要求。 宁无恙已经证实他便是名副其实的诗仙。 在这种情况下,若宁无恙敷衍一首,便是愧对诗仙这个称号。 周安与叶通判不想出声,再刺激宁无恙。 巴不得宁无恙自己降低对自己的要求,随便作一首诗贻笑大方。 若是不能。 已经作出两首可以流传甚广,甚至那首足以流传千古的《望岳》的宁无恙,登上三层楼,已是势不可当。 宁无恙自然看得出来,大家对于他的第三首诗,不像前面两首那般,有所期待。 只不过,这首诗才是他心目中今日诗篇的压轴大作。 “这首诗是送给静娴郡主的。” 宁无恙朝着周静娴抱拳一拜。 周静娴知道宁无恙作的诗定是不错,也未多想,便笑着点头还了一礼:“洗耳恭听。” 而楼上的周安看到两人对拜的景象,对此嗤之以鼻。 周静娴帮助宁无恙,恐怕就等着宁无恙为她作一首流传甚广的诗篇,好传到皇爷爷耳中嘉奖她。 可惜了。 今日聚贤集会,注定会有许多名家大作。 不提别人,光是宁无恙自己作的诗,也不知凡几。 想要让大家全部记住写给周静娴的这一首,简直是痴人说梦。 “请诸位静一静,徐先生,且听我这一首《将进酒▪君不见》。” 宁无恙又点了徐几道的名。 周安一下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以为这是宁无恙对于徐几道的挑衅。 在场不少人也是同样以为的。 毕竟文人相轻,再加上方才周安的那番话,宁无恙想要与徐几道争上一争,按照宁无恙轻狂的表现,也是意料之中。 这样一来,刚才还因为失去期待而开始琢磨起自己答题的学子们,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宁无恙的身上。 徐几道也是如此。 但徐几道并不觉得宁无恙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 相反。 他觉得,若非有人逼迫至此,宁无恙绝对不会如此招摇地做事。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宁无恙一口气念到此处,朝着四下望去。 众人瞠目结舌的表现让他十分满意。 特别是周静娴震撼的表情,让他这个借花献佛的人成就感十足。 但。 这还不是他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 宁无恙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剑,直指周安。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徐夫子,娴郡主,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安侯今日宴楼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宁无恙更换了原诗中的人名,将“岺夫子”改成了“徐夫子”,把“丹丘生”改为了“娴郡主”。 又将“陈王”改为“安侯”,“昔宴平乐”改为“今宴(登)楼(作)乐”。 如此一来,无人追问他典故的同时,也把三人的立场与人设,透过这首诗传播了出去。 站在楼梯口的徐几道捏紧了手里的酒壶,恨不得此时便与宁小友不醉不归。 听到自己名字的周静娴,又惊又喜。 她虽是郡主,但只有册封没有取名,不像周安的安小侯爷是上了皇家玉碟的。 相信这首诗传播出去以后,她的尊号便能定下。 娴郡主。 这个称呼,她喜欢! 被提及的三人里面,两个人都很欢喜。 只有被指在潇湘馆里设宴,财大气粗请学子们尽情欢乐的周安,想象到这首诗传扬出去,大家对他的印象变成了一个纨绔子弟。 父王与皇爷爷知晓后,定会斥责他行事不分场合、做事不分轻重。 他第一次见识到了,一个文人也能凭借作诗,玩弄政权的力量! 宁无恙! 此人若不能为他所用,绝不能留在这世上! 宁无恙在周安犀利的注视下,转身对着楼下众人念出最后一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一次。 不再像以前一样,每次宁无恙念完诗后,现场为之一静。 第六十八章 看门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相反。 整个潇湘馆的学子们,都像喝多了假酒一样,振奋地举起手臂欢呼起来。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潇湘馆里的酒平日里想喝便喝,使了银子那四楼想上便上,何苦要今日任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连宁诗仙上四楼都如此艰难,我等上不去又何妨?反正我们这些普通的学子在安侯眼里,可能还不及一壶好酒。” 学子们对于叶昌隆、叶通判以及周安此前行为的种种不满,借着诗意,彻底地爆发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这气谁爱受谁爱! 宁无恙站在二楼楼梯口上,看着这群热血的学子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周静娴见他只用了一首诗,便把周安置于众人嫌恶之地,学子们连前程都不顾也要反对周安的霸道行径,她再次刷新了对于诗词无用论的认知。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艺术追求的美感是不接地气的,不扛饿也不抵穿,最多便是顶尖的那部分大儒名家,能够一字千金抬高身价。 此时,周静娴才知道她对于诗词的理解有多么的肤浅。 “宁公子,今日过后,我能否去你府上拜会?”周静娴的语气里透着她都未察觉到的敬重之意。 宁无恙这个时候面对这样的请求,自然无法拒绝,点头应下后,看向靠在楼梯扶手上,像喝醉了一样,嘴里念念有词,默背着这首诗的成易。 “成兄,若有空你也来我家坐坐,我好酒好菜地招待你。” 成易大抵是喝多了没听见。 宁无恙反正说都说了,来不来取决于对方。 他也不尴尬,迈步朝前走去。 守在楼梯口上的护卫这回根本没有请示周安,便后退半步,还朝宁无恙鞠躬致意。 “宁诗仙,请进。” “进就不必进了,我只是路过。” 宁无恙根本没往二层楼里面去,沿着最近的路线朝通往三层楼的楼梯走去。 周静娴和云飞在后面跟着。 但凡有谁敢接近他们手里装有香水的箱子,必定会受到冷酷目光的洗礼。 一时间,那些想要近距离观摩宁无恙作诗的学子,只能悻悻地退后几步让开路,把错失这个大好机会的原因,全部怪罪在叶家和周安的头上。 宁无恙来到三楼的楼梯口时。 叶通判正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不准靠近的气息,站在守着楼梯的护卫身边,满脸写着“不会放你进来”六个大字。 “叶大人,你让开一些,挡着我看题了。”宁无恙微微一笑,丝毫不把叶通判放在眼里的行为,反倒装如临大敌的叶通判险些气了个仰倒。 不过。 叶通判想到这一关他说了算,而且这一关的题目不再是作诗,他还是忍下了这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扬长避短、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宁诗仙,你刚才出尽了风头,我若是你,便打道回府,这十万两银子也不要你赔了,就当叶家买你的香水秘方,如何?” 如何? 宁无恙看向越来越近的叶昌隆那张惊恐无状的脸庞,脸上笑容加深:“叶大人是喝多了还是没睡醒,大白天的开始说梦话,我若想知难而退,早在门外便答应你们提出的条件,用得着走这一遭?” “你可知这三层楼是何题目?”叶通判还不死心。 宁无恙也依旧没有转变态度,咽了声口水,清了清嗓子:“管它什么题目,我想上楼,谁也拦不住我。” 四楼。 周安双手紧紧扶着栏杆,力道之大,使得手背青筋暴起。 身为上位者,御下的手段有许多,他还从未失手过。 因为那些不服他管教的,坟头草都已长了一人高。 可像宁无恙这样不仅不服从他,还要借机损害他名声的,他是第一次碰到。 捧着周静娴来贬低他,挟学子们的意愿抨击他不识人才。 好一个金陵诗仙! 好一个不怕死的宁无恙! “本侯倒要看看,你这个诗仙如何路过三楼!” 一楼二楼是作诗,但三楼开始便是考验赋词的本事。 根据他的调查,宁无恙从未展露过赋词的本领不说,并且三楼考校的一项实力里,有宁无恙致命的弱项! 注定了宁无恙绝对不可能会过关! 周安已经构思好了。 只要宁无恙失败,他便先给宁无恙一个投诚的机会,替宁无恙开脱,若宁无恙不识时务,他便直接替叶家做主,让宁无恙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原来如此。”宁无恙终于在叶通判退后一步让开题目时,明白了叶通判哪里来的勇气向他讨要香水配方。 三层楼的题目比二层楼的题目,在形式展现上简单了不少。 只挂着两幅卷轴。 右边写着“传统节日”,左边则是“亲笔赋词”。 “不作诗改成命题作词,还要亲自书写下来,哪怕作的词贴题,评审认为写得字不行也无法继续往前走。” 宁无恙的一番解释,让除了叶昌隆以外,还没能登上三楼的学子们,更加愤怒不已。 这样一来,能否上三层楼的决定权,便掌握在了叶通判的手里面。 “难怪叶家伯侄俩竟如此嚣张!” “这场聚贤集会怕是从一开始,便是为了那些富家子弟们量身打造的,我们只是来陪跑的。” “若不是等着宁诗仙出新诗,我早不在这里呆着了,如今既然不再是作诗而是变成了作词,想必宁诗仙也无法再上四层,不如归去!” 底下“不如归去”的声音渐渐密集起来。 周安咬紧牙关,气得直喘粗气却不得发作,只能一眼不错地盯着宁无恙,不肯错失宁无恙认输投降的机会。 谁知。 就在这时,站在四楼楼梯口的徐几道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宁小友,你莫再耽误时辰,快上来,老夫早已差人备好了薄酒,要与你痛饮呐!” “是呀宁公子,快上来吧,谨儿说她要亲自看你写字呢。” “幼初你别乱说……宁公子你别着急,我……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的。” 周安望着比宁无恙还自信的三人,直接蒙了。 怎么回事? 明明一楼二楼出的题目,是宁无恙擅长的作诗时,她们还满心担忧。 为何到了三楼不擅长的题目时,她们却如此淡定的招呼着宁无恙。 莫非…… “徐先生,沈小姐还有季小姐,你们别催了,我嗓子哑了,记得给我备好茶水……” 宁无恙声音微哑地说完,径直走到需要题写答案的书桌前。 铺纸。 研墨。 叶通判见状,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老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忐忑不安的神色,但他还是抱有一丝幻想。 若是宁无恙虚张声势呢? 不。 就算宁无恙除了作诗也会作词,光凭流传整个金陵的那些诗仙的狗爬字体,他也能够光明正大的判定宁无恙答案不合格! 对! 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宁无恙诗仙的地位已不是叶家能够撼动的,但为了香水秘方,他舍了这张老脸,受尽唾骂又如何。 大不了来日出巨资请晋王将他调派到别的州府任职! 只要拿到香水秘方,将他调任到京安城,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了,第一首是写端午的。” 第六十九章 千百度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就在叶通判畅想未来之时。 伏案书写的宁无恙已然站直了身体,双手抄起刚写好的新诗,吹干上面的墨迹,转过身去,展示给众人观看。 “《浣溪沙▪端午》。” “轻汗微微透碧纨,明朝端午浴芳兰。流香涨腻满晴川。 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鬓。佳人相见一千年。” 叶通判耐心地等着宁无恙读完纸上写的词,心中虽然惊讶于宁无恙真的在这么短时间里作出一首词来,但他还有后招! “本官也想欣赏一下宁诗仙的独创的字体,本官才是这里的评审,哪怕别人都把宁诗仙的诗帖原稿奉为宝物,可若本官连字都认不出来,也一定不会放行。” 叶通判认为宁无恙只有像刚才所作那首《将进酒》的目的一样,怂恿学子们替他出头说话。 他先把宁无恙的后路堵死,告诉大家,自己拥有最终的表决权。 “让本官来看看,宁诗仙所作的这首端午新词,是否字如其词一般绝……” 剩下的一个“妙”字,在叶通判看到白纸上行云流水般的文字时,卡在喉头,吐不出咽不下。 怎么可能?! 宁无恙那标志性的狗爬字去哪里了? 若非亲眼看到宁无恙伏案书案,叶通判一定认为这是他人代笔所书! “叶大人,纸上的字你可认得出来吗?” 宁无恙对着上方抖了抖手里的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险些忘记叶通判当初捐官时,连秀才还没考上,安小侯爷,不如你来看看,我写得字你认得不?” 认得不? 周安眼神不错,再加上只是上下楼不过一丈多的距离,宁无恙长臂一伸,恨不得贴到他脸上的架势,他哪里认不出上面那些见所未见,却一眼看上去便能识别出来的流畅字迹! “过关。” 周安没有自取其辱去评判词如何,字如何。 他只知道。 初来乍到的他,自以为掌握了金陵诗仙的所有消息,实际上却像一个眼瞎耳聋的傻子! 周安愤恨地看向同样被宁无恙这一手好字吓住的叶通判,此时恨不得把让他三番两次丢脸的伯侄俩从楼上扔下去,结束这出闹剧。 “宁先生,你写的这是什么字体,为何我们从来没见过?” “这是行书。” “可否借阅抄录呢?” “……” 宁无恙若有所思片刻,大方地点了点头,听到下方学子们的欢呼后,对着四周看去。 “潇湘馆的老鸨呢?” “宁诗仙,这里这里。”一个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妇人扭着丰满的腰肢走上前来,赔着笑脸:“不知宁诗仙有何吩咐?” 不等宁无恙开口,老鸨便压低声音,赶紧向他解释。 “宁先生,潇湘馆并非周安名下的产业,也与叶家没有关系,你……高抬贵手啊。” 老鸨迎来送往,识人无数。 自然看得出来眼前这位宁诗仙不是好招惹。 他都能煽动学子们不给安小侯爷的面子,离开潇湘馆,若是因此牵连记恨上潇湘馆这个场地,她的生意也会受到损失。 宁无恙当然知道周安远从京城而来,不会把召开聚贤集会的场地安排在自己名下的产业,必然要找个地头蛇的宝地,保证集会顺利进行。 就像当初周静娴要借用湖心小岛是一样的,找个当地势力较大的第三方自带保障和人气。 “老鸨你放心,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将我今日所书写的词帖找个合适的地方,暂时挂在潇湘馆里供大家借阅,你可能不知道,我那香水铺子很小,可不像潇湘馆这么大的地方,能够容纳如此多求知若渴的学子们。” 老鸨听到这话当场傻了眼,有种被上万两金子砸中的感觉。 底下的学子们听到宁无恙的话,也是差不多的感觉。 宁诗仙竟将自己的墨宝公开展示供大家借阅学习! “宁先生千古!” “宁先生千古!” 面对下面学子们的夸赞声,宁无恙脸上一热。 千古不敢当。 说到底还是人情与生意。 老鸨回过味来,看向面前这个模样还很稚气的少年郎,心情十分复杂。 诗仙的词帖对于那些学子们来讲,是白挂起来供他们欣赏的。 可对于潇湘馆来讲,可不是免费的。 特别是宁无恙专门提及了香水铺子,作为生意人,老鸨闻雅音而知雅意,权衡一番后,低声笑道:“宁先生,过后我会去宁家香水铺子拜访的。” “我若是老鸨你的话,此时便会直接下订单。” 啊? 已然决定要去买香水的老鸨,听到宁无恙的话,脸上含笑,心里却有些不满。 怎地,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可面对着词帖能够带来不少客人,还能够抵消掉周安在此地召开聚贤集会的负面影响,老鸨想到那香水比起叶氏熏香铺子来也贵不了多少,只能顺势说道:“既是宁先生的建议,那老身便……先买五十瓶。” “不急,等我写完剩下的两首词,老鸨你再决定要多少。” 宁无恙哑着嗓子说完,将词帖交到老鸨的手上。 他略一思索,笔走龙蛇间,一首《生查子▪元夕》跃然纸上。 周静娴不等他开口,便替他朗读了出来。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此词一出。 叶通判整张脸面无血色,身体软软地瘫倒在椅子里,喉咙里吼吼的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知道。 无论他此时再说什么,也阻挡不了宁无恙往四层楼上去的事实。 楼上。 周安死死地盯着还在书写新词的宁无恙,无法相信世间竟真有写诗作词像喝水一样简单的人存在。 “早知如此……”周安喃喃自语的话,谁也没有听清。 “第三首——《青玉案▪元夕》。”周静娴停顿一下。 其他人还没消化完《生查子▪元夕》,又听到周静娴念了一首新词,所有人都惊麻了。 “刚才写的是《生查子▪元夕》,宁先生又作了一首《青玉案▪元夕》?” “嘘!别说话,宁先生喜欢超越自己原有题材的事,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首《青玉案▪元夕》一定更厉害,像刚才那首天生我材必有用一样,有流传千古之名句!” 潇湘馆内外死一般的寂静中。 只有周静娴冷清的声音在回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七十章 验货吧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场的不少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都闪过了一抹或几抹日思夜想,让人辗转难眠的身影。 剩下的,则不由得想起方才在街上见到的宝马雕车,还有至今弥漫在潇湘馆里若有似无的香气。 “谨以这首词,献给沈小姐和季小姐,多谢她们今日支持我的香水铺子‘暗香去’。”宁无恙同时对着周安戏谑一笑,补充一句:“也感谢安小侯爷出的这些题目,让我即情即景写下这首词。” 其实早在知道今日聚贤集会上有诗词比试的题目时。 他便想好了用这首词来宣扬香水铺子。 这首《青玉案▪元夕》有情有景,论作词出的题目,一多半都能用它押中。 可是,能够达到现在这种,可以把词帖悬挂在潇湘馆,宣扬得人尽皆知的同时,还能把潇湘馆的生意拿下,确实是意外之喜。 “宁先生的香水铺子原来叫暗香去,真是一个好名字。” 老鸨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直接塞到宁无恙的手里。 “宁先生,香水配美人,老身愿意先买五百瓶香水,让潇湘馆的姑娘们在宁公子亲手调制的暗香中,学习宁公子的词帖。” 不愧是金陵最当红的青楼老鸨,在这生意场上的嗅觉就是灵敏。 宁无恙接过银票扫了一眼。 两万五千两。 开青楼真赚钱。 但想到这两万五千两,几乎快要承包了剩下的七百瓶香水,再加上他的词帖会给潇湘馆带来空前的人气。 宁无恙与老鸨对视一眼,看到了她眼中财迷的笑意。 “等我把二百瓶香水送给叶公子,便回铺子去调配送货。” “不急不急,宁先生你慢走。” 老鸨老脸笑开了花,躬身比划着通往四楼的楼梯。 护卫依旧没有请示与阻拦。 宁无恙把词帖交给老鸨,根本不必操心它们的后续问题。 本着双赢的基础,他相信老鸨一定会把三首词帖宣扬得人尽皆知,特别是最后一首《青玉案▪元夕》。 宁无恙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楼上。 叶昌隆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宁无恙的脚步声。 想到通往四楼的题目是对联,也需要亲自书写。 并且他请了那么多代笔先生花了上万两,也未能对上其中的下联,他本应该是气定神闲地等着,在人前从未展现过对联功底的宁无恙,被拦在四楼楼梯口的。 可当他想到宁无恙今日创造的那些堪称奇迹的诗词,他忍不住浑身发抖,求助地看向柳晴芳:“宁无恙若是上来,我们该怎么办?” “今年元夕节……”柳晴芳突然的驴唇不对马嘴,让叶昌隆眉头紧锁。 今年元宵节怎么了? “今年元夕节那晚,柳絮说宁无恙他在后门等了我一夜,次日离开时,整个人都快冻僵了。他应该是当时便知道,我那夜去见了你,一夜未归。” 柳晴芳也说不清此时复杂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她觉得,宁无恙能够写出如此刻骨铭心的这首词,一定是因为她的缘故。 可想到,宁无恙刚才把这首词送给了沈幼初和季谨,嫉妒之火快要燃光她的理智。 她方才险些便要告诉大家,这首词是写给她的! 是写给她的! 叶昌隆第一次看到柳晴芳狰狞扭曲的脸庞,吓了一跳,忽地,他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你后悔退婚了?” “我……” “叶昌隆,二百瓶香水我送到了,验货吧。” 走上楼梯口的宁无恙,出声打断了柳晴芳的回答。 叶昌隆此时也顾不得柳晴芳在想什么,看到宁无恙的脸庞,像是看到了勾魂夺命的阎罗,不断地后退。 而徐几道三人,终于与宁无恙会面,一窝蜂地围了上去。 沈幼初亲自奉上一杯不热不凉的茶:“宁公子,快喝茶。” 宁无恙灌了一口。 季谨接过梅香手里的茶壶又给他续了一杯。 旁边的周安看到两女围着宁无恙转的这一幕,羡慕忌妒不已。 可他知道,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宁无恙来到了这里,只差最后一关,便能把二百瓶香水送到叶昌隆的面前。 基于叶家耽误他结识一位前无古人的大诗仙,叶家怎样他不管,可谁叫他方才替叶家出了头,此时也不能当众打自己的脸。 损害了他与父王的形象,日后还如何御下? 叶家靠不住。 只能他亲自出手。 “宁先生,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 周安似笑非笑的恭维了一番。 宁无恙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后,抱拳一拜,先行了个礼,避免对方说他礼数不行,接着直接看向挂在四楼的四幅上联。 想上四楼的题目。 便是提前写好的四幅上联。 此时,其中一副上联已经有人对出了下联,看笔迹…… “宁小友,你可借由老夫对的这个下联衍生,重新再对它一幅下联,有我们在这里守着这些箱子,你不必再对三幅对联进来,也可让叶昌隆验货。”徐几道附耳在旁边低语。 沈幼初与季谨也暗中朝他点了点头。 她们都知道宁无恙除了会作诗更会赋词,同样还自创了行书字体。 但她们从未听说过宁无恙还会对对子。 虽说借着徐几道的下联,再以此为基础重写一个下联,定不会如第一个写出下联的精彩,但之前的诗词,宁无恙的诗词已是无人能敌,在对联上稍落下风,谁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宁无恙刚要开口,周安却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手指着挂有下联的那个上联。 “宁诗仙,这个对联徐先生先来的,他先占了,若是你也想写下联的话,按照方才你的表现来看,一定比徐先生的更加出彩,我很期待你写的下联,能够超越徐先生,证明诗仙确实比诗王各方面都强了不止一点点。” 周安说完,朝着京安城的方向拱手一拜。 “到时候,我一定会向父王和皇爷爷举荐你,让你成为皇家先生。” “只要宁诗仙肯尝试,写出下联后,本侯便亲自将这些香水拎到叶公子面前去验货,若宁诗仙执意要对其他三副对子的话,本侯也只能遵守先前立下的规矩,爱莫能助咯。” 周安的这番话,成功让一向优雅从容的徐几道面色剧变。 周静娴也是心跳如擂,感觉像是第一次杀人时那么紧张,拎着箱子的手心里都渗出了细汗。 周安是在让宁无恙做选择。 向晋王投诚,周安会替宁无恙出头,不论宁无恙今日让叶家如何,周安不仅会支持,还许诺了宁无恙去当皇家先生。 名利双收! 这样的诱惑,来抵消周安方才只是替叶家说了几句话这件事,根本不足轻重。 可前提是,宁无恙需要踩着徐几道上位,不论同样一副下联好与不好,周安都会夸得天花乱坠,让他把徐几道的声名踩在脚下。 若是宁无恙不肯的话,那便只能……对出剩下的三副对联来。 且,绝对不能是随便写写,必须保证先前作诗赋词的水准。 这哪里是登四楼,简直是难如登天! “周安,皇家先生一事自有皇爷爷决断,你不要逼人太甚!” 周静娴刚要放下手里的箱子,直接掀场子。 宁无恙却已经越过众人,一把将悬挂在天花板上的一副上联拽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别管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上联被拽下来,意味着下联已经对出。 只不过。 宁无恙并没有像周安所期待的那样,拽落徐几道那副已写有下联的上联,而是就近拽了他眼前的一副上联。 然后。 宁无恙仔细看了看上联的字后,便在桌子上裁剪成长条的红绸上,提笔开始写下联。 他一言不发。 可此时的沉默,却让众人感觉到震耳欲聋。 周安不敢置信地看着当众拒绝他的宁无恙,脸上的假笑再也维持不住,化作满脸的怒容。 “好一个宁诗仙!你既然作出如此选择,本侯便成全你!” 周静娴刚因宁无恙的选择松了一口气,转头便看见周安疯狂地走到剩余的两个上联前,将它们一并拽下,扔到楼梯口处。 “大家听好了!宁诗仙今日要将四楼的三副绝对全部对出来!”周安笑得狰狞,故作浮夸地大叫着:“让我们敬请期待宁诗仙的千古绝对!” 看似在给宁无恙造势。 实际上却是为了让宁无恙骑虎难下。 周安知道,剩余的三个上联有多难对。 可如今四楼上,除了他与黄巡抚外,剩余的徐几道、沈幼初和季谨,明摆着只要宁无恙对仗工整,他们便会予以通过。 既是如此,他只能利用那些对宁无恙抱以厚望的学子们造势。 逼得宁无恙作出的下联,必须与先前让其大出风头的诗词水平一致! 竟敢拒绝他的拉拢。 他得不到,也绝不能让别人得到! 周静娴看穿了周安的心思,她轻轻跺了跺脚,鞋尖处露出一把尖刀。 她眼中闪过一道暗芒:若主办者周安意外受伤的话,今日聚贤集会便能到此为止。 哪怕被人怀疑是她做的手脚,为了保住宁无恙的名声和十万两银子,她这次出手也绝对不亏。 周安的护卫们并未察觉到周静娴的动作。 唯有站在她旁边的云飞,倍感惊奇地瞧了一眼她的鞋底,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后,恍然大悟,目光看向在场的其他护卫。 就在两人心照不宣的准备大打一架时,宁无恙将毛笔放在笔架上,对着给他挖坑的周安笑道:“安小侯爷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什么?”周安错愕不已。 他以为宁无恙会出声反驳他的话,没想到,宁无恙竟敢向自身火上浇油。 “宁诗仙,这是要自暴自弃,贯彻以往的年少轻狂,再以此为由给自己找台阶下?”周安讽刺道:“你若对不上我满意的下联,我可不允许你经过这里,去找叶昌隆。” “那你可要仔细瞧瞧,能否在我对的下联里,挑出刺来。” 宁无恙把墨迹已干的下联扔向周安。 接着,弯腰随手捡起剩余两副对联其中的一副,看了一眼后,不假思索地拿起毛笔,继续写下联。 旁边的徐几道等人,早被他的举动惊呆了。 “难道宁小友对对联,也像作诗写词一样简单?” 徐几道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走到周安的面前,把落在地上的红绸布捡了起来。 周安有护卫相护,刚才那一下并未被砸中。 此时心有余悸地回过神来,正准备以行刺为由,让人拿下宁无恙,忽然胳膊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他的胳膊正被徐几道的手掌,死死地抓住。 “安小侯爷,你快看这副下联!绝对!此乃绝对啊!” 徐几道兴奋的叫着,下手更加用力,迫使周安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能将视线从宁无恙身上转移到红绸的黑字上。 当看到上面的字迹时,周安瞳孔猛地一缩,呼吸为之一窒。 宁无恙,竟真的对出了下联! 四层楼的四副上联,他早已烂熟于心。 这副对联。 上联是:桑养蚕,蚕结茧,茧抽丝,丝织锦绣。 写出这副上联的,乃是寒门出身的一位清贵状元,擅长对联之道,曾在他面前夸下海口。 不懂养蚕之道的学子们,很难看出其中对仗之精妙与寓意。 他拿到此题时,还专门请手下的幕僚们思考过下联,数日无果。 没想到,宁无恙只一眼,便作出了下联! 下联为:草藏兔,兔生毫,毫扎笔,笔写文章。 “好一个笔写文章!”徐几道把红绸塞到周安的怀里,另一只手用力地拍打着周安的另一只胳膊:“安小侯爷,宁小友没有辜负你的期望,对上一联,你有何感想?” 真疼! 周安怀疑徐几道是故意抓住他,不想让他去打扰宁无恙思路的。 眼见宁无恙的笔锋还在游走,周安咬紧牙关,刚想对着手下示意,想方设法去阻止,胳膊上又挨了一巴掌。 “各位后生!且听老夫将方才宁诗仙对仗出的上联与上联,说与你们听!” 徐几道高声念完宁无恙对答的对联后。 潇湘馆内响起热烈的喝彩声,完全不给周安开口说话的机会。 不等声音停歇,宁无恙已然停笔,把新写的另一副下联铺在了脚边上,正对着周安,让他可以看个清楚明白。 “人说之人被人说之人说人人被说不如不说。” “官管之管被官管之管管管管被管不如不管。” 徐几道一口气念完这副对联。 整个潇湘馆里,都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讨论着它究竟该如何拆读。 而最懂其中玄妙之处的周安,在看到下联那句“不如不管”时,便明白,宁无恙是在反讽他! 讽他不如不管叶家之事。 讽他不如不管,任宁无恙继续嚣张下去。 周安长这么大,除了在皇爷爷与父王面前,曾伏低做小,何曾在别人面前如此吃瘪,哪怕是他的王叔康王,也不可能如此不卖他情面笑话他! 这个宁无恙,真是好大的狗胆! “大家都别急,这是最后一联了。” 宁无恙再次用笔尖点了点墨,看向靠在栏杆上,想要远离他的叶昌隆。 “叶昌隆,看来安小侯爷就算把你请上来,也只能护住你一时,早知如此,你还不如在大堂里坐着验货呢。” 杀人诛心! 叶昌隆满含怨念地瞄了一眼,同样在宁无恙面前落于下风的周安。 在上来之前,他实在没有想到,被大伯说得好像能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安小侯爷,居然如此无能,连他这个手下都护不住。 一时间。 不光叶昌隆为跟着周安的未来感到担忧,就连那些登上二层楼的学子们,都在考虑着,还能否投入周安的麾下。 朝堂局势是否真如传闻的那样,跟着晋王可保荣华富贵。 毕竟。 周安连眼皮子底下的一个小卒子都保不住,更别提其他了。 “宁!无!恙!” 周安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别催,写完了。”宁无恙快速写完最后一联,将毛笔放回架子上,亲自拿着下联走到周安的面前。 徐几道这才松开周安的两条胳膊,对着周安拱手一拜:“老夫方才太过欣喜,还望小侯爷莫怪。” “……” 周安气得脸色铁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向宁无恙手里的最后一副下联。 这是他今日可以掣肘宁无恙的最后希望。 第七十二章 点把火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上联: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下联: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 宁无恙亲自念完这副对联,逼着周安亲口宣布结果。 “安小侯爷,无论是对仗工整还是对联的意境来看,我完全贴题,你若没意见的话,我便请人将这三副对联悬挂于顶了。” 周安想有意见。 可是。 就像宁无恙所讲的那样,这三副对联,他根本挑不出任何的错处来。 这让他不禁怀疑,是否这四层楼的题目过于简单,才导致他拦截宁无恙失败。 一定是这样! 回京便把那些出题的人们降职! “本侯……本侯……” 周安在四楼上所有人的注视下,艰难地开口。 “予以过关。” “过关!”沈幼初开心地抱住季谨的胳膊:“我和谨儿都让宁公子过关。” 徐几道抚须而笑,看向一直没有被人注意到的黄巡抚看去:“黄大人,你怎么看?” 黄巡抚本来以为自己能够躲过一劫,谁也不得罪,此时见徐几道逼着他表态,只能在周安的怒目中,摸了摸大肚子,硬着头皮含糊其词道:“大家都让过关,我的意见不重要。” 黄巡抚感觉自己这趟根本是白来了。 本意是想为小侯爷挑选一些合适的人才,趁机拉拢那些人才,与他结交后,好在晋王心目中增加地位与重量。 没想到,宁无恙的出现,让这场精心筹划的聚贤集会,成了宁无恙扬名立万的垫脚石。 黄巡抚很无奈,可他也只能无奈。 连小侯爷都拿宁无恙束手无策,他敢替叶家出头,一定会被在场所有学子们喷成筛子。 “既然大家都同意过关,宁小友,请吧。”徐几道比划着叶昌隆的方向。 宁无恙也没同谁客气,大步迈过护卫的身边,一步一步朝着叶昌隆与柳晴芳走去。 身后。 周静娴在经过周安的身边时,上挑的凤眸流露出鄙夷之色:“安侯今日宴楼乐,我原以为能比得过当日湖心小岛上的才子大会,没想到,除宁先生外,竟只有一位叶昌隆能够登上四楼。” “静娴郡主你这话说得太早了!”周安没有服输。 拉拢不到宁无恙又如何。 天底下的才子多得是! 周静娴越过周安,眼中闪过同情之色。 可怜的堂哥。 至今没能发现宁无恙没有使出全力。 希望这位大愚若智的堂哥,能够及时出手,不要把事情搞得太僵,成为皇室子弟的笑话。 “叶昌隆,验货吧。” 宁无恙来到栏杆前,看到快要像猴子一样爬到飞天舞吊绳上去的叶昌隆,直接让身后的周、云二人打开箱子。 “由于你没有预定哪种香味,我便把桃香、菊香、梅香、兰香、月季,雏菊、牡丹、桅子、茉莉、蔷薇,十种香水全部做了二十瓶。” 趁着这个机会,宁无恙报菜名似的,把铺子里的十种香水宣扬了出去。 此时正是万众睹目的时候,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一言一词。 此时便像记诗词一样,把这十种香水类别记在了心里。 叶昌隆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宁无恙,不敢与其对视,他又看了一眼那一排排的白色瓷瓶,知道自己再无借口推脱。 正要硬着头皮收下货物时,一道声音自宁无恙身后传来。 “宁无恙,本侯说过要亲自验货,只是本侯等你写下联站得太久,走不动路,不妨你打开香水瓶子,让本侯闻一闻,是否真的比叶氏铺子的熏香味道更香?” 周安与宁无恙相隔足有二十步。 这个距离,不燃上它二斤熏香都传不过味道去。 他这种验法,分明是想赖账。 可叶昌隆听到这话,却是灵光一现,跟着大喊起来:“宁无恙,你这二百瓶香水,难道还比不过我家几斤熏香的香味重吗?” 他可是亲眼看到沈幼初她们把香水洒在身上,才让香味冒出来的。 宁无恙若敢把香水洒出来,他便以货物损坏为由,让宁无恙照十倍赔偿! 若宁无恙不把香水洒出来的话,那香气在瓶子里不动弹,怎能散播到小侯爷的面前呢? 宁无恙猜到今日送货会生出许多波折来,毕竟让叶家当众承认他的香水比熏香更好用,就像逼着一个人自打耳光一样。 可他没想到,自己警告过周安不要多管闲事,周安还是没听。 “本来我不想喧宾夺主的,既然安小侯爷执意如此,我便为安小侯爷你演示一下,何为暗香去。” 宁无恙对着云飞使了个眼色。 早已在出发前便商量好,验货时遇到这种情况的云飞,按照公子提前安排的。 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所有香水的木塞。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火折子,凑到了瓷瓶瓶身上加热。 随着瓷瓶的不断被加热,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在空气中,快速弥漫开来。 哪怕周安身边有沈幼初身上的桃花香,和季谨身上的菊香味道,还是一下子便闻到了那股茉莉花香。 与此同时。 楼下大堂内外的学子们,全部闻到了这股茉莉花香,瞬间沸腾起来。 “好香!” “这股香气,闻之欲醉!” “宁先生,我喜欢这种味道的香水,可以卖我一瓶吗?” “我喜欢兰花,我也要一瓶!” 听到下方的学子们开始抢购,宁无恙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他早就计划好了利用香水的易挥发性,来借助验货时叶昌隆的刁难,增大知名度。 只不过提出质疑的人换成了周安而已,与他设想的结果没差别。 “大家静一静!” 宁无恙高喊一声,下方的学子们顿时安静下来。 比书院院长说话还要管用的反应,让周安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他也没把这个小细节放在心上,因为他此时正想着,该如何违心地夸奖香水一番,还不能影响叶家的生意。 他在金陵的活动,还全仗着叶家掏钱支持呢。 “叶昌隆,货,你们验过了,契约拿来吧。”宁无恙看都没看周安一眼,朝着叶昌隆伸出手去。 叶昌隆还不死心地看了一眼周安,见后者回避他的视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交出契约!” “叶昌隆你真是脸都不要了!” 下面的叫骂声,让叶昌隆也无法再坚持下去,只能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契约书,递给宁无恙。 宁无恙确认好后,将契约书交到云飞的手里。 云飞当众点燃,烧了个一干二净后,宁无恙这才补充一句:“香水验货会使它原本分量减少,相信提出验货要求的叶公子,应该能够理解,自己负担起这一部分。” “你!”叶昌隆这才发觉自己契约书给早了。 可为时已晚,他再纠缠下去也于事无补。 只能日后再想办法,阻止宁无恙的香水生意继续扩大。 反正小侯爷支持叶家的意思很明显,若再有黄巡抚支持,大伯略施小计,便能手到擒来。 宁无恙看着眼珠乱转,没憋好尿的叶昌隆,知道今日之事不会善了。 好在,他也不具备以德抱怨的优良品德。 “诸位!” 宁无恙一开口,全场为之静默,全部洗耳恭听。 第七十三章 散了吧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我今日上四楼只是来送货,不是和叶昌隆这种人一起来参加聚贤集会的,词帖和对联留在潇湘馆,大家随时、随地、随便看!” 宁无恙的货送到了。 四楼他也上来了。 今日聚贤集会上的诗词,必定能够传遍大兴,增强名声用来自保的目的也达到了。 不同于上次湖心小岛,卖完十首诗,搅混半天水便抽身走人,除了一百两银子,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一回,宁无恙直接让这场聚贤集会沦为了一场笑话。 “宁先生,你要走了吗?”周静娴凑热闹不嫌事大,唇角不断地往上扬起,看向这场集会的主办人周安。 周安想要刀人的眼神,藏都不打算藏了。 他没想到,宁无恙居然如此记仇,还如此大胆,竟要砸他的场子! “不走的话,再上来一个连字都写不清楚的叶大才子,我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我担心到时候忍不住挑战对方,又担心赢了被人说欺负人。” 宁无恙撕破脸皮后,别说给叶昌隆留面子,连条底裤他都不打算留。 叶昌隆被这波冷嘲热讽气得跳脚,想要出声反驳。 周安一个眼神扫过来,叶昌隆想到自己靠着作弊上三楼的事,为了避免事情闹大,宁无恙真的挑战他,只怕把满腔的怒气咽了下去。 “宁先生要走,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看别人表演作弊吗?” “反正我是不敢去登楼和宁先生比试,我没宁先生那么多的才华,更没叶昌隆那么厚的脸皮。” “早知道聚集贤会不是聚齐贤才,是在藏污纳垢,我还不如在家睡大觉呢。” “王兄你在家睡觉,能够亲眼见证诗仙的新诗新词问世吗?这一趟可没白来,等到明日我们再相约来抄录词帖。” 大堂的学子们互相约定着,三五成群往外走去。 站在二层楼里的学子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最终想到宁无恙刚才说要挑战的话,还是不住地摇头自我否定后,朝楼下走去。 守在楼梯口的护卫,只被要求严加阻拦欲冲上楼的学子,哪里想过,会有好不容易答对题目的学子们,成群结队往下走的情况。 他抬头朝着四楼望去,眼见小侯爷像是看不见似的,急得出声大喊:“小侯爷,要不要拦下他们?” 身为周安的护卫,自然清楚为了举办这场聚贤集会,与周静贤那日参加的才子大会打擂台,花费了多少人力和财力。 光是包下潇湘馆七日,为了此次集会造势,便花了上万两。 更别提今日的护卫还有许多重金求购来的题目。 如今才不过半日,集会便散了,传扬出去,只怕会沦为天下笑柄。 周安自然知道,放走这些学子们的下场是什么。 可他根本没有不放人的权利。 文人的口诛笔伐,他在方才就已从宁无恙的诗里领教过了,若他胆敢阻挡学子们下楼,恐怕用不了几日,皇爷爷与父王耳中,便会听到他不重视文人才子的流言蜚语。 他是受父王疼爱,甚至是一位有品级的侯爷不假,可若给父王拖后腿,这辈子也仅仅只能是一个有品级的侯爷罢了。 哗啦! 周安踢倒了地上放着的箱子,瓷瓶碎裂,里面的香水四溢,那股前所未闻过的芳香,让他更加气愤难当。 “让他们走!” 周安的暴喝声在环形的潇湘馆内不断回荡。 学子们加快了脚步,匆匆往外走。 只剩下叶昌隆提前安排在场中的那几个学子,愣在当场,不知是去是留。 “宁先生,我先去香水铺子等你,我家姐妹多,我想多买一些香水,送去京安城。”成易临出门前,没忘记回复宁无恙刚才的邀请。 宁无恙也无法分辨,成易这是真的惦记香水,还是往有些人身上火上浇油。 他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被迁怒的香水,同时有些可惜,这一脚没能踢在叶昌隆的身上。 算了。 反正迟早有机会亲自动手的。 宁无恙直到差不多人去楼空了,不再充当守楼员,“安小侯爷,告辞。” “宁先生慢走,小心脚底打滑崴了脚。”周安皮笑肉不笑的威胁着。 宁无恙可不是吓大的。 他也不是莽夫。 今日光明正大的在人前得罪周安,总好过虚与委蛇,让周安在背地里找他麻烦。 周静娴也听出周安的威胁,冷声警告:“堂兄,皇爷爷经常教导我们,要礼贤下士。若因今日宁先生所作的诗或所说的话得罪了你,我替他向你赔个不是,可你若是记恨打压他,便是有失皇家威仪。” “静娴妹妹,用不着你提醒。”周安若是想对宁无恙动手,如今便能找个借口,直接让叶通判将人下狱。 既然矛盾摆在表面上,他自然不会落人口舌。 若宁无恙这段时间发生意外,不论是不是他周安做的,都会被人怀疑。 亲自动手只会脏了他的手,污了他的名,想要借刀杀人……周安看向走上楼梯的叶通判,轻笑一声,凑到周静娴耳边,低声道:“静娴妹妹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我见沈小姐对宁无恙是势在必得,沈家,你父王可招揽不起。” 本来还因为聚贤集会被宁无恙搅黄而开心的周静娴,朝着围在宁无恙身边关怀备至、嘘寒问暖的沈幼初看去,眼神里透着无奈与心酸。 她看得出来,宁无恙是一个至情至义的人。 若是她利用方才的人情,拉拢他加入父王的阵营,他一定会考虑。 可这样一来的话,沈家为了不参与到皇储之争中来,一定会避嫌。 到时候,幼初便会陷入两难之境。 “静娴,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宁公子和徐先生他们下楼了。”沈幼初与宁无恙说完话,小跑过来挽住周静娴的胳膊。 看到周静娴神色有异,气鼓鼓地剜了周安一眼:“周安,这里是金陵,你最好收敛一些,若是让我知道你再敢坑害宁公子,小心我去找你父王告状!” 沈幼初根本不等周安回复,拽着周静娴匆匆追上宁无恙一行。 周安直到宁无恙一行人全部离开潇湘馆,脸上的假笑终于维持不住,一脚踢向朝着膝行而来的叶昌隆。 扑嗵! 叶昌隆根本没敢躲,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捂着胸口直咳嗽,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嘴里还在不停地求饶:“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饶命?本侯要了你的狗命,就能让走掉的学子全部返回来?” 叶昌隆听到这话,不光嘴里在喊,手脚也没闲着,趴在地上不停地磕起头来,没有半点含糊,没几下,额头就青了一大片。 站在他旁边的柳晴芳,第一次看到叶昌隆如此卑微的模样,脑中不由闪过方才面对着安小侯爷时,依旧挺拔如松般不卑不亢的宁无恙。 她从未有此时这般悔不当初,更从未有此时这般嫉恨。 周安看到叶昌隆谦卑的姿态,又见叶通判一步一挪地上了楼,想到叶家的贡献,还有叶家往后能做的事,他亲手把叶昌隆扶了起来:“本侯的人本侯没护住,与你没有关系。” “小侯爷……”叶昌隆受宠若惊,喜极而泣。 然而,还没等叶昌隆的眼泪掉下来,便听周安下达命令。 第七十四章 擅长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本侯不要你的狗命,本侯只要让叶家能让宁无恙跪在我的面前向我求饶,我相信叶家一定能做到,是不是,叶通判?” 扑嗵! 叶通判跪倒在楼梯口,惴惴不安地答道:“小侯爷,宁无恙马上便是名扬江南的诗仙,若对他用强硬的手段,只怕江南学子会群起而攻之。” 方才宁无恙的号召力,连叶通判都觉得心惊胆战。 小侯爷不也正因如此才没有当众再向宁无恙发难吗? 此时却把这个难题交给叶家…… “叶通判,难怪你年过四十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通判,本侯有说让你对宁无恙用强吗?”周安又是一脚踹在叶昌隆的身上。 叶昌隆疼得直吸凉气却不敢出声,眼巴巴地盯着叶通判,大脑飞速转动,想着该如何才能让安小侯爷满意时,身边的柳晴芳幽幽开口。 “小侯爷的意思是扬长避短,宁无恙是诗仙不假,可他除了诗仙以外,还是一个生意人,他卖的香水还与叶氏熏香铺有竞争关系。” 柳晴芳想到叶家在生意场上强取豪夺的各种手段,她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挑明。 “叶大人和叶公子只需要考虑,如何把香水秘方弄到手,而这件事,不正是叶家擅长做的吗?” 还是那句话。 在商言商。 比才华比不过宁无恙,那便转战商场的明争暗斗。 “柳小姐说得对,宁无恙只是一介文人,论做生意的手段,哪里有我叶家出色!” 叶通判只是因方才宁无恙的种种表现,被唬住了。 此时听到柳晴芳的建议,才意识到,从一开始他若针对宁无恙所制的香水,进行打压的话,宁无恙只靠才华没有本钱,哪有和叶家对立的资格! 周安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柳晴芳,对这个说法予以肯定:“这位小姐说得不错,具体如何让宁无恙后悔今日所为,向本侯低头认错,将这能赚大钱的香水方子献上,你们自己看着办。” “叶通判,若你有何举手之劳,能让黄大人帮忙的……黄大人,记得照顾一下叶大人。” 作为上位者,当然不会仅凭施加威压,便让手底下人去拼命。 听到周安还安排了黄巡抚作为自己的依仗,叶通判跪着的后背都挺直了许多。 他是府衙的通判,官位只在江宴之下不假,可他手上的官差只有十来人可供调用,这些人碰到宁家那些好武的,比如宁峰,根本不够用的。 可若借调府衙的人,便只能去向比自己品级还低的、但负责府衙上百官兵总调度,八品“照磨官”陈照磨去借人。 现任的照磨官可是江宴的亲信,而江宴不是晋王派的人,和徐几道还有几分交情,绝对不会帮他的。 而暂代江南巡抚的黄大人虽是从三品,还未转正为正三品,且因职务原因在当地没有太大实权、无常驻衙门。 但是作为与江南道刺史的同级别大员,除拥有巡监和调阅各州府衙门税务、政务的权力,手底下同样拥有百人兵差可供调遣。 无论是对付宁家那群武夫还是与江宴叫板,都够用了。 “有了黄大人的帮助,宁家的香水铺子,下官一定将其拿来,献予侯爷!” 叶通判没忘记刚才周安话里,除了让宁无恙赔礼道歉的另一个重点。 献上香水方子! 哪怕是晋王,看到如此赚钱的香水方子,也会眼馋。 想到这香水方子本该是叶家的,此时只能借花献佛了,叶通判心都在滴血,却也无计可施。 只能把这笔账算在宁无恙的身上。 他定要让宁无恙知道叶家的厉害后,变成一条丧家之犬,再牵到小侯爷的面前,听其哀号! 一直没参与过今日纷争的黄大人,笑着举起茶杯,借着喝茶掩饰眼底的不满与无奈。 此事他没半点好处,还要让他留在金陵出力,说不定还有被宁无恙逮到机会骂他一顿的风险,他是不情愿帮忙的。 再说了,巡抚只有监管权,县官不如现管,叶通判若做得过火,引来江宴不满,他品级比江宴再高,也不能为了叶通判,去得罪掌管江南道州府税收最多的江宴。 除非他这个巡抚以后不想来金陵履职查税了。 周安扫了眼不发声的黄巡抚,提点他。 “黄大人,苏瑞在江南干了五年,深受皇爷爷信任,如今大事在即,有传言皇爷爷欲调苏瑞回京城任户部尚书。” 此话一出,黄巡抚立马放下手里的茶杯,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苏瑞一走的话,这江南道刺史的职位便空缺下来,大事在即自然是指争储一事。 若晋王能赢,当今必然会让晋王发展自己的势力。 当今成为太子时,上任后先举荐了自己手下大员担任了江南道的刺史,这才有了银钱便利,得以坐稳皇位! “黄大人在江南道经营多年,官位混了不低却没多少实权,若能借叶家之手,让江南税务倍增,想必这江南道刺史,便是你的囊中之物。” 周安把话都挑明了。 黄大人连忙站起身来,躬身一拜:“请小侯爷放心,我一定配合叶通判,助侯爷拿下宁无恙!拿下宁家的香水铺子!” “叶昌隆,叶通判,你们记住,此事是你叶家与宁家生意之争,可切莫让静娴郡主或是沈小姐、季小姐她们抓住你的把柄,否则,本侯或是黄大人,都保不住你叶家。” 面对周安的警告,叶通判放在了心上,但并未重视。 他可是金陵府的通判。 无论是商场上的生意之争抑或是私人争斗,怎么定罪,由他说了算。 遇到有争议的事,哪怕官司打到江宴的跟前去,还有督察地方的巡抚黄大人。 任他宁无恙再怎样折腾,都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 暗香去。 独眼童闲着没账算,便拿起扫把,开始清扫地上的落叶。 扫完后,日头偏南快要晌午。 独眼童看着冷冷清清的大街,嘴里嘀咕着:“公子和小云飞去送货,怎么送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难道是潇湘馆人满为患太堵了的缘故? “真是人比人该死,潇湘馆今日一定快把楼挤垮了,香水铺子里却没有一个人光顾,公子好歹换个日子开业,搞得没有半点人气。” 独眼童又扭头看了一眼香水铺子的招牌,惆怅不已。 暗香去。 寓意香水离去的意思吗? 名字倒是挺吉利的,只是…… “剩下的七百瓶香水,这半日一瓶也没卖出去,光靠卖出去的那些人情货,它也不是长久之计,公子还让我们继续蒸酒,蒸它一千斤出来,王朝和马阳今日在厨房里拉风箱烧火,感觉都泄劲了。” 第七十五章 火爆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几乎是独眼童的话刚说完。 街道西边的尽头,便传来阵阵脚步声。 在军中作为斥候的独眼童不由握紧了手里的扫把,竖起耳朵光靠听的,就知道来者至少有上千人。 “发生了何事?” 独眼童急忙站到大门口,若是有何不对劲,他便能第一时间把铺子大门关上。 “那边好像就是香水铺子。” “你们看!这里何时挂上的牌匾?” 独眼童看到来者都是一群身着长衫束发,与前些时日前来向公子讨教的学子们一般无二打扮的人,刚松了一口气。 可当发现后继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开始发颤时,二话不说,闪身进了铺子,把大门从里面栓好。 “李铁!张柱!别守着那些香水了!赶紧过来!” 独眼童喊完,紧张得直咽口水,手里捏紧的扫把也渗出了细汗。 他曾在边关守边城时,面对过数以千计的敌人,没想到,回到老家金陵后,还会碰到这样的一幕。 虽然外面的学子们不似欲闯边关的敌人那般凶神恶煞。 可看他们气势汹汹、争前恐后的架势,实在是骇人。 “也不知道他们是去街尾书局,还是邻街笔墨房……不会是来找公子的吧?” 要真是来找公子的,他该怎么处理? 动手打人? 他倒是一个能打十个,可打伤了人他要坐牢,被打伤了只能靠公子自己大热天蒸酒……独眼童突然觉得,守店铺不比守边关的城门更轻松。 “有人吗?怎么这里没开门呢?” “看到后院冒烟呢,里面应该有人,快拍门!” “拍门?你没看到上面挂着诗仙的真迹?这木门看上去年久失修,万一把牌匾碰掉,砸死我也赔不起。” 门外的人越来越多。 独眼童透过门缝看了一眼,有些眼晕。 刚才街头见到的那些人都挤在门口不说,还有一些新赶来的。 好在他们并没有直接闯进来,可让他不明白的是,有些学子竟开始撕下衣服,拿起毛笔趴在墙上写着什么。 怪异得很。 “这群人到底是来干啥的?李铁,你跑得快,快去潇湘馆把公子找来。” 独眼童面对这么一群人,是打还是被打,他没办法做决定,还得请公子来拿个主意。 李铁也想从后门走,可他刚到后门,看到外面也被人围起来了,只能踩着墙头上了房,刚惊走了在房顶荫凉里趴着睡觉的大橘,还没来得及往下跳。 他看到不远处驶来的马车外面坐着的宁无恙,朝着前院欣喜大叫:“童大哥,公子回来了!” 娘的! 独眼童恨不得像猫一样窜上房,捂住李铁的嘴。 这群学子们八成是冲着公子来的,这个时候暴露了公子的位置,公子不就麻烦了吗? 替宁无恙着想的独眼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转来转去转了半晌才发现。 门外的学子们,听到李铁的话依旧纹丝不动,明显不是冲着公子来的意思。 “他们这是……做啥咧?” 学子们站在门外开始写写画画,不打也不闹。 既不像是来闹事的,也不像是有事才来的。 奇了怪了。 就在独眼童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一股熟悉的香风从门外飘了进来。 紧跟着,人群之中让开一条通道,宁无恙沿着通道走到门口,轻轻拍了拍门:“童大哥,开门。” “外面的人是来买香水的,开门迎客了。” 啊?! 独眼童惊得目瞪口呆,但也没有任何迟疑打开了大门。 宁无恙转过身去,面对着前来抢购的学子还有后方马车上的千金小姐们,大声宣布:“暗香去香水铺目前仅剩二百瓶香水现货。” “啊?这么少?” “前面的临摹字帖的让一让,我要给我家小妹买香水!” “你家小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守在这里给我未婚妻抢一瓶!” 听到只有二百瓶的现货,人群顿时拥挤起来。 物以稀为贵,在哪里都是硬通货。 但他们十分默契的,谁也没有挤到宁无恙身边两步内的范围,以防挤坏了宁无恙那双可以写出行书字体的妙手。 宁无恙任由这群年轻的学子们挤了一会儿,直到他们真的快急眼了,达到了可以作为茶余饭后全城人八卦的程度,他才喊停。 “大家莫急,虽说现货只有二百瓶,但我可以给大家加急生产两千瓶,七日内生产完成。” “大家可以提前预购,十瓶以下自行上门取货,十瓶以上,金陵城内包管送货上门!” “本店所有预购香水品质有保证,假一赔十签订契约书,不满可以告官追究!” 换作以前,宁无恙说这番话,哪怕把契约书贴在墙上。 前来购买的,依旧是自家亲戚或是亲戚发动的亲戚,也就是人情生意。 可如今。 有了沈幼初她们的宣传,有了潇湘馆四层的亲自送货与验货。 宁无恙的话就是金科玉律,谁也不会怀疑。 毕竟比起五十两一瓶的香水来,“宁诗仙”这三个字的含金量更重。 在大家的眼里,宁无恙没必要为了赚钱,消耗自己身为诗仙的名誉与诚信。 “二百瓶香水还有哪种香气的?” “菊香还有没有?给我来十瓶!” “你家姑太太不是嫁到叶府去了,叶府少东家得了二百瓶香水,你去要几瓶不就行了,来和我们抢什么?” “你管我呢!抢来的更香不行吗?” 乌泱泱的人头挤着往大门里冲。 在宁无恙的协调下。 大门口排起了两条长龙。 剩下的二百瓶香水有现货需求的,拿到香水美滋滋地先往身上点了几滴,引来那些没抢到现货的同窗或闺蜜们投来羡慕的目光。 没有现货的,也在为了剩下的两千瓶预购名额,使出八仙过海的神通,只为了能够买到一瓶合乎心意的香水。 “大家不要急!” “第二批香水生产完后,以后还会有第三批第四批,一个个的来,人人有份!” 说是人人有份。 可金陵富贵人家那么多。 近百万人来抢两千瓶预购香水的名额,绝对是供不应求。 不到半个时辰,铺子里早已准备好的契约文书便见了底。 剩下的人们也不看重这一纸契约,但宁无恙还是给他们写了收据,以作凭证。 两个时辰后。 两千瓶预购的名额也没有了。 后面排队的人们,谁也不甘落后于人,便将目光投到了那些买到现货的投机者手里。 当着宁无恙的面他们自然不会当场倒卖。 但暗地里,一瓶现货香水的价格,出了香水铺子,一倒手,至少涨了二十两银子。 当香水铺子火爆的情景传到叶家人耳中时,叶昌隆与叶通判看向周安踢碎了满地的白瓷瓶,急得大喊奴仆来装瓶。 可惜,挥发了半日的香水,一滴没剩。 “银子啊!我的两万两银子!”叶昌隆痛心疾首,并把这笔账算在了宁无恙的头上。 府衙里。 江宴听着徐几道兴冲冲地说着今日潇湘馆的事情经过,借着酒劲,品味着那首劝酒诗,开怀大笑:“不愧是能够做出《破阵子》的宁诗仙,怎会任人欺凌,这首诗传到当今耳中,可够那位仗势欺人的安小侯爷喝一壶的!” “一壶怎够。”徐几道的神情不似平常那般淡雅出尘,眼中明暗不定。 几日前,当今来信,让他举荐两位翰林学士,好从中挑选日后陪伴、督促太子的冼马官。 第七十六章 水洒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为了一碗水端平,他拟定的名单里,晋王派与康王派各有一人,由于事情不着急,所以至今还未送出。 可现在。 徐几道只看周静娴与周安的表现,觉得这两个人选,必须更改一下。 晋王在朝中根深势大,真想一碗水端平,应该让康王有能够与晋王叫板的机会,才能一决高下。 江宴难得见好友变了脸色,却也并未追着刚才的话题不放。 君子和而不同。 他与徐几道虽为知交好友,但有些事情是彼此不能涉足的。 自从听闻徐几道前脚拒绝了当皇家先生,后脚便来金陵遴选人才时,江宴便知道这位好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朝堂的水,深得很。 江宴不愿意理会朝堂之事,对于诗词一道也是一知半解,干脆话锋一转,笑着打趣:“一壶不够,不如徐兄再到‘暗香去’,再打几壶宁家的好酒来?” “哈哈,江老弟,你不愧是属猴的,顺竿子便爬。”徐几道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壶,也觉得嘴里索然无味。 好诗,果然还是得配好酒才行。 可是就这么空着手去宁小友那里讨酒喝,他这老脸往哪里搁? “江老弟,上次你在湖心小岛上见过宁小友的三哥,感觉怎样?”徐几道亲自给江宴倒了杯御贡酒。 平日里,江宴视此酒为珍宝,需要一滴一滴地品。 可是他喝过了宁家的竹酒之后,感觉口味刁钻了不少,御贡酒好似清汤寡水般没滋没味。 江宴拿起杯子抿了一口,皱起眉头,“徐兄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我听飘零说,宁无碍与你对战也不弱下风?” “不是。” 啊? 徐几道刚想顺着话茬往下说,听到江宴反驳的话,瞅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飘零。 飘零一脸茫然无措,仔细回想了一番当时的情景:没错啊!江大人当时与宁三公子打得难舍难分,打到半夜也未分胜负! 徐几道见飘零摇头否认江宴的话,心道:莫非江老弟瞧不上宁无碍,才有此一言? “徐兄高估我了,我虽自小习武,但江家是书香门第,怎敌得过将门之后,光是宁家的那套祖传刀法,便是我望尘莫及的所在,当日是宁三公子放水,我才不至于百招之内便惨败。” 原来如此。 徐几道松了口气,仔细琢磨了其中的深意后,吓了一跳:竟是如此?! “都说宁老将军弃武从文,可看宁家子弟如此卓越,一定是没有忘本,看来这宁家子弟不说是文武双全,也应该全都能文能武。” 江宴闻言,不知想到什么,摇头失笑。 又见好友否认他的话,徐几道连忙夺过他的杯子:“抿了好几口没见少,你可别喝了,说正事,府衙里是否有合适的官职,可以举荐宁无碍。” “没有。”江宴不假思索的拒绝。 徐几道噎了个半死,横眉冷眼地瞪着这个不知变通的江大人。 转念一想,若非江宴不知变通,为人死板,当今也不会放心此人担任这金陵重地的知府,与苏瑞上下一心,守好江南道这粮仓重税宝地。 “罢了,宁无碍只是一介秀才,待到秋试考上举人,我亲自替他周旋一二。”对于徐几道暴露出自己并非表面上那般,是一只闲云野鹤。 江宴没有像平时一样假装耳背没听到,而是猛地灌了一口酒:“等到秋试便晚了三秋,宁先生得罪了叶家,那叶通判可是一个小人,在此之前便找机会革了宁卫国的职,宁先生接下来怕是麻烦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你盯着,叶家再大,它周安再大,还能大得过王法?”徐几道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不免担忧。 商场上的明争暗斗,其中的水可不比朝堂里的浅。 更甚者,朝堂斗争大家还讲究一定的规矩,毕竟都是登上高雅大堂之人,可这商场之争用的大多是下作手段,再加上官商勾结。 宁府势微,讨不到什么便宜。 徐几道只得又给江宴倒了杯酒:“江老弟,宁家若是倒了,这竹桶酒可就像那宁家刀法一样失传咯。” “我日前向苏兄举荐了宁卫国。”江宴把杯子推了回去,朝着头顶的明月看去:“趁着还未喝醉,我再向苏兄写封信,催一催他的任命状。” 妙啊! 宁卫国本就是府衙小吏,虽非正式官员,但有当官的经历,举荐起来职位或可更高。 只是,比起叶通判来还是差强人意。 “江兄,你安排的是何职位?能否相告?”徐几道推了推杯子。 江宴嘴角一抽,想起宁卫国父承子脉的放水一事,没好气道:“干苦力的。” 徐几道无语住了。 见江宴打定主意不提前泄密,他知道这是官府规定,也没再追问。 “我去写信,徐兄,这竹桶酒?”江宴敲着杯沿。 徐几道知道江宴言出必行,宁卫国重获官职一事是铁板钉钉,没见着兔子也得撒鹰:“明日我再去向宁小友讨要一些。” “为何不今日去?” “只有你有好友可以写信吗?老夫也要写信,让京城的老友们听一听今日的趣闻。” 徐几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特别是有他名讳的那首诗,必须得传到当今耳朵里去。 徐夫子,娴郡主。 不出意外的话,周静娴这次的义举,能够换来一个郡主的诏命。 这是周静娴应得的。 而周安……他得让当今知道,离了天子脚下的周安,有多么的目中无人。 徐几道知道自己此时的决定夹杂了一些私心。 但他保证写信的时候,一定公平公正,客观地讲述今日潇湘馆发生的所有事,保证当今查起来的时候,不会与事实有任何出入。 …… 香水铺。 日落西山,热闹的人群终于散去。 宁无恙关上大门,开始数钱。 “宁公子,菊香说外面有个千金小姐花了一百二十两,买了一瓶兰花香水,你五十两卖出去,他们倒手赚差价,你还不如自己多制几瓶呢。”沈幼初见他数得差不多了,特意提醒了一声。 让她看着别人从宁公子身上赚钱,比她掉钱还难受。 她相信,宁公子那么聪明,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妥善地处理好它,不让那些投机倒把的商贩们赚钱的! “五十买一百二十卖?”果然,宁无恙掂量银子的手势停顿一下。 第七十七章 赚大钱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就在沈幼初等着他出主意,制止那些人赚他钱时。 宁无恙低下头,继续数银子。 “倒卖也没事,这说明香水在他们眼里有升值空间,只会让香水更加出名。” 消耗品若能变得增值品,它的市场价值会变得更加稳定。 要是就此形成一种消费观念,它往小里讲,是会形成一种品牌效应,往大里讲,会变成一种消费者对品牌的信赖关系。 对于消费者来说,可能会增加负担,但对于香水铺子来讲,绝对是无害的。 就像发行货币一样,反正香水生产的终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要品牌形象不崩塌,他制香水和造钱数钱没什么两样。 “让他们这么卖可以增加香水的名气?原来如此,我说宁公子你怎么不管呢。”沈幼初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听他不在意,便放下心来。 旁边的季谨也松了一口气。 她似乎有话想要说,可看到宁无恙认真地数银票,不好打扰,只能端坐在板凳上,心里默默地背诵着在潇湘馆听到的那些诗词。 一遍又一遍。 可她的脑海里却不再像以前一样,大多时候浮现的是宁公子书写的原稿字迹,偶尔闪过宁公子的脸。 而是明明宁公子就在她的眼前,脑海里却一直被宁公子作诗写词时的画面填满,那些诗词飘浮在画面周围,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季谨盯着宁无恙的侧脸,心中逐渐慌张起来:她似乎对宁公子本人的重视,越过了对他所作的诗词的重视! “一共十三万五千两,终于一两不差地核对完了。” 这时,宁无恙数完银子抬起头来,正好与一直盯着她的季谨四目相对,他有些错愕。 他一直感受到有人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还以为是喜欢盯着他脸发花痴的沈小姐,没想到却是季谨。 宁无恙用手背抹了抹被盯着的那半边脸,没抹下脏东西,只得问季谨:“我脸上沾了东西吗?” “啊?没沾脏东西……啊……”季谨慌忙站起来,局促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想……” “我知道,季小姐想问我上二楼的那些诗,没去过的地方,怎么能够做出身临其境的诗来的是吧?”宁无恙对于这些专业的问题早有准备。 当即便对着季谨,从他的感知力、到想象力,再到文字造诣吹了一通,让季谨坚信,他是能够光凭听别人说去了何处,便能感同身受造诗的奇才。 反正诗背了、词写了,对对联也没隐藏真正的实力,最大化利用已有的名声,他只会觉得自己厚颜,而非无耻。 谁知。 他说完了,却见季谨还是盯着他的脸看个不停,心中狐疑不解。 季小姐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宁公子,你脸上有脂粉混了汗糊了一脸,也不知道是哪位小姐买香水时蹭在你脸上的,要不你去洗把脸?”还是沈幼初故作俏皮地打趣了一声,打破了二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氛围。 宁无恙又摸了摸确实被汗水过了一遍的脸颊,也未走远,就在清洗鲜花的水池旁,拎了一桶水,仔细地把脸和脖子都洗了个遍,被暑气蒸得有些上头的大脑也清醒过来。 他朝着沈季二人看去,恍然发现后院还有两人。 周静娴坐在桃花树下不动如山,叶子落了满肩,看上去像是要石化了似的。 她明明是个能够让人一眼惊艳的大美人,那双大长腿更是让人一眼难以忘怀,可是不知为何,自己竟忘记她是几时来的,为何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自己也没发现。 至于另一位成易成兄……正在不远处,钻进草丛里,用鱼刺逗着大橘,袖子都被挠脱线了,嘴里还在嘀咕着:“嘶!你这只胖猫,吃了我一条小鱼苗,怎么还挠我呢?” “宁兄,你数完银子没?我都饿了!” 成易感受到他的视线,丢掉手里的鱼,拍了拍身上的狗尾巴草籽走了过来。 宁无恙哑然失笑,连忙把银票和银子找了个箱子收手,出房间时,顺手搬了张八仙桌放到院子里,又让云飞去拿了椅子过来。 “光顾着数钱,居然忘记了招呼客人,都饿了吧?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亲自下厨给诸位赔罪。”宁无恙语气里都带了开心的笑意。 半日卖了十三万五千两银子。 虽说两千瓶七日做完,还要增加人手增加成本,但除去一切开支,也能净赚十三万两! 这个数目,可是金陵城许多普通百姓,一辈子都不敢肖想的银钱了。 就连宁府的庄子和店铺加起来,一年也不过三千两银子的收益,香水生意,妥妥的暴利。 也难怪叶氏仅凭熏香铺子的生意,两年内就从普通富商,一跃成为这富贾天下的金陵的三大富商之一。 “宁兄,你今日赚了那么多钱,不请我们去金陵最好的馆子吃一顿,居然要亲自下厨?”成易就着宁无恙洗脸的水桶洗干净的双手,就在宁无恙以为成易是嫌他小气时。 成易等到水声平静下来,接着说道:“不愧是我佩服的宁兄,你这抠门的做法和我有得一拼,不过换作是我,可能会去潇湘馆白吃一顿,下午老鸨来拿香水的时候,不是还邀请过你空闲了去吃饭,顺便欣赏花魁姑娘的飞天舞吗?” 去潇湘馆撮一顿? 宁无恙觉得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有钱了不花丢了白搭,白嫖的晚餐它比自己做的更香。 特别是潇湘馆的花魁他听人提了好几次,还没见识过呢。 闲来无事勾栏听曲,好不快活……可当他看到沈幼初和季谨全部因为此话垮下来的小脸,他想到潇湘馆那个地方不合适两个姑娘去,一脸义正词严地摆手拒绝:“今日还在安侯包场的期限,改日再说吧。” “唉……”成易为没能蹭到一顿丰盛的晚餐,扼腕叹息。 再看身上和脸上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宁无恙,他对于今晚能否在此地吃上晚饭,表示深深的担忧:“宁兄,你亲自下厨……能行吗?” “是呀宁公子,你累了一日,要不还是去别处吃,若你嫌茶坊酒肆太吵闹,不如去湖心小岛吃,你想吃什么我让厨娘给你做。”沈幼初倒是很想见识一番宁公子的厨艺。 别说好不好吃,哪怕煮不熟只要不拉肚子,她都能够下咽。 她更担心宁公子厨艺生疏,还要为这顿饭费心劳神。 宁无恙见沈幼初如此贴心,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她那张可爱的小脸。 软乎乎的小脸手感极好,总想让人多捏几下。 “宁公子,为什么捏我呀?” 宁无恙低头看到沈幼初呆萌不解地眨着眼时,他才惊觉这种行为不太合适。 想要缩回手来吧,好像也晚了。 第七十八章 有所图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怎么办? 他若说只怪今晚月色太美,沈小姐秀色可餐,让他食指大动……只怕会被当成流氓看待。 可他真的只是单纯地觉得沈幼初此时太过可爱,才会忍不住一时手欠。 “宁公子?我的脸上也有脏东西吗?” 沈幼初见他不松手,轻轻地晃了晃脑袋,嘟着小嘴可可爱爱的模样,实在让宁无恙移不开眼睛。 “不是脏东西。”他脱口而出。 沈幼初愣愣地眨巴着眼,还没往别的方面想,宁无恙缩回手,对着虚空弹了弹手指上并不存在的东西:“是蚊子。” 原来是蚊子呀。 沈幼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不等她回来味来,宁无恙特意去洗了把手,证明他刚才确实是在捏蚊子。 “下次再去湖心小岛上吃,今晚你们是客人,我作为主人,一定会让你们吃饱吃好,小云飞,走,跟我去菜市场买菜。”宁无恙重新走回沈幼初身边时,特意停下来,柔声问她:“你想吃什么,我做出来试试看合不合你胃口?” “我喜欢吃糖醋里脊、麻婆豆腐……”沈幼初也没与他客气,说点菜便真的点了一堆菜。 宁无恙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把她说的那些菜名全部记在心里,又确认了两道菜的食材,这才带着云飞走出香水铺子。 直到宁无恙走了。 沈幼初这才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腮帮子,小声嘀咕:“也就是宁公子,换成别人捏蚊子捏到我脸上来,一定让梅香打得连他娘都认不出来。” 被点名的梅香抿了抿嘴,有些话想说,但介于以前悲惨的经历,她决定向菊香效仿,少说话多吃饭,以免再被罚背诗抄词。 但有句话她还是不吐不快:小姐,你脸上根本没有蚊子啊! 习武之人眼睛较为敏锐,不光梅香看出来了,站在桃树下的周静娴也看得清楚明白。 宁无恙刚才看幼初的眼神,分明透着几分欢喜,哪里想要捏死那该死的、咬人的蚊子的模样。 这让周静娴心里更加矛盾起来。 若只是幼初觉得和宁无恙在一起,是由于想将宁无恙画入集美图。 她完全可以劝宁无恙答应幼初这个请求后,两人以普通朋友相处也不错。 但。 她错估了两人的情形。 按照刚才的情况来看,幼初对宁无恙依然还停留在感兴趣的阶段,也许会有些好感,但并未动情,可宁无恙……则不好说了。 季谨也感觉到方才捏蚊子的情况,有些匪夷所思。 但她没敢往别的方面想,而是拉着沈幼初来到水池旁,亲自拎了桶水上来,用帕子沾着水给沈幼初净面,洗去蚊子来过的痕迹。 此时,独眼童等人早已吃过晚饭在忙着干活,院子里只剩下成易一个男的。 闲着没事,成易抽出一根狗尾草,坐在宁无恙刚才坐的马扎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余光扫到周静娴,他头皮不免一阵发麻:“静娴郡主在这里等候一下午,是为了我而来的,还是为了宁兄而来的?” 周静娴看了眼玩起水来的沈幼初二人,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反问:“成公子此话何意?” “当年晋王求娶沈家千金被当众拒绝后,皇家便与沈家保持适当的距离,若你让沈小姐帮你,康王确实有与晋王比拼的实力,可我觉得反噬会更加严重。” 成易说到这里,收敛了脸上一直挂着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静娴郡主,这些日子你应该也发现了,我这个人好管闲事,遇到不平事总想吼一嗓子,见到虚情假意的人总想拆穿他。” “你放心,我是冲着宁无恙来的,但绝对不会利用幼初。”周静娴反驳完,转身便走。 她不需要成易来提醒。 她知道分寸! “幼初,我有件急事要处理,你帮忙向宁公子解释一下。”周静娴没忘记对菊香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不要多嘴。 见菊香点头,她也不等沈幼初回话,一个梯云纵翻过墙头,消失了踪影。 沈幼初歪头望着周静娴有些落莫的背影,眉头微蹙,看向悠然自得坐在马扎上逗弄大橘的成易,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又不傻,相反在某些方面十分敏锐。 当然知道静娴这一下午在等什么,可惜的是,此事她也没办法向宁公子开口请求,也没有那个立场。 可是静娴难得和她吃一次晚饭,却被成易赶走,她很难过。 “成易!瞧瞧你干得好事!” “沈小姐,这可是她自己走的。”成易向来有话直说:“假如沈小姐想喊她回来,我倒是不嫌她烦总是缠着我,可我觉得她呆在这里也挺难受的,何必呢?” 成易可不是为了避免沈家卷入皇储之争,才让周静娴离开的。 他是为了宁兄。 宁兄诗词中的豪情壮志,怎能还未实现,便因皇储之争夭折呢? “像宁兄这样有大才华的人,不需要从龙之功,也不必冒险做非一即二的选择。” “季小姐,你说是吧?” 被点名的季谨,当然明白成易背后的成家,是真正的中立世家。 “成公子又是为了什么留在这里呢?”季谨可不是那种别人说几句意味不明的话,便相信对方是好人的天真女孩。 她除了对诗词一道的追求保持着一腔赤忱的单纯外,能够替季尚书专门留在金陵打点季府老宅所有事,绝非寻常女子。 “为了什么……”成易手托下巴,认真思考了片刻,自嘲一笑:“大概是因为,我不想卷入莫名其妙的斗争,又想为国为民做些实事,可我除了卖弄才学没有一技之长,总觉得呆在宁兄身边,应该能知道自己能做何事。” 若宁无恙只是一个擅长诗词的诗仙。 成易只会尊敬他。 可他见识到了宁无恙放下身段做生意的模样,无论是为了宁家的发达还是别的原因,那股难以言喻的热血与冲动,让他感觉。 跟在宁无恙身边,应该也能够确定重要的人生目标,而非随波逐流。 “希望成公子跟在宁公子身边,能够得偿所愿。”季谨见成易交了实底,对于这个主动接近宁公子的才子,放松了一丝警惕。 宁公子身边是中立派的人,总好过晋王派和康王派故意接触,惹得宁公子一身骚。 成易刚要点头,手里的狗尾草猛地一沉。 躲在草丛里的大橘不知何时窜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的手掌。 “喵~~” 大橘亲昵地蹭了蹭成易的手指肚,用爪子把狗尾草往上一顶,示意他接着晃动。 成易顿时来了兴致,也不再谈论那些烦心事,接着逗猫。 沈幼初瞧瞧成易,又看看季谨,想到离去的周静娴,突然有种被一双名为命运的大手推着她往前走,却不知道走到哪里去的感觉。 让她心里慌慌的。 “谨儿,总感觉是因为我,静娴才不得不离开的,我知道宁公子很好,可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好,大家居然都对他有所企图。”沈幼初的嘴角快要挂得上酱油瓶了。 季谨心疼地拥住她,宽慰她:“别胡思乱想了,至少你对宁公子是真的喜欢。” “谨儿你别给我扣高帽子,我一直贪图他美色来着,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所图呢?” 第七十九章 守卫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幼初还是如以前一样,毫不避讳在人前展示她的真实想法,哪怕会被别人误会她这番话很肤浅。 季谨顿时哭笑不得。 生怕沈大小姐再冒出什么不符合她大家闺秀形象的惊人言论,又想到自己犹如静娴郡主一样煎熬的心情。 她不敢再谈及宁公子的事,生怕露了馅,聊起了其他。 等宁无恙买完菜回来时,没看到周静娴。 再看沈幼初总是时不时地斜一眼成易,还故意把狗尾草全部拔光了,与季谨一起扎着动物模样的小玩意,他猜到大概发生过什么事。 既然大家不提及,他也装作不知情,专心做饭菜。 当第一道糖醋里脊上桌。 撩人的香味打破了院子里紧张的氛围。 “好香!宁公子你不仅会作诗会写词连做饭都比我家厨娘要强,你简直不是人呀!”沈幼初夸奖的话总是那么独特。 宁无恙接受了她的赞美,再接再厉,一道麻婆豆腐,麻翻了一桌子人。 “唔……好吃!宁兄,要不我来你这里劈柴烧火,你管我饭吃吧?”成易埋头狂炫,还不忘记约上下一顿。 宁无恙笑了笑没有拒绝。 他不知道成易是真的与他投缘才故意说来长期蹭饭的,还是另有目的。 看在成易曾为他怼过周安的情分上,管几顿饭也无所谓。 饭后,沈幼初与季谨离开了香水铺子。 而成易则借着吃多了,又是走过来的,夜深了不好找马车前往客栈,便和小厮睡在了简陋的客房里。 宁无恙等到安排好客人,让还在干活的独眼童他们停工。 “等明日多招一些人手,一定能够如期完活,要是把你们这些元老给熬坏了,可没有帮我带新的工人了。” 在他的劝说下,众人这才睡去。 香水铺子的最后一缕灯光熄灭时。 像一尊门神似地站在大门外的周静娴,双手抱臂,冷眼瞧着快步欺近的六个叶府小厮。 “不好,有人看门!” “小点儿声,快走……啊!” 身为江湖头号杀手,人送夜叉的周静娴,一旦出手,从不失手。 几乎眨眼间,六个小厮倒地不起,手臂以诡异的姿势向身后弯曲着。 周静娴吹了声口哨,一辆板车慢悠悠的“吱嘎吱嘎”地驶来,停在了门口。 “拉去叶府门口中。” 她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墙头上的两道身影。 踩着贴身护卫,好不容易爬上墙头的成易与周静娴目光交汇,尴尬一笑:“早知道这么多人守着宁兄的香水铺子,我也不必睡在硌人的床板上了。” 周静娴抱拳一拜:“为防有人误会宁公子,我明早便会离开,这几日有劳成公子了。” “不必客气,我是在帮宁兄不是在帮你。”成易嘀咕一声,话锋猛地一转:“还有你与其把心思放在我和宁公子的身上,不如去找秦风澜,秦家看似明哲保身,但秦兄和我提过,秦世伯支持季尚书的看法,我认为这是一个切入点。”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哪怕秦风澜和秦家不会因此投入康王门下,至少不会与晋王同伙。 得到成易的指点,周静娴再次一拜:“多谢成公子!” “去吧去吧,秦兄这个时候一定在书房里抄录词帖,你若是能向沈小姐借一首未能流传于世的诗词,秦兄应该会有耐心和你多说几句话。” 但凡名扬天下的才子,绝非混吃等死之人。 成易知道秦风澜也有他的抱负,至于周静娴能否顺利说服秦家入伙……他已仁志义尽,全看娴郡主的本事了。 周静娴抱拳告辞后,躲在暗处的菊香也隐身退去。 成易骑在墙头呆了许久,见没有歹人再想袭击香水铺,这才被贴身护卫送下墙头。 他还没站稳,看到宁无恙正站在桃树下,目光幽幽地盯着他,那双眸子好像和大橘一样,在夜里反着犀利的精光,更加尴尬了。 “宁兄,你也起来上厕所?” “是啊,厕所里有人,我只能在这里等着,成兄下次着急出去上公厕不用翻墙,走门吧,免得夜路走多了崴脚。” “啊……哈哈哈,好。” 宁无恙目送着成易回到客房,假装倒头便睡,哑然失笑。 这个时代的权贵子弟,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只是他没想到,成易竟是真的对他一见如故。 更没想到,周静娴会悄悄帮他守门。 “如果真到要抱大腿的那一步,我也只会抱大兴国最粗的大腿,恐怕要辜负娴郡主的一番美意了。” 不过,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他不介意暗中回报娴郡主今日的情意。 宁无恙抬头望着众星簇拥着的唯一的明月。 月光皎皎,照亮星空,却照不亮人影下的黑暗。 “叶家既然不想当对手,而是想当我的敌人,那便不能留它。” …… 已至深夜,叶府依旧灯火通明。 半个时辰前,一辆板车把叶昌隆派到香水铺子去窥探秘方的打手,全部送了回来。 那些打手无一例外被折断了双手,其中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让叶府不要把手伸得太长。 书房里,叶通判听完叶昌隆气极败坏的说要纠集更多的人,趁夜去袭击香水铺子时,一巴掌拍在叶昌隆的脑袋上:“不怕授人以柄你就去!估计现在宁无恙早已准备好了人手,等着你自投罗网!” “可是大伯,不砸了他的铺子,如何能够找得到秘方?找不到秘方,怎么完成小侯爷交代的事?”叶昌隆想到外面传遍了宁无恙半日便卖了十三万五千两银子的事,心都在滴血。 香水与熏香的客人几乎重叠。 她们买了香水,那么便不会再买熏香。 宁无恙的十三万五千两,完全是抢的叶家的钱! “找到秘方有何用,只要宁家不倒,香水铺子还在,我们叶家也只能眼巴巴地瞧着,不能仿制。” 叶通判也眼馋香水铺子的收益。 可香水铺子如今有人护着,根本无从下手。 就在伯侄二人面面相觑地对视着,苦恼该从何处下手时,门外响起一声禀报:“大老爷,少东家,柳小姐来了。” 柳晴芳这么晚来做什么?! “告诉她我歇下了,改日再来吧。”叶昌隆正愁得不行,哪有工夫和柳晴芳谈情说爱。 再加上今日柳晴芳对宁无恙的态度,让他觉得,是时候晾晾这位眼高于顶的才女了。 谁知,叶通判却持不同的意见:“请柳小姐进来!” “大伯?” “你忘记了,今日你能全须全尾的从小侯爷眼皮子底下活下来,全靠柳家小姐替叶家说好话,她这个时候前来,说不定是有了对付宁无恙的好主意!” 小厮将柳晴芳迎进来。 柳晴芳只朝叶通判行了一礼,看都未看叶昌隆,直奔主题。 “叶大人,我有一计,不仅可以让宁家乖乖交出香水配方,还能让宁家再也无法对叶家构成任何威胁!” 第八十章 加武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面对柳晴芳的说辞,叶昌隆欣喜不已,刚要发问,看到大伯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并不着急,如此沉稳老练的模样,让他自愧不如。 再看柳晴芳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叶昌隆神情微愠,想插话又担心搞砸,憋得脸色涨红又只能干憋着。 书房里,只剩下叶通判喝茶的动静,还有叶昌隆粗重的呼吸声。 柳晴芳原以为自己的话,会引来叶通判的兴趣,继而她才好开口提条件。 此时看叶通判老神在在的反应,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莫非他们已经想到了办法对付宁家? 若是如此,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柳小姐漏夜前来,看得出为叶家谋划有多么费心费力,可柳叶两家非亲非故,柳小姐不会平白无故地献计吧?” “叶大人说错了,我是叶府少夫人,理应为夫君着想。”柳晴芳说出了她的条件。 其实她还要等到叶家拿到香水秘方后,与晋王合作分一杯羹时,把制作香水的事交给柳家,也让柳家得些好处。 可此时她拿不准叶家的情况,只能提出他们会答应的条件。 她既然做不成宁府的夫人,那便做宁府的死对头的夫人,她要亲手毁掉宁无恙,让宁府所有人后悔悔了这门亲事! 叶昌隆听到她提的条件,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娇俏可爱的脸庞,嗤笑道:“少夫人?大伯,此事……” “此事我应下了,明日写信问一问二弟,若他无异议,择良日合庚帖定亲事。”叶通判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脚叶昌隆,示意他闭嘴。 对于这个大侄子的婚事,他原本的安排是想让其娶一位官家小姐。 可他见大侄子似乎对沈家小姐有不该有的想法,再加上柳晴芳才名在外,又有头脑,柳家又便于他拿捏,也算适合这个少夫人之位。 大不了。 等黄大人当上刺史后,他举荐柳家子弟进入府衙当官,届时柳晴芳水涨船高,也算是官家小姐,没有委屈了这个不长个子、还不长脑子的大侄子。 “……”叶昌隆气冲冲地瞪了眼柳晴芳,心里憋着一股火。 只等柳晴芳说出她的计划,好好挑一番刺,把这门婚事搅黄。 柳晴芳见叶昌隆竟有些反对与她订婚,心中一震,身体也微微颤抖,但很快,她稳住了心神,低声道:“我听闻,宁无恙卖香水时根本没有限制客人,无论是谁都能买他家的香水,就算是叶府的亲戚,或是柳家的亲戚都可以。” “开门迎客,理应如此。” 叶通判低眉思索,却不知道这件事有何值得说道的。 柳晴芳闻言,嘴角噙起一抹冷嘲的笑意:“是啊,开门迎客,没有把银子往外推的道理,可这银子它不好赚,宁无恙不限制客人的同时,还对外保证,只要购买满十瓶,金陵城内送货到家。” 叶通判想到宁无恙这花招频出拉拢客人的手法,实在是头疼。 他忍不住催促柳晴芳:“你到底有何妙计,速速说来。” “叶大人,我柳家在寒山寺附近有处农庄,花园里的夏花盛放,开得正美,我打算十日后在那里举办一场赏花会,今日下午便差人抢了二十瓶香水,让香水铺子送去好供赏花会上使用,只是听闻,城北一带正在闹劫匪,而香水如此火爆,招人眼红,不知能否安全送到……” 城北闹劫匪? 太平盛世谁敢落寇为盗匪? 等等! 他这个府衙通判都不知道的事,柳晴芳特意捏造出来……叶通判恍然大悟:“柳小姐的意思是,让本官差人扮作劫匪?” “不,我们要的是秘方不是几十瓶香水。”柳晴芳心中不免鄙夷。 叶家真是一群饭桶,她都把话说到这步田地,他们竟还不明白。 转念一想,他们不太聪明正好,自己嫁进来便可把持住叶府的一切了。 哪怕日后叶昌隆对自己不忠,她也不惧。 “那……本官该如何做?”叶通判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其中的联系。 柳晴芳看了一眼门外,上前几步,凑到伯侄二人面前,将她的计划全盘托出。 待到她说完,连原本想挑刺,借机爽约的叶昌隆都惊呆了。 好阴毒的计谋! 但! 在大伯和黄大人的联手下,它绝对能够成功! “柳小姐,此计甚妥!甚妥!” 叶通判盘算一番,无论哪个环节都可以由他把控,绝对不会出错。 他看向柳晴芳的眼神满是赞赏。 此女若非是女儿身,他一定收为幕僚重用。 叶府有此女在,也能与大侄子互补了。 “柳小姐,你辛苦了,此事我去与小侯爷讨论一番,你且回府安心等候,不出两日,定亲礼一定由我亲自送到柳府去!” 通判大人亲自登门提亲,与宁诗仙主动退亲的影响力,也不逞多让。 柳晴芳满意一笑,福了一礼便退下。 整个过程没有看叶昌隆一眼。 “大伯,柳晴芳想当叶府少夫人,你就这般轻易地让她当,日后她嫁进来,眼睛还不长到额头上去?” “她是个聪明人,不会像你一样看不清形势。” 叶通判一句评价让叶昌隆更加恼怒。 叶通判虽谋略不太行,但在府衙当差这么多年,识人还是有眼力的。 叶昌隆听到这话,顿时恼羞成怒:他怎么就不如一个女人了?! “你先别管少夫人的事,先随我去小侯爷那里,此事你亲自盯着,只要做成,必能让小侯爷刮目相看,到时候,就算你娶了柳晴芳再娶个正经官家的小姐也足够了。” 当然了。 想娶沈幼初,别说得到小侯爷看中。 哪怕是小侯爷他自己,也没那个资格! 叶通判没有点破大侄子的心思,连哄带劝,让手下备了马车,往潇湘馆行去。 …… 清晨。 宁无恙打了一套五禽戏,又练了一套枪法。 等到成易吃完早饭,搬了桌子在大门口和一群来临摹“暗香去”字帖的学子们,把香水铺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再挂上“香水售罄”的牌子。 确保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打扰到香水制作,他揣起十万两银票去“交公”。 不过,他没有直奔宁府,而是先绕道去了一趟街尾的书局。 昨日在潇湘馆,和周安针锋相对的时候,他明显能够感受到有好几次,周安想趁机让护卫拿下他,都被周静娴和徐几道化解了。 再加上叶家还有一位在府衙大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负责掌握各种定案、定刑的叶通判存在。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除了武装自己的身体素质外,还得武装一下大脑。 “宁先生大驾光临,本店真是蓬荜生辉,不知道宁先生看上了哪本名家真迹字帖,还是古藏典籍?只要宁先生想要,小老儿减价卖给你。” 第八十一章 多伤兵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以前的宁无恙来书局为柳晴芳买名家字帖时,眼前的老板时常一脸嫌弃的姿态。 但如今,宁无恙摇身一变成了诗仙,连贩夫走卒都知道尊敬他。 扒高踩低,古来今往,莫不如此。 “宁先生,不知你是否有真迹需要出手,若有的话,我们可是街坊邻居,记得优先考虑小老儿的书局可好?” “好。”宁无恙随口应着,看到书局老板脸上笑开了花,拿起他想买的书籍:“我买这本《大兴律令》。” “这本《大兴律令》只要半两银子,宁先生想要,小老儿直接送你便是。”书局老板表现得十分大方。 在他看来,宁无恙不可能特意来书局,只买一本书,还是学子们根本不看的便宜书。 反正只要宁无恙还要再买别的字帖古籍,到时候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何不趁机表现得大方一些? “我只要这一本。” 宁无恙没打算占便宜,从袖子里掏出半两碎银子,放到书架上。 在书局老板惊讶的注视下,快步出了书局,绕了个弯,往宁府走去。 《大兴律令》全本只有两个巴掌大、指肚厚大小,可以看出大兴律法有许多漏洞可钻。 宁无恙以前听过一句话,叫赚大钱的法门都在这律令之中。 他不会钻其中的漏子去赚钱,但不代表敌人不会钻营。 手里的这本书籍里的律令,便是他知晓敌人最后红线的基准。 “小云飞,拿好这本书,以后你和我一起学。” 身后跟着的云飞听到这话,小黑脸变成了苦脸瓜。 这本书上四个字,他只认得三个,看上去书不厚,但总感觉很难学。“公子,必须学吗?” “必须学。” 关乎己身的法律条文学通透,不仅会保命,还能要命。 特别是叶家还有一个擅长这方面的叶通判,这本《大兴律令》就更重要了。 又顺路买了一些堂姐堂妹们爱吃的糕点,在成衣铺子给伯母们订了几套时兴的衣服,一并去送宁府。 这一次,宁无恙距离宁府大门还有十丈远,宁府的老管家宁富忠亲自走了十几步迎上前来,接过他手里的糕点,笑得合不拢嘴:“五公子这么早就来啦,吃了没?” “我是吃过饭来的。”宁无恙往门内走去。 一路上,宁无恙的眼睛一直打量着过往的护院。 这些护院大多是伤退的老兵,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今日宁府的护院比寻常多了不少。 还有不少面生的人。 “五公子好。” 有两个婢女特意绕远在他面前路过,红着脸打招呼的样子,让他想到了“怀春少女”这四个字。 一个长得好看文武全废的人,只会被她们当作绣花枕头,能靠脸吃饭也只会吃软饭。 可一个长得好看文武双全的人,则会被她们当作梦中情郎,恨不得倒贴也要以身相许。 宁无恙目不斜视地路过,高冷的气势让那些含春的婢女们一下子白了脸。 好似还未盛放的花苞便被寒霜打蔫了似的,灰溜溜地掩面遁走。 宁富忠看到这一幕,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都说五公子变了,他只道是开了窍,成了诗仙。 此时宁富忠才知道,五公子不只脑子变了,这性子也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随和,容易相处。 宁富忠眼看老太爷的院落在即,低声问道:“五公子,老太爷正在考校三公子的功夫,你是在大厅里等着还是去演武场?” “去演武场吧。”宁无恙脚步一转便换了个方向。 对于老管家没有提前通报的事,宁无恙看破没说破。 宁府对待下人宽厚,他便下不为例罢了。 宁富忠见五公子并未多问,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暗中决定,下次五公子再来府上,定要先问五公子找谁,再让人提前通传。 这个待遇原本只有老太爷有,可现在,要再添一位五公子了。 演武场里。 宁无碍被刀柄击中胸口,最终落败。 他刚想让爷爷再陪他练一会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双眼一亮,连忙收刀,“五弟来了。” 咚! 宁峰将虎头关刀扔进武器架子里,表面上紧绷着脸,故作威严的样子,但眼中的喜色出卖了他真实的内心。 原地拗了一会儿威严的造型,宁峰有点累了,干脆直接迎上前去,嘴里还在抱怨着:“这孙子走得真慢,看来哪日也得找他练练。” 宁无恙揉了揉被刀柄戳得生疼的胸口,默默的在心里替五弟点了根蜡。 他长年习武,还没办法在爷爷手底下走过一百招。 换作五弟的话,一定会被打得屁股开花。 宁无恙看到宁峰特意来迎他,半月未见,心情也是十分的激动,张开双臂抱住宁峰拍向他肩膀的右手:“爷爷!我可想死你了!” “起开!大清早的说不吉利的话。”宁峰紧绷的脸一下子出现了裂缝,露出了笑容。 笑一笑十年少。宁无恙心道:板起个脸来给我看,吓得我身体都快打抖了。 毕竟是刻在骨子里的血脉压制,宁无恙改变不了身体的潜意识,只能想办法改变宁峰对待孙子的态度。 “爷爷,你这次休息几日?我带你去吃好的喝好的。” “我是特意为了你三哥报名武举一事回来的,近日……有些私事需要处理,马上就要去驻兵所。” 武举考校官去驻兵所,再加上是私事不是公差,宁无恙只想到一个可能。 那便是爷爷又要自掏腰包,去驻兵所看望从边关伤退下来的老兵。 宁无恙想到这次来宁府,感觉家里的护院又增加了,才知道这应当不是错觉,而是爷爷又带了不少人回家。 “爷爷,边关是不是有战事?” 按理来讲,大兴国泰民安,伤兵的数量应该维持在一定的水准。 爷爷只半个月便往家里带回不少人,还要去驻兵所……总感觉像是哪里在悄悄打仗。 宁峰深吸一口气,招了招手。 宁无恙连忙把耳朵凑了过去,便听宁峰说道:“西邻的狄人去年遭遇雪灾,夏收无望,屡次越过边防抢掠我大兴百姓,爆发了几次不小规模的冲突。” 果然。 哪有一成不变的太平稳定,只是有人在用命守护边关而已。 想到这里,宁无恙把他揣在怀里的银票拿出来,一把塞进宁峰的手里。 “爷爷,这些你拿去花,不够再说。” 宁峰捏着手里鼓鼓囊囊的银票,见宁无恙如此支持他,欣慰不已,但还是看也没看一眼银票便把它塞到宁无恙的手里。 “乖孙,你的好意爷爷心领了,只是你的铺子刚开业,爷爷没能帮上你的忙,怎么还能拖你的后腿呢,这钱你拿回去,爷爷不能要。” 是吗? 宁无恙把折叠起来的一沓银票展开,平铺着重新放到爷爷手里,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爷爷,要不你看看有多少钱,再考虑考虑能不能要?” “有多少爷爷也不能要……我的娘唉!” 第八十二章 考武举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峰下意识地翻看了几张银票,发现面额不只是表面的一千两,下面还有两千、五千两,他惊呼一声,连忙从头到尾翻了个遍,数完后,依旧满脸的不敢置信。 “十万两?!” 这个数字说出来,不仅拿着银票的宁峰不敢相信。 旁边站着的宁无碍和老管家,都被吓了一大跳。 “五弟,这是你昨日卖香水的钱?”宁无碍自然听说了昨日香水铺子生意有多么火爆。 可他忙于武举,没有仔细打听过到底卖了多少。 只知道家里姐妹今日收到不少的拜帖和请柬,许多以前根本没来往的官宦小姐,想邀请她们参加诗会或茶会。 并旁敲侧击地询问,能否请她们帮忙,让五弟给她们制一些香水。 “是,但只是一部分。”宁无恙的回答,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香水生意,居然如此赚钱! 十万两还只是一部分? “昨日一共卖了十三万五千两,清空了现货,预购数量是两千瓶,七日后交付,所以我此次前来,是想拿钱来换人手的。” 宁无恙给宁峰递了个台阶。 十万两的孝心太过沉重,宁峰自然不肯收。 提到换人手,宁峰想到那些伤兵处置确实需要钱,而香水铺子也需要人……他便厚着脸皮从中抽了两张银票。 “乖孙,这三千两足够你随便挑人的,剩下的……你拿回去吧。”宁峰又把剩下的塞了回去,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银钱。 由于是孙子给的,他此时的神情自豪无比,眼眶却有些湿润:“无恙啊,爷爷也没别的本事,要人你直说,宁府的人随便你挑,而且你放心,从宁府出去的,绝对信得过。” 都是过命的交情,自然是信得过。 只是看到爷爷那副又欣慰又担心的模样,宁无恙只能解释透彻:“我可没打算让他们从事危险的事,还有,香水的原材料其实不贵,贵在秘方和手工上。” 简单地讲解了一番香水的配比,重要的提纯技术直接掠过,主打的就是让宁峰明白,五十两一瓶的香水,算上人工费的造价不过几两银子。 宁峰听他说完,有些迟疑的问:“五十一瓶的定价贵不贵?” “它的定位就是服务有钱人的,普通一家五口一年吃喝还不到二十两,谁若是勒紧裤腰带只为了买一瓶香水,充作有钱人,那也是他们自己乐意的,假如我为了这种人给香水降价,他们只会嫌弃,低廉的香水,配不上他们的身价。” 对于宁无恙的这个解释,宁峰默然考虑了片刻,点头称:“说得在理,你这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宁无恙见宁峰这么快转变了思路,虽耿直但不古板,便知道拉着宁府一起卖香水的事,成了。 香水绝对是一门可以源源不断赚大钱的生意。 可他精力有限,光靠他自己,还想兼顾其他事,必然局限于小作坊之中。 想要发展壮大就必须选靠得住、信得过,还能用得上的人。 在这个一人犯法,全家甚至九族遭殃的时代,血亲是首要选项。 其他人还好说,他最担心的便是宁峰知道香水生意的暴利后,会认为赚得太多,因为医馆在宁峰的经营下便薄利多销,不怎么赚钱,积累了口碑不假,可赚得是真少。 许多清贵人家不屑于赚太多钱,好在,宁峰没这种臭毛病,只是单纯的心好人善。 “爷爷,再给你两张,剩下的交给二伯母,等三哥回头考上武举,可以捐个武官当当。”宁无恙又抽出八千两。 这一回,宁峰直接收下了。 一万两对于富家子弟来说,只能买二百瓶香水,对于伤兵来说,却有可能拯救上百户军属,解救他们于危难之际。 这次退下来的伤兵有二十三个,可是以前他无力照顾的伤兵,还有许多。 “乖孙,爷爷先替他们谢谢你,有朝一日,一定让他们当面向你道谢!” 倒也不必。 宁无恙会出这笔钱,并非达则兼济天下的精神,单纯是为了让爷爷高兴,以及。 他对那些真正保家卫国的军人,从骨子里刻着敬佩之情。 有能力照拂,自然要伸把手。 宁无恙又把剩下的九万两交到宁无碍的手上,顺势说道:“武举报名帮我也报上,到时候我和三哥一起去考试。” “你考武举?”宁无碍接过银票,好奇地问:“你不去参加文举秋试要考武举?” “三哥,我都是诗仙了,我就不去欺负别人抢占那个名额了。” 宁无恙没好意思说他根本考不中,干脆装个杯。 这种解释,反倒让宁峰与宁无碍全部信服,还夸他为人着想。 “反正乖孙你喜欢做生意,不愿意掺和到官场斗争中来,你不参加秋试也行,回头考上武举人有个体面的身份足够了。”宁峰在经历了假药一事后,对宁无恙的期待值早已降到最低标准。 活着就好。 如今宁无恙成了人人称道的诗仙。 宁峰把原本的标准提升了一些。 开心地活着就好。 爷孙仨又说了会儿话。 驻兵所特意派了马匹前来接宁峰前去,等到宁峰走后,宁无恙让老管家,把愿意去香水铺子做事的人带到演武场来。 “去香水铺子里做工,我包吃包住,并且提前预支三个月的工钱,尽量让他们都来。” 不同于上次只有小云飞不想吃白食,壮着胆子要跟他。 这一回,除了各个主子的贴身小厮外,其他的小厮和护院,快把演武场给站满了。 年轻有力的小厮站在最前方,伤了手脚的站在最后面。 “听说五公子的香水铺子可赚钱了,每日鸡鸭鱼肉随便吃。” “可不是嘛,还提前预支三个月工钱,说是逢年过节也额外给红封。” “上次去的那六个人可真是享福了,这回五公子再选人,应该先选我们这些手脚齐全的。” 这些话,落在那些伤兵的耳朵里,他们又往后退了退。 不是他们不想去,而是越是挣钱的铺子,他们越担心自己去了帮倒忙。 哪怕他们不愿意拖后腿,心里憋着一口气绝不偷懒,可这么重要的香水铺子,五公子又怎会放心让他们去呢? 李铁张柱他们,也是运气好才有了如今的福气。 今日这福气,怕是轮不到他们身上。 第八十三章 敲算盘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本着一视同仁的想法,先让老管家准备了一些东西,作为挑选合适人手的材料。 准备好后,他扫了眼前面三排一直交头接耳的小厮们,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再看后面那些可能身体有缺陷,但一直站得笔挺的护院,面露微笑。 一视同仁归一视同仁,但有些东西它一旦呈现出来,就会让人刮目相看。 比如,自律。 “有会算账的吗?” 宁无恙话音落下,稀稀拉拉有三个人举起手来。 他的目光落在只剩下食指和中指的那只左手上,指着对方:“出列。” “是!” 站出来的是一个身材中等、长相清秀,除了左手断了三指,左半边脸留下一大块烧伤的青年。 年纪不到二十,眼神中却已饱含沧桑,那是被生活摧残的痕迹。 同样举手的两个小厮,看到青年站出来,脸上都露出不服的表情,可想到宁家本来就优待这些伤兵,不服也只能憋着一口气。 宁无恙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拿起算盘,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朱煦,芜湖县人,爷爷给人家当过账房先生,我自小便会打算盘,在军中担任粮草司核对。” 朱煦用两根手指抹了把脸上的烧伤,不好意思地笑笑。 “三个月前西狄偷袭粮草库,我为了扑火把脸给烧了,后来去追赶敌兵被削掉了三根手指头。” 朱煦介绍自己的时候落落大方,可内心还是一个敏感的人,见另外两个小厮有些怨忿的模样,连忙解释:“五公子,我立了军功,每个月有一百个铜板的津贴,要不,你……” 考虑考虑另外两个人? 朱煦想这么说,可是想到他留在宁府,最多扫扫地白吃白喝,又觉得说不出来。 一时两难。 “别想太多,叫你出来不是因为选中你,而是优先让你打个样考验你,你们三人,从优录用。”宁无恙把算盘扔向朱煦。 另外两个小厮马上精神焕发,认为这个优者,都是自己。 而朱煦用仅剩的两根手指,一把接过算盘,右手托着算盘,左手两指轻点落在算珠上,浑身紧绷似要冲锋的气势,把周围的小厮全都看呆了。 “敲个算盘而已,搞得跟要上阵杀人一样,至于嘛。” “你看他是两只手拨算珠,想赢过另外两个人,可不是要用力嘛。” “你们行你们上,不行别在这里瞎嘚嘚。” 朱煦听到周围的议论声,也并未放松警惕的姿态,让宁无恙十分满意。 他当即出题。 “一位客人要预购十三瓶香水,一瓶香水五十两,她带了一张五百两银票,两张一百两银票,需要找她多少钱?” 啪啪啪! “五十两。” 几乎是宁无恙的话说完,朱煦已用算珠拨出了最终的结果。 而另外两个举手的小厮面面相望,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窘迫之色。 他们连十三瓶香水要卖多少钱还没算出来,人家朱煦连找多少钱都算出来了。 两根手指可比他们正常的手要快多了! “怎么样?剩下的两位还要一起站出来,做一做别的题目吗?卖香水是最简单的,计算鲜花和烧酒成本与损耗会更麻烦,由于产出涉及银钱复杂,必须每日盘账,你们认为你们能胜任吗?” 不能不能。 两个小厮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这时,冲着高工钱、有肉吃的人们终于明白,独眼童他们不是福气好才留在了香水铺子里,而是真有本事。 “既然他们不想竞争,朱煦,你站到我身后来。” 有了朱煦打样。 接下来挑选烧火、劈柴、蒸酒、清洗、摇瓶这些工人的时候,便顺利了许多。 像烧火劈柴这种费力气的事,许多腿脚不便的伤兵比普通小厮做得要好。 像蒸酒这件事,关乎着酒精浓度,此事一直由独眼童负责,这次找几个打下手的,便选了鼻子灵的、身手好容易爬上爬下的小厮。 而清洗花瓣,主要是心细,一些在军中的大老粗便不适合。 最后香水静置摇瓶工作,靠的是臂力与耐力,只要手速快不论是双臂健全还是独臂,都以速度见分晓。 最终。 宁无恙选了九个伤兵、四个小厮去配合制作香水,朱煦代替独眼童核算进出库账目。 又选了三个伤兵和三个小厮看家护院,一共二十人。 看家护院都在小云飞手底下走了几招,确保打不过也能扛得过才会选得上。 宁无碍一直在旁边盯着选人一事,想着五弟若是为难,他便上前帮忙。 可直到选完,他才惊觉自己在这件事上,还不如五弟考虑得周全。 如此一来,他也能放心地继续在家里练武,准备武举考试了。 选好了人,宁无恙还要回铺子去调配香水,让这些新人适合他们的工位,以免耽误了香水产出。 临走前,他瞥见墙后面有道熟悉的身影一直跟随,却没有现身,笑声道:“三哥,二伯最近闲着没事的话,可以去我铺子里帮忙,给他也找些做事,免得在家里憋出病来。” 宁无碍早发现父亲来了,但没有现身的事,见五弟故意提出来,苦笑着说道:“这事爹说了不算,需要娘开口。” “你把九万两交给二伯母,就当二伯父的卖身钱,我觉得二伯母会答应的,哈哈哈。”宁无恙皮了一下,脚底抹油当即开溜。 身后响起二伯父抓狂的叫声。 “宁无恙,你这个皮蛋子!敢编排你二伯!迟早有机会收拾你!” 宁无恙觉得二伯这个希望很渺茫。 拿人手短,二伯母也不会让二伯一直赋闲在家,只要来到香水铺子,二伯看着他手再痒,不看在他是老板的面子上,在外人面前也要给他这个诗仙的薄面。 回到香水铺子。 宁无恙买来了床铺、碗筷,供应好他们的食宿问题。 看着不大的院子被挤满,一个蒸酒、一个蒸花的蒸馏器在大热天时蒸得人们脸色通红。 他知道,等这批香水问世,他在潇湘馆作的诗词差不多也会传遍整个江南道。 到时候来订购香水的单子会像雪花般飘来。 光靠这个小作坊,可吃不下那么多订单,更别提大兴全国各地的订单。 “有银子,买地建厂不难,只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酒精好说,这鲜花……只怕会价格跟着看涨。” 宁无恙并非想人以恶。 当时货比三家,他特意订了足够五千瓶香水用的鲜花,提前蒸出来了酒精和植物精油,没给花房老板坐地起价的机会。 只是当花房老板听说香水能卖五十两,并且需要大量供应时,难保会生贪念,想跟着吃肉。 “是长久合作还是掀翻桌子,全看花房赵老板怎么想了。” 宁无恙用了半日,把酒精与植物精油混入十个不同的桶里调配好,勾兑出四千瓶香水。 预购两千,剩余的两千便随着预购之后,每日限购二百瓶往外卖。 剩下的工序便是装瓶,摇晃和静置观察,宁无恙不必亲自盯着。 大家忙到后半夜才睡下。 一直呆在铺子里的成易说是蹭饭吃,也没让他亲自下厨。 次日。 宁无恙晒到日上三竿才醒,正准备亲自下厨做顿午饭时,赵老板主动找上门来。 第八十四章 卡脖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老板,最近天气热了,花房为了种反季的鲜花,消耗了不少的冰块,特别是像梅花、菊花这些花卉,全金陵价格都翻了倍。” 赵老板搓着双手,笑得一脸市侩小人的模样。 从他的称呼,宁无恙便能听出来,对方是想单纯的和他谈生意,以防他用诗仙的称号压人。 在商言商挺好的。 只是这天气也不是今年才热的,价格却在一夜间上涨到双倍。 这可不是在谈生意,而是在打着让他放血的主意。 宁无恙对着刚进门还没落座的赵老板比划着门外:“回吧。” 哪来的回哪凉快去。 “宁老板这是什么意思?”赵老板惊怒交加,不敢相信他进来只说了一句话,便被赶出门去,“整个金陵只有我家的反季鲜花种得最多,你五十两一瓶的香水,也不差多花几两银子买鲜花。” “是不差这几两银子。” 宁无恙停顿一下,看到赵老板双眼重新绽放出算计的光芒,无声冷笑。 “可你这种人得手过一次,以后就会以别的借口不停的涨价,我靠香水秘方赚钱是我的本事,和你种花的有关系,但不大。” 凭借现今的蒸馏技术,植物精油没那么精细,对鲜花原味的品质要求自然也没那么精细。 专门挑了最大最好的鲜花花房,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提取香水的鲜花是他用心选取的,主打的就是一个轻奢印象。 如今香水已经凭借自身有了名气,他还没打算卸磨杀驴,赵老板却见利忘义,那还有何好谈的? “云飞,送客。” 黑脸小云飞双眼一瞪。 赵老板吓得后退了好几步,站稳后还不忘记放出狠话:“宁无恙,你这般抠门还想赚大钱,你不想买我家的鲜花没关系,叶家已经通知了所有花房,要把你要的十种鲜花全部买断!我等着你后悔来求我的那一天!” “好,你等着。” 宁无恙知道了赵老板与叶家有勾结,连面子情也不必维持。 他朝前一挥手,得到指示的云飞,犹如狼入羊群般冲向赵老板。 吓得后者“娘唉”一声,落荒而逃。 耳边清静了。 “知道叶家不会轻易罢休,没想到居然用垄断鲜花的低级手段来给我找麻烦……总感觉,这一招隔靴搔痒,不像是老练的生意人想出来的。” 宁无恙根本没把叶家给他添堵的事放在心上。 他若无其事的去菜市场,不紧不慢地转了一个时辰。 回来时,看到门口停着沈家的马车,他才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同时还有些懊恼:刚才应该多买块豆腐来着。 进了门,便看到梅香拎着一桶新鲜的活鱼,正在喂猫,沈幼初正一脸享受的摸着猫屁股。 而旁边站着的成易,看着好不容易逗熟的猫投入大财主的怀抱,手里的狗尾草折断了不知几根。 “沈小姐,好久不见。”宁无恙拎起两手的肉和菜,调侃一笑:“你是特意挑着饭点来的吧,我正好要下厨做饭。” “哇,宁公子又要下厨,太好了……不好,我可不像成公子,只会蹭饭,我是听说全金陵花房都被叶家买通了,来问问你要不要帮忙?” 沈幼初紧张地抠着猫屁股。 她的初心未改,一直等着宁公子向她开口求助,等到现在也没能实现。 眼下有她表现的机会,她还不紧紧抓住? “宁公子,叶家能买通全金陵的花房,甚至整个江南道的花房因为叶家熏香生意,都给他几分薄面,但我有方法从别处运来鲜花。” 沈幼初杏眼眨啊眨,用眼神鼓舞着宁无恙勇敢地说出他的困难,再给她一个美救英雄的机会。 宁无恙直接无语住了。 对于沈小姐想帮他的急切心情他能理解。 可从别的地方调运鲜花来金陵,光是运费都比鲜花本身不知贵出多少倍去。 这种不计投入成本只为争一口气的做法,不适合他这个乍富的小商人。 “沈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宁无恙的婉拒,让沈幼初错愕不已。 她一脸困惑的表情,似乎不明白自己这个主意到底输在哪里。 “我原本就打算生产完这一批香水后,扩大生产规模,鲜花供应的事,与其一直让人卡脖子,不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自己引进植株种植鲜花,自给自足。” 金陵气候湿润,适合鲜花种植,培养反季鲜花的技术十分成熟。 他觉得,与其把银钱花在买鲜花上,不如花在挖掘别家种植技术人才上面。 沈幼初对他的话一点即透,却还是担心:“应季的鲜花好种,金陵冬日也不太冷,有温棚的话,冬天能种春秋鲜花,可夏天种冬梅,我记得好像需要很多冰块?” 她朝菊香看去。 此事她不懂,还是听说这件事让菊香调查一番,自己勉强记了一些专业的东西。 “是,小姐没记错。” 菊香的肯定让沈幼初眉头微蹙。 冰块向来是冬天的冰块储存起来夏天使用,因此供不应求,金陵花房早把夏日温度低的风水宝地抢占完了。 她得想想,沈家的山头农庄里,有没有适合种夏日反季鲜花的地方…… “沈小姐别费神了,种植鲜花的事我自有考量,冰块对我来讲不是难题。”宁无恙再次提了提手里的肉和菜,问她:“在这里吃饭吗?” “吃,可是……” 沈幼初想说,如果需要大量冰块,她拼着让全金陵的富贵人家没冰可用,也能确保他种植冬梅和秋菊。 可是看宁公子一派轻松自得的模样,似乎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怎么就不给我机会呢?” “喵!” 被抠痛的大橘尖叫一声,转过头盯了一眼沈幼初。 “咪咪,不好意思……”沈幼初悻然松手,捧住小脸叹息一声:“算了,不能逼得太紧,只要让宁公子知道,他有困难的时候我在身边就好啦,菊香,去告诉谨儿一声,我下午不去她那里了,我要陪着宁公子。” …… 叶府。 叶昌隆与赵老板续签了下一季鲜花供应的契约书,与上一季持平。 不仅如此,为了达到遏制宁无恙制作香水的假象,他还与其他花房也签了几笔供应契约。 鲜花供应算下来比上一季还多了三成。 叶昌隆亲自把这些答应只与他合作的花房老板们送出叶府,回到书房,他看着端坐在椅子上品着茶燃着桃花醉的柳晴芳。 利用鲜花供应来刁难香水铺子的主谋者,便是她! 受到香水的冲击,熏香铺子这两日客人骤减,只剩下那些低级熏香有人购买。 他都向父亲请示了,暂停与花房签供应契约,减少支出,没想到柳晴芳不仅不允许,反倒多花了一笔银子。 叶昌隆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怕一开口,暴露自己不如柳晴芳聪明的事。 “叶公子是想问我,明明我为宁家设计好了如何走上死路,那宁无恙只要肯多花钱,鲜花供应一事必定难不住他,我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让你破费?” 第八十五章 柳家庄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是。 叶昌隆承认自己脑子确实不如柳晴芳灵活,可他能够在众多叶家子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少东家,在做生意方面,必定有所建树。 由于季节气候等原因,花房老板们都是先签契约,再培育鲜花。 叶家最多垄断全金陵不对宁无恙供应鲜花,让香水制作成本增加,可他在听闻香水铺子支出最多的并非鲜花,而是御酒坊卖的烧酒。 无法从烧酒方面遏制,只是提高鲜花成本,对于宁无恙只是小打小闹。 而这些事柳晴芳也说过,她的目的不是让宁无恙无法制作香水。 “柳小姐,我们难道不应该一击必胜,如此小打小闹,有何意义?” 叶昌隆对此,十分不理解。 柳晴芳看向叶昌隆的眼神里,已没有了以往的爱慕,语气也是平静无波:“宁无恙在你验货之前,便准备好了火折子,等着小侯爷提出让香水味道扩散的事,你还记得吧?” 怎么不记得! 香水名气大躁,便有小侯爷此举一功。 只是叶昌隆不得不承认,这种愚蠢的做法,换作是他,他也会上当。 “宁无恙心思缜密,叶家前日又派了小厮想闯入他的铺子里,若是叶家突然停止对香水铺子小打小闹,只会让宁无恙认为,你们是有更大的阴谋。” “要用小打小闹来降低他的戒备心,才能隐瞒我们真正的目的,懂吗?” 叶昌隆震惊地看着柳晴芳。 他懂了。 但他不懂的是。 为何以前竟没看出来,柳晴芳心计如此之深,他还以为此女好拿捏。 如今想来,恐怕一直被拿捏的,是他自己! “叶公子,有时候示弱不是因为真的弱,而是为了降低对手的警惕心,这样一来,等到至关重要的一击时,才能一击必胜。” “是,柳小姐说得对……我爹早上回信了,应该是两家定亲的事,我这就把信拿去府衙给伯父看,请他决断。” 叶昌隆语气变得恭敬了许多。 柳晴芳笑着点头,等到叶昌隆离开后,面露嫌弃之色:“平常时喊大伯,用人时叫伯父,不伦不类的叫法既不显教养,也不觉亲近,还非要装腔作势的假讲究。” 叶家到底是商贾之家,举止间透露着只重利益分亲疏、不注重规矩和教养。 日后等她嫁到叶府,必须教好叶昌隆这方面的事,这样带出去见大场面,才不至于连个称呼都搞不清楚,羞于见人。 柳晴芳唤来小厮,让人添了一壶热茶,往冰桶里加了一盆冰。 这冰在柳家只有父亲房间才配享用,在柳家她却能随便支配,这种感觉真不错。 她打量着金碧辉煌的书房,嗅着金贵的桃花醉,坐在柔软的座榻上,十分享受地等着叶昌隆的好消息。 …… 午饭后,宁卫国带着贴身护卫和他经常用的长刀,来到香水铺子。 顶着烈日往门口一站,两眼一瞪,气势强不强的宁无恙没看出来,但满脸写着“快夸我”三个字,让他哭笑不得。 “二伯,我是请你来看门的,可我不是让你站在门口看门,你不晒得慌吗?” “晒?这香水铺子如今可是宁家最赚钱的铺子,别说晒得慌,就是身上着火,我也绝不会放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去铺子里闹事!” 宁卫国学着宁峰的样子,将刀柄往地上一戳。 咚。 不远处,躲在荫凉里,正临摹字帖的学子们吓得抖三抖。 被宁卫国的眼睛扫一下,大热天后背冒出一层毛毛汗。 他们只是来临摹牌匾的没打算进去啊! 宁无恙看到二伯如此认真的态度,突然感觉,别说叶家再派人来闹事,就算是一条不认识的野狗经过,都能让二伯打断腿扔出玄武北街去。 “二伯,你觉得热了就往荫凉里挪挪。正好你来了,我也能安心去趟寒山寺。” “去还愿吗?记得帮我捐一两银子香油钱,保佑你三哥武举考过后,能够当上武官。” 宁无恙上次根本没有求神拜佛。 这次也只是去寒山寺周边转转寻找适合种植鲜花的地点。 可看二伯虔诚的说法,又事关三哥,他没法拒绝,顺路去走一遭吧。 毕竟玄学这东西它是真不好说。 “宁公子,忙完了吗?再不走的话等到了寒山寺只能吃晚饭了呀。” 沈幼初在得知宁无恙要去寒山寺时,便借口也要去寒山寺赏桃花和他同行。 只是……她颇为惋惜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 可惜宁公子租了辆马车,没能和她同乘,不然一路上她还可以和宁公子聊聊天,增进一下感情。 “沈小姐也要一起去寒山寺?无恙你可以照顾好沈小姐。”宁卫国对着宁无恙投来暧昧的笑容。 宁无恙心道:就是怕你们误会,误了沈小姐的清白,我才只能破费又租了一辆马车。 正想着。 成易主仆也匆匆背着包袱走了出来。 “宁兄,去采风这种事,怎么能落下我呢?” 不等他解释自己是去办正事,不是采风作诗的,成易已经眼尖的发现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朝着宁卫国拱手作揖见了一礼后,钻进了马车里。 宁卫国脸上笑容僵住:“成公子也要一起去?” “是呀,成易怎么也去?”沈幼初一脸怨念。 宁无恙眼看这两人一唱一和,要把办正事说成了男女结伴去游寒山寺,赶紧叫上云飞上车走人。 “公子且慢!”这时,独眼童拿着一张契约书追了出来:“公子去寒山寺,顺便打听一下前往附近柳家庄的具体路程,来日好去那里送货。” “柳家庄?” 宁无恙听着有些耳熟。 没等他询问是何处,荫凉里有学子出声相告。 “宁先生,柳家庄是柳家的庄子,柳晴芳要在柳家庄开茶话会,邀请了不少人前去共论诗词,还用二十瓶香水当彩头,现在好多没买到香水的富家小姐都打算去碰碰运气。” “它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茶话会,据说安侯和黄巡抚他们也会参加。” “柳家哪来的这么大面子邀请到安侯和黄大人?” “你们消息可真落后,没听说吗?叶柳两家在批八字、合庚帖,准备结亲,安侯和黄大人一定是看在叶通判和叶家的面子上,才会去一个不知名的农庄参加茶话会。” 宁无恙听着学子们的议论,心里升出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依他所见,无论是柳晴芳还是叶昌隆,两人都属于那种爱出风头的人。 再加上一个在这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周安。 这群人凑在一起,为何会把茶话会的举办地点,选在连金陵地图通童大哥都不知道的柳家庄? 第八十六章 走一遭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无恙,你若不愿去柳家庄,改天我替你去走一遭。”宁卫国提起柳家那是一脸的不忿。 他一直觉得侄子退亲时,给柳家留了情面,这才让柳家没脸没皮敢来买香水,还利用香水作噱头开茶话会。 到时候,他一定把柳家人骂个狗血淋头! 宁无恙猜到了二伯的心思。 其实他对于柳晴芳做何事,早已漠不关心,可是此事有异,顺路走一遭也无妨。 “送货的时候再说,这次我顺路,先去探探路。”宁无恙坐上马车,吩咐赶车的李铁和王朝,若不顺路绕个远也可以。 王朝牵好缰绳,李铁手持马鞭。 一声鞭响,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着城北方向驶去。 直到马车看不见,宁卫国夺过独眼童手里的契约书看了一眼,没好气的嘀咕着:“二十瓶香水还要送出城去,柳家真是没事找事。” “谁说不是呢,可公子说过,满十瓶即可送货上门,柳家让送也只能送。”独眼童收好契约书,生怕宁二爷生气给撕掉。 因为这事赔柳家一万两银子,不值当的。 宁卫国则心想:当初叶昌隆好歹买了二百瓶,让亲自送到潇湘馆也就罢了,如今二十瓶还要大费周章,无恙这门生意做得可不像表面这么容易。 “老童,送货的时候有硬茬子,你先挑出来,回头我去送。” 宁卫国好歹曾是府衙的小吏,在这金陵城中有几分薄面。 再加上是宁府二爷,寻常人必然不会在他面前闹事。 独眼童没想到宁二爷会放下身段去干送货的活,这可省了香水铺子不少的麻烦,感激道:“多谢二爷,两千瓶里需要送的只有十五户人家,到时候,我亲自给二爷赶车带路。” “好。” …… 两辆马车出了北城门,沿官道向北行驶三十里后,转到了一条不足一丈宽的乡道上。 闲来无事,宁无恙捧着《大兴律令》,仔细浏览着其中的条文。 直到马车踏上颠簸不平的小路时,他放下手里的书籍,挑开车帘便看到外面碧绿的稻田和起伏的青山。 来到一片杏林前,他看着窗外黄澄澄的杏子,顺手摘了一把,并扔给成易一颗。 “宁兄,你摘杏的动作真是娴熟。”成易也没清洗,直接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酸中透着甜。 “竟比我府上采买,挑的杏子还要好吃些?” 面对成易的惊叹,宁无恙眉锋一挑,笑而不语。 上树摘果子这事他可是太熟了。 生活在高门大户里的采买,哪里知道杏子几分熟才是最好吃的。 宁无恙掰开杏子,从果核底下掏出一只白胖的果虫扔到车窗外面,欣赏着外面的田园美景。 片刻后,马车经过一座人口众多的村庄。 隔着老远,便能听到村子私塾里面,传出教书先生朗朗读书声。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还复来!” 宁无恙嘴里的杏子嚼得更加起劲。 学子圈里流传他的诗词不稀奇,可当连村里私塾都在传诵他的诗词时,才能说明“宁诗仙”这个称号的含金量有多足。 已经从小众走向了大众。 这时,成易从他手里抢过一颗杏子,语气有些发酸的说:“宁兄,你作的诗词全部收录进《大兴诗词千篇集》里了,你要是再做几首诗,我幼时写的一首排名最末的诗,恐怕要被你的诗挤出去了。” 我还间接干了这种得罪人的事? “那可真是太好了,你以后再挤进去的诗词,必定能和我的一起流传千古。”宁无恙的话让马车里静默片刻。 接着,成易发出了鹅叫般的笑声。 “哈哈……宁兄你可真是太有趣了,我见过那么多才子,包括徐先生,大家都十分谦虚,只有你与众不同。” 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技高人胆大,年少不怕轻狂。 宁无恙顺嘴接下话茬:“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存在,难道成兄你和不如你的人比试时,嘴上谦虚说着承让承让,心里有时不会想着,我赢是我厉害,你输是你太菜?” 成易仔细一琢磨,确实如此。 但这话从宁无恙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是自己在讨骂呢? 毕竟在登上湖心小岛时,他的诗可是被宁兄无情地碾压了。 “哈哈哈哈!宁兄,我太喜欢你说的大实话了。” 成易可不管自己菜不菜,先笑为敬。 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上,沈幼初听到成易时不时的大笑声,双手抱臂,气呼呼地哼哼着:“讨厌的成易,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就能让菊香把车轴敲断,去坐宁公子的马车了。” 她好想听宁公子给她讲笑话呀。 梅香欲言又止。 “梅香,你好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不嫌憋得慌吗?”沈幼初抓起菊香洗好的杏子扔进嘴里,索然无味地嚼着。 梅香见小姐点她名字,这才犹豫着开口:“小姐,不如等成公子上寒山寺时,把他敲昏拖回城去?再安排别人住到寺里去,等到只剩下一个院子时,你和宁公子想说多久的话就说多久的话。” 好主意呀! 但沈幼初想到静娴提起,成易曾专门帮宁公子守夜的事,还帮静娴在秦风澜面前说话,她轻弹了一下梅香的额头。 “本小姐可不是为了与宁公子独处,能够下此狠手的人……这个计划暂定保留,若他不知趣再说。” 小姐的心思好矛盾、好复杂、好难猜。 梅香瘪着嘴,用力地揉了揉脑门,决定从今往后自己不再多话,当个哑巴更讨喜。 “小姐,前面就是柳家庄了。”外面传来菊香的话。 沈幼初赶紧把剩下的杏子塞进嘴里,挑开窗帘往外看去。 正好看到前面的宁无恙也在往外探头。 沈幼初目光痴痴地盯着前面的身影,瞬时间,天地万物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后脑勺能够映入她的眼帘。 宁无恙感觉到脑后有道视线紧紧盯着他,知道是沈幼初,他也没有扭过头去,只是把脖子伸长一些,好看得远一些。 左前方的山坳里有一片占地五六亩左右的农庄,这个规模在金陵富贵人家之中算小的。 农庄里除了穿着补丁的佃户,正在喂养鸡鸭以外,没见到有其他人前来布置茶话会该有的装饰。 由于没问柳家庄的茶话会几时举办,宁无恙光看眼前的情况,认为这场茶话会应该还没进入筹办期。 真正举办的日期,至少会在半个月以后。 成易见他许久没缩回头去,也跟着探出头来,看到柳家庄的情况,有些怀疑:“安侯在潇湘馆举办聚贤集会,现有的场地还花了七日收拾、装饰,柳家庄今日还未有动作,赶得上七日后的茶话会吗?” 第八十七章 雨欲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七日后? 宁无恙同样觉得,柳家如今的做派未免太过淡定。 就在他准备让李铁和王朝把马车赶近些,仔细观察一番时,身后响起沉闷的马蹄声。 身骑高头黑马的黄巡抚和其护卫,领着近百个穿着红黑色制服的官兵跑步而来,看到他们的马车,黄巡抚特意勒马停下,似笑非笑地问:“宁先生,成公子,你们这是去何处?” “寒山寺。”宁无恙的视线在黄巡抚没有踩着马镫,从而悬空的官靴上掠过,反问他:“黄大人如此阵仗,是前往何处?” 《大兴律令》上写了巡抚的管辖权力。 一般来讲,私人出访可不能动用官差随行。 再看这么大的阵仗,恐怕黄巡抚把巡抚能够调用的百人官差,全部配置上了。 “别提了,安侯不是要来柳家庄参加茶话会,结果叶通判说府衙有人报案,说这里有劫匪作乱,本官为了保护自身和侯爷安危,出行只能带着这么多人,真是麻烦。” 黄巡抚摸着肚子抱怨着,借口前去搜寻周围山头,以防有劫匪藏匿,领着人走远了。 宁无恙目送着他们直奔柳家庄而去,还特意留了一半的人搜查柳家庄。 如此行为,倒是打消了他方才的疑虑。 “连黄巡抚的护兵都请来了,看来柳家这回举办的茶话会,确实是安侯授意的,上次潇湘馆栽了跟头,这才隔了没多久又举办茶话会,真不知道安侯在急什么?”成易吐槽一句,缩回了脖子。 宁无恙得知茶话会确实在如期筹备,落实了配送香水不是柳家故意找茬就行了。 至于柳家准备是否得当,此事和他无关。 只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宁无恙确认道:“成公子与黄巡抚很熟吗?” “不熟,只是安侯宴请的时候坐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今日是第二次见面,怎么了?”成易不解的问。 宁无恙摇头说“无事”,心中的疑虑骤然加重。 既然黄巡抚和他还有成易都不熟,又是周安的人,那么方才还特意停下来,向他们解释“劫匪”的事,是为了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赶车的李铁出声提醒道:“公子,快下雨了,要是今晚回城的话,你坐稳了,我们加快速度。” 下雨? 宁无恙抬头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 后面的沈幼初好奇地问:“太阳这么大,哪来的雨呀?” 李铁抬起自己的左臂,甩了甩小臂处空荡荡的衣袖,苦笑道:“沈小姐有所不知,我这断臂处每逢下雨前都会阴疼阴疼的,方才痛得厉害,还害得马车颠簸了一阵。” “我的脚踝处也是一样,倒没李哥那么厉害,按照我们俩这个疼法,这场雨少说得下个两三天。”王朝附和一声。 沈幼初惊讶地张大嘴巴,回过神来,窘迫的说道:“我不知道是这么回事,你们……没事吧?” “没事,习惯了,只是晚上要想睡得好,少不了喝些酒垫垫,才能睡着。” 提到酒,两人满眼期待地看向宁无恙。 以前他们喝烧酒止痛,一小坛子只够顶半晚,剩下的只能咬牙硬撑。 如今有了自家的蒸酒后,喝一碗应该能让他们好生地睡一宿。 宁无恙听到两人的话,脑中闪过宁峰的脸庞。 记忆里,宁峰遇到连绵的阴雨天经常卧床不起。 他以为是上了年纪腿脚不好,如今看来,应该是身上有旧伤,强撑着不想见人。 “我这次出来要在寒山寺附近山头转一转,寻找合适的种花地点。”宁无恙思考片刻,吩咐道:“你们把我放到二伯母的章家庄,那里离寒山寺只有三里路,然后你们回城。” 宁家是外来户,在本地买了上百亩良田,但规模还不足以汇聚成农庄。 二伯母的嫁妆里倒是有一片农庄,就在附近。 “公子在这里呆着,我们怎么能回去呢?”李铁和王朝交换了一个眼神,互相推搡着让对方回城,自己留下。 农庄里别说有蒸酒了,恐怕连酒都没有。 谁留下来谁只能硬挨这几日,但为了能在公子身边鞍前马后,忍忍痛又何妨? “你们回去打些蒸酒给我爷爷送过去,他身上也有伤。”宁无恙这样的安排,让两人无话可讲。 李铁看了一眼后面的马车,只得出声请求:“幸好沈小姐一起跟来了,公子若有事,还请沈小姐帮忙照拂。” “你们放心,交给我啦!”沈幼初巴不得呢。 等李铁和王朝走了,雨后她找个理由把成易留在庄子上。 这样一来,去其他地方的时候,就只剩下宁公子和她同乘马车。 沈幼初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心道:谢谢老天爷的这场雨,等我去了寒山寺,一定给雨神添些香油钱。 马车继续上路。 走过重兵把守的柳家庄,再往西北方向行驶十里地,便到了章家庄。 以前,宁无恙曾跟着二伯一家来此避暑,章家庄的人都认得他,却有些疏离。 这次听说他要来留宿,庄子的管事亲自领着他,去到二伯一家经常住的院子,特意差人抱来了新的被褥。 “庄子上条件比较简陋,还望五公子不要嫌弃。”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宁无恙让云飞掏出一锭银子塞给热情的管事。 管事吓了一跳,连忙推拒:“我哪能收五公子的银子,让主母知道了还不打死我?我记得五公子最爱吃烧鸡,马上让老婆子去做晚饭。” 提起烧鸡,宁无恙想到上次来时,有只野鸡一头扎进他怀里,结果被庄子上的管事说是他偷的。 多亏二伯母还他清白,但后来管事说鸡没长到年份不好吃,他便没能吃上。 此时再看前倨后恭忙着宰鸡的管事,宁无恙扬声道:“我隔壁住的是湖心小岛的主人沈小姐,和我一起住的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成公子,劳烦管事备一桌好菜,可别丢了二伯母的脸。” 管事拔鸡毛的手一顿。 得知居然来了这么多的贵客,连忙拎着未收拾干净的大公鸡,去叫人来备饭菜。 “宁兄,我不挑食。” 成易屏住呼吸,避免闻到鸡屎味,但那股奇妙的味道还是一直往鼻子里钻。 他不禁佩服起旁边同样是富家子弟出身的沈幼初来。 “宁公子,我也不挑食。” 沈幼初也嫌弃这里的环境很差,但因为身边有宁公子在,所以她能够忍受。 能让他们白吃白住已经很不好意思了,饭菜方面,自然是有啥吃啥。 面对两个入乡随俗的客人,宁无恙鸡贼一笑:“没事,我也不挑,所以他们做什么我们吃什么。” 谁叫管事愿意献殷勤呢。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碰到这种行为,必须成全它。 担心丢了主人颜面,还想着留个好印象的管事,把庄子上好吃好喝的都搜刮来了,凑成了一桌丰盛的大餐。 吃饱喝足,待到夜幕降临,有乌云自西北方向,伴随着阵阵凉风,黑压压地席卷而来。 农庄里根本没有夜生活可言,又快下雨了,饭后大家便散了,各自回房。 沙沙沙。 不一会儿,细雨落了下来。 外面泥泞的山路上,似乎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朝柳家庄的方向跑去。 “下雨天劫匪和官兵也不歇着吗?” 真卷。 宁无恙暗中吐槽一声,吹灭了桌子上仅有的一盏油灯。 暗夜里。 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个不停。 让他夜不能寐。 第八十八章 饮酒醉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翻了个身。 宁无恙看向抱着棍子坐在门口长凳上睡着的云飞。 “公子还不睡?”云飞猛地睁开双眼。 就在宁无恙想问他,外面是否有人时,便听云飞抢先说道:“外面有人帮忙把守,公子安心睡吧,劫匪进不来。” 他和劫匪无怨无仇,进来最多抢个银钱的事。 他比较担心的是,有人趁机暗害他。 毕竟下雨天,和杀人很配。 叶家最近小动作不断,难保会花重金请几个杀手前来取他性命。 可云飞的五识比他更加敏锐,见云飞淡定得一批,他好奇的问:“外面的人是菊香吗?” “不知道,反正是个女的,刚才还和梅香说了会儿话。” 不早说。 宁无恙翻了个身。 无论是啥香,只要是沈小姐的人,他都能安心睡去。 门外。 一道修长的身影双手抱着一柄长剑,站在屋檐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凤眼扫视着雨夜里活动的一切生灵。 周静娴并非追着宁无恙来到这里,像当初追着秦风澜与成易那般,想靠她的毅力来打动对方加入父亲的阵营。 她是在黑市里,听闻有人出一千两要取诗仙写词的右手。 由于诗仙在文坛乃至民间名声大噪,有名气的杀手谁也不想为了一千两银子,背上千古骂名,可一些缺钱的宵小之辈,难保会铤而走险。 有幼初和成易在,宁公子自然没有性命之危,但她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亲自接下了这个任务。 “此次任务,会以夜叉的败北,来告诉那些三流杀手,不要来沾边。” 周静娴听到房间里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露出满足的笑意。 按理来说,她放弃了拉拢宁公子,应当趁着秦公子态度有所松动时,趁热打铁搜集晋王派不利的证据让秦公子下定决心。 可她在听说宁公子会有危险时,还是忍不住跑到了这里,来替他守门。 为什么呢? 周静娴盯着密集的雨线,扪心自问。 却总得不到让她满意的答案。 她只能遵循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 凭借着直觉,留下来。 …… 金陵驻兵所。 第一滴雨砸在宁峰身上时,他先将护卫披在他身上的蓑衣,盖在了陆续运送至此的一位伤兵身上。 这个伤兵和他乖孙同样的年龄,因深入敌兵追击,被当地毒虫咬中,发现时,两条腿自膝盖以下已经黑得流脓,截了肢又发了半个月高烧,才保住一条性命。 “好孩子,回来了就好好养伤,看病的钱你不用担心,你爹娘和弟弟妹妹自会有人照顾,回头你家盖了新房,再买几亩水田养些牛羊,还能继续好好地过日子。” 面对宁峰的保证,年轻的伤兵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之色,在雨夜里拉着宁峰的手,嚎啕大哭起来。 不太会说话的宁峰安慰了一通年轻的伤兵,随着雨势渐大,胸前左右两根断裂过的肋骨隐隐作痛。 这种疼痛他习惯了,还能坚持。 可手里的一万两,为了全方面安置那些伤筋动骨、一年半载下不来床的伤兵和家人,保证他们更好的活下去,已经花光了。 “早知道不在乖孙面前逞能了。” 宁峰郁闷地长叹一声,牵动了旧伤,疼得直咧嘴。 好在,今日最后一个伤兵安顿好了。 宁峰打算趁着雨夜,向驻兵所借匹马回城里,和乖孙商量一下,香水铺子能否有合适的活,可以接收那些丧失行动力的伤兵。 深吸一口气,揉按着断骨处缓解着疼痛,宁峰刚走出帐篷,便看到江宴打马而来。 “知府大人这个时候怎么来了?”宁峰怀疑自己疼得老眼昏花看错了。 江宴虽是一州知府,但文官向来不管兵事。 除非,府衙决定插手安置伤兵一事,可这不在府衙管辖范围内。 而且江宴接手朝廷补贴,没有扒皮克扣已是难得,也挑不出任何错处。 宁峰深知此人日常做派,属于中庸之道,做事兢兢业业,但绝不做多余的事。 对于江宴能够冒雨前来感到困惑不解。 “宁校官,本官正好要去芜湖县巡视今年稻田抽穗,预算税收,遇到宁家的人来给你送东西,他们的牛车陷进泥里一时无法前行,本官顺路,便替他们把东西捎带来了。” 江宴比划着身后的两个护卫。 一人抱着一个十斤重的红泥酒坛,一人拿着一个巴掌大的、被油布密封的东西。 这一大一小看蒙了宁峰:“敢问知府大人,这是何物?” 江宴的双眼一直盯着那坛,凑近便能闻到酒味的红泥酒坛,笑着比划着帐篷里:“是何物,宁校官拆开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也对。 宁峰本来要走人,此时家里送来了东西,特别还是江宴亲自送来的,只能拆了再走。 酒坛里面装的自然是酒。 宁峰进入帐篷后,先拆开了油布。 里面是一个信封,涂着火漆,写了“父亲亲启”,看娟秀的字迹,是老二媳妇写的。 拆了信封,从里面倒出来一沓银票和一封信纸。 “听闻新入府的将士们所言,父亲欲为其安置良田屋舍,恐身上银钱不足,恰逢无恙差人询问去处,前往送酒缓解旧伤病痛,遂支出万两,已派人告知无恙。” 宁峰眼眶发热,捏着手里的银票,沉甸甸的,让他不禁懊恼自己无能。 明明没那么多银钱,还要打肿脸充胖子。 可是看到那些重伤的伤兵,都想着领了补贴后自生自灭的模样,他也只能厚着脸皮接受儿媳的好意。 “多谢知府大人帮忙捎带这些银钱,外面雨下得正大,若大人今夜无差事,不妨喝几杯再走?”宁峰顺嘴邀请了一句。 他以为江宴会拒绝,没想到江宴听到他的话后,不顾形象的抄起一个板凳坐了下来,亲自抱起酒坛打开,对着酒坛子里,用力地深吸一口气,满脸沉醉的模样。 “果然是宁家自酿的烈酒!” 我家何时有自酿的酒了? 宁峰不知是伤疼的原因,还是酒气的原因,他感觉脑子又有些发蒙。 但他看到江宴已然自顾自地给他斟了碗酒亲自递过来,也来不及多想,对着豁口的碗沿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被淋湿的身体一下子热乎起来,胸膛中隐隐生痛的肋骨处也像沐浴着暖阳,驱散了阴雨天的疼痛。 “好酒!” 宁峰赞叹一声,一屁股坐在江宴的对面。 江宴见状,连忙招呼着护卫去讨要几个下酒菜。 只是话还没说完,“扑嗵”一声,一连灌了两碗酒的宁峰一头栽倒在桌子上,令江宴错愕不已。 “我以为宁校官酒量好才敢这么喝,原来两碗便会倒?” 奇了怪了。 江宴仔细思索着方才宁峰的反应,得出一个让他无法相信的结论。 这酒。 莫非不是宁家祖传的酿酒方子。 而是香水铺子独有的? 若是如此,他可能知晓了香水方子里最重要的成分了。 第八十九章 天放晴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江宴端着手里的酒碗,犹豫着,要不要派人提醒一下宁先生,以后有酒偷偷的喝,想送人时别假手于人。 这坛酒的价值,不见得比那一万两银票低。 可是提醒了,他可能就喝不到世间独有的美酒了。 “两难啊……” 江宴抿了一口酒,烈酒入喉,让他感觉到体内热血沸腾。 “报!宁老将军,有两个伤兵伤势恶化……诶?江大人,你怎么来驻兵所了?”驻兵所守将余峥嵘抱拳一拜,看向浑身酒气醉倒的宁峰,面露难色。 别看他是一方守将,手底下掌握了一千兵马调度。 可寒门出身的他,光靠朝廷俸禄养活一家老小都很困难。 伤员返回金陵一事由他督办,除了发动驻兵所捐些银两根本无计可施。 这些年多亏宁老将军帮衬,才不至于让伤兵们回来便没有了生活的着落,可今日宁老将军掏了那么多钱,还卖了那么多力。 余峥嵘很为难。 叫醒宁老将军吧,又让对方破费。 不叫醒吧,难道看着两个伤兵变成行尸走肉一般,自生自灭吗? 江宴深知余峥嵘的困难,但面对这件事,他平日里除了临近年关,利用府衙税粮结余过多为由,补贴一些米面给老兵,也没有更多的帮助。 不是他不出力。 而是朝廷重文抑武,伤兵自战场退下来后,大部分无法重返战场。 那些吃人的京官,可不会给这些没有价值的伤兵谋划后路。 他一介知府,又能干什么呢? “余守将,本官见宁老将军好似旧伤复发,天气如此恶劣,他既然睡了,便让他安心睡个好觉。” 江宴灌了一口烈酒,刚想将人打发走。 外面传来惨烈的叫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本已醉倒的宁峰猛地睁开双眼,大喝一声:“伤兵何在!速速抬去城中救治!” 驻兵所的军医,只能确保人不死。 想要缓解痛苦得到全套的救治,还得去城中找私人医馆花大价钱调养。 就在大家以为宁峰醒酒时,“扑嗵”一声,宁峰又一头栽到桌子上。 余峥嵘和江宴面面相觑了片刻,江宴将碗里的烈酒一饮而尽,目光深沉地盯着宁峰的睡脸片刻后,把剩下的烈酒封了盖,交到护卫手里。 “江洋,抱好。” “是,大人。” “江河,掏钱。” “是……大人?” 尽管护卫江河不解,还是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 江宴又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一并塞到余峥嵘手里:“你把伤兵抬去城中救治,再去府衙找陈照磨把本官出行用的马车,还有府库运粮食的牛车,一并借来,明日才好运送伤兵。” 金陵驻兵所除了骑兵五十,日常用的马匹一个巴掌数的过来,牛车更别提了,粮草直接归府衙分配。 因此金陵府衙的牛车,为了全天候能运送粮食,连牛车都是搭了油布的,更别提知府大人出行仪仗用的马车。 只是借调这些,费用若出府衙出,还需要刺史特别批复,若是私人出,余峥嵘还没见哪个知府大人会为了几个小兵卒花这些钱的。 特别是江宴,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做错事、不多做事”的端水知府。 “本官可是有地方没说明白?”江宴见余峥嵘愣在当场,语气微愠。 他难得大方一次,若余峥嵘再不行动,可别怪他后悔了。 “明白!明白!下官这就照办!” 余峥嵘只当江宴喝酒喝醉了,瞄了一眼掏钱的护卫,见没有阻拦,拿过银票和令牌,像身后有狼追似的,跑得飞快。 “你们瞧瞧他的样子,好像我会后悔似的!” 江宴被余峥嵘做贼似的举动气笑了,瞥了一眼被自己封坛的美酒,朝外走去。 “大人,外面下着雨呢。” “我知道,所以我出去让伤兵进来先避避雨,把宁老将军抬床上去,睡在桌子上像什么话。” 江宴语气不善的甩了帘子往外走,也不知道是在和谁置气。 江洋和江河对视一眼,神情十分复杂,有些担忧,也有些欣喜。 这么多年了。 老爷终于不再继续暮气沉沉喝酒混日子了! 只是老爷认真起来的第一件事,就选了一件烧钱又不讨好的难题处置。 “洋哥,我感觉我以后吃不到烤鸭了,咱们老爷马上要和宁老将军一样过苦日子了。” “江家底子厚,不会差你那口烤鸭吃的,赶紧把宁老将军抬到床上去。” 江洋话音刚落,江宴去而复返。 “老爷?” “嘘……” 江宴手指放到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床边,伸手摸到宁峰怀里,掏出了银票。 “……” “……” 江洋和江河看到这一幕,惊得嘴巴能够塞下一整个烤鸭。 江宴见状,怒视他们:“本官不是在做贼,是你们带的钱不够用的,那俩伤兵需要人参吊命。” 江洋惭愧地看了一眼江河,嘴里有些发苦。 他预感到,别说吃烤鸭了,他爱吃的大白馍恐怕以后也要换成窝窝头了。 可是看到老爷精神焕发,一下子仿若年轻了好几岁的状态,江洋觉得吃窝窝头,也不是不能接受。 人活着嘛,就图一个问心无愧。 该享受的时候享受,没法享受的时候,勒紧裤腰带呗。 总比喂肥了身体,良心却被狗吃了要强。 …… 这场刚入六月的连绵细雨,下了两日两夜也没见停下。 宁无恙呆在庄子上,也没闲着。 趁着下雨农闲,和庄子里的农夫们打听清楚了周围的地势地貌,以及哪个庄子上有种植花卉的熟手,能托哪位大娘前去挖墙脚。 不去打听消息时,他便就地取材,去水田里摸了些鱼虾,做了几顿丰盛的菜肴。 让陪他一起呆在农庄,无聊到只能玩泥巴的沈幼初和成易,吃饱吃好,少生闷气。 晚上睡觉时,不忘记把特意准备出来的夜宵摆在门前檐下,犒劳晚上替他守门的那位姑娘。 待到第三日天气放晴,宁无恙收到二伯母送来的信时。 他才知道开医馆有多么赚钱。 “酒是托江宴帮忙送去?那么爱酒的江大人应该知道,铺子蒸的酒可以无限续杯的事了。” 宁无恙早在江宴知道蒸馏酒存在,也并未找到香水铺子询问他酿酒方法,便知道这位江大人的为人做事,确实如传闻所言与世无争,更不关心自己的仕途发展。 也不知道这次江宴对蒸馏酒有了新的认知,会不会主动来找他。 若是江宴对蒸馏酒秘方不感兴趣,他只能请徐几道牵线搭桥,讨个人情。 一直盯着香水秘方的叶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蒸馏酒的事可瞒不了太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蒸馏酒的方子既然迟早要交公,必须让它发挥一些能量才行。” 第九十章 买山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个契机扳倒叶家。 蒸馏酒是香水秘方中的关键,而叶家一直想夺走香水秘方。 “投其所好,引蛇出洞。” 宁无恙脑中有了大概的设想。 此事需要先去探探江宴的态度,是否能够配合他对付叶家。 眼下于他来讲,最重要的事还是打破鲜花垄断,加剧叶家的紧张感,自己掌握这次商战的主动权。 “天放晴了。” 宁无恙打开房门,让外面的晨光洒进屋里。 “该去找风水宝地种花了。” 在庄子里打听了两日,得知有片靠近寒山寺的山坡上,四季野花都开得极好。 据说几十年前,那里曾是金陵最大花卉种植地,老板靠着从金陵到西域倒卖货物发的家,还曾培植过西域那边来的花卉。 只是后来老板族里犯了大事被抄家,那一片方圆三里的山坡,全部被充公。 恰好,那片山坡正好是宁无恙上次采摘野生兰花的地方。 有缘又有花,还是公家的地方,背靠塞山寺有武僧驻扎,而武僧则属于府衙照磨官管辖,不易出事。 只要过户成功,后续不必担心有人来找麻烦。 宁无恙一行人爬到寒山寺的半山腰,朝选中的山坡望去,可以看到一片野花的海洋,在雨后盛放。 “真美呀!” 沈幼初用两只小手在眼前比划着,选取着合适的角度,非常后悔没有提前准备好笔墨,好来这里写生。 比划一通后,她的额头冒了一层汗,再对着天上的太阳看了一眼,揉着发黑的双眼提醒道:“宁公子,这片山坡很向阳,当季花卉长得好,反季节花卉恐怕种不活。” 为了能够帮上宁公子的忙,她可是让菊香从书阁搬来许多关于花卉种植相关的书籍。 别看她在庄子里像是在挖泥巴,实际上是在按照书籍上讲的,察看当地土壤情况。 这一带的土壤确实很肥沃,但温度和湿度相对较高,很难利用天然的环境降温。 “金陵的反季节花房,大多建在背阴的地方,宁公子,要不我们把寒山寺后山租下来种花呀?” 沈幼初觉得这个主意很棒。 宁无恙闻言,双手合十朝着山顶的神像虔诚地拜了一拜:“沈小姐有口无心,山上诸位神佛若有怪罪,实乃我之过,要惩罚的话,请冲着成公子去。” 正在欣赏美景,斟酌字句想要吟诗一首的成易直接破防了。 人在山上站,锅从天上来。 “宁兄你哄人家姑娘开心,为何受伤的竟是我?”成易离他们站远了一些。 以免天上落道雷下来,连累劈到自己。 沈幼初本来还认真的思考着去租、甚至去买个整个寒山寺,见宁无恙不正经的调侃,忍俊不禁道:“看来宁公子打定主意想买那片山头,也好,我们也不必踩着泥泞的山路到处转悠了,上山还完愿就下山啦。” 宁无恙望着沈幼初上山的背影,嘴角微扬,满眼的笑意。 率真可爱的同时还会照顾别人的情绪,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 “我以前在京安城的时候,怎么没发现沈小姐这个人挺不错的?”成易凑到他旁边嘀咕一句。 宁无恙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成兄,你和沈小姐怎么认识的?” 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看便明白,哪怕不熟至少也是半生的关系。 成易努力地回忆着,边走边说:“好像是三年前,我游学到京安城,她在大街上逮到我要作画,说给我一千两银子,我那会儿正缺钱徐先生的字帖,这么好的事我会拒绝?” 接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美好的经历,成易脸色微黑,低声道:“宁兄,沈小姐追着你不放,可能也是想把你画进集美图里。” 集美图? 这仨字听上去不太正经啊。 宁无恙还想追问几句,却见成易突然来劲了,几步跳上台阶跑远了。 “公子,你慢些走,小心雨后地滑!”护卫急忙追上前去,担心自家公子再和沈小姐一言不合掐起架来。 宁无恙见成易没心没肺的样子,摇头失笑,他绕着弯,把整片要买下来的山坡看了个遍。 又去寺里替二伯请完愿,添了十两银子香油钱,下山时,碰到了一群背着背篓上山采药的孩童。 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背着五六岁的男童,快步越过了他们下山的队伍。 男童的右脚脖子肿得老高,上面还留着蛇的牙印子。 庆幸的是这一带并没有毒蛇出没,否则这一口,男孩便已命丧当场。 “弟弟,你忍着点儿疼,今天你采到了何首乌,等爹去集市上卖了银子,就能买肉吃了。”哥哥哄着不哭不闹的男童。 旁边跟着的小伙伴们馋得直吸手指,恨不得被蛇咬的是自己。 成易地看着这群孩子走远后,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好半晌才追上宁无恙和沈幼初一行,震惊地问:“宁兄,他们为何不读书,还冒险跑去深山里采药?” “不是人人都能读得起书的。” 宁无恙对此见怪不怪。 世间还有许多这样的孩子,身居高位的人遇不到,便觉得这世间全是何不食肉糜。 为何会有人拼了性命只为挣几两碎银? 为何贫苦的孩子不通过读书改变命运? 为何他们不努力进取? 是他们不想努力,是他们懒惰吗? 只是宁无恙没想到,成易会对这个现象如此惊讶,看来大兴学子总站在高雅大堂上,不太接地气啊。“难道成兄不知道,许多农户家里的孩子,终其一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成易摇摇头:他不知道。 护卫见状,急忙解释:“公子你自小便是神童,常年游走于各个书院向大儒求学,连京郊的庄子都没呆过,自然见不到这些。” “成易你可真是大惊小怪。”沈幼初暗中庆幸:幸好我没表现得太惊讶,不然丢人的就是我了。 成易面色微变,似有所悟。 宁无恙想到成易这段时间像个街溜子一样,漫无目的地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打转,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恰好遇到这个机会,正好让成易体验一番不一样的人生。 “成公子若无事可做,不如留在庄子上,深入观察一下底层的贫苦大众是怎样生活的,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事做。” 成易是一个至纯至真的人。 宁无恙觉得成易若是能够找到一个适合他发展的方向,必定会在那一方面有旁人难以超越的建树。 “真的?”成易半信半疑。 宁无恙也没办法对此事打包票,只能鼓励他:“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是真是假,实践得真知。” “原来如此,这便是宁兄的成功之道吗?” “啊……对。” 几句话成功把成易主仆二人留在了章家庄。 下了山,宁无恙差人暗中去府衙打听山地的价格情况,以免叶通判闻讯涨价坑他一笔。 因此又在庄子上呆了三日。 平时查看附近自然生长的花卉种类做归总,闲时陪着沈小姐摸鱼逮虾。 这回成易没再跟着他们屁股后面转,而是去了附近的村学,说要多呆一段时日再回城。 返程时,想到明日便要开始送香水,宁无恙特地路过柳家庄。 第九十一章 上黄泉路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门前依旧有重兵把守。 里面的装饰因乌泱泱的人头看不清楚,但大门外面依然光秃秃一片,没有任何装饰的迹象。 “宁公子,这柳家真是奇怪,说要举办茶话会,还不提前收拾,难道要让那些公子小姐们体验纯天然的田园风光?”沈幼初往嘴里塞着杏肉,挠了把耳垂上被蚊子咬出来的粉包,对此是啧啧称奇。 田园风光对于一些富家子弟来讲,确实稀奇。 可雨后的蚊子犹如野草一样疯狂涌出,换作是她,体验过一次田园风光,绝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若非是跟着宁公子,她还会大骂一通带她来喂蚊子的人。 宁无恙一时间也想不透,柳家庄内到底发生了何事,猜道:“说不准这是想让大家忆苦思甜?” “谁知道呢,反正也没邀请我们,管它呢。”沈幼初又拿起一颗熟透的甜杏递到宁无恙,“宁公子,你还要回来吗?” 当然要回。 宁无恙这次回城,是去办过户手续。 另外明日预购的两千瓶香水的领取与配送,他需要安排出人手来,再返回处理山地种花一事。 “我可能明日下午回来,沈小姐也要一起?” “好呀好呀。” 沈幼初想到这几天在河里摸鱼的新奇体验,决定下次把季谨一并带来。 对了。 还得多带一些驱蚊的熏香,免得被咬。 宁无恙看到沈幼初被咬肿的耳垂,脑中灵光一现。 对了,他可以增加香水配套产品。 例如驱蚊花露水之类的。 他记得山上有薄荷,回头尝试一番。 还有香水的十种香味,也不足以继续满足庞大的群体消费需求,这些都需要考虑,而一切基础,必须是在原材料不被人卡脖子,可以自给自足的前提下。 如此一来,对于柳家庄的些许异样,宁无恙并未放在心上。 他此时真正担心的,还是叶通判知道是他要买山地,故意卡过户手续。 吱嘎吱嘎~~ 车轮碾着还未彻底干透的山路向前行进。 当沈家马车离开柳家庄的视野范围时,十来个气势汹汹、身穿衙役官服的青年,在叶昌隆的带领下,从一片密集的树林里,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 叶昌隆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想到宁无恙正在马车上讨沈小姐的欢心,气得啐了一声:“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什么东西,还敢一直缠着沈小姐。” 宁无恙你给我等着! 明日过后,等你宁家被我拿捏住时,让你当着沈小姐的面给我提鞋! “少东家,明日我们便在此地埋伏吗?”叶通判手底下的衙役出声询问,打断了叶昌隆的思绪。 这些衙役虽然领的是府衙的俸禄,但全部都是叶通判塞进府衙里的自己人。 除了是叶家的家生奴,便是一条船上的亲信。 他们的行动,在这次叶家对付宁家的计划里相当于先锋,不是最重要的,却也容不得一丝疏漏。 叶昌隆收拾了一下心情,扫量着附近的地形,摇摇头:“这里离柳家庄太近了,视野也比较开阔,等到明日彻底放晴,遇到宁家送货的人眼力好,剩下的人可藏不住。” 他的目光落在马车消失的那个拐角处,思考片刻,朝着左右张望。 若他没记错,宁无恙要前往寒山寺的那片山地,路过此处地绕路而行,在那个拐角处有一个直达的岔路口。 想起宁无恙要买的那片山地,叶昌隆阴险一笑:“宁无恙以为他派人前去打探价格的事,我们叶家不知道,殊不知,我们是故意让他顺利买下的。” 有人白送一块地给自己,谁会傻傻的往外推呢? 反正今日宁无恙买下,明日便会拱手送上。 一念至此,叶昌隆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变得警惕起来,他手指着前方的拐角处:“走,去那边转转。” 他要亲自确认岔路口的位置。 若明日送货时,万一宁无恙带得人多,需要在埋伏的路段以前分化那些人手,以防事态不可控制。 若来的不是宁无恙,那也没事。 只要是宁家人,谁来都行。 叶昌隆阔步前行,露出小人得志般的狞笑:“这条路,便是你们宁家的黄泉路,我一定会给你们铺得平平稳稳的,保证你们走进来就别想出去!” …… 午后,宁无恙带着买山地用的一千两,亲自去府衙过户。 那座将近百亩的山地只用六百两,剩下的四百两,他要把山下的两百亩荒地一并买下来。 是开荒种花还是建设厂房再议。 反正趁着叶家不打算刁难这次过户,能买多少买多少。 过户非常顺利。 当他亲自把地契田契拿到叶通判面前盖章时,对方甚至没有让他排队。 叶通判盖完章,还特意对着左右的官吏们,夸赞了宁无恙一番。 “宁先生要置办田地,一定要优先处理,那片山地和荒地搁置了许久没人接手,宁先生不愧是财大气粗,一口气为我们府衙增加了一千两的收益不说,以后种花每年交地税,还能多交几十两银子。” “不仅如此,宁先生雇人种花,还能带动那一带农户们多赚银子,这可是大好事。” 叶通判笑呵呵地亲自把契书递到宁无恙的手里,还亲昵地伸手想拍一拍宁无恙的肩膀。 宁无恙对于叶通判这样的行为不太理解,直接闪身避开。 事出反常必有妖。 明日香水送完货后,客人们的预购还会继续。 如此一来,香水铺子的盈收便会持续挤兑叶家熏香的收益。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宁无恙觉得换作是他,生吃了叶家人的心都有,叶通判此时的笑脸下还不知道藏着怎样的算计。 无论怎样,他也懒得陪叶通判演戏。 “叶大人,无事的话我先告辞。” 契约文书交给云飞,宁无恙说完便走。 出了大门,他走到守门的衙役前,好奇的问:“知府大人今日不在吗?” “知府大人在驻兵所呢。” 江宴还在驻兵所? 各城兵事有专门的驻兵所负责,江宴不是向来不多管闲事吗? 他以为二伯母说江宴顺路帮忙送酒送钱是真顺路,此时看来……此事有待商榷了。 “不论江宴在驻兵所做何事,看到爷爷自掏腰包的情况,应该会加重对宁家的好感,等爷爷回来,趁机去拜访江宴。” 宁无恙打定主意,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府衙。 他前脚刚走,后脚叶通判便知道了他询问江宴在何处的事情。 “宁家倒是不傻,知道找江宴抱大腿,可惜这个江宴油盐不进,连王爷都拉拢不了江宴,他岂会为宁家出头?” 叶通判嘴上这么说着,为保明日计划顺利进行,还是派人找了个理由,询问江宴明日是否回城。 驻兵所与柳家庄相隔过百里。 哪怕江宴有心想帮宁家,只要当时不在场,事后也于事无补。 第九十二章 期明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傍晚时。 衙役回话。 江宴预计还要在驻兵所呆上两日,与余守将一起整理过往伤兵的户籍与病历。 叶通判听到手下的回复愣了愣,“江宴怎么突然想到插手伤兵这种受累不讨好的事?” 宁峰照拂伤兵险些拖垮宁家,可是前车之鉴。 但宁峰人家那是退下来的老将,伤兵虽无用,但宁家二十年如一日帮助伤兵的做法,哪怕宁峰退了,在军营之中威望犹存。 “江宴怕不是被宁家忽悠了,干掏钱落不着好吧?”叶通判讽刺一笑。 想到安侯说起苏瑞快要调任回京的事,觉得江宴或许是图谋江南道刺史一职,才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想搞一番功绩。 但是,江宴的方向明显错了。 补助伤兵只会从府库里往后掏银子,而朝廷看政绩,是看往府库、国库里能捞多少银子。 “宁家自己补贴伤兵,连套好衣服都舍不得买,可没钱孝敬江宴做功绩。” 就算宁家愿意出这个钱,明日过后,也没这个机会了。 叶通判想到江宴得知宁家出事时那精彩的表情,忍不住放声大笑。 “明日可期!” “明日可期啊!” …… 清晨。 天还没亮。 宁无恙便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全部走到大门口停了下来。 来人倒是没有敲门,可那股压力感让他也睡不踏实。 干脆起床,亲自把昨晚已经清点好的香水搬到大堂里面,等着工人们起床后,开始按照预定契约分配香水。 除了两千瓶预购香水之外。 他还顺手兑了一千瓶的现货,每种香味一百瓶。 由于铺子产量低,每日对外发放十种香味各十瓶。 除了最初购买一百瓶香水,拥有书签的客户外,其他来买香水的客人,每人每日限购两瓶。 宁无恙把规矩写下来,准备开门的时候贴到了墙上。 门外,除了来领香水的客人外,还有不少学子也早早前来观瞻“暗香去”三个行书大字。 但由于字数少,此时的学子数量,早已不如以往,只剩下稀稀拉拉,特别酷爱真迹的十来个学子。 “林兄,明日我也不来了,这三个字我闭着眼也能临摹下来了。” “在这里守了这么久,除了看到宁先生为了香水生意忙前忙后的,没见他写过新字。” “你光看到宁先生忙了,没看到戴着叶家帽子的小厮走来走去的吗,宁先生天天被他们烦的能写出来好字才见了鬼了。” 吱嘎~~ 这时,大门打开。 宁无恙右手比划着人群,示意他们往后退,左手拎着半人高的草纸晃了晃。 “诸位,关于香水铺子出售现货香水的规矩,我把它贴到墙上了。” “首先声明一点,这东西贴到墙上撕下来字迹断了就没用了,闲着没事别偷我家规矩啊。” 宁无恙用轻松的语调提醒着众人,逗得不少人哈哈笑了起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从云飞手里接过一碗米糊,把草纸糊到墙上,粘了个结结实实。 前来领香水的客人,虽然觉得限购的两瓶香水有些少,眼前的大门有些破。 但想到新规矩上的字价值千金,自己在旁边站着也颇为自豪,全部挺直了腰板,排好队往里走,不挤也不闹。 对此,宁无恙十分满意。 他又看向人群后面林学子等人,笑着挥了挥手,扬声道:“你们想要临摹的话,先等客人散了再说。” 年轻的学子们大多讲道理,而且很有羞耻心,并且知道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 暗香去这段时日,铺子没有遭到祸害,他们功劳不小。 所以,他特意把字写得大了一些,好让他们看清楚细节,临摹起来更加方便。 传播起来才会更高效。 “宁先生,你终于又出新字了,我们等得花都谢了。” “宁先生,有我们帮你盯着你的真迹,这篇真迹绝对丢不了!” “不光真迹丢不了,那些贼眉鼠眼的宵小之徒,也绝对不让他们靠近您的真迹!” 学子们都是重诺之人。 宁无恙吩咐看守大堂的护院,待到天气正热的时候,多备些凉茶,以免今日临摹的学子太多再中暑了。 有赖于客人们的秩序整齐。 开门不到两个时辰,只剩下五十瓶香水,三个客人还没前来认领香水外,剩下的便是需要送货上门的大批量香水。 至于订购日期,宁无恙选在了三日后。 若寒山寺那边一切顺利,预购数量还可以增加。 由于限购的原因,一个时辰里只卖了六七十瓶香水。 每当有哪个府上的婢女或小厮拿出书签时,便会引起其他客人羡慕忌妒的赞叹声。 同时懊恼当初没有赶上第一批预购的好时候。 那一纸书签的身价,不过半日,便从一张薄纸,变得比数额最大的一万两银票价值还要高超。 待到客人走光,宁无恙便看到宁卫国站在门外,手里握着长刀候着:“无恙,柳家庄这二十瓶,我与老童再加两个护院,专门给他送过去。” 宁无恙觉得这架势二伯不像是去送货,倒像是去打架的。 但他也没有拒绝。 二伯好歹在府衙做过事,行事有分寸。 “先去送其他的,城北这一单等我置办了马车,下午再去送,正好我要去寒山寺的山地那里,可以同行一段路。” 古时马匹可都是宝马,一匹中等马,便是百两以上,再加上后期饲养费用,不仅是普通人家养不起的,就连宁府也只养了两匹马。 如今要送货还要出行,为了方便,宁无恙特意置办了两驾马车外加四匹拉车的马匹。 其实他是想买匹马自己骑的,可这时候的马背上连个马蹬都没有,他决定还是练练再说。 买好马车,简单吃过午饭。 沈幼初送来信,说季谨身体不舒服,前几天下雨着了凉,暂时不和他一起去寒山寺了。 宁无恙见前来送信的季府婢女神情不虞,急匆匆要回去的模样,关切的问:“季小姐的病严重吗?” “宁公子若真的有心,何不亲自去见见我家小姐呢?”婢女怼了一句,幽怨地剜了他一眼,拿出书签买了十瓶香水离开了。 宁无恙狐疑地望着婢女钻进马车,感觉走出去老远,还有人在幽怨地盯着他。 呃……搞得好像季小姐生病是因为他似的。 他捏了捏眉心,看向等候在门前的二伯和独眼童,决定还是等从寒山寺回来,再去看望季小姐。 沈幼初没有同行,路上难免少了些乐子。 一路无话,直到通往柳家庄与寒山寺的岔路口时,后方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第九十三章 岔路口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前面可是宁先生的马车?” 伴随着问话,一道红色身影在马背上像一团火烧云快速前移,来到马车窗侧。 宁无恙挑起窗帘,看到周静娴并不意外。 他知道,前几日在章家庄守夜的人便是她。 “静娴郡主,几日不见,你似乎比以前精神了许多,有什么喜事吗?”周静娴不提守夜的事,宁无恙也没提。 周静娴朝着探头出来的宁卫国抱拳一拜后,薄唇勾起,低声道:“成易号召了一群学子,要在寒山寺附近的村学当私塾先生,秦风澜请我来做说客,只要我能让成易回城去,秦风澜便投效于我。” 确实是好事。 但宁无恙想到成易的脾气,还有他在寒山寺的见闻。 觉得周静娴这一趟恐怕要白跑了。 正想着,周静娴打马又凑近了一些,口中的热气喷到了他的耳朵上:“请宁先生放心,杀手榜单已撤,这一带又因闹匪患有黄巡抚的重兵把守,叶家不敢不顾律令白日行凶。” 原来他上了杀手榜单。 宁无恙不由好奇,周静娴是从何处得来这些消息的。 “宁先生,前面便是柳家庄地界,我先行一步,去寒山寺等你。” 周静娴夹紧马腹,催马前行。 看着马儿欢快的脚步,宁无恙面露同情之色。 身怀梦想是好的。 可是静娴郡主她似乎没有把握人心的能力。 只怕是白费工夫。 这样一个小插曲只让两辆马车停了片刻后,便接着往前行。 抵达岔路口时。 宁无恙看向被山峰挡住的柳家庄,可能是蝉鸣刺耳,雨后天气更加炎热的缘故,心里没着没落有些发慌。 宁卫国这时从他的马车里跳下车,钻进了放置着香水的马车里,拎着刀朝他笑着挥手:“无恙,你先走吧,一会儿送完这二十瓶香水,我也去看看你买的那片山地。” “二伯,你到了柳家庄,若是发生争执与变故,记得……” “记得三思而后行嘛,你伯母经常说。” 宁无恙闻言摇摇头,掷地有声道:“记得不要吃亏,如果柳家庄有异样,马上派人来找我。” 叶通判昨日举止反常,今日虽派了小厮照例去香水铺子,想趁乱混入客人之中,前去后院。 但派来的都是看上去便觉得不机灵的小厮,好像叶家对于打探香水秘方的执着并没他想象里的深刻。 这很奇怪。 宁无恙不得不提防着,叶家是否想趁送货这件事,在柳家庄布了别的局。 毕竟昨日回城时,他便听说了,三日前,叶通判冒雨亲自去柳府为叶昌隆提亲,聘礼抬满了整条长街,一时轰动整个金陵城。 叶柳两家联姻后,他们同仇敌忾,再加上当日退婚的梁子,柳家自然会助叶家一臂之力,争夺香水秘方,或是打压宁家。 可柳家庄送货一事,并未像当初去潇湘馆时,必须由他亲自送去,而香水铺子的全部秘方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这点来看,二伯这一趟应该是安全的。 但不知为何,总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无恙,你放心,我记得你说的话,而且静娴郡主方才不也说了,黄大人派了重兵在此把守,就算叶通判与黄巡抚都是晋王派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么多官兵面前对我做什么,再说了,我就是一个送货的,只要你没事,香水铺子便没事。” 宁卫国说完,便让独眼童沿着宁无恙画的地图往前走。 宁无恙等到他们拐过弯去,想着二伯方才说的话,知道二伯特意不让他去柳家庄,就是担心柳家会冲着他下手,干脆让他避开。 对于这种护犊子的做法,他心知肚明。 宁无恙看向山峰掩映中的柳家庄方向,心道:最好无事,否则,哪怕手上沾满鲜血,我也让叶柳两家知道,宁家人不能招惹。 㗳㗳㗳…… 两辆马车沿着两条岔路,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 埋伏在山坳中的叶昌隆等人,直到确认宁无恙一行走远,不会听到这边动静,驾马来探再返回城中报信。 昨日前来探路的十来个叶通判的心腹衙役,全部脱掉制服,换上了夜行衣,蒙上了脸。 领头的许三水对着其他人叮咛着:“记住,不要出声说话,以免宁卫国认出来。” “认出来也不怕。” 蹲在草丛里的叶昌隆站了起来,手指在脖子前面划过,面露杀机。 许三水吓了一跳。 叶通判只让他们做事,可没让他们杀人。 又是一番叮咛,眼见宁卫国他们的车辆走到了绊马绳那里,十来人疾步追去。 “吁~~” 独眼童最先看到了特意选在路中长着草,掩映在其中的绊马绳,虽及时将马匹勒住,但马车还在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幸好为了防止柳家庄的人找事,二十瓶香水都用软布包着,并没有一瓶因此导致漏洒。 宁卫国抱着装香水的箱子探出头来,握紧手里的长刀,沉声问道:“怎么了?” 已然跳下车的独眼童,用手扒拉着钉着绳索的桩子下面的泥土,检查片刻后,面色不善。 “二爷,有人在路上设了绊马索,看这绳子还是新的钉进去的,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偏得很,应该是冲我们来的。” 独眼童朝着周围看去,视线定格在左前方无风弯腰的野草上,面色剧变。 “不好,二爷快下车,万一有人劫道,这马车目标太大。” 劫道? 宁卫国一下子想起近日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劫匪一事,知道独眼童身为老兵,应付此事比他有经验。 他连忙拎着箱子握住长刀,招呼两个坐在前面车板上的护院下车,跟着独眼童往隐蔽的树林方向走。 才走没十几步,宁卫国便听到后方马儿的嘶鸣声,扭头一看,青天白日下,十来个穿着夜行衣蒙着脸的青壮年,犹如猛虎下山般朝他们扑了过来。 “还真他娘的碰到了劫道的!” 宁卫国暗骂一声晦气,把箱子交到一个护院手里,抡圆了手里的长刀,先耍了一通最为唬人的长刀斩马术。 刀锋在空中劈出凛凛风势,所到之处,野草全部被削尖了脑袋,长得高大的树苗,连皮带枝被锋利的长刀削断。 若是削到人身上,那必定是血溅五步。 咚。 宁卫国把刀柄戳到土里,虎目瞪着那些不断靠近的黑衣蒙面人。 “我与各位绿林好汉无冤无仇,今日只是路过贵宝地,若你们放行,大家便是朋友,若你们胡来,休怪我不客气!” 第九十四章 擒劫匪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许三水等人看着气势十足,一柄长刀立在当场,满脸写着“此路是我开”,颇具劫匪特征的宁卫国,本来规定不让他们说话,此时更是因震慑而哑然无声。 他们没有说话,更没有按照计划贴近前去,以防赤手空拳冲上前去,被长刀砍伤或砍死,坏了叶通判的大事。 于是隔着宁卫国等人十步远,假装将四人包围起来。 宁卫国见状,咬紧牙关,对着独眼童说道:“看来今日与劫匪这一战是无可避免,一会儿打起来你照顾好他们两人,我去与他们较量较量!” 寻常的劫匪在宁卫国的眼里,也不足为惧。 打不过他还可以跑。 可是这里还有独眼童和两个护院,要想所有人全身而退,只有他充当先锋,杀出一条血路。 “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不必手下留情,正好擒了你们去府衙领功去!” 宁卫国暴喝一声便要杀出重围时。 突然,地面一阵震动,让他动作停顿下来。 乌泱泱的人头从柳家庄的方向冲向他们所在的位置,嘴里还在大喊着:“前方劫匪,束手就擒!” 宁卫国看到来者身上穿的官兵服饰,大喜过望,心道:看来我还不算倒霉,前脚遇到劫匪,后脚便遇到了黄巡抚的兵差。 “老童,我们可以和官兵一起里应外合,把这群不长眼的劫匪拿下!” 宁卫国交代一声。 丝毫不知道,当他的话说出口,在他们外围的那些蒙面人,眼中闪过戏谑之色。 近了。 更近了。 就在宁卫国伺机而动时,忽然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 “老童,这群劫匪手里是不是没拿家伙?” 此话一出。 独眼童和两个护院急忙打量着这群被他们当作劫匪的蒙面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十来个人确实是赤手空拳,没带任何的武器。 哪有劫匪出门不带吓唬别人掏钱用的家伙什的? 宁卫国还没想明白,心里正想着:这群劫匪为何如此,是否昨夜喝多了假酒,今日还没醒便跑出来打劫了? 突然。 刚才还把他们围在一起的十来人,掉头朝着和官兵相反的方向跑去。 由于他们动作太快,且整齐划一,等到宁卫国等人反应过来,他们早已全部遁入了密集的山林里。 “有病吧他们?早不跑晚不跑,官差都来到眼前他们知道跑了。” 宁卫国觉得这群人的举止十分滑稽。 由于距离不远,再加上后面来了大量的官兵,他想到城中传闻匪患严重影响了周围村民出行,便提着长刀要追上去。 嗖—— 说时迟那时快。 宁卫国转身背对官兵的瞬间,一支利箭擦着他的耳廓,钉在了马车车板上。 咄! 车板上绽放出一朵血花,惊得两匹拉车的马不断地跺着马蹄。 若非独眼童眼疾手快将它们拉住,此时便已跑没在了山野之间。 “他娘的!” 宁卫国搜着被擦破的耳垂转过身,看着举着武器将他们包围的官兵,指着树林方向破口大骂:“你们眼瞎吗?劫匪往山里跑去了你们不追,你们反倒来射我?” 这群官兵有病吧? 谁知。 宁卫国的话音刚落。 刚才搭弓射箭的一队官兵,再次将箭矢瞄准了他们。 “大胆劫匪!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我们就地格杀!” 啥?! 饶是见多识广的宁卫国和独眼童,都被黄巡抚手底下这群官兵的话给惊得目瞪口呆。 劫匪? 说谁呢? 宁卫国看着眼前这群上百号人组成的包围圈,气得差点挥刀相向,他耐着性子说:“官差老爷们,我们不是劫匪,我们是……” “不遵官令!格杀勿论!” 官兵手臂向前一挥。 手持佩刀的第一排官兵便开始缩小包围圈,朝着宁卫国四人身上抡去。 “草他娘的!都说了我们不是劫匪!” 宁卫国气得破口大骂,奈何下令的人是黄巡抚的亲信,还是一个面生的青年,他在府衙没有接触过,他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更让他抓狂的是。 官兵误判他们是劫匪,假如他们还手的话,哪怕他们不是劫匪,按照律令来讲,平民百姓对正在办差的官兵动手,那也是不小的罪名。 若是他没有被革职,哪怕只是一个无品级的书吏,也不会有如此险境,一定抡着刀就冲下令的小子杀过去了。 宁卫国当机立断:“我们投降!” 只是。 他手里的长刀还没来得及扔掉,一把熟悉的佩刀从脑后袭来,他侧身躲过,震惊地扭头看向劫匪逃跑的密林里。 十来个身穿金陵府衙制服的衙役,正像方才冲过来的蒙面劫匪一样,快步包抄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平时给叶通判办事的心腹手下许三毛。 “兄弟们,刚才跑掉的劫匪说这里还有他们的同伙,冲啊!把他们的同伙拿下!” 娘的! 宁卫国眼见许三毛故意装作不认识他,将他诬蔑成为劫匪,顿时火冒三丈。 再看那些严阵以待想杀死他们的随巡官兵,他握紧了手里的长刀。 不能降! 不能死! 否则,就要被叶通判污蔑成劫匪,把这个屎盆子扣到宁家全家身上去! 对抗官兵最多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是杀头还是流放,他宁卫国认栽! “好你个叶通判!好你个柳家庄!好你个黄巡抚!想要逼良为盗,先问过我手里这把刀再说!” …… 香水铺子。 江宴勒马停在牌匾前,欣赏着上面的“暗香去”三个字。 他此时本该在驻兵所与宁老将军,一起研究伤兵分类安置的具体情况。 但一封等候多日的回信,让他决定亲自来见一见这位名扬江南道的诗仙宁无恙。 “大人,我们来得不凑巧,宁先生和宁大人去了寒山寺。”江洋从门内走出来,翻身上马。“我们现在是去宁府还是去寒山寺?” 江宴没想到好不容易来一次还闯了空门,不解的问:“他们二人去寒山寺做甚?” “宁先生买了块山地,好像说要种花,前不久叶家联合金陵花房老板,不让把花卖给暗香去制香水,宁先生便亲自负责这件事。” “宁大人是在帮着香水铺子送货,叶家姻亲柳家要联合安侯、黄大人等人在自家庄子柳家庄举办一场茶话会,订购了二十瓶香水,宁大人亲自送过去了。” 宁卫国倒是能屈能伸。江宴满意一笑,掉转马头。 江洋和江河看到马头朝北,便知道,老爷今日打定主意要见到宁无恙。 “我特意来给他们报喜,你们说,宁先生会不会一时大方,把他家的酿酒方子告知于我,也免得我总馋那口酒喝?” 江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调侃一句。 说让宁家告知他酿酒方子是在开玩笑。 毕竟事关香水秘方,他还得提醒宁先生,妥善保密。 但江宴觉得,凭他亲自送信这件事,让宁家长期供应他这个新朋友一些自家酿的酒喝,这个请求绝对不过分。 “快马加鞭,去寒山寺!” 第九十五章 有杀气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 宁无恙走出岔路口不到五里地时,被田间地头的争执声吸引,让王朝将马车停了下来。 十丈外。 成易正与一个浑身打着补丁、吊儿郎当的青年讨价还价:“不是说好了一套桌椅只要一两银子,为何又要多收半两银子?” “成公子,谁叫你要的那么急,本来只要十套又加了十套,你可真够抠门的,不就是多收你半两银子吗,有这个工夫,你们写首诗写个啥帖的不就有了,何苦和我在这里斤斤计较呢?” 青年的话让成易脸上黑了又红。 他是抠门,但抠门只是抠自己的钱,拆东墙补西墙去买想要的东西。 对待村学这件事上,他可真没抠门。 成易又不傻,自然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十里八乡唯一的钱木匠是在坐地起价。 他不想多花这些冤枉钱。 一旁的周静娴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插言道:“钱木匠,一两一套桌椅可比金陵城内要价还高。” “那又怎样?”钱木匠贪婪地看了一眼周静娴,但知道这种富家小姐不是他能肖想的,更不打算在美人面前要面子。 他晃了晃手里的锯子,威胁道:“上次做的那十套,你如果不加钱,我也不卖给你。” “你!” 成易看着眼前这个又可怜又可恨的钱木匠,左右为难。 不要吧,钱木匠的十套桌椅白做。 要吧,他手里也没多少银钱,实在不想再当十里八乡人们眼中的冤大头了。 周静娴遇到这种蛮横不讲礼的人,拿剑的手捏得梆硬,可想到对方并非无恶不作之辈,而是普通平民,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想着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两人越是如此,钱木匠越是得寸进尺:“要不要?不要我就告诉村里的人,你这位成公子连几两银子都出不起,根本不是真心想办村学,让他们的孩子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做事去,别在你身上耽误工夫。” “我……” 成易一时语塞,求助的眼神在护卫身上掠过,不由自主地看向马车方向。 四目相对,成易一下子像见到了救星。 “宁兄!” “成兄,几日不见,你……还好吧?” 宁无恙看到成易似乎被钱木匠拿捏住了,知道这位不识人间苦难的成公子,也不懂得越是贫穷困苦者,越容易出一些不守秩序,只想钻漏洞占小便宜的刁民。 因为他们做事的原则不是守信立身,而是眼前只能看到的那几两银子,若能白捡,哪怕脚下是万丈深渊,也愿意去趟一趟。 “别提了……”成易满脸郁闷,说明他过得不是很好。 宁无恙也没再逗他,跳下马车,走到钱木匠跟前,指着驴车的那些桌椅:“国有国法,商有商律,哪怕没有签订契约,只要产生了交易,都是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假如成公子提前付了钱,让他退钱即可,假如还没付钱,成公子你也别自责,那十套桌椅让他拉回家当柴烧了。” “你!” 钱木匠没想到宁无恙穿得人模狗样,做事如此狠心。 丝毫不像旁边这两位富家子弟,不懂得好心照顾他的生意。 “我什么我,若是我,绝对不会买这些用虫蛀的陈年旧木,当孩子们学习用的桌椅,我可警告你,在咱们大兴国,你卖何物如有作假,除了照价赔偿以外,还要依法关入大牢半年去做苦工,你也不想钱没拿到手还要去蹲一趟大牢吧?” 在宁无恙连吓带蒙下,钱木匠手里的锯子都吓掉了。 连忙从裤裆里摸出一个装着一锭银子的布包,扔到成易的脚下,赶着嗷嗷叫的毛驴载着十套桌椅,一路叮咚响的跑远了。 成易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布包,对着宁无恙拱手作揖,满脸苦涩:“多亏了宁兄,不然我又要让这些贪财的小人蒙骗了。” 又? 宁无恙看着不远处围坐在树荫下,眼睛发绿的几个大娘,猜到了成易办村学的艰难。 说实话,他也没期望成易能够真的把没有实用价值的村学办起来。 左不过是找些事给成易做,让成易多增加一些见识罢了。 “成公子这村学还办吗?”周静娴难得见成易意志消沉下来,虽然同情,但还是没忘记来的正事。 本来还挺消沉的成易听到她的问话,犹如雨后春笋一下子又支棱了起来:“是秦兄让你来看我笑话的吧?告诉他,这事我一定会办成的!他就乖乖等着来我办的村学里当教书先生吧!” “宁兄,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有事我再向你请教!” 成易风风火火地朝着就近的一个村庄走去。 荫凉下的大娘们,就像猫闻到了腥味一样跟了过去。 宁无恙看到村子里还有许多长衫打扮的学子,猜测他们应该是被成易拉来为村学做贡献的。 十来个人……还真不少。 想到成易的性格,在学子圈里一定很混得开,叫了这么多人来,一定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他安慰周静娴:“郡主你别灰心,你再等他一段时间,等他和那些同仁们把身上的钱花光了,自然就呆不下去了。” “可是……我觉得成公子想办村学的想法,其实挺不错的。”周静娴看向十岁左右,本该在读书、可如今却在田里忙活的那些孩童。 如若可以。 她希望父王登基后,能够解决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读书难的问题。 成易做的便是她希望的事,可她同样深知,仅靠成易的一腔热血和冲动,此事根本办不成。 宁无恙没想到周静娴还有理想主义的那一面,“让贫苦人家的孩子,每日花费好几个时辰去读书不现实。” “我知道,可是……事在人为。” 那也不是这么一个为法,底层百姓的生活基准是先活下去再考虑其他。 宁无恙对此是深有体会的。 不过,村学办不成,还有其他办法,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孩子们的文化水平,让他们人生出路更宽广一些。 就看成易想不想得到,扛到什么时候会向他求助了。 宁无恙知道周静娴不需要自己安慰,再加上他也有正事要做,也没有多做停留,朝着马车走去。 忽然。 身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大片鸟雀振翅而飞时的“萧萧”声。 他扭头望去,只见密密麻麻、数不清也辨不清的鸟群从柳家庄的方向飞起,朝着他所在的这片山头俯冲过来,掀起的疾风吹着劲草不停地点头。 这样的奇观,让田里的孩童们都停下手里的事情,对着漫天飞翔的鸟群兴奋大叫。 “好多鸟!” “太阳还没落山,它们怎么要归巢了?” “快去拿网子,一定能网上不少!” 宁无恙本来因为这个场面感觉到压抑,听到孩童们的欢呼声,瞬间放松了许多。 谁知扭过头去,却看到守在马车旁边的云飞快步走来,身后也响起周静娴的脚步声。 “公子快上车!” “宁先生快上车!” 两人看向惊起鸟群的方向,作出防备的姿势,异口同声的说着。 “那里有杀气!” 第九十六章 独眼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那里是…… 宁无恙心中一震,箭步冲上马车,掉转马头。 “快去柳家庄!” “二伯可能出事了!” 方才就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 宁无恙后悔不已,但他心里更多的是不解。 柳家庄有重兵把守,难道叶柳两家还敢在朝廷官兵的眼皮子底下生事,还特意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却不是冲着他本人来的。 实在是匪夷所思。 “宁公子!”周静娴驾马追上前来,商量道:“不如我先去柳家庄打探一番,万一是故意引你前去的陷阱呢?” 她好歹是一个郡主。 就算叶柳两家针对宁家做出怎样的事,也不会冲她下毒手。 刚才的景象确实吓人,如今还依旧有鸟群自柳家庄方向朝四周奔逃,甚至还能听到野兽的叫声,可见事态有多么严重。 宁无恙思索过后,还是拒绝了周静娴的好意:“要是故意引我前去的陷阱,我若不去,二伯恐怕有性命之危,他们要想杀我,不必搞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是另有所图,只要人还活着,其他的事都有回旋的余地。” 他不怕叶家对他使阴招,兵来将掩水来土淹。 即使是技不如人棋差一招,真把制作香水的秘方给了叶家,叶家能不能拿得住还要两说。 他只担心二伯把香水生意看得太重,因此搭进命去。 他无法向二伯母和三哥他们交待! “我懂了。”周静娴见他去意已决,也不再阻拦,而是对着云飞吩咐:“你照看好你家公子,我先去前面探路。” “等……” 宁无恙来不及阻止。 周静娴已然夹紧马腹,犹如一道火红的流星般朝着岔路口的方向冲了过去。 砰! 宁无恙一拳砸在窗板上,咬紧牙关,克服着愤怒和担忧的情绪,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周静娴敢去,必然是因为她有一定的把握不受牵连,她好歹是皇室子弟……不对! “周安应该也在柳家庄,叶家人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不担心收场一事,背后必定有周安的支持,若静娴郡主挡了周安的路,他趁乱下手……卸车上马,我们追上去!” 宁无恙不想再因为他,让周静娴承担意外的风险。 哪怕仅仅是万中有一的机率,他也绝不能拿周静娴的命,去换二伯的命。 …… 草地上。 由于许三水带来的十几个衙役隶属金陵府,他们又有目的性地往前冲,后方的巡抚官兵们只能收了弓箭,与许三水等人,把宁卫国四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早已将这两方人马视为一丘之貉的宁卫国,面对着这样严密的包围,依旧没有再生出任何缴械投降的想法。 手里的长刀不断地挥舞着,但为了留出一条后路,避免真的担上与官兵为敌,连累整个宁家,宁卫国一直用刀背击打着冲上前的巡抚官兵。 由于宁卫国刀法出众,再加上许三水等人接到的命令是留活口,一时间,四人对阵上百个官兵,竟打得不分上下。 “这四个真的是劫匪?” 负责指挥的领兵看到宁卫国不投降却也不杀人,不免怀疑让他们前来抓劫匪的叶通判判断失误,可能抓错了人。 他们只是巡抚官兵,由于巡抚职责的危险性,提防各州县有问题的官员危害巡抚,所以负责保卫巡抚大人出行安危。 有时也会配合所在当地的衙役,像眼下的情况一样,出手帮忙逮捕劫匪或是地头蛇等任务。 方才,叶通判说有衙役来报,此地有劫匪出没,再加上他们这段时日,都接到黄大人让他们配合金陵府,抓捕当地劫匪一事。 当黄大人说让他们前来时,发现这里聚集了近二十人,并且不少人都是黑衣蒙面,与传闻里的劫匪一模一样,也没有多想便冲了出来。 “快去请黄大人和叶通判前来。” 领兵见许三水等人又一次冲上前去的同时,却阻碍了他手下的官兵往前冲。 再看挥舞着长刀,保护着独眼三人的宁卫国,心中疑虑更重。 许三水险些被宁卫国的刀背砍到肩膀,吓得跳到巡抚官兵的保护圈里,用手里的佩刀指着宁卫国,还在不断暗示:“不管你们有何苦衷,我劝你们束手就擒!” “他娘的!许三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想杀了我,然后给我扣上袭击官兵的罪名,让我连累整个宁家,我能让你如愿吗?” 宁卫国用刀柄击退一个衙役,又用脚把冲到独眼童前面的官兵踹了回去。 看到两个护院衣服都被衙役们划破了,胳膊大腿上血乎乎的一片,也看出了一些猫腻。 这些衙役对他还有所保留,对独眼童三人是死活不论。 “你们三人躲到我身后去,如果我不行了,你们一定要活下来作证,才好告诉无恙,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刺啦。 宁卫国正说着,一支箭疾射而来,正中他右肩窝。 手里的长刀“铛”的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汤。 他朝着举箭的领兵看去,对方大喝一声:“尔等放下武器!我乃巡抚官兵领兵!不要再做无畏的抵抗!” “去你爹的!你们逼良为盗还让老子不抵抗?” 宁卫国长刀换到左手。 领兵趁机还要再射宁卫国的左肩,迫使宁卫国失去战斗力,将四人拿下。 生怕露馅的许三水,再次冲上前去,一脸凶横地举刀朝宁卫国挥去。 在叶通判到来前,绝对不能让宁卫国把实情说出来! 他得拖延时间! 许三水一着急,再加上宁卫国方才击中他那一下让他心里有了惧意,下意识地便使出了全力。 宁卫国下意识地抬起右臂想以当抵挡,发现长刀换了手,眼见许三水的刀尖朝自己眼前划来,他大惊失色,想要退后,可身后是独眼童三人,他若后退,这一刀若击中三人,必定有一人会命丧当场。 “二爷退后!” 嗤…… 一道血光在宁卫国眼前划过。 他震惊地看向挡在身前的独眼童。 “休伤我家二爷!” 独眼童根本不顾伤情,趁机双手抱住许三水的佩刀往怀里一拉,手肘高抬,直击许三水的下巴,夺下刀的同时,将人逼退数步。 被撞得下巴脱臼的许三水,气愤不已,手指着独眼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但其他衙役一下子便明白了许三水的意思。 “区区劫匪,还敢袭击衙役,杀了他!” “我看谁敢!” 宁卫国长刀一挥。 刀锋挑破一个衙役的手臂,顿时鲜血四溢,溅了近处衙役与官兵一身。 众人望着杀气腾腾,终于亮出真本事的宁卫国,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领兵也是心中骇然,连忙喝止还想进攻的手下:“先别动!先看看……看看再说。” 此时冲上前去,不管是叶通判失误还是黄大人轻信,若有死伤,眼前这个好汉绝对活不成不说,他这个领兵也要负一定责任。 许三水也朝着手下们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暂时别动手。 巡抚领兵已派人去柳家庄请黄大人前来,此事,也快要收尾了,没必要再逼着宁卫国和他们鱼死网破。 至于被他一刀砍瞎了双眼的那个独眼怎样。 许三水根本没放在心上。 宁卫国见众人静止不动,左手握刀,右手艰难地扶着独眼童,哽咽道:“老童,你坚持一下,我这就杀出重围,带你去看大夫!” 第九十七章 怎么敢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二爷你莫要冲动!” 独眼童抹了一把脸上的热乎乎的鲜血,强装镇定地扯出一抹笑容。 “小伤,不要命。” 嘴上这么说着,但已经瞎过一次眼的他知道,刚才那一刀虽避开了要害,但,另一只眼也保不住了。 真寸呐。 也真是凶险。 若这一刀落在二爷身上,半个脑袋都要被削下来。 独眼童瞎当年为了救战友,瞎了第一只眼被人当成残疾排挤时,曾无数想过,当初为救人而废掉一只眼睛值不值。 如今又遇到同样的问题,他却能够肯定的回答自己。 是值的。 宁卫国听到独眼童的话,由于独眼童一直挡在自己面前,也没有看到他的伤势,信以为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趁着许三水他们没有动静,用伤臂把独眼童往身后扒拉。 有血溅到独眼童的脸上,他心中一沉:“二爷,你伤得很严重。” “小伤,死不了,我倒要瞧瞧,等到黄巡抚他们来了,他们要如何处置我!”宁卫国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他朝着岔路口的方向看去,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无恙你可千万不要贸然赶过来,叶家与黄巡抚联手,今日除非是江宴和陈照磨带着府兵赶来或可一战,寻常人来了,只能送死。 “驾!” “驾!” 不等三方人马,默契地等到黄巡抚和叶通判的出现。 岔路口方向传来一道女子驾马而来的声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团火红的云一般的女子,身骑快马,手持长剑,满身杀气地冲了过来。 领兵见状吓了一跳:“劫匪来救同伙了?” “不可能!”刚接好下巴的许三水脱口而出。 劫匪一事可是叶通判编造出来的,怎么可能会冒出一个劫匪来。 只是对方身上犹如实质般的杀气十分逼人,比方才宁卫国想要杀人使出那一刀时更加让人心惊。 许三水嘴上说着不可能,手上却没闲着,一把夺过其他衙役手里的佩刀,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来的女子。 近了。 更近了。 “吁~~” 周静娴停在十丈开外,可以预防弓箭手袭击的地方,眯着眼看向将一辆马车,和宁卫国四人团团包围的巡抚官兵们,心中震动不已。 黄巡抚竟敢公兵私用劫道杀人?! 这可不是山高皇帝远的偏远之地,而是繁华富庶的金陵府! 那江南道刺史更是天子门生,黄巡抚还只是暂代巡抚之职! 他怎么敢的! 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静娴强压下满心的愤怒,头脑飞快转动,手中长剑指着服饰不同的领兵处,嘶声大喊:“吾乃康王之女静娴郡主!巡抚官兵你们听着!” “我已派人去请了江知府前来主事,你们若执意继续戕害无辜百姓,助纣为虐,纠集百人之众,有造反之嫌,别说黄巡抚和安侯保不住你们,就算是王叔晋王在此,也保不住你们的脑袋!” 皇室子女,天潢贵胄。 那通身的气派寻常兵卒哪里见过。 更何况周静娴说的话,连巡抚领兵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造反?! 这可是诛九族的罪名,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给他十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啊! “静娴郡主,我们……我们没有戕害无辜百姓,我们是奉黄巡抚之命,前来配合金陵府衙逮捕当地劫匪。” 巡抚领兵连忙把弓箭放下。 他的示弱,让在场的其他官兵也慌慌张张地佩刀收鞘,箭矢收入背筒里,只剩下包围着宁卫国的十来个衙役们面面相觑,全部看向许三水。 通判大人设计的过程里,好像没有这一段吧? “看我干什么,是刚才逃跑的劫匪说这里有他们的同伙,我们也是被蒙骗的。”许三水咬死不认,同时对着周静娴解释:“静娴郡主,你也别拿造反的罪名压我们,知府大人来了我们也不怕,我们是正经办差。” “啊……对对对,我们是来抓劫匪的,碰到逃跑的劫匪说这辆马车上有他们的同伙,便想着把人抓回去审问,可是谁知道这些劫匪同伙,一直抵抗,还伤了我们不少人,不信你瞧。” 十来个衙役七嘴八舌的按照叶通判说的照做,指着满身的伤痕,向周静娴展示着宁卫国他们袭击官、差的事实。 周静娴见巡抚官兵们全部放下武器,也未附和许三水等人的话,心中惊疑不定:莫非此事与黄巡抚无关? 无论有没有关系。 她先要确保宁无恙二伯的安危。 看到宁卫国满身是血但还站在当场,周静娴当机立断。 “马车上的是宁府的宁二爷,他以前还是府衙的书吏,更是金陵诗仙的二伯,你们是金陵府的衙役,竟认不出他是何人吗?” “依我看,既然是一场误会,劫匪的事之后再说,宁二爷,你过来,我亲自送你回城治伤!” 和这些官差分辨是非没有用处。 哪怕是一个误会,但宁卫国一介白身对衙役和巡抚官兵动手是事实,此事可大可小。 周静娴提防的是黄巡抚或叶家还有后招,她要先大事化小,保下宁卫国。 “府衙书吏?诗仙二伯?你是宁峰宁老将军的二儿子?!”巡抚领兵听说了宁卫国的身份后,直接扔了手里的弓箭,扒拉开前面挡路的手下。“快给宁二爷让路,来人,牵我的马送宁二爷回城去治伤!” 巡抚领兵是直接受朝廷统辖的,刚上任的黄大人也只有调度权,上下级也没那么相熟,巡抚领兵怎么可能因为黄大人下达错误的命令,得罪拥有诗仙的宁家? 更何况还是宁老将军的儿子。 宁老将军在金陵军中的美名他可是如雷贯耳,哪曾想今日竟大水冲了龙王庙,没认出人竟动手打了起来。 还伤了宁二爷。 官兵们刚让开路,许三水等人便形成一道人墙堵了上去。 “不能让!” 许三水朝着山坳处看去,对叶通判和少东家还未赶来的情况心急如焚,只能自己拦在周静娴的马前。 “静娴郡主,宁卫国早已不是府衙的书吏,只是一介平民,哪怕是诗仙来了,他宁无恙也是没有功名的平民百姓,敢阻拦衙役办案,该抓还是要抓!” 许三水正说着,眼角余光瞥见朝这边赶来的叶昌隆,底气更足,挺直了腰板,仰望马背上的周静娴,露出小人得志般的奸笑。 “宁卫国是不是劫匪,自有通判大人定论,不管你是郡主还是公主,按照律令,我们要把反抗拒捕的宁卫国带回金陵大牢,审问过后,确认他是不是劫匪,才能决定要放人治伤还是杀头问罪!” 第九十八章 赶来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罪名从劫匪变成了反抗官差办案。 周静娴一下子明白了眼前的局面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局! 她不知道事情经过,却也能够大致推测出来,一定是有人先误导巡抚官兵对宁卫国对手,接着这十来个衙役推波助澜,等到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把宁卫国对抗官差的事落实后,便可以请叶通判定罪。 若是定死罪的话,自然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叶通判……或者说叶家的目的,是想利用操作宁卫国这个可大可小的罪名,来达成某种目的! “让开!” 周静娴眼看着不远处柳家庄又来了一队人马,知道定是叶通判他们来善后的,手中长剑抵在许三水的额头上。 “我以性命作保,宁二爷并非劫匪,你若不让开,可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许三水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杀气,想到皇室子弟杀了他一个小兵卒,最多也就是在大牢里关押几天,在当今陛下面前哭诉一下便当作无事发生,他的双腿因此直打颤,可他还是没有退让一步。 他是叶通判的亲信手下,每年叶家会额外补贴他一百两银子,有时候帮叶家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还能捞许多油水。 若今日之事办砸了,叶家走下坡路,他也跟着受罪。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许三水不仅没有退让,反倒浮夸的对着周围人哭天喊地的嚎叫着:“静娴郡主要杀人啦!少东家!通判大人!救命啊!” 可恶! 周静娴没想到许三水看上去胆小怕事,实则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距离近了,她能够清楚的看到宁卫国的右肩窝处受了箭伤,香水铺子的童管事双眼也受了刀伤,罪名先摆在一边,这伤势拖延下去,万一人废了…… 她不再犹疑,翻身下马,长剑贴着许三水的头皮划过,直奔宁卫国而去。 扑嗵! 许三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尿液横流,等到温热的湿意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脸上哭泣的神情反倒更真实了一些。 待看到赶来的叶昌隆,他膝行几步上前:“少东家,你可算来了!” “一边儿去!”叶昌隆嫌弃地虚踢了一脚冒着酸臭味的许三水,看向周静娴,冷嘲热讽道:“静娴郡主好大的架子!来到金陵地界,竟不遵当地法令,若我伯父上奏参你一本,静娴郡主恐怕会被剥夺郡主的称号。” “宁二爷,上车。” 周静娴对叶昌隆的话置若罔闻,抓住宁卫国左手手臂,便要将人拖上马车。 宁卫国感激不已,身体却没有动弹。 “静娴郡主,我若是此时走了,叶通判一定会对外宣布我是获罪而逃,我不能给你添麻烦。” “既然静娴郡主来了,不妨替我作个证,我宁卫国以死证明己身,绝对不是那传闻中的劫匪,更无意与官兵对抗,全是这群衙役逼我的!” 宁卫国说完,用力地挣脱开周静娴的手,长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静娴郡主能看出的事,身为府衙的官吏,深知官场上小事化大手段的他在冷静过后,也明白这是对宁家布的一个局。 “叶家当真是好手段,官商勾结,还利用了巡抚官兵来逼着我宁家认罪,我偏不认!” 话落,宁卫国握紧手里的长刀,流下两行悔恨的泪水。 他不后悔来给柳家庄送货,因为方才的事若是无恙遭遇的话,只怕下场比他此时更惨。 他只后悔方才怎么没能杀了那群赤手空拳的劫匪,如此一来,便能有证据证明他的无辜。 “拦下他!”叶昌隆看到宁卫国要举刀自尽,吓得脸色剧变。 赶来的叶通判、黄巡抚和周安,看到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宁卫国竟毫不惧死。 若是让宁卫国死的话,他们的计划可就功亏一篑了! “快拦下他!”数人齐声大喊。 周静娴也想阻拦,可一心求死的宁卫国,力道之大,让她根本拦都拦不住。 眼看刀锋逼近喉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从岔路口传来。 “二伯!我来了!” 宁卫国刀锋停顿一下,面露苦涩。 无恙你来了又如何。 自古民不与官斗,别说你来了,哪怕是父亲来了,官级不如叶通判,也只能任其宰割。 “二伯!知府大人就在后面!你坚持住!” 江宴也来了?! 宁卫国想到这段时日,无碍与江宴时常通信的事,眼中燃起了生的希望,对着周静娴感激道:“多谢静娴郡主传信。” 啊……其实我刚才只是一时情急乱说的。 周静娴看到宁卫国自尽的态度有所松动,趁机劝道:“宁二爷,江大人可是金陵知府,是叶通判的顶头上官,他为人正义,一定能够还你清白的!” “我知道……只是……” 不等宁卫国说明这件事有多麻烦,手中的长刀猛地一沉。 他错愕地看向抓住他刀柄的独眼童。 “二爷,你不相信知府大人,难道还不相信公子吗?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绝不惧他人诬陷!” 宁卫国看到独眼童摸索着把他长刀夺去的样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松开了握刀的手,朝着岔路口方向看去。 最前方的云飞骑马载着宁无恙,后面三匹棕色高头大马上的人,正是江宴和他的贴身护卫。 叶通判见江宴居然真的来了,心中困惑不已:昨日他明明确认过,江宴此时应该会呆在驻兵所主事,为何会更改行程前来? 江宴不可能会未卜先知,除非有比处置伤兵更重要的事,难道是为劫匪一事特意找他来的? 叶通判百思不得其解,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与黄巡抚暗中交流了一个眼神,伸出一根手指,决定按原计划行事。 反正只要坐实了宁卫国确实反抗了衙役和巡抚官兵的罪名,哪怕江宴来了,如何定罪量刑都由他说了算,而他,就要利用这一点来威胁宁无恙,交出香水秘方! “吁!” 云飞勒紧缰绳,还未停稳,宁无恙已经翻身下马。 由于动作生疏且路面打滑,宁无恙崴了一脚,一瘸一拐的朝宁卫国所在的方向走去。 “拦下他!”叶通判大喝一声,心道:拦不住宁卫国,我还拦不住你? 唰! 十来个衙役有叶通判撑腰,拔出手中的佩刀,对准了宁无恙。 叶昌隆这时走到宁无恙的身边,压低声音说着宁卫国与巡抚官兵对抗受伤,此时有被认作劫匪嫌疑,还对抗了衙役官兵的罪名。 说完来龙去脉后,叶昌隆指出最关键的问题:“宁无恙,你二伯一介白身敢和官兵对抗,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若是他真的被定罪为劫匪,你那香水铺子也在被查抄之列。” “我要是你,现在就把香水秘方交出来,换你二伯一个清白,你再当众向安侯表个态,这件事便揭过去了,往后,你好好为安侯效力,飞黄腾达不比当阶下囚要好吗?” 第九十九章 表个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扭头看着叶昌隆那丑陋的嘴脸,冷嘲一笑:“叶昌隆,若我为安侯效力,你信不信,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叶家全族覆没。” 他有这个能力,更有这个动机。 叶昌隆对此倒是并不意外。 早在伯父让他拉拢宁无恙的时候,他便知道宁无恙不是一条恶狗,而是一头孤狼。 他对于宁无恙此时的拒绝,十分满意,专门高声道:“看来宁诗仙打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接收到他暗号的叶通判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看向周安。 周安脸上志在必得的笑容僵硬住了。 他没想到,事已至死,宁无恙的骨头还那么硬。 也罢。 “叶通判,你看着办吧。” 此话一出,证明周安放弃了收服宁无恙,接下来,无论叶通判使用何等方法,他都静观其变。 只需要最终把香方秘方搞到手即可。 “吁~~” 这时,江宴也勒马而下,三步并做二步来到宁无恙的身边,扫了眼周围近百名巡抚官兵,又深深地看了眼那十来个隶属叶通判管辖的衙役,目光最终落在了宁卫国的身上。 “黄巡抚,这是发生了何事?”江宴根本不看叶通判,目光如箭直指在场官级最好的黄巡抚。 巡抚官兵平时保护巡抚,偶尔与州县衙役配合,接管大案特案。 他可没听说金陵府境地里,发生了什么需要巡抚官兵出动的大案特案。 黄巡抚见宁无恙不配合,便知道今日之事,他也要出面,未语先叹:“江知府,此事你别问我,我也是配合叶通判行动,派兵前来支援他逮捕当地劫匪的。” “劫匪?”江宴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叶通判的身上。 叶通判比划着叶昌隆等人:“我在柳家庄里正陪着安侯,具体情况,知府大人可询问我手下和衙役。” 能让巡抚官兵卷入其中,主打的就是一个误会。 黄巡抚与叶通判互相推诿,最后把调动百人官兵的事推到一个衙役身上。 江宴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便明白其中定有隐情。 “知府大人,我们是收到了当地村民举报,说有劫匪会在此劫道……”许三水睁着眼说瞎话,按照叶昌隆刚才说的,又重复了一遍事发经过,主要谈宁卫国不听劝告反抗官差的事。 “静娴郡主,麻烦你帮二伯和童大哥包扎一下伤口。”宁无恙不忍去看受伤的二人,趁着这个机会,强自镇定地分析着眼前的局面。 不愧是通判,到底还是被叶家钻了律令的漏洞。 今日不管来的是他还是二伯,都是没有中举的白身,不管是任何误会,哪怕是叶通判手底下的衙役故意挑衅,只要他们动了手,就会被当成是袭击官差。 可是,叶通判为了扩大影响,提防江宴插手,特意把黄巡抚和巡抚官兵卷入其中。 就算是江宴来了想要拉偏架,此事也不好善了。 这个局看破无法破解。 但江宴既然来了,宁无恙便想到了破解之法。 先前他曾设想过利用香水秘方其中的蒸馏酒环节,来钓鱼叶家,给叶家致命一击。 如今,只能先拿这个预案来保住二伯! “……知府大人,此事巡抚官兵们都能作证,全是那宁卫国故意反抗所为,谁能知道劫匪是真撒谎还是宁卫国是真劫匪,他的手下还夺了我的刀,划伤了我的手臂!这是袭击官差啊!此事我若有半句虚言,叫我不得好死!” 许三水说完经过后,不忘记赌咒发誓,来增强可信度。 江宴闻之,脸色阴云莫测。 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他一眼便能看出来,此事是叶通判的阴谋。 不。 与其说是阴谋,不如说是阳谋。 叶通判就是利用民与官的身份差别,借着律令里的条文,要置宁家于死地。 “叶大人好手段啊,先扣宁卫国一个反抗官差的罪名,再找几个要钱不要命的死士充当劫匪,借机攀咬整个宁家,等到上门把你想要的东西查抄到手,再将宁家定罪,若查抄不到,便滥用私刑,将他们屈打成招,若服毒自尽,再接手宁家的香水铺子!” 江宴突然向叶通判发难,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别说叶通判等人,就连宁无恙都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 他想过江宴可能看在徐几道或者三哥的面子上拉偏架,给予一定的支持,也想好了投桃报李不让江宴白帮忙。 可他没想到,江宴会如此大张旗鼓的揭露叶通判的真面目。 这还是那个不得罪人也不讨好人的端水知府江宴吗? 叶通判惊愕过后,便是震怒。 由于江宴是一股清流,背后没有投靠任何势力,自打傍上晋王后,他就没将江宴放在眼里,此时只要让安侯成功拿到香水秘方,这个知府他也可以取而代之! 叶通判自然不惧江宴的话,大声质问道:“江知府何故抹黑我?” “我抹黑你?前两年你不就是凭借这样的手段,占了杨氏熏香铺子的秘方,才一跃成为金陵富商三甲之一的吗?本官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想提醒一下宁家罢了。” 叶通判气得直喘粗气,却无法反驳也不能反驳。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处置宁家,关于他做了什么事,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江宴借机讽刺他又如何,成王败寇,等他拿到香水秘方,先让安侯将此人解决掉! “江大人,杨家的事与宁卫国的事并无半点关联,宁卫国反抗官差,不仅打伤了衙役,还打伤了巡抚官兵!” 叶通判看向巡抚领兵:“余领兵,许三水的话可有虚言?” 叶通判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再加上这些巡抚官兵不好收买,所以他只是联合黄巡抚利用了这群官兵,并未告知他们究竟发生了何事。 巡抚领兵一直都没反应过来,金陵府江知府、叶通判还有黄巡抚……只差一个苏刺史,整个江南道有头有脸有实权的官员,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他不懂,就是一个小误会,说开了不就了结了吗? 可听到江知府的话,他才明白,自己居然变成了别人的棋子。 “我……是黄巡抚说这里有劫匪,许衙役从相反的方向追过来,说他们是劫匪的同伴,若真是误会的话,也是许衙役他们故意误……” “余领兵!”不等余领兵说完,黄巡抚截断他的话,“本官让你配合叶通判手下的衙役逮捕劫匪,你判断失误一事莫要再提,依我看,巡抚官兵也无人伤亡,此事既是金陵府地界的事,是非过错便交由叶通判论断。” 决定权直接交到了叶通判的手里。 连江宴都没有放在眼中。 宁无恙懒得再看他们作戏,无声冷笑:“就算是我二伯真的与衙役起了冲突,动手打了许三水他们又如何?” 什么?! 叶通判和叶昌隆等人,全部不解地看向宁无恙。 他们以为宁无恙会百般抵赖,没想到宁无恙竟直接认定了宁卫国反抗衙役当差的罪名! 这是想弃车保帅? 不对。 江宴刚才可是提醒过宁无恙,若让宁卫国认了罪,整个宁家也会受到牵连。 叶昌隆更是当众嗤笑道:“宁无恙,你这是被逼疯了,开始胡言乱语了吗?” 第一百章 任命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 不等宁无恙反驳,江宴冷声开口。 “不论宁卫国与叶通判手下的衙役,是因为误会还是其他原因起了冲突,就算宁卫国打伤了许三水他们又如何?” 差不多的话,从江宴的嘴里说出来,比刚才江宴毫无预兆地替宁家出头,向叶通判发难,还要令人惊讶。 这岂止是拉偏架。 江宴就差明着说他要保宁卫国了! 身为金陵知府若想保宁卫国,叶通判着人下了大狱也下不了黑手! 周安无法坐视不理,阴阳怪气道:“江知府是要视大兴律令于不顾,视官府威严于不顾,执意袒护宁家?宁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大逆不道!” 眼见周安都亲自出口震慑,黄巡抚自然也不甘落后,指着江宴的鼻子尖问责:“江知府,你若是以官威欺压叶通判也就罢了,我这位代理巡抚还在这里,你竟视若无睹,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此事我若参你一本,哪怕苏刺史他也保不住你!” 巡抚本身具有监督巡视各州府下县官员,滥用私权的权力。 黄巡抚出声是为震慑。 而周安则巴不得江宴犯错误,直接夺了金陵知府一职,让父王在皇爷爷面前争取这个富得流油的官职换上自己人。 自然是痛踩江宴一脚:“江知府好大的官威!好!你若执意护着宁家,本侯这便请奏皇爷爷,让皇爷爷来定夺此案,看你江宴是否私权大得过国法去!大得过我皇爷爷去!” 江宴还未还口,周静娴一个箭步冲到周安面前,怒目而视:“周安你不要血口喷人!江大人不过仗义执言,屁大点儿的事你把它搞得这么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 “静娴郡主也要与江宴一道袒护宁家?好!好极了!皇爷爷若知道王叔把你教得如此目无王法,一定会将康王府上下禁足,让你们全部学习完《大兴律令》再放你们出来见人,免得丢我们老周家的脸面!” 双方争执越来越激烈。 眼看口水都快要互喷到对方脸上的时候,宁无恙准备撸起袖子加入其中。 趁着事情未尘埃落定前,展现嘴炮之力气死周安这群人时,江宴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身为知府,律令条文我自然烂熟于心,我之所以敢说方才的话,不是因为我想袒护宁卫国,而是因为,宁卫国早在五日前,便已接替了陈照磨,担任金陵府新任照磨官。” 江宴将早已拆封的任命状拿出来。 他拿着一纸盖有官印、标明任命日期的官书,展示给众人查看。 “只因雨天路滑,任命书没有及时送达。” “但我已在知晓此事之时,便派人告知了宁照磨走马上任,宁照磨前来,可能也是来抓捕劫匪归案的,由于叶通判调动衙役没有上报府衙,导致出现了错漏,误以为余领兵是劫匪假扮的官兵,这才打了起来。” 江洋和江河见老爷为了宁照磨,破天荒的说了谎话,心中震惊不已。 而宁卫国仅一瞬间的惊讶过后便明白,江宴的良苦用心。 他也不爱说谎,可此事容不得他考虑,满口便应上:“是的,我也是听闻此地有劫匪,正好任命状还未发布,那些劫匪不知道提防我,我便借着给香水铺子送货,想要走访。” “二伯的办法真是妙,谁不知道咱家香水珍贵,柳家庄召开茶话会又宣扬得人尽皆知,我们来送香水的事被劫匪知晓,他们定会动心!”宁无恙趁机加强了微服走访的合理借口。 江宴更是一不做,二不休:“此事宁照磨已告知本官,是得到本官允许的,倒是你叶通判,联合黄巡抚出兵,如此大事居然没有事前汇报,在你眼里,视金陵府知府于无物了吗?” 反将一军! 叶通判和叶昌隆,乃至黄巡抚和周安,都被江宴这一纸任命状打得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 因为柳晴芳这一妙计的关键因素,便是利用宁家人多是白身,以及判定罪责的权力在叶通判手上。 只要宁卫国公开与官差动手,罪名便任由叶通判拿捏,江宴也无法插手。 可谁能想到,江宴他不仅插手了,还带来了宁卫国的任命状! 一介白身,摇身一变竟成了八品照磨官,金陵府所有衙役的出行办差都要经由宁卫国之手。 就像江宴所讲的那样。 打伤了许三水他们这群衙役又如何? 一个力事不利撤了许三水他们的职都无妨! 叶通判无法接受,自己费尽心机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居然被一纸任命状给破了! “江大人,我能否查验这封任命状?” 八品照磨官的任命,可不是谁盖个章都能作数的! 叶通判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 万一是江宴临时准备救下宁卫国的把戏,事后再找补呢? 黄巡抚也反应过来,认为原本一个没有品级的小书吏,摇身一变成为正八品的照磨官,此事过于蹊跷。 宁家若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也不必让宁卫国被辞官回家赋闲了。 “江知府,本官也要查一查这任命状!是谁举荐了宁卫国,又是谁批准了宁卫国当金陵府照磨官,为何事先竟没任何风声传出来,此事是否有异!” 黄巡抚的话让宁卫国心里直打鼓。 宁卫国看向宁无恙,以为是侄儿动用了他不知道的人脉,促成了此事。 可当看到宁无恙摇头示意不是后,宁卫国面色剧变,心里已经做好了,若任命状有假,便承认是他作假戏弄江宴的杀头大罪。 反正他绝不能让伸出援手的江宴,因为搭救宁家而受到伤害! 江宴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叶通判和黄巡抚,知道他们已是强弩之末,自是淡定以对,“你们随便查,举荐人是我,盖章的是苏刺史,按照日子来算,宁照磨的任命状不光在苏刺史那里留了档案,早在月初时便应当送去京安城批复了。” 宁无恙推算了一下。 江宴应该是在三哥回信考武举时,便举荐了二伯接任照磨官一职。 由文官到武官,难怪那几日二伯会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原来是江宴在考校,二伯是否能够胜任。 宁无恙朝着江宴抱拳一拜,面露感激之色:“多谢江大人举荐。” “宁照磨是明珠蒙尘,他胆大心细且武功不俗,陈照磨都不敌他,本官举荐他是为公而非为私。”江宴看向审核完任命状,面如死灰的叶通判,掷地有声的问:“通判大人,可看清楚了?” “看……看清楚了。”叶通判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满脸不甘。 宁卫国成了金陵府新任照磨官,数百衙役归宁卫国统管,他想再重现今日之事,难如登天! 甚至宁家还能反向利用职权之便去找叶家各个铺子的麻烦! 该死的江宴! 叶通判千算万算,没算到江宴竟一早举荐了宁卫国。 黄巡抚紧张地摸着大肚子,打了个哈哈:“既是误会……散了吧,散了吧。” 一府照磨品级不高,但手底下人手可不少。 再加上有江宴护着,黄巡抚知道今日拿不下宁卫国,他日宁家必然在金陵再无敌手,他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就散了?” 宁无恙看向双眼蒙上白布,还在不断渗出血来的独眼童,心情沉痛难抑,愤极而笑。 “哈哈哈!打伤了我的人还想散了?正好江大人和宁照磨在场,便把劫匪案当场了结吧!” 第一百零一章 人在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此话一出,许三水吓得打了个哆嗦,他紧张地看向叶通判:所谓的劫匪全是捏造出来的,可禁不住严查! 宁无恙原本对劫匪之事将信将疑,此时看到许三水的反应,有八成的把握,所谓的劫匪是虚构的。 他在章家庄呆了这么多天,根本没从当地人口中听说劫匪的事,反倒是城内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衙役说过,劫匪早已跑远,宁无恙,作诗赋词本官是不及你,可这查案一事,不是你一个外行人随意插手的!”叶通判摆出官威,试图将此事压下去。 柳晴芳谋划的这一局,无论是他还是安侯,都以为是必胜之局。 至于劫匪只是一个判定宁家人罪名的理由罢了,他根本没想到为此事善后。 虽然此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亲自插手,但看到许三水战战兢兢的模样,难保查出一些蛛丝马迹,牵连到他身上来。 宁无恙看到叶通判出声制止他,心里更是十拿九稳了,他比划着还在包扎伤口的宁卫国:“叶通判,你好像只负责断案,查案的事,应该由我二伯负责。” “金陵府的地界上出了劫匪,此事确实由宁照磨先抓人,再由叶通判定罪。”江宴特意提点黄巡抚:“此案金陵府管辖内的事,暂时不需要巡抚大人出面。” 黄巡抚巴不得不掺和这件事。 之前他替叶通判说话,完全是有利可图。 如今叶家棋差一招,不仅没能拿下宁卫国,还让宁卫国当上金陵府照磨官,又有江宴护着,还是苏瑞亲自批的官。 若非周安在场,他不能离开的话,早就带着余领兵他们走得远远的。 免得没有吃到羊肉还惹一身骚。 周安见宁无恙竟效仿他,学会了利用官职压人,心里气得半死,脸色铁青道:“宁照磨特意微服查访,想必今日一定能够有所收获,也能够在我们面前验证一番,江知府所说的,你能够胜任金陵府照磨一位。” 这是激将法。 更是话术陷阱。 宁无恙认真地审视着周安,总感觉这就是一条埋伏在暗处的菜花蛇,总是时不时地冒出头来想咬别人一口。 但菜花蛇它就是菜花蛇,不论块头长得再大,花纹再显眼,它的獠牙也不具有太大的威胁性。 宁无恙觉得二伯若是害怕这样一个人,想当掌握百人衙役的照磨官,确实有些困难。 “请安侯放心,本官一定会彻查此案,到底是哪个劫匪污蔑我是他们的同伙,绝对会将他们揪出来,把他们绳之以法!”宁卫国接下了这个挑战。 他遇事确实是急性子。 可他能够耐着性子做了那么多年的书吏,专门查缺补漏,做事必然细心。 冷静下来仔细一回想方才发生的事,他便怀疑,从一开始便没有所谓的劫匪,一切都是许三水故意误导巡抚官兵,捏造出来的劫匪。 只是,从何查起……嘶! 宁卫国按住生疼的右肩处,脑子一时间有些混乱。 江宴见状,对着宁无恙问道:“宁先生可有什么劫匪的眉目,可让本官与宁照磨在此时结案?” 对啊! 无恙可从不会无的放矢! 宁卫国顺着江宴的话说道:“无恙,你有疑问尽管提,每个百姓都有配合官府办差的义务。” 宁无恙这次不等叶通判他们再阻拦,手指着草丛方向:“查脚印!” “刚才许衙役说过,他们是追着劫匪从岔路口那片密林里赶过来的,并且劫匪还被他们追跑了,是不是?” 众人看向许三水。 许三水猛然明白了宁无恙要查的是什么脚印,惊慌失措起来,下意识地反驳:“不、不是……” “怎么不是?我们来的时候,看到十来个身穿黑衣蒙面的人在宁照磨的马车周围,再加上叶通判说附近有劫匪出没,我们才会认定那群黑衣蒙面人是劫匪。”余领兵仗义执言。 哪怕黄巡抚一直黑着脸使眼色,他完全假装没看见。 “之后那群蒙面的劫匪跑了,我们本来是想让宁照磨他们束手就擒,判断一下他们是不是来不及跑的同伙,结果许衙役他们跑出来,说劫匪跑了,声称这里还有同伙,说宁照磨他们是劫匪,我们才打起来的。” 这段经历,许三水刚才说了好几遍。 但此时再从余领兵的口中说出来,当事人宁卫国更加确信,自己是被许三水设计了。 他看向岔路口的密林处。 前几日下的那场连绵细雨,把附近的地面全部淋了个透,马车走的山路还有不少地方蒙着一层泥,更别提无人走动的密林之中。 “许三水,若真像你所说,劫匪从马车这里逃跑,并且躲过你们的追捕往深山里跑去,那么,劫匪的脚印在和你们的脚印连接在一处后,便会留下通往深山的脚印。” 宁卫国的话让许三水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不只是许三水,曾蹲守在密林里的叶昌隆,也是面色剧变。 没有劫匪哪来的逃向深山里的脚印? 不能再让宁卫国查下去! “伯父,许三水他们可是你的手下!”叶昌隆不想自己也被牵连进去,连忙向叶通判求助。 叶通判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这个时候不想着推脱责任,还往他身上找牵连的叶昌隆,暗骂一声“蠢货”,接过话茬:“许三水虽是我的手下,但全府的衙役都归宁照磨管,他追捕劫匪的具体行动,并未向我汇报过,我对此也并不知情。” “本侯可以作证!” 周安的出声力保,让叶通判有了脱身于事的底气。 宁卫国看出他们沆瀣一气,想要摆脱罪名,也未在意,反正只要有证据先把许三水这群衙役拿下,审问过后自然知道真相。 特别是这群人都是叶通判的手下,以前叶家干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审出几件来,也够叶通判喝一壶的。 “走!沿着脚印去追那群逃跑的劫匪!” 宁卫国率先趟着沾满泥巴的野草,往密林方向走去。 宁无恙上前一步,扶着摸索前进的独眼童跟在后面,压低声音:“童大哥你放心,我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公子……” 独眼童心中一阵激荡。 他方才还以为此事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全靠公子不怕得罪别人,执意彻查,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独眼童感动不已,却还是提醒道:“公子千万不要冲动,只要查出真相就行了。” 是吗? 宁无恙觉得,有时候真相对于被害者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弥补的意义。 哪怕证实这是一个阴谋,抓住了许三水,童大哥受伤的双眼,也无法挽回了。 走了不过百米远,宁卫国停在了一片脚印凌乱的空地上。 “找到了!” 许三水等人刚想趁乱冲上前去破坏脚印,跟在他们身后的周静娴一脚踹倒一个,把十来个衙役接连踹倒在地。 “有劳静娴郡主了,”宁卫国手指着唯一一处脚印延伸的方向,对着叶通判喊道:“通判大人,你还是来亲眼看一看,你手下的衙役们做的好事吧!” 第一百零二章 天在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被点名的叶通判丝毫不想给这个面子。 光是看宁卫国那得意的表情,他便知道,许三水这个蠢货没有做好善后,被人发现了端倪。 事实已定,他上前去看也无能为力。 但江宴在旁讽刺他:“刚才叶通判不是说,查案一事不允许宁先生插手,你在这方面比宁先生要强,不如你展现一番身为金陵府通判的权威?” “知府大人……你说得对,那我便去看一看,宁照磨是如此查案的。” 叶通判紧咬后槽牙,才避免自己骂出声来。 该死的江宴! 你别得意! 迟早我要把你拉下马来! 叶通判走向宁卫国所在之地时,特意绕了几步远,越过许三水身边,叹息一声:“本官真没想到,你居然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 “大人……”许三水听出这是让他把责任全部承担下来,脸色一片惨白。 捏造劫匪、诱导官兵、残害照磨官。 这三条罪名无论哪一条,不死也要把大狱坐穿。 许三水心里涌起无限的悔意与恨意,虎视眈眈地盯着叶通判的背影,等着叶通判给他定罪。 叶通判自然知道许三水若是认罪的话,对他来说威胁有多大,他也在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破解眼前这个困局。 该死的柳晴芳! 若不是她的计划里,只顾着收拾宁家人,没有安排善后的事,此时他也不必如此被动。 宁无恙见叶通判心事重重地走上前,险些一脚踩进脚印里,急忙伸手拽住叶通判,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叶通判是夜路走多了脚底打滑,还是想不小心毁掉物证?” “你!竖子无礼!”叶通判气得大骂,胳膊上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低头一看,右手手腕被宁无恙捏得暴起青筋,肿了一片。 叶通判看着胆敢公然伤他的宁无恙,刚要问罪,旁边的宁卫国拎起他的后衣领,迫使他蹲了下去,手指着地上的一堆向岔路口延伸的那些脚印。 “叶通判你看清楚,这四周没有任何劫匪逃跑留下的脚印,只有许三水他们从岔路口的山坳那里跑来的脚印。” “说不定劫匪们提前有所准备,穿了磨光鞋印的草垫子或是脚上缠了布,又或是会轻功呢?”叶通判的托辞很荒诞。 明显是在为许三水等人脱罪。 叶昌隆以为这个理由不错,还在旁边附和:“伯父说得对,那些劫匪神出鬼没的,你怎知他们不是插着翅膀飞上天了呢?” 宁无恙斜了一眼暴露智商短板的叶昌隆,到底还是忍住了反驳他的心思。 他得把这个表现的机会留给了二伯。 宁卫国被这伯侄俩的一唱一和气笑了,看向跪在地上的许三水,问:“许衙役,你此时认罪,说出是谁指使你加害我,罪名还会轻一些,若是等我指认你,坐实你故意假扮劫匪、假传消息利用巡抚官兵,还有伤害朝廷命官,三罪并罚,你或许会掉脑袋。” “我……” 许三水求助似地看向叶通判。 叶通判摇了摇头。 没有劫匪的脚印只能说明劫匪本领高强,关许三水他们什么事? “我不认!”许三水有人撑腰,胆子也大了起来。 宁卫国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又拎着叶通判站直腰,复而把人一把摁蹲下,手指着他们的来路方向。 “叶通判你们说劫匪没留下逃跑的脚印,是他们插着翅膀飞了,行,就当他们是插着翅膀飞了,可你们看看这里留下的三行脚印,两行通往马车,一行返回的,所有脚印大小对比下来与许三水和他带来的人手一模一样。”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叶通判看到密密麻麻的三串脚印,尽管方向有相反,但相同方向的那两条脚印确实一致。 并且由于衙役平时训练十分配合的原因,人员前后方位都没有差错。 他这才意识到,宁卫国刚才故意不说这个证据,目的就是让他在许三水面前失去权威! “叶通判,你仔细看看,这些脚印里到底有没有劫匪的,如果没有,许三水他们为何往返,只能说明他们就是蒙面黑衣人,如果有……说明许三水他们就是劫匪。” 宁卫国的话有些绕。 但大家都听明白了。 只要脚印与许三水等人核对上了,那就证明,许三水他们便是方才蒙面黑衣人。 “他们在这里掉头,没有换衣服,一定还穿在身上。” 宁卫国看向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的十来个衙役,痛心疾首道:“你们领着朝廷俸禄,却干着知法犯法的事,罪加一等!” “如今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宁卫国上前一步,扒下许三水外面的衙役制服,露出了一身夜行衣。 余领兵指认道:“就是这身衣服!” “扒开其他人的!”江宴沉声吩咐着。 江洋与江河上前,将其他跪在地上的衙役衣服扒下,露出了同样款式与颜色的夜行衣。 甚至还从两个衙役的衣服里,掉落了他们蒙脸用的黑巾。 宁无恙见事实正如他所料,确实是许三水等人假扮的,关于劫匪的事,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可是,这样还不够。 必须堵死他们最后一条生路,才能得到最初的真相。 “诸位大人们,我这几日一直呆在寒山寺附近的庄子上,却从未听闻这一带发生过劫匪事件,而且黄巡抚还特意派了重兵把守了柳家庄附近,闹得人尽皆知,劫匪真的会顶风作案吗?” 宁无恙给予许三水等人心理上最后一击。 “说不定,这劫匪是凭空捏造的,根本不存在,捏造它的目的,相信大家也能想明白,就是为了今日,好在此地设下陷阱,让我二伯中招,环环相扣,这可不是什么误会,这是蓄谋而为!” “许三水,你们蓄意杀害朝廷命官,此罪,当诛!” 叶通判本想再以误会为由先把人押下去审审再议,没想到明明是一起突发事件,宁无恙却是有备而来,连劫匪是捏造出来的都查清楚了。 这让他都不禁怀疑,宁无恙是不是未卜先知,故意利用他们做的这个局,反将叶家一军! 就在叶通判无法声援时,许三水等人意识到罪名太大,自己承担不住,连忙磕头认罪,大呼饶命。 除了许三水之外的其他衙役们,为了摆脱主使者的罪名,更是直接把所有责任全部往许三水身上推:“大人们明鉴,我们也只是听从许衙役的话办事,他是我们的头领,他的话我们不能不听啊!” “是他说宁照磨是劫匪,让我们假装同伙诈一诈他的!” “对!这些事都是许衙役让我们做的!” 面对着十数人争先恐后的背叛,许三水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多的罪名,这么重的罪,合着全让他一个人背负吗? 既然大家都不仁,他还守什么道义! “通判大人,我是接到你的命令前来捉拿劫匪的,为何现在反倒污蔑我是劫匪,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 许三水看向叶通判的眼神中透着凶狠之色,颇有一种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第一百零三章 狗咬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叶通判猜到许三水可能会因为罪名严重撑不住,从而背叛自己,但他没想到许三水竟敢当众往他身上甩锅,简直是活腻了! “我可没下达过这样的命令,你今日又没跟在我的身边,你所做的事与我无关。” 面对叶通判无情的推卸责任,许三水急红了眼睛,满脸狰狞:“我是没跟着通判大人,可我一直和少东家在一起,不信的话,你们看看地上的脚印,是不是还有少东家叶昌隆的!” 此话一出,宁卫国急忙松开揪着叶通判衣领的左手,蹲在地上仔细地观察起来。 宁无恙经过比对,指着从分岔路口密林处延伸至此、没有像其他衙役折返的一行脚印:“二伯,这里!” 一经指出。 大家便发现这行脚印确实十分特别,只有去向事发地的,没有返回的。 也就是说,这个脚印的主人不是假扮劫匪的人,极有可能是蹲守在密林里的幕后主使。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叶昌隆的身上。 叶通判急得嘴角起了一圈火泡,若是眼神能杀人,此时便将许三水凌迟而死。 除了怨恨许三水背主忘义外,他更埋怨叶昌隆做事不谨慎,竟将这么重要的把柄让许三水掌握住了。 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宁卫国箭步上前,大喝一声:“叶昌隆,你过来核对一下,这双脚印是否与你一致!” “一致又如何,我也是受到了许三水的蒙骗,他说缺少人手请我前来帮忙放哨,我才来的。”叶昌隆虽做事不仔细,但混迹于生意场中,三教九流见得多,不够聪明但经历得多,很快便想出了应对之策。 他故作气愤地指着许三水,破口大骂:“好你个丧了良心的许三水,你那七十老母病重,多亏我家掏钱替你老母亲看病,你的两个儿子还在叶氏铺子里做副掌柜,我叶家如此信任你,你居然敢设计陷害于我?!” 坏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叶昌隆故意利用家人威胁许三水,逼迫他自己认罪。 宁卫国刚想说些什么,后背被人轻拍了一下,扭过头去,见到宁无恙一脸淡定的朝他摇摇头,心中虽懊恼没能及时拿下许三水,但也明白。 像许三水这样与叶家关系密不可分的人,只要有家人在叶家手里,此时抓起叶昌隆,事后也会翻供。 “许三水,你说,究竟是谁指使你陷害我侄子的!” 叶通判见大侄子急中生智,逃过一劫,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的同时,不忘记斩断许三水的后路。 “是不是你当初与宁照磨在府衙有过节,故意利用其他的同僚,想要危害宁照磨?不论是你一个人做的还是你蒙骗别人一起做的,你既认了罪,横竖都是一个死!你也不想死了,让所有人唾骂你,让你的家人跟着被连累吧?” 路子叶通判伯侄二人都已指明。 许三水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劫,他身体的力气像被抽干似的,后背塌了下去,自嘲一笑:“对,我就是看不上宁卫国踩在我头上,才故意设计陷害他,想置他于死地。” “被你们揭穿后,我又担心自己被砍头,干脆攀咬少东家,一切都是我的错,其他衙役对此事也并不知情。” 说着。 许三水拔出腰间佩刀,朝着宁卫国所在的方向砍去。 两人间隔虽有一丈来远,但宁卫国有伤有身,大多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保护宁卫国的身上。 只有宁无恙,一边伸手护住宁卫国,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许三水手里的刀。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一下只是虚张声势。 果不其然。 眼见许三水手里的刀,在即将投掷出去时,忽然掉转方向,直接割到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鲜血喷溅而出。 许三水睁着失神的双眼,脑袋朝下栽进泥坑中。 当场毙命。 全场鸦雀无声。 叶昌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拿出折扇挡住自己压抑不住的笑脸。 宁无恙看到这一幕,嘴角微扬。 他能够想象得到,叶昌隆一定以为自己安全了,才会如此开心。 只不过。 叶昌隆你未免开心得太早了! “咳!”叶通判清了清嗓子,压下心中的震惊,对着大侄子投去赞许的目光后,对着其他傻眼的衙役们说道:“主谋者已死,其他衙役都是不知情的,宁照磨,知府大人,此案是否可以了结了?” “人死了就没事了吗?我也就罢了,许三水用刀划伤了老童的双眼,有苦主在,此事必须还得严查!”宁卫国怎肯轻易放过幕后主使。 叶昌隆的脚印在此,只要其他衙役肯作证,说不定能将叶昌隆押入大牢审问! 叶昌隆为了自保,又怎肯让宁卫国得逞,特别是许三水已认罪伏诛,接下来只需要拿钱摆平眼前的事便结束了。 他放下折扇,看向独眼童,轻蔑一笑:“宁照磨,你说的这个老童,他只是宁家香水铺子的一个掌柜,我没记错,他的一只眼本来就是瞎的,我念在许三水家困难的份上,替他赔偿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买他一只眼,不亏。” 说着。 叶昌隆便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沓银票,趾高气昂地询问独眼童:“若是一百两不够,我再加倍,像你这种独眼的伤兵,这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还不满意的话,你开个条件,如何?” 有钱能使鬼推磨。 叶昌隆相信只要他给的钱足够多,独眼童一定会心动。 独眼童本来只想找到真相,可此时见害得他双目失明的幕后指挥者叶昌隆,竟如此羞辱于他,愤怒嘶吼:“我不要你的钱!” “大家听清楚了,是他自己不需要赔偿的,此案可以了结了。”叶昌隆手指勾着荷包还在晃着,戏谑的语气更平添了几分羞辱的意味。 宁无恙深吸一口气,走到了许三水的身旁,拿起血泊里的那把佩刀。 “二伯,方才是这把刀伤了童大哥的双眼吗?” “是……” 宁卫国语气里尽是无奈。 许三水人都死了,哪把刀伤的人又有何意义? 宁无恙轻轻抖了抖刀锋上的鲜血,目光灼灼地看向叶通判。 叶通判吓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谋害朝廷命官不光你要杀头,还会株连宁家!” “哈哈,通判大人你可真瞧得起我,我只是想请教你一个律令条文,故意伤人致人眼盲的话,该当何罪?” 宁无恙还是打算纠缠这个问题? 人死了再讨论这个问题有何意义? 叶通判嗤笑一声,答道:“致人眼盲乃是轻伤,轻则入狱三年,重则流放岭南或漠北五年。” “看来我没记错。”宁无恙含笑看向没事人站在当场的叶昌隆,“听到了吗,叶昌隆。” 一双眼睛,还不敌对一位官员动刀来得严重。 真好。 真好啊! 宁无恙握紧了刀柄。 叶昌隆突然被点名,他愣了一愣,接着冷哼一声:“又不是我伤的姓童的,我听没听到有何干系?” 第一百零四章 这一刀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叶昌隆的话音刚落。 噗嗤! 一道寒光闪过,让众人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紧接着,半空闪过一道血线。 宁无恙手持许三水的佩刀,准确无误地划伤了毫无思想准备的叶昌隆的双眼。 这一刀,快、准、狠,且是正面攻击,没有任何回避的可能。 “嗷!” 刚才还自信满满,认为已然全身而退的叶昌隆,发出杀猪般的惨嚎,听得众人心神为之一颤。 “我的眼睛!” 众人睁开双眼,看着捂着双眼,但指缝里不断有鲜血渗出的叶昌隆,吓了一跳。 叶通判这时才意识到。 宁无恙询问故意伤人罪,不是想讨论许三水的罪名,而是在替他自己询问故意伤人的后果! “宁无恙!你好大的胆子!故意伤人,你就不怕坐牢不怕被流放吗?”叶通判又气又急,连忙让身边护卫去查看叶昌隆的伤势。 哐啷。 宁无恙扔掉手里的佩刀,举起双手自首,对着叶通判以及周安等人的方向高深一笑:“我的胆子向来很大,你们难道现在才知道吗?” 不…… 叶通判想到宁无恙在柳府门前退婚时的嚣张,想到宁无恙在潇湘馆时不给安侯脸面,他一直知道宁无恙不是省油的灯。 可宁无恙知法犯法,却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仅是叶通判,连周安都被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在他看来,宁无恙是一个聪明人,并且十分懂得审时度势。 眼下这种情况,当众划伤叶昌隆的双眼,别说宁卫国和江宴在场,哪怕是苏瑞来了,也护不住作死的宁无恙。 “不愧是潇洒不羁的宁诗仙,真的是重情重义,这一刀必然名传千古,视为一段佳话,只是可惜了,这一刀,也会让宁诗仙流放到荒野之地,呆上个三五年,不知大兴还有谁会记得,世间还有一位宁诗仙。” 在周安看来。 宁无恙失去理智的这一刀,注定宁无恙这一生废了。 他一定会促成宁无恙被判流放,派人在路上好好地招呼宁无恙,以泄心头之愤! 若不是不合时宜,周安都想大笑几声,以示此时愉悦的心情。 周静娴听出周安想要重罚宁无恙的意图,心急如焚,她疾步走到宁无恙的身边,担忧地问:“宁先生,你为何要这么做?” “道义。” 宁无恙不假思索的回答,噎了周静娴半死。 她无法相信,宁先生是一个被情绪左右,从而让自己置身险地于不顾的莽夫。 可眼下的事实,又让她不得不信。 她想要帮宁无恙开脱,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好的办法,特别是看到宁无恙高举双手自首认罪的模样。 她忽然觉得,宁无恙方才那一刀是故意的。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宁无恙!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双眼上了伤药,但被告知眼睛保不住的叶昌隆,状若癫狂的大叫起来。 若非叶通判的护卫拦着,此时叶昌隆绝对会摸起一把刀,要与宁无恙拼命。 叶通判看到护卫摇头惋惜的模样,叹息一声:废了,昌隆这个大侄子眼睛瞎了,这个少东家的位置也坐不稳了,算是彻底的废了。 转念想到,借机可以将宁无恙流放,宁家少了宁无恙这个名声最大的诗仙,想往上爬会更加艰难,心里又欢呼雀跃起来。 暗自高兴宁无恙这无脑的一刀,斩断了宁家的出头之路。 独眼童看不见到底发生了何事。 直到听完周围人的话,尤其是叶昌隆痛苦的惨叫声,他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蒙着眼睛的布子上又渗出点点血迹:“公子,你何苦啊!” 他的眼睛废了便废了。 来日方长,凭借公子的聪明才智,有的是办法收拾叶昌隆。 没必要当着他的面便把这个仇报了啊! “人生在世,图一痛快呗。”宁无恙淡定一笑,想到独眼童看不见,便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到宁无恙笑声停下,无人打扰他。 既是不敢,也是不用。 在叶通判和周安他们的眼里,此时的宁无恙,不过是最后的肆意张扬罢了。 “对了,我不能白划伤了叶昌隆你的双眼,一百两赔偿的银子,我还是会给你的,另外,我虽无功名在身,但我好歹是名扬江南的诗仙,静娴郡主,此事的来龙去脉,希望你为我宣扬出去,若能传到当今陛下的耳中,减轻我的处罚,我一定感激不尽。” 宁无恙对着周静娴抱拳一拜,满含深意地看着冲着叶家护卫挥拳,无法靠近他的叶昌隆,挑衅一笑。 “毕竟我舍得花银子赔偿叶昌隆的双眼,而且他也没死,只是瞎了而已,我相信,在大家的努力下,我的罪名会很轻,反正我在金陵蹲大牢,也不会影响到香水铺子的生意,更不会影响我写诗作词。” 宁无恙故意夸张的表现了一番,特意在“死”字上加重了语气。 正在转动着大脑,想着该请哪些学子上书皇爷爷求情,是否请徐几道出面的周静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但叶通判心中却像被什么用力地撞了一下,脑中冒出一个绝情的想法。 要是昌隆死了的话,不管学子上书还是谁求情。 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叶家作为苦主,要求宁无恙以命抵命,过分吗? 周安眼中阴晴不定,看着完全因伤痛陷入疯狂,成了废人的叶昌隆,假惺惺地叹息一声:“叶通判,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叶通判诧异地望着暗示他的周安。 “宁无恙心狠手辣,报复心极强,若他逃过这一劫,本侯也无法护住叶家,能否置宁无恙于死地,全靠叶昌隆叶公子了。” “小侯爷……” “此事我定会暗中相助,放手去做,我看好你。”周安伸手拍了拍叶通判的肩膀,转身离开。 宁无恙看到周安提前走了,黄巡抚也灰溜溜地跟着离开。 只剩下叶通判神情复杂地盯着叶昌隆,连问罪于他都顾不上便以带人治伤为由,要回叶府。 宁无恙知道叶通判把他刚才的话听进了心里,嘴角微扬。 “无恙,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宁卫国见到这个侄子丝毫不慌,像那沉稳的泰山般,面对如此大事,还能巍然不动,心里既佩服又生气。 刚才那一刀太莽撞了! 若是刀法差一些削掉叶昌隆半个脑袋,把人弄死的话,此事可就真的没有半点转机。 但若是伤人,他还可以把跟许三水一起来的衙役拖回去,全部审问一遍。 只要抓住叶家的把柄,逼叶家撤案。 自古以来,便是民不告官不究,再赔偿叶家一些银钱,这件事便能按下去。 “二伯,不要对叶家抱有任何的幻想,叶宁两家如今不仅要分高下,还要一决生死。”宁无恙冷漠地扫了一眼被叶通判连哄带骗,带离人群的叶昌隆。 对于叶昌隆接下来的遭遇,他没有半点同情之心。 因为,这是叶昌隆应得的报应。 宁卫国被他这番话搞得迷迷糊糊的,有心想追问,宁无恙已经朝着江宴走了过去。 “江大人,想请你帮个忙,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第一百零五章 献酒方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江宴对于宁无恙刚才无谋的做法,其实并不赞同。 可是他想到宁无恙做这件事的初衷,是迫不得己,让他亲眼看着幕后真凶逍遥法外,还以羞辱伤者为乐,说不定他也会气血充头,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只要不违反律令,我一定满足你。” 江宴看在宁无恙一腔热血的份儿上,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维护他。 宁无恙感激一笑,附到江宴耳边低语几句。 “宁家的烈酒其实是制造香水中重要的一个环节,宁家有方法能够作出浓烈的酒水。” 对于这件事,江宴早有猜测,他更好奇的是,宁无恙此时说穿这件事,莫非是想以献酒方来以功抵罪? “铺子的童管事不仅知道其中的全部过程,还能够把握烈酒的浓烈与寡淡的程度。” 江宴看了一眼独眼童,心中更加不解,宁无恙这是打算让他人献方,不是用献方来免去牢狱之灾? “若朝廷得到此方,极纯的烈酒可以用于医治伤痛,寻常的烈酒也能够提升大家的口感,大兴太平多年,歌舞升平之时,有许多好酒的富人,让他们买烈酒就和买香水一样。” “根本不必费力鼓吹,但凡喝过一口,一定会是此酒忠实的客户,每年带给朝廷的进账,不下百万两。” 江宴听到百万两这个数字时,心头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但他觉得宁无恙还是太慎重保守了。 百万两,简直是在低估大兴权贵富豪的数量! 如今酿酒的粮食多产自江南米乡,而御酒酿造之地就在金陵,若酒方献上,归属金陵管辖的话,光是这一项税收,他估摸能占半数之多! 如此大功一件,宁无恙伤了叶昌隆一双眼睛又何妨? 江宴张了张嘴,却由于太过震惊而无法发出声音,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问出心中疑惑:“宁先生,你为何不亲自献方?” “江大人,”宁无恙双手一摊,有些无奈:“我若以戴罪之身离开金陵,必定引起轩然大波,要是被有心人扣上畏罪潜逃的罪名,于大人和二伯都不利。” 这也是为何叶通判不必亲自盯着他入狱的原因。 叶通判巴不得他在此事上出错,将罪名最大化。 他让江宴帮忙将蒸馏酒的方法献予朝廷,原本他是计划亲自献上,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只能换个人去。 “宁先生为何请我帮忙?” 方子虽是宁家献的,但经手人是他,这笔功劳,事后一定会算在他的头上。 宁卫国如今已是照磨官,他认为这是一个让宁卫国升官的大好机会。 为何?宁无恙刀完人后心情真的是十分舒畅,他也不介意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就当,感谢江大人举荐三哥,方才又替我二伯解围了。” 要是江宴不拿着任命状前来的话,按照他的设想,只能用蒸馏酒的方子保住二伯。 江宴替他护住了二伯,这个方子经过江宴之手换其一个功劳,是江宴应得的。 知恩图报啊。江宴心道:不愧是宁家人,他果然没帮错,只是…… “宁公子为何不亲自出面?若你亲自出面的话,不论是牢狱之灾还是流放之罪,便都能迎刃而解了。” “是吗?”宁无恙此时的神情又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他朝着走远的叶家伯侄看去,语气笃定道:“我伤人的罪名是大是小,还得看叶通判如何定我的罪,但请江大人办的这件事若是办成了,我便能逢凶化吉。” 江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便按照宁无恙所说的,让江洋亲自护卫其回府衙。 再加上有宁卫国和静娴郡主跟随,暂时无性命之忧。 “童大哥,你留下听江大人的安排。”宁无恙临走前,对着江宴叮咛道:“烦请路上找个好一些的大夫给童大哥看看伤。” “放心。” 得到江宴的保证,宁无恙这才离去。 待到宁无恙走后,江宴看向专门留下的独眼童。 “知府大人,公子要我做什么?”独眼童迫不及待地说道:“只要能够将公子从府衙大牢里解救出来,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哪怕是要我这条命,我大不了用我的命,去换叶昌隆的那双眼睛!” 这也是一位忠义之人。 江宴看到独眼童一点即透,还如此忠义,理解了宁无恙为何如此信任此人。 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宁无恙一定要独眼童去献方,而不是亲自出面。 莫非,宁无恙还有其他依仗能够脱身? 不管了! 先把酒方的事告知给苏瑞,献予陛下。 到时候陛下若是嘉奖独眼童的话,只需要独眼童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说不准宁无恙便能脱罪。 只是圣心难测……等等! 江宴立马明白了宁无恙为何让独眼童献方,而非他自己。 若宁无恙在这个节骨眼上献上酒方,难保陛下不会认为宁无恙是在以酒方要挟免罪。 若让陛下疑心的话,就算宁无恙借机成功脱罪,宁家也在陛下心里留下芥蒂,日后步入朝堂必受掣肘。 “宁先生才多大,他也没入过官场,怎么能够一时间想到这么多事?” 但如此一来,童管事献方也不好替宁无恙求情,以免弄巧成拙。 那么这个献方,就变成了单纯的回报他方才出手相助,与搭救宁无恙没有半点关系? 可宁无恙方才又说了,只要办成此事,无论叶通判定他多大罪名,都能够化险为夷。 江宴参不透宁先生这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按着对方的吩咐去做:“童管事,你叫什么名字?” “童不惑,这是我当年伤了眼后,自己取的名字。”童不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满心担忧。 也不知道公子究竟要他做何事,能否帮到公子脱身? “守心不惑……倒是好名字,童管事,宁公子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 “江大人快讲!” “你家公子让你带上香水铺子的蒸馏器,随我去见一个人。” 啊?! 童不惑警惕地“打量”着江宴,眉头紧锁。 “童管事可是不信我?” “不是,我如今虽眼盲了,但却能够‘看’得到原本看不到的东西,比如人心,我知道江大人是一个好人,既是公子所托,我随江大人走这一遭!” “江洋,你带着童管事,我们骑马去找苏刺史,速度要快,以防叶家再生变故。” 这一趟不仅要请来苏瑞,震慑随时准备插手此事的黄巡抚和周安。 还要等到陛下的回复,再加上给童不惑治伤,时间紧迫,必须速战速决。 …… 柳府。 柳晴芳躺在她卧房新置办的软榻上。 这架软榻是她心心念念了好几年,早就想用的,可惜一架造价要两千两银子,父母亲根本舍不得给她买。 好在。 自从叶家下聘后,她成了柳府地位最高的人,别说这两千两一架的软榻,就连那千两一篇的诗王字帖,只要她想要,吩咐一声,马上有下人去采买回来,双手奉上。 “虽说嫁与叶昌隆那个不通诗情画意的蠢货有些委屈,但叶府少夫人这个头衔是真好用,等到叶家再拿下宁家的香水秘方,叶昌隆身价倍增,整个金陵,我便是最金贵的女子。” 第一百零六章 少夫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柳晴芳捏了一颗新送来的岭南荔枝,放在嘴里仔细地品味着。 这可是叶府专门为她这位少夫人,特意送来的。 刚要咽下,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柳晴芳刚要训斥下人不懂礼数,抬眸看到是父亲,立即咽下果肉,笑脸相迎:“爹,你快来,叶府送来的冰鲜荔枝,我正要送一些给你品尝,这可是快马送来的,三日从岭南送到金陵来,连皮带肉都是新鲜的。” “呵呵,还是我女儿孝顺。”柳俊林看到早已动嘴的那盆荔枝,知道这是吃完了剩下的才会给他,原本迟疑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自从他的这个宝贝女儿攀上了叶府,成为板上钉钉的叶府少夫人后,便在柳家做威做福,看她这副假孝心的作派,日后想必也指望不上。 正因如此,将她卖给叶府,偿还他多年的养育之恩,他,问心无愧。 “爹,大热天的跑来,可是叶府又送来了什么新鲜宝贝?”柳晴芳又捏了一颗荔枝,仔细地扒着皮,不断地往嘴里送着。 根本没有请柳俊林坐下一起同食的打算。 柳俊林见状暗中冷笑,脸上却还是堆起了慈祥的笑容,比划着门外站着的四个彪壮大汉:“叶通判请你过府一叙。” “通判大人有消息了?” 柳晴芳异常欣喜,剩下的半颗珍贵的荔枝也不吃了,随手扔进盆里,作势就要往外走。 柳俊林连忙伸手将人拦住,看向女儿那未施粉黛的脸庞,皱眉提醒她:“出门见外人不可失礼,先去打扮一下。” “叶伯父又不是外人。” 柳晴芳以前见到叶府的人,都会示以最精致的面容。 可如今她已是叶府的少夫人,而那叶昌隆又入不了她的眼,打扮的那么好给谁看呢? 想到这里,柳晴芳脑中不禁闪过宁无恙那张俊美的脸庞,心情有些复杂。 宁家经历一事,必定没落。 宁无恙这个诗仙,以后会在叶家的打压下,变成一文不值的人。 饶是如此,宁无恙也是真的有才华,可惜了……与她有缘无分,只能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怪只怪,宁无恙瞒着她诗仙一事,还要与她退婚。 “爹,安排马车。”柳晴芳不自觉的用起了命令的语气。 柳俊林按压下心中的不满,一把将柳晴芳拽了回来:“柳絮,你带小姐去打扮!” 面对父亲如此粗鲁的做法,柳晴芳心里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但也只当父亲怕她在叶家人面前丢脸,丢了柳府的面子,一念至此,不等柳俊林再次用力,她便从善如流道:“爹,我自己去,你放心,无论我什么模样,我都是叶府的少夫人,叶府绝不会像宁家一样,反悔这门婚事的。” 柳俊林望着女儿转身的背影,想到她的下场,尽管对女儿近日所为颇为不满,但还是忍不住唏嘘。 到了叶府,只怕女儿你自己便会后悔这门婚事了。 …… 叶府。 平日里婢女满屋的卧房里,此时全被叶通判清理了出去。 只剩下他在床前照顾着双目失明的叶昌隆。 叶昌隆还没有从悲愤中缓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该死的宁无恙,早知道他如此厉害,当初就应该让那个方士在药方里加几味毒药,当时毒死了他,我的眼睛也不会瞎掉!” “还有那许三水,他竟敢出卖我,他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他,一定让人把他挫骨扬灰,再把他的家人全部赶出叶家铺子,让他们自生自灭!” 发泄了一通后,叶昌隆又疼得大叫起来。 身为叶府的长子又是少东家,这些年叶昌隆一直养尊处优,别说双眼让刀子划伤,便是日常生活中有细微的划伤,也会处罚服侍的小厮或婢女。 此时的叶昌隆,形同癫狂,看上去既可怜又可恨。 叶通判看着倍受疼痛煎熬的大侄子,也没有让他忍耐,或是出声安慰之类的。 只是在旁边静静的坐着,听着大侄子诉说他对宁无恙的怨恨,还有对柳晴芳这个谋划者的不满。 “大伯,柳晴芳已经没有用了,我如今瞎了眼,她知道以后一定会嫌弃我,她心计那么歹毒,我若落在她的手里,活不过几年便会被她害死!” “大伯,看在我们伯侄一场的情分上,虽说我不能再当叶家的少东家,但我的分红我可以孝敬一半给你,我名下还有几个铺子……只希望大伯你能够对我多加照拂。” 发泄完了愤怒过后,叶昌隆开始替自己谋划后半生。 首当其冲,便是要与无用的柳晴芳退婚! 叶通判听着大侄子的安排,心里无比的赞同,若是安侯没有说那番话,他一定会将柳晴芳送去安侯跟前,让安侯消消气,让安侯别把此计出现纰漏的事怪罪在叶家的身上。 可是。 既然安侯暗示过了,要利用这件事置宁无恙于死地。 这门亲事是绝对不能退的。 “大伯,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叶昌隆说到口干舌燥,却没听到一句回话,他伸出双手摸索着床边:“大伯,你还在吗?” “我在。” 叶通判刚开口。 派出去的护卫端着一碗浓稠的药汤走了回来。 “大人,少东家的药已经好了。” 护卫神情复杂地看向躺在床上,对于接下来的事一无所知的叶昌隆,面露怜悯之色。 叶通判也看了一眼床上的叶昌隆,想到这个孩子算是他亲手带大的,心中不忍,但事已至此,他还是接过了护卫手里的药碗。 药汤冒着微微热气,药碗已经不烫了。 正好能喝。 “昌隆,起来喝药了。”叶通判使了个眼色。 护卫颤抖着双手,把叶昌隆扶起来,坐靠在床头上。 当药碗凑到叶昌隆的面前时,扑鼻而来的腥臭味呛得他直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下来,他满脸不情愿的问:“大伯,这药怎么这么一股怪味?能不能不喝?” 尽管看不见药碗里装了什么药,但叶昌隆下意识里对它十分的抗拒。 叶通判为了避免自己不小心沾到药汤,伸长胳膊,把药碗凑到了叶昌隆的嘴边:“良药苦口,喝下去以后,你的眼睛就不疼了,这个药方还是大伯我亲自派人去开的,十分珍贵。” “谢谢大伯对我的照顾。” 叶昌隆闻言,克制着内心想要循着气味,把药碗推开的冲动。 任由叶通判将药碗凑到他的嘴边,刚要张嘴,外面传来小厮的汇报声。 “大人,柳小姐来了。” 第一百零七章 求生欲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她来干什么?叫她滚!”叶昌隆脱口而出,刚想起身下床,却发现自己浑身被护卫禁锢住,动弹不得,震惊不已。 大伯这是什么意思?! 叶通判没想过做无谓的解释,把碗沿磕到了叶昌隆的嘴唇上:“我让她来的,先喝药,有事喝完药再说,请柳小姐进来。” “大伯,我绝对不会再见那个毒妇的,让她滚,滚得远远地!” 叶昌隆张开嘴巴的同时,叶通判趁机将碗沿怼进他的嘴里。 咕嘟咕嘟。 叶昌隆无意识地灌了两口,呛得他直咳嗽。 那股像血臭味一般的腥味更让他五脏六腑快要吐出来似的,胃里排山倒海的翻滚着。 终于没有忍住,叶昌隆张开嘴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只不过。 他吐的并非喝下去的药汁,而是一块块黑色的血肉。 “大……伯……你给我……喝的什么?” 叶昌隆虽然看不见,但五脏六腑的绞痛还有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在他眼瞎后变得格外敏感,让他一下子便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话刚说完,他感觉像是有人在拿刀子割着他身体的血肉一样,让他疼得浑身青筋暴起,嘴里不停的往外涌着血块,呛得他不停的咳嗽,咳出了更多的血块与血沫。 “放……开……” 叶昌隆挣扎着想要脱离护卫的控制,对外呼救。 可惜护卫的力气比他大了许多,再加上他中了毒,根本手无缚鸡之力,渐渐地,他除了不断的咳嗽以外,连喉咙头的血块也减少了许多。 直到。 叶昌隆双腿蜷缩成一团,上半身板直地坐在床头上,不再动弹时,腥臭味遍布了整个房间。 “昌隆啊……” 叶通判亲手将人送上路,又亲自看着人断气,心中悲痛难当,落下两行泪来,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放心的去吧,大伯绝对不会让你白死的,你是为了整个叶家而死,大伯会找族内最好的后生过继到你的名下,让你享受百年香火的!” 当柳晴芳踏入叶昌隆卧房时,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她转身就想出去透透气,却不料,刚才护送她前来的四个彪壮大汉,野蛮地将她往前推了一把过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正值傍晚,外面天光昏暗。 柳晴芳眼前恍惚了一下,但当她的视线落在曾与叶昌隆欢好的床榻上时,便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叶昌隆死了。 他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衫胸前挂满了黑色与红色交杂的血块,他的身体被护卫粗暴的钳制着,有血沫糊住了他张大的嘴巴,还有黑血从他的耳朵、眼睛里不断地涌出来。 恐怖极了。 也恶心极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柳晴芳喃喃自语。 她以为叶府请她前来,是她的计划成功了,特意来请她参加庆功宴,商量后续该怎么对付宁家的。 可眼前的这一幕,颠覆了她的想象。 她的视线定格在叶通判手里的药碗上,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若她没理解错的话,叶昌隆是被叶通判灌了毒物。 为何? “柳小姐,你来晚了。” 叶通判用手背抹了抹眼泪,看向呆立在当场的柳晴芳,朝她勾了勾手。 “昌隆刚走,你此时和他说说话,说不定他能够听见。” “……” 柳晴芳确实有许多话想说,但她与叶昌隆这个死人,没有一个字想要交流,她张了张嘴,但由于眼前的景象过于震惊,脖子像是被谁用力掐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叶通判对于她的这个表现,也并未责怪,而是叹息一声,朝着护卫使了个眼色后,语气平静的解释道:“柳小姐,你提出来的计划失败了。” “不可能!”柳晴芳不假思索地反驳。 她的这个计划,无论是宁无恙本人上勾还是宁家其他人上当,都会有所收获。 怎么可能会失败! “千算万算,我们没能算到,江宴早在这之前便为送货的宁卫国,谋取了一个八品照磨官的官位,不仅计划失败,昌隆因为心系此事,亲自负责实施计划,险些被抓起来,还好他运气不错,成功脱身,但没想到那宁无恙居然拿刀伤人,弄瞎了昌隆的双眼。” 什么?! 柳晴芳突然感觉双眼一痛,不由庆幸自己不喜欢那种打打杀杀,只喜欢呆在暗中布局,否则她若在场,说不定眼睛也会被宁无恙弄瞎。 “宁无恙实在太张狂了!”她又惊又怒,目光闪躲着看向床上已死的叶昌隆:“柳伯父,如今我们可以利用昌隆之死,让宁无恙付出代价。” “有何良策,你且说来听听。” 在叶通判说话时,护卫松开了叶昌隆的双臂。 将人放平到床榻上,朝着柳晴芳走去。 柳晴芳本来只是顺口一说,可感受到护卫那满含杀机的眼神,大脑飞快转动,脑中灵光一现:“伯父,宁无恙伤人的罪名不严重,但是可以把它塑造成杀人,或是因此丢了叶公子的性命。” 眼见护卫近在咫尺,她求生欲爆满,急忙说明自己的重要性。 “到时候我再为叶公子写一封陈情书作为苦主状告宁无恙,也可以煽动天下学子讨伐这个人面兽心的恶徒,叶大人,你留着我,我对你的作用更大!” 叶通判连叶昌隆都能毒杀。 柳晴芳还亲自看到了这一幕,若她没有对叶家的任何价值。 她觉得护卫一定会当场把她的脖子拧断。 “好!不愧是金陵有名的才女,柳小姐确实计谋频出,实有幕僚之能!”叶通判忽地想到什么,好奇的问:“当初让方士利用秘方坑害宁无恙的那一计,应当也是你的手笔吧。” 此女的心思不仅歹毒,还擅长藏在别人背后,总想着全身而退。 叶通判觉得他一定没有猜错。 柳晴芳想到当初对付宁无恙的事,其实她不想承认,但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伯父睿智。” “很好,好得很!”叶通判气极而笑。 不免想到与宁家结仇的起因,正是由于此女,他捏紧了手里的瓷碗。 柳晴芳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她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护卫,转身就要逃走。 可由于父亲让她郑重打扮,特意穿了一套精致的红色拖地长裙,再加上紧张和恐惧,转身的瞬间,她便被绊了一脚,摔了一个狗啃屎趴在地上。 就在她艰难地想要站起来时,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柳小姐急着回家吗?” 第一百零八章 我错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柳小姐不是心心念念要当叶府的少夫人,哪怕与那宁无恙退婚也无妨,来都来了,为何要走呢?” 叶通判一边说着,一边踱步绕到柳晴芳的面前。 护卫此时一个猛虎下山般扑了上来,右手将柳晴芳正在收拾裙摆的双手反剪,左手掐着柳晴芳的后颈,迫使她抬起头来。 “放开我!” 柳晴芳惊声呼叫,抬眼看到叶通判狞笑着放大的脸庞,还有那通透的白瓷碗装着腥臭的毒药,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眼泪夺眶而出。 “叶伯父,你不能这么做,我父亲知道我来叶府,如果我死在这里,我父亲一定会向叶府要人的!” 她真不知道计划失败了。 叶通判是为了杀她才让她来叶府的。 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不会答应前来,更不会为了父亲所谓的面子,打扮得如此华丽,害得她连逃跑都跑不掉! 叶通判见柳晴芳如此歹毒心肠的人,死到临头竟还相信世间有纯粹的亲情,嘲讽道:“柳小姐,为了扳倒宁家,我可以亲手杀了昌隆,你柳家为了全族的荣华富贵,将你提前嫁到叶府来,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提前嫁到叶府来?! 柳晴芳当即反驳:“叶通判,你不要胡说八道!叶昌隆都死了,我为何要嫁到叶府来替他守活寡?!” “你想替他守活寡,我也没打算同意,你在学子界的名声,早已被宁无恙当日退婚败光了,别自作聪明以为我不知道你方才出的主意是馊主意。”叶通判把药碗往前递了递。 柳晴芳用力拧着脖子想要躲过。 可是她身后护卫力道之大,就像是一把铁钳,哪怕她两边脖子生疼都勒出了瘀青,依旧没能挣脱分毫。 面对着不断靠近的药碗,柳晴芳终于明白了濒临死亡的恐惧,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通判大人,我求求你饶了我,我活着一定对你们叶家更有用的!” “你有没有用,我说了算,只有你死了,再给你立座贞节牌坊,才能引起别人的同情,昌隆的死可能会让人觉得他是死有余辜,可为他殉情的柳大才女,会成为逼死宁无恙的利器。” 叶通判手里的药碗,已经递到了柳晴芳的嘴唇边上。 柳晴芳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不敢再说一个字,以免碗里的毒药喂进嘴里。 然而。 有些事早在她踏入叶府的瞬间,便不再受她控制。 柳晴芳感觉到脖颈处传来“咔”的一声脆响,紧跟着,天悬地转,她瘫软地倒进了身后护卫的怀里。 她亲眼看着护卫捏开她的下巴,叶通判将那黑乎乎的药汤灌进她的嘴里,脑中恍然闪过那年杏花微雨时,她因贪凉生了病,有道高瘦的身影站在屋檐下,手里捧着亲自熬的驱寒方子赶来,期待地望着她。 “柳小姐,喝了它你的病就会好的。” “柳小姐,喝了它你便是叶府的少夫人,从此与昌隆双宿双栖。” 那个俊美的脸庞与眼前恐怖的老脸渐渐混淆在了一起,柳晴芳张大嘴巴呕了出来,泪涕横流,嘴里含糊地说着:“我喝……我喝……我错了……宁公子……我……” 咕嘟咕嘟。 不多时,柳晴芳身体软趴趴的像一滩烂泥倒在腐肉血泊之中,睁着血红的双眼。 死不瞑目。 护卫觉得瘆人,迟疑着问:“大人,要不要?” “不必,她为昌隆申冤而亡,含冤而终,死不瞑目是她最好的归宿。” 叶通判冷着脸,没有半点人情味。 对待这个害得叶家与宁家结下死仇,不死不休的女人,他没有当场把人挫骨扬灰,全因柳晴芳的死,事后还有莫大的用处。 “等到柳俊林拼凑出来的陈情信送来,再给两人装棺发丧。” “大人,二老爷那里还不知道少东家的事吧?” “没关系,他能理解昌隆为了叶家存亡牺牲的事。” 叶通判不以为然的说着,把手里的药碗放到了柳晴芳的身边,扫了一眼那刺目的大红裙摆,朝床榻上凉透了的尸体看去。 “昌隆,你安心的去吧,事成之后,我便再给你寻一门更好的阴亲,让柳晴芳到了下面给你当奴作婢伺候你们。” “临死之前还惦记着宁无恙,可真是一个柳性杨花的女人。” …… 府衙地牢。 由于江宴特意派江洋前来关照,专门给宁无恙准备了一个远离其他犯人的单间,又将狱卒全部换成了江宴的心腹手下,以防叶家趁机在牢里下毒手。 不止如此。 云飞也因在回城的路上,故意踩坏了别人几棵菜不肯赔偿,被关照过后送进了宁无恙的牢房里。 主仆二人呆在牢房里,门外则由江洋专门,再加上狱卒们轮值防守,这地牢说是一个铁桶也不为过。 哪怕一只蚊子飞进来,都得盘问一番它祖上十八代怎么死的。 “江大人费心了。”宁无恙对着还在精心安排住宿环境和晚饭的江洋,感激道谢:“等到我出去以后,一定请这位大哥好好的吃它几顿。” “如果有宁府自酿的烈酒就更好了。”江洋很认真的提出交涉。 宁无恙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随从。 “好!少不了的!” 只不过等他出去的时候,可能宁家自酿的烈酒,已经能够在御酒酒坊买得到的。 宁无恙等到崭新的被褥铺好,吃过晚饭,便闲了下来。 说来也怪。 在外面天天为生活奔波,提防暗箭伤人,进来了却难得心情平静,偷得浮生半日闲。 宁无恙坐在床边,翻开随身携带的《大兴律令》,云飞则盘腿坐在地上,闲着没事扯着被褥下的稻草扎小人。 一主一仆,一静一动,竟也别有一番怡然自得之乐。 江洋看到这一幕,不禁感慨:不愧是诗仙,心是真的大。 换作别人进了这地牢里,一定会惶恐接下来遭到怎样的审判,会定怎样的罪名,受到怎样的处置。 更何况宁先生是当众伤人,罪名确凿。 为何宁先生竟不慌呢? 看到宁无恙这样的表现,江洋也不再闲着萝卜淡操心,拿起一把椅子刚坐下,大人手下的一个心腹衙役突然冲了进来。 “江洋大哥,不好了!叶府出事了!” 第一百零九章 没料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衙役喊着江洋的名字,进来后,目光却落在了宁无恙的身上。 看到宁无恙泰然自若的表现,心道:等宁先生知道叶府发生的事后,一定坐不住了。 江洋见他盯着宁无恙看个不停,却不说发生了何事,急得上火:“叶府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那叶府是不依不饶,想来府衙闹事?” “不是……是叶府的少东家,被宁先生弄瞎双眼的那个人,他、他死了!” 叶昌隆死了?! 江洋大吃一惊,也朝着宁无恙看去。 正在扎草人的云飞也是同样的反应。 可当他看到公子依旧淡定的翻着书页,手指连一丝颤意都没有,扭过头接着扎他的草人。 公子不着急,一定不是什么大事。 像二老爷遇险的时候,公子可是磨破了大腿,都急着赶过去呢。 宁无恙如此反应,也让江洋和报信的衙役平静了许多。 衙役咽了一口吐沫,又喘了几口粗气,才将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事说了出来:“不光叶府的少东家死了,少夫人也死了,说是因丈夫蒙冤而亡,她跟着一并殉情,临死前还写了一封陈情书,让通判大人替夫妻二人申冤。” “柳晴芳殉情了?”宁无恙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之色。 对于叶昌隆的死,他早有预料。 毕竟,当时他故意说出那么一番话的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叶家人究竟有多心狠手辣,是否为了置他于死地,而无所不用其极。 事实证明,人心根本经不起任何的试探。 只不过柳晴芳的死,超出了他的预料。 江洋见到宁无恙只问柳晴芳不问叶昌隆,心里急得不行:柳晴芳殉情与你有何关系,最主要的是叶昌隆他死了啊! 伤人罪有可能变成杀人罪! “宁公子,叶家这是想让你的伤人罪变成杀人罪,故意害死了叶昌隆!”江洋说完脸色都白了。 叶家的心未免也太黑了! 叶昌隆只是瞎了双眼又不是要了命,却为了陷害宁先生,故意把人害死,然后推到宁先生身上来。 叶家人狠起来连自己的血亲都杀掉,可见他们想要害死宁先生的决心! 宁无恙对此当然心知肚明,他摇摇头,更正江洋的说道:“我是当众伤的叶昌隆,伤不至死,他们没办法利用这一点直接判定我的死罪。” “对啊!到时候我也能给宁先生作证,那叶昌隆被抬回叶府自己死了,可赖不到宁先生头上来。”江洋松了口气。 他还真的担心大人离开的这段时日里,叶家再生事端。 见宁先生对叶昌隆的死分析得如此透彻,不免同情叶昌隆白死了。 “叶昌隆的死赖不到我头上来,可柳晴芳为了叶昌隆殉情,还留下陈情信,恐怕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啊?!” 江洋蒙了。 柳晴芳的殉情还真与宁先生有莫大的关系吗? 为啥啊? 他想问个清楚明白,可看到宁无恙低头接着翻书,除了比方才翻书的速度快了一些以外,没有任何变化,心里跟猫挠似的,想问又怕打扰宁无恙的思绪。 干脆对着衙役耳语几句,派人先去给大人送信,让大人再加快速度返回。 宁无恙目光落在书页上,但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只是机械式的翻动着手中的书。 他知道叶家为了动摇他在文坛的地位,不让学子们上书陈情解救他,一定会有所动作。 可他真的没想到,叶家会利用柳晴芳这步棋。 死一个叶昌隆不够,还要搭上一个柳晴芳。 虽说柳晴芳因为是金陵才女,一定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但因为退亲一事,柳才女的名声已经不好了。 换作是他,既然走了以命换命这一步,想引起更大的轰动,定会趁着没人的时候,把叶昌隆的尸体挂到宁府或香水铺子门前去,远比柳晴芳陪葬,写一封陈情书来得更引人注目,也更惹人同情。 到时候柳晴芳作为未亡人再哭诉一番,写几首骂他的诗词扩大影响力,哪怕最终失败也是他终身的污点。 叶家人比他想象中的要愚蠢许多,很难想象,今日柳家庄的阴谋加阳谋一套组合拳,竟是叶家安排出来的。 那般环环相扣,此时想来,竟与原身之死当时的情景有些相像。 不以劫匪定罪便以袭击官差为由拿人。 秘方毒不死原身,那便以抵押为由强占医馆。 宁无恙想到这两件事的引子,都是柳晴芳,翻书的手停在半空,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看来她也不算无辜。” “宁先生你在说谁?”江洋不解的追问。 宁无恙刚要回答,地牢入口处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 一群人涌了进来。 “无恙,你在这里呆着习惯吗?不习惯我让你二伯再给你换个条件更好的牢房。”宁章氏向来举止有度,性格低调。 当初二伯当府衙吏书时,还曾因拒绝章府走后门与娘家闹过一年半载的别扭。 此时只是为了让宁无恙舒坦一些,便要公权私用,让宁无恙感到窝心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二伯母,我住的这间牢房就是整个地牢里最好的了,是江大人特意安排的。” 听到宁无恙的话,宁章氏松了口气。 宁家其他女眷刚想挤上前来,被最小的宁知风钻了漏子,站在了最前方,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洁白如云的丝巾,包裹着小手大的一块甜糕。 “五哥你饿了没有,我听说你蹲了大牢,里面没吃的没喝的,把最喜欢吃的甜糕偷偷留下来,专门给你带来了,还热乎着呢,你快吃。” 宁无恙宠溺一笑,蹲下身张开嘴,隔着门栏让宁知风投喂了一块甜糕后。 心里暖乎乎,甜津津的,脸上满是笑意。 宁杨氏见状抱怨道:“你这孩子还有心思笑,你说你刚聪明没几天,怎么就犯了糊涂,想伤姓叶的那个王八蛋,你跟伯母说,咱们晚上找个机会去敲闷棍,别管是眼还是耳朵给他剁碎了喂狗也没人知道。” “眼下可好,你不光伤了人被关进来,那叶昌隆还莫名其妙的死了,那姓柳的也跟着殉情,外面都在传是夫妻二人认为你羞辱他们,无颜活在世上,希望以死明志,明什么志,不就是叶家人想利用死人,威胁官府加重刑罚嘛。” 第一百一十章 偷家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此言话糙理不糙。 宁无恙嚼着三妹喂的甜糕,含笑点头,没有反驳。 宁杨氏见他没心没肺的模样,郁闷地翻了一个白眼,转身从婢女手里接过两个包袱往门缝里塞。 “我们还商量着怎么把你捞出来,在判刑前让你少受些罪,如今你暂时出不来,我便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缺什么你直说,那叶柳二人虽然死了想往你身上赖,也不是那么好赖的。” 吱嘎吱嘎~~ 牢门被大力的宁杨氏塞得晃动起来。 这让站在门后的宁无恙不由怀疑,再用力塞下去,牢门应该会被挤垮。 他伸出手把搭在外面的铜锁用力一拽,将牢门打开,将包袱接过。 众人错愕地望着能够亲自动手打开牢门的宁无恙,面面相觑过后,皆是会心一笑:看来无恙在牢里过得不错,江大人也确实站在宁家这边。 他们也能放心了。 女眷们七嘴八舌说着关心的话,宁无恙的耳朵都被那些车轱辘话磨得起茧子了,但还是耐心的听她们说完,并时不时的给予回应。 等到宁无碍上前,他等了片刻,也没听到一个字,颇为惊奇的问:“三哥,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宁无碍沉默地摇摇头。 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帮到五弟。 若真的走到五弟必须以命抵命的那一步,他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要让叶家上下为此付出代价! “那三哥你先好好练武,争取考武举的时候考个武状元回来,到时候,谁再敢欺负我们宁家人,先要问你答不答应。” “武状元又何用,又救不了五弟!”宁无碍低吼一声。 牢房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氛围一时间变得凝固起来。 强装笑脸的女眷们全部耷拉着脸。 是啊。 这场祸事,宁家谁出面也不没用。 叶家能够痛下杀手害死叶昌隆和柳晴芳,一定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五哥,你要在这里呆很久吗?”年纪最小的宁知风童言无忌,一头扎进宁无恙的腰间,带着哭腔道:“我想五哥陪我一起吃好吃的甜糕,我想五哥陪我去寒山寺采花,我想五哥出来陪我,这个发霉又发臭的地方根本不好玩!” 宁无恙揉了揉宁知风的小脑袋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轻声细语的哄着:“五哥做错了事,这是五哥应得的惩罚,不过呢,五哥犯的错不严重,坐一段时间的大牢,很快就能出去了。” “有多快?” “等到新的稻米成熟,你去庄子上打了新米拿回来,我就能出去和你一起做年糕了。”宁无恙说得很认真。 但宁家众人只当他是在哄孩子,没有因此而欢喜,反倒心情更加沉重。 若是叶家再使出什么手段,或是晋王派执意要让无恙以命抵命的话,待到秋后,怕是…… “五弟,你在里面安心呆着,那叶家想用叶昌隆和柳晴芳的死造势,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宁无碍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我这就去书院召集学子们对抗叶家人!” “三哥且慢。”宁无恙出声阻拦他:“不必费心救我,叶家不倒,有人为我发声,也只怕会遇到麻烦。” 叶家阴毒的手段层出不穷。 权贵子弟知道叶家背后有晋王撑腰,一定不会为此事打抱不平。 而寻常百姓家的学子们,与叶家对抗则是螳臂挡车。 宁无恙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把那些真正富有同情心又正直的学子们卷进来。 宁无碍好不容易想到能做的事,此时被否决,他恼自己无能:“那我们能做什么,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你被叶家害死! 后面的话宁无碍没有说出口,但宁无恙看到宁家众人脸上的担忧,知道让他们作壁上观等待结果是不可能的。 “唉……”宁无恙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你们若真想做些什么事,不如去搜集一下叶家平时祸害他人的罪证,等着有机会,利用它们来扳倒叶家。” “无恙,就像你说的那样,叶家背后有人撑腰,搜集罪证也告不倒他。”宁章氏眉毛拧成一条线,低声道:“方才你二伯还同我说起,今日收押的那些衙役,谁也没有攀咬叶家人。” “正常,他们还指望跟着叶家吃香喝辣的呢。”宁无恙对此并不意外。 若是隶属叶家的人,谁在此时突然倒戈相向,他倒还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又想给宁家下套呢。 宁无恙对待发生的所有变故,全部了如指掌的表现,令宁家众人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宁杨氏心直口快的问他:“无恙,你小子是不是心里有了什么主意,有主意你就快说,别藏着掖着让我们着急。” “此事我已请江大人帮忙去办了,叶家暂时的疯狂不必放在眼里,宁家最应该做的,是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保护好那十几个衙役还有叶家以前的罪证,等到叶家倒台的那天,墙倒众人推。” 众人对于宁无恙的话,似懂非懂。 但宁无恙也没打算此时把话讲得太明白,以防宁家人表现得像他一样淡定,反被叶家和其背后的晋王派的人看出端倪。 宁无碍脑子转了又转,忽然福至心灵:“五弟,你是想来一招釜底抽薪?” 正所谓民不告官不究。 若是叶家倒了,没有了苦主,谁还会继续向官府施加压力想处死五弟呢? 哪怕是安侯,收不到叶家的孝敬以后,还会死咬着五弟不放吗? 只要到时候多请几个大人物做靠山的话,权衡利益之后,安侯也会放弃替叶家追究此事! 宁无恙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猜对了他一部分计划的宁无恙,“三哥这个主意不错,所以,与其托关系找人搭救我,还不如让他们知道叶家作恶多端的事,等待合适的机会群起攻之。” 请人帮忙也有讲究。 无亲无故谁愿意豁出性命与前程帮助别人呢? 至少宁无恙没有这么好心。 他身在牢中,叶家有安侯撑腰,宁家形势不明,想搭把手的人都要观望一下。 但。 若叶家即将倒台,只需要几句话便能卖宁家一个人情,还能够让他们看到帮助宁家有好处的话,不论亲故,哪怕是个陌生人,都有可能趋之若鹜。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三哥,打铁必须自身硬,香水铺子里的生意,你也要多多关照。” …… 湖心小岛。 沈幼初躺在雕花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鼻子。 季谨在软凳上坐着,吹着碗里的伤寒药汤,一脸歉疚:“都怪我把病气过给了你,如今我好了,你倒病倒了。” “没事呀,我体格比谨儿你要强,这种小病我流几天鼻涕就好了,等我好了就带你去寒山寺找宁公子,你不知道,他钓鱼的水平比徐几道还要高,寺里的野猫那几日都被他喂胖了好几斤……” 季谨听着幼初提及那段时日的趣事。 虽然有的已经说过了好几遍,但每次听完,她既向往与宁公子一同玩乐的时光,又想要逃避。 她的病其实并非伤寒,郎中说她是思念成疾,积郁于心。 她知道药在何处,可看到幼初这般高兴的模样,她宁愿把那份爱慕死死地压在心底,压一辈子不说出来。 在此之前,为了避免她在宁公子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意,她宁愿远远地观望,不再与他相见。 “小姐!不好了!宁公子被叶家抓进了府衙地牢!”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陈情书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什么?! 沈幼初扔下手里的帕子,腾地一下跳到地上,径直扑到菊香的怀里,起得太猛还绊了一脚,她也顾不得察看,急声问:“何时发生的事?叶家凭什么抓宁公子?宁公子如今怎么样了?” 她早猜到该死的叶家不是好东西,一定会祸害宁公子。 早知道不回湖心小岛了,等消息传过来,宁公子一定早在大牢里吃尽苦头了。 “不行,我要去找宁公子,一定是叶家陷害宁公子,我要救他出来!” 哪怕是向爹娘求情,让他们利用沈家的人脉和势力,她也绝不能让宁公子受到任何的伤害。 叶家不是欺负宁公子吗? 周安不是也欺负宁公子吗? 等宁公子成了沈家人,她看谁还敢欺负宁公子。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谨儿,走,我们去救人。”沈幼初拽着菊香的手便往外走。 季谨单手将人拽住,颤声安抚着:“幼初,你先别着急,让菊香慢慢说清楚是怎么回事。” 其实季谨同样很着急。 入地牢可不是儿戏之事,她们一无所知的贸然前去,说不定会帮倒忙。 菊香看到季谨不急不忙的模样,不禁暗中感慨:还是季小姐冷静自持,不像小姐这般冲动妄为。 “小姐,宁公子虽是被抓进地牢的,但他并不是被冤枉的,他是当众伤了人……” 菊香把城里打探的消息全部说了出来,包括叶昌隆回府后饮毒身亡,柳晴芳殉情追随。 特别是那封已经在金陵城传得沸沸扬扬的陈情信,菊香照原文背了下来。 “小女子柳晴芳之夫叶昌隆,被宁无恙恶意划伤双眼后,还被以一百两赔偿抵罪羞辱,因其伯父宁卫国成为府衙新任照磨官,为夫敢怒而不敢言,回府后虽悲愤却无力改变事实,遂以死表明自己决不了私了的决心。” “小女子虽是叶昌隆未过门的妻子,却也深知夫死妻随,欲以死警醒世人,不可纵容宁无恙这等恶徒存活于世,任其借助才名与家世为非作歹,柳晴芳绝笔。” 房间里静悄悄的。 缓过好半晌,沈幼初才惊讶地张大嘴巴:“叶昌隆和柳晴芳都死了吗?” “回小姐,死了,我还亲眼去看过尸体,叶家还把尸体摆在大门口任人观看。” 沈幼初想到那个场面,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毒死的人,模样一定很恐怖。 可更加恐怖的是,叶昌隆只是受伤的话,她还能保下宁公子,叶昌隆死了,柳晴芳殉情还不打算放过宁公子,写了一封陈情书,宣扬得人尽皆知,这事就麻烦了。 “谨儿,你说叶昌隆和柳晴芳,到底是怎么死的?”沈幼初小事不在乎,但大事她可不糊涂。 季谨想到以前同一个诗社,又同为金陵才女的柳晴芳,就这么突然的死了,临死前还想拉着宁公子当垫背,心中五味杂陈。 可当她听到沈幼初的问话后,心中悚然一惊:“幼初,你的意思是?” “一定是叶家的阴谋!想置宁公子于死地!”沈幼初拽起菊香继续往外走,边走边吩咐:“去给我娘传信,让她把调动江南道所有人脉的信物给我送来,就算叶家有周安撑腰,只要晋王知道我力保宁公子的决心有多大,周安也不敢不听他父王的话!” 菊香听到自家小姐的吩咐,心中一阵激荡。 小姐是想在夫人面前,挑明了和宁公子的关系。 宁公子终于要摇身一变成为沈家的女婿了? 菊香想到小姐三番四次想帮忙,但都宁公子拒绝的事,多嘴一问:“小姐,若宁公子拒绝成为沈家的女婿,只怕会让宁公子的情况雪上加霜,得罪夫人。” “菊香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呀,人命关天,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宁公子从地牢里救出来!” 沈幼初光是想象那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蚊虫鼠蚁横行,宁公子吃着馊饭喝着脏水,她的心整个揪在一起那么疼。 她帮助宁公子,可不是想让宁公子顾念她的恩情,以身相许。 当然。 若宁公子倍受感动,真要以身相许,她……绝对接受! “幼初你先别冲动。”季谨再次阻拦。 沈幼初不解地盯着她,质问道:“谨儿,你不是喜欢宁公子吗,为什么听到这样的消息还能这么冷静?” 谁说我冷静的? 季谨手心里都是汗,急得旧疾都快发作,恨不得插上翅膀去见宁无恙。 可是,有些事它不可操之过急。 “幼初,叶昌隆和柳晴芳对外说是不甘受辱,服毒自尽,若你直接让人去把宁公子救出来,相当于变相承认此事就是宁公子心虚,一旦叶家去告御状,宁公子只会罪加一等!” 沈家财大势粗确实能够向叶家施压,救出宁公子。 可叶家连叶昌隆都能杀,如此歹毒且只顾利益不及的叶家,不论他因势被迫着答应做什么,事后也会翻脸不认人。 沈幼初闻言心中一震,暗道一声“好险”,她转头扑进季谨的怀里,哽咽道:“谨儿,我刚才不应该冲你发火的,我一时间没想到那么多,差点害了宁公子。” “我知道……我知道……” 季谨轻轻拍着沈幼初的肩膀安抚着她,仔细思考着眼下她们可以做的事。 “幼初,宁公子现在很危险,叶家给他扣上了罪名,万一叶家毒害宁公子,再扣上畏罪自裁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们敢!”沈幼初低喝一声,转念想到叶家与宁家总得灭一个的关系,吓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谨儿,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宁公子?” “……你去给宁公子送饭,一日三餐都由沈家负责,想来叶家为了避免沈家插手,至少不会在吃食上动手。” 啊?对对对! 沈幼初抬起头,一脸佩服地看向季谨。 她最喜欢谨儿遇事不慌不忙替她出主意时的感觉了,特别有底气! 但只有季谨,知道她此时的内心有多么慌张,但她不能慌! “我去诗社和书院,向大家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能让大家误会宁公子是仗势欺人,而是迫不得已想为童管事讨回公道,才一时义愤做出了伤人的事,减轻大家对宁公子的误会。” 季谨以前不在乎金陵第一才女的虚名,只觉得有这样的名声,可以和更厉害的人讨论诗词时有些方便。 她是第一次,利用金陵第一才女的名声做事,不管能否成功,她都不惧用自己的名声来换宁公子的平安。 “谨儿,辛苦你了。”沈幼初轻轻握住她的手,带着哭腔说道:“我见到宁公子,一定会告诉他你很担心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 季谨欲言又止,但到底还是没有制止这种“邀功”的行为。 两人确定好自己要做的事,并肩朝外走去。 走到小岛桥头时,季谨刚要上轿,突然转过身对着菊香问:“你可知道,徐先生此时在何处?”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没事吧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近日徐先生都会在暗香去的门前临摹字帖。” 听到菊香的回答后,季谨这才继续往前走。 看来在去诗社和书院之后,还要去拜会一下徐先生。 徐先生可比她的名气大得多,若徐先生出声支持宁公子的话,必能事半功倍。 …… 墙壁前。 徐几道悬笔而立,听着飘零说完柳晴芳写的陈情书,用力地将手里的毛笔扔到了快写完的白纸上。 精妙的字迹染上大片的墨点,令周围的学子们惋惜不已。 诗王临摹诗仙的字帖,除了价值不菲,更有纪念意义,如今毁了,实在令人唏嘘。 更令人唏嘘的是,那才女柳晴芳竟为叶昌隆而死,宁诗仙竟下了地牢。 徐几道深吸几口气,平静下心情来,也顾不得收拾笔墨纸砚,抬步便往府衙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叶家当真是好手段!” 可是此事到底还是宁小友有错在先,被人抓住把柄也不算冤枉。 “走,去找江兄,问问他是否有办法调解两家的恩怨。” 徐几道倒是想再写一封陈情书,来回驳柳晴芳的诉苦。 但他之前向当今举荐了两位与康王交好的翰林苑学士,且借宁小友的词批评了周安。 若他亲自为宁小友出面,只怕会引起当今的怀疑,而叶家巴不得小事化大,量刑增重,他不能让宁小友知法犯法的形象,颠覆当今原有的认知。 主仆二人来到府衙门口。 当得知江宴因黄巡抚没经过他同意,便借调叶通判官兵,险些误抓宁照磨一事,去向苏瑞告状了,关键时刻不在金陵时,徐几道气得吹胡子瞪眼。 “江宴既然举荐了宁二爷当照磨官,站在了宁家这边,眼下不在金陵护着宁小友,跑去找苏瑞有何用?” 苏瑞是江南道刺史,可他大不过王法去。 江宴有本事就该去找当今陛下评评理,但叶府这一手以死明志,传到当今耳中,它也是死者为大。 万一再遇到晋王派上奏要处死宁小友的话,当今也不会为了一个没见过人还害死两条性命的人法外开恩。 想到这里,徐几道纠结不已。 他要不要冒险再上奏陛下,叶宁两家的争斗,以及叶家的阴谋呢? 不,不能。 他这样做只会让天平失衡,让当今觉得宁小友确实是借着才华横溢,有人护着才为所欲为。 “难啊!” 徐几道为自己有招无处使,愁得不行。 飘零见状,试探着问:“老爷,来都来了,不如进去见一见宁先生?” “见什么啊,空着手来的又没有能力把宁小友解救出来,走,随我去来福客栈。” 去客栈做什么? 飘零不解,转念想到静娴郡主好像就落榻在来福客栈,他心中悚然一惊:老爷是想利用康王的人脉,来搭救宁公子? 这这这……使不得啊! 但老爷吩咐了,他赶紧扶着气喘吁吁的老爷往来福客栈方向走。 徐几道前脚刚离开,沈家马车停在了府衙门前。 沈幼初从车上跳下来,用丝巾揉了揉通红的鼻翼,掐着小腰问衙役:“宁公子呢?我给他送饭来了!” 沈幼初故意在府衙门前把送饭的事宣传得人尽皆知。 目的就是为了像季谨所说的那样,震慑住叶家和其背后的人,别在吃食上做手脚,若是因此招惹到沈家的话,后果自负。 得到了想要的效果后,沈幼初心满意足的与梅香一起在衙役的引路下,走进地牢。 外面正是夕阳落山之际,一道牢门之隔,沈幼初睁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到暗无天日的牢房里长什么模样。 脏,乱,差。 还有许多长相凶恶的囚犯正伸长胳膊,想要抓住她似的。 沈幼初觉得自己今晚一定会做恶梦。 梅香见小姐吓得浑身颤抖,颇为心疼,她从袖子里掏出一锭碎银子塞到狱卒的手里。 狱卒马上换上笑脸,比划着与那些囚犯们相反的方向:“沈小姐,宁无恙在单独的牢房,您走这边。” “宁公子犯的事也不严重,为何要单独关押?”沈幼初担心是叶通判故意使坏。 可当她走到单独的牢门前,看到虽逼仄但整洁,比起刚才见过的其他牢房环境要好得多,宁无恙还悠闲自得地盘着腿在床铺上看书时,释然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宁公子没有她想象里的那样,受到严刑拷打……不对呀,看宁公子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来度假的,而非坐牢快被人逼死的犯人。 “宁公子,你没事吧?” 听到沈幼初的声音,正认真读书的宁无恙精神一振,立即下床走到门前,满脸笑意地看向门外。 “沈小姐,你怎么来了?快,请进来说话。” 宁无恙反手掏到铜锁,用力拽开,比划着简陋的囚房内。 沈幼初被他这一连贯的动作弄懵了:怎么感觉宁公子不像这里的囚犯,像这里的主人家呢? 她从梅香手里接过食盒拎进去,一脚险些踢到坐在床下的云飞身上,又吓了一跳。 “宁公子你还带了小云飞来?” “二伯和江大人他们担心叶家人不讲武德偷袭我,让云飞犯了些小错送进来了。” 还有这种办法?! 沈幼初脑中灵光一现,突然不满足于只送宁公子一日三餐了。 宁公子这个时候,应该是人生之中最脆弱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他最需要的不是吃饭而是陪伴! 决定了,出去就找个理由进来蹲大牢。 宁无恙见沈幼初盯着小云飞,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等到沈幼初坐到板凳上,他先询问了外面的情况。 得知叶家已经把叶柳二人的死宣扬得人尽皆知,明白他们下一步棋便是聚众后,陈情上书扩大事态。 和他预计里的一模一样。 “宁公子,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担心叶家想小事化大,利用二人的死让你以命抵命呢?”沈幼初来的时候还很紧张。 可看到宁公子淡定的脸庞时,整个心都落到了实处,有种无论处于何种逆境,都能翻盘的错觉。 宁无恙打开食盒,摆出里面的碗筷。“吃了吗?” “没……” “人是铁饭是钢,我听你说话有鼻音,病了吗?先吃饭,地牢里寒凉,不适合姑娘家多呆。”宁无恙目光落在她通红的鼻尖上,声音轻柔道:“早在进来之前,我已预感到叶昌隆会死,你放心,就算出事,也是叶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用双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 沈幼初站在地牢的大门外,摸着撑得圆鼓鼓的肚子,发现自从遇到宁公子后,她经常陷入一种挫败感当中。 “梅香,我特意来地牢探望宁公子,结果只是吃了一顿饭,是不是显得小姐我呀……蠢极了?” 她大费周折的在府衙门前撒了通泼,才得到往地牢里给宁公子送一日三餐的机会。 转眼见到宁公子,对方却说,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发现宁公子他不光会吟诗作词,他城府谋略似乎也很高超,梅香,你家小姐这次说不定栽到大坑里去了。” 梅香想到气定神闲的宁公子,想到忧心忡忡的自家小姐,心道:小姐你好惨,但小姐为啥一脚迈进坑里,还笑得这么开心呢? “既然宁公子有脱身之法,我这就去告诉谨儿,免得她再担心的夜不能寐,唉呀,我脑子不太好使,得让谨儿帮我想想,宁公子到底会用什么方法脱身。” 对了。 还有静娴,她对官府和律令的事颇为了解,找她一起来研究研究。 她就不信了,这天底下还没有人能够看穿宁公子的计谋。 …… 客栈。 周静娴与徐几道面对面地坐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面前的茶水凉透,皆是沉默无言。 直到夕阳坠入地平线,天色昏暗之时,周静娴才低声开口:“徐先生,我可以写信给父王,提防叶家把事情闹到圣前,可你也知道,叶家背后站着的是周安,晋王绝对会支持周安与叶家。” “老夫知晓,但也只有引起双方争执,届时当今才会把此事衍生到是两位王爷的势力之争,说不定还能保下宁小友。” 徐几道身为皇帝心腹却至今还不被外人所察觉,对待朝堂的局势分析,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但周静娴不一样。 哪怕徐几道的这个转移矛盾的主意很不错,但她觉得还是太过冒险:“徐先生,父王珍惜人才,我若写信,他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可晋王势大,若变成两派相争,我怕宁先生最后会成为城门池鱼。” 宁无恙如今还不是康王派的人。 无论是叶家还是周安对付宁无恙,只因双方有过节。 假如她父王出手力保宁无恙,那么晋王派必定会鼎力铲除,一旦父王输了,宁先生恐怕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太冒险了。 “我还是亲自向皇爷爷写信,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相信皇爷爷英明大义,自然知道宁先生所为虽有过错,但起因全在叶家以势相逼……” 周静娴话还没说完,徐几道满脸苦笑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郡主不可!” “为何?” “额……” 徐几道被逼无奈,只能朝着周静娴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周静娴狐疑不解地凑上前去,待到徐几道耳语几句后,她凤眸睁大,极度震惊地打量着徐几道。 还有这事?! “呵呵,此事说来也是老夫好心办了坏事,想利用《将进酒》那首诗,替郡主谋个诰命,也好让你在此地能与那安侯平起平坐,若是你以个人名义向陛下陈情,只怕连我都要被卷入其中,以为你、我、宁小友互惠互利,那么,宁小友便会被怀疑身份与立场。” 正因为宁无恙和宁家根本没站队,此事陛下一查便能分明。 徐几道才故意让双王去争去斗,目的不是让谁赢,而是让陛下关注此事,派人前来调查。 他在金陵呆了这段时日,别的没有了解,对于叶家做过的缺德事,民间可是流传了不少。 叶家经不住查,到时候来的钦差必定是熟人,他再替宁小友说几句恰到好处的好话,宁小友至少能保全性命。 周静娴还处于“徐先生是皇爷爷的人”的震惊之中,闻言,她终于理解了徐先生的良苦用心。 “既然徐先生不担心父王争不过晋王叔,这封信我写!剩下的,全靠徐先生了。” “你放心,我会尽我全力保住宁小友。” 若是事情有变,哪怕豁出这身清誉不要,徐几道也绝不能让千年难得一见的大兴诗仙,就此夭折! 周静娴仔细思忖一番,才提笔落字。 刚写完,飘零跳窗而入。 以前周静娴还觉得徐先生这位小厮,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功夫极高还极其低调,应该是徐家花重金培养出来的人才。 想请教徐先生从哪里找来的,如今再看飘零,感觉他更像是大内高手的来路。 “老爷,安侯派三百里加急给京城送了封信,要与叶家里应外合,等到事情闹大后,请晋王上奏陈情,处死宁先生的。” “另外,宁先生所作的诗词在京安城并未传扬开来,若陛下没看过老爷你的信,恐怕还不知宁先生是何人。” 第一句话,说明了徐几道提防晋王出手,让康王来阻拦朝堂成为晋王一言堂,决定宁无恙生死的安排没有错。 而第二句话,徐几道听完直接气笑了。 “陛下交给晋王爷一半的京卫军,他不用来保护京城,用来封锁消息,只为了不让他儿子背上骂名,好大的气派。” 还好他的信差不多送到陛下的手里。 这天底下,哪有不漏风的墙。 再说了,江南道还有苏瑞呢! 苏瑞虽说是一个干实事的大官,不理会诗词这种文坛之事,但江宴举荐宁卫国,势必会提及宁无恙诗仙一事。 苏瑞每个月给陛下一道请安折子,里面写满了每日吃了啥、喝了啥、听到了啥,再加上他写的那首诗。 晋王爷刚到手没半年的京卫权,怕是要收回去咯。 “惯子如杀子啊。”徐几道感慨一声,但也理解晋王爷的做派,毕竟周安可是派到前线来招揽人才的。 若不鼎力支持周安,给外界留下一个任其子嗣死活都不论的印象,哪怕晋王派大多是利益捆绑,没有人情味可言的话,也不会招揽到太多的人才。 他回头再看穿得朴素、住着普通客房的周静娴,心道:但像康王这样穷养孩子的做法也不太可取,太委屈郡主了。 “既然周安要给宁先生使绊子,除了父王在京城出力,我也会去请秦风澜和成易他们出面,降低柳晴芳殉情的影响。” 周静娴快速将信装入信封中,用火漆封好,吹了声口哨。 一个脑袋从窗外陡然探入,拿起信封消失在了夜色中。 徐几道前来的目的达到了,告辞离去,转道又去了季府。 季尚书在陛下面前比他更加得宠,此事若季小姐愿意出面的话,就算康王到时候输得很难看,也不至于让陛下当场决定对宁公子挥下屠刀。 “还有苏瑞那里,我也得写封信过去……江宴也真是的,关键时刻丢了芝麻捡起西瓜,去告叶通判的状有何用,叶家背后是晋王,除非晋王也不想保叶家,否则叶通判官位丢不了,最多挨几句骂。” 等叶家扳倒宁家,拿到香水秘方,只怕晋王还会不遗余力的扶持叶家。 等江宴回来,他得好好教教江宴权势之争的侧重点。 打狗之前,先把主人手里的绳子剪断,让有主之狗变成无主之狗,才能一击必杀。 …… 清早,天边泛白。 “吁~~” 疾行一夜的江宴勒紧手中的缰绳,停在了苏府门前,跨下的马儿吐着舌头,嘴角溢出了白沫,一看便知许久未停歇过。 江宴到达目的地后,扭头看向江河载着的童不惑,关切的问:“童管事,还能坚持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苏刺史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半路时,江宴想停下来为童不惑找郎中看伤,但被拒绝了。 按照童不惑的原话来讲“我瞎过一次眼,知道它没救了,抹了伤药死不了”。 但江宴想到童不惑接下来的重任,不免惋惜:若童管事没有双目失明,光凭亲手献上烈酒方子,必定得到莫大的奖赏,前途无量。 江宴有心想去城中再找找郎中看一下,这时,苏府门前的护院认出了江宴。 “来者可是江知府?” “正是,我有急事找刺史大人,他可在府上?”江宴翻身下马,又亲自去扶童不惑。 护院看到这一幕,颇为惊奇,等到江河下马拿走行李后,连忙让人将两匹长途奔波后,累得快倒地的好马牵下去喂食,一边引着三人慢慢往府里走,一边说着。 “江知府来得真巧,大人下午刚从嘉兴府办差回来,休息了一晚,今早正要去邻县监督修渠保收一事。” “刺史大人可真是大忙人。”江宴不由庆幸自己运气不错。 走进大厅。 一个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轻薄便服长衫、头顶束发裹着布条,中间插着细竹,长着国字脸颇为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手拿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动着。 此人正是江南道刺史苏瑞。 隔着老远,苏瑞看出是江宴前来,赶忙站起身来迎上前去,未语先笑,还未开口,却见江宴搀扶着一个双眼覆盖着染血白条的男子,颇为惊讶:“江兄,这位是?” “坐下说。” 江宴熟门熟路地越过苏瑞,扶着童不惑坐在门口处,又亲自给童不惑斟了杯茶后,自己也灌了一口,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他把剩下的一壶递给江洋,对着正在打量童不惑的苏瑞解释:“苏兄,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前来,是求苏兄帮个忙。” 苏瑞知道这位同窗好友,哪怕有自己这个人脉,也不会利用。 这么多年来,二人之间还从未用过“求”这个字。 哪怕是上次写举荐信,江宴也只是请他安排一下,“求”这个字,说明事情比往金陵府塞江宴自己看中的人这件事,还要严重。 苏瑞想到黄巡抚久滞金陵没有挪地方,静娴郡主与安侯也在此地,心道:莫非是晋王与康王之争,涉及了江兄,想请他当说客让两位王爷不要再拉拢江兄? “你展开说说。” 苏瑞坐在上座,给自己倒了杯茶。 刚抿了一口,便听江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得到一个秘方,可使金陵府每年的赋税增加至少两成……” “噗……咳咳咳!” 苏瑞被茶水呛得直咳嗽,用蒲扇拍着胸脯拍了好几下才喘顺了气,他错愕地望着大言不惭的江宴,关切的问:“江兄,你发烧了?” “苏兄,我没说胡话,江河,让咱们的刺史大人品尝一下秘方。” 江河将自家老爷从驻兵所宁峰手里顺来的那坛酒,摆在了苏瑞的桌子上。 苏瑞看到平平无奇的酒坛子,眉头紧锁。 他知道江宴好酒,可再好的酒它也不至于让江宴放出如此大话。 莫非江宴不是发烧了,是喝多了? “苏兄,收一收你那脸上觉得我在说醉话的表情,你尝一口,便知道我为何这么说了。” 江宴干脆亲自上前,夺过苏瑞手里的茶杯,将其中的茶水泼上地上,又斟了半杯酒。 苏瑞见他几滴几滴地给自己倒酒,忍俊不禁:“江兄,我虽不如你好喝,但也能喝一斤左右的酒,你只点这不到二两酒,我能尝出味儿来吗?” “别废话,赶紧尝尝。” 江宴失去了耐心。 他还指着这酒方,解决宁无恙的牢狱之灾呢。 苏瑞眼见好友难得急躁起来,也很卖面子的拿起茶杯一口倒进嘴里。 然后,出乎意料的辣味顺着喉管流入胃里,火撩过似的让他五官挤成一团,而当烈酒入胃里,那股热乎乎的感觉涌遍全身,他顿时浑身舒坦,眉毛舒展开来,脱口而出:“好酒!” 还要拿起茶杯再喝。 啪! 手抖到没拿稳,摔碎了茶杯。 “这酒太烈,以苏兄你的酒量喝这些足够了,再多了你便没法与我商谈要事了。”江宴比划着童不惑:“这酒乃是宁家制作香水时提炼出来的,御酒坊的酒,千斤里面出不来一两烈酒,可宁家提炼的烈酒却有秘方,如此烈酒若能时时产出,苏兄认为可以让金陵府赋税增加几成?” “金陵乃御酒产出之地,向全国供应,若此烈酒真能稳定产出,必能增加三四成的赋税!”苏瑞这还是保守的说法。 哪怕他这种以前不爱喝酒的,此时尝到了如此烈酒,都想再来一杯喝个痛快。 喝到了宁家产出的烈酒,苏瑞方才明白。 他以前并非不爱喝酒,而是不爱喝那些清汤寡淡的酒而已。 苏瑞前几日便听闻了风靡整个江南道的宁家香水,哪曾想过这香水竟是用烈酒做的。 “江兄,你说的宁家,可是上次举荐的那个宁家?” 宁家献上这等方子,莫非是想托江宴,让他在陛下面前,替宁家人求个高官厚禄? 看在这烈酒增加赋税的份儿,倒也不是不行。 “苏兄,我说的宁家正是你知道的那个宁家,”江宴比划着童不惑:“这位是香水铺子的童管事,他便掌握了酿造此酒的秘方。” 苏瑞大吃一惊,没想到来献方的竟不姓宁,并且还是一个看上去双眼失明的伤者。 宁家这是整的哪一出? 童不惑见提到他的名字,摸索着站起来,朝着苏瑞抱手一拜,又用右手抵胸行了一个军礼:“在下童不惑,见过刺史大人。” “你当过兵?” “在下伤兵退伍。” 苏瑞此时恍然想起,金陵府驻兵所余峥嵘曾多次向他提及过,宁峰宁老将军帮助伤兵解决营生问题一事。 眼前这个童不惑想必就是其中一员。 “宁家大义,幸得他们妥善安置伤兵,才有了今日的烈酒方子。”苏瑞赞叹一声。 谁知,童不惑摇头说道:“此方并非在下想出来的,而是我家公子的杰作,只是我家公子被关押在金陵府,不便前来,而整个铺子只有我知道怎样蒸酒,所以只有我前来献方。” 关押?蒸酒?献方? 饶是一道刺史苏瑞,也被童不惑这一连串的庞大信息含量弄得有些迷糊。 他看向好友江宴,却见江宴顺势朝他拱手一拜:“苏兄,我正是为此前来,想请苏兄去金陵府,为宁先生主持公道!” 利用献方一事在陛下面前求情,难以揣测帝心。 但江宴面对着苏瑞,便没有这样的压力。 苏瑞不明白那位宁先生是怎么回事,但明白了江宴前来的意思,他既好奇那位宁先生是如何打动江宴来当说客的,光凭献方的功劳与政绩,江宴绝对不是那等贪图权势之人。 但此时,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酒我喝过了,童管事,想让我去金陵府,你得亲自酿造一番,我亲眼验证过,方能向陛下禀奏,为你们请功。” “苏兄,酿酒少说要一个月的时日!” 江宴这才意识到,光有成品没有过程,向苏瑞献方和向陛下献方完全不是同一回事。 他理解苏瑞的谨慎,毕竟此事关系重大。 同样,他也怨恨自己的无能,若他能够像苏瑞一样简在帝心的话,是否便不必跑这一遭,直接奏呈天听,解救宁先生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等他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江宴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权力的重要性。 苏瑞看到江宴脸色有异,也是眉头紧锁:“这位宁先生莫非犯了什么大罪,让江兄你一个月都等不了了?” “不,我家公子只是为了替我出头,伤了一个人而已。”童不惑接过话茬,简单的把昨日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苏瑞终于明白了江宴的来意。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江宴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献酒方最多能让宁家获得陛下嘉奖,若是陛下抹消宁先生的罪名,除非叶昌隆亲口承认,主使者是他自己。 这样一来,还可以说宁无恙是出于义举,情有可原。 但那叶家与宁家不死不休,此事距离事发过去了这么久,金陵情况怕是有变。 “先酿酒,我再下一纸公文,以避嫌为由,不让叶通判参与此案,先保宁先生无恙。” 这样的处理让江宴松了一口气。 苏瑞又看向董不惑,再次看到那双失明的眼睛,想到如此一个酿酒之才,竟被两家争斗害得失明,对叶家印象更差,他保证道:“董管事当下要做的便是当着本官的面酿出酒来,只要此方无误,你所言非虚,本官愿意上奏陛下,替宁先生美言几句。” “多谢刺史大人,只是……这酒不是酿的,是蒸的。”董管事无奈苦笑:“而蒸酒所用的器具,只有香水铺子里有。” 什么? 苏瑞看向江宴:你把人带来不把酿酒的家伙带来,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江宴同样一脸迷惑不解:宁先生为何不早说?这样一来一去不是浪费时间吗? 两人四目相对,忽然福至心灵。 “江兄,看来我必须去金陵府走一遭了。”苏瑞倒是佩服起这个宁先生来。 宁先生是担心黄巡抚和周安给叶家撑腰,特意请他去坐镇的吧! 江宴也想到了这一点,尴尬的笑了笑:“苏兄,明年赋税增加多少,全靠你这一趟了。” “那还等什么,走呗。” 由于被摆了一道,苏瑞没有提醒江宴。 这位宁先生特意请自己前去金陵府撑腰,手段倒是不错,只是,那晋王派也不是吃素的,他前脚动身,安侯后脚便能收到飞鸽传书。 如此一来,叶家只怕会为了提防他替宁先生出头,生出许多事端。 但想到这是那位宁先生自讨苦吃,苏瑞也不打算理会。 看在酒方上,他愿意走这一趟,可叶宁两家斗争谁输谁赢,就各凭本事吧。 …… 宁无恙吃过丰盛的早饭,看到隔壁新来的狱友,还有些不太适应。 “沈小姐,我在这里真的挺安全的,江大人把我保护得很好,而且你包了我的一日三餐,除非我真的自寻死路,不然我一定平安无恙活到老。” “宁公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呀,我只是早上起得太猛买包子忘记给钱,被人告了进来蹲几天大牢而已。” 沈幼初扮了个鬼脸,看到隔壁的那张脸,哪怕地牢昏暗,却觉得四周布满灿烂的光芒,她的病都好利索了。 “宁公子,谨儿托我告诉你,她用名义作保,把诗社和书院那边的风波压下来了,叶家想煽动别人替柳晴芳出头,要先过谨儿那一关。” 宁无恙难以想象高雅如菊般不理俗事的季谨,竟愿意为他做到如此地步,心道:等我出去后,必定要好好答谢季小姐,她喜欢作诗写词又酷爱菊花,便厚着脸皮给她背几首诗吧。 由于对面有一位软萌可爱的狱友,总是手托香腮痴望着他。 这让宁无恙也没办法安静的读书。 书中自有颜如玉,可它哪有真正的美女好看。 “沈小姐无聊不?” “和宁公子在一起不无聊。” “哦……我刚才还说想到一个好玩的东西,想和你一起玩。” “我无聊!我可无聊啦!你不和我说话我都快睡着了!” 宁无恙见沈幼初耍宝,被逗得哈哈笑了起来,搬起小板凳凑到两个牢房中间的栏杆前,拿起纸笔在上面画了方格子。 沈幼初颇为头疼的问:“你说的玩是下围棋吗?” 这东西损耗脑子,她玩不转的。 “不是,五子棋。” 宁无恙把笔递给沈幼初,自己则抓了一把云飞扎小草掰剩下的草杆。 教会了沈幼初怎么下,两人你来我往厮杀起来。 门外。 江洋看到两位没心没肺的“囚犯”玩得不亦乐乎,一晚上没闭眼的他,双手抱臂靠着牢门打了个盹,一时间有些分不清,到底他是囚犯还是里面的人是囚犯了。 “呀!我又输了!” “好耶!我终于赢了!” “狱卒,去买几张纸来,算了,你让牢房外面的菊香,帮我去向季府借副棋盘来。” …… 傍晚时。 周安正喝着御酒坊献上的半斤烈性烧酒,醉眼迷蒙的捏着怀里的姑娘,一只白鸽在窗前扑腾着,他一脚踢开往地上趴的姑娘,走到窗前。 贴身护卫取下信鸽腿上绑的纸条,打开看完,周安轻蔑一笑:“早猜到江宴去见苏瑞是想搬救兵,没想到苏瑞竟假公济私,看在同窗之谊的份儿上真来金陵了,原来皇爷爷看人也有不准的时候。” 听到此话的护卫低下脑袋,恨不得把耳朵当场割下来。 而趴在地上的姑娘已是吓得瑟瑟发抖,还没等呼救,便有人闪身而出,一掌击在其后颈处。 “拖下去喂狗。” 周安冷漠的说着,仿佛杀一个人就像在杀一只鸡似的那般轻巧。 护卫对此却早已见怪不怪。 别看他的主子时常脸上带笑,但却是一个笑里藏刀的狠人。 姓宁的不识抬举招惹上主子,必定是粉身碎骨的悲惨下场。 周安把纸条转手交到护卫的手里:“送给叶通判,让他等苏瑞来的时候,给苏瑞送一份惊喜,另外再告诉他,此事我已给父王通了信,让他不必害怕苏瑞,放手去做,闹得越大越好,有我与父王给他兜底,宁无恙必须死,宁家的香水秘方必须是我们的。” “是。” 周安探出窗外,看着灯笼点缀的金陵夜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一道暗香扑鼻而来,只见两个蒙面的官宦小姐步步生香的在街道上走过,光闻香味,便知道她们为了走这一遭,定用了半瓶香水。 奢侈。 但他喜欢。 因为不久以后,这些可都是为他生财的人。 “等宁无恙死了,覆灭宁家,拿捏住剩下那些小厮护院的家人,不信他们交不出香水秘方来。” 周安将一杯酒倒在窗前,顺流而下,脸上露出得逞而狰狞的笑意。 “这一杯,敬你宁无恙为我父王每年积累千万两财富,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哈哈哈!” …… 叶府。 叶昌隆收到周安传的口信,还有纸条时,对于战胜宁家,便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他对着护卫恭谨的问:“请问苏刺史何时会到,下官也好提前安排。” “最早明日午时,最晚……若叶通判没准备好的话,小侯爷可安排好苏刺史抵达金陵府衙的时间。”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场面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叶通判哪敢麻烦安侯再为他出手阻拦苏瑞的到来,赔笑道:“请侯爷放心,虽说有人出手压下了柳晴芳之死的影响,但我可以买通一些人造势,明日午时一定赶得及。” 有钱能使鬼推磨。 再加上那些与叶柳两家关系不错的人家帮忙出力,制造一个引起轰动的大场面,让苏瑞知道“民意”为何,足够了。 护卫得到了准确的答复,起身离开。 出门时,护卫看到一个长相与叶通判有三分相似,但眉眼间满是狡黠之色的中年男人,点头致意。 中年男人连忙点头哈腰问好,待到目送护卫离开,这才进入书房中,脸色不善地打量着,正在把燃烧的纸条往铜盆里扔的叶通判。 叶通判感受到压抑的气氛,未语先叹:“大哥,你也看到了,安侯对此事是势在必得,我只能这么做,才能保住叶家。” “我懂,可是昌隆他……走的安详吗?”叶老大声音在颤抖。 想到自己苦心孤诣培养出来的儿子,居然死在自己亲弟弟的手里,他知道其中利弊,可感情上一时间还是很难接受。 叶通判听到这个问题,便知大哥迈过了心中的门槛,暗中松了口气:买通那些缺钱又缺德的才子需要不少银钱,昌隆一死,能出钱的只有大哥了。 “大哥,那碗毒药是我找专人调配的,喝下去当即毙命。” “那就好,至少他走的时候没有受太多的罪,总比余生让人喊他瞎子要好。”叶老大抹了抹眼角,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 统共两万两。 “这是这个月熏香铺子的盈利。” 叶通判知道香水带给熏香铺子的冲击巨大,可他没想到以往一个月盈利几十万两,甚至上百万两的熏香,这个月竟只有两万两结余。 难怪大哥对昌隆的死没表现出那么多悲伤,若一个残废的儿子,能换来叶家的荣华富贵,换位思考,他也愿意牺牲一个儿子来保全整个叶家。 “大哥,你放心,有安侯和王爷的支持,我们叶家一定会步步高升,待到此事过后,我必定会受到提拔,到时候族中有功名的子弟也可举荐入官。” 叶老大说不心动是假的,他就等着拿一个儿子的死,换其他儿子的前程呢,但还是假惺惺的说道:“这些我不懂,你看着办就行,缺钱你来找我。” 兄弟二人谁也没把叶昌隆之死放在心上,商讨起请谁帮忙出面,向官府施加严惩宁无恙的事情来。 次日,正午。 苏瑞在看到金陵城的城墙时,便放缓了速度。 他看着官道周围正在抽穗结粒的稻谷,想到这里粮食再过一个月即将丰收,多余囤积的部分可以通过宁家的秘方来酿酒,身价倍增,带来更多的赋税,对于见到宁无恙本人一事,更加期待。 特别是路上休息时,听江宴提起,他要搭救的人正是名满江南道文坛的诗仙,不免感叹真是少年天才。 不仅诗词作得好,做生意也是一绝。 如此人才,若真能保下来,他日必定要举荐给陛下,为大兴效力才是宁无恙最好的归宿。 “苏兄,怎么走慢了?”对比起苏瑞事不关己,还有闲心想以后的事,江宴可比他着急多了。 来的路上,江宴便发现了不少人跟踪他们。 不出意外应该是叶家或安侯的人。 连官员都敢跟踪打探,这让江宴不由担心起身在牢中的宁先生,是否平安。 苏瑞看到好友忧心忡忡的模样,想告诉江宴,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我之所以停下来,是想歇一歇,这样到了金陵府衙,才能多一些力气去解决一些麻烦。” “苏兄你到了府衙再歇不行吗?”江宴真想对着苏瑞跨下的马屁股来一脚。 苏瑞感觉到他眼神不善,也不敢多作停留,让自己和马匹喘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这才进了城。 一行人顺利的走到离着金陵府衙还差一条街的时候,前面便拥堵起来,可以听到府衙前人声鼎沸,吵闹声不断。 苏瑞侧耳听了几句,心神一震,板起脸对着身后的护卫说道:“你保护好童管事。” “苏兄,你这是何意?”江宴还没反应过来。 苏瑞同情地看了一眼江宴,翻身下马,沿着人不多的地方往府衙方向挤了进去。 江宴只能一并跟上。 等走到府衙门口前面的街道时,情况便明朗了许多。 原来是有学子聚集在府衙门前闹事,人群拥挤的街道中央,有一条长达百米的血书,上面都是以血写成的名字,还有盖章和血手印。 江宴看到这条血书直接铺到了府衙的台阶上,心中一沉:金陵府这是又有什么大案子,让这些义愤填膺的学子们要写血书上告? “必须杀了宁无恙!祭奠叶昌隆和柳晴芳的在天之灵!” “绝不能放纵这等恶霸仗势欺人!金陵府衙必须辞了宁卫国的照磨官!” “宁无恙能伤了叶昌隆,逼死叶柳二人,他日便敢挥刀向我们普通人,还想用一百两赔偿两条命,绝不能纵容这种行为!” 耳边的呼声越来越响亮。 江宴望着少说聚集了二三百人的学子们,看到他们气势汹汹,恨不得当场杀了宁无恙的架势,大吃一惊。 叶昌隆死了? 柳晴芳是谁来着? 宁先生就在地牢里呆着,怎么逼死了这两个人? 苏瑞倒是对于眼前的情况有所猜测。 拦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那叶家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利用宁无恙冲动的伤人一刀,扩大事态影响,反将宁无恙置于死地。 “江兄,看来就算你把我请来,这件事我也帮不上忙了。” 苏瑞深知对方早不闹事、晚不闹事,偏偏在他来的时候,给他整一出这样的诉冤大场面,目的就是让他不要掺和此事。 他对于宁无恙的遭遇感到惋惜,也仅此而已。 江宴面色剧变,有心想要再提出请求,却也明白,此事有多么棘手。 万万没想到,他离开金陵府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江兄,别人要死要活你也没办法阻止,你为宁无恙疲于奔走,也算是问心无愧了。”苏瑞见江宴面色不虞,安慰他:“念在宁家献方的举动上,我会尽力保全宁家不受到此事的影响,相信宁无恙也能够理解你我。” 苏瑞正想着去地牢见一见宁无恙,这时,人群中有人故意将他认了出来。 “你们快看!那里站着的不是江南道刺史苏瑞苏大人吗?” “还真的是苏刺史!” “刺史大人!你可要为冤死的叶柳二人做主,还这世间一个公道啊!” 有预谋有组织的学子们,在有人认出了苏瑞后,按部就班的按照叶通判的要求,开始卖力的吆喝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抬棺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提审宁无恙!” “让宁无恙给两位死者道歉!祭奠他们的亡魂!” “刺史大人,升堂审犯人吧!” 一环扣一环,想借助人多势众升堂,直接给宁无恙定罪。 苏瑞看穿了叶家的伎俩。 可有些伎俩看穿了,也无法阻拦它继续发展,毕竟旁人授意的“民意”,它也是“民意”。 今日若不升堂让这些人见到宁无恙受审,恐怕这群人会像柳晴芳一样,上演一出以死明志要挟他。 正想着。 铛! 一声锣鼓巨响。 街道上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两副还没盖棺盖,还在淌着冰水的棺材,从叶府方向抬了过来。 棺材正前方领头的,正是叶老大与叶通判二人。 “皇天在上,害人偿命!” “儿啊!儿媳妇啊!你们死得太惨啦!” 叶老大扯着嗓子哭嚎。 围观的路人们眼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景,都不由得为之触动,一些善良之人跟着抹起了眼泪。 只有苏瑞知道,不让死人安心下葬,用冰块封尸,还特意抬来府衙闹事,哪有什么慈父,完全是利益。 这叶家果然如传闻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苏瑞看向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江宴,“江兄,开堂吧,苦主抬棺上门诉求,任他们闹下去,只会更加无法收场。” “嗯。” 江宴对着江河耳语几句。 江洋轻巧地避开人群冲进府衙里。 苏瑞直到江洋进了府衙,这才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大家不要喧哗,有冤情可呈至大堂,本官乃江南道刺史苏瑞,定会厘清案件的来龙去脉,为你们做主!” …… 地牢里。 透过其他牢房的气窗,宁无恙早早地听到外面喧闹的动静。 他一脸认真地盯着棋盘上的黑子,陷入了沉思:该往哪里下呢? 对于外界发生的事,说不放在心上假的,可有话老句说得好,身正不怕影子斜。 人不是他杀的,往他身上泼脏水,煽动再多的人要求严惩他,也得走一道司法程序。 担心叶通判这个地头蛇,加上周安势大,他特意以献方为由,让江宴把苏瑞请来的原因,就是为了提防叶昌隆身死后,事情闹大,不受江宴控制。 接下来,只需要把事情闹得更大,连叶通判背后的晋王都掌握不了的地步,这一局棋便成了。 剩下的就是看叶家,如何把事情闹到御前去,自取灭亡。 宁无恙找到棋盘上的一个漏洞,放下一子。 “哎呀,我三步之后又要输了呀,宁公子,你都连赢五次了,让让我嘛。”沈幼初习惯了宁无恙遇事不慌不忙,心里也不像刚听到消息时那么紧张。 比起外面的事,她更关心和宁公子的胜负。 宁无恙拾起棋子分类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柔声说:“我出去一趟,可能时间会久一些,你别担心。” “好,我等你回来接着下五子棋。”沈幼初语气极其认真,朝着他伸出小指:“拉钩哦,你可别中了那些奸人的计,他们往你身上泼脏水你别理,也千万别生气。” 那可不行。 宁无恙缩回伸出去的手,高声一笑:“我出去就是去畅所欲言骂人的,我不是一个能受委屈的人,更受不了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若谁污蔑我,我要么怼回去,要么把他污蔑的事坐实。” 而他因叶昌隆害得童大哥双目失明,造成叶昌隆之死这件事。 不论叶家有没有出手,他早在让童大哥献方的时候,便已经决定好了。 说他杀了叶昌隆,还真没冤枉他。 沈幼初歪头望着心中已有沟壑的宁无恙,感觉脑子有些痒痒:是我太笨了吗?怎么听不懂宁公子的话呢? 跟在旁边的梅香倒是听懂了。 宁公子这是撸起袖子干架去啊! 可惜她要陪小姐在牢里呆着,看不到宁公子和人掐架的精彩场面。 无论是传闻中的柳府门前退婚,还是潇洒馆登楼,宁公子虽势弱于人但从未输过别人。 挑事的叶家,有他们好看的! …… 肃静的府衙大堂外面,站满了叶家买通和帮忙的学子们。 院子里,则铺满了替叶柳二人陈情诉冤的血书。 门口还摆着两口散发着味道的棺材。 苏瑞当官这么多年,从底层小吏做起,至今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样的阵仗。 他看向左侧不请自来的周安与黄巡抚,又看了眼右侧坐定难安的江宴和宁照磨,目光落在堂中两位苦主身上。 啪! 惊堂木一拍,苏瑞淡淡开口:“叶通判,你应当知道,聚众闹事也是犯罪,有冤情可诉至衙门击鼓鸣冤,你今日整的这一出,必定能载入金陵府册,流传千年了。” “回刺史大人的话,堂外的学子们并非下官与大哥聚集起来的,他们多是叶昌隆和柳晴芳的同窗或是好友,是为情义而来,法不责众,还请刺史大人原谅他们的一腔热血。” 论官场上的交锋,叶通判有周安撑腰,自然不落下风。 一经较量,苏瑞便知道,叶家的底气在哪里,对于接下来审理宁无恙该掌握怎样的节奏,该如何引导把大事化小,在验证秘方前暂压下去,心中有了估量。 “刺史大人,犯人宁无恙带到!” 宁无恙被衙役带着穿过院子时,便看到了堆在院子里的血书,瞥见了门外的两口棺材。 叶昌隆和柳晴芳真是可怜。 被人毒死还得被拉回来曝尸当场。 不过想想他们以后的遭遇会更加可怜,他深吸一口气,舔了舔嘴唇,跟着衙役进了大堂里。 “在下金陵诗仙宁无恙,见过诸位大人。” 宁无恙对着左右两侧,加上高堂上的刺史大人拱手见礼。 平时他都是抱拳行武者礼,今日特意行了文人礼,以他诗仙的身份,至少可以免跪。 抬起头,宁无恙看向头一次见面的苏瑞。 “刺史大人和在下想象中的一样,为人方正。” “哈哈,宁诗仙果然与众不同,视外物于无物。”苏瑞看向叶通判与叶老大,就差明着点他让他小心了。 宁无恙一下子知道,自己请江宴搬来的镇衙之人很靠谱。 那么。 接下来的这场戏,可以按照他的设想来进行。 叶老大见到害死儿子的凶手,站在大堂中,还有心情与苏瑞谈笑风生,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暴喝一声:“宁无恙,你逼死我的儿子与儿媳,杀人偿命,你今日必须赔他们的命来!” “处死宁无恙!还金陵一个太平公正!” “以命抵命!绝不能纵容害人性命的凶手!” 堂外的学子们使出吃奶的力气呐喊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死的是他们的亲人。 宁卫国愤愤不平地看向那些为了银钱便丧了良心的学子们,椅子扶手几乎快被他掰断,但他知道,此事不能再火上浇油,他得替无恙说几句话,先假意示弱一番,对两人的死表示同情,控制住局面。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将宁章氏给他准备说的那套说辞拿出来用。 却见宁无恙转过身后,面对着那群大呼小叫的学子们,冷笑出声:“叶昌隆死有余辜,我恨不能当时亲手杀了他,还好他自己知道活不长了,如今服毒自尽了,我没去鞭尸是我心善,你们还想找我偿命?有病吧你们?” 第一百一十八章 告御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谁也没料到宁无恙上来便蹦出这么一番挑战苦主亲人、以及那些发声学子们心理底线的炸裂言辞。 不论是苏瑞、江宴,亦或是周安、叶通判,甚至是宁卫国,都被这番话惊得瞠目结舌,一下子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更别提堂外那些旁听助威的托了。 根据叶通判的吩咐,若宁无恙露面,对叶柳二人的死表达一番歉意,他们便直接说宁无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从道德上批判宁无恙。 可谁知。 宁无恙他岂止没有道德,他连阴德都不讲! 叶老大作为直系苦主,率先反应过来,作势便朝宁无恙挥拳相向:“我打死你这个嚣张的凶手!” “审案呢,说话严谨一些,柳晴芳的陈情书上写得明明白白,叶昌隆是服毒自尽,我刀伤叶昌隆时,叶通判也在场,我可不是凶手,我最多是一个打手。” 宁无恙此话不假,但如今两口棺材摆在外面,陈情的学子们堵在堂外,说这些没有意义。 啪! 苏瑞把惊堂木险些拍断,深深地看了一眼不按套路走的宁无恙,颇为头痛。 年少轻狂。 他这一路上都听江宴提及了这位金陵诗仙以往的所作所为,可他真没想到,到了如此要命的时刻,这位诗仙还能够让人出其不意。 这可真是……该如何收场? “肃静!大堂之上不得喧哗!”苏瑞干巴巴地喊了一声。 叶老大被衙役控制着,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似的盯着宁无恙。 叶通判也是神情不虞,倒并非被宁无恙激怒了,而是他设想过宁无恙会有许多种反应,却独独没想到,宁无恙居然在引火烧身后,还会往自己身上火上浇油。 坐牢坐傻了? 他没放过这个机会,拱手朝着苏瑞一拜:“刺史大人,此子张狂大人亲眼所见,可以想象当日他用一百两银票羞辱我侄昌隆时,是何德行!” “是叶昌隆先羞辱的童大哥,说童大哥的一只眼只值一百两,所以我也没怎么羞辱他,就是划伤了他之后,效仿他给童大哥一百两治伤说赔他一百两,但他没要。” 宁无恙说到这里,看向站在苏瑞后方角落里要冲出来的童不惑,叹了口气:“其实我挺后悔的,我当时不应该出一百两的。” 嗬! 现在嫌钱给得少了? 叶通判正想嘲讽,却听宁无恙率先嘲讽道:“叶昌隆这种无恶不作的人渣算什么东西,能和童大哥相提并论吗?拿他的一双眼赔童大哥的一只眼,我都替童大哥委屈。” 静。 大堂内外,鸦雀无声。 童不惑看不见宁无恙的身影,却能够想象得到他家公子“口出狂言”时那痛快的模样,他吸了吸鼻子,没敢掉眼泪,以防伤重,回头无法替公子蒸酒献方,搭救公子。 公子如此待他,他必以命相付! “宁无恙!你放什么狗屁!那姓童的只是一个独眼伤兵,我儿子可是叶家的少东家,一年给金陵府交好几万两税银!你别以为你贬低我儿子,就能减轻你害死他的罪过!”叶老大恼羞成怒。 他以为宁无恙是想以眼换眼来让人理解故意伤人一事。 谁知宁无恙听到他的话,不仅没有收敛,反倒更加嚣张:“叶老爷说错了,我从伤了叶昌隆之时起,便没想过减轻我的罪过,就像你们今日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就是想顶格惩处我吗?” 一语点破叶家的阴谋。 苏瑞望着看上去淡定无比的宁无恙,暗中猜道:莫非宁无恙如此轻狂,是幻想着献上酒方能救他自己? 酒方确实独有,可若陛下知道宁无恙利用酒方交换性命,晋王派的人再添油加醋几句,宁无恙性命危矣。 苏瑞看了眼快站起来给宁无恙堵嘴的江宴,暗叹一声:此子倒是不俗,性格刚直,好生调教一番也是一块好材料。 “宁无恙,叶柳两人虽间接因你而死,但此案还有诸多疑点待查……” “刺史大人!仵作早已验尸,两人皆是自己服毒身亡,无须再查,此案还请大人速速决断,若大人无法定论,下官便是告御状,也要让宁无恙绳之以法!” 叶通判抢白一通。 叶昌隆和柳晴芳是不是自己服毒,他比谁都明白。 死无对证,就算查出不是亲自服毒,他再送几个叶府的下人认下替主喂药,再哭诉一番两人临死前的胆怯,也不影响大局。 苏瑞听到叶通判这么说,便明白叶柳二人之死确实有猫腻,他正打算顺着这条线往下查,解了宁无恙性命之危。 不料。 苏瑞再次被抢白。 只不过这次是宁无恙。 “好啊!那就告御状!说实话,你们叶家不告我还想告呢!人在牢里坐,锅从天上来,我划伤叶昌隆一刀,他死了就赖到我身上,回头叶府的人崴一脚,都能找出一堆理由赖门外走过的路人,还讲不讲道理?” 宁无恙对着苏瑞拱手一拜后,手指着叶通判与叶老大。 “刺史大人,在下由于身在牢中,无法前往京安城,烦请大人代我告御状,我要告叶家为夺我宁家秘方,不惜伤害童管事,后因我一时义愤出手伤人,又设计想取我性命,好窃夺宁家秘方!” “请求大人为我做主,请求陛下英明决断,若人人都效仿叶家,官商勾结、欺行霸市、强取豪夺,大兴商业如何发展,国力如何提升?决不可让叶通判这样的人毁掉官府信誉,更不能让叶家这种奸商损害国家利益!” 难得宁无恙终于不再口出狂言,说话说得正经起来。 可叶通判与叶老大听到这番指控,根本没放在心上。 当今陛下日理万机,谁会搭理叶宁两家的生意场上的斗争? 到时候一看卷宗便会交给刑部去处理,晋王爷必定会打点好一切。 叶通判没忘记反驳:“你家童管事是许三水伤的眼,昌隆最多是没有制止,你迁怒于他还要污蔑我与大哥,你可知诬告不实,便要承担相应罪名的反坐之罪?” “你们都想让我死了,死前搏一搏,多加一条罪名也无妨。” 宁无恙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让叶通判等人对于此案结果更是十拿九稳。 苏瑞目光幽幽地打量着这个把自己往死路上逼的宁无恙,感觉很心累。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此事控制在金陵府内,他还可以插手,若告御状,只需晋王出力,别说宁无恙,哪怕是献方的宁家,也落不到好处。 “江知府,你怎么看?”苏瑞想把最终决定权交到江宴手上。 谁知江宴还没开口,周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本侯自从听闻此事后,便将此案告知于父王,请父王差刑部调问可否有陈年相似案情,可供决断,苏刺史,既然苦主与被告都同意告御状,江知府怎么看没有意义,苏刺史你直接写奏折禀报皇爷爷即可。” 第一百一十九章 蒸馏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安完全没把江宴放在眼里,直接拍板定案。 关键是他说了已致信晋王,这件事苏瑞也压不下来。 苏瑞颇为无奈地看向宁无恙,深知无论今日宁无恙说什么,也挽回不了闹到圣上面前,交由刑部定罪的结果。 上告圣前,再经由晋王出面,小罪也要变成大罪。 “安侯一直没把本官放在眼里,就像叶通判一直没把本官放在眼里一样!”江宴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对着苏瑞请求道:“刺史大人,下官愿意亲自进京,向陛下奏明此事的来龙去脉!” “江大人……” “知府大人不愧是金陵的父母官,实乃下官典范!”叶通判不等苏瑞劝告,先给江宴戴了一顶高帽。 他知道江宴是去给宁无恙求情,巴不得江宴在陛下面前留下一个坏印象。 待到明年苏瑞调走,这金陵知府必定姓叶! 苏瑞知道好友主意已定,想到童不惑也要去京城献方,干脆答应下来,心里想着:到时候只让江兄领功,不要乱讲话,保不住宁无恙退而求其次保住宁家也是不错的。 “江大人,多谢。”宁无恙没想到江宴会如此维护自己,心中感动不已,他朝江宴抱拳一所拜,对着苏瑞请求道:“刺史大人,我有话想同童管事讲。” 由于此时叶通判与周安等人,正在讨论着告御状时会如何控制事态的手段,还有接着利用“民意”给苏瑞施加压力的事。 没有人注意到童不惑也在大堂之上。 就算周安余光瞄了一眼,也只当宁无恙是想利用童不惑双目失明,获取苏瑞同情,根本没把这样一个伤兵放在眼里。 苏瑞见宁无恙除了怼叶家人,平时说话也很彬彬有礼,心里困惑不已:此子究竟想如何逆风翻盘? 他干脆低声提醒宁无恙:“你若想在童管事献方时,请他向陛下求情,不仅会弄巧成拙,还会让陛下厌恶宁家,以为宁家是想以献方威胁陛下减轻你的罪名。” 童不惑正打算这样做。 路过苏瑞身边,听到此话,浑身僵硬的无法再往前走。 那么,他去京城献方又有何意义? 还不如公子自己去呢! “多谢刺史大人提醒,我从未想过利用献方来摆脱我的罪名。”宁无恙玩味一笑,主动上前拉过童不惑,压低声音安抚道:“童大哥你先别慌,你来,我告诉你,到时候你这样和陛下说……” 听完公子的话,童不惑心中一阵激动,脸色却变得更白了,他不太确信的问:“我这样说,能救公子吗?” “你只要照做,只管蒸酒和你的事,不必提我,公子我必定能挺过此关,记住了,情愿不说话也多乱说话。”宁无恙的语气十分严肃。 童不惑又在脑中过了一遍公子说的话,演练了一番以前蒸酒时做的事,笃定地点点头:“公子,我记住了。” 宁无恙会心一笑,想到童不惑看不到,又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对着江宴请求道:“江大人,我知道你心系我的安危,但请江大人只需要陈述此案的来龙去脉,包括柳家庄一事即可,其余求情的话不必多说。” 如此不牵连他人的做法,倒让苏瑞高看了宁无恙一眼。 但也只一眼罢了。 还不至于让他在奏折里,为宁无恙一事多说几句好话,他最多就是根据自己所听到的、见到的知情上奏。 倒是那酒方的重要性,他必须多提几句,希望借此能够挽救宁家人在陛下面前的印象。 告御状一事,说难很难。 要远赴京城走到皇城脚下鸣冤击鼓,苦主必须先打五十大板。 但告御状一事,说简单也简单。 前有晋王书信吹耳旁风,后有苏瑞上奏。 从金陵到京安城不过两千里,三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不到半个月便有回复。 周安等到宁无恙做完最后的挣扎,又交代好叶通判接下来要做的事,径直走到苏瑞的桌案前:“苏刺史,早写奏折也好请江大人早些时候上路。莫让苦主等候太久。” 面对周安的催促,苏瑞面色一沉。 他这个江南道刺史还未调任回京安城,晋王还未立为太子,周安便如此目中无人,宁无恙那《将进酒》诗中所言的情景,如今看来,倒未必是诗人夸大其词。 “本官这就写,莫非安侯还要亲眼看着本官写吗?” “哈哈,苏刺史说笑,本侯不必看,待到朝堂上父王也会帮忙盯着看的。”周安不无得意地冲着宁无恙笑道:“宁诗仙,听说你在地牢里生活很享受,你再好好享受人生的最后半个月吧!” “多谢安侯提醒,希望安侯也能好好享受。”宁无恙心道:半个月后你再想笑,可就笑不出来了。 周安见宁无恙事到临头还在逞口舌之利,也没有同他计较,迈着骄傲的步伐离开了府衙。 他还要让人去打探宁家铺子的香水是如何制成的,叶家已买通了城中,宁无恙曾找过的两个铁匠。 在宁无恙制作香水之前,除了鲜花、瓷瓶和酒以外,最离奇的便是那套铁器。 叶老大觉得,只要研究清楚那套铁器是做何用的,宁家香水铺子的秘方便能掌握大半,到时候等宁家倾覆,再将铺子帮手买断,这香水表面归于叶家所有,收入则全部归于他的名下。 到那时,他每年贡献千两银子助父王夺得太子之位登基后,皇太子便是他的! 等到周安等人离开退了堂,宁无恙被押回地牢。 江宴让江河带着童不惑回了趟香水铺子,拆下了那套蒸馏器,挂在两匹马背上,进了衙门后院。 苏瑞望着马背上鼓鼓囊囊的行李,再看向双眼受伤的童不惑,询问他:“童管事?你可有把握?” “请刺史大人放心,这酒我都蒸了几百斤了,闭着眼我也能蒸出来。”童不惑说完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但我也只能够把酒蒸出来而已,想酿出来的话…… 他摸了摸自己的双眼,面露苦涩。 凭他自己,这辈子不太可能了。 苏瑞却道:“本官不是说蒸酒一事,而是你随信差急行入京,日行三百里,恐怕要疾行七日才能抵达京安城。” 由于是走驿站,再加上叶宁两家争斗摆在了明处,一旦出事必定是叶家理亏,倒是不担心路上被劫信劫人。 可他担心童不惑的身体支撑不住长途跋涉后,又去献方蒸酒,会休力不支、精力不济。 特别是这布包里蒙着的东西与他想象里的酒坛酒糟,有很大的出入,看上去更加精巧也更为困难。 “请刺史大人放心,我当初曾做过斥候令,如今虽然眼瞎了,但我身体受得住,江南至关内多是平坦之地,比当初我驻边守的山地还要好走呢。” 公子说了。 公子的安危全靠他了。 他绝不会让公子失望的! 江宴已翻身上马,“苏兄别担心,若童管事撑不住,我会让驿站找辆双驾马车拉着他走一段,绝对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京城,不给晋王派纠集人手的时间。” “江大人,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第一百二十章 来得及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苏瑞看着急于上京的童不惑,摸索着坐到江河身后,心中有些不安:也不知宁无恙究竟和童管事说了什么。 若是阳奉阴违,嘴上和他说着不会利用献方求情,到了圣前却以献方相迫……他也无可奈何。 宁无恙是生是死,全靠陛下的决断了。 …… 地牢里。 宁无恙刚下完两局五子棋,江洋便告诉他,江宴与童不惑等人带着关于叶昌隆一案的奏折,还有铺子里的蒸馏器进京了。 “蒸馏器,这是何物?”沈幼初听到了一个新鲜的词,当即来了精神。 宁无恙知道这个东西很快便瞒不住了,不介意提前分享给好朋友,便用黑子与白子在棋盘上摆出一个模子后,比划着上面的各个位置。 “就是把酒放在这里,然后盖上盖子用火烧,再从这里流出来的酒,就会比酒坊里的烧酒还要烈。” “这是制作香水的一个重要环节,叫蒸酒,就像煎药一样,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三坛子酒蒸成一坛子酒,酒劲更强。” 沈幼初不喜饮酒,对于这番解说,她似懂非懂。 倒是江洋一下子明白过来。 原来宁家自酿的烈酒不是靠酿造,而是靠蒸出来的! 用煎药来解释蒸酒,也只有开过医馆的人能够想出来了。 传闻宁先生在方士那里得到过一个秘方,难不成是这个秘方? 一百两银子买这个秘方,宁先生可真有生意头脑! 江洋对宁无恙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沈幼初轻轻挠了挠耳垂,担心的问:“宁公子,你把这个秘方说出来,别人不就能造香水了吗?” “刚才说了,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剩下的环节别人不知道,也没办法仿造。” 再说了,献方过后,除了宁家外,就算有人要仿造,也得问官府答不答应。 宁无恙把棋子全部捡进棋盒里,对着一脸懵懂的沈幼初玩味一笑:“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沈幼初嘟了嘟嘴以示不满:宁公子居然对她卖关子! 但香水铺子可是宁家的命根子,她就大度一些原谅宁公子好啦。 “宁公子刚才受惊了,中午想吃什么补一补?” “西湖醋鱼。”宁无恙想到自己长线放出去,鱼儿马上落网,心情很好,点起菜来也毫不客气。 大不了出去以后,他亲自下厨,加倍做给沈小姐吃。 “正好我也很久没吃这道菜了……” 沈幼初差人去向菊香传话,点了六个热菜两个凉菜,又要了一壶果酒。 菊香刚拎了食盒进来,刚摆上桌还没等动筷子,地牢入口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宁无恙刚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成易便像一阵风似的飘了过来,挡住了他的视线,衣摆上的泥点子还差点甩他一身。 “宁兄,我最近为了找一个去山里采药走丢的孩子,一直在山里转悠,刚出山就听到你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你受苦……呃。” 成易大抵是想同情一下的。 可当看到满桌的美味佳肴,这段时间省吃俭用,菜里没有一滴油的他直咽口水。 没天理啊! 蹲大牢的吃的都比他这个教书先生要强! 宁无恙见成易盯着饭菜大咽口水,连忙反手扯掉铜锁,请他还有周静娴以及另一位,曾在潇湘馆见过一面的秦风澜进来说话。 “静娴,你也来了呀?”沈幼初在隔壁伸着小手打招呼:“快坐下,我夹菜给你吃。” “我有正事先同宁先生讲。”周静娴一脸愧疚,未语先叹。 宁无恙猜到她可能是想帮自己没帮上忙,无所谓地笑了笑:“郡主莫叹气,叹气催人老,生命有命富贵在天,你一个人干不过晋王派那么多人,太正常不过了。” “你知道我做了何事?”周静娴见他如此睿智,又是重重地叹了声气:“被宁先生猜中了,我本想写信给父王,谁知半路被劫,如今再写信送去京城,怕是也来不及了。” 来不及就不写了。 宁无恙心道:反正我本来就没打算请康王帮忙。 “好在,谨儿写了封家书给季尚书,季尚书是皇爷爷的心腹,晋王必定不会强加阻拦,只是季尚书会不会帮忙,还未可知。”周静娴觉得此事不能抱太大希望。 她倒是提醒季小姐可以比宁老将军安置伤兵一事入手,搏求季尚书一助。 但季小姐是否会照做,她也没有把握。 “宁先生,宁老将军好像在为你的事奔走,只是……” “吃了不少闭门羹吧,辛苦爷爷了。”宁无恙虽然心疼但也没法阻止。 一是宁家若无一丝动作会让叶通判他们怀疑,二是宁家人十分团结,一人出事其他人置之不理是不可能的。 宁峰至今没来见他,恐怕是因为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不好意思前来。 唉! 只能让爷爷他们再担心一阵子了。 宁无恙果断转移了这个沉重的话题,看向满身是泥、黑眼圈堪比熊猫的成易:“成兄不是去教书的吗,看你这样子怎么像是下地玩泥巴去了?” “别提了……我的事不重要,你的事比较重要,我把秦兄也带来了,咱们集思广益,想想该从何处入手,解决你身陷囹圄的事。” 成易拉着站在外面的秦风澜走了进来。 宁无恙看出秦风澜板着脸,不太乐意与自己为伍的模样,笑着打了声招呼,便把手里的筷子塞到了成易的手里,又给他斟了杯酒:“你应该很多天没吃好喝好了,来,先吃饱喝足再说。” “这是沈小姐家的饭菜吧,我可不好意思。”成易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沈幼初。 沈幼初白了他一眼,没有发言,看在成易是为了帮助宁公子而来,算是默许他可以蹭饭吃的行为。 成易这才美滋滋地夹了一口肉,又灌了一杯酒。 爽! “宁兄你……” “来,吃这个醋鱼,这可是当地一绝。”宁无恙又倒满了酒:“喝,一切都在酒里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成易半搂着宁无恙的肩膀,流着哈喇子喝醉睡着了。 宁无恙站起来刚要把人抬到床上去休息,秦风澜抢先一步扶住了成易,神情不太自然的说着。 “我会写一封檄文,指出叶昌隆昔日为非作歹一事,配合你今日大堂上所说,让人们认为他是死有余辜,但柳晴芳身前所做的事,没有把柄,而且她的举动,确实站得住脚、惹人同情。” “多谢秦兄。” 宁无恙知道秦风澜能够一眼找准痛踩别人一脚的关键,檄文的反响一定很不错。 最重要的是,这代表着秦家支持宁家,再加上成易支持他,等到最后时刻,会成为观望势力支持他的动力之一。 秦风澜低头看了一眼喝醉了还在念着“宁兄”的成易,面无表情的解释:“要谢你便谢成兄,他还等着你出去后,替他办成村学,让那些孩子不必小小年纪背负起赚钱的重担,能坐在他建成的私塾里读书。” “好,让成兄再耐心等我一段时间。” 宁无恙心道:从这里赶往京安城,为了献方,骑驿站最快最壮的马也需要七八天。 但是等献完酒方,陛下把断案的结果传到苏瑞的手里,送信可比送人快得多。 等到新米入仓和三妹做年糕的时候,不光叶昌隆的死能够有一个了断,让叶家整个覆没都来得及。 办村学的事与种植鲜花也有关联,解决完叶家,便能给成易办妥当。 继续坐牢的这段时日,权当中场休息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兴皇帝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秦风澜将醉倒的成易扶了出去,周静娴则留下来一起吃饭。 宁无恙看她总是停下筷子,盯着自己的侧脸欲言又止,醋酸的鱼头都没滋没味了。“静娴郡主有话要说?” “宁先生,我真的不用再向父王写一封信?若是让江大人他们走慢些,或是请他们帮忙捎带,父王应该能收到。” 周静娴认为,此时外面的叶通判和周安他们,开始调查香方秘方,认为宁先生一定会获罪伏诛。 这个时候趁他们不注意,把信送往京安城,可能会费些周折,但有成功的希望。 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晋王派与叶通判他们里应外合,在朝堂上置宁无恙于死地,父王却对此事一无所知吧。 宁无恙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对着周静娴摇摇头,“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件事,无论是康王还是晋王,都说不上话。” 啊??? 周静娴面对如此自信的言辞,严重怀疑:“宁先生是否在京安城另有帮手?” 可是再大的帮手,它能大得过晋王派与父王的话,除非是…… “国法情理还有当今陛下,都是我的帮手。”宁无恙夹了个鸡翅放进周静娴的碗里:“比起让康王知道这件事替我说情,他还是不知道对自己更好。” 什么意思? 周静娴听不明白,默默地低头啃着鸡翅,想了许久,还是不太明白。 倒是沈幼初,联系蒸馏器被江宴带着一起送往京安城的事,似有所悟。 宁公子是想献方救命? 毕竟香水生意那么赚钱,献给朝廷的话,指不定老皇帝一高兴便赦免了他的罪。 只是,在她印象里,那个头发白了一半的老头,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 香水生意赚得再多那也是小道,难道是…… “酒!” 宁无恙听到沈幼初嚎了一嗓子,连忙把整壶果酒塞到她的手里,斜了她一眼:闭嘴喝酒。 沈幼初为识破他的计划而感到开心,但还是想不明白,宁公子具体怎样让献酒方牵扯到叶柳两人身死的案子上来。 管它呢。 反正看宁公子的模样,这件事一定能够摆平。 “宁公子,晚饭吃什么?” 沈幼初胃口大开,又给周静娴夹了一个鸡翅犒劳。 宁无恙望着一桌子还没吃完的菜肴,心道:我说把剩下的饭菜下顿热热吃了,苏刺史会借我一口锅吗? 算了,呆在牢里的日子越过越少,奢侈一下也不算事。 “吃佛跳墙吧。” 每顿一道硬菜,他吃到出狱都吃不完。 …… 斗转星移,白驹过隙。 七日时光转瞬即逝。 农历六月二十,正值大暑节气。 天不亮,大兴皇帝周乾,便被沉闷的暑气憋醒了。 他理了理两鬓早已白透的长发,干搓了一把已现老态挂不住肉的脸庞,随手挽起头发后,穿上一套洗得有些起毛的便衣走到殿内空地上。 打了套军拳,洗漱吃完早膳后,趁着还有半个时辰才上朝,他拿起昨日送达的各地心腹们的请安折子与书信,查看起来。 刚看完一封奏折,太监总管苏培元走进来禀报:“陛下,金陵送来了一封信,没走驿站,走镖送来的。” 金陵私信? 周乾挑起眼皮有些耷拉的凤眸,右手在桌子上轻点了几下。 苏培元拱手将信放到桌上,直到人退下,周乾这才拆开信查看。 无字信封里另有一张信封纸,上面写着“徐奏圣启”四个字。 “看来江南多才子,果然是名不虚传,徐几道去了一个月,才回了一封信,也不知道他找到接班人没有。” 周乾笑呵呵的说着,拆开信封抽出厚厚的一沓信纸。 其中有张折叠起来的枯黄草纸格外显眼,他率先抽出,将其他信纸放下,打开草纸看到上面的内容,瞳孔猛地一缩,捏着草稿的双手微微发颤。 “好诗!” “如此好的诗,竟不是徐几道所作,宁无恙?此人是谁?” 周乾视线落在了诗中被提起的三人名讳上,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笑容更甚。 难怪徐几道特意写了这首诗给他看,原来是沾了这首诗的光。 “除了老徐以外,这个娴郡主应当是康王家的静娴丫头,那么这个安侯一定是周安,这小子得罪谁不好,得罪作诗大家,这首诗传扬出去,他还想拉拢文坛里的人,谁不得掂量掂量……” 周乾的话没说完,忽地想到一个问题,连忙去翻看其他的信纸。 待到最后一页,看到写信的日期时,他脸上的笑容直接凝固。 “苏培元!” “老奴在!” 站在殿外的苏培元听到陛下声音有异,吓得连忙小跑上前。 看到陛下拿着信纸的手抖个不停,暗道一声不妙。 这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也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惹了陛下生气,这回不死也得扒层皮。 “苏培元,你可听说过宁无恙此人?” 谁? 苏培元摇了摇头。 周乾查看着信件上的内容,无声冷笑,又问:“那你可听过《将进酒》这首诗,抑或是后宫中哪位嫔妃使用过香水一物。” 香水? 苏培元又摇了摇头。 他倒是知道皇贵妃酷爱金陵叶家的熏香,可他不敢断定,只能摇头。 “江南广为流传的诗词,一个月传不到京城来便罢了,那金陵与各地的水路相通,风靡的香水经过商人之手,半个月抵达京城坐地起价都算迟了!” 好一个掌管后宫诸事的皇贵妃!好一个掌管半个京卫军的晋王! 朕还没老到耳聋眼瞎,他们竟封锁了关于宁无恙的所有消息,此子莫非是康王派的人,才让他们如此忌惮,还是担心他看到诗作后,封赏静娴丫头,训斥周安小子,引来两派之争的失衡? 周乾将信拍在桌子上,径直站了起来,灰暗的凤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晋王连一个诗仙都容不下,这江山不可贸然交给他! 周乾想到这里又坐下,从贴身的衣服里抽出一张明黄的丝绢,就着还未吹熄的烛火将其点燃。 苏培元知道那应该是陛下前两日才写的册立太子的诏书,而根据陛下前段时间的安排来看,属意者应当为晋王。 如今诏书烧了的意思是……晋王触了陛下的逆鳞,陛下要有备选了! “传旨后宫,静妃晋为静贵妃,协同皇贵妃共同处理后宫事宜。” 静妃是康王的母妃,皇贵妃是晋王的母妃。 不出意外,诏书公开之时,便是皇贵妃升任国后之日。 苏培元听到陛下这样的安排,确认了心中的猜测。 陛下这是要让两王相争,从中选一个合适的立储了! “传旨京卫军,将晋王手里的兵将分一半给康王管理,让康王熟悉一下兵中事务。” “是!” 苏培元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转身刚出了大殿,耳边突然“咚”的一声响。 他吓了一大跳,朝着南边的朱雀门看去,面色微变:“怎么突然有人击鼓告御状?”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先别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大兴天下太平已久,各地官员在陛下的统治下,鲜少会出现判案不明告御状的事。 距离上次御鼓被敲响,还是十多年前。 走过朱雀门,正在排队上朝的许多文武百官,也同样循声扭头看向身后方向,满脸惊疑之色,互相打听着京城何处有了冤情。 “竟有人在上朝的时候来击鼓鸣冤,这不明摆着想让陛下亲自过问吗?” “胆子够大的,也不知道有多大冤情敢惊动陛下。” “今日的早朝一定很精彩。” 只有早已知道消息的那些官员,全部看得站在百官之首的晋王,打起精神,等着江宴面圣后,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将宁无恙置之于死地! 晋王连头都没有回,阔步往前走。 宁无恙必死无疑已成定局。 但昨夜来报的探子,说江宴的行李里有异物,好像带了铁器,不排除有进献香水秘方给父皇,来换取一条狗命的想法。 是又如何? 父皇总不可能因为香水,赦免宁无恙的罪,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宁家的香水秘方夺到手里,再以宁家心术不正为由,连那信中宁照磨和宁校官的职务统统撤掉。 也好让周安在金陵行事更加方便,借此展现他的能量,拉拢更多人支持他。 能够在三废太子之中存活下来的王爷,还有资格肖想那个位置的,除了晋王便只有康王,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晋王自然不会大意到错过江宴携带铁器入京一事,对此也作出了相应的安排。 只等着上朝时江宴面圣,提及叶柳两人被逼死一案,当场发难。 寝宫中。 周乾听到有人击鼓鸣冤后,当即把苏培元叫了回来:“先服侍朕穿衣上朝,圣旨稍后再下。” 直觉告诉他,这击鼓鸣冤的案情或许与徐几道送来的信有关系。 没有必要谁会来告御状? 除非下瞒上欺,逼得他人走投无路,求告无门,才拼死一搏。 他不由想到了被晋王母子封锁京城与皇宫消息的事,心中暗忖:最好是朕疑心病发作,否则这京卫军的军权,可不是让晋王割让给康王一半了。 …… 朱雀门前。 江宴亲自击完鼓后,面对着握着板子,不知道当打不当打的带刀侍卫们说道:“本官如今要面见圣上,不宜带伤,不如这样,等本官见完圣上,几位再打可好?” “好好好……” 才来当差没半年的侍卫们,哪里见过大活人击御鼓告御状的,更没想到击鼓的会是一位穿着官服来的知府大人。 他们看着江知府经过盘查后,被放行带着一个瞎眼的青年往上朝的大殿走去,十分羡慕今日值守大殿的同僚们。 “早知道今日有热闹看,我应该去守大殿的。” “瞎鸡儿羡慕啥,没听说最近晋王重提削减军费一事,季尚书差点动起手来,小贾拉架时还被打了一拳。” “事后季尚书可是为了那一拳亲自去登门赔礼了,还放了小贾一个月的病假,你不羡慕吗?” 只是不是伤及性命的宫廷政变,上朝的大殿可是最能凑热闹的地方。 朱雀门口的带刀侍卫们盯着两人背影看了片刻,目光落在站在门外的江河、以及那马背上被磨破的布袋子上头。 “这是何物?”带刀侍卫不解的问。 江洋没有回答,只是一脸担忧地看向朝议殿方向。 老爷,童管事,你们可千万不能慌、不能急,按照宁先生的计划来,不要意气用事! 我还等着把蒸馏器送进去呢! 朝议殿上。 周乾走上玉阶的龙椅前落座,不待苏培元开口,他左手拍着椅背,右手指着殿外:“既然有人告御状,今早朝议,先处理此事,把有冤情的人带上来,朕倒要瞧瞧这朗朗乾坤之下,何处还有错案陈冤不明!” “带击鼓者!” 苏培元喊完。 江宴搀扶着童管事的手臂,在两个带刀侍卫的带领下,走进大殿。 当身着官服的江宴走进大殿时,许多人都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击鼓的怎么是一位官员?” “看他身上绣的花纹,是知府品级,看那上等的丝绸,好像产自江南?” “你入朝时间短,认不得他,这是江家的江宴,以前曾在翰林修书,如今好像是在苏瑞手下,任金陵知府?” 不少人朝着人群里的江家族长江诚看去。 江诚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一步一步往官员最前排走的江宴,表面稳若泰山,暗中慌得心跳如擂般,压力大到耳朵嗡嗡作响。 江宴不是在金陵当知府吗? 怎么跑到京城来告御状? 知府上官江南道刺史苏瑞不是江宴的同窗好友? 越级诉冤,苏瑞知情吗? 江宴这个清闲知府,他也不想干了是吧! 还有那个瞎眼的是谁?苦主吗?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江宴旁若无人的走到晋王与康王之间,跪地跪拜。 两位王爷都站在最左侧,但晋王在前康王在后,江宴只扫了一眼,便知道朝堂局势如今谁强谁弱。 好在,据童管事所讲,此次进京告御状只是私人恩怨,晋王可插不了手。 “爱卿平身……” “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童不惑在周乾开口的同时,慢一拍似的跪了下去,当即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这才发现,不只江宴来到了这朝议殿,还带了一个双眼蒙着血布的瞎子。 周乾眯了眯双眼,身体前倾,打量着跪在下方的一官一民,“是谁击的御鼓?不知道这御鼓敲响,先把五十大板吗?” “回陛下,是微臣击的鼓。” 江宴的回答,解释了为何童不惑能够全须全尾地跪在这里。 周乾一下子来了兴趣。 身为大兴官员却亲自来告御状? 苏瑞这个江南道刺史渎职了? “陛下,此事说来话来,微臣带了苏刺史的奏折,陛下看过便知道发生了何事。”江宴掏出怀里的奏折。 周乾对着苏培元使了个眼色,后者连忙疾步上前。 谁知,还未将奏折递到周乾面前,刑部侍郎出列发难:“陛下,国有国法,自御鼓设立之初,为防止扰乱朝堂秩序,便立下规矩,前来申冤者,杖五十,此后,非有真冤情御鼓不得响,无论江知府有何冤情,为何申冤,规矩不能破,还望陛下将江大人拖下去,杖五十!” 刑部侍郎是晋王派的人,对于江宴这个油盐不进的“外人”,下嘴自然是毫不客气。 最好打残了江宴,当场让陛下以不能胜任知府撤职,换上他们自己人。 谁叫江宴这么爱出风头,竟敢自己击鼓鸣冤。 晋王也以为敲鼓的不是江宴,而是那个瞎眼的童不惑。 对于此人,他不知道来路,但猜到应该是宁家派来的人,利用残疾来博取父皇的同情。 据说宁无恙的爷爷宁峰还曾跟随父皇一起打过仗,居然不知道父皇根本不吃这一套,实在是愚不可及。 “陛下,想要申冤的是草民,但草民眼睛有疾,这才请江大人代为击鼓。” 童不惑第一次见到皇帝,哪怕看不见,那股犹如实质般的气势让他酝酿了许久,才敢发声:“陛下!草民有冤情要诉,但草民想在诉冤之前,给陛下与大兴,献上一个至关重要的秘方!” 第一百二十三章 解铃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献秘方! 这个消息一经童不惑嘴里说出,朝臣哗然。 原以为江宴是来作死的,没想到是来献方领功的,这一手反转玩得……可真糟糕。 陛下最讨厌这种哗众取宠的人了。 民间秘方再厉害,它也不可能影响到大兴整个国家。 周乾手里捏着奏折,打量着下方口气不小的“草民”童不惑,看出对方身体站得笔直,两脚分开,像是军中站姿,缓了一下拖下去打五十大板的决定,沉声问道:“你从过军?” “草民金陵人氏,曾在前线驻守西北边关,因伤了一只眼退伍,目前在宁家香水铺子当管事。” 童不惑谨遵公子的吩咐,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多说。 宁家香水铺子。 宁无恙! 周乾五指收缩,扫了一眼浑身紧绷作攻击状的晋王。 知子莫若父。 晋王这是视江宴与童不惑为敌,随时准备进攻的表现,看来他的直觉没出错。 原本想将申冤的童不惑拖下去送交刑部审理,周乾知道这是宁家派人来献方后,改了主意。 他猜到,大概是宁家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不得不献出香水方子来保全自身。 “童不惑,朕对寻常的经商小道不感兴趣,更没有打算借民间富商来敛财的意图,宁家香水方子朕不收,你的冤情若苏刺史处理不了,朕便亲自来断一断。” 童不惑听到皇帝的回答,竟与公子交代的不说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吓得脸色惨白。 反应过来,急忙叩头解释:“陛下,草民献的不是香水方子。” “陛下,微臣可以作证,童管事献的,是蒸馏酒的秘方,可将寻常的烧酒,经过蒸馏后提纯成烈酒,且烈度比御酒坊万坛难出一斤的贡酒还要强,此酒苏大人已品尝过,就在奏折里写着。” 江宴与童不惑一唱一和。 故意卖完了关子,等皇帝表了态,不要宁家香水秘方这才出声。 同时也吊起了皇帝的胃口,才好达成宁无恙的最终目的。 虽说冤案,但不谈冤案,先献酒方! 周乾握紧的手指张开,低头翻看着奏折里的内容,在最前头的确实没提冤情一事,而是讲述烈酒之方有多重要,还有那酒有多烈,除了能喝还能够辅助疗伤。 特别是苏瑞所言,得此一方,能够使金陵赋税至少增加三成的话,深深地击中了周乾的心灵。 大兴虽强盛日久,但当家方知柴米贵,六部每天上朝总是轮流喊着缺钱要钱。 金陵赋税是全国最多的地方,增加三成这个数目,十分可观。 “竟有如此奇方?!” 周乾也没看完奏折剩下的部分,眉眼间皆是笑意,看向童不惑与江宴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 “童管事,此方由你进献,你且来说说,蒸酒难不难?朕若让你现场蒸酒,几时能够喝到?” 难道像酿酒一样要月余的工夫?若是如此,便只能先断宁无恙的案子。 周乾正想着,就见童不惑再次叩首,掷地有声道:“只要架好锅,用上江大人带来的蒸馏器,两个时辰之内定能见分晓!” 两个时辰?! 周乾立即站起来,指着殿门口的带刀侍卫吩咐道:“去御善坊搬一口锅来,在广场前搭个灶台,朕要亲自盯着这烈酒出锅!” “至于这蒸馏器……” 周乾微笑着看向江宴。 江宴这回不用卖关子了,连忙拱手一拜:“臣已将它带来了,就在宫门外的马背上,差护卫保护,以防有人损坏。” 说到“损坏”二字时,江宴还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晋王。 这一路上,晋王的人确实没有阻拦他们,还巴不得他们能够走快一点。 但悄悄的却找人磨破了麻袋,连铁皮都磨掉了一层。 周乾闻弦音而知雅意,看到江宴面对晋王那警惕的眼神,想到宁无恙的消息被晋王瞒了个水泄不通,他心里又给晋王加了笔账,走下玉阶,走到晋王面前。 “父……” “老十四,随朕一起去瞧瞧新鲜。”周乾笔直地越过晋王,轻轻拍了拍康王的手臂,朝前走去。 既不知道酒方,也不知道冤情的康王,明显的愣了一下。 周乾察觉到这一点,心里升起一个疑问:晋王如此打压这个宁无恙,竟不是因为此子是康王的人? 他原以为今日这一出的起因,是因为双王之争。 此时看到康王的反应,心中怒意更甚:晋王心胸竟已狭窄到如此地步了吗? 只因宁无恙作了一首诗,揭露了周安的奢侈生活,便出了一桩要告御状的冤案,真是岂有此理。 “速将江知府的护卫请进宫来!”周乾低喝一声。 本来只是想借着拍肩膀的动作来向晋王施压,让晋王收敛一下。 这回,直接扶着康王的肩膀,并肩往外走。 晋王登时傻了眼。 他还没从童不惑献上的不是香水秘方而是蒸酒方子的判断失误里,缓过劲来,想好应对之策,又见父皇故意表达出对他的不满,吓得后背都冒了一层冷汗。 怎么会这样?! 月初苏瑞上报的奏折里,不是没有提到过宁无恙和香水的事吗? 父皇应该对宁无恙不知情,所以他才急着赶人入京定罪。 只要今日定了宁无恙的死罪,谁还会再提起这个夭折的金陵诗仙。 他都算计好了的,却偏偏因童不惑献酒方打乱了阵脚,这也不算什么,反正无论献什么方子,那也是童不惑献的,只要童不惑敢以献方来搭救宁无恙,他就能往宁家头上扣一顶要挟父皇的屎盆子。 可现在,真正让他感到害怕的,是父皇对他的态度! 晋王眼看着父皇与他的死对头康王走远,他有心想追,但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何事,干脆落后几步,等着心腹手下们围聚上来,商量着下一步该怎样做。 “不管什么方子,必须让父皇知晓,嘉奖与免罪不能混为一谈,否则人人效仿,天下大乱。”晋王稳了稳心神,没有因为一时的失意而退让。 他已答应了周安处理此事,绝不可能一言不发让宁无恙脱罪。 若真是如此,事情传扬出去,只会认为跟着他只配鞍前马后出力,遇到事情不配他这个晋王爷搭救,会有损他的威严。 除了父皇,没有任何人能够无视他晋王府的威严。 不管是诗仙,还是康王,谁都不行! 此时。 周乾已然与康王走到了广场的一处荫凉地,扭头一看,江宴正搀扶着童不惑下台阶,眉锋一挑,面露同情之色。 康王见状,也是惋惜的说道:“父皇,这童管事本来只伤了一只眼,如今竟双目失明,伤兵处置有待加强啊。” 康王以为另一只眼是日常生活中没照顾好从而瞎掉的。 手里拿着奏折还没看完的周乾,同样是这么想着。 “不急,待到验明此方再谈论此事。”周乾也知道,若童不惑没有失明的话,此时早已走过来了,便能事半功倍。 周乾等了片刻,浑身便被暑气蒸出了一身热汗,好不容易等到童不惑前来,蒸馏器送到广场上。 他又等着童不惑用双手在地上摸索着,将拆分的蒸馏器一点一点的拼好。 等到拼好,半个时辰过去了。 周乾也不好催促一个双眼失明的人,可他再好的脾气,当看到童不惑摸索着把蒸馏器套在铁锅上,又摸索着测量铁锅深度时,再也忍不住了。 他看向江宴,沉声质问:“江知府,宁家香水铺子除了童不惑,没有其他懂得蒸酒之法的人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系铃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回禀陛下,除了童管事以外,只有铺子老板宁无恙,但宁无恙……因伤人被关在了牢里。”江宴又特意看了一眼晋王。 晋王立马来了火气。 好你个江宴!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想借着献方引出宁无恙伤人一事,好大事化小是不是? 晋王当即给刑部侍郎使了一个眼色。 刑部侍郎马上出声反驳:“只是伤人罪的话,只要官府开具文书,想要进京献方并不困难,除非他犯了什么杀头的大罪,才没办法进朝议殿见驾,以免冲撞了圣颜吧?” “李侍郎好像知道宁无恙伤人一事的内情?”周乾不懂其中缘由,但也听出了刑部侍郎针对之意。 刑部侍郎刚想出声说是“经验之谈”,童不惑已测量完毕。 “陛下,请拿三十斤酒来。” “快!去御膳房拿酒来!” 周乾也没再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意思。 李侍郎暗中懊恼错失了验方前的良机,只能求助的看向晋王。 这个时候能够引出话题的,只有晋王是最合适的。 晋王自然知道这一点,可方才父皇的态度,让他心里直打鼓。 而能够在三废太子里活下来,还能够保存实力的他,深谙生存之道:宁可少做,绝不做错。 所以,晋王选择了观望。 特别是江宴时不时投来的视线,他若是再出头的话,势必会给父皇留下一个针锋相对的印象,就算宁无恙一事如了他的意,酒方若是成真,父皇也会觉得他很扫兴。 再者说。 若真的有那种比御贡酒还好的烈酒,这东西可比香水还要暴利,绝对会专门开设一个御坊来处置。 他还打算塞人进去,随便捞些油水或是走后门输送一些烈酒,便是大把的银子如水般向他涌来。 必须观望! 晋王不出声,其他官员自然不敢出声打扰周乾的兴致。 一时间,荫凉里的文武百官们,全部盯着双眼失明的童不惑,一会儿费力的擦擦铁器,一会儿费力的弯腰掏掏灶堂灰。 看到童不惑因双眼失明而干活费劲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越来越热的原因,大家也逐渐烦躁起来。 好在。 御膳房很快将三十斤酒送来了。 周乾差人打开五斤装的酒坛子凑到,六个坛子摆成一排,差人端到童不惑的面前。 童不惑嗅了嗅后,大吃一惊道:“这可是上等的御贡酒吧,拿来蒸酒浪费了。” “朕听苏瑞说蒸酒便是提纯,好种出好苗,拿好酒蒸出来的酒不才是最好的吗?”周乾不解又期待的问。 若寻常劣酒也能蒸好烈酒来,别说金陵府增加三成赋税。 整个大兴增加三成赋税他都敢想! “陛下,我家香水铺子使用的酒便是寻常的烧酒……这酒也行,少费几根柴火,也少蒸半炷香时辰。” 童不惑一脸凑合用的表情,险些惊掉了文武百官的下巴。 就连江宴都吓了一跳,才知道这其中竟还有这样的门道。 “江爱卿你为何如此惊讶,你不知道这蒸酒的精妙所在吗?”周乾努力控制着情绪,但称呼的转变,说明了他的态度。 江宴急忙控制了一下表情,拱手一拜:“回陛下,臣……知道此方便带人来献,忙着赶路没有问,再说这是宁家的秘方,臣也不便问。” 倒也是。 周乾望着把酒像水一样倒入铁锅里,便蹲在灶台前开始烧柴的童不惑。 看到童不惑不时的被烧火棍烫伤手,周乾心里有些别扭。 他见过失明多日的人,虽眼睛瞎了但触觉灵敏,眼前这个童不惑是故意装模作样? 看在大兴三成赋税上……他忍了。 先把酒蒸出来再说。 周乾还没来得及吩咐找人搭把手,江宴率先开口:“陛下,微臣想去给童管事搭把手,他另一只眼刚瞎不久,还没习惯,万一再烧着,怕是性命有危。” 什么?刚瞎不久? 周乾这才恍然大悟,难怪童不惑眼上的布还带着血。 他看到童不惑做的事除了倒酒、烧火,不时的用勺子去碰最上方有水气的铁器以外,也没做危险的事,更没有伤眼的事,他不解的问:“江爱卿,童不惑的眼是怎么瞎的?” 江宴又看了一眼晋王。 周乾眼中闪过一道杀机,也跟着看向晋王:莫非是这个逆子为了担心宁家因献方一步登天,胆敢半路截杀官员? “……” 晋王吓得浑身热汗都变成了冷汗,噤若寒蝉却满头雾水。 怎么又看他? 他都不认识姓童的,更没吩咐过别人弄瞎姓童的眼睛。 等等! 弄瞎眼睛? 他没记错的话,周安在写给他的信里,提起过那个宁无恙是因伤人下的大牢,罪名便是…… “陛下,这酒蒸得差不多了,想要全部提纯还要再接着烧火,但已经汇聚了二两烈酒于容器中,草民这便收集好,请陛下品尝。” 童不惑的话,成功让周乾转移了注意力。 解除了父皇血脉与君王的双重压制,晋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看向端着一碗酒,慢腾腾走过来,又被父皇亲自搀扶住的童不惑。 也不知道是今日父皇态度异样,还是这酒香太浓,他觉得脑子有些晕乎。 “好香的洒!” “还没喝到嘴里我好像要醉了。” “此酒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不愧是大动干戈送到京城来的酒方,果然极妙!” 比起文武百官的赞美,户部尚书直接乐得合不拢嘴。 “那御贡酒便千金难得,若这种美酒能够量产,一年至少能让御酒酒坊增加千万……甚至更多的银两入账!” 大兴太平多年,有闲钱喝酒的人可太多了。 而有闲钱喝好酒的,更是枚不胜举。 户部尚书颇为羡慕的看向坐在板凳上,接替童不惑烧火的江宴。 有此一功,江宴至少能官升三级! 此时。 周乾近水楼台已接过了酒碗,他凑到鼻子下只一闻,浑浊的双眼便明亮了几分。 周乾都快抑制不住激动的内心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但他接下来还有重要的事处理,自然不能醉酒闹出笑话。 身为决策者,势必要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 “确实是好酒,老十四,你替朕尝尝。” 众臣闻言色变。 这第一碗酒让康王品尝,虽有试毒之嫌,但,只要毒不死康王,康王后福无穷啊! “谢父皇赏赐!” 康王也不犹豫,接过酒碗便一饮而尽。 “好酒!” 哗啦! 扑嗵! 康王只说了两个字,便摔掉碗,脸颊泛红倒在地上。 竟是醉倒了过去! “哈哈哈!这小子平时的酒量也不差,今日一碗即倒,可见这蒸酒确实不虚所言!此等好酒,称得起天下第一好酒!”周乾此话,便等于认同了酒方。 文武百官当即附和,羡慕的看向江宴,还有亲自被周乾搀扶着的童不惑。 晋王看到倒在地上睡着的康王,险些把牙齿咬碎。 他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积攒起来,准备对着接下来,童不惑极可能要趁酒方换宁无恙性命的话进行驳斥。 这时,众人便听到童不惑嘀咕了一声:“其实……这么蒸出来的酒并不是最好的,还有一种省粮食的酒方。” “你说什么?” 周乾怀疑自己上了年纪,耳背听错了。 这种酒竟然还不是最好的酒? 省粮食的酒方又是何方? 周乾心头一热,他还没开口请童不惑解惑,晋王终于找到了攻击的时刻,厉声大喊:“大胆童不惑,你既为宁家献方,为何还敢藏私!” 第一百二十五章 鞭尸吧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扑嗵! 童不惑假装受到惊吓,跪倒在地,连忙对着晋王磕头认错:“请大人恕罪!不是草民有心想要隐瞒,更不关我家公子的事,实在是……草民自从学会蒸酒方子后,想研究用粮食酿造更烈的酒,配以蒸酒方,减少粮食与烧酒的双重浪费。” “本来研究了一部分,可如今草民被人恶意伤了眼,不能分辨五谷与水气,也拿捏不好火候,这省粮食的方子,暂时研究不出来了。” 童不惑说完流下了两行血泪。 令众人看得心中一惊。 若放在康王验酒前,童不惑说他眼睛是如何瞎掉的,谁也不会在意。 可验完酒,陛下确认了此酒独一无二,可童不惑却说,还有更好的洒方,但因为瞎了眼,还是被人恶意伤了眼,大家除了觉得可惜之外,还会气愤于是哪个“瞎了眼的”害童不惑瞎了眼。 “是谁?竟恶意伤人?毁掉了朕的酒方!”周乾暴喝一声,再次看向晋王。 扑嗵! 晋王也学着童不惑直接跪倒在地,望着一直流血泪的童不惑,他更加迷惑。 父皇怎么老是用想杀人的眼神盯着他看? 真不是他派人伤的这个童不惑啊! 酿酒关键在于粮食,能够节省粮食相当于节省了一半的成本,他是傻了他才会去伤害童不惑。 他巴不得拉拢童不惑研究出此方来,不仅能讨父皇欢心,日后他登基,此方对于国库来讲也是一笔丰厚的价值! “父皇,童不惑既是保家卫国的伤兵,又是献方的义士,儿臣恳请查明此事,严惩恶意伤人者!” 晋王顺势站起来,大声斥责。 他虽不知内情,但也只能选择表态,先与那恶意伤人者划清界限再说! 周乾见状,眉头紧锁,心里对于晋王的立场半信半疑,但有件事他十分确信:“童不惑,你且大胆的说出谁是伤人者,就像晋王所讲那样,无论他背后有何靠山,朕定严惩深究!” “多谢陛下!” 童不惑又磕了一个响头,抬起头来,额头红了一大片。 周乾立即明白,伤人者确实身份不俗。 但接下来童不惑的话,却令他出乎意料。 “弄瞎草民双瞎的伤人者,已服毒自尽了,既然他遭了报应,草民也不打算追究了。” 服毒自尽? 周乾心道:真是便宜这个伤人者了! 但周乾并不打算放过此人,谁叫他刚才把大话都说出去了,如果死了便算完事,那不是说他这个皇帝处事虎头蛇尾了吗? “童不惑你乃是国之栋梁,此等耽误我大兴酒业发展的罪人,就算是服毒自尽,朕也要将它挖出来鞭尸,以儆效尤!” 周乾望着受了委屈,还不肯提及此等罪人姓名的童不惑,心道:真是人善被人欺。 他也没催促惴惴不安的童不惑说出罪人的姓名。 童不惑倒是想说。 可公子说过,除了自我介绍和蒸酒酿酒的事,他多余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提,剩下的,只能看江大人了。 正在烧火的江宴猛的咳嗽几声,没想到一切真的竟如宁先生交代童不惑一样,发展到此等地步,他看了一眼还没感到危机的晋王,接过话茬,一本正色道:“陛下,伤了童管事双眼的人,名叫叶昌隆,是一家熏香铺子的少东家,起因是为了抢夺宁家香水秘方。” 此话一出。 周乾气愤不已:叶昌隆这哪里是抢夺香水秘方,分明是抢夺大兴财运! “这叶昌隆倒是一个聪明人,还知道服毒自尽,若他活着,朕绝不会让他死得如此轻松。” 被周乾点名的晋王,被那眼中的杀意吓得浑身汗毛倒竖:这个叶昌隆,不正是被宁无恙逼死的其中一人? 原来如此! 难怪江宴面圣后不先诉冤情,而是先献蒸酒方子,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要替宁无恙求情,或是舌战群臣,辩驳叶柳二人的死与宁无恙的关系。 江宴没有选择解决这个问题。 而是选择了直接从根源上,解决了制造出对宁无恙不利的人。 “江爱卿,这叶昌隆的尸体如今在何处?”周乾既然决定了要鞭尸,自然要人实行,怎可让圣谕落空。 江宴又看了一眼晋王。 这一回,晋王直接低下头避开了江宴的视线,避嫌的意味很明显。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晋王再粗的胳膊也拧不过父皇这条大腿。 叶昌隆,白死了。 柳晴芳,白死了。 不只如此。 只怕叶家全族,也得跟着陪葬。 想到叶家每年孝敬的银子,晋王心在滴血,可看到躺在地上的康王,他只想明哲保身! 江宴见晋王不再言语,这才回话:“陛下可以查看苏刺史的奏折,便知晓其中的来龙去脉。” “苏瑞特意派你们来献方,却没把叶昌隆这个罪人带来,朕倒要瞧瞧,他是何原因……” 周乾看完奏折后半部分的内容,后悔刚才的话说早了。 居然如此?! 竟能如此?! “难怪童不惑你不需要朕处置,原来你家公子早已替你讨回了公道!”周乾怒指着江宴:“大胆江宴,宁无恙刀伤叶昌隆乃是义举,你竟将他捉拿入狱?” “陛下,臣也做不了主,当时黄巡抚和安侯在场,他们的官比臣大,臣只能求助苏大人,可没想到叶昌隆和他的未婚妻以死相逼,叶家人还煽动金陵学子闹事,抬棺堵在了府衙门口,连苏大人无法拂逆民意,不得已之下,臣只能和童管事前来,替宁无恙击鼓鸣冤。” 扑嗵! 晋王听到安侯这俩字,不管有没有错,先跪下磕了一个响头:“儿臣教子无方,让周安受那奸官与奸商蒙蔽,儿臣主张彻查此案,还宁无恙一个公道,还金陵一个太平!” 完了! 彻底完了。 晋王抬起头,看向还稳稳当当坐在板凳上,手里拿着烧火棍,不烧不忙捅灶堂火堆的江宴,仿若置身于梦中。 江宴不费吹灰之力,不仅保下了宁无恙,还成功让父皇怀疑起了周安的立场。 他以前,真是小瞧了这个在金陵府没有任何建树的江宴江知府! “安侯今日宴楼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周乾念完这句诗,晋王差点吓得浑身瘫软趴在地上求饶。 父皇听说了?! 父皇何时听说的?! 没有人回答晋王心中的疑惑。 周乾看到晋王心虚的脸庞,暗中叹了口气,他沉吟片刻,作出最终的判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再升堂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晋王教子无方,闭门思过,京卫军权交给康王负责,叶昌隆伤人案朕会派信使,五百里加急回复苏瑞,让他督办。” “另外,金陵酿造全力配合童管事尝试未完成的新方,此事……便由新册封的娴郡主督办吧。” “江宴护送酒方有功,兼任江南道长史,替苏瑞分担一下赋税方面的事务,也好多为江南的商业发展出一份力。” 别看长史只是刺史副手,官居六品还不及知府权力大。 但江宴已是金陵知府,又兼任长史,陛下的意思很明显了。 只要江宴干得好,便能由副转正成为刺史,若有变化,届时也能随苏瑞由江南升迁至京城来。 虽未升官,但却被陛下划为重点考察对象,前途无量。 “臣,绝不辜负陛下期望!” 江宴放下烧火棍,郑重其事地磕头一拜。 抬起头时,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之色。 若只有手持权柄者,方能为他人主持公理道义,他不惧身入这权力的染缸之中。 “陛下圣明!” 文武百官随后跪倒一片奉承起来,表面一片祥和,心中已开始盘算,下了朝后,得亲自去探望一下醉酒的康王,多留条后路才好。 而收到侄女家书的季尚书,眼见他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此事便被江宴摆平,不免自嘲一笑:好计谋!当真是好计谋! 成易之父也是同样的感慨,没想到当年那个不知变通的江宴,今日竟能做出这番布局,利用陛下对酒方的关心,和对童不惑的关怀,环环相扣,根本没提宁无恙逼死人的冤情,直接利用“叶昌隆本来就该死”这一点翻案。 不仅免了死罪,连伤人的牢狱之灾都免了,如此思路,当真是令人佩服。 只有深知江宴脾气禀性的江诚,望着像换了个人似的江宴,心中惊疑不定:江宴背后有何高人指使? 苏瑞吗? 苏瑞可是陛下心腹,有事直接说不就行了吗?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如果不是苏瑞……管他是谁呢,反正江宴能够得到陛下重视,江家在朝堂上也会得到重视。 江族长看向被侍卫们搀扶起来的康王,开始寻思着康王的几个孩子有谁到了可以成婚或订婚的年龄。 反正江宴把晋王派得罪透了。 就凭晋王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法,江家不想站队也不行。 好在,陛下把一半京卫军交到康王手里,支持康王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 农历六月二十四。 金陵城外的稻穗已结满了谷粒,底部的叶子开始泛黄,水珠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 一连下了两天的雨,府衙前的两口棺材里血水流了一地,苏瑞特意让人开棺,把尸体转移到仵作的藏尸房。 地牢里也渗了水,阴凉刺骨。 宁无恙担心沈幼初身体受不了,费尽了口舌才让她搬去了府衙后院居住。 和云飞一起吃完简单的早饭,宁无恙把满是书签与笔记的《大兴律令》收了起来。 “公子不看了吗?”云飞记得这书还有一半没看完。 宁无恙笑答:“看,换个地方看。” 根据时间来算,告御状的事应该有结果了。 对于是否会发生意外,宁无恙倒并不担心。 江宴经过去请苏瑞前来金陵的事后,对他的话十分听从,他特意没在苏瑞面前提及见到皇帝该说什么,目的就是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他相信,只要童大哥不该说的一个字不说,江宴哪怕配合得不好,光凭叶昌隆那一刀,便刀掉了每年数十万斤酿酒的粮食这一条。 叶昌隆,死不足惜。 其实早在他动刀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利用献方,置叶家于死地了,叶昌隆服不服毒都会死。 宁无恙收了书没多久,地牢入口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江洋看到来人,顿时精神一振,小声喊道:“宁先生,苏刺史的人来了,应该是过堂问审,没想到陛下回复这么快。” 早结案早蒸酒早赚钱,能不快吗? 宁无恙站起来拍平了衣服上的褶子,将牢里沈小姐特意为他置办的笔墨纸砚揣进包袱里,由云飞背着,亲自打开铜锁跨了出去。 “宁无恙,请吧。” …… 大堂之上。 苏瑞命人将信差带下去好生休息,再次打开陛下批复的奏折看了一眼后,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会这样一个结果? 江宴如何能促成这样一个结果? 莫非,是宁无恙的手笔? 心中有疑惑需要解开,但此时明显不是过问的时机。 因为,他有更重要的皇命需要履行。 “苏刺史,本侯听闻皇爷爷送来了回复,今日特意推了所有的事务,前来陪审,希望苏刺史不要辜负皇爷爷的希望。”坐在下方的周安,开始施加压力。 与此同时,叶通判咳嗽一声。 堂外聚集的那些学子们,马上叫嚷着“严惩凶手”、“以命抵命”。 但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到在这些声音之中,远远的有“还宁先生清白”、“不能草菅人命”的叫声。 苏瑞对于这种情况也是心知肚明。 收了钱的学子们挤破头往前冲,一腔义愤为宁无恙发声的学子们,则被叶家请来的护院和打手压在后头。 再加上大堂之上,除了宁照磨以外,连宁峰都无法登上前来相助,几乎是一边倒的局面。 苏瑞扫了一眼喝着茶,怡然自得等他宣判的周安,嘴角噙起一抹冷嘲的笑。 这时,手下将宁无恙押了上来。 啪! 苏瑞刚拍下惊堂木,还未开口,站在门口的叶通判,得意洋洋的对着宁无恙叫嚣道:“姓宁的,这十来天你在地牢里吃好喝好,本官不管你,不是不想管你,而是因为你死到临头对你的施舍,这次陛下亲自审理此案,你若再拒不认罪……” 啪啪。 叶通判双手举过耳朵拍了两下,立即有衙役抬着骇人的刑具走了上来。 意思很明显。 若宁无恙不服圣上裁决,拒不认罪,今日叶通判便打算屈打成招,了结此案。 宁卫国见状,拍着椅子站了起来:“叶通判,人不是宁无恙杀的,他为何要认罪?若陛下裁决有误,本官定会继续去告御状,请求陛下三司会审!” “宁照磨好大的面子,一件本该早已确定的案子,叨扰了陛下不说,还要让三司会审,宁照磨是在质疑陛下的决定吗?”叶通判一句话便能将军。 宁卫国若敢承认,那宁家都将以藐视皇权获罪! 宁卫国也不傻,听出这是一个话术陷阱,可他认为,若是陛下当真被奸人蒙蔽,他该上奏陈述事实还是会上奏。 做人,不能不讲道理,更不能不讲良心。 “无恙,你放心,宁家全家支持你讨回公道,不该认的罪你可千万不要认!”宁卫国满是心疼的看着宁无恙。 宁无恙点了点头,听到叶通判不屑的嗤笑出声,朝着刑具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觉得叶通判太着急了。 苏瑞也这么觉得,但他并没有阻止叶通判,而是对着押送宁无恙前来的手下吩咐:“来人,给宁先生赐座。” 第一百二十七章 翻盘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赐座?! 刚才还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叶通判和宁卫国,都被苏瑞这句话整懵了。 周安与黄巡抚同样如此。 除了看到奏折批复的苏瑞以外,只有宁无恙宠辱不惊的等椅子抬上来,便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苏瑞见其表现,心中明白了大半:看来真正能够逆风翻盘的,正是宁无恙本人。 堂外的那群学子们眼见苏瑞竟敢公开偏袒宁无恙,竟让受审的犯人坐下,不等叶通判示意,他们就振臂齐呼。 “宁无恙凭什么坐下?” “没让他跪着就算是恩赐了,必须让他站着受审!” “站起来!站起来!” 啪啪啪! 苏瑞敲了数下惊堂木,眼看控制不住局面,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这段时日,因为这群学子聚集在府衙外,让他担心发生意外变故,无法办公,便让他心烦意乱。 此时有了陛下的批复撑腰,苏瑞也不打算惯着这群受叶通判指使的学子们。 “来人!将外面喧哗的人拖下去,杖打十大板,若谁再敢干扰本官断案,杖责五十!” 惩罚令一出,站在最前面想着讨好叶家,事后好多拿赏赐的一些学子,吓得像被惊到的王八一样,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 并且整齐划一地闭上了嘴,不敢再言语,生怕真的被凶神恶煞的衙役拖下去杖打十大板。 别看只有十大板,但只要衙役肯用力,十大板也将人打废了,更何况后面还有一群与他们不对付的同窗们,今日谁若被打,来日传扬出去,也就没脸见人了。 苏瑞见他的严令之下,终于让这些闹事的学子们有所收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拍下惊堂木。 “陛下说了,让本官彻查伤人案,无论涉案人员官居所位,背后有无靠山,必定要一查到底!”苏瑞特意看向了周安。 周安不解的回望:查宁家与本侯有何干系? 特别是他眼见宁无恙端坐在椅子上,像是比他还要惬意,更是忍不住催促苏瑞:“苏刺史,皇爷爷到底是怎么处置宁无恙,你直接说不行吗?” “安侯,本官正在按照陛下的要求做事,若你对陛下的判断有异议,可回禀陛下。”苏瑞朝着西北方向拱了拱手。 这话十分的耳熟,也十分的难以辩驳。 周安琢磨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不是刚才叶通判怼宁卫国时设下的陷阱吗? 该死的苏瑞,他果然是向着宁无恙的! 啪! 苏瑞一记惊堂木,打断了周安想要质疑的话。 紧接着,苏瑞用惊堂木指向了站在刑具前的叶通判:“遵照陛下圣谕,本官现在开始审理当日的伤人案,叶通判,你是被审当事人之一,请站在堂前。” “我是苦主,为什么审我?”叶通判反声质问。 苏瑞根本不理他,又用惊堂木指向坐在椅子上的周安与黄巡抚:“你们两位也是当事人之一,请一并站起来听从本官的命令,配合审理此案。” “什么乱七八糟的!宁无恙伤人致死案,与本侯有何关系?” “刺史大人,下官只是由于亲眼看到宁无恙伤人,在这里当个见证,为何下官还要配合你的查问?” 周安与黄巡抚根本没站。 他们不仅把不服写在了脸上,更是直接宣之于口。 凭什么宁无恙这个犯人坐着听审,他们这些陪同听审的达官贵人要站着配合审案? 苏瑞这是想倒反天罡! “可陛下想让本官查的,并非宁无恙的案子,而是许三水截杀宁照磨,伤及童不惑双眼,致童管事失明,损害大兴酒业发展一案。” 苏瑞把批复完的奏折摆在桌子上,比划着上面盖着的玉玺。 “若谁有质疑,大可以上前来查看。” 看就看! 周安与黄巡抚终于站了起来,飞快地走到桌前,当看到朱笔批复的字迹时,二人如遭当头一棒,眼冒金星。 奏折的批复写得很清楚。 宁家进献蒸酒秘方有功,童不惑更是其中的大功臣,因为此举,可使大兴赋税增加三成左右。 但因叶家意图对宁家行不轨之事,争夺秘方,害得童不惑双眼失明,致使另一个酒方变得不再完善,故让苏瑞彻查此事,坚决不能容许官商勾结,祸害金陵商界发展一事。 后面还写了关于宁无恙的处罚,但那点处罚对比给宁家的好处来看,根本不叫处罚,那是赏赐! 皇爷爷就是要保宁无恙。 皇爷爷就是要查处叶家! 叶家,完了! “宁家进献酒方?”周安目光如炬地看向宁无恙,沉声质问:“什么酒方?” “制作香水的时候,我偶然获得一个利用蒸酒可以得到烈酒的方子,并且十分稳定,有此一方,大家只要肯花钱,都能够品尝到绝世美酒!” “有了此等美酒,金陵产酒的赋税能增加三成以上,其他各地,应该也能。” 事已至此,宁无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酒方都献上去了,只等皇帝厘清具体负责哪个环节的官员委派过来,便可以生产烈酒。 反正酿酒销售是受官府管控的,告诉你周安又何妨? 周安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心中骇然。 他终于明白宁无恙敢当众划瞎叶昌隆双眼,给那个独眼报仇的原因了! 宁无恙手里捏着这样一个大杀器,恐怕早在暗中等着叶家争夺秘方,对宁家动手,如此一来,便能顺理成章的献方,并趁机报复叶家! 然后再将叶家连根拔起! 具体怎么做的,周安还没想清楚。 但结果摆在了眼前。 宁无恙成功了。 而叶家,已经遭受到了皇爷爷的厌弃与怀疑,他再护着叶家,势必会让皇爷爷疑心是他让叶家抢酒方,想要插手官府统一管理的酒业…… 周安不敢再往深处想,倒退两步离开桌案前,第一次对着苏瑞拱手作揖行了一礼,语气干涩道:“苏大人,请您明鉴,关于叶昌隆伤人案,本侯只是受到柳家邀请,去参加茶话会的。” “是啊苏大人,下官也只是被那许三水蒙蔽,更没想到叶通判当时不管不顾就让下官出兵协助,下官……下官知错,日后再出兵,一定遵照府衙规矩来。”黄巡抚也不傻,知道此时形势逼人,也向苏瑞低了头。 同时。 心里也明白了,自己这趟金陵府是白呆了这么多天。 不仅没能成功帮助叶家扳倒宁家,助晋王夺得“摇钱树”,自己晋升为江南道刺史。 他和叶通判一起让陛下记挂上,这个巡抚能否转正,还要两说! 叶通判看到周安与黄巡抚前倨后恭的表现,尽管没看到奏折批复上写了什么,但关联宁无恙的说法,猜到了一个可能,他面色剧变,当即跪在地上,朝着周安的方向膝行几步。 “小侯爷救救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怎么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滚!” 周安对着要抱住他大腿的叶通判,抬腿便踢了一脚,把人踹出去两步远。 这还不算完,周安指使着护卫怒喝道:“此人随意攀咬本侯,给本侯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 不等衙役阻拦,护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弯下腰肘击着叶通判的背部要害处。 直到打得叶通判口吐鲜血,虽没死,但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护卫这才停止殴打,站到了周安的身边。 “苏大人,当日许三水之死,本侯如今仔细回忆起来,他曾指认过是叶昌隆主使他欲夺宁家秘方。” 周安知道当场打人不好交代,干脆自己找了个台阶,假装义愤填膺的说道:“叶昌隆还利用许三水的家人威胁,本侯当时还觉得疑惑不解,此时才想明白,原来叶昌隆是早有预谋,叶通判是配合他们,本侯与黄大人,都成了他们利用的对象。” “唔唔……” 叶通判抬起头来,张开大嘴,吐出一口鲜血的同时,还带了一截鲜红的舌头。 正是护卫借殴打之时,故意让叶通判咬断了舌头,避免再说出对周安不利的话。 苏瑞知道周安行事手段毒辣,但第一次真正见到这样阴毒的手段,还是心中打了个寒颤。 他若追究此事,周安也只会说是护卫一时用力过度,舍一个护卫保全自己,周安绝对不在乎。 “本官过后若将打伤叶通判的护卫拿下,安侯没意见吧?” “没有,只是本侯的护卫也是气愤于叶通判为求自保胡乱攀咬主人,还请苏大人法外开恩,量刑时留他一条活路。” 本来也不是什么死罪。 苏瑞看向捧着自己的一截舌头,吱吱唔唔涕泗横流的叶通判,也来不得唏嘘此人的遭遇。 叶通判不能开口说话,当时发生何事的解释权,就在于那些至今还关押在地牢里的衙役们身上。 “宁照磨,去把涉案的衙役带上来,本官当堂审问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大人稍候,我这就去!” 宁卫国喜不自禁,走路带风。 路过宁无恙身边时他还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侄子,牛! 之前他还担心无恙有性命之危,没想到直接翻盘,能够一举扳倒叶家。 这样一来,他们这段时日搜集关于叶家的那些罪证,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 宁无恙但笑不语,朝着挤在人群里的宁峰还有宁家其他人挥了挥手。 宁知风被宁杨氏抱在怀里站在最前头,看到宁无恙没事人似的模样,不解的问:“娘,你不是说坐牢很苦吗,可我见五哥哥他好像又白了还胖了些,他是不是在里面偷吃好东西了?” “大概他是心宽体胖吧。”宁杨氏倒是看出宁无恙比进地牢前壮实了一些。 看得出来,这小子在地牢里的日子过得很滋润,饭菜没少吃,功夫也没落下。 母女俩正说话间。 刚才还削尖脑袋往前排站的那些学子们,当看到叶通判被周安的护卫打伤,像一条丧家犬似的趴在地上,全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生怕惹到什么麻烦,犹如退潮般,纷纷向后退去,把大堂外三步内的地方都给腾空了。 后面的人还在打听发生了何事,见到前面的人往后退,后面的也紧跟着朝四周散开。 苏瑞一眼便看到了摆在府衙门前的那两口棺材。 想到陛下对于叶昌隆身后事的安排,他对着手下吩咐:“让仵作把叶昌隆与柳晴芳的尸体抬上堂来。” “大人不可!” 叶老大终于从惊吓中回过魂来,连忙扑到手下面前阻拦,老泪纵横。 “吾儿与儿媳死了多日,尸体都臭了,大人若查证他们是否是服毒自尽,大可召来当时服侍的小厮和婢女询问,不要再惊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 叶老大深知叶通判保不住了。 好在,他当时并未参与那日劫杀宁卫国的事中。 如今他只要确保自己不是诬告宁无恙,便不必承担反坐的罪名。 大哥废了,看安侯的态度,离死也不远了。 他不能再出事,必须留下来护住叶家! 苏瑞望着无比心虚阻拦挪尸上堂的叶老大,讽刺一笑:“叶老爷,你放心,本官知道两人的死是自尽,就算本官查出他们是被人灌得毒,你也有本事推到已经被指认的叶通判身上。” “本官请人把尸体抬上来,只是为了验明叶昌隆已死而已。” “陛下的批复里可是写着的,叶昌隆死有余辜,因罪责深重,死后鞭尸,挫骨扬灰,其妻既然愿意追随,一并处置。” 苏瑞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落在叶老大的头上。 死后鞭尸,挫骨扬灰。 陛下真是好狠! 宁家献的酒方真有这么大的能量,让陛下对昌隆恨之入骨,死了都不放过吗? 叶老大到底是生意场上的人,没有敏锐的感触到这一举动背后的深意。 好在,现场聚集的学子之中,并不缺乏会做阅读理解的人。 “陛下这哪里是鞭尸死人,完全是给活人看的,让大家明白,对于叶家的所作所为,陛下绝不姑息养奸。” “叶家在金陵官商勾结、为非作歹不是一时两时了,受害的也不光是宁家和童管事。” “大家快把这个消息传出去,谁曾被叶家欺压过,赶紧来击鼓鸣冤,绝对不能放跑了叶家人!” 成易的叫声最为突出。 宁无恙与其对视一眼后,两人都露出开怀的笑容。 而叶老大听着大堂外的议论声,这才明白叶家摊上了大事。 墙倒众人推! 陛下原来不只想处置伤人的昌隆,还想灭了叶家。 更让叶老大恐慌的是,叶家根本禁不住查。 他之所以被称之为“叶老大”,那是因为只有他曾经手上沾过成千上百人的鲜血,为了叶家从一个小富之家,变成如今的金陵三大富商之一,金陵有一半的杀手全是靠他养活的! 他为了扳倒宁家,不惜咽下丧子之苦,早知是这样的结果,他当初就不应该听叶通判的话使用什么官场上的阴谋阳谋。 他应该直接出十万两请杀手取了宁无恙的性命,而不是花一千两做做样子! “小侯爷,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们叶家覆灭吗?” 叶老大知道大势已去,看了一眼那些骇人的刑具,想到以前自己让人生不如死的那些手段,他作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如今唯一能够帮他报仇,保留叶家香火的,只有周安。 周安以为叶老大是想向他求救,对于这个不入流的商人,他根本没兴趣理会。 喊他有用吗? 他也救不了叶家。 “小侯爷,方才叶通判做得不对,草民让他向你赔礼道歉。”叶老大发狠的说着,一个箭步冲到叶通判的跟前。 第一百二十九章 保香火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噗嗤! 叶老大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捅穿了叶通判的喉咙。 鲜血喷溅到叶老大狰狞的面孔上。 叶老大! “唔……” 叶通判不敢置信的睁着涣散的瞳孔,他到死都无法相信,最后了结他的,竟是自己的亲兄弟。 但当他眼角余光看到抬上来的尸体时,心中却升不起任何愤怒之情,有的只是悲凉。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侄子。 侄子的父亲亲手杀死了他。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早知如此,他当初必定劝侄子,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去招惹宁无恙! 哐啷。 叶老大将杀人的匕首扔到了周安脚下,满脸冷酷的问:“小侯爷,你可满意了吗?” 周安刚要踢走,站在他旁边的护卫当即弯腰捡起,对着周安细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并于暗处将两把匕首调包。 周安正迷惑不解,便听当众杀了叶通判,算是替他解决了心腹大患叶老大悲愤大叫:“皇天在上,若老天有眼,我叶老大一人做事一人当,造的孽享的福我自己偿还,还望留我那襁褓中的小儿子一命!” “刺史大人,我儿昌隆是被叶通判毒杀的,我为儿报仇,亲手了结长兄,自知罪孽深重,便随长兄去了!” 叶老大话音刚落,便用力朝着柱子撞了过去。 砰! 血花四溅,撞柱而亡。 叶通判与叶老大两个罪孽深重,勾结在一起的官与商就这么突然的死了。 审案的苏瑞倒是能够理解,他们是想逃避审判,但周安和黄巡抚二人还是被吓了一跳,没料到叶家两兄弟竟如此凶猛,对自己下手这般狠。 根本不像他们印象里那温驯的模样。 而刚被宁照磨押上来涉案衙役们,看到大堂里两滩血泊里,倒着叶通判与叶老大,胆子小的,直接吓得尿湿了裤裆。 而胆子大的,看到这一幕,意识到情况不对,人走茶凉,他们自然也不会为了死人保守什么秘密,当即大喊。 “大人!我们冤枉!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受叶通判指使的!” “叶老大与叶通判相互勾结,他们拿我们的家人威胁我们为他们卖命,不服从,便把妻女卖去青楼为妓,儿孙拉去码头当捞货的水鬼。” “一个是金陵暗中的老大哥,一个是金陵府衙断案的大官,我们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 根本不等苏瑞盘问。 这些衙役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这些年来,他们“被逼”为叶家所做的一切恶行说了出来。 苏瑞知道拔出萝卜带出泥。 可当知道叶家不仅官商勾结,还是黑白通吃,深知叶家的这个案子涉及过于繁杂,一时半会儿也审理不清。 衙役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将苏瑞思绪淹没。 而为了避嫌,早已站在角落里的周安,他没想到叶通判兄弟二人,在金陵暗地里还有如此大的能量。 叶通判明明投效了父王,居然还敢藏私,活该被杀。 转念想到刚才叶老大古怪的举动,他双眼放光。 护卫这时也掏出那把匕首擦了擦后,低声提醒:“侯爷,叶老大的那把匕首,应当是一个信物。” 信物? 那么叶老大所说的襁褓中的孩子,是打算托孤了。 周安嘴角控制不住的疯狂上扬,压低声音命令护卫去查查信物究竟有何作用,需不需要叶家血亲才能使用。 如果需要,他只能勉强搭救一下那个孩子。 如果不需要……只能说叶老大所托非人。 金陵地下势力的老大哥,想必会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亡命之徒,可以供他使用。 周安扫了眼安然坐在椅子上的宁无恙,心里明白,论城府他不一定比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诗仙高深。 若再出手,必须将宁无恙一击毙命! 经此一事黄巡抚必定被查,在风头没避过去之前,给再大的诱饵黄巡抚也不会上钩。 巡抚官兵他是不能再借用了,这种民间的私人力量,正好弥补他人手不足的空缺! 宁无恙感受到周安那具有压迫性的眼神,对于周安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想法十分理解。 毕竟他这一个局,不只成功扳倒了整个叶家,断掉了叶家对晋王派每年的孝敬。 更重要的是,周安参与了柳家庄伤人一事,在皇帝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对于皇家子弟来讲,这可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周安视他如洪水猛兽,除之而后快。 他难道不知道,有周安在的一日,他便时刻要提防有一头恶狼出来咬自己一口吗? 送走了叶家,接下来,便是周安了。 只是皇家子弟,可不像寻常官绅一样犯了事抓个现形,便能够逼死他们。 此事还得找个好的契机。 不出手则己,一出手……必定当场取了周安的性命,还不会牵连到他与宁家的头上再行。 啪! 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的苏瑞,决定把叶家这桩牵涉甚广的案子,交给江宴来处置。 “本官如今断的是柳家庄叶昌隆伤人一案,你们从实招来!” 堂下的衙役们,把别的罪状都说了,自然也不差这一条。 当即便将叶昌隆与叶通判合谋,指使他们如何迷惑巡抚官兵,想要置宁卫国于死地的事说了。 苏瑞听出这件事是冲着宁家人去的,童不惑只是受到牵连。 但主谋确实是叶昌隆,经众人供认不讳,当场予以结案。 “叶昌隆伤人案已有定论,来人,将二人尸体带到府衙门前,鞭五百!” “鞭尸完火焚至白灰,寻一条臭水沟扬了!” 这十来日,二人尸体停棺在府衙前。 无论是府衙里办差的还是住在附近的人,早就想过把棺材给埋了。 可谁能想到,最后却是这样让人唏嘘的一个结果。 大家朝着始作俑者叶通判看去。 倒在血泊里的叶通判,身体早已凉透,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似乎死不瞑目。 还没等到有些人可怜叶通判。 大堂外便涌进来一群苦主,状告叶家欺行霸市、强占民宅、奸淫女子、杀人犯法等诸多罪名。 这些罪状比方才衙役说的还要令人气愤。 “这叶家人真是坏透了,怎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畜生,简直就是一群畜生!” 大堂外,真正的围观者们义愤填膺。 手里拎着菜筐子的,直接抓住里面的瓜果,朝着叶通判和叶老大二人尸体砸了过来。 就连正在被鞭子抽打的叶昌隆,也未能幸免。 眼看群情激愤,苏瑞也没有阻拦,而是将视线定格在了看热闹的宁无恙身上。 “宁无恙,你知法犯法,虽情有可原,但陛下对你也有处罚。” 听到苏瑞的话,宁家众人心都悬了起来。 同样是伤人双眼,叶昌隆被鞭尸不说,连骨灰都给扬了。 陛下会对无恙作何处置? 第一百三十章 杖五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看着板起脸来,故作严肃的苏瑞,站起来从容不迫的说道:“在下有错,当罚则罚,在下对于陛下的处置十分信服。” “你……本官还没说是何处罚,你难道不怕陛下将你发配岭南,终身不回金陵吗?” 那不可能。 宁无恙心道:案子呈到御前,皇帝知道酒方是他先发明出来的,再加上他诗仙的名号。 不是他自吹自擂,在这种情况下,皇帝爱惜人才还来不及,会把他这样有创造财富和文化价值的人,发配到穷乡僻壤的岭南去自生自灭吗? 心里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可此时不是张扬的时候。 宁无恙行了一礼,低头忍着笑:“无论大人作何处罚,我接受就是了。” “好!好!有胆识!来人,把宁无恙拖下去打五十大板!”苏瑞看向宁卫国,见对方由于这个结果,惊愕的愣在当场,对于这个效果十分满意:“宁照磨,便由你来行刑吧。” “我?下官感谢苏大人!” 宁卫国都想当场给苏瑞磕一个,以示感谢。 正常打五十大板,定会伤筋动骨,打到宁无恙下不来床。 可由他来动手,加上他是习武出身的,自然知道如何打的又显示出力道,又不伤到要害。 宁无恙也看出苏瑞对他的爱惜之情,连忙拱手作了一揖:“谢苏大人。” “别谢我,谢江兄还有陛下吧,若无江兄冒死入京,若无陛下慧眼识人,宁无恙你不死也得扒层皮。” 苏瑞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脸上带笑,还不知道反思的宁无恙。 “希望你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再像叶昌隆一案似的,一时冲动引来后患无穷。” 好的。 宁无恙轻轻点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下次对付周安,他绝对不会亲自动手。 毕竟,别说一介平民想杀了周安,就算是寻常的官宦子弟,敢让周安缺胳膊断腿,也是藐视皇家的大罪,会被顶格惩处。 “无恙,一会儿可能会疼,你忍着点。” 看到宁卫国拎着风火棍走近前,宁无恙收回思绪。 他看着小心翼翼,生怕把他打坏了的宁卫国,扭头对着同样担心的宁峰咧嘴一乐:“你们放心,我从小让爷爷打到大,屁股都结了不知道多少茧子了,扛揍。” “……” 宁卫国握紧了手里的风火棍。 “……” 宁峰握紧了手里的虎头关刀。 父子俩隔空对视一眼,觉得还是不要心疼这个打小便喜欢惹是生非的臭小子,让他吃一堑长一智。 宁卫国拽着宁无恙往行刑的长板凳处走,小声嘀咕着:“无恙,二伯若让你在床上多躺几天,好给大家做做样子,你不会埋怨二伯下手重吧?” “不会……只是寒山寺买的山地还没来得及种植鲜花,预购的客户们还等着买香水,爷爷还等着拿钱去安置老兵……唉?二叔,那个衙役给了你什么东西,别往我裤子里头塞啊。” “嘘,好东西,别嫌弃。” 五十棍,不过半炷香便打完了。 为了尊重这个惩罚,宁无恙特意在长板凳上趴了好一阵。 他看到宁卫国抹着眼泪向苏瑞禀报,而苏瑞嘴角抽搐的模样,干脆又趴了一刻钟,还干嚎了几声,争取让苏瑞不要那么尴尬。 嚎得正起劲,一阵香风扑鼻而来。 “宁公子,你终于脱罪了!” 是沈幼初。 但当沈幼初站在大堂门槛处,看到他趴在板凳上直“唉哟”,裤子上还满是鲜血,她美目骤然缩紧,满脸怒气的看向苏瑞。 “苏刺史,连陛下都放过了宁公子,你为何要对他用如此酷刑?!” 苏瑞听到这番指责,气得用手直拍额头,四处摸索着哪里有风火棍,他再来几棍试试手。 宁无恙见状,连忙一个骨碌翻身站了起来。 “沈小姐,我没事。” “你屁股都流血了,怎么可能会没事?”沈幼初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抽泣道:“都怪我不好,我想着万一你的计划行不通,我就用叶家的把柄来换他们撤这了个案子,结果等我听到皇帝回信再赶过来都晚了。” 呃……这话说得好像来迟一步没见到活人似的。 宁无恙眼见沈幼初的哭声,引来了不少人侧目,不少青年学子将手里的瓜果捏得梆硬,下一秒可能会落在他的头上,急忙拉着她的袖子往外走。 熟门熟路的走到通往地牢的一个偏院,有梅香与菊香守着月亮门不让人进来,他才松开袖子,转手撩起裤摆。 “呀!” 沈幼初惊叫一声,引来梅香与菊香的警觉注视。 暗中守护的周静娴也闪身而出,直勾勾地盯着宁无恙那双造作的手,手里的刀快要按捺不住了。 都说饭饱思淫欲,谁能想到宁先生刚摆脱牢狱之灾,便开始想那些有的没有,欺负幼初。 周静娴只等宁无恙再进一步动作,便再将人抓走投入大牢,关他一年半载长长记性。 “怎么全都这么敌视我?”宁无恙面对着这些吃人的眼神,忽然反省过来,连忙澄清:“我可不是登徒子,我是在掏东西。” 话落,他将垫在屁股下面的一个因沾了鸡血,湿透了的棉布包取了出来。 沈幼初被呛得差点背过气去,捂着鼻子看到棉布包取出来,衣摆处的鲜血便不再往外渗时,她这才明白。 “宁公子,你作弊?” “什么作弊,这叫……合理规避伤害,毕竟陛下也没准备真拿我怎样,苏大人还让我二伯亲自行刑,我要是被打伤打残,多丢他们的脸。” 沈幼初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苏瑞,顿时面红耳赤,决定找个机会再向苏瑞道歉。 宁无恙光看她此时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把她因为跑得太急而凌乱的刘海,整理好,别到耳后。 沈幼初望着如此温柔小心举动的宁无恙,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脖子根,眼睛随着宁无恙的指尖转动,整颗心像飘了起来似的,没着没落的。 “好了。” 宁无恙理好了凌乱的刘海,低头看到沈幼初灿若繁星的眼眸,又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滚烫的脸颊。 “笑一笑,我这不都出狱没事了嘛,这些日子劳你费心照顾我,出去后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不知沈小姐有空吗?” “有!” 沈幼初不假思索的回答。 别说她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闲人。 就算她真的没空,为了宁公子她也会推掉一切事情。 只不过…… “宁公子,你等会儿在回宁府庆祝你出狱前,能不能先跟我一起去看看谨儿?” 去看季谨? 宁无恙这才发现,自从他入狱至今,还没见过季谨一面。 但在大家的口中他却听说,季谨一直在为他的事情奔波不停。 今日大堂外那些学子们聚集在一起,想要替他陈情说话,除了成易和秦风澜的推动之外,应当也有季谨的功劳。 “好,我和你一起去……” 宁无恙刚想问季谨出了何事。 一阵嘹亮且尖锐的声音从府衙大门方向传来。 “圣旨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封赏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刚打完我就下圣旨?” 宁无恙心道:一个巴掌一个甜枣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他朝着周静娴看去,后者茫然的眨了眨眼:她也不清楚皇爷爷还有圣旨传来的事。 别说圣旨了,她若早知道皇爷爷批复苏瑞的奏折里,对宁先生没有任何不利,她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 有这个工夫,多去接一单杀手生意,铲除恶贯满盈之人还能赚钱花,不好吗? 宁无恙见对方根本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得挑破:“静娴郡主你还愣着干嘛,去接旨啊。” “我为何要去?”周静娴不明所以然的问道。 知道她是真的没有政治头脑,宁无恙只能掰碎了给她讲清楚。 “蒸馏酒这么重要的事,皇帝当然不会让旁人掌握其中的诀窍,必定会选取信得过的人来监制,全金陵皇家子弟只有你和周安在,周安与宁家有过结,还被疑心与叶家相勾结,你说一选一,皇帝会选谁来负责此事?” 听到这里,周静娴得知即将受到皇爷爷的重用,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颜。 继而想到这只是宁无恙的猜测,笑容又如昙花一现般消失。 不等宁无恙动身,快速朝着府衙大堂方向冲了过去。 沈幼初看到周静娴急切的表现,仔细琢磨着宁无恙的话后,发现了一个秘密:“宁公子,你想让静娴帮你牵线搭桥,投靠康王吗?” “何出此言?” “我认识的宁公子,一般做好事要留名的时候,都是意有所图。” 若皇帝真对周静娴委以重任,宁无恙方才的话便是让周静娴记他一个人情。 毕竟献方的若不是宁家,这样的事也落不到周静娴的头上。 宁无恙确实是打的这个主意,但他不是想进入康王的阵营中去,他揉了揉沈幼初那自作聪明的小脑袋瓜:“沈小姐,看破不说破还有朋友做。”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静娴的,免得她开心得睡不着觉。” 呃……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宁无恙刚想解释,见宁卫国满脸喜色,匆匆寻了过来,没再解释,连忙迎了上去。 “二伯……” “快跟我去接旨。” 听二伯这话的意思,圣旨里还涉及了宁家。 宁无恙复盘了一下自己交代童不惑的内容。 有点意外。 单凭皇帝只打他五十大板的处罚,倒也是意料之中。 再看二伯脸都笑裂了,圣旨里的内容一定是对宁家有利的。 “沈小姐,你先去外面等我。” “我想跟着一起去。” “去了还得跪下,地上凉,一会儿我告诉你圣旨的内容。” 宁无恙话刚说完,便被脚下如飞的宁卫国给拽走了。 沈幼初纠结了一下后,决定还是听从宁公子的话,先去外面等人。 她也确实不想闲着没事给传旨太监下跪。 “宁公子真是一如既往的体贴人。” 沈幼初摸了摸耳侧的刘海,想起刚才宁公子帮助打理头发的一幕,心脏又没由来得的急跳了几拍,紧忙用小手捂住羞红的双脸。 “呀呀呀……宁公子为什么要帮我打理头发?是嫌我仪容不端吗?” “早知道我先梳洗打扮一番再来见他来了,可是我担心他被叶家人欺负呀。” 梅香看到自家小姐捂着脸蛋,胡思乱想的模样,知道自家小姐这是真的对宁公子动心了,但情窦初开的小姐,好像还没捉摸透宁公子的想法。 她真想说一句“小姐,你这些时日的陪伴管用了,宁公子对你可比以前更上心了”。 可想到以前抄写背诵的诗词,她担心猜错了宁公子的心思,决定少说话多做事,不给小姐乱出主意。 “小姐,要提前去季府知会一声吗?” “不必了,我这是去给谨儿送惊喜的。” …… 大堂里。 传旨太监的到来,让所有人跪倒在地。 周安本来跪在角落里,头一次不想在人前出风头。 但是,传旨太监故意一脸假笑的请他上前听旨,这让周安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娴郡主,您也上前来吧,这三道圣旨中有一道,可是陛下专门为您通传的。” 传旨太监脸上的褶子挤成了菊花。 苏瑞看到周安与周静娴不同的对待,猜到了圣旨的内容。 传旨太监叫来了两个最重要的人之后,看向他人,好奇的询问:“那位诗仙宁无恙呢?” “来了来了。” 宁无恙被宁卫国拉着,一个滑铲跪到了周静娴的身后,疼得他直咧嘴。 抬头看到笑得慈眉善目的传旨太监,他连忙告罪:“方才挨了五十大板,在下去后院上药了,劳公公久候。” “老奴也只等了片刻,不算久候,人来齐了,老奴便宣旨了。” “陛下万岁万万岁!” 宁无恙随着大流,叩拜在地。 他也不习惯动不动就跪,但这事得入乡随俗。 叩拜之后,传旨太监环视一圈,清了清嗓子念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宁家进献酒方有功,已故宁府老夫人追封四品诰命——硕人夫人!” 跪在地上的宁峰抬起头来,愕然不已。 封赏诰命夫人,一般是与丈夫实权有关,他如今只是一个七品校官,四品诰命……他只在当年追随陛下征战时,曾任过四品副将。 一念至此,宁峰热泪盈眶:原来陛下还记得他! 传旨太监目光从宁峰身上扫过,落在身穿照磨官服的宁卫国身上:“宁府三位夫人,加封六品敕命恭人,享年俸百两、良田百亩。” 宁无恙在《大兴律令》上看过官职与封赏的划分。 大兴授予官职时,一品至五品官称诰命,六品至九品官称敕命。 对于其夫人们的封赏,也是如此,虽然诰命、敕命夫人有俸禄无实权,但有了这些头衔,参加一些聚会都是座上宾。 最重要的是,大伯二伯官阶都很低级,夫人却越级封赏,这是在传达一个信号。 陛下要提拔宁家! 周静娴颇为遗憾的看了眼宁无恙,暗叹一声:皇爷爷下手这么快,她更别想拉拢宁家加入父王阵营了。 “宁家为大兴献方,朕心甚悦,特赏宁家自行蒸酒之便,用以制作香水,且大兴只此一家,宁家自行蒸酒不得外卖。” 宁无恙听到这一条时,心花怒放。 献方不白献,从今往后,香水就是宁家的专利,谁也别想抢走窃走。 皇帝这一举动,说不定还会掀起民间献方潮来。 “多谢陛下赏赐!” 宁家众人齐刷刷地谢恩。 宁峰更是满含热泪的接过圣旨后,低头抹了抹眼角。 传旨太监道了一声“恭喜宁老将军”后,目光落在周静娴的头上。 “康王之女周静娴,聪慧敏捷、急公好义、堪当大任,即日起,封为三品娴郡主,领芜湖封地,暂代朕主管新酒督造事宜,并督促童管事及宁家,早日研发出节省粮食的酿酒之方,娴郡主宝册宝印,放至新迁的康王府,回京后领取。” 三品,只有官至尚书才能获得的官级,超规格封赏给了周静娴。 比周安这个常规规格的侯爷高出去不知道多少级。 跪在旁边的周安听到这个封赏,嫉妒的眼睛都绿了! 只不过。 这条圣旨一经念出,宁无恙则同情的看了一眼周静娴。 第一百三十二章 娴郡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皇帝真鸡贼,封赏三品超规格郡主,还给了芜湖这块宝地,但宝册宝印不一并送过来,而是提出了领取的条件。 大饼就在锅里,全看娴郡主手长不长,有没有能力够得到。 可是。 节省粮食的酿造酒方,其实是他现编的。 按照大兴如今的酿酒技术,别人酿不酿得来他不清楚,反正他酿不来。 “娴郡主,接旨吧。” 传旨太监依旧笑得很慈祥。 但周静娴的心情却十分的苦涩。 她偷偷瞄了一眼宁无恙,四目相对,看到宁无恙眉毛一挑,爱莫能助的表情,她的脸色更苦了。 她知道,宁无恙本来就不打算站在父王这一边,在得到皇爷爷的庇护后,更没道理冒险加入皇储之争。 酿造烈酒的方子,不管有与没有,她拿到的可能性微乎其乎。 而她没有对大兴作出超规格的贡献,待她任务完成,蒸酒顺利生产回京时,晋王派绝对不会让她头顶三品郡主的名号,为父王拉揽人脉,彰显皇爷爷的钟爱。 好难。 周静娴想到自己被捧到高位,转头又要摔下来的下场,她都想现在回京,和皇爷爷商量商量这娴郡主要不换个人当。 可是她知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更何况也无法抗旨。 “多谢皇爷爷封赏,我一定不辜负皇爷爷所托,努力达成皇爷爷所愿。”周静娴麻利的接了旨,一脸的生无可恋。 刚才在旁边还羡慕的眼睛都绿的周安,察觉到皇爷爷并非真的看重周静娴,而是想利用封赏让周静娴卖命去做事,陷入低谷的心情又飘浮了起来。 也不怪皇爷爷无情。 实在是康王在皇爷爷面前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更别提周静娴。 除了逢年过节的宫宴能够见到皇爷爷,平时在上书房上课,周静娴都坐在墙根角落里,从来无人关注,皇爷爷那么多皇子皇孙,恐怕连周静娴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 但! 皇爷爷记得他! 他可是皇爷爷最喜欢的皇孙,正因如此,父王才会早早为他请封成为侯爷。 “周安,朕很失望,不论你是一时糊涂还是受人利用,此事绝不可再犯……钦此。安侯,接旨吧。” 正所谓字越少事越大。 等到传旨太监念完,把圣旨折好放到周安的怀里。 周安依旧沉浸在恐惧之中,没能回过魂来。 皇爷爷很生气! 皇爷爷很失望! 皇爷爷是在警告他,不允许再发生仗势欺人,还被别人逮了个正着的事情,给皇室子弟丢脸! 传旨太监看到周安战战兢兢的模样,提醒道:“安侯,你还没谢恩呢。” “谢皇爷爷……提点,皇孙周安定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 周安心道:这一次出手,我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他斜了一眼已经领旨站起来的周静娴,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冷笑。 除了宁无恙,还有这位娴郡主,他也绝对不会放任哪一个皇孙,比他在皇爷爷心目中的地位更高! “三道圣旨已传达,苏刺史,伤人罪的后续处置,有劳您了。” 传旨太监故意喘了口粗气,一副宣读完圣旨,好像又加跑了两千里的模样。 宁峰还没领会到其中的深意,倒是宁卫国,连忙差人将传旨太监领下去,塞了银票打点,又安排了最好的客栈。 传旨太监乐呵呵的走了,还不忘记向宁家人卖个好,说回宫复命时,一定会在陛下面前替宁家美言几句。 碰到这种索要润口费的人,宁无恙不奢求对方的美言有用,但求不得罪小人即可。 如今旨也接了,人也走了,宁无恙对着苏瑞问:“刺史大人,我能离开这里了吗?” “走吧。”苏瑞拍着膝盖上的灰尘,满含深意的说着:“本官可不希望在这里再见到你。” 咱俩想到一处去了。 宁无恙告辞离去。 除了宁卫国还要帮着指派人手,去调查举报叶家证据与涉案犯人,需要留在府衙办差。 剩下的宁家人簇拥着宁无恙往外走。 走到大门口,也不知道何时摆了一盆炭火。 宁杨氏大刺刺的喊道:“无恙,浴火重生,跨过这道槛,以后红红火火。” 宁无恙对于这个说法颇为稀奇,心里吐槽着:要是跨过火盆便能红红火火,炭火一定比寺庙的香火卖得还贵。 他信不信是一回事,但既然大家都想要个好兆头,他大跨步迈了过去。 刚跨过火盆,宁知风从后面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柚子叶在他的身上胡乱拍打着。 “我给五哥去晦气咯。” 稚嫩的童声边走边笑。 宁无恙站在当场任由三妹打累了,这才一把将人扛在肩头,引起宁知风兴高采烈的吱哇大叫。 跟在身后走出来的周安,看到这一幕,知道方才那五十杖根本没伤到宁无恙的皮肉,屁股上的血都是作假。 想到他来金陵这一个多月,召开聚贤大会,被宁无恙砸了场子。 与叶家合谋夺方,不仅损失了叶家这个钱袋子,害得黄巡抚转正无望。 自己还被皇爷爷下圣旨批评,心里的杀意快要喷涌而出。 “走!去叶府!” 周安决定,这次他一定要好好筹备,势必要一击必中,不给宁无恙留任何生机! 宁无恙与三妹玩闹时,依旧能够感觉到周安那犹如毒蛇般暗暗蛰伏,准备随时咬他一口的杀机。 “无恙,这次我们把安侯得罪狠了,以后你再见到他,记得绕着他走。”宁章氏在旁小声说着:“他到底是天潢贵胄,不像叶家一样,可以硬碰硬。” 知道。 宁无恙放下玩得满头大汗的宁知风,对着宁章氏保证:“我以后一定能不见他,就不见他。” 若是再见。 恐怕只有灵前或是来世了。 宁章氏知道他有分寸,欣慰一笑,招呼着大家回府备宴。 宁无恙想到答应沈幼初的事,看到沈家的马车就停在斜对面,与众人打了声招呼,便朝着马车方向走去。 沈幼初亲自挑起车帘,朝着他招手,示意他走快些。 宁无恙也不敢让她久候,直接跑了起来。 宁知风见状,有些吃醋的拽着宁杨氏的裙摆,“五哥怎么又和那个漂亮姐姐走了?” “……” 大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有宁峰抚摸着这些时日未剔的黑白参半的胡须,老怀欣慰的笑了:“看来无恙是放下柳小姐了。” “父亲,大好的日子提那晦气的人做甚?”宁杨氏想到一起被鞭尸的柳晴芳,被打时喷溅的黑汤,心里唏嘘不已。 若柳晴芳当初没有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也不会生出如今这些是非来。 宁峰干笑一声,换了一个喜庆的说法。 第一百三十三章 掉马甲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也不知道无恙这小子,能否摘下一朵鲜花插在他这堆牛粪上。” 沈小姐有情有义,可就是家世太好了。 宁峰觉得若放在二十年前,他还可能肖想一下,如今……只能靠孙子自己的本领了。 鲜花插在牛粪上? 女眷们顿时觉得空气里,仿佛有一股恶臭味弥漫开来,不约而同的朝着宁知风拿的柚子叶伸出手去。 宁知风则敏浩的避开,用柚子叶轻轻拍打着宁峰的大腿。 “爷爷踩牛粪了吗?我不嫌爷爷臭臭,我要给爷爷去去晦气。” …… 宁无恙刚上车。 屁股上沾的鸡血还没坐热乎,马车穿过拥挤的人群,停在了季府门前。 “季府与府衙只隔了一条街?”宁无恙惊了。 沈幼初反问他:“宁公子不知道吗?” 我闲着没事打听人家季小姐家在哪里干什么? 不过,官宦人家住处离府衙大街近也是常态。 早知道这么近的话,他还不如走路来得快。 尽管只隔了一条街道,季府门前可比府衙门口,聚集着看“鞭尸”热闹的人声鼎沸差远了。 这里闹中取静,十分清静。 刚下马车,门前一匹脖子上套着明黄色缰绳、眼周贴着龙纹黄布的棕色大马,立即引起了宁无恙的注意。 “这是皇宫里的御马,怎么会停在谨儿她家门口?”沈幼初认出它的来历,颇为惊讶。 谁都知道季尚书是皇帝的心腹之臣。 可季谨只是季府的一位千金小姐,虽是金陵第一才女,但能量还没大到,让皇帝亲自指派皇家御马通传信件的地步。 “坏了,不会是谨儿在背后推动那些学子替你陈情说话,惹怒了老皇帝,他来下旨降罪了吧?” 沈幼初觉得皇帝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但事关好友,再加上事情太过蹊跷,她也忍不住往坏处想。 说完,她便拎起裙摆往大门里面跑。 宁无恙自然也不甘落后。 若季谨因为他的事受到牵连,他不介意亲自去京城和皇帝评评理。 二人刚走到大门口,一个带刀侍卫与徐几道并肩往外走,身后跟着神情复杂的季谨。 “季小姐。” “谨儿!” 宁无恙与沈幼初越过前面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季谨身边,异口同声的问:“你没事吧?” “我……” 季谨下意识地想看向朝思暮想、但许久未见的宁无恙。 最终还是强硬的别过脸,看向忧心忡忡的沈幼初,侧眉浅笑:“我无事,本来是想与徐先生一同入京,听闻宁公子化险为夷,刚让下人将行李收拾回房,还没来得及派人告诉你。” “唉呀?你还要为了宁公子专门跑一趟京城?” 沈幼初更加惊奇。 季谨当初来金陵的目的,就是为了替季尚书尽孝来的。 万一路上季老夫人遭遇意外,消息传到京城,无人坐守季家老宅,恐怕季尚书只能换个官职,调任故居。 在她眼里,季谨一直是以家族为重,极重大局观的人,居然为了搭救宁公子,如此冒险。 难道说…… 电石火光间,沈幼初终于想明白了好友的心思。 难怪谨儿鞍前马后,对宁公子的事如此上心,原来谨儿不只是喜欢宁公子的诗词,谨儿喜欢的是宁公子这个人! 谨儿像自己一样,担心宁公子发生意外,一次相见成诀别,这才不遗余力也要力保宁公子。 但为何谨儿这么多天,离着府衙这么近的距离,却一次没有去牢里探望宁公子? 对于想要得到什么,就会不遗余力去争取的沈幼初来说,她根本想象不出季谨这么做的原因所在。 倒是宁无恙,见到季谨一直扭着脸不看他,前世勉强算作成功人士后,身边经常有美女环绕的他,自然猜出了女儿家的小心思。 可眼下这么多人在场,他也只能装糊涂,先谢了再说:“季小姐对我的帮助,真是没齿难忘。” “我只是不想大兴失去独一无二的诗仙罢了。” 季谨打着官腔。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宁无恙和沈幼初两个人都不信。 季谨身后一直一脸幽怨地盯着宁无恙的婢女同样不信。 由于季谨一直不看自己,宁无恙也不好接话,干脆朝着徐几道看去:“徐先生,辛苦你了。” “哈哈,宁小友说笑了,我也如同季小姐一样,只是不想让大兴失去独一无二的诗仙罢了。” 差不多的话,这回宁无恙倒是信了。 他看向站在徐几道身边的带刀侍卫,对方也正打量着他,满眼好奇的问:“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宁诗仙?” “正是。” 宁无恙见了一礼后,对方止不住的夸赞。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宁诗仙不光诗词作得好,还发明了奇方,陛下听说了宁诗仙的冤案,方知金陵还有如此人物,宁诗仙日后,一定大有可为。” 宁无恙听出侍卫的话外之音:皇帝在得知冤案的时候才得知我的称号? 那么除了周安被下旨批评以外,看来封锁消息的晋王也会受到皇帝的忌惮。 说不定因此会导致财大势强的晋王因此失去一些助力。 对于他来讲,也算是一件意外之喜。 带刀侍卫见宁无恙受到夸赞,依旧淡定自若,便知道对方对于这种称赞应当是听得多了,换而言之,若非脸皮够厚,那必定是名副其实。 待陛下问及宁无恙如何,他也好回复一番。 “徐大人,莫送了,我这就回去复命,江南道巡抚一职,还请大人费心,督察江南各州府有无官商勾结一事发生。” 带刀侍卫对着徐几道与宁无恙两人抱拳一拜,打马离开。 等到马儿跑远,徐几道悄悄地抬起脚步欲往外走,宁无恙笑着将人拦下。 “恭喜徐大人,贺喜徐大人。” 他早就应该猜到,光凭诗王称号拒绝了老皇帝提出的皇家先生一事,还能够跑到金陵,大张旗鼓选拔人才的徐几道,成分背景绝对不简单。 可没想到,徐几道不仅是皇帝的人,还深受信任。 徐几道尴尬不已,拉着宁无恙的袖子走到门口角落里,苦笑着解释:“老夫也不想当这个巡抚,还不是宁小友你献的酒方,让陛下重视金陵商业发展,特意安排老夫坐上这个位置。” 我去。 宁无恙看到徐几道如此不要脸,把责任推给自己,内心对于这种行为,表示深深的谴责。 皇帝把姓黄的换下去,让徐几道顶上来,这是重视金陵商业发展吗? 这是敲山震虎。 缩小此次伤人案,导致晋康双王之争出现变故的影响。 以防江南道诸位官员胡乱站队,再次出现叶家夺方献给哪位王爷的事。 徐几道成为江南道巡抚的消息一经传出去,那些身不正影子斜的官员们,今晚一定吓得全都睡不着觉了。 连徐几道这个自诩不问世俗,精心钻研诗词一道的诗王,竟是皇帝的耳目。 身边指不定还安插着皇帝其他的耳目呢。 “宁小友,老夫虽成为了巡抚,但老夫还是你的朋友。” 徐几道从清心寡欲的诗王掉马后,到商场老油条的无缝转变,让宁无恙直接无语了。 但看在徐几道不顾皇帝怀疑他的忠心,还要上京替他求情的份上,他还是如了徐几道的愿,接下话茬。 第一百三十四章 谁欢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朋友来了有好酒。” 徐几道见宁无恙没有因为自己隐瞒真正的身份,没有使出全力搭救他而绝交,双眼绽放出异样的光彩,揽过宁无恙的肩膀往门外走。 “哈哈哈!宁小友够敞亮,走,老夫这去宁府蹭几杯酒!” 新上任的徐巡抚跑去宁府给出狱的诗仙接风洗尘。 无论是在文坛还是在官府,从今往后,谁也不敢再置喙逼死叶柳二人一事。 这是以徐几道的名声力挺他。 宁无恙没道理拒绝。 要不是觉得勾肩搭背不像话,把诗王与诗仙的形象变成街溜子。 他说什么也要学着爷爷,拍拍徐几道的肩膀,试一试徐几道的斤两。 走下台阶,宁无恙忽地想到什么,转过身看向季谨。 季谨正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的背影出神,等反应过来想别过脸,已然来不及了,只能抿着唇低下头,一副十分拧巴的模样,看得宁无恙有些闹心。 一脸有话想说却逃避不肯说,他又没法逼着对方开口的感觉,就像便秘一样难受。 季小姐莫非是内耗型人格? 那更难受了。 “季小姐,今日我成功出狱,于宁府设宴款待亲朋好友,你和沈小姐一起来。” 不给季谨拒绝的机会,宁无恙说完就带动着徐几道疾走几步,冲上了沈家马车。 车夫在接受沈幼初的示意后,驾马离开。 徒留没找到机会拒绝的季谨,站在门口,脑中天人交战。 怎么办? 去不去? 她想去的,可又担心去了,什么都不说会扫了大家的兴。 可让她开口说话,她又担心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来。 好烦! 季谨嘴唇都快咬破了,暗恨自己方才没能反应过来,及时找个借口拒绝宁无恙的邀请。 但想到拒绝宁公子,她必定夜不能寐……长痛与短痛之间,久难取舍。 这时,沈幼初突然走到季谨的身后,踮起脚尖蒙住季谨的双眼,故作凶狠的“呀”了一声。 “季小姐,猜猜我是谁?” “幼初,别闹。” “猜错了,你应该叫我沈小姐,哈哈哈,罚你陪我一起去宁府,给我夹菜倒酒。” 沈幼初松开双手,探出头来探了个鬼脸。 “据说宁府的酒可好喝了,一口酒下去什么烦恼都能消掉,你不去试试吗?” “真的?” 季谨手指轻点了一下敷着厚粉的眼袋处,有些意动。 沈幼初伸出右手小指,一本正色道:“拉钩,谁骗你谁是小狗!” “噗嗤……好,拉钩。” 沈幼初见她终于一扫脸上的阴霾,转悲为喜,双眼笑弯的同时,心里却忍不住埋怨自己太心软。 这个时候,她不应该给情敌机会的。 但。 谨儿她不只是情敌,更是自己的好友。 宁公子更不是她的未婚夫。 一切皆有可能之时,她不能如此自私的看着好友为了一个男人憔悴至此。 去宁府。 把宁公子灌醉。 让他做一个选择! 是选谨儿还是选本小姐! …… “啊欠!啊欠!啊欠!” 宁无恙坐在马车上一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 好在他反应灵敏捂住嘴,才避免喷了徐几道一脸。 徐几道上下打量着他身上穿的囚服,关心的问:“可是这几日下雨着凉了?” “说不定,地牢里阴森森的,牢门上都开始长黑木耳了。” 宁无恙吸了吸鼻子,察觉到自己说话有鼻音,便知道自己是真的得了伤寒。 为免把病气过给徐几道,他赶紧从衣服上扯下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条,当作简易口罩蒙住口鼻,在脑后系了个绳带。 徐几道看到他这个稀奇的做法,忍俊不禁:“不知情的,还以为宁小友你刚从地牢里出来,便要去劫道杀人。” “五十大板可把我打疼了,谁爱去谁去,反正我不逞这个能。” 宁无恙的这番回复,让徐几道点头以示赞同。 不过,徐几道很快压低声音,话锋猛地一转:“宁小友近日还是不要落单。” “哦?为何?” “宁小友可知叶昌隆的父亲在金陵的诨号?” 宁无恙对于这个没必要记住的人,还真没太大的印象,但“叶老大”这个称呼,他还算是记住了。 起初他以为是家族排行,经徐几道这么一提醒,他才知别有深意。 “不知,还请徐兄指教。” “叶家兄弟二人能够把持金陵商界与官场,连江宴都不放在眼里,除了叶家欺行霸市生意做得大,据说叶老大还是金陵暗地里的老大哥,养了不下百人的杀手。” 哦! 宁无恙摸了摸有些泛凉的脖颈。 好险。 幸亏宁家是将门之后,虽上头无人还很落魄,但到底算得上官宦人家,叶家没有直接动用杀手。 若叶昌隆与叶通判在柳家庄布局时,借调的并非巡抚官兵,想来个名正言顺,而是直接出动杀手劫了二伯,以性命相逼让宁家交出香水秘方。 他为防撕票,一定毫不犹豫的把秘方交给叶家!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多谢徐兄提醒,我这段时间一定哪里人多去哪里,假如没有这个条件,我也会制造这个条件。” 叶家已是强弩之末。 没有晋王撑腰,为求自保还来不及,敢把事情闹大再添罪名,那是打皇帝的脸,势必会满门抄斩。 说不定九族都得拉到菜市场上去溜一圈。 他最防范的,还是周安。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 还是开开心心的大吃它一顿! “徐兄,你我今日不醉不归。” “宁小友你得了风寒怕是不喝酒。” “没事,我喝茶你喝酒,你醉我不醉,到时候趁着你酒醉,我忽悠你写几副诗帖给我的兄弟姐妹们玩。” “……宁小友,你是我见过的年轻人里面,脸皮最厚的那个。” 说话间。 马车停在了宁府门前。 今日宁府正门处挂了红布,以示喜庆。 得知消息的不少学子们围聚在门外,见到宁无恙平安归来,高呼声不断。 “正义战胜了黑暗!” “宁先生好样的!嗷嗷嗷~~” 耳旁猿声啼不住。 宁无恙听到他们的话,大概明白了秦风澜写的檄文方向为何处。 看到眼中有光、心中有义的学子们,他也难免受到触动,热血沸腾。 “诸位来贺,是我之幸!” “今日宁家自蒸的烈酒,每人二两随便喝!” 二两还叫随便喝? 学子们瞬间不知道该欢呼有传闻中献方的烈酒喝,还是该腹诽宁先生太小气。 二两酒,打发要饭的吗? 金陵乃御酒酿造之处,学子们借酒兴写诗造词的不在少数。 在场平时喝烧酒,谁不是二斤起步? “宁先生,只给二两有一点点少吧?” “是啊,一碗还能装半斤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谁忧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望着不服气便敢声张的学子们,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就喜欢你们这种愣头青。 那便借机为皇帝宣传一波烈酒吧。 “你们一人二两酒,不见得每人都能喝到肚子里,匀匀吧,我家蒸酒的器具送到京城去了,回头重新打一套,有机会再请大家喝。” 这个理由很好的避开了再添酒量的请求。 不吹不黑。 宁无恙是真的担心一碗六七十度的蒸酒,把这群学子们灌成非倒即吐。 那他今晚的宴席也不必吃了。 招呼着门口的小厮去香水铺子搬酒。 特意留了二十斤从后门送到院子里。 宁无恙先把徐几道送进府里,让爷爷招呼着。 自己站在门口,迎接沈幼初与季谨的到来。 听闻宁家有美酒相庆。 又闻圣旨上将宁家献出的蒸酒方子说得与国有大功,吸引了不少学子前来凑热闹。 除此之外,还有人特意前来。 一个头发胡子乱糟糟在脸上蜷缩着、身体佝偻、断了一条右腿的老者,在一个双眼失明的小女孩的搀扶下,来到宁府门前,对着宁府大门的方向,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小老儿姓杨,今日灭门之仇得到,全靠宁诗仙敢于申冤!” 姓杨? 有眼尖的人认出了来者。 “这不是以前杨氏熏香铺的杨老板吗?” “听说叶家为了得到杨家的熏香秘方,伪装成强盗,半夜杀入杨家,只有杨老板和一个小孙女躲过一劫,但方子还是没保住。” “真是造孽啊。” 换作以前,杨老板听到这番评价,只会觉得这些人与他同病相怜。 世人怜悯他的遭遇,却不知道,若只有怜悯,人人都可能会成为他。 而现在,知道还有人能够对抗他遭遇的不公后,他觉得自己确实是造孽。 当初,为何没有勇气与那叶家同归于尽,而选择了苟活呢? “小老儿想来见识一番那撂倒了恶霸叶家的蒸酒,究竟有多美味,竟能让当今陛下为宁家出头。” “杨老板稍候,我已派人去取蒸酒了。”宁无恙来者不拒,也没有对杨老板有任何的特殊待遇。 因为他知道杨老板不需要。 但蒸酒的斤两有限,大家只能排长队,先到先得。 他望着上千人的长龙,心道:今日一定会有不少显眼包喝完就被抬下去。 本着反正丢人的不是我、我也无所谓的原则,他也没提醒大家悠着点儿。 将沈幼初与季谨迎进府后,嘱咐小厮们多备些凉白开和醒酒茶,摆在大门口。 “宁先生这是瞧不起我们的酒量吗?” “我倒要瞧瞧这二两酒有多烈!” 说话之人,二两酒下肚后。 “林兄……扶、扶我……我好像看到天上的太奶在冲我笑……” 宁府门外,笑闹声一片。 宁府门内,道贺声不断。 宁杨氏与宁章氏封了敕命夫人,自己娘家必须通知一声。 再加上由于香水的原因,最近联系频繁的闺中密友或是不请自来的亲戚,携礼上门,总不能拒之门外。 宁无恙原以为只是一桌家宴。 到最后,摆了三十桌。 又得知徐几道的任命令后,三十桌变成了五十桌。 老管家登记礼账,毛笔都写秃了好几支,却难掩兴奋之色。 来庆贺的都是金陵的达官显贵。 宁府已不知多久没有过这样的人情走动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宁府官运亨通,即将飞黄腾达。 “过后得请示二夫人,加盖一间库房放置这些贵重的礼物和礼册,以后还礼的时候用得着。” 这顿惊动全金陵城的接风饭,从中午吃到晚上,半夜还未散去。 潇湘馆的老鸨闻讯,还特意派了一群清倌来弹曲跳舞助兴。 门前不服输的醉酒少年们,跟着呼应。 宁无恙干脆请示了宁章氏和宁峰后,专门把校场的院子腾出来请少年们吃大餐。 分隔开权贵与寻常人,保护了他们安危与颜面的同时,大家四舍五入也算是一起玩乐了,主打的就是一个人多热闹。 琴箫声不绝于耳,谈笑声张扬恣意。 宁无恙吸了吸鼻子,婉拒了一个崇拜他的姑娘红着脸前来献酒,趁着无人注意,来到沈幼初所在的席位。 扑了个空。 “宁公子,你找沈小姐吗?” “季小姐好像喝多了,沈小姐和婢女把她扶去厢房休息了。” 月亮还没升上来就醉了? 他还想着给季谨背几首诗,哄她开心一番呢。 宁无恙心想:沈小姐还是经历得太少,这个时候就应该给季小姐一个畅所欲言的机会,让她说说醉话。 然后明天等她酒醒后,再帮她回忆今晚的趣事,多好的一个磨炼脸皮的机会,被沈小姐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不行。 这人总是内耗,就像那鲜花离了水,迟早会枯萎。 无关的人内耗耗她的,可季谨为了他的事奔走,是他的朋友,必须搭把手。 宁无恙问了伺候这一桌的婢女,季谨二人去了哪个厢房休息后,等到月亮升空,在人群欢快的吟诗声中,与云飞摸着墙根去了二伯母院子的西厢房。 …… 与此同时。 苏瑞依旧还在府衙里,听着苦主们倾诉叶家的罪行。 一日。 整整一日。 苏瑞午饭时只勉强喝了碗咸菜粥,便接着听苦主陈情。 他是忙得吃不上饭,更是气得咽不下饭。 送走了一家老弱病残,他听到门外衙役说起“宁府今晚管饭”,鼻尖仿佛萦绕那晚品尝过的酒香。 循着香味望去,目光一凝。 一直作陪的宁卫国,正接过一个宁府小厮送来的一个小酒坛,还有一个食盒。 “刺史大人,喝一口解解乏?”宁卫国比划着食盒:“无恙知道我回不去,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 “宁诗仙还会做菜?本官定要尝尝。” 苏瑞顺着台阶便下。 外面的苦主还在排队,今晚必定要点灯熬到半夜,才能休息。 一口烈酒下去,正好解乏。 本来苏瑞只以为宁卫国是想请他喝酒,说宁无恙亲自下厨只是一个托词,有宁家蒸酒,别说小菜了,干嚼几粒花生米,都能回味无穷。 可当打开食盒,不逊色于酒楼大厨的菜肴摆在面前,苏瑞尝了一口,也顾不得食不言,向宁卫国确认:“这真是宁诗仙做的?” “绝无虚言。” “宁照磨,吃完继续处理案情,抓紧忙完此案登记事务,本官好亲自去宁府拜访。” 刺史大人你是想带嘴去我家吃喝吧。 宁卫国看破不说破,将苏瑞的杯子添满。 门外。 刚配合府衙,退还了叶家定金的花房老板们,悔恨的眼泪从眼角一直流到嘴角。 悔不该舍弃香水铺子的订单,续签了叶家的订单。 如今鲜花还在生长期,收花的叶家倒台了不说,官府查抄叶家财物,找到票据后,直接把全额定金给他们查抄了。 由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原则,他们鲜花未供应,官府怀疑叶家转移财产……他们谁能担得起伙同叶家藏钱的嫌疑? 听到消息,自己就连忙把契约和定金送来了。 官府倒是说了,待到核实后,会按照市价损耗补偿他们。 可那些补偿,和叶家这一季买的鲜花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老赵,你是咱金陵花房的老大哥,此事你怎么办?兄弟们还是跟着你走一条道。” “是啊赵兄,我们为了多供应叶家买了那么多植株,投进去的钱可比一季收成还要多,如今叶家不要了,你得再想方法帮咱们找下家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三更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些花房老板,许多都是因为当时,身为花卉行业领头羊的赵老板出面当说客,威逼利诱之下,他们在叶家与宁家选择了与前者签订契约。 从而放弃了与宁家合作的可能性。 如今变成这个局面,赵老板若无法处理妥当此事。 其他花房老板联合起来反抗,赵老板不光领头羊地位不保,若被敌对,只怕从此消失在金陵花卉行。 “我……我明日亲自去宁府登门拜访,向宁无恙赔礼道歉,和他好好谈谈。” 赵老板想到当时放出的狠话,脸上一阵烧乎。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叶氏熏香铺倒下了,别说由于叶氏熏香订单增加,导致他们与之新增的那些花卉没有了着落。 就算是叶氏熏香铺原本使用的鲜花,也需要一个鲜花消耗大户来接收。 放眼整个金陵,有这个能力的,也只有宁家香水铺子。 虽然有求于宁家,但赵老板想到宁家一瓶香水卖五十两的暴利,还是羡慕的直咽口水。 他对着众人阴恻恻一笑,出着馊主意。 “圣旨赐下后,宁家势必会扩大香水生产。” “宁家光靠买的那一百亩山地,根本制不出这么多香水,他就是吓唬我们而已,所以我们必须联合起来,绝对不会降价!” 对于赵老板的这番话,大家深以为然。 他们种植花卉的成本摆在那里,想降也降不了太多。 但涨价的话,宁无恙也不是傻子。 “赵兄,不如我们按供应给叶家的价格卖给宁家?” 此话一出,赵老板一巴掌拍在说话人的脑袋上,板起脸教训起来:“你胡咧咧什么,天气越热,消耗的冰块越多,反季的花越贵,卖冰的是我表哥,我回头告诉他,要是宁无恙去买冰,就把价格抬得高高的,吓住宁无恙。” 对了!还有这么一手! 众人知道赵老板是见钱眼开,可赵老板家种的花卉数量,占全金陵一半,他有定价权。 再加上此事促成,他们也能跟着赚钱,何乐而不为。 “赵兄,此事全靠你了!” “若你真能把我们手里的存货都卖出去,到时候给你一成的报酬。” 大家对着赵老板溜须拍马起来,奉承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兄弟们这么依赖我,我赵志成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赵老板志在必得。 他决定明日先去找表哥暗中定好冰价,再去拿捏宁无恙。 他也没打算加倍涨价,像上次一样闹得双方都下不来台,但至少他得掌握定价权。 宁无恙吃肉,他要喝上肉汤! …… 金陵城北。 周安蒙着脸,和两个护卫走在鱼龙混杂的夜市中,狭窄的街道边上的醉鬼不时伸出手来,试图扯着他金贵的衣袍,讨要几个铜板。 结果,换来其中一个护卫的一顿毒打。 而另一个护卫……他倒是想出手去打人,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啃手的奶娃娃。 正是叶老大前年新娶的新妇,诞下的刚满半岁的男婴。 据说这个男婴出生时,叶家无论养的鸟还是狗全部叫了起来,叶老大便以为是吉人自有天象,十分疼爱这个孩子,认为后继有人。 所以在知道大难临头,难逃一死之前,为了避免自己受罪选择了自尽,但为了给这个孩子留一条后路,便利用信物,换周安保下此子平安。 护卫把醉鬼打得哭爹喊娘,但集市上人来人往,根本没有人理会。 “眼睛瞎了,敢惊扰我家公子?” 在城北生活的,大多是贫苦的底层人,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随处可见。 这里人命如草芥,每个人行色匆匆,脸上神情麻木不仁。 不时还有同样蒙着脸,还穿着夜行衣的人经过。 周安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还能够感受到有不下十双眼睛,正盯着他手中紧握的那把匕首。 在手下人调查过后,他才知道,这把匕首,原来是叶老大给一个名为“三更阁”的杀手群体,下达召集令的信物。 三更阁每日会更新杀手任务,出钱即可。 但能够指使半数甚至以上的杀手,强行接受任务,则必须有叶老大的这个信物。 杀手本来是拿钱办事,但许多人是经过许老大培养,自小养成的,这些人的名字,则在男婴的襁褓内层里,用一块丝绢写着。 为了防止叶老大还另有后手安排。 周安不得不浪费了父王派给他的一名死士,潜入苏瑞已让官兵包围得水泄不通的叶府,一命换一命,把男婴盗了出来。 根据调查的信息,周安捂着鼻子,走街串巷。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当夜市逐渐散去时,他站在了一家酒馆门前。 旁人店铺的门口都挂着两个红灯笼,唯有这一家,是左、中、右三只,略显诡异。 周安让闲着手的护卫在前面打先锋,自己则在后面蹑手蹑脚地跟着。 两人还没进门,一路上没有动静,老实啃手的男婴在他们背后忽然哇哇大哭,一下子吸引了酒馆里所有蒙面人的注意。 面对着那些刀剑般犹如实质的眼神,周安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吓得连忙举起手里的匕首。 “这是叶老大托付我的信物,他有遗愿要说与大家听。” 信物一经展示,许多人的眼神回避后,继续喝酒吃肉,似乎对于这个信物,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周安猜测,这些人一定不是叶老大亲自培养的杀手。 这时。 坐在柜台后面的一个身材消瘦、满脸伤疤的老者走了出来,还未说话,先毕恭毕敬地对着周安拱手作揖,长身一拜。 “上午便听闻老大去世的消息,大家都在寻找这把匕首,没想到老大临终前托付给了这位公子。” 老者看向哇哇大哭的男婴,伸出双手。 护卫看了一眼周安。 周安拦在了老者的面前,皮笑肉不笑的婉拒:“这个孩子认生,再说了,他是叶老大托付给我照看的,我不可能随随便便交给别人。” “不愧是老大相信的人,若公子方才将孩子给了老朽,这信物便失效了,不该知道三更阁的人知道了三更阁,那是只能进不能出,公子,里面请吧。” 老者这么一说,周安才知道,用死士换来的男婴并不吃亏。 他心有余悸的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暗恨叶老大故意给他下套。 好你个叶老大。 且看我利用完你的三更阁达成所愿,到时候必定让你断子绝孙! 周安在老者的引领下走进大堂,便能看到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由低到高,张贴着密密麻麻的杀人通告。 从五十两到五千两不等。 而更多银子的高级杀手任务,根本没提被杀人的名字,只标注了需要对抗的条件,还需要经历三更阁的考验,成功者方能接下那些任务。 若挑战失败,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当场毙命。 周安看到立的这些规矩,对于三更阁这个暗地里的民间杀手组织,更加有信心了。 他对着领着他往二楼走的老者问道:“掌柜的,三更阁最厉害的杀手是谁,我想结交一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母夜叉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公子不妨直接问,这信物能否命令三更阁最厉害的杀手。” 老者早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又在此迎来送往当掌柜,与那些亡命之徒打交道这么多年,能够留下一条性命来,绝非泛泛之辈。 有些话根本不必过脑子,便知道其用心。 周安打了个哈哈,依旧锲而不舍的追问:“那三更阁最厉害的杀手是谁呢?” 无论哪个领域的手下,周安要用,自然要用最厉害的人才。 挑选杀手,更是不会例外。 一个好的杀手,相当于千军万马之中可取敌将首级的重要存在,他除了想要让对方杀掉宁无恙,更想收为己用。 “夜叉。” 老者倒是没有隐瞒此事。 毕竟这件事一打听,只要是杀手界的人都清楚。 “她不仅是三更阁最厉害的杀手,更是江湖中传闻从无败绩的杀手,只可惜,她不是三更阁豢养的杀手,而且她接的任务,大多是铲除恶霸或是贪官。” 周安觉得这大概便是叶老大,要自己组建三更阁的想法。 至少这样一来,在金陵地界上,谁想登记拿钱买叶家人性命的杀手任务,叶家便能第一时间知道,并把买凶的人解决掉。 可惜啊。 早知道叶家还藏有这么一个大杀器,他当时应该用它来对付宁无恙。 好在,现在也不晚。 “不对……” 走到二楼的老者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目光幽幽地盯着周安。 周安被那双犀利的眼睛盯着,仿佛心思被看穿,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硬着头皮问:“什么不对?” “夜叉曾失败过一次,还是在金陵。” 想到那次任务,老者的神情有些微妙。 但周安此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不无好奇的打听着:“刺杀谁的时候失败了?” 连第一杀手都拿不下的任务,绝对是一块硬骨头。 老者饱含深意的看了一眼周安身后跟着的护卫,怀里的男婴,叹息一声:“宁无恙。” “谁?” 周安不敢相信的脱口而出。 老者见状,确认了他的来意,重复道:“是宁无恙。” “那日,少东家来发布悬赏之时,以一千两买宁无恙的一只手,哪怕一根手指也行,但夜叉撕下悬赏令,三日后,归还了悬赏令。” 由于是一千两的任务,再加上对外公开,夜叉自然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 但。 因为她的这个举动,谁也没有再接这个任务。 而后来,少东家更是在柳家庄伤人案事发之前,为避嫌便把这个任务给撤了。 但此事至今仍旧是三更阁的杀手们,饭后闲谈的八卦轶事。 “看来这个夜叉只是徒有虚名,或是对那宁无恙一见钟情,不忍心痛下杀手,我三更阁杀手众多,加起来难道还不敌一个夜叉?” 周安光觉得这个夜叉,极可能是一名女杀手。 并且,长得一定极其丑陋。 难保不是像沈幼初那种肤浅的女人一样,看到宁无恙那张脸便走不动路。 “公子是要发布悬赏令,还是想利用信物发布召集令?” 老者回避了周安方才的点评。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夜叉一个人确实不敌三更阁近百杀手,但杀手,可向来不是擅长正面冲突的。 而一旦单打独斗,谁也不是夜叉的对手。 所以,才不会有杀手在得知夜叉失败之后,不敢再接下那一单千两银子,只为伤到宁无恙手指的简单任务。 周安也没纠结夜叉此人。 他对待此人的态度和对待宁无恙一样。 不能为他所用的,不必理会。 “悬赏令与召集令有何区别?” 这才是周安最关心的。 老者比划着楼下落座吃饭喝酒的杀手们:“悬赏令,便是在杀手界发布任务,接下任务的除了三更阁的杀手,还有其他江湖人士都可以参与进来,但颁布了悬赏令,便不能再发布召集令,三更阁不能明着针对哪个人,或哪个群体,这是立阁的规矩。” 杀个人破规矩还挺多。 周安腹诽一句,含笑点头表示知道,示意老者继续往下说。 “召集令,则是依靠信物,暗中召集三更阁自己豢养的杀手,去刺杀某个人或某个家族之类的,目前三更阁共有在籍杀手九十一名,其中三成在外地,若全部召集齐,需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 “公子此次要杀的人,如果人手不足没有多大把握,老朽建议你等一等。” 老者从周安对夜叉的评价,便猜到了他想杀的人是谁。 宁无恙。 扳倒了叶家,逼死叶老大与叶通判的罪魁祸首。 刺杀此人,只需要一个召集令,念及叶老大一饭之恩或是培养之恩的杀手们,必定会全部出动。 饶是如此,还是要从长计议,必须选择在宁无恙落单时出手,至少,要避开宁无恙在宁家时的情况。 “我不着急,还望掌柜的去发布召集令,我要替叶老大报仇,替叶家报仇!”周安说得义愤填膺。 好像煞有介事似的。 老者也没戳穿他真正的用意,只是提醒了一声:“召集令也不是随便发的,每人一百两的路费,公子是打欠条去府上拿银子,还是现在付钱?” 什么?有了信物还得掏钱? 每人一百两路费? 六七成的杀手都在金陵,这个价位你们还当什么杀手,改行当强盗直接去抢算了! 周安心里骂着,但想到事成之后,便能加倍讨要回来,强忍着心疼,让护卫掏钱。 “公子……小的身上没带这么多钱。” 周安一个眼神,护卫马上转头就跑。 “公子稍候,小的这就回去拿钱!” 周安平息了一下怒火,想到叶家的银钱全部被官府查抄,自己少了银两来源。 如今连潇湘馆天字号房每日一百两的包间费,付了这笔钱都要掏不出来,刚下去的怒火又腾地一下窜了出来。 都是宁无恙害得他如此窘迫! 想到宁府在大宴宾客,吃喝无度,他心里更是酸得不行。 宁无恙,且让你得意一段时日。 待杀手出动那日,必定亲手斩下你的脑袋去祭酒! …… “谨儿你别哭,我这去叫宁公子来做个选择……” 西厢房。 宁无恙刚走到屋檐下,和守门的菊香招了招手,听到厢房里沈幼初好像在喊自己,还没来得及让菊香禀报,一阵过堂风吹来,他鼻子直痒痒,张嘴便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啊欠!” 屋里刚才还挺热闹的动静,一下归于沉寂。 宁无恙走到门口时,刚才还打开的房门,被梅香“砰”的一声关上,险些撞到他的鼻子,吓了他一个激灵。 我去! 什么情况? “我刚才好像听到沈小姐说叫我来,怎么这么快又把我关到外头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让他选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房内。 沈幼初和季谨钻进被窝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许久没听到外面传来宁无恙的动静,沈幼初这才探出头来,压低声音询问站在门口的梅香:“走了没?” 梅香摇摇头。 季谨听不到回答,也探出头来,露出红彤彤的小脸,双眼因为醉意像盛了秋水似的,当看到梅香摇头,她翻身就要下床。 “幼初你方才不是说让宁公子选吗?正好他来了,我今日便问个清楚明白。” 季谨其实没有酩酊大醉,只是微醺罢了。 她借口醉酒是想避开宁公子,可没想到幼初借了厢房要等她醒酒,等宁公子有空了,可以陪她们玩。 又听到幼初说起在地牢那段时日,两人一起玩了一种名为“五子棋”的游戏,幼初一直没有赢过,她的棋艺精妙,一定能杀得宁公子片甲不留。 当时,也不知道是由于第一次听说这种玩法,还是幼初谈论地牢里发生的事情时,脸上的笑容太刺眼,她鬼使神差的说出一句“我喜欢宁公子”。 幼初便要叫宁公子前来做一个了断。 季谨一直担心,她说出自己的心意后,不仅会失去一个好朋友,还会失去接近宁公子的机会。 可当看到幼初只是口头上说得强硬,听到宁公子来了,吓得缩头藏尾时。 她突然觉得,幼初也没有自信,宁公子会选择谁。 季谨没有因此感到开心,相反,她倒是非常的同情自己和幼初。 她知道,幼初可能也没有向宁公了坦露过真正的心意。 既是如此,不如今晚做一个了断! “等等,谨儿你等等,我刚才只是一时口快……” 沈幼初想拉住季谨,可惜她身高不够,体力也不行,只能任由季谨的衣摆从手里溜走。 “梅香!守住门!” 沈幼初慌了,鞋子也不穿,连蹦带跳的扑到季谨的后背上,死死地将人抱住。 “谨儿我错了,我不应该逼你的,这事怪我,你别为难宁公子好不好嘛。” 就在听到宁无恙声音的瞬间。 沈幼初想到,若宁无恙不选择她,或者谁也不选。 那她以后就没办法吃到宁无恙亲手做的菜,也没有谁再教她新奇的游戏,更没有谁能够哄得她心花怒放。 她舍不得! 若宁无恙真的选了她……她同样舍不得谨儿受到这种伤害。 季谨喘着粗气没有说话,看向仅一丈之隔的房门。 可以清楚的看到门外有一道修长的身影,一直在那里站着。 季谨又发现了宁公子一个优点。 别看宁公子平时看上去洒脱不羁,实际上他从来不会逾越,很有边界感。 冷静下来想想,如果宁公子真的喜欢她或者幼初的话,一定早就派人上门提亲了,何必让她们在这里争来争去呢? 恐怕在宁公子的心里,只是拿她们当成像诗社的好友一般对待,还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幼初……” “嗯嗯,我在,谨儿你千万不要冲动,我明日还想和宁公子一起去寒山寺逮泥鳅呢,刚下了雨,稻田里一定很多泥鳅,逮得多了我让宁公子给我们烧菜吃。” 沈幼初由于慌张,语速飞快,双臂死死的抱在一起,拖着季谨不让她往前一步。 季谨又见她开始无意识的炫耀起与宁公子相处的点滴,深吸一口气,她轻轻拍了拍脸颊,眼中的醉意消散了许多。 她又低头轻轻拍了拍沈幼初的手背,柔声道:“醒酒茶见效了,我刚才在做什么来着?”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醉的人。 也永远不要去揭穿装醉的人做过的事情。 沈幼初立马意会到了季谨是在给彼此搭台阶下,见好就把双臂收了回来,哈哈笑道:“你说宁公子来了,必须请他作首诗来犒劳你这么多天的辛苦。” 说着,沈幼初小跑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宁无恙,有些尴尬的朝着两个打了声招呼问好。 这门又不隔音,里面的争执声,他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猜到了沈幼初与季谨在说什么。 还在想着,若真让他做个选择的话,他该怎么做? 他与沈幼初比较熟,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属于友谊深厚,但恋人未满,再加上沈大小姐的身份太过敏感,目前二人差距悬殊,他还真没往共结连理那方面想。 而季谨,更别提了。 他只知道对方喜欢菊花,做人做事有时候太循规蹈矩,是名副其实的金陵第一大才女,当朝季尚书的侄女,倾慕于他。 除此以外,一无所知。 “宁公子,你别总盯着谨儿看。” 沈幼初有些吃醋的拽了一下他的袖口。 宁无恙收回了目光,看向窗外升起的弯月。 “今晚月色正美,如果两位小姐酒醒了的话,不妨去外面赏赏月?” 雨后的夏夜正是凉爽。 沈幼初也想在宁府转转,提前熟悉一下,便欣然答应下来:“谨儿,刚才屋里太闷了,正好去外面吹吹风。” “你们去吧,我在院子里坐会儿就好。” 季谨觉得她若是去了,只会打扰两个人的雅兴。 若她不去,大概来日还会听到幼初告诉她,今晚与宁公子在一起,有怎样美好的经历。 她,不想和幼初成为敌人,更没有把幼初当成是对手,想要插足于两人相处和谐的氛围中去。 沈幼初扁了扁嘴,还想再劝,宁无恙已转身朝月亮门走去。 “宁公子,你等等我。” 沈幼初看到季谨不想与她一争的态度,心情十分复杂,眼见宁无恙越走越远,只得追了上去。 月亮沿着柳树外围,慢慢往上爬。 季谨坐在石桌前,望着皎洁的月光下,那些黯淡无光的星星,有感而发。 “宁公子就像是月亮一样,而我则像那颗不起眼的小星星。” “季小姐或许不知道,你说的那颗小星星其实比月亮更大更明亮,存在的时间也更久远。” 宁无恙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把季谨直接吓得跳了起来。 她站得太猛,眼前直冒金星,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宁无恙怀里倒去。 缩到角落里故意没提醒的婢女,看到自家小姐居然会投怀送抱,一副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表情。 婢女刚才见小姐不和沈小姐宁公子他们一起走,还以为小姐是放弃了宁公子。 此时一看,小姐这是伺机而动,也太大胆了! 季谨也没想到自己会倒在宁无恙的怀里,两人身体靠在一起,她耳边满是对方有力的心跳声,酒的后劲好像又上来了,让她有些头昏脑胀的,快要神智不清。 “宁公子。” 她脱口而出,问道:“你喜欢星星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干正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喜欢。” 宁无恙不假思索的回答,让季谨呼吸一窒,心跳加速。 就在她感觉幸福的快要晕过去的时候。 宁无恙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伸手托扶着季谨的手臂,关切的询问:“站得稳吗?” “嗯……” “陪我走走吧。” 宁无恙怎能不知道刚才季谨问的“星星”代指的是什么。 他对季谨还未生出男女之情,但他在某种意义上,确实喜欢季谨。 一个知书达理,又能为他两肋插刀的大美女,哪个男人不喜欢? 他没必要装大尾巴狼,搞欲迎还拒那一套。 说是走走,其实不过是在院子里遛弯。 季谨跟在宁无恙的身后,脸上红云一直未曾消退,耳边满是“喜欢”那两个字。 开始时。 季谨因为这句“喜欢”而心花怒放,觉得周身都被幸福所包围。 但渐渐的,看到负手在前面走着,一直与她保持着一步距离的宁无恙。 季谨变得不那么确定。 等她跟在宁无恙的身后,绕着院子转到第三圈时,脸上的喜色逐渐被忧虑所取代,开始扪心自问。 她是不是听错了? 就在这时,宁无恙停下了脚步,比划着她刚才坐过的地方:“季小姐累了吧,我们坐下来聊聊?” “嗯?嗯。” 季谨惴惴不安的坐下,思绪还处于怀疑自己之中。 宁无恙给她倒了一杯凉茶,并且亲自塞到她的手里面。 “季小姐,我刚才说喜欢星星不是胡乱应承,另外,我也很喜欢季小姐为人正义,为救助朋友不惜以身犯险的精神。” “我……哪有宁公子说的那么好。” 季谨确实自己没听错,还被夸了一通,下意识的便谦虚起来。 光从这一点,宁无恙便看出了她与沈幼初的不同之处。 换作沈幼初听到他的夸奖,一定是给点阳光便灿烂,给个鸡窝便下蛋,连胖带喘的得瑟一番。 “季小姐,你很好,但是,我对你的喜欢,目前还不是你想象里的那种喜欢。” 突然的急转直下,让季谨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站在月亮门外的沈幼初拳头捏得梆硬,险些冲进去胖揍宁无恙一顿。 不是让他劝劝谨儿开心一些,别整日愁云惨淡的嘛。 宁公子怎么还往人伤疤上撒盐呢? 虽说……她刚才听说“喜欢”时确实吓了一跳,听到解释后又松了口气,但这和她想揍人一顿是两码事! “宁、宁公子,你……你……” 季谨组织了半晌语言,还是无法准确的表达出她的意思。 只能看到她紧绷的小脸上,似乎还有些不服气。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金陵第一才女季谨。 先前宁无恙说了“喜欢”,复又说不喜欢她的话,无论在谁看来,都有几分戏耍人的意味在其中。 只是,季谨觉得宁无恙不是那种无聊的人,但她又想问清楚不知道该怎么问,这才结巴了起来。 好在,宁无恙今晚便是来开解她的,耐心够足,引导着她往下说:“你想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对! 季谨狠狠地点头,暗中十指紧缩,指甲抠着掌心,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 她倒要听听,宁公子连她都不喜欢,究竟喜欢哪种女子。 若是幼初便也罢了,若不是……她还有机会! “我喜欢的女子,不论外貌与家世如何,至少她是知道自己生而为人,要做什么、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她可以是一个安于度日的人,但要容得下他人奋进,不耻笑他人努力。” “她也可以是一个想要努力奋进的人,我绝对不会干扰她,如果有需要我也可以帮助她,总体来说,就是,自信、自爱、懂得尊重他人和自己的人。”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 契合的灵魂难得一遇。 宁无恙要选人生伴侣的话,绝对不会让自己看着堵心。 他的这番话说完,不只季谨沉默了,就连沈幼初听完都自愧不如。 仔细想来。 她总是希望宁公子遇到困难时向她求助,不正是因为有良好的家世,有爹娘给她撑腰,才没把宁公子所做的努力看在眼里。 她看似在陪伴,实际上只是在玩乐罢了。 季谨原本很迷茫、很担心,对于宁无恙婉拒她还不知所措。 可如今知道了努力的方向,她反倒勇敢的追问起来:“宁公子,怎样才能做到你说的这些条件呢?” “找一个自己喜欢做的事,或者给自己列个人生规划?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与其猜忌别人怎么想的,不如自己去做。” 总而言之。 干正事。 为家庭安居于室是正事。 为梦想努力奋斗是正事。 只要不自怨自艾,别把精力总放在别人身上,多丰富自己的生活,宁无恙觉得,凭着季谨做事认真的风格,很快便会摆脱内耗。 “可是我除了会吟诗作词以外,也别无长处。” 季谨这回倒不再像方才那般谦虚,而是在低头认真的思考着,她到底要干什么,能干什么。 宁无恙趁机便提出了邀约:“明日我去寒山寺,除了去处理花房的事,还要帮成公子他们解决村学的问题,沈小姐也会同行,你要去吗?” “村学?” 季谨在与秦风澜一起写檄文时,听他们提及过这件事。 好像是帮助那些贫穷的孩子,增加读书识字机会的一件善行。 倒合她的胃口。 再加上她如今有了努力的方向,再看宁无恙时,心境也没有以前那般纠结了。 若努力后她还无法达到宁无恙的要求,那便是他们不合适。 再说了。 她也得考察一下,宁公子平时的状态,是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我和你们一起去。” 季谨重新打起了精神,整个人变得容光焕发。 仿佛让宁无恙回到了玄武湖畔、桥头初见时,看到她便觉得一眼惊艳的模样。 挺好的。 身边跟着这样一个大美女,多么赏心悦目。 开解季谨的过程中,宁无恙的鼻音更重。 他也不便久留,和季谨告辞后,又和站在月亮门外的沈幼初挥手告别。 沈幼初似乎有话要和他讲,破天荒的欲言又止,最后朝他翻了个白眼跑向季谨。 呃……他依约开解了季小姐,都不夸夸他吗? 宁无恙也没试图去猜测姑娘们的心思,回到自己许久未住的院子里,差人煮了姜汤。 灌了一大碗后,倒头就睡。 半夜里出了一身汗,次日醒来,洗了个澡后,浑身清爽。 “年轻人的身体就是扛造。” 宁无恙打了套拳,又操刀练了一套刀法。 直到力竭时方才停下,准备吃早饭。 简单的早饭刚摆上桌来,一道红色身影闪过,脸上蒙着黑布的周静娴坐到了他的对面,正一脸紧张的环顾着周围。 “娴郡主,你怎么不从大门进?” “我……最近手头紧,没钱送礼。” 呃……这还真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理由。 宁无恙让人又摆了一套碗筷,等到周静娴风卷残云般放下筷子,他也跟着放下筷子,故作好奇的问:“娴郡主特意大清早的来找我,有何贵干?” 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为圣旨上的酿造烈酒的酒方而来。 他也确实要和周静娴说清楚。 不要在这件事上白费工夫。 “我刚刚接到一个消息,有人想杀你。” 第一百四十章 召集令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专门为了这事来的? 宁无恙倒真有些意外。 “不遭人嫉是庸才,他们一定是嫉妒我的才华。” 宁无恙往嘴里塞了一口肉包子,脑中闪过周安那张阴毒的脸庞。 “是周安?” 对于他的这个猜测,周静娴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意外。 她也没卖关子,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巴掌大的纸。 白纸上印有“三更”的小篆体花纹,写着“召集令”三个字。 宁无恙拿过来一看,顿时笑了:“还是用行书写的,写字的人倒是挺有品味。” “宁先生你关注的重点,永远那么清新脱俗,这张杀手召集令,用你的字来杀你的人倒也是相配。” 大概是和宁无恙接触得久了。 以前不会开玩笑的周静娴,如今竟也能和他说上一句冷笑话。 宁无恙反复查看着这张巴掌大的纸。 三更。 有意思。 “阎王让我三更死,不会留我到五更,起名字的人还挺有才华的。” 宁无恙话锋一转,好奇的打听着:“有多少人能收到这张召集令?” 周静娴伸出左手食指。 宁无恙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背后发毛。 “一万人?!” “……” 周静娴看向宁无恙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若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眼前的又非要杀的人,她一定要亲自捏一捏对方的脸,看看是不是披了假皮。 向来聪明的宁先生,竟也有如此愚蠢的一面? “不是一万人吗?” 宁无恙见周静娴点头,松了口气。 一千人虽然也很多,但…… “不足一百人。” 周静娴短短五个字,打消了他刚刚生出来的一个恐怖想法,又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包子。 不足一百人搞得好像他快死了似的。 叶老大这金陵地下老大当得也没有多么威风啊。 “宁先生,你莫小瞧了这一百人,他们虽不像军队一样训练有素,有些甚至还身体有残疾,但他们身经百战还能够活下来,全是杀手中的翘楚,而他们最擅长的,则是以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杀人。” 嗤! 周静娴手里的筷子猛地擦着宁无恙的耳朵滑过。 寸劲掀起一阵轻风,被擦了一下的耳根子,破了皮似的火辣辣的疼。 宁无恙歪过头摸了一下,手指肚上确实有黏糊糊的一滴血。 破了? 利用筷子的巧劲把他耳根子擦破了? 虽然没有隔空打牛那般令人瞠目结舌的效果,但他亲眼见识、亲身体会到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的“快”,不使用致命武器,能有多快后。 宁无恙嘴里的肉包子顿时不香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小云飞继续吃饭别管他,也没管稍微晚一会儿治疗就会愈合的耳根子,对着周静娴舔脸一乐:“娴郡主,这世间能使出刚才那一下的杀手有几个?” “应该只有一个,因为这是我从小练到大的绝招。” 周静娴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小时候王府穷,我也没有趁手的武器,便用筷子来练剑法。” 原来如此! 娴郡主你有点可怜,但我此时还是想放声大笑。 宁无恙提着的心落到实处。 只要没有第二个像周静娴一样的杀手,想拿筷子戳穿他的脑门,这饭,它又香起来了。 “我刚才只是想提醒宁先生,切莫大意,三更阁里的杀手虽不及我,但人多力量大,再加上周安歹计频出,难保不会得手。” “所以娴郡主愿意帮我吗?” “如有需要,你随时联系。” “若是需要反击,让你杀掉周安呢?” 宁无恙趁机问出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这一次。 周静娴站了起来。 临行前还不忘记往怀里揣了两个肉包子走。 “唉……难怪康王赢不了,这种事历来是胜者生、败者死,你不想杀他,他绝对会找机会杀你。” 再等等吧。 等献方一事后,皇帝对晋王的变化,让晋王加强对康王的反扑手段。 到时候再和周静娴谈如何反杀周安的计划,也来得及。 “杀手可是见不得光的人群,二伯是照磨官,徐先生又当上了巡抚,周安应该不会大张旗鼓的派人来杀我。” 还有等待的时间。 只希望,周静娴不要让他等得太久,否则,这个铲除周安的“大功劳”,他便只能拱手让给别人,而非她了。 吃过早饭后,宁无恙便开始准备前往寒山寺需要的生活用品。 上次去的匆促,不知道要停留多少时日,能将就便将就。 这次当然要准备齐全。 能够享受生活的时候他可不想委屈自己吃苦。 他坚信,只要肯吃苦,总有吃不完的苦,所以在一定的物质基础上,能享受必须享受。 “五哥,你又只陪漂亮姐姐不陪我玩?” 准备的时候,宁知风闻讯赶了过来,两只小手叉着小腰,气呼呼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五哥出去办正事,正好那里离二伯母的庄子近,如果你想去的话,可以去问大伯母。” “去章家庄逮山鸡吗?我也要去!” 宁知风一阵风似的跑向大伯母住的院子。 不多时。 不仅带回了大伯母和宁知雪,连二伯母和宁知夏还有宁无碍都来了。 宁无恙看到大堂姐和二堂姐手里挎着私人的包袱,再看三哥左手一把长枪,右手一把青龙刀的架势,笑着说:“大家要一起去章家庄?” 宁无碍点点头:“去看看你新置办的山地,还有,娘她们打算去寒山寺上炷香。” 每次去寒山寺回来,宁家必有好事发生的这个规律。 估计会让寒山寺香水都跟着好很多。 宁无恙对于这种信仰并不干涉,正好人多热闹。 他便让人又去马市买了一套马车回来。 收拾了一上午,吃过了午饭,正好路面晒得硬化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便朝着城北方向而去。 马车再次途经那条岔路口。 宁无恙挑起车帘朝着柳家庄的方向望去。 泛着微黄的稻田掩映下,原来人影稀疏的柳家庄,如今连一点儿人气都没有了。 “据说,柳家昨夜去官府厘清了与叶家的瓜葛,连夜收拾细软离开了金陵。” 沈幼初啃着早熟的脆桃,说着菊香早上告诉她的八卦。 “柳家的家宅铺子和田产,应该会等着风头过去,再回来处置,这一带的田地和庄子都在贱卖呢。” 沾上叶家那种被御赐鞭尸的晦气,贱卖也无人敢接手。 宁无恙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告诉二伯母这件事,让她找人把这一带的农庄田地买下来。 “无恙,柳家这片田地约有一千五百亩,都是上等的水田,再加上庄子还有后面那些果树鱼塘的话,少说要三万两。” 当家的宁章氏有些为难。 上次无碍转交给她的九万两,在安置了伤兵,又为捞人奔走,再加上昨日宴请,手里还剩下五万两。 “无恙,你不是还要种植花卉?若无鲜花供应,你也不好再让客人预购香水,这只出不进的话,伯母手里的五万两买了地,还怎么给你周转?” 宁章氏其实也想买,给宁家添置这些田地农庄,哪个当家主母看着那盖了红章的房契地契不心动? 可是她得让无恙这孩子学会节约,不能手里有钱全都花光了。 还得攒着钱,回头娶媳妇、择新府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君再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伯母你不用考虑香水铺子的周转,不出三日,就会有人急着送一大笔钱给我。” 宁无恙想到自己种植反季花卉的手段,还有丢失了叶家这个大主顾的花房老板们。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种植花卉投入大量的本钱。 花,有现成的。 钱,有现给的。 宁章氏一副听他讲天方夜谭的错愕表情,张了张嘴,最后哑然失笑。 罢了,让无恙这孩子去折腾吧。 反正稻谷马上成熟,庄子上有了收益,若无恙有需要,她再添补。 宁章氏不再提这个扫兴的话题,唤来一个小厮,去柳家庄向当地佃户打听一下出售田产与庄园的价格。 准备买下。 马车碾着路面上的一层薄泥,“吱呀”、“吱呀”驶近章家庄。 距离庄子还有五里地时,宁无恙隔着老远,但看到上次成易与木匠发生争执的树荫底下,站着七八个翘首以盼的学子们。 其中还有一个宁无恙觉得眼熟的人,正是当初在玄武湖畔买他诗的富家少爷元宝。 还有在柳府门前曾与他比过诗的王学子。 宁无恙手抵在额头上,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空荡荡没有人气的那处村塾,心道:这回的学子比上次少了大半,估计发生了变故,那些学子坚持不住离开了。 正想着,成易挑开车帘跳下马车。 王学子他们顿时眼前一亮,全部围了上来。 元宝则由小厮打着扇蹲在原地,一脸郁闷的表情,倒让宁无恙颇为好奇。 也不知道这位金陵三大富商之一的公子哥,是来支教的,还是来撒钱的? “成兄,你可算来了!” “成兄你再不来,咱们这村学都要办不起来了。” “自从你走了以后,学生们都不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告着状,急吼吼的表现,吓得宁知风直往宁杨氏怀里扑。 宁无恙便让宁家女眷先去章家庄:“麻烦大伯母和二伯母先安排我们的住宿,我们稍后就过去。” “行,距离日落还有一个时辰,别来的太晚了。” 宁章氏叮咛一句,便吩咐车夫赶紧走人。 在她的印象里,学子们都是温文尔雅的,就算是装,也要装矜持。 也不知是谁带坏了金陵学子们的风气,如此敢于表达,说起话来跟吵架一样。 宁章氏心道:若这些学子到了朝堂为官,遇到争执的问题,不知是否会上演一出全武行?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外面骑着马引路的宁无碍,决定还是让想要考武举的小儿子专心一些,不喜欢读书先别读了。 先把武功练好了,以后和谁打起架来,才不至于吃亏。 宁章氏走后。 宁无恙和成易、秦风澜以及沈幼初、季谨一行人,从马车里走下来。 刚才还扯着嗓门抱怨的学子们,在看到不只沈幼初来了,连季谨也在沈家马车上时,一个个张着嘴巴鼓着腮帮子,却发不出一个字的模样,像是被人卡了脖子似的,脸色胀得通红。 然后,慌慌张张地朝着季谨见礼。 “不知季小姐也在马车上,方才唐突了。” “各位畅所欲言而已,怎是唐突,正好我对成公子办村学一事,也十分感兴趣,不知可否让我参与其中?” 季谨一改以前在宁无恙面前,不敢说话的形象,走到了宁无恙的身边。 沈幼初被她如此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也不甘落后。 两女一左一右仿佛左右护法似的,令刚才还红着脸,担心举止粗鲁引来佳人嫌弃的学子们,瞬间红了眼。 他们看向宁无恙……又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换作是旁人,他们一定不服输,可面对诗仙宁无恙,他们怎敢一比? 如今文坛可流传着一句俗语:比诗仙更厉害的,只有诗仙本尊。 一旦知道自己没有抱得佳人归的机会,学子们也不再矜持,再次出声。 “季小姐你不知道,这里的村民有许多是……刁民。” “我们也不想背后说人坏话,可他们根本不守信用。” “成兄为了让那些适龄的孩童入学,答应每日补给一个孩子十文钱,还不收他们笔墨纸砚和书本的费用,你猜怎么着?” 看到学子们义愤填膺的表情,宁无恙心里有了大概。 倒是没有见识过人间疾苦的季谨,不解的追问:“怎么样了?他们上了几日课,知道了知识的重要性,不要补贴,把十里八乡的孩童都送来了?” 此话一出。 宁无恙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天真无邪的季谨。 季小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而准备告状的王学子等人,听到季谨的话,脸上露出便秘之色,一个个像吞了苍蝇似的那么难受。 无他。 只因他们和成易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是畅想着以后,村民们得知了知识的重要性,理解了他们的付出,和办村学的深远意义后,不再让孩子们冒险去挖草药,而是来读书上学。 可现实却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季小姐,你可太高看那些村民了。” 学子们因为羞愧而说不出话来,元宝却不在乎这个。 他是被一个同窗忽悠过来的,让他掏钱帮忙建设村学,说这样可以让他得一个好名声。 钱嘛,元家不在乎。 元家可是实打实的金陵富商,还是祖上承袭了十三代的那种,说是首富绝对不是谦虚,甩了乍富的叶家不止一条街。 可元宝来了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那些村民在成易回城之后,每日确实把孩子送来领那十文钱,但学了不到一炷香,就让孩子们找各种拉屎撒尿,或是头疼脑热的借口回家继续去干活。” “不只如此,我昨日捐的那些书本和纸笔,今日早上便在乡镇的集市上见到了有人贱卖它们。” 什么?! 成易听到这番话,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砸在头顶上,身体都摇晃了几下。 好在秦风澜扶了他一把,才不至于滑倒在地。 宁无恙又同情的看了一眼成易。 有时候想做些好事,但用错了方法,就是这种结果。 光受累不讨好,养肥了一群吸血虫不说,指不定还会被他们骂一顿。 这时。 一个三十左右、浑身打着补丁、穿着漏洞草鞋、胡子拉碴、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拉着一个十来岁小女孩走了过来,看到元宝,双眼放光。 “元公子,我家大女儿还想再要几本书看,听说一些名家的什么字帖还有啥孤本可值钱了,你发发慈悲,给我家大女儿几本吧?” 男人拽着小女孩的辫子,用力一搡,让小女孩跪在元宝的面前。 “还不赶紧给元公子磕头谢恩,有了这些书,你就能继续进村学读书了,你不是说你喜欢读书想读书吗?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磕头!” 第一百四十二章 自闭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女孩没有反抗能力,只能跪了下来。 她双手紧张地搓着起球撂了两块补丁的衣角,没有听从父亲的话磕头,而是小声的乞求道:“爹,你能不能别再卖元公子给我的书了换酒喝了,我会好好干活的,求求你了……” “胡说八道,老子何时卖了元公子的书,还不是你弟弟贪玩把它扔进了灶堂里?!” 男人见女孩揭穿了他来讨要书本的真相,气不打一处来,揪起女孩的辫子,将人拉了起来。 就在他举起手要打人时,在场的学子们包括宁无恙都撸起了袖子准备制止。 身为护卫的梅香比他们更快一步,抓住男人的手腕往后用力一拉,怒声道:“你利用你女儿来赚钱,还想打人?” “老子打自己的女儿,你管得着吗?” 男人醉醺醺的吐出一口酒气。 险些把梅香熏倒。 梅香虽平时脑袋不太灵光,但也知道若下狠手,除非打死男人,否则女孩以后还会挨打,说不定还会因为她替女孩出头,女孩被打得更加严重。 “小姐,怎么办?” 梅香解决不了这样的难题,只能向自家小姐求助。 沈幼初平时遇到事情,确实鬼点子很多,但她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赖的人。 为了买酒,居然逼迫女儿撒谎向别人讨要东西。 遇到这种人就算是真的一时可怜女孩,把书本给了男人,女孩的下场恐怕只会更可怜。 但不给…… 男人是女孩的父亲,她一个外人难道能够永远盯着男人别打女孩吗? 不能。 就算她想买下女孩,就凭男人这副德行,也只会狮子大开口,把女孩的终身价值榨干才会罢手。 沈幼初能想到的事。 其他人也想到了。 特别是成易,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善举,没能帮助那些孩子们,反倒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伤害,更加自责。 “宁兄,我错了,村学……我果然办不成。” 成易颓废地垂下头,无精打采。 剩下的学子们也是唉声叹气,知道村学这件事,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只有男人,听到成易的话以后,不顾梅香还锁着他的手腕,挣扎着大叫:“姓成的,你说让我家孩子上村学,去了每天能领十文钱的补贴,你不能不办下去!” 不只是男人。 坐在树荫下纳凉,一直观察这边动向的那些村民,听到成易说村学办不成了,一个个激动的冲上来指责。 “你们这些文人才子们,和我们这些乡野村妇不一样,你们说话一口吐沫一个钉,哪能说不办就不办?” “当初你们说要建村学,说得那么好,结果这才花了几个钱,你们就要走?” “我们为了让孩子读书连活都不让他们干了,浪费了多少工钱,你们必须得赔偿清楚才能走。” 越是无赖的人,无理取闹起来战斗力越强。 这群人里面不乏都是一些闲着没事,欺邻霸道的中年妇女,个个刁钻。 以极低的标准对待自己的人,特别擅长使用道德绑架他人。 而对自己要求极高的学子们则经常反思自己,所以他们听到这番指责,便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放弃办村学,确实不地道。 可不放弃的话,他们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个冤大头。 学子们看向带头组织此事的成易,却见成易双眼失神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女孩出神,他们感受到成易的心情,也全部像被秋霜拍打过的茄子——蔫了。 学子们谁也没有说话,这无疑更加助长了那些村妇们的嚣张气焰。 “听说你们要办村学后,孩子可高兴了,天天想着来读书。” “你们现在走了,就是对我们的孩子不负责。” “我让我家两个孙子,都从镇上的私塾回来准备上村学了,每天二十文钱呢,你们要走也行,先给十年的钱再说!” 一番虚情假意之下,透露出来的都是算计。 宁无恙望着那些大口喷着吐沫,快将成易他们淹没的村妇们,他早就想象到了,这些人由于认知水平有限,素质有多低下。 但事实是,这些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恶劣。 不仅没有想过让村学真的办起来,还拿成易他们当冤大头宰,可以说穷得很有道理。 其实这事他不想管的。 可是,当他看到躲在树上,朝这边探头张望,眼中满是期待的目光,有两个五六岁大的赤脚男孩,正拿着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狗蛋”、“铁柱”的名字时。 他觉得这种恶劣也并非骨子里带出来的,只是贫穷所迫,让这些村妇目光短浅,且想占便宜罢了。 “村学是你成公子要办的,到底办不办,你说句准话,不办的话现在给我们赔偿,我们去把院墙拆了,回家还能垒鸡窝呢。” “是呀,到底还办不办?” 村妇们催促起来。 有几个闲着没事的街溜子,一听有赔偿,领着自家孩子也开始来凑热闹。 起初来要书本的男人更是扯着嗓子,顺势往地上一躺,大声嚷嚷着“这群公子哥们欺负人啦”,不遗余力地泼着脏水。 目的很明显。 希望在成易他们离开前,能扒一层皮是一层皮。 成易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眼珠子通红的盯着这群不知足、不进取的村民们,心中郁闷不已,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可当他的眼角余光扫到那些,夜里偷偷跑到他院子里请教他,还给他带田螺和鸟蛋吃的孩子们,心中不忍,热泪盈眶。 扶着成易的秦风澜,到底还是看不下去了,他松开成易的手,走到宁无恙的面前,拱手作揖,求助道:“宁兄,你有何高见?” 那日在地牢里,成易喝醉时,秦风澜说过,希望宁无恙想个办法处理村学一事时,他便料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可秦风澜没想到的是,结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这哪里是一群需要别人帮忙的贫苦百姓,分明是一群想要吸血的牛蝇! “我哪有什么高见,我只是一个生意人。” 宁无恙的回答,让秦风澜有些失望。 可转念一想,此事这般棘手,任谁接手都是吃不到羊肉惹一身骚。 “宁兄,我知道是我强人所难了,只是这些人若恶意抹黑成兄的名声,只怕于成兄的仕途无利。” 秦风澜叹息一声,却也束手无策。 没办法,只能让成易自食苦果。 相信经此一遭,成易便会明白日后不要总是待人以善,能够有所成长。 “秦兄,我只是说我没有高见,不代表我没办法解决这件事。” 宁无恙的话,让秦风澜看到了新的希望。 但他心中的希望还未萌芽,便听宁无恙继续说道:“我觉得让孩子们上村学没有用,还不如让他们多赚些钱呢。” 什么?! 秦风澜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直暗中观察宁无恙的季谨,对于这番言论,也是目瞪口呆。 这是从宁公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宁公子,你是在说气话吗?” 季谨只能想到这个替宁公子开脱的理由。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用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谁知,宁无恙直接笑着摆摆手:“不是,我是认真的,之前成兄说过,办村学有困难会向我求助,我也答应了秦兄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经过我在地牢里这几日的冥思苦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听到这话的沈幼初,小脸上满是不解:宁公子在地牢里不是一直在吃喝玩乐吗?原来他不光运筹帷幄,能够决胜叶家于千里之外,还想了这么多事? 季谨见他推翻了自己的理由,嘴角狠狠的抽搐一下。 而秦风澜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不善了。 “宁兄,你的好办法,是想放弃办村学,让孩子们再受到大人们的剥削,多给他们赚钱吗?” 秦风澜没怎么接触过宁无恙,只知道此人文采斐然,不负诗仙之名。 也知道此人的香水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一笔订单便能抵许多富贵人家一年的收益。 可他万万没想到,宁无恙身为文人却钻进了那钱眼里。 根本看不见那些孩子们渴望知识的眼神! “是啊。”宁无恙也没反驳,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他们衣不蔽体,连饭都吃不饱,吃顿肉就像是过年一样,你让他们去买笔墨纸砚学写字,像你们一样坐在学堂里花费整日时间来学习,未免强人所难了。” “前几日里,孩子们会因为学到了新奇的知识,觉得稀奇,可长此以往,能够守得住清苦,不顾家里条件去读书的,能有几个?” “就算他们守得住清苦,可他们没有当官的亲友举荐,考中功名后,可能连糊口的本事都没有,到那时候,他们连赖以为生存的地都不会种,他们是否会后悔,和你们一起读这些无用的书呢?”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人人都有书读的环境,不是那么好创造出来的。 说白了,阶级不同,思想有壁垒。 眼前的这些学子,哪怕出身不算富贵,那至少也是家中有田产余粮的人。 根本无法理解这群靠天吃饭、甚至连田地都只能佃来,交了赋税刚够吃喝,一年到头剩不下几个铜板的村民,为何会拉下脸皮来蒙骗那十文钱。 连孩子都知道羞耻的事,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除去像酒鬼男这种人以外,剩下的大多数人都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么做会断送孩子学习的机会,但他们有得选吗? “一本书少则半两,多则数两银子,一摞枯黄的草纸,五张便要一个铜板,而金陵城外的肉包子,则是一个铜板一个。” 宁无恙觉得成易的奖励制度的初衷没有毛病,是为了激发大家前来上村学的动力。 “十个铜板对于你们来讲不算多,但对于普通的农夫来讲,是一个成年男子一日打杂工的收入。”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只要大人不是真心为了孩子读书,才领这十个铜板,单纯的是想不劳而获。 别说给十个铜板。 给他们十两银子作为鼓励,说不定再过一个月,这十里八乡都能建起一座赌场来! 人性,就是如此贪婪,且没有下限。 “一个孩子从启蒙到考中秀才,普通人家就算节省花用,也要花费百两银子,这一百两可以买两亩水田,再建一幢屋舍,娶一房媳妇,你觉得他们连十枚铜板都想白拿的人,会舍得花这一百两供孩子读书吗?” 宁无恙算完这笔账之后,秦风澜陷入了沉默。 成易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何大家都拿他当冤大头了。 而那群村妇见宁无恙的意思,是嫌十个铜板给多了,眼神像是喷火似的怒视着,这个想从她们口袋里抢钱的年轻人。 “小伙子,看你模样好歹也是一个富家子弟,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白瞎了这张好脸,心肠黑透了,连十个铜板都不肯施舍。” “要是让这种人来教我们的孩子读书,我可不敢送他去上村学,还是去后山挖野菜去吧。” 面对着这种语言攻击,宁无恙左耳进右耳出。 他的脸皮可比成易这种未经世事的年轻人厚得多,而且比这种更难听的精神攻击他见得多了,一脸无所谓的等她们喷得口干舌燥。 这才对成易等人,诚恳的建议:“别办村学了,让他们野蛮生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放下助人情结,以免怀疑世界。” “……” 成易听得懂宁无恙说的那些道理,可他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难道真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孩子,重复老一辈的悲哀? 他来这里,不正是想引导他们做出改变吗? 倒是秦风澜,颇为理智,听完宁无恙的话后,得到一番感悟:“成兄,此事往小里说只是一处村学,往大里讲,其实是民生,没给他们提供一个读书的环境,就像宁兄所讲,只读几日书,学无所用,又有何用?” 成易心情更加沉重了。 别说这群孩子考取功名,无人举荐出不了头。 哪怕是他,考取了功名出得了头,他如今都迷茫了,他学了那么多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就为了吟几首酸诗,还是为了高官厚禄?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贫苦的孩子们自生自灭吗? “宁兄,我还不想放弃。” 成易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目光坚毅的看向树荫下的那些孩童。 “就算他们不能上村学,我也可以继续当他们的教书先生,只要他们愿意向我求教,我必为他们受业解惑。” 成易知道自己的决定,在宁兄看来,一定愚不可及,甚至恨铁不成钢,觉得他是软弱可欺。 但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变得麻木不仁而已。 可能这么做,会因为没办法给村民十枚铜板被辱骂,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至少、至少让孩子们都会写自己的名字,看得懂一些字,不会因为写契约时不懂上面的内容,被人克扣工钱。” 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的许多村民,听到成易的话低下了头。 刚才还叫嚷得厉害的几个村妇,想到了初来乍到时,租佃农田被坑得多交粮食,次年还是全村凑了二两银子请了一位先生,请人帮忙与地主交涉才在此站稳了脚跟,也全部闭上了嘴。 宁无恙看到这一幕,不免暗中感慨:果然这世间,还是真诚最能打动人。 正想着,他的袖子被左边站着的沈幼初用力拽了拽,拽得他只能弯下腰把耳朵凑上前去。 “宁公子,你再想想办法帮帮成易吧,他真的……太可怜了。” 人美心善的沈小姐开了尊口。 宁无恙自然卖她这个面子。 “好,我现在开始想……有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给工钱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公子你这么快就有了?!” 沈幼初惊呼出声。 登时。 成易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宁无恙的身上,一脸的不敢置信。 而刚才还低着头的村民还有村妇们,目光如箭的落在宁无恙的身上。 别看成易方才的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可是比起孩子们以后吃的亏来,他们更看重眼前的利益。 成易这群纯粹的书生好哄骗,可这个姓宁的,表面看上去长得好欺负,实际上却像是山中最狡猾的老狐狸。 他们全部竖起了耳朵。 若是宁无恙再给成易这群书生出馊主意,他们就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让这小子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季谨发现了这一点,悄悄地挪动着脚步,拦在了村妇与宁无恙之间。 都说好男不和女斗。 别看梅香擒拿住了那个酒鬼,这群村民没有群起而攻之,若是这群妇人对宁公子下黑手,宁公子还手的话,一定会被这群人污蔑品行有亏。 在见识到这些人的不要脸之后,季谨此时很担心宁公子的名声因这些人蒙污。 可她心里同时又期待着,宁公子真的能够力挽狂澜,再给那些孩子们一个可以学习的机会。 宁无恙看到季谨勇敢的挡在他身前时,说不感动是假的。 不过,他还是抓住季谨的袖子,然后又拽住沈幼初的袖子,把二人拉到身后。 “季小姐,你离她们远一些,免得一会儿她们冲过来的时候,再伤到你。” “我不怕!” 季谨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让宁无恙哭笑不得。 他只是出个主意又不是要和这群村妇掐架,不至于不至于。 “那季小姐在这里站着吧。” 宁无恙看向那些同样视他为洪水猛兽般的村妇们,清了清嗓子,说出了他最初的想法。 是的。 他是故意试探成易能不能坚持下去。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无情的人,这群孩子又离寒山寺种植花卉的地方这么近。 不说别的,只要跑进他的花园里出了任何事,讹诈他的事情一年到头一定少不了。 既然如此,不如联手办村学的成易,把这群孩子们统一管理起来。 给他们一个机会,同样也能让他获得好处。 “诸位,我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宁无恙停顿一下,看到成易冲他摇头,在劝他别把自己的名声宣扬出去,以免被这群村民利用,他一笑置之,指着寒山寺的方向。 “大家应该听说了,寒山寺那边的山地和下面的荒田有人买了,买家正是我。” 村民们听到这话,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气氛一下子也没有刚才那般,暗中对峙似的剑拔弩张。 “这是怎么一回事?”王学子小声与同窗不解的嘀咕着:“我还以为宁先生会说他是金陵诗仙,想着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你说什么他们也听不出其中的意义,但没想到,宁先生说他买了山和地,这些人眼神怎么都变得和善了许多?” 这个问题不只困扰了王学子,其他学子们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一直默不作声看大戏的元宝,突然弹跳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宁无恙。 别人不懂,他家可是生意人,他怎么能不懂其中的门道呢。 这些刁民敢得罪成易他们这些看上去非富即贵的人,是因为他们除了想宰冤大头以外,根本没打算和成易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因为压根不是同一个阶层的人,村民们又打从心底里不想让自家孩子上村学,要不是为了在成易口袋里掏钱,他们连笑脸都不会赔一个。 但在附近买了山地和荒田的宁无恙不一样。 山地和荒田都需要找人来打理,为了节省成本,必然要选当地的人。 而种植鲜花这件事,不一定非得需要壮劳力才能胜任,眼前这群闲着没事干的村妇都能去赚工钱。 得罪了宁无恙,相当于堵死了一条财路。 宁无恙看到这些村民脑子还算活泛,继续说道:“我这次来你们村,也不是为了村学的事来的,而是为了种植鲜花和开荒,想找一些人去做事。” 此话一出。 成易等人感觉眼前这些,刚才还差点指着宁无恙鼻子尖骂他黑心的村妇们,一下子换上了笑脸。 那笑容里,居然让他看出了谄媚的意味。 “宁老板你怎么不早说?听说那边山地是姓宁的买了,还和章家庄的主人家是一个府的。” “章家庄果子熟的时候,经常让我们去帮忙摘那些桃啊梨啊的,一天管一顿饭,还给十文工钱呢。” “宁老板你这次来我们村,是想招人去开荒地,还是上山去种花啊?” 村妇们围着宁无恙,开始七嘴八舌的介绍自家有闲人可以去帮忙。 只要管一顿饭,工钱每天有十文钱,她们就肯干。 成易听到这个工钱后,才知道自己被坑得有多惨。 他听村民说,一个孩子每天去山里采药都能挣十文钱,便决定每日补贴一个孩子十文钱。 当时看那些村民不乐意的模样,他还觉得少了。 刚才知道了壮劳力打杂工,一日也可能只有十文钱,他还觉得宁兄可能是故意说少了,是话术。 但此时看到这些村民为了十文钱一日的杂工机会,争先恐后的向宁兄举荐自己时,才知道那不是话术。 那是现实。 也就是说,这些孩子们去山里采药或是挖野菜,每日根本赚不到十文钱。 而按照金陵的粮价肉价来算,他们确实可能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顿肉,更别提浪费银子去买笔墨纸砚,去读书了。 “秦兄,我太隘狭了。” 成易知道自己错了。 但他同样知道,若是这群孩子祖祖辈辈如此下去,还是会过着如果不自小开始干活,便吃不上肉的日子。 周而复始。 “大兴国繁盛了这么多年,我真的没想到,连最富裕的金陵治下,还有这么多穷人。” 成易泪目了。 这话秦风澜没法接。 说浅了没意义,说深了……也没意义。 所以他更加期待,宁无恙到底要怎么解决村学开不下去的这个难题。 “诸位,我知道你们着急赚钱,但你们先别急,此事我有章程,首先开垦山地和荒地的,自然需要壮劳力,具体怎么给工钱,稍后会有管事的告诉你们。” “目前最重要的,是种上花草以后需要摘花的工人,摘花这件事我准备让孩子们去做……” 宁无恙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急声打断了他。 “为何让孩子去做?你想少给钱是不是?” “非也,而是那些花卉刚栽进土里,根部不能遭受重力,孩子们体重轻,再加上有的植株矮小,孩子们比大人更适合,当然了,大人们也能一起干,一天说不定能赚到二十文左右……反正到时候是按摘多少斤给钱,每人一日能给十文左右的工钱。” 听到这个数字,刚才质疑的老妇人当即闭上了嘴不再插话。 这个小伙子对办村学的事虽然很心黑,但给起钱来是真的大方。 而成易他们一听急眼了。 不是说办村学的事,怎么开始谈论让孩子们去做工赚钱了? 宁兄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五章 要识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只是呢,由于我是利用鲜花制作香水,而每日需要的鲜花可能有所变动,所以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摘花入筐和分类称重,两人一组里,必定有一人,需要识字。” 宁无恙见村民们逐渐信服了自己后,这才开始步入主题。 “识字?为什么要识字?” 有人机警的意识到,这个规矩不太对劲。 但宁无恙早就有所准备,不假思索的答道:“采花工需要根据当日分配的各类、斤数去采花,而有些珍贵的花草还需要种植工标记好它的生长天数,用最优质的鲜花才能制作出最优质的香水。” “所以,万一你们看错了字,采错了花,耽误了后面制作香水的工艺,这个损失……一瓶五十两的香水,你们一天二十文钱的工钱,能赔得起吗?” 无论是能言善辩的村民,还是会撒泼打鼓的村民,此时感觉到了,他们惯用的本事,似乎在宁无恙面前,没有任何施展的机会。 因为宁无恙是一个生意人。 他就单纯的谈钱。 并且人家说得也在理。 特别是寒山寺离得这么近,摘花按斤数算,也不耽误家里和地里的活,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他们怎么舍得拱手让人。 “宁老板,除了识字以外,没有别的方法吗?” “对啊,可以请几个管事的来帮我们认字,然后再告诉我们,大不了少点工钱。” “我们不嫌麻烦的,我们手脚也快,浪费的时间我们自己补上就行。” 那可太行了! 宁无恙等的就是这句话。 怎么说的。 这些村民确实有令人厌恶的点,但大多数人都是被大环境所逼迫的,不得不目光短视,为了占据眼前仅有的资源,不惜厚着脸皮去占小便宜。 但与此同时,他们在干活这件事上又是最质朴的存在。 刻进骨子里的“种多少地收多少粮”的想法,让他们很少有人会偷奸耍滑。 再加上他们只能卖苦力,十分珍惜干活做事的机会,所以用起来很称手,也很放心。 “这个……其实我觉得吧,求人不如求己,与其让管事的挨个告诉你们哪株花叫什么名字、该怎么摘、该摘多少,不如你们直接每天花半个时辰去学习,特别是孩子们,他们聪明,学得快。” 宁无恙循循善诱着。 “别说半个时辰,他们一个时辰不干活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可等他们学会了告诉你们,你们不仅省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我还多省了请几个管事的费用。” “到时候他们之中有学得好的,还能兼任各工序的管事,每个月多得一百文钱,你们仔细算算,是想让我请管事呢,还是你们自己抽时间去学,磨刀不误砍柴工,我是一个有良心的好老板,我听你们的。” 一番话说完。 村民们立马围聚在一起,开始商量着,到底哪种方法更划算。 而成易等人,根本不用仔细琢磨,就算明白了这一笔账。 也明白了宁无恙的真正用意,并非真的单纯想让孩子们去做工,而是想给他们一个学习的机会。 孩子们利用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便能让大人们每天多赚几文钱。 与此同时,若有谁学得好,过段时间当上管事,他们又能多得一百文钱。 这些钱可不只是眼前的铜板,还能掌握一门长久的赚钱手艺,别说孩子想学,大人们也想学。 “铁柱你以后每天早上别起来割猪草了,去村学读半个时辰的书再回家,抽空再教教娘识字。” “狗蛋你跟着铁柱一块去,学完了跟娘去宁老板那里干活去,他那里的活轻松,赚得还多,好好学,等过几年你当上管事,说不定干得好了还能去铺子里做事呢。” “宁老板,咱们孩子上学是在村学里读书识字吗?包教包会吗?还用再额外交钱吗?” 像这种类似于培训的工作,在古时多是师傅带徒弟,而徒弟不要钱,甚至还要卖苦力。 村民们倒不担心出力,只是让他们出钱的话,还是得精打细算一番。 “不收钱,但成公子他们是我专门请来教孩子的,他们也不会再补贴你们了,因为他们教的是我让他们教的那些知识,是为了孩子们以后能赚更多钱的知识。” 宁无恙的话,让村民们喜上眉梢。 有情绪激动的直接双手合十,对着宁无恙鞠躬,嘴里念着“活菩萨”。 成易面对着这样的转变,对宁无恙拿捏人心的手段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看向宁无恙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之情,俨然化身成了一个小迷弟。 宁无恙让这些村民们自发选出两个代表,去统计一下人数。 又提起不远处的柳家庄子也被宁家买下来了,村民们的积极性更高了。 最后。 村民们全部走了。 只剩下酒鬼男人和小女孩还留在当场。 不等宁无恙开口,酒鬼男人当即表态:“宁老板,那些书我不要了,我得马上回家告诉我媳妇这件事,改天让我家五个孩子,全都去你家上工去。” “好。” 宁无恙对于别人的家事不想插手,只要酒鬼男人好好干活,他乐意多一个工人。 毕竟喝不喝酒是他人的事,只要不影响工作他管不着。 打发走了所有的村民。 宁无恙对着成易说道:“教学也要针对性教学,回头我把花房需要辨识的字写下来,你们先照着这些教,再慢慢教些别的,而且这事需要的人手也不多,可以换着人来教。” “秋试在即,我觉得,像你们这群善良又有热血,想真正为民做事的学子们,应该把重点放在秋试上,此时你们的力量是有限的,但等你们拥有了话语权后,有些困难,便能迎刃而解。” 宁无恙没想说教。 但此时还是有感而发,觉得成易他们的这种行为,确实值得表扬与肯定。 原本打蔫的学子们,得到了宁无恙的鼓励,再次挺直了腰背。 重新焕发新生机,并且有了新思路的他们,开始集思广益,有了更多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此时,没有人知道,这次村学的失败与成功,开创了大兴新的教学模式。 因知识下乡的影响深远,让大兴盛世再造新辉煌,更没人知道,因此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危险与机遇。 …… 寒山寺北,五里处。 赵老板听完手下汇报宁无恙的动向后,开心的与表哥余冰川碰着酒杯。 “这宁无恙可真是一个外行,去了寒山寺不急着寻找挖地窖,准备好冷藏冰块的地方,先去招工,摘花工遍地都是,这冰块可是耽误一天,耽误不少银子。” 余冰川想到宁无恙采用迂回之法,不仅成功保住了村学,还让村民们主动去学,如此一来,还能够为自己日后培养更多忠心能用的人手。 无论是学子们还是村民都会念及宁无恙的好,此事看似谁都获利,但最大的获益者,其实还是提供了赚钱机会的宁无恙! “表弟,你再仔细和我说说这个宁无恙,我总觉得此子做事甚有章法,说不定他早已有了应对之策,才会如此淡定。” 余冰川见宁无恙还有闲心先处理村学一事,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 第一百四十六章 立规矩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赵老板却是灌完一口酒后,满不在意的说道:“表哥你高看他了,他是会作诗赋词,因为家里开了医馆,还意外获得了蒸酒的方子,可这冰块都是冬储夏用。” “他去年冬天没准备,今年夏天只能干着急,除非,他能让老天爷将这夏天倒转回冬天,不然他不是来我家买鲜花,就是来你这里买冰,他跑不掉的。” 赵老板的话糙理不糙。 让余冰川心里踏实了一些。 宁无恙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让夏天倒转回冬天。 而冰块也不会凭空变出来。 余冰川这才抿了一口酒,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奸笑道:“表弟,今年夏天比往年热,听说多地出现了旱灾,这冰块的价格我还要再涨一涨,你们的鲜花价格,一并跟着再涨一成?” “一成太少了,涨两成吧,到时候好和宁无恙去讨价还价,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满脸贪婪之色。 …… 宁无恙抵达章家庄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成易的催促下,把明日做事的规矩写下来。 成易才好对照着上面的内容去教学。 在采摘鲜花之前,需要先把山间的杂草清理出来,再按照日照长短,划分种植区域。 关于这些事情,早在上次来的时候,宁无恙便归总好了。 还有近期特别学习了这些知识的沈幼初在旁边,帮他决定一些细节问题。 半个时辰后,成易看到宁无恙写得三页三尺长、两尺宽的纸上面,除了说明接下来三日应该做什么事,并将它们细化到每个人的工序上以外。 还有许多修饰词时,成易忍不住感叹:“宁兄,你真是天纵奇才。” 太滑头了! 乍一看上去,这只是普通的做事规矩。 但实际上里面的字,有许多看上去是可以㓭除的,但真正的剔除掉,又会语句不通,难以理解。 为了保证孩子们能看得懂,宁兄还舍弃了他擅长的行书,特意用了方正的楷体字。 秦风澜看完上面的字后,也是止不住的夸赞道:“真没想到宁兄写旁的字体,也是令人眼前一亮。” 当然了。 金牌策划师的手头上若是没有几个备用字体,还怎么在其基础上原创出让金主满意的艺术字? 学子们闻言,全部挤过来观赏。 光看他们热情的模样,成易便知道,这三篇字帖往村学里一摆。 当即便有不少的学子会前来临摹。 到时候说不定,还有会更多的人加入了建设村学中来,把宁无恙在当地施展的这套做法,利用到别处去,从而让更多的贫苦孩子们有书读。 不求考取功名,至少能够断文识字,若真的做成此事,等到十年、二十年过后,说不定大兴所有的人都能识字。 “宁兄,还有件事想请求你的同意。” 成易推开脑袋快埋进纸里的王学子,折叠好宣纸,对着宁无恙拱手一拜。 宁无恙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心道:刚才故意夸我一通,莫非还有难题等着我? 那我可不经夸,一夸我就容易垮。 正想着,成易也不卖关子,直接便问:“我想着,既然村民们对你如此听话,除了这三张纸上的内容以外,我还想将宁兄所作的诗词教给他们,宁兄的许多诗朗朗上口,且识字容易,不知宁兄意下如何?” 宁无恙一听是这个事,自然是乐见其成。 “没问题,只要你们乐意,随便教。” 在他的认知里,诗词本不该高山仰止、不接地气,只在诗社、文坛这种小圈子里流传的产物。 只不过在这个时代,它象征的是文化阶级的壁垒。 普通百姓可不会闲着没事有心情吟诗作词,可以说它是独属于文化人的兴趣爱好。 成易把它传入到乡间,说不定能掀起一股诗词狂潮,也可能催生出乡野派的诗人或词人,让大兴的文化传承变得更加璀璨。 得到他的肯定后,成易等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宁无恙本来是准备留下他们吃晚饭的。 但成易说有村民约他们晚饭后,在建起的村学里,找块地方建个雨棚,堆起沙子来练字,来不及在这里吃喝。 “我们决定先让大家从沙堆里练字,等他们练得差不多了,再去城里的诗社募捐一些笔墨纸砚来。” “元公子也说全力支持我们,可出了酒鬼父亲那档子事,我们也不好意思开口让他再出钱了。” 宁无恙觉得成易这个想法比以前稳重了许多,也现实了许多。 这是一个好事。 在这群学子们考取功名前,先认识现实,才能决定自己该做什么,而不是随波逐流,最终迷失自我。 挺好的。 “有需要就开口,这几日我都会在庄子上或山地上呆着。” 宁无恙对于这群有理想,舍得付出的学子们致以最大的尊重。 但成易这回却没有应下他的话,反倒是说:“有困难我们先自己想办法,实在不行再来找宁兄,宁兄你先忙,我们走了。” 一群少年郎踩着遍地金光,沿着山间的近路,往村学方向走去。 夕阳余晖映照在他们稚嫩的脸庞上,却让人有种看到大兴未来希望的感触。 宁无恙站在当场,目送他们身影消失在半山腰,整理了一下思绪。 村学的事他能做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履行完对他人的承诺,接下来便是自己的事业发展。 “五哥,娘喊你们去我们院子里吃饭!” 宁知风一阵风似的跑进院子,身后还跟着宁知夏。 宁知夏对着沈幼初和季谨点头示意后,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宁无恙。 “二姐?这是给我的?” 宁无恙看了一眼信封上的落款。 章小姐? 他脑中闪过一个清秀姑娘的脸庞。 他与二伯母娘家的章府小姐,只在过年对方上门走亲戚时,与对方擦肩而过见过一次。 章府读书人家规矩多,怎么会私底下给外男写信,还让二姐给他送来? 旁边的沈幼初则是一脸警惕的表情,旁敲侧击地问:“宁二小姐,章小姐为何要给宁公子写信?” “还不是五弟之前给章家送了一个不限购的书签,表姐一家认为香水随便买,送人的时候十分大方,结果,半个月后是外婆的寿宴,表姐许诺了几个小姐妹送她们香水,但香水铺子的香水早卖光了。” 这就尴尬了。 宁无恙上次除了预售的两千瓶以外,只多做了十天限购的分量。 他在地牢里就关了十一日,香水早已断货两日。 但预购还没开始。 章小姐这是来催货的啊。 “五弟,章小姐信上说,她听到风声,说是花房老板们不卖给你鲜花,导致制不出香水来,如今黑市上,一瓶香水价格已经飙升到二百两了。” 宁知夏有些无奈,也有些期待的说道: “她想让我问问你,若是外婆的寿宴前制不出香水来,她便提前去黑市抢买。”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花心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哦,这事啊。 宁无恙把信封推了回去,解释道:“现货卖完没预售,不是因为鲜花的问题,是因为蒸馏器被江大人他们带走了,铺子里只有那一套,如今想再铸造,应该要经过娴郡主的同意才行。” 蒸馏器找个铁匠便能打。 但牵涉到泄露酒方机密的事,他得注意一些。 再加上预售这件事他也不着急……但没想到客人们会这么着急,还担心他制不出香水,居然把价格炒得这么高。 “二姐,你给章小姐回封信吧,告诉她再等等,反正寿宴之前,她别说要几瓶香水,几百瓶、几千瓶我都能制出来。” 花房的老板们故意把鲜花短缺的消息散播出去。 是想给他施加压力。 新酒一事由周静娴负责,铸造蒸馏器的事她不会卡自己的脖子。 鲜花短缺他也早已有了对策。 宁知夏见他答应了会如期制出香水,暗中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表姐也不会在他人面前失了面子。 只不过…… “五弟,你真的不拆开信封看一看里面的内容吗?” 宁知夏似乎话里有话。 宁无恙眉锋一挑,刚要回答,眼角余光瞄到沈幼初抠着手指、鼓着腮帮子,大眼睛盯着信封,恨不得不阅即焚的模样,他故意伸出手去。 看到沈幼初眼睛都睁圆了,他又缩了回来。 “反正香水的事解决了,看不看对我来说没差别,二姐,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快去吃饭吧。” “二姐姐,我也饿啦,五哥,我们快走,免得耽误二姐姐给大表姐回信。” 宁知风拽着宁无恙的手就跑了出去。 沈幼初和季谨也紧随其后。 只剩下宁知夏最后站在当场,手里拿着那封信,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似的,苦笑不已。 “可惜了表姐专门为了对应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赋的新词。” 转念想到刚才季小姐看向信封那犀利的眼神。 宁知夏觉得五弟没有拆开这封信,也算表姐逃过一劫。 否则。 在金陵第一才女面前卖弄文采,势必会输得一败涂地。 “章府还想让娘亲撮合一下表姐与五弟的婚事,如今看来,亲上加亲,是没有念想了。” 路上。 宁知风拽着宁无恙一路小跑。 直到后面的人没跟上来,她才停下脚步,拽着宁无恙的衣袖,示意他弯下腰。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宁无恙弯下腰附耳过去。 听完宁知风的话,第一反应是很惊讶,再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可以理解。 “五哥,你不拆大表姐的信,是不是她就不会嫁给你了?” “呃……拆个信而已,倒没有这么重大的意义,不然二姐早就提前告诉我了,但是呢,不论拆不拆大表姐的信,她都不会嫁给我的。” 宁无恙记得章府的表姐比他大三四岁。 当初也是早早订下娃娃亲,结果男方品行不端退了亲事后,便一直待嫁闺中。 他今年才十六,年龄倒不是差距,可关键是女的马上二十了,放在这个时代,这个年纪绝对会安排嫁人、生子一条龙。 不适合他。 宁知风拍着小胸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娶大表姐呢,她天天让我背书,我可怕她了。” “三妹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娶妻,还得娶一个你不害怕的?” 宁无恙逗着宁知风,反手牵着她的小手往前走。 宁知风边走边歪头思考了片刻,然后非常认真的回答道:“要是五哥你娶一个母夜叉回来,你自己不害怕吗?” “当然害怕,可是人家母夜叉要嫁,也得嫁威风凛凛能降服得住她的人,凭什么嫁给我这个文弱书生?” 在宁无恙看来,每个姑娘,或者说每个人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才气很大、赚得很多,但他得让宁知风知道,不是因为这些外在的东西,他就能挑三拣四,对着别人姑娘指指点点。 宁无恙对着宁知风这个小姑娘,灌输了一通人生价值观。 还没说完,眼前闪过一道红影,吓得宁知风“娘啊”一声抱住他的大腿,躲到身后。 “别怕别怕,是我认识的人。” 宁无恙含笑看着来得及时的周静娴,比划着近在眼前的院子。 “娴郡主每次都能踩着饭点来,今日两位伯母准备了不少好吃的,进去一起吃个便饭?” 周静娴爽快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确实是专门先处理了别的事,又踩着饭点来找宁无恙的。 除了因为宁无恙招待她的伙食好以外,还是因为她忙于学习酒坊诸事,无法承接三更阁的杀手任务,快要没钱吃饭了。 此次前来。 她是想厚着脸皮,询问宁先生能否指点她一些可以赚钱的方法。 “又来了一个漂亮姐姐,五哥你真花心。”宁知风探出头来打量着周静娴。 她脖子挺了又挺,终于看到了一双漂亮的凤眼。 “姐姐你长得可真高,和我娘一样高了。” 提到娘亲宁杨氏,宁知风脸上没有了方才那般惧意。 周静娴看着可可爱爱的小孩子,从袖子里掏啊掏。 一阵“叮哩哐啷”后,掏出一块帕子包着的糖果,递到宁知风的面前。 “姐姐为刚才不小心吓到你道歉。” 宁知风眼里冒光,但没有直接接过,而是看向宁无恙。 见宁无恙点头示意,她才一把抓过后,甜甜的道了声“谢谢”,把糖塞进了袖子里。 “你们可别告诉娘亲我偷偷藏糖了,这糖我不吃,我去给刚才认识的一个女孩吃,她说她长到我这么大,还没吃过糖呢。” 宁知风说着,松开抱着宁无恙大腿的手。 还把宁无恙往周静娴的方向用力推了一把。 “姐姐,你和五哥慢慢聊,我去给你添碗筷。” 宁无恙哭笑不得的看着因一块糖,就把自己卖了的三妹,真想把那块糖抢回来塞自己嘴里。 周静娴则是倍感惊奇的打量着宁知风,调侃道:“原来宁先生也有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时候。” 宁无恙直接无语了。 拿糖哄小孩子的娴郡主,你好意思说这话? 我只是被三妹交代和你聊天,可没说要卖给你! “娴郡主来找我,又有何要事?”宁无恙顺嘴猜道:“和三更阁有关?” “是……也不是。” 周静娴刚要说明来意,感觉有不少道目光盯着自己。 抬眼望去。 沈幼初和季谨正站在十步外。 离得较远,周静娴看不清楚她们的眼神,但能够感受得到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怨念。 第一百四十八章 零花钱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五哥你真花心。” 周静娴脑中突然冒出刚才听到的话,默默地站远了一些,以免被别人误会,她也是宁无恙花心对象里的一员。 特别是不能被幼初误会她来找宁无恙的用意。 她站定在宁无恙两步开外时,那股怨念感立马消失不见。 沈幼初快步走上前,嗔了周静娴一眼:“娴郡主这几日可成了大忙人了,完全不给我庆贺你,成为三品郡主的机会。” 周静娴这才知道,原来幼初不是在吃醋。 至于季谨……印象里可不是像幼初一样使小性子的人,周静娴也没在意。 “宁公子为何跑得那么快,我与幼初都追不上了。”季谨轻咬着嘴唇,气息微喘。 语气倒是正常,只是眼神颇为幽怨。 也不知,宁公子是否猜出了那位章小姐的心思。 若她没记错的话,那位章小姐在诗社里,无论是长相还是才华,都十分出众。 “季小姐,不是我想跑那么快,是三妹她有话要跟我说。” 宁无恙倒没想那么多,看到周静娴往院子方向站了站,还以为她是饿了想先吃饭,便顺势说道:“娴郡主,先吃饭吧,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吃完饭再说。” “嗯。” 周静娴刚点头,沈幼初便挂在了她右边的手臂上,又嗔了她一眼。 “静娴,如果你不是来找宁公子,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啊……是。 周静娴又诚实地点了点头。 最近她很忙。 不仅要忙着熟悉酿酒的工艺,以及酒坊的管事和他们背后的人脉,还要借用宁家香水铺子打造蒸馏器的图纸,去专门负责官府的锻造坊打造蒸馏器。 这些事关系重大,父王派来的帮手还未抵达,她只能亲力亲为。 两日来,只睡了一个时辰,除了蹭宁先生家的饭菜以外,平时都是啃个包子解决伙食问题。 “抱歉啊幼初,等我过一段时日不忙了,一定陪你好好玩几天。” 周静娴说完紧咬贝齿,把快要脱口而出的哈欠咽了回去。 沈幼初本来只是想撒个娇,见状连忙松开手,关切的问道:“静娴,你又很久没睡觉了吗?” 也没有很久。 周静娴看到在前方走着的宁无恙,还有跟在身边亦步亦趋的季谨,颇为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压低声音请求道:“幼初,我有些私事想和宁先生说,饭后,能让我们独处吗?” “为何要问我?” 沈幼初不解。 周静娴伸手指了指季谨。 前段时间来的时候,她还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这次来发现季谨在宁无恙身边,如影随形的样子,周静娴总觉得季谨像是在无声的宣布了什么。 她也不知道宁无恙与季谨的关系究竟如何,好在幼初与季谨关系不错。 相信有幼初的解释,季谨能够明白,她来找宁无恙没有私情,只有私事。 谁知,沈幼初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了她:“不行呀静娴,宁公子说过不和康王结盟的,你有公事可以谈,你有私事……我得听听是什么私事,你不找我帮忙,居然找宁公子帮忙!” 沈幼初很吃醋! 而且她一口气吃了两个人的醋! 这让周静娴一时间都分不清,在幼初的心里,究竟是她重要,还是宁无恙更重要。 罢了。 “当我刚才的话没说。” 进了院子。 宁杨氏与宁章氏早已准备了两大桌子的菜,其中是预备着给那些学子们的,听闻他们没有留下来,正让下人装进食盒,送过学堂里。 见多了一个意外之客,还是周静娴,连忙前来行礼。 “参见娴郡主。” 宁无恙见状,作势也要敷衍一下。 周静娴赶紧把凑上前来的宁杨氏和宁章氏等人,挨个扶了起来。 “两位夫人还有宁家的小姐们,可千万不要折煞我了,我这个郡主的称号,还多亏了宁先生才能得到,没有外人的时候,大家不必行礼。” 别人宁无恙不管。 反正周静娴这么说了,他连装样子也没装,比划着桌子让大家落座,赶紧吃饭。 和村口那群大娘大婶们斗智斗勇,吐沫星子喷了那么多,又耗费精神和力气写了那么多字,早把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宁无恙吃着新鲜食材烹饪出来的美味,不时看一眼对面分席而坐的一桌子美女,胃口大开,给宁无碍夹了一个鸡腿。 他们这张桌子上只有两个人,比吃席坐小孩桌还爽。 菜饱饭足后,下人收拾完餐桌,抬出两张小方桌,摆上时鲜的瓜果和果酒,准备赏夜色纳凉。 宁杨氏带着宁知风去找新认识的小伙伴玩耍,宁章氏则召见了去打听柳家庄地价的管事问话。 剩下的这些人,在沈幼初的促成下,季谨和宁知雪、宁知夏二人,拖上了宁无碍去院子外边的果树林讨论诗词。 剩下宁无恙、沈幼初和周静娴三人,围着方桌落座。 周静娴见沈幼初到底还是把季谨支走了,对她感激一笑。 沈幼初立马拉着小板凳,靠在周静娴的身边撒着娇,笑颜道:“这下静娴你就可以和宁公子畅所欲言啦。” 女孩子之间的友情也挺美好的。 宁无恙欣赏着两个美女依偎在一起的一幕,嗑着瓜子,静候周静娴开口。 周静娴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没说话,脸上的神情便有些窘迫,似乎是难以启齿的问题。 但想到她一直以来的困难,她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宁先生可否有适合我赚钱的法子,说出来我参与一二,我……想赚些零花钱。” 这话说出来,宁无恙倒是并不意外。 反而是周静娴身边的沈幼初,惊得直接坐直了身体,不敢置信的问:“静娴你说的私事就是这件事吗?” “不然呢?” 周静娴一脸苦笑。 她可不像幼初与季小姐一样,可以闲着没事考虑情情爱爱这回事。 如今的她被推到三品郡主的高位上,可是康王派的眼中钉、肉中刺,再加上为父王做事,必须要有银钱支持,但父王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多的人手帮忙与支持。 所以,她是真的很缺钱。 “娴郡主说想赚些零花钱,是多少?” 在宁无恙看来,一点点零花钱和亿点点零花钱的赚法不一样。 同样,承担的风险也不一样。 周静娴自然知道这一点,但她更加好奇的是:“宁先生能让我赚多少?”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开股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一年十万两,我可以左手倒右手,每年给你多制一万瓶香水,你按需求销往各地的黑市,除去成本,一瓶赚十两没有问题。” 为了保证香水的长久价值,宁无恙后续还会开发出其他低端产品与高端产品。 但不论其他类型的产品定价如何,中坚的五十两一瓶的香水,他始终会让所制香水,比市场需求的数量低一些。 饥饿销售对于一部分群体来说,是真的很受用。 “宁先生,可这样一来,不就等于是赚你的钱吗?” 周静娴心中有愧。 宁无恙只得给她简单的讲解了一下,这一万瓶香水对他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要抢其他倒卖者饭碗,应该会招人嫉妒与报复,所以你得招揽一些人手,利用赚钱给他们发报酬。” 就像三更阁那样。 宁无恙把周静娴这一套如何利用钱生人、人生钱的路子,安排的明明白白。 这让周静娴有一种错觉。 假如她今日不来找宁无恙,对方也会找她谈这件事。 错觉吧。 周静娴觉得自己想太多。 宁先生都不准备与父王结盟,上次的事也根本没考虑让父王出手相助,又怎会帮助她呢? 假如宁无恙能够听到周静娴的心声,一定会夸她真聪明。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他虽不打算投靠康王,但绝对不会任由晋王一家独大,更何况他与周安结下了死仇。 让周静娴多赚钱多养人手,到时候他想用人对抗晋王派的时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为此。 光靠给周静娴出主意,让她每年买一万瓶香水,赚零花钱还不行。 他还有别的打算。 “静娴郡主觉得十万零花钱够用吗?” 宁无恙提出了灵魂拷问。 本来周静娴由于只接贪官恶霸的杀手任务,许多任务还得她倒贴路费,所以这两年她别说每年赚十万两,能赚一万两,那都是老天爷赏光。 此时见宁无恙连想都不带想的,便提出一个切实可行,能够让她每年净赚十万两,还能够招揽人手的赚钱方式。 在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的野心有些膨胀。 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赚钱的能力,只能试探着问:“宁先生,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方法赚得更多?” “宁公子敢这么问,一定有办法。” 沈幼初十分狗腿的倒了一杯茶,上手试了试温度,推到了周静娴的面前。 “……” 周静娴顿时一脸懵。 她还以为幼初是代替她给宁先生倒的呢,怎么拐弯送到她这里来了? 沈幼初见她如此不上道,只能抱住她的胳膊凑到耳边小声说: “这茶烫,静娴你快给宁公子吹吹,他嗑了瓜子,一会儿一定口渴,壶里的水是烫的,你给他这一杯不正好吗?” 有道理! 周静娴感觉自己坐在这两人中间,脑子都不够用的。 她又把茶杯往前挪了挪,轻轻吹着气,不时的抬起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宁无恙,满脸期待的等着他说出更赚钱的法子。 宁无恙故意沉吟了片刻。 直到周静娴吹茶的气息乱了,他才没再卖关子,把手里的瓜子分给周静娴几颗。 “我记得大兴的矿产,除了王侯皇室的封地之外,其他都归于国库统一管理,没错吧?” 周静娴谨慎地点了点头。 无论是铁矿还是铜矿等矿产,都是一个国家的命脉,自然不会交给私人管理。 哪怕是王侯和皇室子弟的封地里所拥有的矿产,也是卖不上价格的寻常矿产。 例如父王在岭南三百里的封地,只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硝石矿坑和硫磺矿坑,这两种矿产由于并不稀缺,造价极低,运气不好挖出一个废坑,甚至出不起人工费,勉强收支平衡。 “我听说康王封地多产硝石与硫磺?” 周静娴再次点点头。 “这两种矿石只要是出自私人矿坑的,一定是产自我父王的封地。” 这些事只要有心一打听便能知晓。 她对于宁无恙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不感兴趣,她更加好奇,宁无恙问确认这些,想做什么? “娴郡主,我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种,家里有矿还缺钱花的人。” 宁无恙绝对不是在嘲讽。 他是羡慕。 当他得知周静娴的封地是芜湖时,便联想到了封地矿产这件事。 而平安医馆所用的硝石与硫磺多是从岭南私人矿坑运来的,只要确认是康王的产业,接下来的事便水到渠成。 “其实我有一道秘方,只需要娴郡主以硝石的独家出售权入股,除去成本外,每年应该能得二十万两以上的分红,不知道娴郡主能否做主,让你父王产出的硝石全部为我们所用?” 每年二十万两,只是为了买断一个硝石独家出售权? 买硝石的钱计入成本,宁无恙还会另付。 周静娴说不心动是假的。 她心脏激动的快要跳出来了! 只是她十分担心:“宁先生,你不会是变相支持我父王,特意给我们钱花吧?” “我以为娴郡主你会问这个方子是干什么用的。” 宁无恙的话让周静娴十分汗颜。 她果然没有经商的头脑。 好在,宁无恙对此也并不在乎。 他伸出右手食指:“一成干股给你,但不能给你父王,其中的原因你应该清楚,如果担心我毁约,可以先签个五年或十年的硝石供应契约,价格就按运输到金陵的市面价格来算,不会让康王爷吃亏。” “契约这件事我目前做不了主,但父王已将矿产管理的信物送来了,就在路上,明日或后日便能送到。” 周静娴成为三品郡主后,在康王心目中的地位,绝非只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儿。 而是一个得力的助力。 甚至远超王府的既定还未封赏的小侯爷。 为了让周静娴借着“娴郡主”的名头拉拢人才,手中能够拥有更多的银钱,这才送上来除了矿产以外,还有调动封地其他银钱的印鉴等物。 宁无恙知道,只要信物落在周静娴的手里,这件事便成了。 他又分了一撮瓜子,放到了沈幼初的面前,柔声问道:“沈小姐有没有兴趣入一股?” “我?” 沈幼初没想到自己一个倒茶看客,还能白捡这么大的便宜。 “虽说不知道宁公子你到底有什么奇方,但……硝石好像是药材里的吧?之前的酒方是你煎药的时候发现的,无论是蒸馏酒还是香水都是赚大钱的生意,这一回一次也不差。” “我入了!” 沈幼初其实对赚钱不感兴趣。 她更多的是担心,如果这桩生意,只有静娴和宁公子两个股东的话,事后赚大钱,惹人眼红指不定会被误会是宁公子与康王成了一伙。 加上她就不一样了。 康王绝对不会和沈家有什么瓜葛,所以彼此只是单纯的生意往来。 “若晋王派因为静娴入股讲闲话,我就让晋王派把名下,一半以上有沈家有生意往来的产业全停了!” 沈幼初说得很霸气。 周静娴闻言,把吹凉的茶杯塞到沈幼初的小手里:“谢谢幼初你支持我。”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呀,要不是你不要我的钱,我都能直接把我的钱给你花了。” 沈幼初没有告诉周静娴。 其实她入这个股,也是有私心的。 她总不可能看着别的女人和宁公子利益捆绑在一起,难分难舍。 这事她既然知道了,哪怕宁公子不提,见者有份,她必须要插一脚! “宁公子,静娴入股用硝石,我入这个股需要什么?” 第一百五十章 等不及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银子吗? 沈幼初脑中开始盘算着,她如今身家有多少亿两银子了。 既然是她第一次亲自入股的生意,必须要做大做强! 不仅要卖遍全大兴,还要卖遍全天下! 就在沈幼初沉浸在自己的豪情壮志之中时,宁无恙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一成干股,只需要沈小姐肯赏一个薄面即可。” 什么? 沈幼初似懂非懂。 周静娴更是一头雾水。 宁无恙知道光靠嘴上说,这两个人很难理解自己要做的事,干脆带着她们去实践。 “娴郡主可否调集一些硝石送到章家庄来?不需要太多,一百斤即可。” 硝石在中药药材中属石部,无论是硝石或是生硝,都是苦性、寒性且无毒的。 它主治五脏积热,胃胀闭、破积散坚,还能含咽治喉闭,再加上是治伏暑伤冷、霍乱吐利和淋疾,以及各种头痛牙痛的必备药材。 导致这个时节,各家医馆对硝石的需求量增加,每个月都会有几艘从岭南来的船只上面,装满了被油布包裹好的硝石。 而硝石矿坑既然是康王名下的,那么在金陵销售硝石的总管事,也绝对不会假手于人。 临时向总管事借调一百斤硝石,对于家里有矿的周静娴来说,并非难事。 “我现在就去城中找石管事问一问,不管有没有,天亮之前,我一定会带一百斤硝石回来给宁先生。” 周静娴得知这个赚钱的方子,果然如同幼初所讲,还是和医药有关,同样觉得这是一个赚大钱的生意。 特别是硝石这种矿坑,在整个大兴除了父王的封地,其他两处矿坑都是直供太医院的。 这笔生意只有父王能够做得! 她自然比谁都要积极。 宁无恙从不怀疑周静娴想赚钱的态度,他看了一眼沈幼初手里没喝的温茶。 后者笑着奉上,打趣道:“宁公子,你猜你现在在我眼里像什么?” “金子?” “不!摇钱树!” 沈幼初双手托腮,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宁无恙的眉眼。 明明一个长相很不俗的人,怎么能浑身散发着金子一般烧包又耀眼的光芒呢? 呀……她的眼睛……不能再看下去了,不然又要犯花痴了。 沈幼初连忙收回了视线,有心想问,到底要她怎么用脸蛋来入股。 又想到静娴不在场,事后宁公子还得再费口舌说一遍。 算啦。 等明日便能见证宁公子创造的奇迹了,她等待一晚又何妨? …… “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赵老板听着隔壁院子里,表哥的儿子背诵着宁无恙的诗词,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砰! 他将手里的酒盅用力地放在桌案上,对着身边的小厮命令:“再去章家庄打听打听。” 奇了怪了。 明明傍晚时分,宁无恙通知周围村子招工,明日一早去清理山上的杂草和野树,看架势必定是准备清理荒山、开垦荒地,准备种植花卉。 一百亩的山地加一百亩的荒地,对于那些常年在土里刨食的人来讲,不难料理。 再加上宁无恙开出来的工钱比较高,杂工二十文管两顿饭,孩子们去打杂都能得十文钱还管饭。 更别提壮劳力了。 “在这种人心齐、泰山能移的情况下,那些山地与荒地,他料理一日便能料理出来,接着他便要划分地界,哪块种应季花卉,哪块种反季花卉。” “他不想买花,也没有挖冰窖,想要种反季花卉,至少要来表哥这里打听一下冰块的价格,金陵想订购香水的富家子弟和倒卖商人,都把黑市的香水炒到二百多两一瓶了,他真的不着急赚钱吗?” 赵老板以前看到宁无恙赚钱,比他掉钱还要难受。 现今看到宁无恙如此沉得住气,和那群官宦小姐还有学子们在一起玩乐,不顾赚钱做生意,这可比他割肉还难受。 宁无恙不赚钱,他怎么跟着赚钱呢? 再说了,那些花卉每日浇水请工人可是一笔莫大的支出。 表哥的庄子离着章家庄不远。 骑马往返一趟也就不到两炷香的工夫。 很快,去章家庄打听消息的小厮跑了回来。 赵老板放下手里浇愁的酒杯迎上前去,急声问道:“怎么样?宁无恙有没有向往在章家庄的人,打听了附近卖冰的事?” 小厮热得直喘粗气,说不出话来,干脆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别说打听卖冰的事了。 他去章家庄子上一打听,宁无恙自打进了章家庄以后,便开始吃喝玩乐。 吃过饭后,就带着沈家小姐去池塘摸鱼去了。 后来又有季家小姐和宁家三位小姐加入,一伙人摸了一筐鱼和螃蟹,正在做夜宵呢。 宁无恙亲自下厨,那个味道香的,他站在二里外的山坡上都能闻得到。 “他没来表哥家也就算了,他连卖冰的事都没打听?!” 赵老板觉得匪夷所思。 别看宁无恙沉得住气,有钱不想赚。 可他耗不起了。 “老爷,秦老板托人来话,问能否借他一万两银子周转,他手里积压的鲜花卖不出去,老娘又得了重病,急需用钱买药。” 一个小厮闯了进来,满脸慌张之色。 “秦老板说了,若老爷不借的话,他只能去问宁家愿不愿意救济他了。” 该死的秦树生! 赵老板气得直接把酒杯扔到院子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打转。 秦树生是金陵第二大花房的老板,别看赵氏花房品种多、占地广,是秦氏花房的两倍还多。 但在反季节花卉这一块,秦氏花房自从去年开始,就隐隐有超越赵氏花房的倾向。 “料到了会有人心不齐的情况,没想到会是姓秦的想当这个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赵老板停下脚步,看向东南方向章家庄所在的位置,恶狠狠地磨着后槽牙。 绝对不能让姓秦的捷足先登。 若让姓秦的补齐了宁无恙反季鲜花所用的空缺,他那些存货都得砸在手里不说,从此这个花卉行领头羊的地位,也得拱手让给秦家! “备车,我要去章家庄拜访宁无恙!” 赵老板不得不承认。 在时机这方面,他输了宁无恙一招。 宁无恙坐拥那些不会降价的香水,随时都能制作香水,稳赚不赔。 可花期等不到,宁无恙花光钱财再来求他高抬贵手。 赵老板觉得虽然情势不利于他,但今晚前去,他还是不着急亮明底价。 还是先刺探一下宁无恙到底是何打算,再回来与表哥好好商议一番,如何在这场争斗中赚更多的钱。 卖花可以不赚钱,但这个亏空,必须从冰价上给他补回来。 可以亏了同行,绝不能亏了赵氏花房! 第一百五十一章 沉不住气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就在隔壁院子里,监督儿子课业的余冰川,与赵老板同样关注着宁无恙的动向。 当得知宁无恙根本不受外界影响,只顾处理自家山地时,心中的猜忌更重。 “莫非宁无恙真有颠倒冬夏、扭转乾坤的手段?” 余冰川觉得自己不能吓唬自己。 可他与宁无恙也没任何过节,贸然上门,生意还没做成先结成仇家就不好了。 在这一点上,他与表弟不一样。 “我只想赚钱,可不想得罪人。” 宁无恙愿意去花房买花也没事,反正只要种植反季节的鲜花,凭借寒山寺那块地势,一定会到他这里来买冰。 说实话,若非表弟是金陵花卉行业的领头羊,他不想得罪表弟,几十亩几百亩的冰块需求,涨它几成价格,也只是小钱。 可整个花卉行业能够跟着一起涨价,这才是大钱。 “既然表弟沉不住气,让表弟先去打探……难道宁无恙打算从别的地方运冰?成本高昂还不如直接在别的地方买花。” 想到这里,余冰川也坐不住了。 连忙让管家去拿账目和各地冰块近日来的报价,先制定一个比其他地方一百斤里便宜几文钱,能让宁无恙和花房老板们接受的价位。 又能多赚钱。 这才是他最应该做的事。 …… 章家庄。 吃完夜宵后的宁无恙,窝在摇椅上晃悠着,数着头顶夜空中明亮的星星,望着天上那片璀璨的银河,仿佛一伸手便可以摘下来一颗星星似的。 这里的夜生活很枯燥。 但是,这里的夜色很美。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 宁无恙刚念出这一句。 站在不远处,正在赏月观星的一群姑娘们,对他投来了火热的目光,莲步轻移走了过来。 把宁无恙围在其中。 “诗仙今日怎么有了作诗的雅兴?” 沈幼初打趣一声。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心里门儿清。 宁公子除了与她相见时,要拿诗词赚钱,一口气写了许多惊世之作,其他的时候,都是与人比试,才会激发他的创作欲望。 季谨也深知这一点,她更担心宁公子没有压力,便没有继续作诗的动力,追问道:“宁公子此诗可有下文?” “五弟,你还从未当着我们的面作上一首诗词,不妨今日来一首?” 宁知雪也怂恿着他继续往下创作。 宁知夏甚至让婢女去拿纸笔,准备把他接下来的佳作记录下来。 宁无恙望着这一圈追捧诗词的姑娘们,只能抱歉一笑。 “佳句本天成,我就会这一句。” 这不是一首诗,而是一首叫《渔家傲》的词中的一句。 这首词是李清照所作,倒不是他不愿意接着背。 实在是,他这首词没背熟只记得这一句,倒是可以接着续几句。 但狗尾续貂,寻常人可能听不出来,但碰上季大才女这样的专业点评人,他还是不要丢人现眼。 “佳句本天成……” 季谨仔细琢磨了这句话以后,神情古怪的问:“宁公子的意思是,作诗赋词也全靠天赋吗?” “不。” 宁无恙手指着天上的银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我的意思是,我吟诗作词全靠老天爷赏饭吃。” 众女想到两个月前,宁无恙还是金陵第一大草包。 如今摇身一变,是金陵大小诗社与文坛追捧的诗仙,连诗王徐几道都甘拜下风,人过半百还对其以兄弟相待。 确实感觉到了何为命运无常。 但季谨不太同意这番话,反驳道:“只靠老天爷赏饭吃,也需要有合适的饭碗能够接住,若宁公子心中没有诗词底蕴,又如何能够接得住老天爷赐你的灵感呢?” “季小姐说得对,若大字不识几个的草包,拥有了吟诗作词的灵感,他恐怕也憋不住几个字来。” “大姐,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五弟他以前不就是……” 宁知夏险些咬到舌头。 但与此同时,众女都疑惑不解的看向宁无恙。 如同季谨所讲的那样,若宁无恙一开始真的是一个草包,就算开了窍有了灵感,也不可能成为诗仙。 那些佳句哪怕是用背的,也需要一个识文断字,能够理解其中深意的人来背。 除非,宁无恙的草包一开始便是装的。 “咳咳……大家今日喝了不少果酒,风凉了,可千万别再被这清凉的山风吹感冒了,睡吧,都睡吧。” 宁无恙没想到拽了一句诗,还被人怀疑上了原身是在装草包。 以前他真不是在装草包,如今他是真的在装诗仙。 这个话题还是到此终结为好。 “可是五弟,大姐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何明明学会了那么多东西,还要装草包?” 宁知雪还想刨根问底。 毕竟连宁家自己人都很好奇,宁无恙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转变的。 更别提沈幼初和季谨两个人了,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像两只兔子似的转动着一双美目,随时准备也附加几个问题。 宁无恙第一次见识到了女孩子的八卦心,会让她们的耐力变得有多坚持。 “我好像喝多了。” 宁无恙正准备借口尿遁遁走。 庄子上的管事匆匆小跑上了山坡。 “五公子,有位姓赵的老爷要找你。” 姓赵? 站在身后的云飞握紧拳头上前:“姓赵的还敢来?” 让宁无恙有些微醺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花房的赵老板来了,一定是来谈生意的,诸位若是不想回房睡觉,你们慢慢玩,我先去忙正事了。” 有了合理的借口。 宁无恙跳下摇椅便走。 速度之快,等到众女反应过来,人早已跑下了山坡。 沈幼初对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拳头,哼哼着:“这么好的八卦机会,居然让他给跑了。” “幼初,也许宁公子只是不想提起伤心事而已。” 季谨神情复杂的说着,脑中闪过当初在诗社上柳晴芳说过的一些话。 她只是有感而发。 没想到话一出口,刚才围着宁无恙的一群人,再次将她团团围住。 宁知雪一脸探究着问:“季小姐知道其中的内情?” “谨儿你别吊我们胃口了,你快说呀……” 季谨其实只是怀疑宁无恙有诗词底蕴,是由于柳晴芳,并没有实际的证据。 此时见一群人围着她打探消息,只能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柳晴芳以前说过,宁公子近年来,为了与她聊天时有话聊,背过不少诗词名篇,我想着,应该是那个时候打下的基础,才有了如今的宁公子。” 众人一阵沉默过后。 沈幼初松开拳头,用手指轻轻地挠了一把季谨的柳腰,将后者挠得连忙闪躲。 “幼初,你有话好好说,你为何要动手?” “哼哼,谁叫你编排宁公子,宁公子一定是自己喜欢诗词才偷偷学的,和姓柳的没有关系。” “好好好,和她没关系,你快停手……哈哈哈……” 宁知雪和宁知夏看到明显吃醋了的沈幼初,脸上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尤其是给章府大表姐送过信的宁知夏,更加尴尬。 原来除了大表姐以外,沈小姐和季小姐也喜欢五弟。 大表姐如何争得过这两位天之骄女? 还是让大表姐另择良婿吧。 …… 宁无恙不知道自己逃离八卦中心。 结果大家不仅还在议论他,甚至还能增加原创故事。 如果他知道的话,对比起接待站在门口,趾高气昂的赵老板,他还是更想回去和美女们聊八卦。 “宁老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我要有恙你还能见得到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对赌不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就像是一面镜子。 面对以前不给自己好脸色的人,虚情假意的寒暄,他自然也不会虚伪的应付。 因为那样只会浪费他的时间和感情。 “如果赵老板只是来问我有没有恙的,我宁无恙,平安无恙,反倒是你认为能够吞并我的叶家,快要全家覆没了。” 宁无恙伸手扶住门框。 “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没有我关门睡觉了。” 半夜敲门。 可见赵老板确实有急事。 但这是别人的急事,又不是他宁无恙的急事。 不想说那就等明早再说。 赵老板原本准备好一番套近乎的话,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想为自己当初的决定道歉,看到宁无恙没给好脸色,他也懒得再说。 干脆单刀直入,试探对方的深浅。 “宁老板,你近期不准备制作香水了吗?” “说话的方式简单点,你直接问我,为何不找你买鲜花材料,我难道还会避而不答?” 宁无恙把门往里面扒拉了一下,表露出不耐烦之色。 赵老板见他如此浑不吝,哪有学子们嘴里说的那般诗仙圣人的模样,也不再绕弯子。 “宁老板,你没必要为了和我争一口气,放着大笔的银子不赚,我供应的鲜花每斤不过多涨了几十文钱,对比你一瓶香水的成本来算,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赵老板点头哈腰,满脸难色的大吐苦水。 “其实不是我们想涨价,而是今年各地闹旱灾,鲜花价格都在暴涨,这一点相信你应该打听清楚了。” 并没有。 宁无恙心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使用外地的花卉制香水。 不过呢。 他也没有打断赵老板的话,而是等着赵老板露出狐狸尾巴。 “除此以外,有些特别难养活的反季节花卉,光是利用温差来催花,它开不了多少,所以我家的花房,多多少少需要使用冰块,而冰块价格随着天气涨价,我们也只能跟着涨价。” 赵老板一通唉声叹气,偷偷观察着宁无恙的反应。 却见宁无恙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葵花籽,有一下没一下的嗑着。 好像他说的话,还没手里那把瓜子更重要。 赵老板有种被轻视的错觉,感觉自己刚才的暗示,完全就是一个美女搔首弄姿给瞎子瞧。 “宁老板,我和整个金陵花卉的同行,愿意以如今的市场价格,把鲜花卖给你,你说句痛快话,要不要?” “不要。” 宁无恙终于开口。 短短的二字,让赵老板知道他刚才不是产生了错觉。 这小子是真的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呵呵,莫非宁老板是想自己种植反季节花卉?” 赵老板只能使出杀手锏,逼着宁无恙二选一。 他故作高深一笑:“宁老板,你大概没有打听金陵的行情,不知道在金陵卖冰块的最大商户,是我亲姨家的表哥。” “难怪赵老板敢主动登门,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宁无恙真没打听这件事。 刚才赵老板把卖花和卖冰捆绑到一起时,他便意识到,这对于赵老板来讲,可能是最大的优势。 但对他而言……无所谓。 赵老板见自己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宁无恙居然还一副淡定的模样嗑着瓜子,感觉像是一记硬拳砸在了棉花时,根本没有落力点,心中郁闷不已。 这小子为何能如此沉得住气? 比那些半截入土无欲无求的老不死也不逞多让。 “宁老板,你是买冰还是买花,这生意我和我表哥做了,价格好商量,你若是有心思的话,我现在就去把表哥叫来。” 赵老板终于亮明了底牌,说话语气都强硬了许多。 “除非你宁无恙不打算制作香水,否则这买花和买冰,你总得选一样!” 真自信啊。 宁无恙最喜欢这种自信的人了。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不回应一下赵老板,实在是不尊重这番自信。 于是,他便反问道:“不如我与赵老板打个赌,若我不用买冰也不用买你的花,也能制出香水来,你会怎么做?” “你真有这么大的本事,我把脑袋拧下来让你当凳子坐!” 赵老板语气很是嚣张。 宁无恙却是笑着摇头道:“杀人犯法的事我可不干,再说,你的头放在你的脖子上,它能让你赚大钱,摘下来坐到我屁股底下,只是一个头骨,太浪费了。” 面对宁无恙的夸赞,赵老板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反应过来,又马上意识到,宁无恙这是摆明认为他会输,顿时来了火气。 “好啊你小子,故意挖坑是不?你不用我的冰不用我的花,高价去买别人的不也是一样?” “好,那我们换个说法,若我用的冰或我用的花,比你们卖的价格低一半还要低呢?” 宁无恙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等着对方上套。 “宁老板你喝多了?”赵老板阴阳怪气的嘲讽道:“要真有这样的傻缺,以这样的低价卖给你花卉与冰块,我倒想瞧瞧他长没长脑子。” 花卉行业是赚钱。 可也没有除去成本对半赚的这么暴利。 宁无恙这里可是长期供应的类型,哪怕是秦家想暗中给他使绊子,也绝对不会赔本赚吆喝。 宁无恙见赵老板上套了,接着往下说:“如果我做不到,赵老板的花我买,你表哥的冰我也买,就按你们的市场价格定。” 两家都是行业的领头羊。 所谓的市场价格,只要联手整个行业涨价。 那便只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赵老板没想到自己费了半晌嘴皮子没谈下来的事,宁无恙自说自话的答应下来,喜出望外,连忙应承着。 “宁老板果然是个痛快人,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赵老板兴高采烈,像过年似的哈哈大笑着,转身就要回表哥家汇报这个喜讯。 走了几步忽然反应过来,又连忙小跑回来,一脸警惕的问:“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我输了怎么办?” 尽管赵老板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乎。 但为了求稳。 他不可能仅凭宁无恙口头说的一句话,对方让他拿西瓜换芝麻,他也闭着眼答应下来。 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扳倒整个叶家的宁无恙,尽管说话做事有些狂妄,但这个小子,绝对不傻!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找台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从今往后,金陵花卉行的鲜花,我要多少,你们卖多少。” 宁无恙提出了他的条件。 他名下的山地加荒田只有两百亩。 哪怕加上柳家庄的千亩山地,种植的花卉其实依旧不够香水原材料的数量。 再加上现种不可能会现收,自带花苞来的花卉,等到盛放期也需要一段时间。 如果这一批香水用自家的花卉,时间成本会比直接采购更昂贵。 而香水铺子光靠自己赚钱、买地、种花……投入太高,单纯从种植花卉角度,不算香水收益附加,回报率很低。 也影响收益投资其他行业,堆积财富的速度会因此变慢。 赵老板听到这个条件颇为诧异,不敢相信的问:“这么就简单?” “就这么简单。” 宁无恙不假思索的回答。 赵老板对这个回答,感到惊奇不已。 他还以为,宁无恙会对标着定价,提出金陵花卉和冰块的价格,从此以后由其来制定。 结果只是想与整个金陵花卉行做生意? 这让本来就觉得自己必胜无疑的赵老板,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宁无恙,不会是借着对赌的机会,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吧? 这样才好与花房老板们,坐在一起谈生意。 谁叫这些老板们……包括他自己,之前与宁无恙说话的声音确实大了一些,态度也嚣张了一些,难免落下一个不好相处的印象。 赵老板内心自我声讨着,但原则没有动摇。 只要他赢了,好话可以说尽,道歉声音也能加大,但每斤鲜花的价格,必须再让大家上涨一成。 不狠狠地宰一通宁无恙,都对不起他冒夜前来对赌! “宁老板,这个赌约何时能见分晓?” 赵老板看着冤大头宁无恙,比之前顺眼了许多,说话也和气了许多。 两人没有生死血仇,只是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罢了。 钱的事钱来了。 赵老板没道理对一个给他送钱的金主逞凶斗狠。 同理。 宁无恙见赵老板接受对赌条件,对待眼前这个即将给自己送花,又送钱的合作伙伴,态度都耐心了不少。 “明晚之前应该一定会有结果,等有了结果我差人通知赵老板。” “我就住在西北边的余家堡,不劳烦宁老板送信,到时候我自己带着表哥前来。” 赵老板志得意满的离开了。 那昂首挺胸、意气风发的样子,兜里不揣个几百万两银票,都走不出那霸道的螃蟹步。 云飞见状,低头扫量着地上的石块,小声道:“公子,要不我去教训教训他?” “不必了……你找根树枝绊他一下得了,明日还得用他出面呢……你别搬那棵比你还粗的树……对对,烧火棍就行了。” 宁无恙可不想给赵老板没法履行对赌的借口。 虽说。 有没有赵老板,金陵花卉行业按照他的需求定价一事,也是铁板钉钉。 但和气生财,他便给所有花房老板们一个台阶下。 明日,只要让那些花卉老板们知道,他不仅能够利用低廉的成本,种植成功反季节花卉,还能够决定他们的种植成本。 颠倒了供需关系,谁也知道与他合作降低种植成本,不与他合作可能会被挤出花卉行业。 “我和花卉行的老板们都是受益者,唯一的受害者大概只有赵老板的表哥。” 若赵老板的表哥脑子灵活,或许还能发现商业契机,从而把危机转变成商机。 若一定要与他死磕到底的话,估计合作的兄弟俩,马上就会先反目成仇。 宁无恙打了个哈欠,收回了发散的思维。 睡觉。 等着明早周静娴送硝石。 “对了,还得先让厨房采买,多准备几套铜盆。” 一套大小不一的铜盆,厨房能够找得到。 但明日凑热闹的人一定不少,可以多准备几套,让沈小姐她们一起跟着创造奇迹。 …… “咯咯咯!” 东方泛白,金鸡报晓。 一头牛拉着一辆蒙着几层厚油布,依旧散发着一股类似于烟火味道的板车,缓慢的从金陵城的方向走来,最终停在了章家庄的门口。 坐在车头的周静娴跳下车来,还没去敲门。 身穿一套深蓝色布衫与长裤的宁无恙,推开门迎了上来。 “知道娴郡主守时,我让厨房早早做好了饭菜等着,大家搭把手,轻拿轻放,把这些硝石搬到靠着池塘的后山去。” 宁无恙吩咐完庄子上的小厮,看向脸色比昨天还难看的周静娴,有些心疼。 这姑娘一看就是又熬了一个大夜。 “娴郡主,我亲自下厨炒了一道菜,一会儿你尝尝。” 由于这个时候,人们还没有吃内脏的习惯。 宁无恙也没说破他炒的是补血的猪肝。 周静娴听闻是他亲自下厨,本来靠着门当监工,闻言把监督的事情交给宁无恙自己后,一溜烟进了厨房。 等到一百斤硝石,全部搬到了指定地点。 周静娴还没吃完饭。 宁无恙只好先自己做好准备工作,把今早采买从乡镇上买来的五套铜盆,摆在了草地上。 按照他的要求,五套铜盆尺寸不一。 从直径一尺、深一尺的小铜盆,到直径三尺、深二尺的大铜盆,一个套一个,一共十个,按小到大,分成大小不一的五组。 然后掀起一块被油布包裹着的、十来斤重的硝石,轻轻敲碎后。 把硝石装进直径两尺多的铜盆里。 “先装一盆试试。” 硝石捣碎成片后,两三斤便能装满一小盆。 剩下的用来备用。 宁无恙又将直径一尺、深一尺的铜盆装了一半清澈的井水,看了一下深度,正好让硝石能够将水位淹没。 大盆装硝石用来吸热、小盆装井水用来制冰。 密封性不好保证,只能往小盆上面盖上一个铜壶盖子。 接着。 从厨房拎来一只水壶灌满水后,他便等着人来齐。 “宁公子,早。” 先来的是沈幼初与季谨。 两个人应该是商量好的,都穿了一套利落的上衫下裤、套裙边的裋褐。 这是普通佃户女人干活经常穿的服饰,没有裙边,布料也都是粗布麻衣。 两人身上穿的则是专门用丝布所制,专门经过裁剪制成的,虽然不贴地气,但她们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能够有想要帮忙干活的这份心,实属难得。 “宁公子,你弄了这么多铜盆,是用来装这些石头的吗?” 季谨撸起袖子,便准备干活。 宁无恙连忙制止她。 “不要徒手抓,容易伤手,等我一会儿捣碎它给你装起来,你要是想帮忙,不如帮忙记录一下实验过程。” “实验过程?” 季谨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不太能够理解。 但她还是按照宁无恙所说的,先去拿了套纸笔来。 按照铜盆尺寸、硝石分量以及容水量逐一记录下来后。 周静娴也吃饱了早饭,走了过来。 看到沈幼初正在清洗铜盆,季谨正在记录什么,她好奇的凑上前去,问:“宁先生,我需要做什么?” “看。” 第一百五十四章 硝石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看? 看什么? 周静娴不明所以然地盯着套在一起的大小铜盆。 离得近了,可以闻到敲碎的硝石有一股略微呛鼻子的气味。 她更加迷糊了。 原以为宁无恙说的方子,是像蒸酒一样,需要特殊的蒸馏器。 没想到只是几个铜盆。 硝石除了捣碎以外也没有变化……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娴郡主你蹲远一些。” 免得一会儿冻着你。 宁无恙叮咛一声,朝着还在忙活的沈幼初招了招手。 “沈小姐,别忙活了,快来看。” “还有季小姐……你离得可真够远的,倒是没有那么危险。” 招呼了三人后。 宁无恙让云飞找来一根手指粗的细棍子,左手扶着放在硝石中的小铜盆,右手去拎铜壶。 “我来拿棍子。” 周静娴接过云飞递来的棍子,距离没变,但是伸长了胳膊。 宁无恙见状,不免感慨:长胳膊长腿就是实用。 “等我把水倒进去以后,我让娴郡主你搅拌的时候,你就轻轻的搅动几下,让水流动起来就行。” 说完。 宁无恙环视一圈,神秘一笑。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倒水。” 哗啦哗啦…… 水壶里的流水通过壶嘴注入到大盆里。 随着水流的注入,离盆最近的周静娴忽然感觉一股凉风自铜盆里扑面而来。 她以为是清晨吹来的山风,也没有多想。 “搅拌。” 听到宁无恙下令,她急忙用木棍搅拌着大盆里面的硝石。 不多时。 硝石与水融合后,清澈的井水变得略微浑浊起来。 这是硝石原矿之中的杂质。 周静娴正想询问,要不要把杂质去除再用,便听到细微的“咔咔”声。 扑面而来的凉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再看距离盆子最近的宁无恙,扶着小铜盆的手指好像有些发青。 怎么回事?! 周静娴大吃一惊,刚要问宁无恙是不是方子失败了,身体不舒服。 就听沈幼初惊呼一声:“静娴,谨儿,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有。” 季谨匆匆在纸上落下几笔,记录下来。 “好像是有脆物裂开的声音。” 就像是冬日结的薄冰破碎一样。 季谨在心里又补充了一句。 沈幼初连忙点头:“对对,就是这个声音,静娴,是不是你太用力,把铜盆给搅裂开了?” 冤枉啊。 周静娴哭笑不得的解释:“幼初,要不你再凑近一些仔细瞧瞧,我生怕硝石水溅到宁先生身上,我根本没有用力。” “我能作证。” 一直紧盯着铜壶盖的宁无恙出声辩解,这让周静娴松了口气。 但紧跟着,她便好奇的问道:“宁先生,什么东西裂开了?” “冰。” 冰?! 周静娴三人面面相觑,眼睛睁到最大看向铜盆里的硝石水。 没有冰。 而且这可是数伏的节气,怎么可能会有冰? “我好像记错了一件事,忘记弄保温层了,应该挖个地窖好了。” 宁无恙庆幸周静娴家有矿,硝石放得多。 不然的话,此时结不出冰来他就尴尬了。 “宁公子,冰在哪里?” 沈幼初虽然怀疑宁无恙是在逗她们玩,但她还是十分配合。 万一真的有冰呢? 虽说山上很凉快,但如果有冰块的话,可以吃冰镇水果。 可惜那些冬天储存的能吃的冰块太贵了,宁家根本舍不得用,不然的话,她还能够吃上碎冰水果。 宁无恙看到沈幼初馋得开始咬嘴唇,心道:按照刚才的动静来算的话,结冰应该是成功了。 算了,不等了。 “我要开盖了。” 没有意义的通知了一声。 宁无恙把铜壶盖打开。 顿时,一股凉气拍在了他的脸上,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了起来。 爽啊! 宁无恙看着盆里的冰碴子,心里美极了。 即刻起,继香水自由之后,他又实现了冰块自由。 而周静娴三人,亲眼看到铜盆里装的半盆水,此时居然结出了细碎的冰碴子,恍然有种置身于梦中的感受。 “宁先生,这……真的是冰?” 周静娴都在想,是否刚才自己一时看走了眼。 而宁无恙又会民间的杂耍,可以趁人不注意把小铜盆里的水换成冰。 但。 水盆里的冰碴很稀薄,若是提前准备好的再倒手放进盆里去,很可能这个时候已经化成了水。 再说了。 除了她以外,幼初和季小姐一直盯着盆里的动静,假如真的有人以水换冰,不可能没有人发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仅周静娴不明白,沈幼初与季谨也全都揉了揉眼睛,以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 在场的除了宁无恙,哪怕是一直跟着宁无恙,从宁无恙开始捣鼓硝石便开始看着的云飞,都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半盆水,居然变成了半盆冰碴子。 他所在的明明是夏天,穿着单薄的长衫都有点毛毛热。 为何水会结冰呢? 宁无恙看到众人一脸见证了奇迹,依旧无法置信的表情,颇有成就感。 震惊吧。 其实硝石制冰在他前一世所处的世界中,唐朝末期发明出火药的时候,不知道谁脑洞大开便拿它制出了冰淇淋。 而在这个时代,没有火药,自然也就没有附加赠送的制冰技术,让他可以捡个漏。 “这冰结得不太好,一会儿多加点硝石,反正硝石回头还可以用降温结晶法重复使用。” 宁无恙给自己的失败找了一个别人听不懂的借口。 然后捏起一块冰碴子塞进嘴里。 入口即化,滑入胃里,从里到外的凉爽真是令人心情舒畅。 沈幼初看到他伸手拿了一块冰碴吃掉,也跟着大着胆子捏了一块塞进嘴里。 唔…… 化掉之后的冰水,可比她尝过的那种十两银子一斤纯冰的冰块味道还要清透。 想到这盆里刚才装的可是现打上来的井水,没有从冬天结了冰一直放到夏天才拿出来用,能够有这样的味道,也是正常的。 “梅香,快去摘些桃子,加上碎冰尝一尝。” 梅香眼巴巴的盯着那些晶莹剔透的冰碴,一步三回头的去摘桃了。 只希望接下来,宁公子能够多变出一些冰块来,她们这些当下人的,也能享享口福。 沈幼初不是一个吃独食的人。 她又捏了两块冰,一左一右塞进了周静娴与季谨的嘴里。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巨头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当冰块进入嘴里融化后,周静娴与季谨终于确信了。 眼前的冰它不是假的,它是真的。 不仅是真的,它还是她们此生吃过的最纯净的冰! “宁先生,你制出来的这盆冰,少说能卖十两银子。” 周静娴终于相信了宁无恙的话。 有此一方,她光是一成的干股分红,每年便得二十万两。 不! 说不定还要多! 沈幼初看到好友如此没出息的模样,提醒道:“静娴,这一盆冰碴有两三斤重,我吃过最贵的冰,十两一斤,专门用来做吃食的,也不如它的味道纯净,我觉得这一盆卖我五十两,我也愿意。” 那是你财大气粗! 众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腹诽着。 不过。 宁无恙倒是听懂了,别人卖的冰块,由于冬天储存到夏天来卖,口感上与他现场制成的冰块,相去甚远。 这种纯净的冰块用来种植反季节花卉,倒显得有些浪费了。 此事也不难。 分类标价。 日常用冰和吃食用冰分开来卖。 “沈小姐,正好你对吃食这方面十分在行,不如到时候,你开一个冰铺,咱们自产自销,你制造一些果酒冰饮,专供酒楼或是茶会等集会,赚了钱你我平分?” 宁无恙的这个提议,让正在偷偷拿冰往嘴里塞的沈幼初一下子精神起来。 她对赚钱没有兴趣。 但她对可以随便吃冰感兴趣! 沈幼初正要开口答应,奈何嘴里含着冰没能立即说出话来。 反倒让季谨抢了先。 “宁公子,我季家在金陵有现成的茶点与果饮铺子,我名下也有一家酒楼,此事我也想入一股。” 昨晚,季谨听说宁无恙拉了幼初与娴郡主入股做生意时,她便有所意动。 季府是清流人家,原本的产业并不多,且大多在金陵,不温不火。 这些年,随着族人的升迁与壮大,族产分割出去不少后,收益也年年见少,她留在老宅替祖母主持中馈时,经常感到入不敷出。 因此。 她买字帖诗帖,都是靠着自己抄录或临摹来赚钱的。 她不像幼初一样有钱,也不像娴郡主一样缺钱,但有能够赚钱的机会,还是和宁无恙一起赚钱的机会,她想……争取一下。 宁无恙没想到表面看上去与金钱这种俗物无关的大才女,原来也想体验一下赚钱的乐趣。 哗啦哗啦…… 水声响起。 宁无恙看向眼巴巴盯着他的周静娴,没绷住直接笑出了声来。 “哈哈……看来这件事我是没办法厚此薄彼了,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干脆以‘纯冰’加盟你们的店铺,给我两成股就行,冰钱算进成本里,如何?” 本着他出原料,大家出人脉的想法,他干脆换了这种模式。 沈家名下可能赚钱的产业有很多。 但沈幼初能够做决定的铺子,不一定能够完全吃得下他制出来的纯冰。 再加上吃食这个东西,身为一个还算吃货的他来讲,自然是希望这世间美味不垄断,种类越多越好。 “以后若是有适合的加盟者,又与你们的产业没有冲突的,也可以加入进来。” “你们觉得呢?” 宁无恙只是一个出主意的。 决定权在三个人的手上。 沈幼初、季谨与周静娴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终,还是沈幼初率先点头。 “我认同宁公子的方法。” “幼初都同意了,我也没道理拒绝。” 季谨说完。 周静娴笑着点点头。 大兴国冰饮业三大巨头,就此诞生。 摘来桃子的梅香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花怒放,开心极了。 好耶! 以后跟着小姐有吃不完的冰果了。 “好了,这盆冰碴子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梅香拿去配桃子吃,我再去重新调配一下比例,制成一盆硬冰。” 吃食的事确定下来。 虽然这是一个很赚钱的生意,但宁无恙可没忘记,他制冰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掌控花房对他售卖的鲜花定价。 冰饮随时可以吃,制不出让赵老板愿赌服输的冰块,预购香水的客人和商户,估计能找到章家庄来半夜鬼敲门。 由于硝石搬运不易,池塘边上也有荫凉处,宁无恙倒也没有挪动地方。 他选择用布料给提取冰块的铜盆增加保湿层,并且在铜壶盖周围也包上了布料,增加密封性。 如此一来。 第二盆冰块便有了硬度,但冰块上面还是飘浮了一层薄薄的井水。 “云飞,把这盆拿去给伯母她们用。” 宁无恙让季谨记录下配比的详细材料后。 继续制第三盆。 终于。 在硝石加量与增加静置时间后。 烈日高照下。 直径三尺宽的盆里,结出了半盆带着白茫茫雾气的冰块。 硬梆梆的。 宁无恙拿勺子轻轻敲了一下,只留下一道浅浅敲击的痕迹。 想要敲碎的话,需要小云飞拿斧头狠狠劈它几下才行。 “公子,要砸碎它吗?” 初尝夏日冰块配桃块的冰爽滋味的云飞,对着眼前这块大冰,直咽口水。 宁无恙看出云飞的心思,只叮咛了一句:“用干净的布包着斧头,这可是吃的东西,不能整得太埋汰。” “是!公子!” 云飞得到命令,像得到一个新奇玩具的孩子,找厨娘包裹好了斧头后,便对着冰块敲击起来。 周静娴也有些手痒痒。 但她想到自己都打算开冰饮铺子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向手下掌柜的展示如何刨冰,便强行让自己把视线从冰块上挪开,看向盆里的硝石水。 “宁先生,这些硝石水怎么办?” “回头蒸蒸煮煮能变回硝石,可以重复使用,不然十几斤硝石换几斤冰,这造价可比冬天囤冰还贵。” 提到蒸煮,宁无恙顺势对着周静娴问道:“我想打造三十套蒸馏器,要上报给哪个衙门?” 酒方是大兴机密,蒸馏器原则上自然不允许私人铸造。 还好周静娴是酒坊的御定管事,倒是可以通达情理。 “制香水用吗?”她问。 宁无恙也没瞒着她:“除此以外,还要提炼硝石。” “皇爷爷说过,宁家香水铺子可以自蒸烈酒,我回城去酒坊写一纸文书,先给你特事特办送来。” “麻烦不?” “不麻烦,这些文书直接报给皇爷爷的,他看过知道是你要用,最多按照朝廷铸造的价格,收取你三十套蒸馏器的银钱。” 那是真不麻烦。 宁无恙心道:果然上头有人好办事。 “那便谢谢娴郡主了。” “你我之间,何谈言谢?” 周静娴对于他提出来的要求十分看重,沈幼初端来的冰饮也没吃,就要回城去办蒸馏器的事。 宁无恙让云飞把宁家的马车叫来。 “坐车去吧,反正也不是着急的事,对了,娴郡主,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今日制冰成功。 宁无恙决定亲自下厨招待这些合伙人。 周静娴知道这番话只是单纯的问她吃不吃饭,可心头却因此,没由来得悸动了一下。 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一旦想到这里有一人等待着她归来,心中便感觉多了一缕剪不断的牵挂。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豪横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就像江边孤只单影的渔船中,会有人为她留一盏灯。 又像那漫山荒野之中,会有人为她守一簇篝火。 只可惜,她注定为一些不确定的事,要奔波不停,怎能让别人为她而等候? “不回了,我得把今日的事禀报给父王。” 周静娴颇为羡慕的看了一眼,围在宁无恙身边转悠的沈幼初。 想起父王曾对她说过:越是见识得多了,越会发现,这世间许多人、许多事,做得好不如命好。 想当初,若她没有着急前往湖心小岛,比幼初更早遇到宁无恙的话。 说不定这样的惊天奇才,此时便不会在这章家庄,而是在康王府中了。 时也,运也。 好在,她还能够沾幼初的光,从此不缺吃喝还能帮父王赚银子。 周静娴对于以前的决定虽然有些后悔,但对于现状,她也很知足。 宁无恙知道娴郡主很忙,并未强求。 他亲自把人送到庄子的大门外时,又一辆拉着硝石的牛车停靠过来。 赶着牛车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长着国字脸,额头上有明显的烧伤,看到另一辆牛车的黄牛已经解开,正在附近吃草,连忙解释。 “郡主,我们生怕城里的不够用,又去城外收集了二百斤硝石,早知道城里的够用,我们也就不跑这一趟了。” 宁无恙听到这话,想到每年这个时候硝石短缺溢价。 而他上午一百斤硝石还没全部用完,又来了二百斤,心中再次感慨:有矿就是好啊! 他也想像娴郡主一样豪横。 “娴郡主,这硝石拉都拉来了,让这位大哥卸到那边山坳的水潭边上去。” 宁无恙正好懒得把院子里的硝石搬来搬去。 那些硝石留着制吃的冰。 剩下的这二百斤,可以专门拿来给赵老板大开眼界。 周静娴闻言,打趣一声:“如今父王矿上的硝石,都被宁先生买下了,它们是何去处、有何用处,全部由你说了算。” 她招呼了一声那个男子,让其听从宁无恙的安排,便登上马车,匆匆向城中而去。 等到周静娴走了,赶牛车的男子走上前来。 还没自我介绍,抱着一碗冰块出来的云飞与男子四目相对,脸上都露出了惊喜之色。 “小云飞!” “郑叔叔!” 男子激动的上前一步,右手搭在云飞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 看到对方这套长辈对晚辈见面时,行云流水的问候动作,宁无恙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公子,郑叔叔和我父亲一起当过兵,后来伤退了,家乡闹灾的时候,他还给我家寄过银子呢。” 果然。 宁无恙抱拳一拜。 “宁先生好,我叫郑东林,目前在娴郡主手下打杂,附近其他县里的管事也会继续送硝石过来,我留在这里负责协调。” 运送硝石这么重要的事,可不会交给一个普通打杂工。 特别是郑东林那双鹰眸十分犀利,再加上浑身上下的腱子肉,能够在退伍后,还保持如此体态的,一看便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兵。 看来康王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弱势,连这样的人也只能当生意场中的小管事,手中还囤积了不少人才。 可整个大兴都是重文抑武的官场氛围,与文臣诸多的晋王派相比,招揽武将确实显得势弱。 “郑管事过谦了,日头正热,快去里面喝口茶。” 宁无恙看破没说破,招呼着郑东林进去坐坐。 他自己则带着庄子上的小厮们,把新来的二百斤硝石,妥善处置好。 准备给赵老板们一个大惊喜。 …… 余家堡。 赵老板直到屋里摆放的冰块全部化掉,被正午的暑气蒸得满头大汗,这才惊醒。 想到梦到自己被火追着跑,怎么也跑不脱,他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看向冰盆之中化的水,颇为郁闷的嘀咕起来。 “表哥未免也太小气了,自家产冰的,居然都不舍得多用几块,真是钻进钱眼里了。” 昨晚回来后,他将与宁无恙的对赌一事告诉了表哥后,又聊了足足一个半时辰。 分析宁无恙能够通过何种关系,或者渠道,得到比表哥家制成的冰块便宜一半价格的冰源,或是得到比他家花房价格便宜一半的鲜花。 结合种种条件来看。 完全没可能。 两人又商量好了,今日去章家庄与宁无恙合作时,该如何配合,让两家能够赚得更多。 等睡下的时候已经三更天。 “老爷,表老爷喊你去隔壁院子吃个便饭,饭后休息片刻,便起身去章家庄。” 门外小厮的话,让还躺在床上不愿意动弹的赵老板,急忙双手撑床,趿上鞋子往外走。 他还以为只有自己沉不住气。 原来表哥也着急赚钱。 “老爷,外衣……” “大热的天穿什么外衣,我这一身肥肉,昨晚险些给热瘦几斤。” 赵老板嘴上抱怨着。 当进了隔壁院子,发现这里也没有放冰盆时,说话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饭桌上虽然没有女眷,他还是接过小厮递来的外衣披上。 余冰川歉然一笑:“今年冰块供应紧张,还要省出一部分给宁无恙送去,自家能不用则不用,还望表弟你多担待担待。” “哈哈,表哥这是哪里话,能够在这里用得上冰已经实属不易,待到这次大赚一笔,今年冬天表哥你再用赚来的钱,多挖两个冰窖,来年就够自家用了。” 两人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相视大笑起来。 酒饱饭足,又聊了半个时辰该如何多让宁无恙加价的话术与套路。 等到日头从正南刚偏西时,两人便迫不及待的拿着自己拟定的契约文书。 乘着马车,朝章家庄进发了。 越过寒山寺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章家庄附近比余家堡要热一些。 赵老板由于长得胖且吃得多,不消片刻便被热气蒸得汗流浃背。 正要让小厮拿出蒲扇来,扇扇风。 忽然,一股阴凉的山风吹了过来让他像是从三伏天,走进了凉爽宜人的秋天。 而且这股凉爽的感觉十分熟悉,赵老板享受的眯起双眼,笑着赞叹:“表哥真是大方,还知道在马车上装一盆冰来纳凉。” 只是都到了宁无恙买下的山地前,才拿出来用。 可真够抠门的。 赵老板心里正暗讽着,却听余冰川诧异的问:“不是表弟差人偷偷在车上藏了冰?” 余冰川连晌午吃饭正热的时候,自己都不舍得用冰块来纳凉,坐在马车上兜着风,眼见快到章家庄了,他是冰多烧得慌,才会在此时用冰块纳凉。 “表哥你在和我开玩笑了吧?” “我闲得没事了和你开这种玩笑,真不是我在车上放了冰。” 兄弟两人争执了一番。 那股阴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靠在车窗边上的小厮还打了一个寒战。 两人忽然意识到,凉气来源不在于马车上。 他们急忙掀开车窗上用来挡烈阳的竹帘,朝外探头。 便看到了此生永远无法忘怀的一幕。 豪横! 真豪横! 太他娘的豪横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纯冰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只见山坳之中,堆积着近百块直径约莫两尺、高一尺的冰块。 像一张张半透明的白色的大厚饼,摞成了一堵一丈高的冰门。 冰门中间能供三四人一起进入,冰门左右除了堆积的厚饼之外,还放置着几块蒙着油布的不规则石块类的东西,门顶则是由竹子遮盖着。 可以立体的看出,竹子的门顶铺了有半丈厚。 山坳自身的地势较低,所以这个门框更加显而易见,坐在马车上,便能看到整个冰门的全貌。 而刚才的凉气,就是因为风势自上而下,穿过山坳朝着马车这边涌来的。 “表哥,这么多冰块,得值多少银子?” 赵老板紧张的咽了一声口水。 他知道,宁无恙摆出这样一个大冰门,绝对不是摆出来玩的。 而是特意摆给他和表哥看的! 但他对冰块的市场行情并不了解,生怕一会儿交谈露了怯,于是提前打听。 “如果我没算错,这些圆饼状的冰块,一块能有二百斤。” 余冰川是做储冰卖冰生意的。 他的眼睛就是尺。 稍微一丈量,脑子里已经算出来了这些冰块的重量。 “一块冰饼二百斤?” 赵老板听到余冰川的话吓了一跳。 转念一想,自己屋中冰盆里的冰块随便拿几块便能有十来斤,而这些可是厚实的冰饼。 放在冬天的时候,两尺宽的盆冻成的冰坨子,他想靠硬搬还真搬不动。 “表哥,他这个门用了少说一百块冰吧?” “我数了,正好一百块。” 余冰川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声音都在发颤。 “表弟,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冰门。” 太壮观了! 简直超乎想象。 赵老板觉得表哥这番话有些夸张,完全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表哥,你家那么多冰窖,随便砸几块冰出来,不比这个冰门值钱,不要大惊小怪,宁无恙就想着用这个冰门来彰显他的豪横,借此说明他的冰价便宜,要是我们上了他的当……” “你懂什么?!” 余冰川激动的打断了赵老板的话,手指着那个令他震惊的大冰门。 “寻常的冰块,确实不是普通人家能够用得起的,十斤冰的价格,按照软硬还有浑浊的质量,价格在半两银子到二两银子不等,可这些冰,它是透明的!” 透明的怎么了? 赵老板不解。 他记得去年盛夏时,一位金光专门定购一盆不合时宜的夏盛秋菊时,他曾在表哥这里拿过一百斤冰催花。 当时拿的最便宜的冰,打折后花了三十两,那盆花他卖了九百两,除去所有成本,净赚三百两。 他当时也没在意透不透明,但这冰不是宁无恙用来养花的吗? 宁无恙总不可能拿市面上最贵的冰来养花,那样养出来的一盆花,制出一瓶香水来都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透明的你懂不懂?” 余冰川见赵老板还没回过味来,急得嘶声大吼。 “做冰门的这些门,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它能吃!” “能吃的冰,是按斤卖……有的甚至按两来卖,那些大富人家吃的冰,最贵的一种冰,就像是冬天刚用新鲜的水结出来的冰一样,质地透明且无任何多余的杂质,这种冰,一两冰值一两银子!” 这么贵?! 赵老板确实听说过有这样的冰。 可他这种身家的人,自然是没有尝试过。 若不是表哥家是卖冰的,像他这种一年收入不过几万两的人家,夏天也不敢给自己买冰用。 最多酷热难耐,又恰适家中有孕妇或病人惧热,才会在夏季时,花钱去买那用起来如流水的冬冰。 “一两冰一两银子,一块冰二百斤就是两千两,一百块冰是……” 赵老板倒吸一口冷气,再看山坳里的冰门,整个人像遭到雷劈似的,从里麻到外,从脚麻到头。 二十万两的冰块。 就被宁无恙这么摆在山坳里任其在烈日下暴晒融化?! 简直是暴殄天物。 “表弟,你算错了,我方才说的那种冰,虽然叫做纯冰,但它经过了半年的时间,根本没办法达到眼前这种透亮的程度!” 他家有冰窖,自然尝试过储存纯冰。 但由于各种原因,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余冰川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像是刚从冬天冻结后,一下子来到夏天,冰块刚入库没有经过任何损耗的纯冰。 真没想到宁无恙还有这样的门路,得到这样的冰块! 若是他能够得到这些纯冰制成吃食的话,绝对是全金陵头一份。 他还卖什么乘凉用的冰块,他直接去卖吃的冰,用不到两年,便成代替死去的叶家,成为金陵富商三甲之一。 “表弟,你坐着,我先下去!” 余冰川也顾不得和赵老板解释。 急忙让马车停下,跳下去后,拎着衣摆跌跌撞撞的奔向那个冰门。 距离冰门十丈开外的树荫里。 宁无恙正坐在竹椅里,手捧着白瓷碗,吃着剁碎的果肉和梅香用刀子刨出来的冰沙。 “爽啊!” “爽……” 云飞含糊其词的附和一句,将碗里的果肉扒拉光后,虎视眈眈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那对陌生主仆。 “公子,有人来抢冰。” 不怪云飞误会。 实在是余冰川脸上那癫狂的表情,就像是饿狼见到羊羔似的,十分骇人。 宁无恙淡淡扫了一眼瘦得跟麻杆似的来者主仆,无所谓地摆摆手。 “一块冰两百斤,我搬了几块费了不少力气,他若能够抢去他便去抢。” 云飞闻言心道:那是公子你费力气,我自己一只手就能搬得动一块。 基于此。 云飞继续盯着那些像是要抢他冰的人们,随时准备拿斧头把他们砸倒。 宁无恙的话刚说完。 余冰川和随身的小厮,径直从他面前跳过,根本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见状,宁无恙无奈的提醒道:“小云飞,闲着没事别亮凶器,怪吓人的,捡根棍子吧。” 他早看到赵老板跟在两人的后面,也飞奔过来了。 猜到了来者应该是赵老板的表哥,也就是卖冰的那一位。 他特意烧包的摆出这么一个纯冰大冰门,可不光是为了震慑赵老板和卖冰人的。 要是对方真的因为商业竞争,危害他的大冰门,他不介意云飞把人打晕,塞到冰门里,感受一下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正想着。 一路狂奔到冰门前的余冰川,伸出双手。 云飞捏紧了斧头柄,感受到公子炙热的视线,只能松开斧头,弯腰捡起一根手臂粗的废柴。 随时准备把主仆二人敲晕。 这时。 余冰川的双手快要摸到冰块了。 忽然。 他惊醒过来,猛地缩回手。 “不行,摸的话可就摸脏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定价权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可是,不能上手摸一摸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能够验证纯冰的好坏。 余冰川张开嘴想要舔一舔,忽然感觉后颈冰凉。 他猛地意识到不妥,扭过头去,一根手臂粗的木柴,停在距离他鼻尖仅有一只手掌的地方。 拿着木柴的黑瘦小子,正用一双死鱼眼狠狠地盯着他,无声地谴责着他刚才想要“偷吃”的行为。 余冰川额头顿时浮现出一片冷汗,暗道自己回神早。 否则的话,这根木柴一定抡到他的脖子上了。 “小云飞,你说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你就让他舔,舔了正好我把这块纯冰卖给他。”宁无恙不慌不忙的走过来,对着余冰川笑呵呵的问:“要不要试试这些纯冰的味道?” 在听到这番想要讹人的言论后,余冰川哪怕心里想试,身体却还是很诚实地摇摇头。 一块冰二百斤。 就按一两冰一两银子算,一斤十两,二百斤两千两。 舔一口花两千两银子,余冰川哪怕是造冰的,他的生活也没到这么奢侈的地步。 宁无恙抓住木柴,将其丢到一边,有些惋惜的教育着云飞:“下次记得谋而后动,等他舔完再打他一顿还能让他赔偿,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公子,我记住了。” 云飞一脚将木柴踢向飞奔过来的赵老板。 就听“唉哟”一声。 赵老板毫不意外的摔了一个狗啃屎,捂着右边额头上新冒出来的一个青包,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过来,嘴里还在嘀咕着。 “也不知道这两天和哪位土地爷犯冲,昨晚摔了一脚摔一脑门子包,今日㬍天白日又摔了一脚,刚才是谁踢的那根柴火?” 宁无恙看到赵老板额头上两个犄角似的对称青包,抿了抿嘴,控制好想笑的欲望,又朝余冰川使了个眼色。 后者识趣的没有提及云飞。 更何况,比起赵老板摔跤这件事,余冰川此时更关注的,是眼前这个纯冰制成的大门。 “这位便是金陵诗仙宁诗仙吧?在下余冰川,乃金陵制冰商人,住在寒山寺北的余家堡。” 余冰川自报家门时,根本不提赵老板。 说完还特意比划着不远处的荫凉里,一副想要与宁无恙说悄悄话的表现,令赵老板气愤不已。 “表哥,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咱们来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个屁! 余冰川提到这件事心里就窝火。 山坳上这么一大堆冰块,总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运送过来。 他看走了眼也就罢了,赵老板一天派人来查探十次八次的,愣是没告诉他,宁无恙能够运来纯冰。 有这样的本事,他还指望着宁无恙给他送钱? 他早就急吼吼的跑来给宁无恙送钱了! “赵表弟,既然你要打开天窗说亮话,正好,宁诗仙你在这里和我们说一说,你这纯冰是从哪里运来的?” 余冰川生怕宁无恙藏着掖着,还不忘记把昨日对赌的事提出来。 “此事虽然与我没有直接关联,但我表弟滥用我的名号,也算是与我有关,若宁诗仙你买的冰真的价格低廉,这个对赌我帮理不帮亲,承认是你赢。” 帮理不帮亲? 宁无恙心道:你这是见利起义吧? 但余冰川既然要卖了表弟向他示好,正所谓伸手不打笑人脸。 宁无恙顺势回答道:“首先,咱们在商言商,余老板唤我一声宁老板就好。其次,对赌的事与余老板并没有关系,我赢的条件只是为了买花,最后,这冰不是我买来的,是我自制的。” 自制的纯冰?! 余冰川错愕不已:不是买来的? 赵老板也吓了一大跳。 谁也没跟他说过,宁无恙这小子还会自制冰块。 “不可能!” 余冰川看向那冒着白气的冰门,回过神来,大声反驳道:“宁家没有储存冰块的地窖,没有制冰的条件。” 啊对对对! 赵老板附和地直点头。 他派人打探过此事。 别说宁家自有的土地或宅院,两位少夫人名下的同样没有……难道是从别的冰窖挪来的? 余冰川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毕竟整个金陵,他家的藏冰虽占市面上的一半之多,但还有一些卖散冰的……它也绝不可能会像眼前这样,质地如此之好,比他吃过一两银子一两冰的纯冰更好! 宁无恙见冰块都摆出来了,余冰川还一副无法接受现实的样子,只能放弃与其交谈,转而看向傻眼的赵老板。 “赵老板,实不相瞒,我的这种制冰方法,制出来的冰不仅是原本冰价的一半,我卖一成也不亏,所以昨天的对赌,我赢了。” “口说无凭……” 赵老板还想要挣扎。 宁无恙扭头朝着冰门走去。 赵老板愣在当场:什么意思? 走到冰门前的宁无恙,手指着最前面的那块冰饼。 “小云飞,上斧头。” 咔! 云飞出手,冰饼被一击劈出数条裂缝。 咔! 又一下。 冰饼裂成数块碎了一地。 细小的冰块很快便融化了。 二百斤的冰块,光是短时间内可以融化掉的碎冰,便有十来多斤。 无论是余冰川还是赵老板,看到这些融化掉的碎冰,就像是看到谁把银票烧着了似的,心疼不已。 “宁老板,你可真是浪费啊。” 余冰川连忙蹲下身去,趁机捡起一块碎冰塞进嘴里,双眼瞬间铮亮。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一块冰饼比他吃过最纯的纯冰还要纯净! 若是能够将这种纯冰流通市场的垄断权拿在手里,一年赚它上千万两不是做梦! 宁无恙看着冰块融化,倒没有像别人那样心疼。 让云飞砸完之后,他便对着赵老板再次宣布:“昨天的对赌,我赢了。” “……” 赵老板看了看碎了一地的冰碴子,又看了看掂量着斧头的云飞。 尽管不想承认,但他不得不承认。 若不是有制冰的本事傍身,富贵如宁无恙,也不可能一斧头下去,便让人打烂至少两千两银子。 更何况。 眼前这座冰门,价值二十万两以上。 有这二十万两鲜花涨价涨上天也买得起! 而宁无恙没有丝毫想要把它们搬到冰窖去储存,任由它们晒得直冒凉气。 如此震慑人心的手段,无论是谁来了,都得诚服。 “我认输。” 赵老板作揖长拜。 宁无恙都能自己制出低于市面价格的冰块。 想种植反季节花卉是手到擒来。 不仅如此。 若宁无恙的冰价比他表哥的还要低,金陵花房们的老板知道这个消息,转头倒会倒戈相向。 他以为,宁无恙是想和金陵花房的老板们坐下来谈生意。 此时他才明白,宁无恙是想让金陵花房的老板们坐下来,老实的听其重新制定金陵花卉行的价格。 偏偏,宁无恙如今手握制冰之法,等于拿捏住了反季节花卉最直接有效的命脉。 想到冰价降低后,反季节花卉成本缩减,自己的花房规模能够因此扩大。 赵老板话锋一转,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宁老板,不知你这里最低的冰价是多少?” 第一百五十九章 和生财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看你卖给我多少鲜花。” 宁无恙不假思索的回答。 让赵老板喜忧参半。 喜的是,宁无恙并非利用低廉的冰块,来种植花卉,趁机成为金陵花卉行业的领头羊,甚至让整个金陵花卉行业都听他的话。 而是打算与花房老板们合作互利。 忧的是,从此以后,定价权由宁无恙说了算,他预定好的涨价别想再涨了。 由于冰块需求,他还得比给叶家开的价格还要低一些才行。 “宁老板,你需要什么鲜花,尽管列单子。” 赵老板能屈能伸的表现,让宁无恙十分满意。 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 有互惠互利的条件,就不必结下梁子拼个你死我活。 金陵花卉在整个大兴都是行业翘楚般的存在,宁无恙的香水铺子背靠大树好乘凉。 利用低价冰块供应花房,让金陵花卉更有竞争力的同时,减少香水成本支出。 让金陵花卉具有行业竞争力的同时,形成一定的品牌效应,也能带动香水的名声。 在商场上若想做得风生水起,不能总想着堵死别人的路,而是要想着如何让别人与自己上同一条船,才能做得更大、更强。 宁无恙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张订单递给赵老板:“我要的鲜花类型和数量都在这上头,另外,我还想麻烦赵老板,帮我买一些花卉幼苗。” “哎哟,宁老板你和我别客气,以后我的生意,还要靠你照应呢,你放心,你要的这些,我都让他们给你从花苗园里,按最低价格来送。” 赵老板打开鲜花订单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差这么多?” 反季节的鲜花只是上次购买的二百倍,估量着反季鲜花总数,只够做四万瓶香水。 剩下的大头,则是应季的鲜花,多出反季鲜花十倍的差距。 一样的香水价格,客人大多选择物以稀为贵。 为何应季鲜花要得这么多? 宁无恙笑着解释:“鲜花变成香水以后,可以囤放多年不坏,所以,哪怕你们联手为难我,只要有香水方子,我少卖三五个月的香水事后再补制回来,对我来讲也没有什么差别。” 得了便宜还卖乖? 赵老板脑中蹦出这么一句话。 可仔细一琢磨,宁无恙说的不无道理。 香水能放,鲜花可是过季不候。 赵老板想到花房众人试图联手涨价,而宁无恙却以低价冰块破局,还能带着他们一起赚钱,对宁无恙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种格局哪怕他们这些人全部加在一起,也拍马不及。 “宁老板,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说句话,我一定义不容辞。” “好,我记住了。” 宁无恙不是和赵老板客套。 他还真有一件事需要赵老板帮忙解决。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香水的事安排好。 “宁老板,这鲜花的钱你先不必给我,可否用来抵冰块的钱?” 赵老板鸡贼一笑。 “我应该是第一家买冰块的花房老板,能打个折吗?” 这话说得有些见外了。 宁无恙看向旁边脸都黑了的余冰川,提醒道:“你表哥是卖冰的。” “他的冰再低也不可能给我打五折,是不是,表哥?” 赵老板诚心发问。 余冰川别过脸去没有反驳,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 亏他还想着和宁无恙合作买冰倒卖,结果表弟直接以花房名义合作,给宁无恙打开了销路。 果真是一表三千里! 宁无恙看到兄弟联盟,当场瓦解,答应了赵老板的请求:“我给别的花房老板卖多少,给你打八折,这件事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你这个领头大哥可不好当。” “懂得都懂,多谢宁老板看得起我,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这个喜讯。” 赵老板拿着鲜花订货单,屁颠屁颠的走了。 “唉哟!” 走了没几步,赵老板又被一根木棍绊倒,摔了个狗啃屎。 但赵老板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摸着摔出来的大包,嘴里直嘀咕着“这可是福包”,神神叨叨的走远了。 直到赵老板上了马车离开后。 余冰川依旧站在当场,像个冰雕一样,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 直到他脚前的大冰块化出来的冰水,流到他的脚下,余冰川才终于解冻似的,张嘴便问:“宁老板,你看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吗?” 但凡余冰川多说一句废话。 宁无恙便会送客。 如今余冰川既然表现得十分坦诚,他也没有拐弯抹角。 “关于制冰卖冰方面,我不打算零售,一家独大,我只当供货商。” 此话一出,余冰川脸上也终于破冰,转阴为晴。 “只是沈小姐、娴郡主和季家已经预订了冰饮方面的纯冰,你想买的话,只能买有杂质的二道冰或混水冰。” 余冰川脸上又浮现出一层阴霾。 这样的话,比他自己制冰自己卖,貌似也多赚不了多少钱。 只是省些制冰的工夫罢了。 “余老板既然是卖冰的,应当知道,目前哪怕是最低廉的冰块,小有家财的人家也不敢用,原因嘛,自然是储存冰块成本过高,导致销量过低。” “但假如,冰价是原来的一半,甚至更低的时候,你说,像赵老板这种身家的人,夏日燥热时会不会来上一盆冰?” “还有那上等的酒楼包厢、天字号房和甲号房,闲来无事勾栏听曲的富家子弟……做生意别只想赚老客户的钱,眼界一定要打开。” 听君一席话。 余冰川感觉自己半辈子的生意白做了。 是啊。 他不能光想着在原来的客户身上赚多少差价。 他应该看重的是,冰块低价后,他能够拥有多少新客户,这些能够让他多赚多少钱! “宁先生,我懂了!” 余冰川拍着胸脯决定了。 “我想与宁先生合作卖冰块,你产我卖,除成本外你六我四!” 余冰川给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 谁知。 宁无恙却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不需要和我分成,你从我这里买冰块,运输费用自己掏,盈亏自负,若只卖我一家的,可以给我五分干股的冠名费,若连同你家的一起卖,就当我这里是个进货的即可。” 除了与香水铺子有密不可分关系的花房外,他不打算对接私人卖冰块。 而余冰川的人脉,别说整个大兴,连整个金陵都辐射不了。 他可不想以后每来一个想利用倒卖冰块发财的人,不论是龙还是蛇,自己都要接待一番,干脆一视同仁。 直接以代理商的模式,公平的对待每一个想发财的倒卖者。 余冰川仔细思考了片刻,看穿了这个合作模式的本质,苦涩一笑,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宁老板从一开始,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第一百六十章 五万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对。” 宁无恙知道实话很伤人。 但他没必要撒谎,为何要撒谎呢? “不过,余老板你放心,我并不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我是从一开始,就没把全金陵的卖冰商人放在眼里。” 背后不说人坏话。 若赵老板在场的话,他不介意再加上“花房老板”。 余冰川看着口出狂言的宁无恙,再看看他身后的纯冰大门。 他知道,宁无恙并非年少轻狂,而是实力让其有底气这么讲。 “宁老板,我会尽快处理自家的冰块。” 余冰川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双手高举递到宁无恙的面前。 “我随身携带的只有两千两银票,稍后我再派儿子送一万两来,我要最便宜的那种冰块,趁着消息还没扩散出去,探一探全金陵冰块需求的最低底线,不知几时能够来取?” “最劣质的冰是混水做成的,可能会有磕磕碰碰,暂定一百斤半两银子,最新的一批……大概半个月后,所以余老板你的冰块不必着急贱卖。” 三伏天刚开始。 半个月后正是热透的时候。 余冰川听到宁无恙的这个安排,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是作揖一拜:“多谢宁老板提醒。” 余冰川故作淡定的走了。 直到走远,感觉宁无恙看不见他,这才扶着一棵树干,拍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大喘粗气。 “一百斤半两银子!我制冰的成本,一百斤还需要二两银子左右,他卖给我至少还得对半赚……” 余冰川平静了一下心情后,笑得合不拢嘴。 “一百斤才半两银子,哈哈哈,我卖它一百斤一两银子,一定许多人抢破头想要!” 除去运输和人工费虽然无法对半赚,但他左手倒右手也没有制冰的损耗与风险,净赚差价! 而金陵大小富豪云集,最不缺的便是花钱的新奇法门。 以前。 夏日用冬冰,只是那些一流官宦子弟人家,或者大富商家的掌权人才能用得上的。 如今,他将打破这个桎梏。 水果从此可以冰着吃,酒可以冰着喝。 想要在人烟聚集的酒楼包厢里清爽宜人,只需要多花费二两包厢费。 酒楼有档次,客人能享受,谁用谁不说好? “走,去城里的酒楼转一圈,今晚能签下十家的酒楼契约,明日再给宁老板送一万两银票来订冰块!” 余冰川来的时候用跑的。 回去的时候用快跑的。 宁无恙很快便看到两匹马,路过山地,撒开蹄子朝城内方向狂奔而去。 他把两千两塞进袖子里,蹲下身拿起一块碎冰握在手里,笑得十分开心。 “掌握尖端技术后,躺着数钱的感觉真美妙。” “公子要搬床来躺着吗?” 宁无恙看了一眼散发着凉气的冰门,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奢侈了。 不过。 想想还挺爽的。 “搬!” “顺便搬套桌椅,我要写字了。” 傍晚。 香水铺子里,已经把桌椅擦得快生出木耳,灶台擦得能够反光的伙计们,又半日无所事事后,逐一到新管事朱煦那里点了卯。 接下来,便是大鱼大肉吃喝完去睡觉。 然后。 半夜总是被远道而来的货商敲门吵醒。 哪怕门外贴着“暂停开门”四个大字,依旧也阻挡不了货商与散客们每日不间断的问候。 伙伴们不觉得清闲,只觉得吵闹。 因为比起应付那些客人们来,他们更喜欢埋头干活。 “不是说香水铺子很赚钱吗?公子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 “谁说不做了,这不是那些花房老板不卖鲜花,公子去寒山寺种花了?” “现种啊……那不是要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哗啦。 朱煦手里的算盘珠子一响。 众人噤声。 “谁闲得慌谁去做晚饭,公子派人从庄子上送来了鸡和鸭,说让我们今晚吃好些。” 听到庄子上特意送来了吃食,众人立马来了精神。 “山鸡和黑鸭?我去烧开水!” “我去磨菜刀切菜。” “看来我没办法做菜先尝滋味了,我去淘米煮饭。” 一群人分工明确,互相配合,开始准备晚饭。 最后只剩下朱煦和两个护院在大堂里坐着。 他清点完今日上工人数,算完今日支出,刚合上账本,便听到有人拍门。 “朱掌事,公子来信了,说铺子可以开门了!” 朱煦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喜不已。 吃了这么多天的白饭,终于能干活了! “快去开门!” 打开大门。 门外不光站着一个宁家小厮,还有两伙货商。 宁家小厮将背上的包袱塞到朱煦的手里,十分娴熟的转过头,对着两伙货商说道:“你们别着急问我,公子立了新规矩,看完再问也不迟。” 护院听到有新规矩,连忙去厨房拿浆糊。 临摹字帖的学子们闻风而动,凑上前来观赏新鲜出炉的字帖。 “感谢各位莅临暗香去,此次预售两万瓶,货商限购一千瓶,十日后,另有两万瓶现货对外出售,请大家遵守先到先得的规矩,预购日期:六月二十六日巳时初至申时末。” 看完字帖的货商,二话不说让伙伴去买椅子。 “我是第一个来排队的,老兄你来迟一步,坐我后面吧。” “不坐!我躺着不行吗?这一晚上可热闹了,兄弟咱有缘喝一桌不?” “行啊,能够抢到第一和第二,估计一会儿有人出银子买咱们这个位置,替咱们付饭钱。” 香水预售的消息,像是插上翅膀飞遍了整个金陵城。 当得知此次可以预购两万瓶时,哪怕半夜时分,依旧有人怀揣着希望前往排队。 玄武北街的店铺因此,一直没法打烊。 整条街道上的热闹氛围,比过年过节时还要浓烈。 当周静娴忙活到半夜,终于调配好三十套蒸馏器,准备连夜送到章家庄。 她揉着僵硬的脖子抬起头,便看到沈幼初拎着食盒,站在她的面前。 “我这是劳累过度出现幻觉了?” “娴静你在说什么梦话呀,宁公子不是答应你,要给你做一万瓶香水,他要我把契约书拿来,问你一瓶香水二十两的价格同意不?” 二十两? 这么便宜? 她以为一瓶最多让她十两银子。 周静娴揉了揉脖子,小声咕哝着:“我果然在……嘶!” 脖子揉疼了。 证明不是在做梦。 沈幼初已经挤进了她坐的椅子里,打开食盒。 “宁俊子今晚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专门给你单独留了一份,我知道你忙,特意给你送来啦~~你快趁热吃,还有一碗冰饮我亲自做的,你也尝一尝,品鉴一下。” 摆出饭菜,沈幼初才把契约书从梅香手里拿出来。 周静娴凤眼微眯。 “这是几份?” “一式三份,各持一份,府衙登记一份啊。” “我知道……可是三份契约书,为何这么一厚摞?” 宁先生有话可以当面和她说,什么事都写进契约里,会显得很没人情味。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富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除了一万瓶的香水契约,还有硝石供应的呀。 “宁公子知道你手里没那么多银子,所以让你拿硝石打欠条抵二十万两香水钱。” 周静娴听完沈幼初的解释,知道自己想错了方向,她心中猛地一震,眼眶不由泛红。 宁先生真的是太体贴了。 二十两的香水,还允许她拿硝石来抵银子。 认识宁先生,一定是她此生最大的幸运。 沈幼初看到周静娴快要哭了的模样,何时见过她如此狼狈,颇为心疼,抓住她的胳膊摇晃着撒娇:“静娴你看看你熬得眼睛跟兔子一样红,吃完饭好好睡一觉嘛~~” “睡,等我安排手下,把蒸馏器送给宁先生就睡。” 周静娴简单浏览了一遍契约书上的内容。 由于定价原因,一万瓶香水需要她自己提取。 且香水制作,会先紧着铺子的需求去做,交货日期未定,最早半个月,早迟一个月。 对此,周静娴没有任何异议。 而硝石的定价,暂时按硝石运送到金陵后的批发价格,因矿坑产出和天气、运输损耗等原因。 多退少补。 周静娴签完字,又给郑东林写了一封信。 让他加快速度再抽调一万斤硝石,送到章家庄去。 坐在旁边的沈幼初看到信上的内容,歪着头一脸好奇的问:“静娴,一斤硝石多少钱?” “我记得运到金陵来处理好杂质后的硝石药材,夏季卖是五十文一斤,淡季卖是四十文一斤。” 硝石的价格在药材之中,并不算多么昂贵。 一万斤硝石按照批发价格来算,其实也只有五百两银子的价值。 换算下来,哪怕香水二十一瓶,也只能买五十瓶,转手卖到黑市去,每瓶一百两,五十瓶也能卖出五千两银子,除去各种成本,净赚三千两没问题。 但这一万斤硝石若放在矿坑之中,由于那几处矿坑位置极佳,十来个工人一日便能开采出来。 换言之。 只要守着这些硝石矿坑,十来个工人开采、几个工人装车,再加上运输费用,只要抵达章家庄再倒手换成香水,净赚三千两! “我还要再给父王写封信……算了,信物送达我直接先斩后奏吧。” 原来这就是赚钱的乐趣! 周静娴第一次知道,钱生钱能如此简单,瞬间感觉热血沸腾。 有了银钱的激励,好像也没那么困了。 而沈幼初同样被周静娴的报价,惊得瞌睡虫都飞走了,她拽着兴奋不已的周静娴,提醒道:“静娴,你不是要开冰饮铺子吗?缺钱的话,我可以先借给你十万两。” 她没记错的话。 今日宁公子大概用一斤硝冰,制出了二斤左右的纯冰。 她还想着,为了碾压性的把冰饮在金陵全方面铺开,直接以市面一半的价格,一两纯冰卖半两银子,可能会少赚一些。 此时知道纯冰的生产成本,一斤只要二十五文,她觉得她这冰饮铺子,比香水铺子也不少赚钱。 宁公子除了成本外,只收她两成干股,多少有些亏了。 沈幼初把这笔账说给周静娴听后。 周静娴沉默了好半晌,一把抓住她的手,斩钉截铁的说道:“谢谢幼初,我要这十万两!” 放在以前,周静娴绝对不会收下这十万两。 这是第一次。 但周静娴知道,这可能不是最后一次。 按照宁先生卖她香水的价格,一斤纯冰,卖给她们三家冰饮铺子,对外价格不知道,但她们的价格,应该会在一斤一百文左右。 哪怕是二百文钱。 一斤纯冰可以再次制作出数杯冰饮,一杯一两银子,她们也能靠着这两个月的酷暑,赚它上百万两! “幼初,我不光要在金陵开铺子,我还要给父王写信,让他在京安城找几处合适的铺子,到时候直接将硝石运到京安城去制冰。” “对了,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皇爷爷,举荐宁先生当制冰的皇商,这样皇家庄园不必每年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来储存冰块,宁先生也能像制香水一样,不必担心别人窃取制冰的方子。” 沈幼初看到周静娴如此维护宁无恙,急于写信,还不小心打翻了墨,她赶紧提醒。 “静娴,你别着急,整个大兴只有你家有硝石矿,只要你不想窃取宁先生的方子,谁也没这个本事窃取他的方子,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了嘛。” 正在用纸擦墨的周静娴,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冷静下来。 仔细想想。 宁先生可是一个不会吃亏的人。 如此赚钱的冰饮行业,他不参与,拱手把赚大钱的机会送给她、幼初和季小姐,自己只收取两成干股,而这干股给多少,全看她们的良心。 难保不是在寻求她们的势力庇护。 用硝石换香水,表面上看,是不出本钱便能赚钱,但实际上,何尝不是借此来制约她和父王呢? 周静娴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太体贴,还是生意经。 “静娴,你别学谨儿想太多啦。” 沈幼初也不知道周静娴脸上阴晴不定在想些什么,她轻轻环住周静娴的腰肢,蹭了蹭她身上的梅香味。 “反正肉迟早都是烂在锅里的,你保护宁公子的利益,就当是保护我的利益了呀,嘻嘻嘻。” “……” 周静娴收拾干净桌面,重新整理好心情。 落笔时。 不带任何个人情感,只是单纯的以赚钱的角度,让父王保护宁无恙的利益。 促成硝石制冰这个方子专属宁家的权利。 如此一来,才能保住父王矿坑的利益,以防眼红的晋王派借机生事,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赚钱法门破坏掉。 …… 宁无恙不知道,自己只是单纯的手头紧,再加上他知道周静娴手头紧,干脆以物易物。 会让周静娴发散思维想那么多,并且还为他做成了许多事。 假如他知道的话,一定会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声“干得漂亮”! 他之所以根本没考虑过,康王会谋夺他硝石制冰的方子。 正如周静娴所想那样。 只要康王与他有矛盾的话,晋王派便会趁虚而入,到时候这一套利益既得属于谁,就未可知了。 再加上因为献酒方,皇帝对宁家的信任,除了像周安那样曾经结下过梁子,才会想着利用叶老大豢养的杀手除掉他,康王与他可是利益共同体的关系。 没必要给他来一记背刺。 更何况,还有沈家与季家两大巨头参与其中,得知康王阳奉阴违……除非康王只顾眼前利益不计皇位得失,不然办不出这种杀鸡取卵的蠢事来。 在沈幼初走后,他便连夜召集了附近的村民,开始在夯实的荒地上,建盖一处简单的工坊,用来制作五万瓶香水。 如今使用蒸馏器不必藏着掖着,只需要搭个简易的凉棚,不被风吹雨淋即可。 剩下的静置香水的地方是重中之中。 他特意买了青砖,又让附近的木匠们伐了竹子做成置物架。 有了自制冰块用于降温后,选址也不必考虑池塘附近。 仰赖于大兴百姓永远一流的基建速度。 地面上,半夜便拔地而起了一座座砖瓦房。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杏林,斑驳的光点和甜美的杏香味,从马车的车窗外扑鼻而入,宁无恙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望着不远处的金陵城楼,嘴角微扬。 “金陵大富商宁无恙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摇钱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由于预售定在上午巳时,也就是九点左右。 宁无恙没急着去香水铺子人挤人,而是先去了一趟湖心小岛,蹭了一顿早饭的同时,与沈幼初签订了供应冰块的契约。 昨晚收到周静娴送来的契约书,和三十套蒸馏器,以及陆续又收到了近千斤硝石后。 供应冰块的契约也提上了日程。 沈幼初看完契约里的内容后,惊呼出声:“一斤纯冰真的只要一百文呀?” 一两银子一千文。 十斤纯冰一两银子。 “菊香,这是不是比我们家夏天用来纳凉的冰块还要便宜?” 菊香点头如捣蒜。 心里已经在期待着,借宁公子的光,以后酷暑时,她可以坐在清凉怡人的冰房里帮小姐做事了。 “一斤纯冰一百文可真不便宜,毕竟纯冰生产要求高,所以生产成本大头都由它来出了。” 宁无恙见沈幼初一副占了多大便宜的表现,只能又拿出一张定价表让她看。 纸上写的是关于非纯冰的定价。 一档:一斤五十文,冰块无异味,具有规则模型。 二档:一斤二十文,冰块为浑浊体,略规则。 三档:一斤十文,冰块略有异味、浑浊,不规则。 四档是最便宜的,也就是昨日余冰川买的那种,一斤只需要五文,但它有异味、浑浊杂质,并且形状不规则。 沈幼初手指点着上面的“异味”两个字,不解的问道:“这个异味是什么味道?” “硝石煮过的味道,不重,但不通风换气的话,用得多了还是会闻出来,所以需要配合其他花香或者香水之类的使用,来遮盖气味,对身体倒是没有多大害处。” 宁无恙把硝石制冰的工序安排告诉了沈幼初。 头一道便是制纯冰,就像昨天所见到的那样,稳定的硝石制冰,便能制造出通透的纯冰。 后续他昨夜使用蒸馏器把硝石水重新凝聚成硝石后,再制成的冰块,由于硝石提纯技术再加上配比不可能那么严丝合缝。 工人们统一生产起来,除了第一道工序,剩下的制成第几档冰块,全靠运气。 “好在一盆硝石水可以反复提炼很多次,但为了保证不浪费,我打算只用三次,再次提炼出来的硝石,可以再利用,制成药材或颜料使用。” 宁无恙主打的就是一个原材料循环利用不浪费。 沈幼初和菊香她们全都听呆了。 原来一斤硝石可以制成这么多冰来不说,制完冰还能接着当药材或颜料。 这是什么神奇的矿石? 这才是真正的摇钱树吧! “宁公子,你要是早这么说的话,我觉得静娴卖给你的硝石,应该会涨价。” “所以我没给她这个机会,不过她要是有需要,我倒是可以把制冰后的硝石再低价卖给她。” 沈幼初想到康王一家,早在二十年前领了岭南那块让人笑话的封地后,一直过着苦哈哈的穷日子。 实际上却守着一片摇钱树。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她觉得这个事情真的有些好笑。 但想到没有宁公子在的话,那堆硝石还是一堆受累不讨好赚不了多少钱的石头,她又笑不出来了。 “宁公子,你这次帮了静娴,恐怕周安会更恨你了,你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 宁无恙还没点头,便听沈幼初接着说道:“不如这样吧,在周安离开金陵之前,你和我同吃同住,这样他就没机会谋害你了。” 同吃同住? 宁无恙眉锋微挑,打量着初次登上的湖心小岛。 这个地方倒是挺美的,安全系数也很高。 只是。 “最近一定有很多人找我谈生意,香水铺子的事还要忙,我就不在这里住了……” “没关系,我可以去你呆的地方住呀,反正我又不择床,你随便给我安排一间房就能睡。” 沈幼初的话,让两个晚上没睡好,一直在章家庄守夜逮蚊子的梅香,偷偷翻了个白眼。 小姐为了追夫。 真的是不遗余力了。 宁无恙也没想到,沈幼初居然觉得周安会有如此危险。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沈幼初的耳垂,不出意外,又被咬得肿起了一个大包。 看来,预售完两万瓶香水之后,另一件计划好的事,可以开始实施了。 “我近日会呆在寒山寺和章家庄,沈小姐要经营冰饮铺子的事,正好可以在那里守着制冰的工坊,研制成功新的果饮,直接取冰。” “真是一个好主意!” 沈幼初见宁无恙没有排斥自己的多管闲事,小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果然当上了合作伙伴以后,连待遇都升级了。 又能赚钱又能和宁公子待在一起,娘亲再也不用担心她无所事事啦。 确定了冰块的定价。 宁无恙又同沈幼初一道,将另外两份契约书,分别送到季府和周静娴所在的酒坊,让她们签字。 季谨在得知纯冰的价格后,担心不已:“宁公子,你不会赔本吧?” “不会……我向来稳赚不赔。” 等到沈幼初解释了一番。 季谨算完这笔账,这才知道,拥有一个秘方,相当于拥有了一个聚宝盆。 “难怪当初宁公子宁愿抵押平安医馆,也要买下方士的那个秘方。” 这是真的一本万利! “谨儿,你提以前的事做什么?” 沈幼初想到以前宁无恙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柳晴芳的八卦消息。 她对以前的事不感兴趣。 她更在乎眼前的宁无恙如何。 季谨对着宁无恙歉然一笑,后者也没在意。 事情过去了,想害他的叶柳两人连骨灰都扬了,他早就脱敏成功了。 与季谨分别后,他去了趟周静娴办差的地方,人不在。 “看来娴郡主终于知道休息了。” 反正冰饮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他便让马车停在玄武北街的领街,准备走路过去。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因为沿着玄武湖,足有三里长的玄武北街整条大街,此时人满为患。 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人群挤挤攘攘,根本腾不出一条可以让人通过的道路。 沈幼初看到梅香被两个婢女下阴手捏了把腰间软肉,推了出来,不进反倒退了两步,双手挡在额头上,踮起脚尖朝前方望去,啧啧称奇。 “感觉全金陵的人都来了。” “至少季小姐她们就没有来。” 宁无恙的反驳惹来沈幼初一个白眼。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现在不是应该想办法进香水铺子吗? “看来为了防止插队,前面的人是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宁无恙无奈的双手一摊,决定放弃挤进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数钱吧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反正他是进去数钱看热闹,又不是去干活的。 “既然挤不进去,干脆换个地方,喝着茶嗑着瓜子,坐等热闹落幕也不错。” 宁无恙选中了距离香水铺子不远处的一个酒楼。 走进去的时候,迎面便看到一个熟人。 “钟老板你放心,到时候一定紧着你这里供应。” 宁无恙见对方忙着谈生意,本来假装没看到往楼上走。 谁知掌柜的喊了一声“宁老板”,余川冰连忙转过头,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笑开了花。 “宁老板,好巧。” “是挺巧的,余老板早啊。” 宁无恙看到对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再看手里捏着的一纸契约和三千两银票。 便猜到余冰川昨晚战绩斐然。 “早……钟老板,今日宁老板无论吃什么,记我账上。” 余冰川还忙着去别的酒楼,也没空招呼宁无恙,让他自便。 酒楼老板亲自把余冰川送出门去,回来的时候还不忘记对宁无恙问道:“宁老板,你也是因为冰块的生意和余老板认识的?” “对。” 钟老板闻声,直接打开了话匣子。 “余老板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冰源,我们买冰,如今一百斤只要二两银子,我这不准备把三楼雅间都加上冰块纳凉,一个包间在一两银子的基础上,再多收一两银子,一百斤冰够一个包厢用一天了。” “对了,到时候再洒些香水……还好我是第一批预购的客人,有那张书签,宁老板你都不知道,现在那张书签,有人给我出价千两,我都舍不得卖。” 钟老板想到即将财源广进,笑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 宁无恙听到这些话,同样合不拢嘴,不过他是有些吃惊。 一百斤还只要二两银子? 余冰川这个差价赚得够狠的啊! 宁无恙和沈幼初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朝着柜台看去。 原本他们只是来喝个茶,吃些茶点的。 如今,他们决定打包带点招牌菜,等中午回铺子吃。 “唉,我有选择困难症,钟老板要不这样,等外面人少些了开始帮我打包一些饭菜,就照着招牌菜统统来一遍。” 钟老板错愕地看了一眼胃口大开的宁无恙,倒也没觉得宁无恙是故意宰人。 虽说这些招牌菜加起来要花近百两,但对于宁无恙来讲,不过是两瓶香水钱。 而今日预售的香水瓶数,可是两万瓶! 宁无恙可没必要特意宰余冰川一顿,专门吃这些招牌菜。 “好咧,三楼雅间上座,小二,添茶!” 偷得浮生半日闲。 宁无恙靠在栏杆上,吹着玄武湖畔刮来的微风,赏着湖面那映日荷花,身边还有一个美女,时不时的和他聊几句下面的趣事逗乐子,偶尔又正经起来,和他说起冰饮铺子如何发展。 有钱又有闲的躺平度日,简直不要太美好。 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易逝的。 等后厨开火做饭菜时,北街上的人群已经走了一大半。 香水铺子也挂起了“打烊”的招牌。 “最后一位客人已将两万瓶香水预购完了,没有买到的也不要着急,十日后,会有现货对外出售。” “每日依旧是限购一百瓶,欢迎大家到时候前来购买!” 朱煦扯着嗓子大声呐喊着。 可挡不住客人们的热情,大门险些被那些不甘心的客人们挤破。 “别挤了!真的订没了!” “这次外地来的货商多,他们天天在这里排队,每人少说一百瓶往上,最多的买了一千瓶。” “真没了……公子没改卖现货的规矩,应该还是一百瓶……你别给我钱,你多给我五十两,我也没办法多给你一瓶,一百两也不行!” 直到朱煦急了眼,想要塞钱走后门买香水的客人这才悻悻的收回银票。 看到这一幕的沈幼初,双手捧着脸,十分困惑的问:“宁公子,你不是解决了鲜花供应的问题吗?为什么不多做一些香水,或者做出来多卖一些呢?” “多做的话会贬值,而且香水这东西能保存很久,能够用得起五十两一瓶香水的人只有那么多,大家新鲜感过后,制出来的香水太多会失去新鲜感。” “而如果看在钱的份上,肆意更改规矩,经商没有了诚信,就像治国之君朝令夕改,谁还会守铺子立下的规矩呢?” 沈幼初明白了。 但她还有一个疑问。 “你要卖的现货有两万瓶呢,一天一百瓶也要卖两百天,难道你今年只打算卖这五万瓶香水吗?” 沈幼初就差明说,这五万瓶可能够金陵人的消耗,但放在整个江南道都不够。 更别提还有京安城那些达官显贵们聚集的地方。 碰到香水这种东西,它有几种香味,那些贵人们都得每种香味搜集几瓶,摆在家里,才算真正的买到了香水。 关于这个问题,宁无恙其实早就考虑过。 “开分店,我只说一个店铺每日对外卖一百瓶现货,可没说只有一个店铺,改日去城西开个分店,专门接待外来的货商,再去周边的县城开几家分店,反正爷爷招揽了那么多伤兵,正好给他们找些事做。” 也免得玄武北街的香水铺子一开门,街上便堵得水泄不通。 他和周围的商家对此没有意见。 可时间久了,游人或是眼红的商户,一定会告他黑状。 开分店既能增加“暗香去”的知名度,还能够多增加日收,养活更多的伤兵,一举多得。 “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到时候,我的冰饮店就开在香水铺子旁边,正好借宁公子你的光,等你预售香水的时候,可得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在当日大卖特卖。” 沈幼初感觉自己在宁公子的带动下,生意头脑开始变好了! 赶紧让菊香去把沈家的几个黄金地段的铺子在哪里,标注到地图上,再去查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租售店铺,好给宁公子提前查看一下。 预购名额没有了。 客人们又不甘心的在外面徘徊了一阵,这才散去。 正好酒楼的招牌饭菜也做好了。 宁无恙便从酒楼后门出去,直接进了香水铺子的后门。 锁上门,便听到伙伴们在里面一通返祖式的猿吼声。 “嗷嗷嗷!好多钱啊!” “这回公子又赚翻了,我们下一季的工钱有指望了!” “跟着公子一天吃三顿肉,不发工钱我都乐意。” 好家伙,不发工钱光管饭那不成了周扒皮? 宁无恙假咳一声,吼声止住。 他正想装作淡定的和大家打个招呼。 当看到大堂里放着两口大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面额不等的银票,而地上还摆着一小堆金子和一大堆银子时。 他咽了一口口水,也顾不得寒暄,招呼朱煦过来。 “你们先去吃饭,数钱的事,就交给我了。” 睡觉睡到自来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宁无恙暂时实现不了睡觉自由,但他实现了数钱自由。 这一屋子的铜臭气息,比任何香水都要迷人。 …… 三更阁。 当周安会见完六个赶回来的杀手,忍着肉疼给完六百两银票,转头便听到护卫来报,暗香去一上午便预售完两万瓶香水。 周安因为嫉妒,脸庞变得扭曲起来。 护卫见状,欲言又止。 “有事直说,吞吞吐吐不想要舌头了吗?” 周安怒喝一声。 原本还想着不要惹周安生气的护卫,只能将他打听到的另一个消息,和盘托出。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没见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娴郡主和宁无恙做了两门生意,一个是宁无恙买下了康王手里所有的硝石,一个是娴郡主要和沈小姐、季小姐一起,从宁无恙那里买冰再倒卖,好像要开什么冰饮铺子。” 冰饮铺子? 对于这门生意,周安倒是有所耳闻,但它十分小众。 由于冬天储存到夏日,再好的保存手段,也会令口感变得很差,但禁不住夏日时,吃到冰镇过的水果会让人心情舒畅。 所以京安城有专门供应达官显贵的冰饮铺子,用来冰镇瓜果,价格十分昂贵,哪怕是他,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两三次。 “小道而已,应该是周静娴想讨好沈幼初她们,才故意插了一脚,不足为虑。” 周安的话,护卫实在不敢苟同。 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也没有再说,周静娴已经开始花大价钱买铺子。 对于手上没有多少银钱的娴郡主来说,一看就知道这是一门大生意。 既然侯爷不准备阻拦,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惹侯爷生气,以免舌头不保。 “只是这硝石……我记得岭南那几个矿的硝石,每年给康王剩不下几个铜板,宁无恙不会以为他偶然得到秘方,能制成香水,还能把硝石这种廉价的药材,变废为宝吧?” 周安轻笑一声,拿起茶杯砸向汇报了这两个消息的护卫。 砰! 护卫脑门上顿时绽放出一朵血花。 “没见识的狗东西,我还以为你支支吾吾要说何大事,没想到是这些小事,你怎么不去打探,那宁无恙是如何说服金陵花卉行的老板们卖予他鲜花的?” 他还想利用这件事做文章,让宁无恙吃个暗亏。 没承想。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便听闻可以预购香水的事。 像宁无恙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一定是解决了鲜花供应的难题,这才胆敢一口气卖两万瓶香水,还能多做出两万瓶现货来。 按照这个数量,金陵花卉行一半的反季节鲜花,都被宁无恙收于麾下了! 护卫捂着流血的额头,连忙跪下回答:“侯爷,小的刚才不是说了,宁无恙买下了康王所有的硝石……” “我耳朵没聋听到了,所以呢?这和宁无恙与花卉行有何关系?” 周安若不是想着打死这个护卫,还得赔几百两安置费。 他早把这个说话都说不清的护卫拖出去喂恶狗了! “侯爷,那宁无恙买硝石,是为了制冰,宁无恙制了一个大冰门摆在寒山寺买下的山地上,所有花房老板们从今往后都要去他那里买冰种花,连金陵原本卖冰的商户也要从他那里低价进货。” “如今,所有香水需要的材料、工具,都掌握在宁无恙的手里,金陵花卉行,都要称宁无恙一句宁老大了。” 砰! 周安这次直接将茶壶摔到了地上。 护卫抱着并未再添新伤的脑袋,不住的磕头,希望以此来缓解周安的怒气。 但周安的脑子里,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宁无恙可真该死啊! “利用硝石制冰?这东西不是入药的吗?平安医馆究竟什么来头,叶昌隆当初收买的那个方士,到底卖给宁无恙多少秘方?” 周安气得直拍桌子。 拍得手掌又青又红,疼得都麻了,他心里的那口窝囊气还是没有消散。 “他明着没有投靠康王,暗地里却给康王送钱,还让周静娴赚钱。” 让冰贩子舍弃冰窖去买冰倒卖,可以想见,硝石制冰的利益有多大。 周静娴的冰饮铺子说不定并非小道,而是像香水铺子一样赚大钱的生意! “去!给我盯着周静娴的铺子,一旦开业,必须让它关门!” “还有!再给我催召集令,让那些杀手赶紧回金陵来,只要谁能够杀掉宁无恙,本侯奖一万两!” “不!十万两!” 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宁无恙。 绝对不能让宁无恙成为康王派的钱袋子! “我还要提醒父王一声,让他给康王一点颜色瞧瞧,以免康王派出了一个娴郡主,借机拉拢人心。” 对了。 他不光要杀掉宁无恙,最好还要趁这个机会,除掉周静娴。 绝不能任由两人联手壮大康王的势力! 周安看了一眼旁边吃完奶开始熟睡的男婴,阴险一笑。 反正要杀人的是叶老大的亡灵,皇爷爷可查不到他的身上来。 …… 铺子里。 宁无恙把最后一锭银子放进口袋里扎紧,在账簿上添了最后一笔。 “公子,一共一百万两,不多也不少,平账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咪咪叼的那块金子咬掉一些分量,对不上账呢。” 宁无恙看到蹲在箱子旁边,用爪子挠着空中飞舞的苍蝇的大橘猫,对它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苍蝇前来吸走铜臭味的敬业精神表示肯定。 并让朱煦给大橘猫每月涨半两银子的鱼干费。 “以后这里会变成总店,经手的银钱为了避免被老鼠啃食,可以多养两只猫。” “我回头再去庄子上领养几条狗,减轻一下看家护院的压力。” 当然了。 这么多钱,除了周转用的以外。 剩下的还是存到钱庄里去,换成兑票更安全。 踩着钱庄下午打烊关门的点,成为了钱庄掌柜的座上宾。 这次数钱,宁无恙坐着看别人数。 “宁老板,你一共要存五十万两?” “对。” 剩下的五十万两,三十万两拿来买铺子,二十万两交给宁章氏打理。 香水所需的原材料不用掏钱,直接用硝石制冰、冰块换花,差价让花房老板们补齐,他还有得赚。 若不是在没能解决掉周安这条暗中觊觎的毒蛇前,不便离开金陵地界。 他不会存五十万两的银票,会直接换成大额银票拿去做其他生意。 钱若不能生钱,它只是一张被别人标有价格的纸张。 只有把钱换成可循环利用的资源,才会永远不缺钱花。 …… 前往章家庄的赵家马车上,挤着五个满身富态的花卉行大老板。 除了赵老板与秦老板外,剩下的三位老板,便是金陵花卉行数得着的三位大老板。 只要他们点头,昨日宁无恙列出来的鲜花单子便是完全集齐了。 “我从昨晚就请你们来看看,你们不来,还等着香水预售完,拿捏宁无恙一把,你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表哥都跑到宁无恙那里去进货买冰了,我能骗你们吗?” 三位老板面面相觑。 他们不觉得赵老板敢拿这等改变行业发展的大事欺骗他们。 可说宁无恙跨行,从卖香水到卖冰这件事,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而且他们还想抢些香水倒卖呢,比起不切现实的事情,他们自然更相信那些眼前能得到的好处。 “赵兄,你说的那个大冰门真的存在吗?” “要是这么久都没化,我就相信宁无恙真的能制冰,要是化了就没冰了,说不准是他故意花大价钱买来骗你的。” “二十万两的大冰门,比起几百万两的香水,谁都知道怎么取舍。” 面对三人的不信任,赵老板有些心累。 他真想撂挑子不劝了,直接从金陵以外运货。 然后学习表哥,趁着大家没发现生财之道之前,让整个金陵花卉行成为他的后花园。 到时候让这群没见识的同行们,啃着冰块后悔去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轮流转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可是。 见识过宁无恙处理事情的手段,还有前瞻性的格局后。 赵老板还是正苦口婆心的对他们解释道:“是真是假一看便知,反正你们手里的花也没人买,闲着没事也不差这一天半天的。” “话是这么说,但难保不是你赵兄收了宁无恙的好处,提前通知宁无恙等着我们。” 秦老板故意与赵老板唱反调。 目的很明显。 自然是为了争夺这金陵花卉行的领头老大。 换作以前,赵老板会直接把姓秦的踹下车去。 但现在,他还是耐着性子辩解。 “老秦,我真没收宁老板的好处,低价把花卖给他,真的是为了大家多赚钱。” “你们不信也没关系,反正宁无恙开始卖冰了,你们就算见不到冰门,也应该能见到……” 赵老板的话没说完。 外面便响起好几句“我草”的惊叹声。 与此同时。 一股比昨日更加明显的阴凉,从隔着二里地的寒山寺以南的山地吹了过来。 赵老板挑起车窗竹帘。 落日余晖下,一面厚厚的冰墙在夕阳的晕染下,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那些冰墙不像昨日见到的那般通透,冰饼的宽度也没变化。 不同的是。 冰饼的数量增多了。 周围的人群也增多了。 那些人都有或多或少的残疾,正合力将冰块往砖房里搬运。 “把这些砸碎了放桶里,放到静置房的时候注意别滑倒,把里面的架子砸倒,那上面的烈酒,放在外面,一坛好几百两银子呢。” 王朝跛着脚在人群之中穿梭,不住的叮咛着。 公子让他接替独眼童,盯着蒸馏酒的事。 工序他早会了,可想到那一坛酒价值那么贵,而这冰也不便宜,他心里直打鼓。 生怕做错了事再误了公子的香水生产。 新来的一批伤兵,倒是干劲十足,舍得卖力气,心细胆大,反过来还在安慰王朝。 “王管事你放心吧,我们都运好几趟了,你坐在那里别来回走动了,等我们干完验工就完了。” “再说了,那架子砸坏了我们还会修呢,怕什么。” 一群人继续热火朝天的干着手里的活。 马车上。 秦老板等人看着源源不断的冰块,运进了放置蒸酒的砖房里,只为了加快蒸酒降温,好如期赶制香水。 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宁无恙没有这个底气,没有那个制冰条件,他能这么豪横的堆出一堵冰墙在太阳底下晒着吗? 他不能! 清醒意识到自己有多低估了宁无恙的花房老板们,把赵老板团团围住。 特别是刚才还想质疑赵老板的秦老板,赔着笑脸问道:“赵兄,宁老板的冰价,真的比你表哥余老板家的还要低?” 不等赵老板回答,另外三人也连声追问。 “一斤冰多少钱?” “他真的会把冰卖给我们吗?他能制冰自己就能种花了。” “赵兄,你可得帮我们牵线搭桥,帮我们把冰块的价格压到最低,我们金陵花卉行的发展,全靠你了!” 嗬——呸。 刚才说他以私谋利的人哪里去了? 赵老板享受着四人不停的吹捧与致歉,仿佛看到了昨日自己在宁无恙面前的卑微与讨好。 当真是,山水轮流转,今日到他家。 “行了,别一个个的猜忌了,宁老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方。” “具体的价位我也不知情,既然你们要做生意,就先拿出态度来,对照单子看看要卖多少花,拿花换冰,宁老板还会不卖给你们吗?” 好主意! 围着赵老板的四人,争先恐后的扑到了桌子上的那张纸上。 继续了新一轮的掰扯。 “这花我能全部包圆。” “老秦你想饿死我们吗?” “亏你还想当我们的领头大哥,快,把老秦踹下去!” …… 沈家马车踩着最后一缕夕阳的光芒,回到章家庄时。 宁无恙隔着老远便看到,大门外站着两排迎宾门童似的花房老板们。 看到他们手里捏着被汗水打湿的银票,还有契约书。 宁无恙对于赵老板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急忙招呼庄子上的管事。 “快去把昨天还没化完的冰搬过来,请诸位老板们凉快凉快!” 本来还很紧张,担心宁无恙会贬损他们一顿的花房老板们,见状全部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还没松完,便听宁无恙继续说道:“朋友来了有好酒,再去搬几坛子好酒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 众人看到以诚相待的宁无恙,顿时有些泪目了。 纷纷后悔来得太晚。 不仅白白浪费了一日种植鲜花的成本,还晚喝上了一日宁家的美酒。 “宁老板,你这个朋友我老秦交定了!这是一万两银票,还有梅香和菊花花瓣两千斤的契约书,你拿好。” 别的老板们见秦老板抢先一步,笑着调侃。 “秦老板你这么爱出风头,一会儿先让你敬宁老板三杯酒。” “行啊,不过敬酒之前先把银票收了,契约签了,免得我醉倒后,你们趁虚而入,再把我同宁老板的订单给抢咯。” 在欢声笑语中。 宁无恙又收下了三万两银票。 后续的三日里。 不断有花卉行老板由赵老板组织前来送花送钱。 沈幼初、季谨和周静娴的冰饮铺子,也由她们根据当下时兴的模式,设计好了该如何经营。 宁无恙本来想利用他的特长,帮她们参谋一下宣传方式。 后来见她们积极性太高,根本不给自己发挥的机会,干脆选择干拿分红不做事。 七月初一。 宁无恙专门起了个大早,拿着这两个月的所有账本。 前往府衙报税。 大兴的商业赋税,以收入等级和经营类型,分月、季、年进行汇报。 流水多的一般按月报,便于官府核对账目。 账目明细分类少且收入多的按季度报,其他按年度报。 像香水铺子这种归属于小众的奢侈品行业,便归属于季度报税的行列。 一般是季末次月报税,利用整整一个月随便哪天报完即可。 而宁无恙因为一些原因,选择了当金陵第一个交季税的商人。 “宁公子,交税这个事,大家都是能拖则拖,拖到最后一日再缴钱,你怎么给别人送钱还这么积极呢?” 跟着一起来的沈幼初十分好奇。 难道早交税有好处吗? 要是这样的话,她也让名下的铺子掌柜们,效仿宁公子,每个月当衙门里第一个缴税的商户。 第一百六十六章 交税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想要表现自己的重要性,怎么能不积极呢? 宁无恙含糊其辞道:“反正迟早都要交,提前交了税,免得大手大脚浪费掉。” 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沈幼初歪头细思了片刻,等到马车停在府衙前,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宁公子你平时光顾着赚钱,何曾大手大脚花过钱?” 别人还会闲来无事,勾栏院听个曲。 宁公子只会拎着刀满山追鸡鸭,下厨做饭菜。 日常最大的花费,应该是花在调料和堪比黄金的精盐上面去了。 宁无恙见没糊弄过去,干脆高深一笑,卖了个关子。 “只赚不花丢了白搭,这不,我来府衙花大钱了。” 来府衙花大钱? 宁公子是说交税吗? 沈幼初歪着头,思索了片刻,还是想不明白,干脆选择放弃思考,直接和宁无恙一起下了马车。 迎面便看到刚刚翻身下马来上差的宁卫国。 沈幼初福了一礼,宁卫国连忙抱拳回应,上前一步,伸手勾住宁无恙的脖子,拉到自己的面前,笑哈哈的问道:“无恙,你还记得来看我?” “二伯你想太多了,我是来交季税的……咳咳……二伯你松手。” 宁无恙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把自己的脖子拯救出来。 扭头看到二伯脸上的奸笑,他没好气的问:“二伯有事吗?” “嘿嘿,听说你给你二伯母又送了不少银票?” 是不少。 宁无恙心道:看来二伯母是一个铜板没给二伯,二伯眼红了。 想到二伯好歹也是照磨官,手底下一堆需要拉拢的府衙,少不了上下打点,他便明白,二伯为何厚着脸皮要暗示他了。 “二伯你上个月的俸禄呢?” 二伯母虽为人勤俭节约,但绝对不会苛待二伯。 可能不会给太多的零花钱,却也不会卡拿俸禄才对。 宁卫国见他提及这事,尴尬的松开手,抠了抠脑壳:“今日该发俸禄了,可我昨日借了别人十两银子,给手下一个衙役老娘看病花光了。” 难怪。 宁无恙想到宁卫国当了照磨官,每月俸禄只有十两银子,结果和宁峰一样,月月为了别人花光,不免感慨:真是亲生父子。 碰到这样的二伯还能怎么办? 掏钱呗。 毕竟人情花费,在府衙这种地方,绝对是占日常花销里的大头。 这种钱不仅不能省,要想拥有像许三水那种宁愿自己死掉,也不会连累叶通判的手下,这笔钱还得增加。 有些官若是手里没有钱,它是一天也当不下去。 “云飞,给二伯拿一百两银票。” 听到吩咐的云飞,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找到一张百两银票,塞到宁卫国的手里。 宁卫国接过一百两,颇为羡慕的看着云飞。 云飞连忙把剩下的银票揣进怀里,生怕被抢似的表情,让宁卫国窘迫不已。 “我又不是想抢你的钱,这一百两足够我花好几个月的了,我是觉得小云飞你如今都能替无恙管钱了,真是出息了。” 宁卫国又夸赞了一声。 眼见有个衙役前来,请他去定夺一桩杀手案的案犯该如何追捕。 宁卫国也没再闲聊,招呼宁无恙有空回府吃饭,翻身上马,兴高采烈的去出公差了。 “宁二伯最近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看上去比以前年轻了不少呢。” 沈幼初在人走后,忍不住嘀咕一句。 莫非宁家的平安医馆,还有让人返老还童的秘方吗? 宁无恙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 不过,他倒不是不能理解。 “二伯他当这个照磨官,有了用武之地,就像如鱼得水,以前写文书让他咬文嚼字,他连饭都吃不下去,他这不是年轻,他这才是正常的活着。” 天生我材必有用。 必须是这样的用法,才能促进大兴繁荣与发展嘛。 宁无恙说着朝府衙内走去。 刚刚上差,苏瑞正沏了杯茶放到桌案上,准备继续审理昨日控告叶家案情的苦主。 看到宁无恙走进大门来,吓了一跳:“谁又惹到他了?” 还没有人来得及回答,却见宁无恙调转了方向,没往大堂来,而是前往了府库所在的税司,他顿时精神一振,问向手下。 “今日入七月了?” “回刺史大人,今日正是七月初一。” 那确实是到了该交税的时候了。 但宁家香水铺子成交生意都超百两,且这两个月也没开几天门,应该是来交季税的。 “交税还这么积极的,本官还真是头一次见。” 苏瑞又差手下查看了一眼今日的案件呈报。 可能正逢月初,上午没有相关的案情。 苏瑞干脆离开大堂,往府衙的税司走去。 他和宁无恙只差半炷香的时间。 但等苏瑞到的时候,税司案台上,已经摆着两本账册,还有一沓银票。 最上头的,是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银票。 苏瑞见宁无恙掏出这么多钱来,颇为诧异的问:“宁先生这是交的坐税吗?” 大兴税收除了交税时限不同外,交税种类也不尽相同。 根据商业性质不同,税目分别为过税、门税和坐税。 像边关地区的货物来往密切,都是依照路遇关卡清点数量,评估价值收取过路税,特别是从国外来到国内的商品,税费相对较高。 而门税则是城门收税,从一个城市运送到另一个城市,按照清点数量收取税费,交了税便能进城卖货,由于城市间转移货物,并不一定能卖完,所以税费相对较低,但运输成本较高。 坐税则是直接按照商铺营收来交税,税额为二十取一,即百分之五,属于税费中最高的那一档次。 但交完坐税后,其商品在大兴流通便不必再交其他税费了。 像宁家香水铺子,是陛下钦点的唯一香水生产商户,香水又是紧俏货物,再加上宁家有不少身有功名的人。 宁无恙完全可以把铺子转移到他人名下,再利用香水流通性强这一点避税。 他不交税别人把香水运出金陵卖,也要交其他税费。 就算要交,一季度象征性的交几千两,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苏大人。” 宁无恙转身行了一礼后,比划着账本。 “除了香水以外,我家最近又新增了制冰的工坊,仰赖于同行和商界各方人士的信任,我这两个新开的铺子才能蒸蒸日上,我先把坐税交了,也省了大家的麻烦。” 他交完了税以后,剩下与他合作的那些商户不必再交一道税费,也不必再耗费精力去避税。 自然在同样价位之下更愿意与他合作。 当然了,他主动交坐税的重要原因,也并非为了别人着想。 “苏大人,别人从我这里进货,交税交到哪里我不清楚,但我这坐税交到了金陵府,江大人回来还能多一笔进项。” 宁无恙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 相反。 他特意赶在第一个来交税,就是想引起苏瑞的注意。 “除了香水铺子,还有制冰的工坊?宁先生这行业跨度可真是太大了。” 苏瑞知道昨日香水铺子又有客人去疯抢预购,忙得也没打听卖了多少瓶。 但他想得到,击败了叶家的香水铺子,这次再卖香水,一定不会少于一万瓶。 此时听说宁无恙又开了一个新铺子,不免好奇,这两家铺子加起来,一共交了多少坐税。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人财啊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苏瑞凑到正在抄录税目清单的书吏面前,假装不经意地扫了一眼。 顿时瞳孔猛地一缩。 “宁家香水铺子仅五月和六月两个月,交了十三万七千五百的坐税?!” 这得卖多少瓶香水才能交出这么多税来?! 宁无恙看到苏瑞惊得几乎用吼的吼出这句话来,漫不经心的说道:“光是昨日预售,上午便卖掉了两万瓶,我还准备再生产三万瓶,想着来交税,便一起交了,再加上之前的,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还好赵老板办事效率高,昨天给他送钱的人多。 不然他还得去钱庄取钱来交税,可真是脱裤子放屁了。 苏瑞看着交这么多税,居然还能一脸云淡风轻的宁无恙,心情十分复杂。 你还没想到?! 苏瑞知道金陵商业发展繁荣,二十取一的坐税是挺高的。 可没有那“二十”,哪来的这“一”? 宁无恙昨日数钱一定数到手软了吧? “宁先生这香水铺子的坐税,抵得过整个金陵这一季度所有私人铺子加起来的坐税了。” 苏瑞不是在给宁无恙戴高帽,而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换句话来说。 金陵府这一季度的坐税,比之前多了一倍! 而府衙的税收基本靠坐税撑着,因此是考核地方官员功绩重要标准。 “江宴明日一回来,知道府库账面上多了这么一大笔税赋,必定要亲自登门给宁先生你道个谢。” 苏瑞不得不感叹,他在看待宁无恙此子的眼光上,不敌同窗好友。 难怪江宴拼了命不要官帽,也要保下宁无恙。 此子,乃是大兴的人财! “苏大人这话说得我实在是不敢应承,交税是商户们本该做的……况且,我交的税,按苏大人的说法,应该比整个金陵私人铺子加起来的季税还要多一点点。” 宁无恙朝着另一张账目上使了个眼色。 苏瑞这才想起来。 宁无恙方才提起还有一个制冰的工坊。 工坊的坐税与商铺的坐税又不可同日而语,只要不涉及零卖,只是生产与批发的话,后续可能会因地域税收不同,产生其他税费。 所以,工坊一般是五十取一的坐税。 苏瑞其实不太重视工坊的税收,可当他拿起税收账目,看到两万的交税额时,整个人呆若木鸡。 制冰的工坊能有一百万的收入? 这是季税不是年税。 关键是。 宁家制冰工坊登记日期,是六月二十七。 也就是说。 “宁先生你家的冰坊三天卖了一百万两银子的冰?” 从冰坊出来的冰再倒水卖的话,经过几倒手,最终花钱买冰的人,少说得用花三百万。 金陵的冰不要钱了吗? 还是金陵的富得流油的人多到烂大街了? 这还是他认知里的金陵府吗? 苏瑞感觉在府衙呆了几日,怎么像是隐居山野十几年,不知外界竟发生了如此之多的变故呢? 面对苏瑞的震惊,宁无恙哭笑不得地拿出账目给他看。 “苏大人,不是卖了一百万的冰,是预售,这冰是用硝石制成的,分为多种用途,其实纯冰预售最多,占了总收入了一半还要多。” 苏瑞翻开具体的账目一看。 掏钱最多的,不是别人,正是旁边站着的沈幼初。 还有两个眼熟的人。 娴郡主和季府的小姐季谨。 再看那些纯冰的价格——一斤一百文?! 苏瑞倒吸一口凉气,翻页再看其他预售的账目。 在看清价位后,终于明白,宁无恙是如何在短短三日里,硬是卖出了一百万的冰块出去。 便宜! 太便宜了! “宁先生,你说的硝石制冰,造价如此之低吗?” “对。” 宁无恙也没藏私,把硝石制冰的大概方法,以及它可循环利用的事说完后。 苏瑞和记录税务账目的书吏和衙役们,全部跟听天书似的,惊得目瞪口呆。 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冬冰储存夏天来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一味药材泡了水之后,便可以制成冰块。 “宁先生,其中的配比,你是如何得知的?” 别看宁无恙说得很简单。 但苏瑞知道,其中一定是经历过成千上百次的失败,才获得的成功。 硝石一斤也不便宜,还不知道浪费了多少硝石,才成功的掌握了制冰的火候。 “一点一点的试出来的,这个方子其实是源自于日常生活中的观察,夏日买硝石买得多,偶尔在旁边放上些水,便会感觉清凉,后来尝试了许多次,终于知道了该如何制冰。” 宁无恙的话符合苏瑞对这件事的猜想。 那些听着内心火热的人,此时也被泼了一盆冰水。 他们还想去买几斤硝石尝试制冰试试呢。 结果一听要尝试很多次,会失败许多次,谁也不愿意去堵那个未知数。 一百万的卖冰钱确实令人眼馋,可若是花了一大笔银子,最后打了水漂,特别是把反复利用硝石,必须用上酒坊的蒸馏器,普通人可没办法弄来。 苏瑞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宁无恙,只觉得此子的形象,顿时高大了不少。 此子不仅精通诗词,还擅长观察。 更重要的是,明明都是预售,他还舍得按部就班前来交税,说明是一个正直的爱国者。 “宁先生,你交的季税占了金陵全部商铺的一半有余,你放心,你名下的这两个铺子,本官会让江宴好生照看,绝对不会再像当初叶家那般,让人影响你的收益。” 税收到手,功绩到手。 苏瑞对于支撑金陵赋税的商铺,必然有所表示。 对于这一点,宁无恙早在交税的时候便猜到了。 他也确实需要官府出面,震慑住那些可能垂涎制冰方子的肖小之辈。 只要他先交了税,出售的冰块贴上宁家的标签,市面上若再流通其他私制的冰块,光凭它们不交税扰乱市场这一点,官府便能直接查抄。 “多谢苏大人抬爱,我争取下一季能够多交些税。” 宁无恙说得很认真。 苏瑞听得也是满心激动。 无他。 宁无恙不到两个月,便能够有如此收益。 若七月到九月整整三个月,如果没有意外,下一季度的税额,定然比现在还要多! 再联想到叶家,身为金陵富商三甲之一,所有月税加起来,一年到头也不过七八万两,算下来还没宁家一个月交的多。 苏瑞觉得,这可以充当一个典范了。 “好!” “宁先生有如此志气,定当引领我大兴商业繁荣,再上一步台阶!” 苏瑞心中之前便萌生的一个想法,此刻生根发芽,在税额的刺激下不断的生长,他按捺不住,试探着问:“宁先生志在四方,应当不会只在金陵开店铺,不知有没有想去京城开铺子的想法?” “如果宁先生不想去京城开铺子,其实也可以去结交名地的才子,让更多的人知道诗仙的称号。”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敢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换作沈幼初问这个问题。 宁无恙只会觉得对方是在关心他赚多少钱。 换作江宴问这个问题。 宁无恙只会觉得对方是在关心他未来发展。 而苏瑞身为皇帝的忠心手下,拿着赋税账目问这个问题,还提出让他宣传诗仙的能耐,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苏大人,你我虽相识不久但也算有交情了,再加上徐先生经常提及苏大人,说你为人刚正不阿,我觉得哪怕你说话直接一些,我也不会觉得冒犯。” 宁无恙懒得去猜其中的深意。 他只想确认,苏瑞的试探,是否合他的心意。 沈幼初也在旁边歪着头,小声嘀咕着:“苏大人,你到底想问什么?是想让宁公子多赚钱呢,还是想让宁公子走仕途?” 这个问题还真把苏瑞给难倒了。 他最近闲暇时,抽空读了宁无恙流传于世的所有诗词。 才发现,他此生学过的任何辞藻,都不足以赞美作诗的人,也终于明白了徐几道为何会将宁无恙称之为诗仙。 此人别说是大兴难得一出的天才。 他觉得就凭宁无恙目前所作的这些诗词,此子必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才华实力。 万万没想到。 宁无恙又送了地方赋税这样一个大礼给他。 以文学角度来看,他不必向陛下举荐,陛下应当也早已知道那些诗词。 可诗词到底只是闲情雅趣,可登大雅之堂,却无法断定一个能够吟诗作赋的人,能够帮助陛下治理国家。 可实打实的赋税,它证明了宁无恙有经商的本领。 而宁无恙能够四两拨千斤,把原本与他对抗的花房老板拉来买他的冰,给金陵贡献赋税,这说明此子有从别人口袋往外掏钱,还能让人心悦诚服的手段。 朝廷苦此人才,久矣! 陛下还想借助他在江南道履职三年的经验,回京城当户部尚书,增加国库赋税。 可只有他知道,这个重担有多重。 “苏大人若有难处的话,方才的话就当你没问,我没听到。” 宁无恙见苏瑞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一直沉吟不语。 他也没有逼着苏瑞表明态度。 “不论是去京安城开商铺,还是去求学结交天下才子,我目前都没有想法。” 宁无恙直接把两条路子都给堵死了。 这完全出乎了苏瑞的意料。 “为何?” 苏瑞不解。 商人逐利,这金陵是富甲天下,可权贵最集中、最舍得攀比花钱的地方,绝对是京城,是天子脚下。 这对于宁无恙来讲,是一个挑战更是一个莫大的机遇。 文人重名,这江南多才子不假,可才子最集中、最有志向的地方,也非京城莫属。 这对于诗仙来说,是一个可以与人推敲与畅谈的绝佳之处。 宁无恙也很给面子的,看向西北方向,脸上流露出向往之色,但很快,又被忧虑所取代。 “苏大人,你别看我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那是因为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活得潇洒自在,可是呢,我这个人其实特别胆小怕死,毕竟钱没了可以再赚,别人骂我沽名钓誉,大不了我不写诗不作词。” 宁无恙停顿一下,语气转变得十分沉重。 “可人的性命,它只有一条,无论你钱多钱少,是诗仙诗王还是普通的诗人,这一点老天爷它是公平的。” 说到这里,宁无恙又停顿起来,脸色有些为难。 苏瑞却被他的话提起了兴趣,眼见他不再往下说,只能催促着问:“然后呢?这和宁先生不想去京城有关系吗?” “我不是不想去,我是不敢去。” 宁无恙手指着沈幼初。 “自从娴郡主告知我,有人发布了杀手令要花钱取我项上人头,沈小姐便一直贴身保护我,以防肖小之辈暗害于我。” “这还是在我熟悉的金陵,我便如同过街老鼠,生怕被人打杀了,若去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我怕我还没来得及赚钱作诗,我这条小命便没有了。” 话,点到为止。 宁无恙拿起桌子上的银票,递到书吏面前。 “请大人核对数目。” 书吏看了一眼满目震动不语的苏瑞,连忙核对完数目。 又给宁无恙开具了收缴税目的税票后,将留档的递给苏瑞。 但凡单笔过万的税目账册和税票,都要经过知府的手,上报给刺史大人,盖上章封存入档。 有些巨额税票,还会被地方当成功绩,在月初汇报给皇帝,皇帝便会当朝表扬,以示嘉奖。 江宴不在,哪怕苏瑞方才没有跟来,书吏也会在变成之后去请苏瑞用印。 这。 才是宁无恙急着交税的目的。 钱,什么时候都可以送。 但眼药,最好在周安还没筹集齐杀手之前,给上完了。 宁无恙才不会吃这个哑巴亏。 他就是要经过苏瑞的口,传递给皇帝一个消息。 接了旨后的周安,并没有消停下来。 相反。 周安还想把一位可以给金陵季税增加一倍的爱国商人,置于死地! 苏瑞拿起税票,眼里满是那些银两数目,脑子里却一直盘旋着宁无恙说的话。 “我不是不想去,我是不敢去。” “我不是不想去,我是不敢去。” 为何不敢去? 凭何不敢去! 啪。 苏瑞把税票拍到桌子上,差人去大堂拿官印后,他眼神灼灼地看向宁无恙。 “宁先生有陛下庇护,不必怕那些宵小之辈,本官这便将税票与此事写奏折呈报给陛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本官不信这天底下还有陛下无法替宁先生摆平的麻烦。” 话说到这步田地了。 宁无恙当然要给苏瑞一个薄面。 不过,他还是装作没有什么信心的干笑一声:“希望陛下能够查清楚,一直想要加害我的人,其实我这个人没那么小气,只要于大兴有利,我愿意让步。” “若此事得以解决,我也能够筹备一下上京的事了,身为大兴子民,当然想要亲眼见识一下天下脚下,最繁华的京安城是何模样。” 一定能见到的! 苏瑞想说一句保证的话。 转念想到,一直要加害的那个人,指的不就是晋王之子周安? 苏瑞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安侯可是陛下十分疼爱的孙子,此事,还真有一些棘手。 但。 他相信陛下,不会任由周安去残害一个于大兴国商业发展、和文学发展有利的天才。 一会儿写奏折时,他要把有人利用杀手残害宁先生的事,说得严重些,才好让陛下抓紧派人去彻查清楚,及时阻止周安犯下大罪。 官印送来。 苏瑞心情沉重的盖完章后,亲自将宁无恙送出大门口。 便吩咐手下,去和宁卫国打声招呼。 “请宁照磨最近一段时间,多派些人手保护一下宁先生,另外,再派些衙役去盯着集市与商铺,以免有人私卖矿产,扰乱商行。” “是!大人!” 苏瑞站在门口,等到沈家马车走远,完全看不见宁无恙的身影时,倏地长叹一声。 “宁先生对本官刚才的表现,一定很失望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等时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 宁无恙想到苏瑞刚才的表现,觉得苏瑞若是此时有内愧之心,那么给周安在皇帝面前上眼药的事,那便是成功了。 就算没有。 至少他交的税票送到皇帝的案头,让皇帝知道了他的重要性,对于日后他除掉周安,也有莫大的帮助。 “宁公子,你折腾了这么一大早上,真的只是为了交税?” 沈幼初还没意识到,有些人表面上是来交税的,实际上是来“卖药”的。 “不然呢?我真的只是来履行纳税人义务的。” 宁无恙也没打算把他反杀周安的计划,告诉任何人。 是的。 任何人。 其中甚至包括他想拉拢过来,一起对周安下手的周静娴。 毕竟,伤害皇室子弟的罪名于他来讲,就有可能危及生命了。 若是他告诉别人,他想杀了周安。 这种对抗皇权的做法,哪怕是鬼马精灵又靠山过硬的沈幼初,也会力劝他三思而后行。 此事成不成,所有的计划也只能烂在他的肚子里,不可对外泄露。 “我总感觉宁公子你有事瞒着我……” 沈幼初嘟了嘟嘴,手捧香腮仔细地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 特别是宁公子说过的话。 但是……除了宁公子有些委屈以外,她好像没记住别的。 “宁公子,周安要是真的想杀你的话,我绝对站在你这边,他要真的敢对你动手,我就让梅香打断他的手!” 沈幼初故作凶恶的呲牙说着。 只是软萌可爱的脸庞,扮成了鬼脸也没有任何威慑性。 逗得宁无恙哈哈笑了起来。 “好,辛苦梅香姑娘了。” 被点名的梅香顿时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打断周安的手,她得赔一条命。 可是吃人的嘴软,只要小姐冰饮管用,可以随时投喂她。 大不了她打完周安,脱离沈家浪迹天涯去! …… 宁无恙从府衙交了十五万余两季税的事。 不消半日,便传扬得全城皆知。 消息传得如此之快,全靠苏瑞的推动。 想要以此树立典范,让金陵商人们向宁无恙看齐,主动、尽早交税。 也有苏瑞保护宁无恙店铺财产的意思,配合此事传扬出去的,便是苏瑞整顿金陵各街道上的商铺,严查账目,以防走私货物之事发生。 特别是那些摆上货架的香水和冰块,若无宁家铺子开出的票据,一律严查来路。 苏瑞可是江南道刺史。 这个举动,直接让江南道境内,知道宁家铺子香水与冰块生意火红,想要伪造或是打探秘方,私制香水和冰块,借由宁家名号以假乱真的人们,全部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了一些蝇头小利被官府查抄,那是真的不值。 还不如像二道贩子一样,去宁家进货再倒手转卖来得既安全,不必交税还能净剩辛苦钱。 周安刚当着一个一流杀手的面,喂完男婴喝奶,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男婴从二楼直接扔到窗外去。 “交了十五万两的季税?还是坐税?” 宁无恙这个现眼包,他可真不怕被这么多银子撑死! 虽说叶家靠着各种手段避税,但一年交税也没有这么多。 “他是账目上收了多少银子便按比例交了多少税?” 周安总觉得其中不太对劲。 宁无恙可不是一个傻子,怎么会如此老实巴交的交这么多税? 可这些税,都足以证明宁无恙这两个月赚了有多少,特别是卖冰块,三日便卖出去一百万两银子。 若瞒了一部分没交的话,恐怕到手的银钱还要多! “回侯爷的话,根据多方的消息,宁无恙应当是没有偷税漏税,而且他预交的税目里,有一笔五万瓶香水的坐税。” 五万瓶? 周安连忙把手里的男婴递给紧张的手下,狐疑不解。 “他不是只对外预售了两万瓶,还要现卖两万瓶,另外一万瓶从哪里来的?” 负责汇报的护卫一时哑然,欲言又止。 周安见状,无声冷笑道:“你忘记你是怎么来我身边伺候的了?” 护卫闻言打了个激灵,连道“小侯爷饶命”。 上次那个护卫就因汇报不力,耽误了侯爷阻止娴郡主开冰饮铺子的大事,被拔了舌头,罚去打扫茅房,以儆效尤。 这个护卫才被提拔上来。 哪怕即将要汇报的事,可能会引起周安的震怒,此时他也顾不上挨打,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按照账目来看,剩下的一万瓶,是被娴郡主买走了。” “谁?” 周安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娴郡主买走了香水铺子的一万瓶香水,府衙抄录的有票据,每瓶按五十两交的税,但我问了酒坊那边的人,说是娴郡主每瓶只花了二十两。” 不仅卖给周静娴二十一瓶,还给周静娴超额交了税?! 宁无恙这是铁了心要帮康王派是不是?! 周安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哗啦…… 他直接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吃完奶刚睡着的男婴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刚避嫌下楼的杀手去而复返,目光如炬地盯着周安。 二楼一些被召集回来的杀手听到孩子的哭声,目光也如利箭般朝着周安射来。 气血冲头的周安一下子冷静下来。 他这才想到,此时他早已不在潇湘馆,而在杀手环绕的三更阁。 杀手们此时给他的压力,日后便是他击杀宁无恙的实力! “大家别误会,我只是……一时手滑罢了。” 周安戴好脸上的蒙面黑巾,重新坐回椅子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人手已经召集到了八成。 稳住。 不能慌。 等杀了宁无恙,再杀了周静娴,无论是香水铺子还是制冰工坊都是他囊中之物。 如今只剩下出手的时机…… “你去查查,这一万瓶香水何时交货。” 周安想到上次柳家庄失败的例子,决定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来。 只是这一次。 真正的杀招不再是仗势欺人。 而是——真正的杀招! …… 宁无恙乘马车路过柳家庄时。 隔着老远,外面的车夫便告诉他,宁章氏一行人,正在前面稻田里量地。 沈幼初挑开车帘,望着遍地金黄的稻谷,好奇的问他:“宁公子,你家又多了一片广袤的稻田,收割完了稻子以后,要把这一片都用来种花吗?” 数千亩的良田若是全部种植上花卉,一定如梦如幻。 岔路口那片密林很适合修剪一下,摆上画具,再放置两桶冰,和宁公子一整天坐在那里写生她也不会厌烦。 就在沈幼初畅想美好的未来时,宁无恙一个字打破了她的幻想。 第一百七十章 置伤兵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 宁无恙从根源上解决了鲜花供应卡脖子的问题,成为了反季节花卉卡脖子的那个人。 并且他已经把种植鲜花的成本降低到了,自己种花几十年也收不回成本的地步,再利用这一大片良田来种花,实在是浪费。 沈幼初错愕一瞬,对于幻想被打破有些失望。 但仅仅只是一瞬她便重新满怀期待的问:“不种花?那种什么?” “不全部种花,可能会预留一部分种一些西域来的新奇的花草,剩下的还是种粮食,再多买一些田地,连通寒山寺那片山地,用来制冰和扩建香水工坊。” 宁无恙朝着寒山寺的方向看去。 一望无垠的金黄色,给人带来了丰收的愉悦感。 在能够买卖田地的时代,赚了钱囤点地,是非常有必要的。 无论灾年还是丰年,只要有地有粮,便饿不死人。 沈幼初想到眼前所见的地方,都是宁公子的田地,哪怕她早在沈家的故乡,见识过更广袤的田地,此刻也禁不住感叹起来。 “种这么多的地呀,那得收多少粮食呀?” “好在宁公子你家包吃的工人多,不必担心囤积太多放坏了。” 提到包吃的工人,宁无恙想到有话要和二伯母说,便让车夫停下,前去凑个热闹。 宁章氏早就看到沈家的马车来了。 倒不是她眼力有多好。 而是沈家马车上的桃花香太浓郁,站在下风处,隔了二里地都能闻见这个宁家香水的活招牌。 “无恙,你回来得正好,如今正在量地,量完去府衙登记更换地契田契,这一片庄子加农田就是我们宁家的了。” 关于契书的归属。 宁家人谁也没有争议。 自然是归于一家之主宁峰名下。 在这个时代,只要没分家,像这种不动产都是登记在家主名下,但谁出的钱会有记录。 宁家本身一荣俱荣、一陨俱陨。 宁无恙对于这种规矩,当然不会反对。 他不仅不反对,他此次特意下车,还想再为宁峰处理一件事。 “二伯母,这一片田地应该有三千多亩,你再多买一些,把章家庄和寒山寺这一片买下来,爷爷之前不是在置田产安顿伤兵,我想着,他们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到这里来住。” “能种田的种田、能养殖的养殖,想干活的也可以去工坊里做些事情,包括家眷也可以一起来干活。”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经过与童不惑还有李铁、张柱他们的相处后。 宁无恙深刻的认识到,大多数伤兵还是想自食其力的。 再加上。 他一直认为,做生意,聚财不如聚人。 宁家如今已有万贯家财不假,可想要发展壮大,成为坐拥更多家财的富商,必须有大量可信之人、可用之人。 但由于宁家之前的地位,导致聚集起来的人脉,多是退伍老兵或是伤兵。 在有限的条件下,将它们发挥最大的作用,以农田置伤兵,以工坊养伤兵,再用不易背叛宁家的伤兵形成中坚的工人力量。 生产的大后方稳定下来,商场之中的尔虞我诈,才能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优势。 宁章氏大概没想到,他买田地不是想种花,而是想安置伤兵。 “无恙……” 宁章氏一开口,声音便有些嘶哑。 她连忙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后,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无恙,你真是一个知心的好孩子,知道你爷爷最关心何事,你便都替他解决了。” 那是。 宁无恙心道:当初说让爷爷跟着我吃香喝辣,可不是一句戏言。 “钱不够的,二伯母你找我来拿兑票,可以去钱庄取。” “够了够了,这一片连接过去,五六千亩的农田再加上两个庄子,你给的钱足够了。” 宁章氏可不敢再多收宁无恙的钱了。 她这两个月收的钱,是她这辈子都没敢想过能摸到的数额。 更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也能豪掷十数万两去置田地。 宁章氏急忙叫来小厮,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宁峰。 请宁峰回来商量具体的事宜。 “二伯母,不着急把这件事确定下来,先把田地过了户,等到江知府回来,让爷爷和江知府商量具体怎么落实到每个伤兵、每户家眷上。” 宁无恙特意交代了一句。 宁章氏闻弦音而知雅意。 之前江宴专门去驻兵所呆了几日,与宁峰处理安置伤兵一事。 当时江宴还自己掏银子给伤兵看病,是一个实实在在为伤兵考虑的好官。 此事若联合府衙一起安置,不说别的,减免一些伤兵人家的税收,也是好的。 而安置了大量的伤兵,又能让他们增产增收,对于江宴来说,也是能够镀一层金的功绩。 “伯母记住了,你起了个大早赶路,快回庄子上歇着,我命人做了你最爱吃的叫花鸡,出来时还亲自用荷叶包了新泥,此时应该已经能吃了。” 宁章氏看着懂得投桃报李的宁无恙,不免想到以前那个不懂变通的小侄子,心中畅快不已。 谁能想到。 一个人的改变。 能给宁家,能给周围人,带来如此之大的变化呢? 好在,这一切都是好的变化。 “辛苦二伯母了,一会儿我差人送一些冰饮来,也给府衙来量地的衙役们尝尝鲜。” 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 而手上有一堆信得过且干得好的人,全部心往一处使的干活。 宁无恙自然是能当甩手掌柜,便当甩手掌柜。 充分给大家体现自我价值的机会。 路过村学时。 赶上了快中午正热时,大人们担心孩童中暑,一些不用做饭的孩童们,便在搭建的凉棚底下,人手一根小木棍,在沙盘上认真的勾画着。 “天生我材必有用……” 七八岁才刚启蒙的孩子,反复的念着这句诗。 明明已经听到别人传诵多次,但宁无恙此时听到这句诗,却另有一番感触。 他看着那些求知若渴的孩童们,不免想到上辈子自己把走出山村的希望,寄托在了书本之中。 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与记忆里的自己仿佛重合了。 而为了让孩子们看得更清楚,顶着烈日教学的成易,那逐渐晒黑的脸庞,也让他不禁想到了当年为了一腔热血献身山村教育的支教大学生。 大家都不是玩玩而已。 他也不好意思,只得了便宜卖乖,却不做实事。 众人搭柴火焰高,他便为村学教育,再添一把火。 “云飞,你手里还剩下多少银票?” “带在身上的还有三万多两,公子又要花钱?” 云飞感觉公子可能真的要像沈小姐说的那样。 变成花钱大手大脚的富家公子哥了。 “不是花钱。” 宁无恙更正了云飞的说法。 第一百七十一章 增功绩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我是打算捐钱。” 捐钱? 云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难看。 这钱与其捐了,还不如花了呢! 沈幼初也是同样的想法,她知道宁公子最近赚了很多钱,可那些钱在她看来,真要花还真的不够花。 “宁公子,你是打算捐给村学吗?” 沈幼初掰着手指给他算了笔账。 “村学的学生不需要补贴,如今村民们还会管成易他们吃饭,再加上成易他们称来村里教学为‘义教’,也不收钱,你每年捐个三五百两,他们修缮村学里的桌椅板凳什么的,都花不完的。” 动辄就是几万两的捐款。 沈幼初觉得哪怕是沈家去做慈善,也不曾有这么大的手笔。 “谁说我只捐给这一所村学,我刚才不是说了,打算在此处安置伤兵?一个地方想要留得住人,光有田还不行,生计和教育,首先要跟上。” 这个时代的医疗还没有下乡一说。 几乎小病不治、大病靠挺,关于这一点,宁无恙暂时还没有能力改变现状。 但他能够改变的事,也绝不能吝啬于银钱,而打算袖手旁观。 钱,只是一种货币的名称,归根到底,留得住人,才能让手里的钱赚得越来越多,捏得越来越紧。 “这里地处郊外,没有优渥的条件,只能自己创造,伤兵有田有工,家眷有书读有事做,这不是挺好吗?” 是挺好。 沈幼初只是有点心疼宁公子,赚来的钱还没捂热乎,就要花出去了。 转念一想。 花几万两买个好名声……貌似宁公子再好的名声,它也大不过金陵诗仙去吧? “停车吧,我下去和成易聊聊这件事。” 宁无恙吩咐车夫停车。 下了马车,沈幼初也跟了出来,小手挥舞着稻田里扑过来的一团蚊虫,皱着眉头不解的问:“宁公子为何还要和成易聊这事,捐钱是你捐,又不是他捐。” 她担心宁公子花钱不讨好,最后为别人做嫁衣。 殊不知。 宁无恙从一开始,便没打算要一个“慈善家”的好名声。 都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宁无恙还没富到可以兼济天下的地步,也没打算在整个金陵推广村学这套教育理念。 他只是单纯的看到了眼前的发展与变化,想让安置伤兵一事,处理得更为妥善。 “沈小姐,稻子快熟了,下面蚊虫多,你还是去马车上坐着吧,捐钱这件事,我不图名声,只图一个良心。” 以及,图一份功绩。 当然了,这份功绩不是给他自己的。 身为一个商人,为大兴交多少税是他的功绩。 而捐了钱在此地置办更多的村学,则是为了更需要这份功绩的人。 沈幼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在被蚊子叮还是陪伴宁公子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我也要去看看成易教的怎么样了,要是他教的好,我也可以捐钱。” “哈哈,险些忘记沈小姐是一位人美心善的大小姐了,好,我们一起去看看。” 宁无恙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而沈幼初听到他的夸奖后,驻足片刻,小脸腾地一下子烧得通红。 人美心善?! 原来她在宁公子心目里,是如此形象吗? “梅香,那我刚才说的话,会不会显得我很斤斤计较呀?” “……” 完全没跟上小姐思绪的梅香,现在岂止不敢说话,她连点头或摇头的动作都不敢做了。 斤斤计较? 和谁? 和银子吗? 梅香挥着团扇,替小姐把闻着香味扑上来的一团水蚊子拍打在上,继假装当一个哑巴后,开始装聋子了。 好在,沈幼初根本没打算得到梅香的反馈。 只要她知道,她只是在担心宁公子吃亏,不是心疼银钱就好了呀。 “菊香,我这个月能领多少零花钱?” “回小姐,金陵的所有铺子分红收益,共计十五万两,田地收益还未清算出来,其他地方的收益需要五到十日才能送到。” 菊香的回答,让沈幼初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点穷。 她金陵所有铺子分红才十五万两。 宁公子早上的时候,可是眼睛都不眨地交了十五万余两的税! “我好穷呀~~我本来打算效仿宁公子,把这个月零花钱全捐给村学的,想想还是算了,把我上个月花剩下的零花钱捐了吧。” “小姐,上个月所有店铺的半年分红,你剩了八十五万两没花完。” 菊香表面淡定的提醒着,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凭小姐对银钱这样含糊的概念,真的能做好冰饮铺子的生意吗? 也许最终赚钱,也只能靠纯冰进价低,占宁公子的便宜赚大钱。 这么一想。 菊香对于小姐捐钱帮助村学,便没那么大的意见,商量着说:“小姐不如看宁公子捐多少,你稍微捐少一些,也免得抢了宁公子的风头。” 对呀! 沈幼初对着菊香投去赞许的目光,解决了一个难题,瞬间欢喜不已,蹦蹦跳跳的追上宁无恙。 菊香暗叹一声,看到像兔子见了草、猫儿见到腥味奔向宁公子的自家小姐,又看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哑巴”。 心好累。 她不仅要搜集各种小道消息,满足小姐的八卦好奇心。 还要每天陪小姐说一堆话,帮助小姐为感情问题出谋划策。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喜欢说话,只喜欢做事。 “梅香,你说句话能死吗?” “菊香,我也想说,可我担心被罚抄诗抄词。” “我帮你。” “小姐,你慢点跑,小心前面的大公鸡!” 宁无恙刚站定在成易的面前,打算悄悄观察一下教学进程。 身后梅香的大嗓门,直接让成易发现了他的到来。 “今日先讲到这里,大家把这个字按照我写的笔顺,练习一百遍后,可以回家吃饭了。” 成易放下手里的木棒,舀了把盆里融化的冰水洗掉手上的沙子,拉着宁无恙走到十步外的树荫里,以免影响到孩子们练字。 宁无恙见成易原本一个大大咧咧的人,此时竟也变得如此细心,突然发现,原来教书育人的同时,也能有改变自己的可能性。 “宁兄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这话听上去,好像带点酸味呢? 宁无恙哭笑不得道:“说得好像跟我是一个大忙人似的。” “你这几日天天在这里往返,也没有驻足过片刻,村学的事出完主意,也不来看看孩子们学的怎么样,难道不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吗?” 成易绝对不是冷嘲热讽。 他是真的觉得宁无恙做的事很重要。 以前,成易知道钱的重要,但对于经商一事,在他看来,始终是“士农工商”这样的排序,打心底里瞧不怎么上那些为了蝇头小利,便争得面红耳赤的市井商人。 但在村子里呆了这段时间,又亲眼见证了宁无恙利用工钱,对村民们造成了怎样思想上的影响。 第一百七十二章 心之初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佩服,既吟得了诗赋得了词,还能放下身段,与那些尔虞我诈的商人们纠缠到底的宁无恙。 宁无恙见成易看着自己的眼神,那叫一个崇拜。 哪怕知道成易没别的意思,难免觉得自己这个甩手掌柜确实当得太潇洒。 原本还打算留点零花钱的他,直接朝着云飞伸出手掌心。 “把钱全部拿出来。” 云飞看了一眼不远处,根本不受外界打扰,低头对着沙堆写字的孩子们。 一言不发的把所有银票,连同他身上的五两银子,也掏了出来。 “公子,一共是三万五千零五两。” 还有五两的零头? 宁无恙惊奇的看了一眼别过脸去的云飞,猜到这五两从哪里来的。 想到这个月该给云飞这个护卫涨报酬了,也没单独拿出来,转手交到了成易的手里。 成易拿着厚厚一沓银票,脸上满是茫然之色:“宁兄,好端端为何要给我这么多钱?” 村学建设早已不需要这么多钱了。 而前来教学的学子们,也都是自发组织的,免费上课。 成易知道钱很重要,但这么多钱,他是真没地方花。 “不是给你的。” 宁无恙见他会错了意,把安置伤兵,连同家眷一起前来,可能要扩建村学的事说了。 “我计划着,不只是那些孩子,包括一些想要学习一门傍身技艺的伤兵,也会纳入村学中来,你对建设村学这一块比较熟,拿着这些钱,回头去找江知府商量一下具体该怎样做。” 伤兵处置一事,既然江宴参与了,那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 再加上,伤兵聚集数量太多,若无官府作保,也易成为别人攻击的把柄。 拉上江宴这个“现官”靠山可是大有用处。 成易更懵了。 他不就是办个村学,多增加一下人生阅历。 怎么除了附近几个村庄这上百个孩子,又增加了别的孩子不说,连那些伤兵都要教? “宁兄,我除了会教读书识字,我也不会别的啊!” “所以我才给你钱,好让你请一些愿意来教的老师。” 宁无恙一语点破了掏钱的原因后,成易先是恍然大悟,接着眉头紧锁。 不太对劲。 他办村学只是为了教书育人,怎么还有知府江宴联起手来,做起了安置伤兵的事? “宁兄,我还没做好进入仁途的准备。” 越是呆在这里教书呆得越久,成易越觉得,比起勾心斗角的官场,他更喜欢教书育人。 若多处建设村学的事做成,这不仅是地方功绩,更会为他的个人履历上增添一笔光彩。 此事传回家族中去,都不必等他明年考春闱中三甲,便会举荐他入朝为官去。 “宁兄,实不相瞒,我上次秋试便中了举人,后来装病躲过了春闱考试,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我要当什么官,我知道这件事是好事,要不你直接把钱交给江宴让他去做吧。” 成易说着要把钱推拒回来。 宁无恙猛地板起了脸,面色不虞。 成易察言观色,看出宁无恙不高兴他的做法,换作旁人,早就把银票和银子甩在对方身上完事。 可面对着他最崇敬的宁兄,成易的双手只能悬停在半空之中,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 “成易。” 宁无恙伸手拍了拍成易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也迷茫过,所以我才想着给你一个让你能一生做你喜爱的事的机会。” 这话有点绕,但聪明如成易一下子听明白了。 宁兄捐钱建村学,可能不简简单单的是想建村学。 “宁兄,你是想建个联合书院,请我当院长?” 成易双眼一阵放光。 这个差事好。 虽然村学的院长,身份地位很难得到认同,但至少是一个正经的事情。 谁知。 宁无恙摇了摇头,一本正色的说道:“我觉得,依照成兄的本事,仅仅当一院之长实在是屈才了。” 若只有学子们全听成易的话,可能是因为成易为人仗义。 若孩子们全听成易的话,可能是成易教学本事高强。 若成易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就把孩子们和学子们的学与教协调好,还能够让村民们自发腾出一定的时间,全部集中在一个时间段送孩子们来学习。 说明成易有本事协调各个群体之间诉求的能力。 并且,成易是以真诚待人,有着这样的加持,会让成易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成兄,金陵乃富庶之地,经商者众多,工钱也比其他地方的高一些,可这天底下,还有无数想要求学,却没有门路的孩子,你留在这里建设村学的初衷是什么?” 成易愣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那些早已熟悉的稚嫩面孔,恍然想起,若他不是偶然来到这里,而是别处的话,是否也会有建设村学的冲动。 会的! 内心深处传来的声音,让成易精神一振。 他,似乎懂了。 “宁兄的意思是,想让我借此事崭露头角,取得一定的成就后,能把村学推广出去?” “只是一个设想罢了,若你与江大人联手的话,可以让他将你引荐给苏刺史,若能在科考系列之中,为你增设一个新的官职,让你主管村学教育,你还会排斥当官吗?” 宁无恙的话让成易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对啊。 官场之中没有他喜欢做的官位,他可以创造啊! 大兴建国之初,还是沿用了三公九卿的官制,后来进行了改革。 只要他拿出成绩,再请家族帮忙运作一下,给他在科考体系,或是翰林学士或国子监之中找个闲职挂名,对他建设村学帮助巨大。 别的不说,至少去官府批复村学的用地时,不会被吃拿卡要! 而他当了官之后,还能够举荐真正有才华却出身不高的普通百姓。 “宁兄,这个官我乐意当!” 成易不知不觉间,继村学这个目标,又往人生终极目标上,迈上了新的台阶。 他此时斗志昂扬。 恨不得现在就拉着江宴,把他对整个金陵地区建设村学的理念与设想说出来。 但他经过了办学失败,也懂得了,什么叫欲速则不达。 手里只有三万五千零五两银子,必须先把第一步走踏实了,再利用宁兄这种,可以输送劳工还能回馈当地富农或商户的模式,重复成功。 “宁兄,我去找江大人。” “秦兄,你别在里面写字了,快出来帮我看一下孩子们,我去府衙办事!” 成易属于有了目标,马上去做事的热血冲动型。 哪怕阅历让他做事变得稳重起来,心性还是不会改变。 成易把银票揣进怀里,和护卫骑上马便顶着烈日,朝城内方向狂奔而去。 宁无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看着成易在绿草茵茵的原野上,踏出一条小道,只希望,待到前路布满荆棘时,成易能够一往无前虎山行。 毕竟。 这条路除了像成易这样有理想还有家世的人,可能会顺利到达目的以外。 换作旁人,哪怕是他,由于没有成易这样的热血与冲动,也很难坚持到最后。 “成公子怎么说跑就跑了?” 沈幼初的问话,把他的视线拉了回来。 宁无恙这才发现自己说话太投入,没关注到沈幼初居然真的跟上来了。 “谁知道呢,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江宴还没回金陵,他就跑了。” 他觉得借机磨磨成易的性子也挺好的。 不料。 沈幼初歪着头,叹了口气:“我还打算捐钱呢,他跑这么快,我可不想去追他。”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回来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什么?! 你早说啊。 钱不去追成易,那就让成易回来捡钱。 宁无恙当即招呼着云飞,让他帮忙喊人。 两人双手拢在嘴边,放声大喊。 “成兄!回来!” 两个人的声音不够响亮。 但附近的孩子们,听到他喊人,也全部有样学样。 “成先生!回来!” “成先生!回来!” 清脆悦耳的童声传出去老远。 在田间干活的村民们听到之后,也全部呼喊起来。 “成先生!回来!” 一阵接一阵的声浪,追赶上了狂奔的马蹄。 成易在岔路口时,终于听到有人呼喊他停下来时,掉转马头朝后望去。 金黄色的稻田之中,认识的不认识的附近村民,全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当他掉头的一刹那,前面的村民不再呼喊后,后面的人们也全部停了下来。 这股声浪,将成易原本因多年未寻找到目标而犹如一潭死水的内心,再次激起汹涌的狂浪。 “高官厚俸我不稀罕,可这被万众敬仰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他,绝对不会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一定要让更多的村民,享受到上村学的待遇。 成易打马返回。 知道沈幼初又捐了两万两银票,支持建设村学。 对村学的未来更加有信心了。 怀揣着五万五千零五两的巨款,成易这次骑在马背上,反倒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笑眯眯地看向了秦风澜。 “秦兄,你不表示一下吗?” 正在翻书的秦风澜,听到这话,眼皮都没抬一下。 沈幼初捐钱,那是沈家钱多像纸一样随便花。 宁无恙捐钱,那是有利可图,想借机拉拢人心。 让他捐钱,难道他要去抢成易的功劳吗? 成易碰了个硬钉子,对于秦风澜的脾气十分了解,知道没希望,这才打马离开。 只不过这一次。 成易一步两回头,总感觉还会有人叫住他。 直到走出岔路口后,才明白秦兄是真的不打算和他一起做这件事。 “真是可惜。” 既然秦兄不打算参与此事。 看来要不了多久,秦兄就要回京城去了。 那么,便在秦兄临走之前,再建几座村学,做出一番成绩,让秦兄能够放心离去吧。 …… 午后,太阳刚刚偏西。 一行快马便从西北方向水路下了商船后,朝金陵城狂奔而来。 为首的,正是兼任江南道长史的江宴。 而同样得到皇帝任命,隶属工部的金陵酒坊监察官童不惑,则被队伍保护在最中心处。 行至临近金陵城不到五十里的一处县城中的饭馆时,一行人下马稍作休息,补一顿迟到的午餐。 谁知刚进饭馆,迎面而来的一股清凉感,冲散了他们顶着烈日奔波的燥热。 “好凉快。” 众人忍不住惊呼一声。 想到这饭馆地处闹市之中,坐北朝南,采光极好,都不明白为何进来之后,竟会有如此清凉的感觉。 正纳闷。 通往二楼包厢的楼梯口,突然降下几片竹帘。 挡住了前往二楼去的道路的同时,屋里的凉意也减少了许多。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掌柜的看到江宴每人骑了一匹马前来,光看那些马匹油光水滑,哪怕江宴这群人穿的衣服很朴素,也知道这不是一群凡夫走俗,亲自上前来招呼。 江宴点了两桌家常便饭后,便看向二楼。 听到二楼包厢里传来的阵阵欢笑声,其中还夹杂着“此生值了”、“多吃会儿”的话语。 江宴不免好奇的询问:“掌柜的,这楼上为何如此凉快?” 竹帘卷起便有凉气渗出来,说明凉气来自二楼。 再加上二楼是包厢,消费较高,应该是饭馆里采用了降温的手段。 只是江宴想象不到整个二楼这么大的地方,能够全部降温还能蔓延到一楼来,究竟是何法子。 掌柜听到江宴的问题,不答反问道:“贵客不是金陵人士?” “我在金陵当差数年,算半个金陵人,只是上个月才去了京安城,今日才回来。” 提及“当差”二字,再加上江宴浑身的气派,还有旁边江河以及护卫们展露出来的行伍之气。 见多识广的掌柜连忙拱手作揖:“难怪贵客不知情,本店也是昨日才送来的冰块,使得这二楼包厢中,只要有客人,便能用得上冰。” 竟是用的冰块降温? 这么简单的方法,江宴自然知道。 可他没想到,这家饭馆看上去规模并不大,竟舍得用冰块来降温。 江宴不免又多问了一句:“如此一业,包厢费便贵了不少吧?” “是贵了一些,原本包厢便是给贵人们用的,用了冰后,每桌加价半两银子。” “才加价半两银子?” 江宴大吃一惊。 江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 但哪怕是江宴,自小也没在夏日里享用过几次冰块消暑。 多少知道这冰块有多么昂贵。 掌柜的对于江宴这种反应见得多了,陪着笑脸,耐着性子讲解道:“贵客有所不知,宁老板……便是那金陵诗仙宁老板,制出了廉价的冰块,如今金陵还有附近方圆五十里的县城,但凡有包厢的,都用得起冰块降暑了。” 说到这里,掌柜的压低了声音,指着比楼下还热闹的楼上,笑得眉眼弯成一条线。 “由于这个原因,现在好多客人都不在家里吃饭,特意来包厢里吃呢。” 江宴对于这种行为表示理解。 别说旁人。 哪怕是他,得知包厢吃饭,全程有冰块降温,且只加价半两银子,也会想着来体验一把,以前只有达官显贵,才能享用的待遇。 只是,他对于自己才离开金陵不到一个月,宁无恙又有了新的赚钱法门,十分不理解。 “宁先生如何从卖香水过渡到卖冰的?” 问掌柜这种秘辛,对方自然不知。 江宴怀揣着一肚子疑问,抓紧吃完饭,继续顶着烈日不停的赶路。 待到傍晚时分。 终于抵达了金陵府衙。 隔着老远,便看到府衙前人来人往,进进出出。 就在江宴以为,是苏瑞在彻查叶家的案子,牵涉众广,来往的都是苦主时。 走近却看到每个进出的人,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并且手里还拿着官府审批的商铺文书。 “老赵,你也开始在包厢里放置香水了?” “不然呢,为了避免天天去查税,我特意把买香水的票据拿来登记,隔壁老王从黑市里买的,现在求爷爷告奶奶去找私人买票据呢。” “这香水是真的贵,好在点几滴到冰块里就能驱散异味,最近包厢生意太火爆了,要不我们再联手涨半两银子?” “涨半两?听说有酒楼请了潇湘馆的清倌去弹琴,包厢费一顿饭的工夫涨了十两呢,金陵有钱人这么多,你还怕他们掏不出钱来享受吗?”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礼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江宴听到这些酒楼老板们的议论,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金陵是富庶,同样是赋税最高的州府。 可以前消费最多的,当数古玩、珠宝、字帖等名流且小众的范畴,而且由于都是有身份的文化人,都能避税,也没有人到府衙登记过,到底有多少人,每年能有多大的金钱流通速度。 但今时不同往日。 香水的诞生,让江宴见证到了金陵富人的消费水平有多高。 他原以为,这样就到达巅峰了,此时看到特意前来登记票据,不必官府去摸底便能主动上报收益的酒楼老板们,他才知道,他以为的巅峰,可能只是刚起步。 那些原本小众范畴的金钱流转,变成了大众表面上的流通后,不仅能够增加普通人赚钱的机会,还能够更好的认识到,那些富人到底有多少财富。 而最重要的,还是赋税! 酒楼生意火爆,青楼生意火爆,光凭这小小的冰块带动增加的赋税,就能让金陵今年赋税总额,再上一层楼。 “我突然有种错觉。”江宴喃喃自语道:“陛下对我委以重任,想让我增加赋税的差事,可能我还没回到府衙,就已经完成了这份差事。” 说来离奇。 但有人它走起运来,经历就会有这么离奇。 想到这么多酒楼前来登记,江宴不免好奇宁先生又赚了多少钱。 说起来,今日便是七月初一。 他是不是该提醒宁先生盘点一下季税,好上奏给陛下,替宁先生再邀邀功呢? 想到这里,江宴立即翻身下马,招呼来衙役,将马匹牵到马厩去喂食。 “童督造,到府衙了,你可以休息两日再去酒坊,是去何处,我差一个衙役带着你,还有陛下指派给你的两位护卫一同前往。” 自从陛下得知童不惑的眼疾好不了以后,便特意挑选了两个护卫照顾童不惑。 一来,是方便童不惑做事。 二来,是震慑住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不要因小失大。 童不惑早在听到自家公子又制出廉价冰块时,便归心似箭,听到江宴的安排,当即抱拳一拜:“我先回铺子见公子。” “童管事,宁先生如今可不在暗香去的铺子里,现在暗香去只负责卖香水,宁先生最近一直在寒山寺附近呆着呢。” 指派来的衙役此话一出,童不惑连忙请衙役带路前往。 江宴也想亲自去见一见宁无恙,可是他要先去向苏瑞汇报一下回来的消息。 只能加快脚步,走进了府衙之中。 来到大堂上,便看到苏瑞正与一个眼熟又陌生的才子,正对坐在书吏伏案的矮几两侧,一边低语,一边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他的脚步声靠近,还是那位才子率先反应过来,扭头看到他时,又惊又喜。 “江大人回来了!” “成公子怎么在这里?” 江家与成家算是世交。 早在京安城时,江宴在任翰林时,还曾指点过成易小时候的课业。 后来在湖心小岛上又见过面,当时成易可是白白净净、风流儒雅的才子形象,可如今的成易黑头土脸的,哪还有世家公子的气质。 唯一值得表扬的,大概是成易的眼神坚毅了不少,不像上次见面时那种双眼四顾皆茫茫,漂浮世间无定心的感觉了。 成易见江宴风尘仆仆的样子,也没着急回答,而是比划着身边的垫子,请江宴坐下再说。 江宴还打算报个到便去寒山寺,没准备坐。 却听苏瑞开口笑道:“江兄,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托成公子的福,沈家冰饮铺子送来了试制的果饮,你正好能喝上一碗。” 沈家开冰饮铺子了? 江宴想到京安城一碗冰饮,抵得过他好几个月的俸禄,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就不喝了,我还有事想去找宁先生。” “江兄,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我劝你还是喝完冰饮再去。” 正说着。 沈家冰饮铺子来人了。 江宴听了几句,才知道,这些试制的果饮不只送来了府衙。 还送到了季府和酒坊,以及宁府、章府等人家。 是沈小姐特意让送来的,说吃完记得评价一番。 江宴对于沈小姐会送像季府、酒坊娴郡主,宁府以及宁府姻亲章府,没有感到意外。 但他没想到,沈小姐还特意给成易送冰饮。 他记得沈小姐好像对宁先生挺上心来着? 一念至此,江宴看向成易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这小子看来不光脸皮黑了,脸皮还厚了! “江大人……江世叔,你别黑着脸站着怪吓人的,快坐下来,有正事要和你说。” 成易趁着冰块硬得咯牙,先把宁无恙和沈幼初捐款要建村学的事说了。 顺便提了一下,村学与伤兵安置相关联的事。 “宁二夫人方才更换了地契和田契,说宁老爷子今晚能回金陵来,江世叔你有得忙了。” 成易的每个字,江宴都能听得懂。 但连起来,他发现自己有种走错大门的错觉。 这还是他掌管的金陵府衙吗? 他只是走了不到一个月,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 “江兄,成公子说得没有错,身为金陵知府,伤兵处置一事你既然接手了,有宁先生给你托底,此事做成,必须成为典范。” 苏瑞用勺子搅弄着碗里的晶莹剔透的冰块,脸上满是憧憬之色。 “朝中正因军费一事吵得不可开交,因边境摩擦,其中伤兵补贴与安置又是重点问题,陛下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老兵,可国库紧张,加上晋王派对此事的阻拦,实属有心无力,若是联合各地富商与官府,像金陵一地一样,安置好伤兵,何尝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还有那村学,功在当下,利在千秋,若真在你手上办成的话,必定名垂青史。” 说到这里,苏瑞都有些羡慕。 同时还有些懊恼,这事怎么就没轮到他呢? 但凡江宴晚回来几日,此事便由他接管了。 他倒不是想抢江宴的功绩,而是他想与宁无恙深入接触一番,探知此人的能力究竟几何。 转念一想,宁无恙踩着点做了这些事,莫不是为了偿还江宴替其告御状的人情? 若是如此,江宴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还有,宁先生今日前来交了十五万余两的季税,金陵府季税比上一季至少增加一倍的事,我已写成奏折,三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去了,这可是你身为知府,治下有功所致,陛下一定嘉奖于你。” 苏瑞脸上的笑容透着一股子狡黠的意味。 江宴听到这话,直接无语了。 这种嘉奖给你苏瑞你要不要? 他人还在路上,宁无恙把税交完了,陛下任命他为专管赋税的长史,就是想增进金陵赋税。 如此可好,功劳是没落下他的,可陛下对他的期望估计更高了。 换句话来说,他得重点抓商业发展这一块,争取下一季度的赋税再多收缴一些。 可他认识的商户……只有宁先生一位,时间紧功绩重,撤了他的职算了! “苏兄,奏折还能追回来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童督造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江宴一脸认真,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 苏瑞手捧着瓷碗,用勺子舀了一块冰含在嘴里,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样子,让江宴明白了他的回答。 能不能追,苏瑞也不打算追回来。 “苏兄,三十万两季税是我的极限了。” 江宴的话,苏瑞自然知晓。 但。 苏瑞觉得,三十万两季税,可能是江宴的极限,但绝对不是宁无恙的极限。 好在,宁无恙这个人重情重义,不会见“死”不救的。 “怕什么。” 一块冰含化入肚,苏瑞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说起话来也不紧不慢。 “大不了撤了你金陵知府一职,你与我随迁去京城,继续当翰林,我还可以举荐你当翰林大学士。” 江宴听到苏瑞的话,没由来得想起被徐几道举荐的那两位翰林大学士,在朝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心想着:如今朝中争储都要到一个芝麻大小的官都得站队的时候了,我跟你去京城? “那我还是降职去下县当县令,赋闲养老得了。” 江宴无奈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看到苏瑞享受的模样,尽管心里怄得慌,还是不好辜负美食。 舀了一块冰放在嘴里后,瞬间打了个激灵。 “不错。” 这冰块不似薄冰一样,入口即化,用料十分厚实。 想到路上的见闻,江宴眼神为之一亮。 有了! 这一季度开始数伏,光是冰块带来的消费便是巨大的。 三十万两的季税可能凑不上,但月税一定能够倍增。 这么一想,江宴心情放松了不少,大口大口地饮用起瓷碗的冰饮来。 一碗冰饮下肚,神清气爽,他径直站起来,朝着苏瑞拱手一拜。 “下官急着去寒山寺,与宁先生商议要事,就不送苏大人了。” “对了,我让陛下把查抄叶家的事交给大人你了,这件案子,还有劳苏大人继续负责,来人,换马!” 苏瑞看到江宴放下碗带跑了成易,一口冰水险些把自己呛到咳嗽。 叶家的案子千头万绪,抄家所得纵然丰厚,可涉及了晋王派。 他还以为江宴疾恶如仇,会好好的与晋王派较量一番,结果江宴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他……不对。 谁不知道他是陛下的心腹大臣。 陛下能够同意江宴推托此事,说明,陛下是想借机敲打晋王派。 “撤回了黄巡抚的职,委任徐几道为江南道巡抚不说,还要让我再拔除晋王派几颗钉子的意思吗?” 苏瑞正思考着,如何把握好处事的分寸。 脑中忽然闪过宁无恙那无奈的面容,与沉痛的话语。 “我不是不想去,我是不敢去。” 啪! 苏瑞猛地一拍桌子。 有幸分得一碗冰饮的护卫吓了一跳,连忙抹了把嘴放下手里的瓷碗,等着苏瑞下令。 看大人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应该是有贪官恶吏要倒霉了。 “去,把那几个悄悄举报芜湖县令的商户带来,记得,悄悄的,别让别人知道。” 分寸? 既然晋王派的人敢在他治下的州县贪赃枉法,他还管什么分寸。 逮到一个宰一个! …… 夕阳落入地平线。 童不惑的马停在了章家庄门口。 一阵阵凉风从北边吹过来,抚平了他激动的心情。 但与此同时,他又变得忐忑起来。 “见到公子,我该说些什么好呢?” 童不惑觉得煽情不适合,可有些感谢的话,他必须要说。 身前带路的衙役,打量着传说里的章家庄,只觉得这里仙气飘飘,像是一块洞天福地。 而跟在童不惑身后的两个京城来的护卫,当看到不远处的冰墙时,也是震惊不已。 见童不惑立在门口不再向前,好奇的问:“童督造不进去吗?” “我……” 童不惑还没来得及回答。 身后便传来一声惊呼。 “童叔!” 是云飞。 童不惑闻声识人,连忙转过身去。 尽管看不见,但他能够感受得到,公子就在周围。 正陪着沈幼初一起摘桃子归来的宁无恙,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童不惑,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着走了前去。 “童管事……” “大胆!” 两个护卫并不认识宁无恙。 眼见宁无恙手里拿着剪刀还张开手臂,大喝一声,便将双手按于佩刀之上。 “此乃童督造,陛下钦点七品正官员,尔等不可随意近前!” 七品正督造? 宁无恙知道童不惑这一趟去了京城,比预期里迟归,可能是因为受到皇帝重视,在京城请名医看眼疾,好让童不惑再接再厉,研制酿酒方子。 可他没想到,皇帝居然如此大方,竟钦点了童不惑为七品正督造。 这个官职虽隶属工部,加上个人原因,不易升迁,但呆在酒坊里监督制造,养老绝对没有问题。 关键是。 童不惑因此便能由军籍转为官籍,子孙后代都享有优先举荐入官的优待。 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恭喜童督造,贺喜童督造,云飞,快去吩咐厨房,今晚摆几桌宴席,给童督造接风洗尘。” “来人,再去香水工坊抬几坛子烈酒过来。” 宁无恙对着十分敬业的两个护卫抱拳一拜。 “两位官爷对童督造如此维护,是他的左膀右臂,这酒就不请你们喝了,饭菜管够。” 童不惑终于在久别重逢的心境中回过魂来。 因为他看不到两个护卫动刀,此时听到公子的话,猜测到两个护卫可能有所不敬。 本来想呵斥二人,见公子不在意,便只是扭头“看”了二人一眼,似笑非笑的附和道:“ 公子家的烈酒,正是我要督造的‘平安’酒,看来两位今晚没有口福了。” “……” “……” 两个护卫闻言,终于知道了眼前这位少年郎,正是陛下嘴边一直念叨着的金陵诗仙,慌忙把佩刀按了回去,心里郁闷不已。 他们早听说了宁家酿造的烈酒有多绝妙。 还想着护送童不惑来见宁无恙,能够有幸喝几杯。 这下可好,白得了宁无恙的一句夸奖,酒却别想在宁家人面前喝了。 宁无恙看到两个护卫耷拉下了脑袋,话锋一转:“酒虽不能喝,但冰饮管用,这位衙役大哥里面请,大家坐下再说。” “公子。” 童不惑此时却大喊一声。 接着。 他单膝跪地,对着宁无恙抱拳一拜。 “酒方是公子的,这个督造理应由公子来当,我想请江大人上奏,将督造一职让给公子。” 童不惑是个实在人。 更是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当初公子能为了他,亲自伤了叶昌隆的双眼,这份情他能记一辈子。 他不想霸占本该属于公子的官位与荣誉。 去了一趟京城,他才明白,官与民的差距有多大。 若公子进入工部当这个督造,假以时日,定能当上工部尚书。 “还望公子成全!” 童不惑铿锵有力的声音,让众人觉得震耳欲聋。 宁无恙低头看着去了一趟京城,回来便拧巴了的童不惑,他知道,自己若不成全童不惑,这件事会成为童不惑的心结。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所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心结用心解吧。 “童督造,你的请求,我不想成全。” 宁无恙伸手把人扶了起来。 童不惑还想挣扎着跪下。 但每天早起锻炼的宁无恙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僵持了片刻。 最终,还是童不惑担心用力过度,误伤了他,这才不得已站了起来,说话都带了些鼻音:“公子为何不肯成全?是不喜欢这个差事吗?” 眼见童不惑要把话题往乱七八糟的方向拉,宁无恙只得压低声音回答:“不管这个差事我喜不喜欢,至少你要喜欢。” 童不惑面露惑色:什么意思? “我把柳家庄那片田地买下来了,连通到这里,直到花田,打算在此地安置伤兵,若是爷爷回来的早,大概要不了多久,便会带着一些愿意落户此处的伤兵前来。” “童督造,你也是从那个困难的时候熬过来的,应该知道,有你这个榜样的力量,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希望。” 比起在宁家劳有所得。 还有机会进入官场,受到陛下看重,会给予伤兵更大的信心,抵抗困难活下去。 哪怕童不惑只是个例,但它是事实摆在眼前的。 宁无恙学着大人的模样,用力地拍了拍童不惑的肩膀。 他没再多说其他。 他相信童不惑能够感同身受,从而明白,这个督造官,非其不可。 “公子……能够遇到公子,能够进入宁府,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童不惑吸了吸鼻子,没敢落泪。 京安城的太医曾说过,他的眼睛不仅无法重见光明,且伤势还未痊愈,不宜落泪,以防伤口恶化。 可此时千言万语,也难以表达他内心的想法,只能出言保证。 “公子,你放心,我既然当上这个督造官,一定不会给公子丢人的。” 呃……倒也不必。 宁无恙觉得童不惑的思想包袱有点重,不过想到有些人性格如此,他也只是笑着回应:“好好干,保重好身体,多为大兴做贡献。” “是!” 让官这件事,便绕了过去。 宁无恙想着童不惑封官,确实是一件值得宣扬的大喜事。 便特意让人去工坊,告诉那些干活的伤兵,晚上下工后一起来章家庄吃席。 同时,让人请了附近村民前来帮忙,办一场热闹的宴席。 刚准备妥当。 下人来报,宁峰和二伯母来了。 宁无恙记得爷爷此时应该是在准备秋试武举的各项差事,天还没黑便赶来了,说明是早退。 “爷爷对伤兵安置的事,果然比任何事情都要积极。” 他亲自带着童不惑去迎接。 走到大门口,便看到除了宁峰骑在马上之外,身后跟着宁家的两辆马车,还有两辆牛拉的板车。 马车里坐满了身上打着补丁的女眷,宁章氏就在其中,一直面带微笑。 到达章家庄下车时,她还亲自将马车上的两个年近古稀的老太太扶下马车。 板车上则拉着一群伤兵,还有他们的行李。 宁峰翻身下马,信步走到宁无恙的面前,看到童不惑也在,登时大笑出声:“哈哈!小童,你回来得可真巧,我正想派人去问你家夫人,是否迁到此地来呢。” “乖孙,安置伤兵家眷的事,你和小童说了没有?” 提到这件事,宁峰脸上满是与有荣焉之色。 看着他那乖孙的眼神,更加慈祥。 宁家祖坟上冒青烟,让他拥有这样一个好乖孙,不仅掏了大笔钱,让他给伤兵们治病安家。 现在好了,直接买下一大片田地来安顿伤兵,让那些伤兵们再无后顾之忧。 他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自己的内心有多么感激与激动。 宁无恙看到宁峰倏地一下红了眼眶,生怕爷爷再像童不惑一样,当场宣布,以后把所有伤兵的事都交给他处理。 连忙打了个岔:“爷爷,你别再一口一个小童的喊了,这位可是陛下钦点的,正七品督造,以后校场的更鼓、鼓槌,你的佩刀坏了,都得让童督造报工部批复,才能给你换新的。” “小童,你成了正七品督造官?” 见童不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宁峰大吃一惊,端详起童不惑来。 看到童不惑的双眼紧闭,宁峰面上闪过不忍之色,但见童不惑脸色不错,伸手拍了拍童不惑的肩膀。 “童大人,好样的!” “哈哈哈哈!你们快看,童大人如今是正七品督造了,这说明什么,大家哪怕伤退了,还能有第二春!” 第二春这个形容词,让宁无恙哭笑不得。 好在,不需要他更正这个说法,那些伤兵们意会到了宁峰话里的意思。 他们原本麻木的神情,变成震惊起来,呆滞的双眼里,有了异样的光彩,纷纷走上前来,向童不惑打听着此事。 这些伤兵大多是从宁府迁出来的,有许多人和童不惑相熟。 童不惑也不会摆什么官架子,有问必答,包括和陛下当众说的一些话,让他做过的那些事,全部说了出来。 伤兵们听闻童不惑不仅当朝面圣,还与皇帝有过这么多的交集,神情变得向往起来。 不免把自己代入到了童不惑的身上,畅想着同样的未来。 宁无恙也没打断童不惑他们聚在一起互相打气,想迎着宁峰进去吃碗冰饮消消暑。 宁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摆手拒绝:“我先不进去了,我再去拉几车人来,你多准备一些饭菜,今日可是童大人的接风宴,得让童大人好好风光风光。” 爷爷你是想让大家跟着一起开心开心吧? 宁无恙看破没说破,毕竟他与爷爷的心思是一样的。 其实差几个小厮前去请人也可以。 但爷爷喜欢亲自去接,他便又让工坊多加了两辆牛车,随爷爷去了。 当夜幕彻底降临时。 章家庄灯火通明。 前来帮忙的村民也被宁无恙留了下来。 这场宴会,不仅可以宣扬童不惑的经历,让伤兵们重拾对生活的新希望。 还可以让身为外来户的伤兵们,更快的融入当地村民之中。 大人们推杯换盏之间,聊起了天南地北军旅的趣事,谈起了即将成熟的收获。 孩童们拿着啃剩下的鸡腿逗弄着庄子里的狗崽子,阵阵欢笑声传出去老远。 就在这一片详和且热烈的氛围中。 抱着空酒坛子的宁峰,突然抹起了眼泪,拉着前来扶他回房休息的宁无碍的手,不住的喊着“乖孙”。 “五弟,爷爷醉了,不肯回去,怕是要你来扶才行。” 宁无恙正在和几个,打听工坊需要干什么活的老兵说着正事。 看了一眼醉眼迷离的宁峰,只能先将话题暂时告一段落,让他们明早去工坊转转,亲眼看一看。 走到宁峰的旁边,他刚准备和宁无碍一起动手把人扶走,宁峰猛地左右开弓,一手抓一个,张开嘴,打了个酒嗝。 “乖孙,不对,无碍……你要好好习武,考上武状元……嗝……” “边关最近多战事,只会吟诗作词、歌舞升平,可救不了大兴……唔……” 第一百七十七章 伤痛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两只手掌交叠捂住了宁峰的嘴。 宁无恙与宁无碍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的朝着周围看去。 好在烈酒够劲,许多人喝断了片,都在畅所欲言,也没有几个人理会宁峰说了什么。 宁无恙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一把夺过宁峰抱着的酒坛子放到桌子上。 “爷爷,做人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然的话,你想有人揭开你的伤疤往你伤口上撒盐,然后再喷一堆吐沫星子吗?” 是谁因为点卯写字不好看被一路贬到七品校官的? 宁无恙觉得他得给爷爷揭揭伤疤,让其知道,什么叫文人的嘴,有时候比刀还锋利。 宁无碍也是一脸不认同的反驳着宁峰:“爷爷,大兴富强这么多年,战事增加不见得到你说的这种程度,我知道你是担心前方将士,但有些话若被有人心听去,成为攻击宁家的把柄,五弟做了这么多事,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兄弟二人一唱一和。 宁峰被夹在中间,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紧张得直咽口水,也学着兄弟二人朝着左右张望。 眼见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才如释重负地拍着胸口舒了口气。 再看板着脸的兄弟二人,悻然一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也只是和你们说一说,不会和别人说的。” “我觉得爷爷你最好学会,把有些话烂在肚子里。” 宁无恙一本正经的提醒着。 宁家起复近在眼前。 而宁峰身为宁家的顶梁柱,身居末位太久,再加上校官的职权不高,基本是闲职,与人接触不多。 平时做事无所顾忌惯了。 若真按照方才所说,战事在即,如今宁家又在皇帝面前有了几分薄面。 届时真的打起来,宁峰很有可能被征召上前线。 大兴作为强国,打到亡国的可能性为零。 然而越是如此,为了争功,内斗会更加激烈。 宁无恙看到一副察觉不到战事对于宁家人来讲,重点在何处的宁峰,颇为头疼。 “爷爷,谨言慎行行不行?”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他也不奢望宁峰能够变成城府极深的糟老头,但好歹别太惹是生非了。 他才好护住宁峰,也能护住宁家。 “我……” 宁峰就是一个大老粗,生活的磨砺让他收敛了一些暴脾气。 但有些话确实不过脑子。 宁无碍见自家爷爷还没意识到方才这件事的重要性,也寒着脸,沉声提醒道:“爷爷,祸从口出,你当年跟随当今陛下时,难道没见过,因为一句话没说对,或是一个字没说对,便丢了性命的人?” “陛下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宁峰小声嘀咕一句。 转念想到故意找他茬的顶头上官,再次打了个激灵,直接醒酒了。 “行了行了,我真的知道了,以后我再乱说,不用你们提醒,我自己掌嘴。” 宁峰松开两人的手,直接站了起来。 “不喝了,有些醉了,我先去睡一觉。” “你们接着喝个痛快啊!有事找我乖孙!” 宁峰招呼来一个小厮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远了。 宁无恙和宁无碍对视一眼,全部无奈一笑。 他们当然看得出来,宁峰对于他们的提醒,多少有些不痛快。 身为长辈,被晚辈指点确实有损颜面。 好在宁峰通情达理,知道自己的弱点在何处,属于能够听得进话的那种人,但能够记得住多久,那就不好说了。 “五弟,我打算找一个心思缜密的幕僚,跟在爷爷身边。” “我支持,费用我来出,最好还是在这些老兵里面找,不求精通文学兵法,但求护得住爷爷别犯大错。” 兄弟两人再次默契地对视一眼。 这次相视再笑,释然了许多。 宁峰一走,饭局差不多就收了收尾的时候。 起了一大早的宁无恙,等到最后一桌散场后,又亲自将几个老兵送到暂居的院落里,等回到房间,已近半夜。 “辛苦沈小姐一直跟着我,其实在村子里,我的安危应该没有问题。” 无论是宴席还是送人。 沈幼初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遵守之前的约定保护他。 这让宁无恙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沈幼初蹙着眉头,一把拍掉跟在她身边烦扰她的蚊子,在看向宁无恙时,眉心舒展开来,满不在乎地摆摆小手。 “跟在宁公子身边,可以听八卦和一些奇闻异事,不觉得辛苦。” 是吗? 宁无恙目光落在她被咬得一头包的脑门上。 沈幼初感受到他的视线,连忙伸手捂住脑门,转过身去小声道:“很晚了,我困啦,我先去睡啦。” “……好。” 宁无恙看着沈幼初近乎落荒而逃,往她所住的院子方向小跑而去,知道她大抵是害羞了。 看来关于花露水的研制,明日便要提上日程。 正好,明日赵老板他们前来领取冰块,顺便问一下,他们的花房里,有没有驱蚊的薄荷。 简单的洗漱完。 宁无恙躺在床上,正要入睡。 窗外传来一阵阵压抑的申吟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睡在屋中榻上的云飞猛地一下翻身坐起,直愣愣地盯着传来方向的院落出神。 过了许久,云飞才轻叹一声:“我还以为是爷爷呢。” 云飞的爷爷也在战场上受过伤。 宁无恙一下子便明白了眼前的情况,也跟着坐了起来,朝着窗外看去。 月色朦胧,不是起风便是起雨。 好在。 借着酒劲。 声音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归于平息。 但宁无恙却有些失眠睡不着觉。 到了三更天时,才半梦半醒的眯了一会儿。 外面天方破晓鸡刚叫,便听到有刀枪铮鸣的声音。 一夜没怎么睡的宁无恙,精神倒是不错,干脆起床,循着声音摸到了宁无碍所在的院子里。 就见到宁峰和宁无碍正在过招。 准确来说。 是宁峰正在给宁无碍喂招。 “肩膀抬高些!” “没吃饭吗?力气呢?我刚才那一下要是用十成力,你手里的枪便脱手了!” 在宁无恙的认知里,宁峰很少如此严厉的教导孙子辈武功。 更看重他们的读书识字。 今日看到宁峰动真格的了,宁无恙听着耳边那呼呼凛冽的风声,瞬间像是被拉入了刀枪箭雨之中,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嗡—— 可惜的是。 宁无碍手里的银枪,最终还是被宁峰的虎头关刀给别掉了。 “底盘不足,罚一个时辰的马步!” 宁峰收了虎头关刀,朝着宁无恙看来。 宁无恙立即浮现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伸展着胳膊腿,心道:我每天早起锻炼,只是想临阵磨枪考个武举人,可不像三哥打算考武状元,爷爷你下手可要轻点儿。 “乖孙,过来!” 坏菜。 宁无恙看到宁峰认真的表情,两股战战的挪步上前。 完了完了。 早知道今早要遇到考校,昨晚他和爷爷说话的声音就不应该那么大。 “乖孙,爷爷……想求你件事。” 啊? 第一百七十八章 灵感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和宁无恙想象里,爷爷亲切的教育不太一样。 他把耳朵凑得更近些,笑着问:“爷爷,你手头又紧了?” “不是……你都帮我把伤兵安置得妥妥当当,我一个糟老头子,哪里还需要花钱的地方。” 宁峰眼睛看向昨晚呼痛的院落,声音更低。 “昨晚我听到老贾喊疼了,他在苦寒之地戍边十年,落下了风湿骨痛病,表面上看上去四肢健全,可疼起来比死了还难受。” 哪个老贾? 宁无恙没能对号入座,但他知道,昨晚喊疼的,可不止一个人。 他猜到了爷爷想说什么,便主动开口说道:“今晚我再给他们送些好酒过去。” “行……只是光送酒好像也没那么管用,有些人他喝不醉的,我就寻思着,乖孙你主意多,方子也多,有没有那种,能够代替烈酒缓解痛苦的药方?” 宁峰眼巴巴的等着回答。 可是宁无恙连药材都没认全,怎么可能有缓解痛苦的药方? 麻醉药? 他连主要成分都不记得。 除了烈酒以外……等等! 宁无恙脑中灵光一闪,还真的想到有一个物品。 他当初在给某位金主做策划广告时,曾深入了解过此物的药用价值,但耐何大环境不允许用他的广告创意。 尽管创意没有用他的,但它对于一些可以缓解疼痛的病症,确实立竿见影。 “乖孙,你真有这样的药方?” 宁峰对于孙子的了解,可谓是屁股朝哪里撅,就知道要放什么味的屁。 见宁无恙眼睛睁大、若有所思的表情,就明白,乖孙有了主意! 宁无恙确实想到有这样一个东西,但他没有把握,这个东西在没在金陵一带出现过。 “爷爷,我确实想到一个药方,但你得给我一些时间,看看这味药在何处。” 宁无恙不敢打包票。 但他想到了另一件事。 若能找到这味“药”的话,便是一个设计周安入局,从而将周安挖坑埋葬的好时机! 宁峰闻言,不解的问:“还有金陵城买不到的药?” “它虽然能作药用,但其实也不全是药。” 有些事光靠一张嘴说不清楚。 宁无恙只能推托说,今日便去问问可能接触过它的人。 “爷爷你放心,此事关乎许多人的性命,我绝对不会忘记的。” “性命?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宁峰此时觉得乖孙的话说得太过危言耸听了。 但后来他才明白。 乖孙还是说得太保守。 此“药”岂止是关乎许多人的性命,它甚至关乎了大兴的财政命脉。 不过此时的宁峰,还是担心乖孙太过看重此事,心理压力过大,便主动为其解压:“尽人事看天命,若找不到这个药,你也别往心里去。” 那可不行。 宁无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够挖坑埋了周安的宝贝。 他可不会轻易放弃。 趁着宁峰在场,他又打了套拳,请宁峰指点。 不同于对待宁无碍的严格态度,宁峰只要他出拳角度得当,马步扎得够好,稳不稳、强不强无所谓。 主打的就是一个快乐教育。 好在,宁无恙在武功方面对自己的要求也没有太高。 毕竟他的底子摆在这里,不是进攻型,只是扛揍优于常人,与其为难自己,不如为难护卫。 让云飞跟着爷爷学去吧。 练了半个时辰的拳脚,吃过早饭,宁无恙便去沈幼初的院门口,同菊香打了声招呼。 “今日我在冰坊呆着,还要去花园看移栽的花卉,蚊虫鼠蚊太多了,让你家小姐不必跟着我乱转悠了。” 且不提身边的护卫。 只看这一带,都是退伍的老兵和伤兵。 哪怕是三更阁的杀手冲进来,也要惦量一番,能否全身而退。 杀手学的招式是杀人,而军人,也不遑多让。 更何况,己方还在人数上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抵达冰坊时,赵老板和秦老板已经来了。 看他们身上披着外套,还在跺脚的模样,应该来了很久,去冰坊临时放置冰块的地方转了一圈。 “宁老板!” 二人看到他,争先恐后的迎上前来,满脸喜色。 “赵老板,秦老板,早啊,吃了没?” 宁无恙笑着比划着来的方向。 “没吃的话,厨房里还有许多肉包子,我让人热热给你们送来?” “哈哈,宁老板可真热情,但我们是吃过了来的,就不劳烦了,今日产出的冰块没昨日多呢?” 赵老板还以为今日,能把他预订的冰块全部拉走呢。 自从把买冰的银子还有制香水的鲜花,全部交到宁无恙手里后。 赵老板反手便掏了两万两,让北边来的货商,带了上百株梅树过来。 他想打造一片夏日梅林,供那些文人骚客们前去游玩,再托宁无恙这边的关系,搭上娴郡主后,提前预订一批酒坊里的“平安酒”。 美食美酒再加反季的美景。 一定大赚它一笔! “赵老板,咱们契约上写着呢,这个月给你全部生产出来,你着的哪门子急?” 宁无恙知道时间不等人。 可金陵本身冷得就晚。 反季节花卉大有市场可为。 “宁老板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赵老板有心显摆,可秦老板在这里,他只能三缄其口,暗示宁无恙。 “宁老板,我有件私事想请你帮忙,这件事倒也不急,你可以先忙秦兄的事。” 宁无恙知道这是有话要单独与他另讲。 恰好,有件事他也想和赵老板私下聊聊,顺势便答应下来。 秦老板倒是想留下来凑个热闹。 可他今天来得太早不说,原以为会耽误时间的伤兵们,手脚比正常人还要麻利。 说话的工夫,他赶来的十辆牛车,全部装满了冰块不说,还用厚棉布给他包裹得结结实实。 保证路途上不会融化与磕碰损坏掉。 根本不给他留下来凑热闹的机会。 “宁老板,你这里的工人干活是真快,哪天到了淡季,他们想找事做,考虑考虑我那里。” “好。” 宁无恙知道,凭借自己扩张商业版图的速度。 秦老板应该是没有挖他墙脚的机会。 但他手底下的人被夸了,那说明是他有用人之能。 “听到没有,秦老板夸你们干活麻利,看来为了留住你们,这个月的月钱,还得给你们涨一涨。” “听到了!谢谢公子!” 以前面对涨工钱,会当作是施舍的伤兵们。 此时却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了这种待遇。 无他。 只因这是他们付出劳动换来的成果! 说完涨工钱的事,宁无恙和赵老板心照不宣的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还没说话,赵老板先拱手作了一揖,求人的态度十分诚恳。 “宁老板,希望你能帮忙把娴郡主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赵老板想买酒?” “啊……对对对。” 赵老板知道自己的小心思,逃不过宁无恙的法眼,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他想做的生意说了出来。 换作旁人。 赵老板可能会担心别人窃取他的灵感。 但宁无恙是谁? 半日便能卖一百万两银子香水的金陵新晋大富商,绝对瞧不上这种窃取他人赚钱方法的下作手段。 第一百七十九章 银丹草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赵老板这门生意挺赚钱的,既能让大热天憋在屋里无事可做的学子才女们一起凑热闹,还能够拉动整个金陵消费水平,真是不错。” 对于赵老板这种有脑子,还能拉得下脸来求人的商人,宁无恙愿意帮忙。 “我稍后给你写封引荐信,你拿着去酒坊找娴郡主,她应该会给我这个薄面。” 想到赵老板之前站错队的事,宁无恙还是提醒了他一句。 “赵老板应该知道,若是你私下请娴郡主帮忙,会被有些人误会吧?” 想当初,他还没帮助周静娴时。 周安便能因为看他不顺眼,想把他连同宁家一并铲除。 赵老板与周静娴私下联系的话,周静娴绝对不会放过金陵花卉行的领头羊,这么一块香饽饽不用而浪费。 赵老板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明白宁老板的意思,可我也没办法,就像当初我只能选择叶家一样,如今我也只能选择和娴郡主合作。” 嗯? 意思是,有得选的话,你还想选晋王派? 宁无恙面色微变,赵老板察言观色,连忙给自己找补:“我就是一个小富商而已,在大事里起不到任何作用,最多给娴郡主送些钱罢了。” 为了赚钱连命都赌上的人,却把钱故意说得这么简单。 我信了你的话才是见了鬼了。 宁无恙看破没说破。 反正他不是任何一派的人,只希望赵老板这次能够别再站错队。 毕竟。 当初站队叶家,最多是一季花卉赔本卖。 若此时站到康王派,还想着去讨好晋王派,只可能会因为两面三刀,被插得三刀六洞,举族而亡。 “宁老板有空吗?” 赵老板催促起来。 宁无恙不再理会站队的事,点头说道:“有空,但我也有件事想请赵老板帮忙。” “请讲。” 赵老板不免好奇。 以宁无恙此时的身价,以及在金陵府的人脉,若有何事,能够请他这个小富商帮忙。 那必然是花卉行业相关的事。 “我想找一种草。” 宁无恙没直接说他知道的名字,以免赵老板没听过,再误导了对方。 他朝着四下看去,发现一棵榆树后,走过去摘了几片叶子。 然后对赵老板描述着他记忆里的薄荷叶。 “它的叶片大小和这个差不多,但更偏唇形的,并且有一股奇异的味道,闻上去让人感觉很清凉,应该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一种草……” 宁无恙尽可能的回想着关于薄荷叶的特征。 可惜有的地方难免词不达意。 正准备画下来、写出来,再请赵老板帮忙甄别时。 赵老板猛地一拍双手:“西域来的能有清凉感的草啊!我知道,它叫银丹草,一把种子下去能生好多苗,长好多叶子,这东西能驱蚊子,但它生命力强和野草似的,大家觉得不赚钱没多少人种。” 说到这里,赵老板手比划着寒山寺南被村民清理干净的山地。 “我还是前年来这里,和这里的老板聊天时知道的这种草,他也是觉得不赚钱,便没怎么种,后来结了种子,抵了几两银子的债送给我们了,说能驱蚊子,我们当时还以为是假话,谁知道第二年,家里真没多少蚊子了。” 对了! 就是它! 宁无恙暗道一声“糊涂”。 自己打听这种草,就是为了制作花露水驱蚊的。 大概是商业保密深入他心,这才一时间没想起来说,这最重要的特点。 万万没想到,薄荷早已传入大兴国,只是因为这些花卉商人,觉得没有商用价值,除了自家种植驱蚊以外,完全当成野草对待。 “赵老板,你家种了多少……银丹草?” 能够达到驱蚊的效果,规模一定不小。 赵老板脸上一红,颇为尴尬的笑道:“起初我以为能捡漏,就种了五亩地的,结果发现大家都是这么想的,种完也没有用,好在它容易打理,这不正打算铲了那片银丹草种梅林。” “铲了多可惜,卖给我吧,我种在山上赶蚊子。” 宁无恙想要银丹草。 对于花卉行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这东西在行内十分普遍,且极易生长,还是多年生的一种草。 赵老板虽然猜到此草可能会经过宁无恙的手里,变成赚钱的东西,但因为它的长生习性,也没放在心上,大手一挥。 “宁老板想要,派人去挖就行,钱都不用给我,正好省了我拔草的工钱。” “你要是想要别人家的,我也能给你去当说客,买叶子还是买植株,你随便挑。” 有时候,有人就是好办事。 无论这个人是上位者,还是合作者,亦或是平时有求于你的人。 宁无恙知道此时金陵花卉行,都忙着把那些不赚钱的花草清除掉,换上反季花卉赚大钱。 直接请赵老板帮忙促成这件事。 自然了。 他没忘记,去到工坊记录出入库的地方,讨来了纸笔,为赵老板写了一封举荐信。 信写完。 宁无恙假装不在意的询问:“以前这里种花的老板,好像经常种植一些古怪的花草?” “也不叫古怪,无论干哪一行都是物以稀为贵,再加上咱们大兴国,自从陛下亲征西域,打通了商道后,那里来的东西运进来,最普通的东西也能卖上高价,所以总有人想利用这一点来求财。” 赵老板说到这里,惋惜长叹。 “只可惜,原来的老板运气太差,花草没种好,命先没有了。” “……” 宁无恙都不知道该不该吐槽一句:赵老板你似乎在走这位老板的老路。 但有时候。 势比人强,从来由不得别人半点选择。 多说于事无补,宁无恙继续追问:“赵老板知道那位老板种植过哪些,其他古怪的花草吗?” 他有一种预感。 他最需要的那方“药”,说不定就在其中。 “这个还真不知道。” 赵老板歉然一笑。 “宁老板你也知道,花卉这一行业,主打的就是一个瞒着同行发财,若大家都去种植一种值钱的花卉,种得多了,它也变得廉价了,所以这件事,你还是得问以前在这里做过事的花农,或者是当时的管事。” 第一百八十章 花露水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赵老板并非推托。 实在是对此无能为力。 宁无恙见状,只能差人按照赵老板说的去打听。 但想到前一位老板犯过事,做事的花农或管事应当都已远走他乡,对于打听的结果没抱任何希望。 反正能不能找到人,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宁无恙先做自己能做好的事——研制花露水。 先派人去赵老板家把那些薄荷移栽过来,让村妇们摘了五十斤薄荷叶。 又去附近镇上的医馆买了白芷、白花油,以及香料铺子买回了丁香。 剩下的酒精和清水,在香水工坊便能随取随用。 制造花露水的材料准备好以后。 宁无恙按照记忆里古法制作花露水的宣传内容,先将薄荷连同药材、香料放入细布袋,系好备用。 再将酒精和清水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搅拌均匀。 然后把布袋放入混合后的液体中,使劲搓揉,直到原材料充分渗透在一起,把液体倒进瓷瓶里,盖上盖子。 “晾置一到两天再看看。” 只要气味周正,剩下的便是把布袋取出,再将花露水过滤一遍,把杂质除掉即可。 在制出香水的基础上研制花露水,只要记得住药材与香料,剩下的工序便可以闭着眼来。 宁无恙把海碗大的瓷瓶密封好,专门放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以防出现差错。 “可惜冶金业不发达,精钢不生锈的弹簧打造不出来,花露水也只能装进瓷瓶里,没办法变成喷雾那样方便。” 也没办法提高使用率。 做人不能太贪心。 宁无恙对于自身实力无法改变的事情上,向来宽于待己,绝不为难自己。 静候花露水造成的这一日里。 宁无恙也没闲着。 除了早晚练习拳脚之外,其余的时候,便是冒着细雨,找了几处适合薄荷生长的湿润山野空闲的地方,把从其他花房老板那里送来的种子播种上。 尽管赵老板费心帮他促成采收薄荷的事。 奈何花房老板们动作更快。 为了给珍贵的反季节花卉腾地方,早把不值得的薄荷给拔了,听说宁无恙想要这种草驱蚊子,除了让自己去拉以外,一个铜板都没要。 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光荣想法。 宁无恙当即雇了二百个村民和二十辆车,两趟就把方圆三十里的薄荷全部拉到收拾干净的山地上摆着。 又加了些钱,让村妇和孩童们趁雨天没法下地,坐在凉棚里,把那些还没打蔫的薄荷叶全部摘下来备用。 “也不知道五公子要这些呛人的草做什么,搞了这么大动静。” “不是说了要驱蚊子吗?” “驱蚊子用几棵草还不够吗?光这一天摘叶子都摘了上万斤了。” 刚来安家置业的伤兵和家眷们,看到宁无恙如此举动。 都不免怀疑,这真的是传闻里的经商天才吗? 而早已习惯了宁无恙天马行空想法的管事,李铁和比特柱等人,听到这些人的质疑,也没有多作解释。 只是让他们别着急,好好干活。 “等着吧,一般公子闹出大动静来,要不了多久,就会财源广进。” “咱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干活,等公子赚了钱,好给咱们涨工钱。” 面对着“老人”们的经验。 又亲眼见证了冰块和香水工坊里,没干几天活便涨了一倍工钱的事情后。 大家对于让干的活,只剩下了八卦猜测,一个个埋头苦干,争取在薄荷打蔫前,把叶子全部摘净。 别人不好询问宁无恙在做何事。 沈幼初听说了大力回收薄荷叶的事,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把冰饮铺子的事都暂时搁置在了一边,找到正在播种的宁无恙。 “宁公子,又有发财的生意了?” 有时候,沈幼初都不免怀疑,以前那些精彩绝伦的诗词,真的是眼前这个穿着粗布长衫,下地撒种子的宁公子写出来的吗?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既能写出那么多佳作,又能想出一个接一个的赚钱法门呢? 宁无恙抬起斗笠,对着沈幼初温柔一笑:“倒也算不上什么发财的生意,最多赚个辛苦钱,主要目的,还是想要驱蚊。” 真的只是为了驱蚊? 沈幼初挠了挠脖子上被咬得通红的肿包,有点嫌弃的说:“可是那个味道很呛鼻子,而且太浓了,我觉得可能连辛苦钱也赚不到。” 她在庄子上呆了这么久,觉得自己也算是能够融入普通人生活之中了。 可若是让她为了避免蚊子叮咬,而全身沾上那种刺鼻呛人的味道,她还不如舍身喂蚊子呢。 “味道可以淡化,还可以中和,等到明天你就知道了。” 宁无恙专门卖了个关子。 沈幼初歪头等着他的下文。 等了半天,却只见宁无恙又撒了半亩地的种子,失望地扮了个鬼脸,扭头疾走几步,又跑了回来。 “宁公子,我、谨儿和静娴的冰饮铺子,三日后一起开张,我主做果饮,谨儿主做冰果,静娴做冷食小吃。” “正好最近湖心小岛的荷花开得正旺,到时候我们要在画舫上举办一个冰饮聚会,你赏个脸一起来呗。” 沈幼初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狡黠的笑意。 像这种具有诗情画意的集会,若能请宁公子坐镇,那必定是争着抢着都想上画舫。 若是灵感来了,金陵诗仙再为冰饮铺子出一首佳作的话,就能像“暗香去”的招牌那样,吸引无数客人前来购买冰饮。 不对。 沈幼初摇了摇头:一首可不行,至少要三首! “沈小姐盛情相邀,再说了,你不是还要保护我吗?你去了湖心小岛,我当然要跟着你。” 宁无恙知道,这赏个脸前去,绝非只是去吃吃喝喝的。 但。 去给沈幼初充门面,他还是十分乐意的。 再说了。 到时候还能刺激一下周安。 “你们请了周安了吗?” 宁无恙特意问了一句。 沈幼初听到这个名字便嘟起嘴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倒是不想请他,可是他自己要巴巴贴上来,说要亲眼见证,静娴第一次开的铺子,有多么厉害。” 越说,沈幼初脸色越不好看,面色微愠。 “这个周安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他还说,若是静娴的冰饮铺子没有人来,到时候买的冰卖不掉,应该让宁公子你包赔损失,宁公子,你说他这么说,是不是故意想挑拨你和静娴之间的关系呀?” 第一百八十一章 暴殄天物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是。 宁无恙对此没有任何怀疑。 像这种见不得他好的人见得多了,可像周安这种喜欢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还真是不多见。 “他愿意来就来,若没有人唱反调,倒显得我们请来的都是托一样。” 宁无恙如此自信。 沈幼初开冰饮铺子挣钱的底气更足了。 赶紧让菊香去写请柬,让周安务必准时抵达。 沙沙沙。 雨下得越来越密集。 到最后斗笠前的雨滴变成了细线,阻挡了视线时,宁无恙让众人停止播种,转入室内干活。 五万瓶香水,在鲜花供应足够之后,正如火如荼的不断生产着。 目前已经产出了两万五千瓶在静置。 剩下的两万五千瓶,至少要在下一轮生产中完成。 按照时间来推算,周静娴的一万瓶会在半个月后静置完成,可以交付。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次日一早。 宁无恙便揭开了瓶盖,舀了一勺花露水滴在手背上。 “还欠些火候。” 看来放置一日不行。 他便又重新密封,准备再晾它一日,看看效果。 这一日依旧是断断续续的阴雨天。 除了见缝插针播种之外,也无事可做。 心里惦记着关于那味“药”的事,便越发焦急起来。 整整一日没有出现预期中的结果。 第二日。 宁无恙便又加派了一些帮手,去附近的村庄,打听前任花卉老板的事情。 结果都不太如意。 由于那个花卉老板喜欢摆弄奇花异草,还特别喜欢西域来的新奇花草。 因此,特意请了西域来的两位花农,负责管理与记录那些花草的生长情况。 后来花卉老板出了事,那两位花农不等官兵来,收拾细软便跑掉了,估计是犯了什么事,想找是找不到了。 倒是有几个村民,听到他在打听这些事,主动提起曾在花田里做过苦力,但他们当时大字不识一个,再加上种的都是没见过的花草,根本叫不上名字来。 “大娘,你印象里,去浇水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味道特别呛的花草?” 宁无恙一边坐在凉棚里摘着薄荷叶子,一边打听着情况。 村妇大娘停下手里的活,认真思考了半晌后,揪起面前的薄荷草。 “我只记得这种草味道比较呛,剩下的不记得了。” “怎么不记得,不是有一种花草,能开漏斗状淡红色小花的那种,那个味道也呛得慌,好多人说闻久了以后,有时候晚上都睡不着觉。” 旁边一个大娘忍不住插嘴。 宁无恙听到她说的花草的特征,与自己寻找的相近,刚要问这是什么花草。 之前说不记得的大娘,猛地一拍大腿:“对!对!那种开花的草更呛人,只是它不是从西域来的,是前头那个老板,从南边买来的种子,那种花草需要水分比较多,还喜欢暖和的地方,就把它种在了向阳靠近溪流的地方。” 大娘指向宁无恙之前播撒薄荷的地方。 “宁老板,你再往南走二里地,看看有没有那种花草,去年入夏它们生了病,叶子打了卷以后,前头的老板觉得救不活,就扔到那边没再管过。” 什么?! 宁无恙没想到心心念念找的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多谢大娘,我这就去找找。” 他也顾不得雨越下越大,穿上蓑衣,冒着雨便沿着昨日的山路往南走。 走到大娘指的那片靠近水源的向阳山坡,却见遍地都是绿得刺眼的狗尾草和野菜,哪里有开着淡红色小花的花草。 他不甘心的拿手拔了一片狗尾草,除了带出一块块湿泥,哪有他要找的东西? 但他也没有放弃。 直到天色阴沉下来,拔光了半亩多地的草,也没能找到一片相似的叶子时,宁无恙气得朝着山谷里大喊一声。 “真是暴殄天物!”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找对了。 但没找到。 如今花农卷铺盖跑路找不到,找到管事的希望也很渺茫,整个金陵,又只有这一条线索,该怎么办呢? 宁无恙蹲在地上,望着雨气迷蒙的山谷,大脑一片空白。 “宁公子,要吃晚饭了。” 直到沈幼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猛然惊醒,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而穿着蓑衣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云飞,快要和小树林融为一体似的,让他意识到,自己意识消沉的时间有点久。 当然了,他也没打算自责内耗自己。 实在是命运弄人,明明胜利在望,还要好事多磨。 他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周安是皇室子弟,运气逆天,才让此事这么不顺。 “呸!” 宁无恙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着地上啐了一声。 运气很重要,但许多事更重要的是,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而且他离那味“药”只差一步之遥,绝对不能倒在距离胜利仅差一步的地方。 “宁公子……” 沈幼初撑着油纸伞走近后,连忙从梅香手里接过两把伞,塞到主仆二人的手里。 “我在庄子里找了你好半天没找到,没想到你又冒雨来播种了。” 我哪里是来播种的,我是来拔草的。 宁无恙颇为郁闷的在心里反驳一句,想到沈幼初平时比较鬼机灵,便将他此时的困难说了出来。 “沈小姐可有什么好的找人方法?” “找人?为什么要找人?宁公子你不是想找那种开小花的草吗?” 对啊。 所以才要找人。 宁无恙正这么想着,就见沈幼初歪着头思考了片刻,见他沉吟不语,连雨伞也没打开,便将手里的油纸伞歪到他头顶上。 “其实我觉得宁公子你有些钻牛角尖了,你找人相当于大海捞针,而且你找到了人也不见得找到你想要的花草,倒不如去找供货商是谁。” “不是说前一任老板被查抄过吗,府衙里应该有档案,别人去借调查阅可能有困难,你和江知府说一声,他难道还会不让你查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宁无恙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是他有些执迷不悟,太过着急想要得到结果,却忘记追本溯源。 有些事从源头处理起来更简单。 “谢谢你沈小姐,我现在就去找江大人……” “宁公子,这都天黑了,而且下了雨路面这么滑,江大人近日处理安置伤兵和村学的事,不知道在没在府衙。” 沈幼初连忙拦住他。 “反正我们也给江大人下了请柬,江大人回复说他会去凑这个热闹,正好要考察金陵新增的冰饮行业前景如何,是否需要官府支持,到时候你再和江大人说这件事不就好了吗?” 宁无恙这才想起来,画舫游湖的日期就定在明日午后。 有些事越急越慢,确实不差这半日。 但。 他此时抬头看着不断落雨的夜空,不免有了新的忧愁。 “明日要是下雨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如了周安的愿,冰饮铺子倍受冷遇。”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半日闲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放心吧宁公子,谨儿专门请一位曾在钦天监当过差的世伯看过,专门定的明日午后雨停的日子,说是半夜雨便会停,然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太阳要么不出来,一出来就会像晒死人的那么热。” 沈幼初俏皮一笑。 宁无恙看到她的笑容,心情受到感染,也放松下来。 难怪一连下了两日的雨,沈幼初还能够悠闲的享受生活,根本不为明日发愁。 原来是早就请了钦天监预测了天气。 “再说了,就算钦天监的那位世伯算错了,明日下雨,可以延迟到后日,后日下雨便大后日,这天总有晴的那么一天,宁公子你的事也总有办成的那么一天,你又在担心什么呢?” 沈幼初靠在宁无恙的身边,拿着油纸伞最尾端,踮着脚共用一把伞。 宁无恙嗅着她身上散发的热烈的芳香,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心中巨石轰然碎了一地。 是啊。 白白耽搁了三日也无妨。 反正周安要杀他,也要看他给不给机会,时机是由他来制造的。 而事在人为,他又什么好忧虑的呢。 “晚饭吃什么?” “有宁公子你喜欢的叫花鸡,我刚才还捉了一些泥鳅。” “我去炒。” “好呀好呀。” 沈幼初笑得更加开心。 宁无恙也没有再撑新的伞,而是接过了沈幼初手里的油纸伞,二人不紧不慢的在雨中漫步,朝章家庄走去。 晚饭后,密集的雨线渐渐变成了蒙蒙细雨。 待到半夜时分,果然停了。 并且一阵山风吹过,席卷着云层南下,露出了皎洁的月色与满空的繁星。 工坊里还有在上夜班的庄稼把式看到这样的天气,纷纷感叹起来。 “今年又是风调雨顺的一年,稻子快收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再晒几日,一亩地又能多收几斤粮。” “三伏不受旱,一亩增一石。” “这场雨去得这么快,恐怕十天半个月都是难得的大晴天咯。” 被沈幼初开解了的宁无恙,倒是没再记挂天气如何。 只是,前半夜盖着薄被还觉得有些阴凉的他。 后半夜直接踢开了被子不说。 待到鸡鸣时分想要睡个懒觉,又被闷热的温度捂出一身热汗睡不着,干脆坐起身来。 外面天色大亮,尽管还未出太阳,但依然能够感觉得到,今日气温应该会创今年的新高。 “数伏后,果真是一天比一天热,哪怕是江南也不例外。” 并且刚下过雨之后还很闷热。 宁无恙知道早上吃冰容易蹿稀,可心里憋了股火实在难以消化,还是去厨房偷喝了几口冰水。 为了防止闭汗,又趁着凉快,打了一套拳,练了一炷香的刀法后。 浑身被汗水打透,感觉冰水白喝了。 锻炼过后,不易饮冰。 他也只能忍着。 好在,不能吃冰,还能够享受冰块放置在盆里带来的清凉感。 再往其中滴几滴花露水,把冰盆放到树荫凉下的摇椅旁,翻看着《大兴律令》,偷得浮生半日闲,实在是令人心旷神怡。 “每次看到宁先生如此享受,我都忍不住想向皇爷爷举荐你去当官,天不亮去点卯,天不黑不归家,也不知宁先生能不能适应这样的官场生活?” 宁无恙白了一眼故意扫他兴的周静娴,双脚落地,合上手里仅剩几页未看完的书,看了一眼天上高挂的烈日。 “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娴郡主,见到我没有直接谈正事,而是闲着没事调侃我,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这话让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周静娴脸上一热。 好在,此话也没有冤枉她,她便厚着脸皮接着话茬往下说:“你举荐的那位赵老板,他的胃口可不小,要将金陵第一批‘平安酒’全部买下。” “第一批多少斤?” 宁无恙问。 周静娴竖起一根手指。 宁无恙刚要猜,想到此前一些不太愉快的经验,还是闭上嘴,等她揭晓。 周静娴原本以为他会猜一猜,等了片刻也没见他接话,也不再卖关子:“一千坛,一万斤,一共十万两银子。” 这些数额比起香水铺子的收益,看上去很少。 但这只是第一批试生产的五十套蒸馏器蒸出来的酒。 只要烈度够纯,且反响良好,第二批便是一万坛。 “一斤烈酒十两银子是卖价吗?” “是。” 这个价格,是周静娴按照香水定价来确定的。 御酒酒坊里的寻常酒,最劣质的酒,一斤只要一百文。 除去成本后对半赚。 而一斤蒸酒,其实只需要消耗掉五六斤的劣质酒,但周静娴觉得哪怕定价一两,依旧不是寻常人家买得起的。 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把价位定得高一些,避免不上不下的,反倒可能会让一些嗜酒的寻常人勒紧裤腰带,去买一两银子一斤的平安酒。 更会让那些喝平安酒的达官显贵们,觉得此酒档次太低。 宁无恙对于这个定价并无异议。 相反,他还觉得周静娴做得很好,这样一来,香水成本在外人眼里便被抬高了身价,也免得说他是奸商了。 “十两银子买的酒是平安烈酒,少蒸些火候打个折,可以推出一些中高端的酒来卖,定期补充一下市场空缺。” 宁无恙这种做法,不亚于是教周静娴往酒里掺水了。 可酒水已是人们日常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如果不做一个兼容低端到高端的产品出来当缓冲区,很容易把平安酒做成小众酒文化,那便得不偿失了。 “宁先生的意思,我回头向皇爷爷汇报一下,请童督造尝试一番。” 周静娴这个回应,算是认同了他的意见。 对于这种能够听得进去别人意见的人,特别还是自己人,宁无恙不介意多讲几句。 “你也可以再尝试着蒸一些优质酒,在浓度和口感做出区别后,分门别类的定价,比如口感好又浓度高的,一两酒百两银,也不是没人喝得起。” “再比如专门定制一些口感绵软、但浓度比普通酒略高的,配以果酒的做法调制出各种口味,只需要多加几道工序,但你加价十倍,也会有人买单。” 听君一席话,比数银子还要实在。 周静娴生怕自己错漏了一个字,急忙请云飞去找来纸笔,像听圣旨一样,把宁无恙的话记了下来。 她对做生意这一套根本不精通,只想着把蒸出来的酒卖贵一些,却没想到,光是卖酒,还有这么多门道。 她总感觉,这世上不论爱不爱喝酒的人,只要按照宁先生的话去做,总能让对方掏出一些银子喝上几杯。 宁无恙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推销酒水的手段说完,才口干舌燥的停下来。 看到周静娴低头盯着纸上的笔记,也没打扰她的思绪,让她慢慢消化这些生意经,自己则摇着摇椅,继续看书。 过了好半晌,日头偏南,周静娴这才从知识的海洋中上岸,问出她的来意:“宁先生,这一万斤酒,我要全部卖给那位赵老板吗?” 第一百八十三章 花魁舞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你卖给谁不是卖,一下子能够完成第一批酒的额度,那是你的能力,只不过,你不必卖我这个面子,直接让赵老板欠你一个人情更好。” 听完宁无恙的话,周静娴悟了。 赵老板并非宁先生的好友。 她完全可以利用赵老板来增加功绩,还能够拉拢赵老板加入父王的阵营。 “多谢宁先生指点,我回去整理一下你刚才说的话,给皇爷爷写奏折,午后游湖,宁先生别忘记参加。” 得到一个钱袋子助力。 周静娴语气都欢快了许多。 “不用催,我和沈小姐一起去。” 听到宁无恙要去,周静娴微微一笑,闪身离开。 宁无恙抬头看了一眼晴朗无云的天空,伸了个懒腰。 躺平真是一种享受。 可惜的是,因为总有人想害他,无法长期躺平。 没办法,他只能选择战斗。 他必须借助今日游湖,再狠狠地刺激一下周安。 钓大鱼嘛,总得闲着没事抻抻线,才好把咬了钩的鱼儿拉上岸来。 “吃饱喝足去干活。” 午后的烈阳,犹如沈幼初昨日所讲。 离开放置了冰盆的马车站在湖边桥头的凉亭里,哪怕没在太阳底下晒着,光是皮肤暴露在空气里,都像被火燎了似的。 这还是在湖边有水气的地方。 再看湖畔光秃秃的街道,热气从地面上升起,让远处的地平线变得扭曲起来。 太热了。 宁无恙只在凉亭里站了片刻,便感觉后背出了一层密汗。 他这个年纪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再加上穿了内衫和外衫两层衣服,再薄的料子,它都没有短裤和背心凉快。 好在,画舫很快飘了过来,停在了桥头处。 宁无恙先让宁家小厮,把他特意带来的五十个,一斤装的白瓷瓶搬到画舫上去。 沈幼初好奇的凑上前来,仔细地瞧着那些瓷瓶,还特意嗅了嗅,倍感惊奇的问:“这里面装的什么,闻着有股子奇特的味道,但又不像香水。” “这些是花露水。” 宁无恙神秘一笑。 “除了这些,我还专门给你们三家冰饮铺子各自送了一百瓶去,当作开业贺礼。” 一百瓶?! 沈幼初虽然不知道花露水是何物,但宁公子出品,必是精品。 按照香水的造价来算,这一瓶要上百两,一百瓶可就几大千两,绝对算得上重礼了。 但钱多钱少,她不在乎,她更好奇这瓷瓶里装的什么。 “我现在能拆开礼物看一看吗?” 沈幼初刚想去拦劫一个瓷瓶,当场打开。 突然。 湖面上又飘来一艘香风阵阵的画舫。 画舫有三层高,装饰着粉纱轻帐,自出现之时,便能听到画舫之上传来鼓乐和鸣的声响,让人不由得多看两眼。 宁无恙看到画舫之中,除了弹琴奏乐的,还有婀娜多姿的舞者在纱缦之中起舞,颇为惊讶的问:“这是谁安排的?” “谨儿呀,她家铺子离着潇湘馆比较近,恰好潇湘馆的花魁路过她家铺子时,听闻我们今日开业,且在湖心小岛有聚会,也来凑个热闹。” 沈幼初提到潇湘馆的花魁。 想到坊间流传,花魁对宁无恙的诗词爱不释手的事,只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 对于花魁前来凑热闹,增加人气的做法,她举双手支持。 反正湖心小岛是她的,但玄武湖不是,别人家的画舫想来,只要不游进她家的地盘即可。 可是,想到那个花魁,极可能不是由于季谨前来,而是冲着宁无恙来的,她还是趁画舫没停岸,放弃了查看礼物,先让宁无恙上了沈家的画舫。 以免被邀请去了潇湘馆的画舫,今日便光顾着和花魁饮酒作乐,忘记替她们宣传冰饮铺子的正事。 美色误人。 她觉得在这一点上,自己比宁无恙的认知还要更清晰。 “宁公子,别看啦,花魁姑娘一舞千两难见,一曲万两难得,我们先去画舫上等谨儿她们,江大人应该会比客人们提前来到。” 宁无恙正欣赏着古风古色的音乐与舞蹈,听到沈幼初的催促声,他头也不回的往沈家画舫上走去。 比起欣赏美女,还是见江宴的事更要紧。 几乎是他前脚刚踏上沈家画舫,隔了不过数丈远的潇湘馆的画舫便停在了旁边。 一道清亮犹如黄鹂出谷,悦耳犹如天籁般的声音,从隔壁画舫里传了过来。 “君住金陵东,妾住金陵西,思君不见君,共饮一城水……” 循声望去。 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身穿蓝黄相间的异域风格的舞衣,站在画舫正前方,口中轻吟,踏着热浪在栏杆上翩然起舞。 轻薄的衣衫可以看出她近乎完美的身材曲线,再配上那精致带有异域风情的高挺鼻梁,和那深邃中透着深情的眼眸。 阳光下,女子的发丝仿佛都镀上了一层光辉似的,美得不可方物。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女子轻轻一瞥后,脚尖轻点,便拽着三楼画舫上垂下的红绸,向上腾空跃起。 宁无恙的目光追随着女子的身形直到三楼,待她双脚安全落地后,由衷发出了一声赞叹。 “金陵花魁的水准真高。” 他终于理解了古人“闲来无事、勾栏听曲”的乐趣。 沈幼初听到他的赞美,气得刚想叉腰,见他眼神里只是欣赏,并无垂涎之色。 就像自己当初画集美图一样,还没生出来的怨气一下子消散开来,她看了一眼继续轻唱情歌的花魁姑娘,虽然不服气地挺直了腰板,但她不得不承认。 这位花魁确实很美。 连她这种爱好集美的人,看了都忍不住怦然心动,更何况男人了。 “宁公子,要不我叫她……” “江大人来了,沈小姐若无急事,我先去和江大人聊聊?” 就在沈幼初想问,要不要把花魁姑娘请过来,一起近距离欣赏一下飞天舞时。 转眼看到宁无恙不解风情的朝江宴迎了上去,顿时哭笑不得。 什么嘛。 她还担心宁公子对花魁姑娘一见钟情,结果宁公子最在乎的还是生意。 “没想到在宁公子的眼里,美色还不如赚钱。” 沈幼初决定,回头就让菊香把集美图给收起来,多去给她找一些经商秘籍。 她叉着小蛮腰,在心中大声宣布: 从今天起,我,沈幼初,决定弃画从商了! 对面画舫上。 一舞还未结束。 却找不到宁无恙身影的花魁姑娘,因错愕跳错拍子,气息微乱,险些松开手中绸布掉入湖水里。 原本对自己姿色具有绝对信心的花魁姑娘舞鸾,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与江宴并肩上了沈家画舫三层楼的宁无恙,伸手摸了摸自己精致的脸庞,扭头对着侍女问道:“我今日的妆容不美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包打听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美。” 侍女一脸痴迷地回答。 舞鸾对于侍女这样的反应见怪不怪了。 她这张脸具有男女通杀的美,因此,是她征服所有人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可是,她没想到,她专门舍弃了朦胧美,没带面纱,让宁无恙看清她的脸庞,结果对方只看了一眼,便和一个男人走了。 “是不是离得太远,他眼神不好没看清我的长相?” 舞鸾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恰到完美的身材。 哪怕看不清脸,只看这让人觊觎的身材也应该会等她把这一舞跳完才对。 她还等着跳完舞,再和宁无恙搭上话,去隔壁画舫上,近距离接触一番这位大兴的诗仙。 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给她机会。 “姑娘,你还要继续跳舞吗?” 侍女看了一眼烈日,从怀里掏出帕子递了过去。 舞鸾接过擦了擦额头上的热汗,有心想继续唱歌继续舞,来吸引宁无恙的注意。 又担心自己对牛弹琴白受累。 罢了。 “一会儿季小姐必定会给我们送冰饮来,届时我再去沈家画舫见一见他。” 舞鸾对于拿下这位大兴诗仙,势在必行。 当初,宁无恙刚刚扬名的时候,她便故意传出自己倾心于宁无恙的消息,一直没有行动,是打算试探一番,此人是否为美色迷惑。 宁无恙没有借助此事来与她共度良宵,说明是一个君子。 可惜,没等她调查清楚宁无恙的喜好,投其所好,与其结交。 宁无恙摇身一变,成了金陵的大富商。 她这才知道,宁无恙不仅是诗仙,还拥有成为大兴首富的潜力。 想到自己来到大兴,目的便是偷偷学会大兴流行的诗词文化、以及士农工商各方面发展的知识与技术。 她也顾不得矜持,决定主动去找宁无恙,表白心迹。 可是谁知宁无恙在乡下农庄一呆便是多日,没办法,她只能关注着与宁无恙交好的季府,这才找到了这次接近宁无恙的机会。 “上次潇湘馆,为了避免引起周安的注意,错过了与宁无恙结识的机会,这次……咦?周安那个讨厌鬼怎么又来了?” …… 沈家画舫上,宁无恙与江宴找了个视野极佳,可以掌控全场的位置。 一眼便看到了周安带着两个护卫,迈着骄傲的步伐走到湖边桥头,也未出示请柬,阔步上了画舫。 宁无恙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宁先生带我到这里来,是想问安置伤兵和村学后续的处置吗?” 江宴一脸期待的问着。 这两件事由于都是宁无恙牵头做的,他付出了十二分的心血。 虽然还未完全做成,但已经有了具体的章程,以及许多麻烦等着宁先生指教…… “不是,我想请江大人帮忙,查一宗旧案遗留的账目。” 宁无恙的话像一盆冰水泼在了江宴的头上,浇熄了他刚才燃烧的热情。 旧案账目? 江宴接过一盏凉茶,先压了压一路而来蒸出来的火气,好奇的问:“哪桩旧案?” 是重要的冤假错案吗? 一定是。 不然也不会劳动宁先生亲自过问。 就在江宴这么想的时候,宁无恙淡淡答道:“是我买的寒山寺山南那块地的老板,他不是曾牵涉一桩案子里,被查抄了家财,我想查一下他的经商账目,找一味……草药。” 话到此处。 宁无恙感觉云飞拿手指在他背后写了个“人”字。 低头看了一眼坐在下方二楼假装喝茶,观赏对面画舫歌妓跳舞,实际护卫少了一人的周安,知道这是周安见他与江宴私下见面,派人上来打探。 看来沈小姐猜测有错。 周安此次来参加游湖聚会,除了想挑拨离间,还想近距离打探一下他的近况。 江洋与江河也意识到有人上了三楼,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宁无恙见状,朝着他们轻轻摇头。 “无妨。” 周安愿意打听便打听。 反正迟早周安也要知道这味草药的事。 若周安不知道,他还要专门想办法去告诉,自己送上门来,他还乐得轻松。 江宴见他对于别人的打探并不以为意,这才接下话茬:“找什么草药?” “是一种可以缓解疼痛的花草,可以给伤兵们使用。” 听到宁无恙的解释,江宴恍然大悟。 他就知道,宁先生还是心系伤兵,不仅连安置的事解决了,还要特意寻找草药缓解伤兵们的痛苦。 “宁先生大义,此事关乎伤兵安置,也是我分内的事。” 江宴朝着江洋招了招手。 “你去府衙将那个老板与他人的账目往来抄本,全部借调过来。” 全部?! 花卉行业的账目那么琐碎,那位老板又在寒山寺种了多年花草。 全部账目搬过来,他得装一马车才能拉回章家庄去。 太多了,根本看不过来。 宁无恙根据大娘们传递的内容,急忙制止住这种显眼包的行为:“只查看去年三月到六月的即可。” “老爷?” “老什么爷,听宁先生的。” 江宴没好气的打发走了江洋,便拉着宁无恙,说起了伤兵安置和村学在他处选址的事。 这种事只依靠宁家来做,辐射范围太小,受益者也少。 可换作其他富商或是权贵来做,又担心压榨劳力,以及违令聚集人手。 “我本想从府库里掏钱安置,可光是金陵府在册的伤兵,足有三千人,若我用府库的银子,到时候一直打算削减军费的晋王派,定会参我一本,说不定安置伤兵的事都会因此搁置。” 哪怕有周安的护卫在场,江宴也是丝毫不怵,说起了与晋王政见不同之处。 对此。 宁无恙还是十分佩服,江宴敢于和强权争斗的勇气。 而他,也需要江宴一直保持着这种勇气。 但宁无恙接下来的话,不想让周安的护卫听见。 他对着云飞,用手掌做出一个劈刀的手势。 云飞怒视周安护卫的藏身之处,大喝一声“谁”,便假意追了出去。 直到江河确认附近没有窥探者后,宁无恙这才压低声音,对着江宴出谋划策。 第一百八十五章 喂蚊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我在购置寒山寺那些荒地时,听说金陵还有不少低廉的荒地,若府库掏不出钱,朝廷又忌讳私人养兵,不妨由当地官府与驻兵所共同联手,让驻兵闲时帮忙开垦荒地,府库将买地的钱置换成粮税,分五年或十年摊派。” “或者,可以直接让驻兵所接手此事,屯兵养田,士兵们知道战场上受伤后,回乡也有国家派发的田地养老,他们一定乐于替先辈们开荒。”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宁无恙没再往深处讲解。 因为他看到江宴一副醍醐灌顶的惊醒表情,便知道,江宴对政策的敏锐度很强。 而他肚子里装的那点计策,真没当代从小耳熏目染政治斗争的世家子弟高明多少。 他比起江宴这些人最具优势的,大概只有前瞻性。 “屯兵养田,以兵养兵!这个法子好啊!” 江宴在听完这番话后,直接在脑中勾勒出一套完善的政策。 但是此事还要与驻兵所那边商议,然后共同呈奏陛下。 大兴的荒地那么多,而驻兵所又大多驻扎在城外荒山野岭之中,借助此举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让大兴将士们再无后顾之忧,提升为国为民为己的战斗力。 一举多得! 最重要的是它还不需要多少军费,若是效果好的话,还能顺势扩编军队数量。 江宴突然便明白了,宁先生为何要把周安的护卫赶跑。 此事若成功,必是一大功! “宁先生大才,当真是世间罕见!” “江大人别给我瞎戴高帽子,安置伤兵的事从始至终都是你和爷爷还有驻兵所守将在处理,与我有何干系?” 宁无恙话里话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江宴更是佩服不已。 能居功却不贪功,宁先生果然不是凡人! “宁先生,你且去下面游玩,我就此事打些草稿,那些账册,事后我让江洋亲自送到府上。” “好。” 宁无恙也不指望人多眼杂的时候,能够看账本。 今日私事处理完毕。 还有望帮着爷爷捞了一个大功劳,这一趟来得不亏。 是的。 早在当初提出以田地安置伤兵的时候,宁无恙便想到了囤地养兵的事。 可此事若由他直接提出,难保江宴这种耿直人,会把功劳全部堆到他头上去。 就凭苏瑞总想找理由让他进京这一点,有功他也不会在此时领受。 必须除掉周安,等金陵上下一体再无想置他于死地、能置他于死地的敌人,稳定好了大后方后,他才会去京安城闯荡一番。 这波功劳送完,设计江宴参与到反杀周安一事中来,他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走到二层画舫时。 季谨和周静娴已经登上了画舫的一层大厅之中。 此时,她们正被一群权贵子弟众星捧月般围聚在一起,打听着平安酒和冰饮铺子的事。 当听周静娴说平安酒今日刚售出便被抢购一空,众人不免埋怨御酒酒坊卖酒都不打一声招呼,他们还以为第一批酒还在酿造中。 “大家不用着急,买酒的是花卉行的赵老板,他买酒的时候,还说会特意留出几坛酒,免费请大家喝。” 宁无恙听到周静娴特意替赵老板做宣传。 便知道两人私底下已经结成了同盟。 “真的吗?我可得打听这个人家住在哪里,几时请我们喝酒,到时候一定去喝。” “程兄,今日来这画舫,去湖心小岛荷花池赏荷,大热天的你惦记喝那火烧一样的烈酒,实在是没趣,这种酷暑节气,应当饮冰才对。” 言归正传。 话题重新拉到了冰块上面。 季谨与周静娴对视一眼,前者轻轻拍了拍手。 立即有沈家小厮们,端着冰盆,莲步轻移走上前来。 瞬时。 因为人满为患而燥热难耐的大厅里,分外凉爽。 “好凉快,有冰块去暑气,可真舒服。” “章府没买冰块消暑吗?如今金陵城的冰块价格比以往便宜了好几成呢。” “王小姐你糊涂啦,这冰块就是在章家庄制出来的,章府想用冰块,直接和宁二夫人说就好啦,是不是章小姐?” 被点名的章小姐,看到以前对她爱答不理的官家小姐脸上讨好的笑容,想到章家庄特意送到府上来的冰块,笑着颔首示意。 眼神却飘忽着朝着四下里搜寻着那道身影。 终于在二楼楼梯处看到,章小姐还未来得及高兴,当看到满脸笑着跑向宁无恙的沈幼初,又见沈幼初脚下一绊,宁无恙吓得面色微变,伸出手臂虚扶了对方一把,脸上的笑容微敛。 她垂下头,把满腹的不甘与苦楚咽回了肚子里。 看来表妹说得不错。 宁表弟,心里已有别的女子了。 其他姑娘们,也有许多是想近距离见一见传闻中的金陵诗仙而来的。 宁无恙一经出现,所有姑娘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二楼楼梯口。 哪怕是季谨和周静娴,也不例外。 周安正听着护卫说起偷听到的关于草药与伤兵的事。 眼见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他对此根本不感兴趣,挥手打断了护卫的话,目光幽幽地看向,目不转睛地盯着宁无恙的季谨。 哪怕身边摆满了冰盆,他心里还是窜出一股火气来。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除了来打探宁无恙近况,便是来毁掉这场聚集的,他也不需要什么风度,直接出言讽刺。 “我说各位,这冰块都端上来了,这游湖还游不游?” 刺耳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种众人迎接宁无恙到来的和谐氛围。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周安倚坐在窗前,拿着折扇拍打着半透明的竹帘,冷嘲热讽道:“免费吃着冰饮赏着荷花确实有趣,可哪里有大热天跑到荷花池里喂蚊子有意思呢。” “你们看那片荷花池里,满是蜻蜓抱荷点水的画面,美不胜收,对了,宁诗仙,你在农庄上住了这么多日子,应当知道,这蜻蜓是吃虫子的,这荷花池里的蚊子一定很多吧,也不知道这冰饮吃进肚子里凉爽过后,能不能消退被蚊虫叮咬的肿包?” 众人顺着周安手中的折扇,朝着那映日荷花看去。 明明游湖赏荷是一件赏心悦目的趣事,此时想到那雨后的蚊虫咬人更凶,也不知是不是冰盆里的冰加得太多,纷纷汗毛倒竖,没有了半点喜悦之情。 只有扫兴。 “安侯好像说得挺有道理的。” “沈小姐,不如我们不去赏荷,吃着冰饮在此处坐坐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 但一碗冰饮吃得再慢,半个时辰内也会全部吃光,没有其他游玩的项目,还如何再添一碗,体验冰饮与夏日美景相般配的美妙氛围? 她们最初想借这个机会宣扬冰饮美妙之处的愿景,便要落空了! 沈幼初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与谨儿、静娴商量了好几次才定下来的赏荷游玩,被周安三言两语给破灭掉了,气得真想让梅香把周安扔湖里喂水蚊子去。 周静娴知道周安是冲着她来的,满含歉意的对着捏紧手帕的季谨苦笑道:“你们好不容易准备多时的游湖活动,可能要被迫取消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喜当托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她本身就没怎么出力,结果还因为她的缘故,让周安登上画舫扫了大家的兴。 此时,比起咬人疼的蚊子,周静娴觉得周安这个恶心人的苍蝇更可恶。 有种想要拍死他的冲动。 “没事,这次不合时宜,下次再找机会。” 季谨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只是看向周安的眼神十分不满。 周安看到大家敌视他的眼神,不以为辱反以为荣,一脸的洋洋得意。 “你们看在宁诗仙的面子上来都来了,若是只在此处吃冰,不去游湖赏荷,岂不浪费了宁诗仙的一番诗情画意?” “宁诗仙如今可是金陵大富商,是大忙人,为了见他,与他同处更多的时间,大家自然宁愿喂蚊子,我说得对不对?” 以前,周安还打着拉拢这些学子才子、千金小姐的主意,说话做事为他们考虑一二。 可自从知道这群人都对宁无恙崇拜不已后,他只想自己痛快就行。 冷嘲热讽和阴阳怪气都用上了。 周静娴本来想息事宁人,不想当众与周安发生争执,以防丢了皇室子弟的颜面。 可此时,见周安把战火从他们二人之间,引到了宁无恙的身上,拳头捏得梆硬,目光如箭盯着周安。 周安身后的两个护卫感觉到她凛冽的眼神,打了个寒战的同时,急忙按住腰间的匕首,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宁无恙居高临下的看着故意挑事,想要搅黄今日游湖赏荷一事的周安,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安侯说得对,此时去湖游赏荷,必定会被蚊虫咬一身的包。” 什么?! 都按捺不住,想要把周安揪下画舫的周静娴,在听到他的这番附和后,直接傻眼。 沈幼初与季谨同样如此。 她们不解地看向宁无恙,哪怕心里明白,宁无恙一定是站在她们这边的,但还是不禁担心,是否她们准备不太充足,才会导致有此一言。 周安愣了愣神,却道宁无恙是想以退为进,继续讽刺道:“既然宁诗仙早已知晓此事,还特意让娴郡主她们如此安排,莫非是有能够驱散蚊虫的好方法,能让我们每个人都能清清爽爽不被叮咬的饮冰赏荷?” 这能有什么好方法? 众人白了一眼故意刁难宁无恙的周安。 哪怕是以前叶氏熏香铺卖的驱蚊熏香,它也只能在燃烧的时候,驱散方圆半丈内的蚊子。 并且还是蚊虫聚集少的地方才行。 诚如周安方才所讲,雨后的荷花池中,蚊虫巨多。 宁无恙就算有三头六臂去逮蚊子,也不可能顾及每个人。 “安侯的这个难题真刁钻。” 宁无恙看到周安得意的奸笑,同样,他脸上的笑容也更加开心。 “可惜的是,我还真有方法做到。” 正愁没机会把他要送给沈幼初她们的礼物宣扬出去,周安便给了他这个机会。 宁无恙都怀疑,周安他是不是一个托。 故意制造难题来衬托花露水的优势。 周安听到宁无恙的话,先是怔忡片刻,回过魂来,他只当宁无恙故意吓唬他,想让他闭嘴,冷笑道:“呵呵,宁诗仙当真狂妄,吹牛都不知道打草稿吗?” “我吹牛还真不用打草稿,但我刚才的话,还真没吹牛。”宁无恙扭头对着一脸惊喜的沈幼初说道:“还记得刚才搬上来的花露水吗?” “那不是你送给我的贺礼吗?” “贺礼一百瓶送到你们三位的冰饮铺子去了,拿上来的这些,是为大家湖游准备的。” 身为策划师,对细节的把控拿捏得十分精准。 像雨后蚊虫多,这种绝佳的宣传机会,宁无恙又怎会放过? 沈幼初听到他这么一说,幡然醒悟:原来那些花露水不是香水,是用来驱蚊的! 难怪闻着没有香水那么浓郁的味道不说,还感觉有些清凉……清凉感? 她想到这几日鼻尖一直萦绕不散的银丹草的味道,美眸一亮。 原来宁公子种银丹草,是为了制花露水。 听村里的大娘们说,那种草驱蚊效果极好,若是按照鲜花制成香水,比鲜花味道更香更持久,那么银丹草制成的花露水,也绝对是一样的效果! “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把宁公子刚才让搬的花露水端上来,让大家瞧瞧。” 周安看到沈幼初兴奋的模样,刚才还得意的笑脸一下子变得僵硬。 花露水? 这是何物,为何他听都没听说过? 难道说宁无恙光是发现了蒸酒,制出香水,又利用药材硝石制成了冰块不说,又发明了别的药方来驱蚊? 尽管周安觉得他的这个想法很可能是正确的,但他还是无法接受。 凭什么? 宁无恙凭什么拥有如此超乎想象的秘方! 众人同样震惊于宁无恙手里的新奇事物层出不穷。 但他们与宁无恙不是敌对关系,知道有了驱蚊的花露水,比起探究宁无恙是怎样获得的秘方,他们更关注,花露水究竟是什么模样,真的如同宁无恙所讲的那样管用吗? 谁也没有再提让画舫停在原地,坐坐了事。 大家反倒期待起画舫进入荷花池后,花露水的表现了。 “快让船夫开船吧。” “潇湘馆的画舫都进入荷花池中,在那里停了好半晌了。” 依赖于对宁无恙的信任。 众人催促起来。 周安看到这群墙头草,被宁无恙的三言两语一吹,便倒了,顿时感觉自己方才说了那么多话,却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感觉他不只像一个笑话,更像是为宁无恙所说的花露水造势的垫脚石。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宁无恙请来的托呢! “安侯,你不是怕被蚊子叮咬吗?这花露水可以多往身上洒一些,虽然洒得多了,味道可能有些呛鼻子,但能够保证你称心如意的赏荷。” 宁无恙专门装模作样的对着周安拱手作揖,笑得一脸欠揍。 “我原本打算送大家一个小惊喜,没想到安侯为大家如此着想,这惊喜只能送给安侯你自己了。” “看在安侯为我如此卖力为花露水和冰饮铺子宣传的份上,来人,把第一坛花露水,送予安侯享用。” 杀人诛心。 周安顿时感觉到,自己被宁无恙利用了。 偏偏还是他主动送上门去,任人宰割的。 这种被宁无恙当成是请来的“托”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愤怒、抓狂,又无可奈何。 周安再看周围那些学子与小姐们,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戏谑与同情之色,怒火攻心。 当沈家小厮将白瓷瓶送呈到面前时,也顾不得失仪,毫不留情面的将其打翻在地。 啪!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记打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白瓷瓶落在地上,碎成数块。 里面的花露水一下子洒了出来,淡淡的香气瞬间遍布整个画舫,不只一层大厅的人们闻得到,连二楼的沈家小厮和婢女们,也全部嗅着气味,朝着打碎瓷瓶的地方看来。 而一楼的客人们,闻到这股气味,全部眼前为之一亮。 “这个味道很清香,不浓也不淡,虽不如香水,但闻上去感觉很提神。” “不是说驱蚊的吗?我还以为是那种呛人的熏香呢。” “这种花露水洒在身上便能驱蚊?那我要试试。” 在场的姑娘们,一下子把端上花露水的沈家小厮们围住,争先恐后的想要尝试。 周安单纯的只是想发泄一番心中的怒火。 不曾想,自己打碎瓷瓶的举动,反倒让大家对于花露水的效果更加期待。 他看着见状,笑吟吟不说话,可眼神满是嘲讽的宁无恙,气得胸口生疼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 谁叫他对花露水的情况不了解,贸然出手动嘴,恐怕只会继续成为宁无恙推销花露水的踮脚石,踩着他出风头。 他绝对不会给宁无恙这个机会! 哗啦啦~~ 沈家画舫,在一片喧闹声中,在玄武湖平静的湖面上划开一道波光,朝着大片的荷塘飘去。 “大家都别挤,宁公子带了许多瓶花露水来,足够我们游玩半日用的。” “这花露水只需要在身体不同部位点几滴就好,你们不要浪费。” 沈幼初扯着嗓子,对前来争抢花露水的人们分配着分量。 宁无恙见状,真想告诉这些人。 其实光凭周安方才打碎的那一斤花露水,整个一层大厅,都不会有蚊子愿意靠近。 但见大家抢得很热闹,抢完出一身汗,吃起冰来更爽,他也没有阻止。 当沈家画舫停在潇湘馆的画舫旁边,船头已经没入了荷花丛中。 “嗡嗡嗡……” 由于花露水的气味所致,沈家画舫所到之处,船头那些围聚着的灰白的一团团蚊子,自动避让。 阵阵清香散开,传到对面的画舫里。 正准备弹奏一曲,吸引宁无恙注意的舞鸾,鼻头耸动,颇为惊奇的问着侍女:“暗香去又出其他味道的香水了吗?” 侍女摇摇头,以示没有。 舞鸾顿时困惑不已,又用力地嗅了嗅这股奇异的清香。 “里面好像有银丹草还有香料的味道,和香水确实不同,这是什么?” 大兴国果然地广物博。 金陵又是商业发展繁盛之地,总会有一些新奇的东西出现。 但她闻着这股气味里所包含的东西,居然有不少来自西域各国,心里好奇不已。 “嗡嗡嗡……” 一只蚊子在耳边振翅飞过,扰乱了舞鸾的思绪。 她袖子抬起,看似轻轻一挥。 以灵活姿态想要躲避拍打的蚊子,已然被这股柔风,拍到了桌子上,蹬着腿挣扎着慢慢咽气。 舞鸾听着对面画舫里传来的欢声笑语,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轻叹一声:“真想加入她们。” 话音方落。 对面画舫的沈家小厮们,在画舫中间,搭上了几块厚实的木板。 季谨站在木板的那头,朝着舞鸾所在的方向福了一礼。 “舞鸾姑娘,雨后的荷花池中蚊虫密集,潇湘馆的姑娘们特意前来赴会,辛苦你们了。” “能够与各位学子才女们一起游玩,是我们的荣幸,何来辛苦之说?” 舞鸾客气了一番。 心道:为了与宁诗仙接触,哪怕是辛苦她也要忍着。 只不过,确实辛苦了那些潇湘馆里的姑娘们,陪着她一起在这里喂蚊子。 “舞鸾姑娘。”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兀的在木板那头响起。 说熟悉,是因为舞鸾早在许久之前,便偷偷观察声音的主人多时了。 说陌生,是因为对方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 舞鸾愣愣地望着自来熟朝她挥手的宁无恙,想要挥手回应,但又觉得不太矜持,慌忙站起来福了一礼:“妾身见过宁诗仙。”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舞鸾心道:宁无恙果然对我还是感兴趣的,这不才搭上木板,便特意前来问候。 “舞鸾姑娘肯赏花来唱曲跳舞,是我们这些看客的荣幸,来者是客,今日沈家画舫上给客人们准备了宁家所制的驱蚊花露水,不嫌弃的话,你们可以试用一下。” 宁无恙看着彬彬有礼,根本不似传闻里那样高傲的花魁姑娘,也没跟对方客套,直接开始推销。 上次潇湘馆买了五百瓶香水后。 第二次对外预售,又直接买了八百瓶。 与此同时,还带动了金陵其他青楼前来抢购。 这说明了潇湘馆的带货效果十分良好。 所以,哪怕舞鸾姑娘这次不来参加游湖赏荷,事后他上了岸,也会去找老鸨签一笔大订单。 香水不是每个姑娘都能用得起的,但花露水可以弥补这个不足。 “多谢宁诗仙关照,我……” 舞鸾刚想说她过去拿。 宁无恙已经派了云飞把两坛子花露水送了过来。 “舞鸾姑娘,这花露水的用法与香水相似,它是靠气味让蚊虫不敢接近,涂抹上它以后还能够具有清凉感,你一会儿若是在荷花池中起舞的话,它定能为你保驾护航。” “……” 舞鸾看到放下白瓷瓶,转身就飞跃画舫之中,站在宁无恙身边的黑小子护卫。 再听宁无恙除了介绍花露水,对她根本没有其他想法,眼皮狠狠地一跳。 怎么回事? 宁无恙是有眼疾吗? 她的美貌居然没起到任何作用,还不如两坛子花露水来得重要吗? 罢了。 只要她主动一些,不信宁无恙依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宁……” “宁公子,要发放冰饮咯,你爱吃的蜜桃口味我给你调配好了呀,快回来吃。” 舞鸾还没来得及表露自己的心迹。 沈幼初的声音从画舫里传来后。 就见宁无恙抱拳一拜,然后三步并做二步朝着沈幼初跑去。 “……” 再次错失结识机会的舞鸾,险些一脚把两坛子花露水踢到湖里去。 “我倒要瞧瞧,比我还重要的花露水,究竟是何物。” “把姐妹们叫来,若是这花露水不管用,我便亲自去找宁诗仙讨个说法。” 敢无视我! 舞鸾气鼓鼓的磨着银牙,脸上满是傲娇之色。 我好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挑战了! 沈家画舫上。 宁无恙刚走到沈幼初面前,从她手里接过那碗由她亲手调制的冰饮,拿起勺子正准备下嘴。 那道不太和谐又扫兴的声音再次响起。 “各位,眼前有如此美景,画舫中有如此美食,怎能囫囵吞枣,就这么开吃呢?” 周安用折扇指向宁无恙,面露狞色。 “宁诗仙只送几瓶花露水当贺礼,虽新奇但缺少诚意,这冰饮世间少有,若宁诗仙能够作几首相关的诗词,想必在流传诗词的同时,也能让大家在其中,体会到冰饮的快乐。” 早在周安用“宁诗仙”这个称呼时。 宁无恙便猜到对方要找茬。 而听完周安的发言后,他实在不明白,是谁给了周安这莫大的勇气,竟让其如此记吃不记打。 “瞧瞧我这记性,险些忘记宁家在不久前,还只是落魄的普通人家,何曾接触过冰饮这种昂贵之物,想必宁诗仙对于这种题材,并不擅长,倒是我强人所难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讨人嫌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可我记得宁诗仙未曾去过齐鲁之地,也能写出泰山之美,若今日宁诗仙写不出冰饮的诗词来,很难不让人怀疑,你以前的诗词究竟是现作的还是现背的。” 周安看似在替宁无恙辩解,实际上是在诋毁。 当然了。 仅凭周安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哪怕宁无恙作不出诗来,此时也不会再有人质疑他诗仙的真实性。 但难保会有人觉得他这个诗仙有弱点。 文人相轻,指不定传扬出去,便会有不少才子慕名而来,出题“冰饮”踩着他的名声上位。 宁无恙觉得,这诗仙的名号既然自己认下了,那就得对它负责。 相较于宁无恙的淡定,沈幼初直接气炸了,叉着小蛮腰,怒气腾腾的说道:“周安!早知道给你吃的都堵不住你那张扫兴的嘴,刚才开船时就应该请你下去!” 一向为人为善的季谨,此时也选择不再与周安保持得体的关系。 “安侯,若你是特意来败坏大家今日游玩的雅兴的,不妨自请离去,以免惹人厌弃。” 季谨就差明着说,周安讨人嫌了。 换作以前的话,周安为了获得季谨的芳心,听到这话可能还会有所反思。 但自从知道季谨并非和想象中一样,真的像月中仙子那般高冷洁净,反倒为了宁无恙情愿投身商场之中,做成了冰饮生意。 周安对于得到这个女人的手段,也放弃了迎合。 待他杀掉宁无恙,季谨投入大量银钱的冰饮铺子的命脉,就被他拿捏在了手里。 到时候只要稍微施展些手段,还怕故作清高的季谨,不乖乖臣服于他? “季小姐,你可是金陵第一大才女,你们平时不是酷爱吟诗作词吗?” “你、你、你……” 周安手指着环绕在宁无恙身边的章小姐等人,不留余地的针对起了在场的每一位来客。 “你们既然那么崇拜宁诗仙,要是觉得我讨人嫌,大可以替宁诗仙做一首冰饮的诗词送给他,也好借机成为他的知交好友。” “我给你们提供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你们为何还要满含怒气的盯着我,是因为你们作不来诗赋不来词吗?江南多才子,原来也不过如此。” 被周安针对的众人,有口难言。 他们倒是想当场作出一首诗词来打周安的脸。 可冰饮这种东西,确实在金陵不流行。 哪怕是金陵首富的元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碗,他们有这个闲钱,还不如去买篇名家字帖临摹。 日常没有接触过的素材,如今更是连尝都没尝一口便被周安败坏了胃口。 大家对于以冰饮来作诗赋词,根本没有任何灵感。 “平时你们不是一个个能言善道,喜欢替宁诗仙仗义执言吗?怎么都不说话了?” 周安挤兑完众人,舀了一口冰果送入嘴里。 爽! 不只冰饮吃着爽,看到昔日不卖他情面登潇湘馆的才子们吃瘪,他更爽。 以前他还惯着这群学子,现在面对这群不听话的学子,只有一个方法。 赏大棒。 贬低他们! 打压他们! 直到碾碎他们的骄傲,让他们跪在地了伏首当自己的狗! 没有宁无恙的才华,还敢学宁无恙和他作对? 纯属找死! 周安闭嘴吃冰的同时,整个画舫一层大厅里,鸦雀无声。 他们都想说些什么。 可哪怕是季谨,顶着金陵第一大才女的名声,也无法当场作出一首诗来,让周安知道江南才子的厉害之处。 连同对面画舫里自认对大兴诗词颇有研究的舞鸾,听到周安的话,也是又气又恼。 气的是周安若非仗着侯爷的身份,这般讨人嫌,早就被群殴打落湖水里了。 恼的是她根本没听说过有关冰饮的诗词,想要借鉴都没有借鉴的余地。 坐在三层的江宴,看到周安如此轻慢于人的态度,心生不满,放下写奏折的狼毫笔,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想要出头把此事压下去,却见宁先生面带微笑,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又慢慢地坐了回去。 心道:看宁先生的这个反应,好像周安的难题,难不倒他似的。 若真如此,今日游湖赏荷,便会让《大兴诗词千篇集》里,再收录几首佳作。 说不定他当年所作的垫底的那首诗,可能会因此被挤出去咯。 江宴摇头失笑,继续落笔。 在一片沉寂,只能听得到水流声时,一直等着周安把大家得罪完、得罪死的宁无恙,终于缓缓张开了嘴。 “碧盌调冰饮蔗浆,水仙借我一轩凉。鱼波小簟清无梦,风度荷花作藕香。” 宁无恙背完这首诗,舀了一勺冰镇的桃肉放入嘴里。 唔……甜。 而周安,半含着勺子,直到冰块卡在喉咙里,这才连忙放下勺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 周安鼓着通红的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轻轻松松,便又作出一首佳作的宁无恙,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只写诗怎么看得出金陵诗仙的水平! 他绝不能让宁无恙只作一首诗蒙混过关! “好诗!周安,宁公子作出了冰饮为题的诗,这下你服气了吧!” 沈幼初仔细口味着这首诗。 嗯……诗是好诗,但不像宁公子以前作的诗那么通俗易懂,且脍炙人口。 大概是因为冰饮本来就很小众。 不管了。 反正先把这个话题岔过去再说。 “咳咳咳!” 周安识破沈幼初的心思,强忍着肺疼,含糊其词的说道:“不……” “安侯是想说,光作一首诗,不能体现出我诗仙的水平对不对?” 宁无恙的主动提问,让周安呼吸一窒。 咳嗽声都停息了。 “今日三家冰饮铺子一齐开张,我只作一首诗确实不够分的,方才的这一首呢,只是小试牛刀,让安侯知道,不管是我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但凡你能说出来的,无论是写诗还是作词,我都不会畏惧。” 宁无恙张开双臂,放出豪言。 “不就是夏日吃冰的诗词吗,刚才吃了一口,我灵感爆发,脑子里便又多了一首词,这便念与诸君一听。” “《渔家傲·六月炎天时霎雨》。” 六月? 众人心里嘀咕着:此时已是七月初了。 不过,转念想到诗词当中,六月天娃娃脸,阴晴不定容易修饰情绪,谁也没有纠结这一点。 除了周安外,全部洗耳恭听,等着宁诗仙的新作问世。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无烦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六月炎天时霎雨。行云涌出奇峰露。沼上嫩莲腰束素。风兼露。康王宫阙无烦暑。 畏日亭亭残蕙炷。傍帘乳燕双飞去。碧碗敲冰倾玉处。朝与暮。故人风快凉轻度。” 宁无恙特意将原词中的“梁王”改成了“康王”。 结合着周静娴开冰饮铺子一事,大家马上就意识到,这首词,是送给娴郡主的! 众人颇为艳羡的看向周静娴。 娴郡主命真好。 宁诗仙这是第二次在人前作词,也是第二次送给她所作的词。 这首词传扬出去,谁不知道康王家的冰饮随便吃。 约着旧友故人前去娴郡主的冰饮铺子,吃冰鉴词,一下子便又将冰饮之事,拉升了一个格调。 若说其他人只是艳羡的话,那周安便是嫉恨了。 康王宫阙无烦暑? 周静娴她想得美! 他不光要杀了宁无恙,还要杀了周静娴,周静娴的冰饮铺子开不了几日便要关门歇业。 还有那康王,父王迟早会杀了康王! 宁无恙看到周安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杀意,顺势继续刺激了对方一把。 “安侯,这首词你觉得如何?” 周安原本铁青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此时,头顶上却传来了江宴的声音:“安侯为了让宁先生吟诗作词,方才口若悬河,如今宁先生如你所愿,怎么反倒一言不发了呢?” 宁无恙暗中竖起大拇指,抬头对着江宴微微一笑:怼得漂亮! 而周安抬头看向故意煽风点火的江宴,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才强忍着没让护卫把江宴拖下来打一顿。 忍住! 自从苏瑞接手处置叶家之事后,父王在江南道的势力大受打击与排挤,而江宴除了是金陵知府还是江南道长史,日后说不定还会是江南道刺史。 这口气,为了父王,他必须忍下这一时之辱。 就算他不想承认这首词写得好,更不想让康王因此被天下文人所知晓,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好!” 周安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仅此一字。 让人便知道,再无多说的可能性。 “能够得到安侯的认同,可真是不容易。” 宁无恙对着那些双眼亮晶晶,一脸迷弟迷妹看着自己的学子和姑娘们,无奈一笑。 “我知道大家还想听我作词,但我再念下去,你们碗里的冰块要融化完了。” “不如这样,回头我将送予三家冰饮铺子的新词,写下来送到她们的铺子里悬挂起来,大家到时候可以边吃冰饮边评价。如何?” 宁无恙看向沈幼初三人。 三人也如同旁人一般,正目光痴痴的盯着他。 没办法。 宁无恙方才作词的自信模样,实在是光芒万丈,让人移不开眼睛。 特别是周静娴。 其实她向来对吟诗作词不感兴趣的。 可是,上次宁无恙把她写进诗里之后,她便觉得,她活这一辈子,能够被人记录于诗词当中,也不算白来一趟。 结果没想到。 宁无恙又送了她一首词不说,还将父王以及整个康王府都写了进去! 她何德何能? “沈小姐,季小姐,还有娴郡主,你们不说话,是不同意我的意见吗?” 宁无恙见她们久久没有回神,也是哭笑不得。 他知道在大兴,会吟诗作词的人,会被人高看一眼。 但他以前作了诗词加起来,也能出本诗词集篇了。 不至于因为他刚才念的那首词,反应如此强烈吧? 还是沈幼初最先在震惊与喜悦之情中回过魂来,她不太肯定的问:“宁公子,你真要送我们每人一首词?”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宁无恙隔空比了个拉钩的手势,冲着沈幼初温柔一笑。 沈幼初顿时喜笑颜开,拉住旁边季谨的胳膊,兴奋的晃来晃去。 太好啦。 美梦成真啦。 最重要的是,不是谁收到了宁公子的诗词,而是她和谨儿还有静娴,都有份。 虽然这样显得她没有那么特别,但大家一起开心才是真的开心! “谨儿,有了宁公子的墨宝镇店,我们的冰饮铺子一定能够财源广进的。” 会的。 季谨重重地点头,目光深情地看着虽然平时不与她交流,但始终把她记挂在心上的宁无恙,眉眼间也满是欢快的笑意。 在她看来,比起冰饮铺子财源广进。 能够得到宁公子所赠的词,才是她开这个冰饮铺子最大的收获。 哗啦~~ 宁无恙搅弄着碗里的冰水,对着随时候着的婢女吩咐一声:“给大家碗里重新添些纯冰。” 然后又催促众人。 “别光顾着琢磨诗词,今日游湖赏荷的目的,就是为了吃好喝好玩好,你不把此间之道参悟透彻,又如何写得出来无烦暑的佳作呢?” 听君一席话,胜读千首诗。 大家仔细品味着方才诗词间的欢乐,还有对于夏日冰饮的体验感。 谁也没再去琢磨,趁着新鲜出炉的诗词,去借鉴套词,自己再另作一首。 而是学着宁无恙的模样,开始品尝起清爽美味的冰饮来。 冰镇过的果肉下肚。 众人舒服的喟叹出声。 “爽快。” 人群里,也不知道是哪位心直口快的才子大叫一声。 引来人们善意的哄堂大笑后,大家吃冰饮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爽! 真爽! 捧着青玉翠碗吃着冰果,赏着烈日下的荷花,身边还有像金陵诗仙宁无恙一样的仙人一起游玩。 哪怕只是静静的坐在画舫里,吹着夹杂着花露水清香味的热风,那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大家都很痛快。 唯有周安。 后槽牙里把冰块磨得咯咯作响,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宁无恙,牙齿快要酸倒了。 三番两次,让宁无恙大出风头。 这画舫,他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 咚! 就在周安站起来的时候。 对面的画舫上,突然传出一声清亮的击鼓声。 紧跟着,数条红绸“呼”的一声,从对面画舫的三层楼顶垂下。 “飞天舞!舞鸾姑娘要作飞天舞了!” 人群中,有识货的大喊出声。 话音未落,便听到犹如泉水叮咚般的琴声自对面画舫之中缓缓流出。 舞鸾身穿粉色舞衣,披着从其他姑娘那里借来的青色薄纱轻裹束腰,赤足而行。 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宁无恙,从亮相的莲步轻移,到脚下生风,翩然似飞行般跳跃而来。 第一百九十章 免费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就在舞鸾踏到木板的同时,她抓紧手中的红绸,向前荡去。 在一片惊呼声中,她的身体腾空而起,粉红的裙摆打着旋向四周张开,腰间的轻纱随风而起,整个人犹如一朵飞上半空的莲花般。 “六月炎天时霎雨~~” “行云涌出奇峰露~~” “沼上嫩莲腰束素。风兼露。康王宫阙无烦暑……” 悦耳的歌声,与琴声鼓击配合在一起,再加上那妙曼的舞姿,直接把众人看呆了。 哪怕见多识广的宁无恙,看到如此才艺,也是佩服不已。 关于乐曲方面他不懂。 但这位花魁姑娘记性是真不错。 他念了一遍的词,花魁姑娘过耳不忘,还能在短时间里给它编了一个曲调。 虽说词曲本相通,但再配上这天人之姿的舞蹈,实在是让人过目难忘。 而其他人,早已看痴了,待到一曲终了,回过魂来,依旧回味无穷。 “今天这一次可算是来对了。” “不仅见识到了花露水,还吃上了难得的冰饮,亲眼见证了诗仙新的诗词问世,还有花魁舞鸾的舞曲,怎么什么美事都让我们赶上了?” “不是你赶上了,是你家祖上积德,和沈家季家或是娴郡主非亲即故,不然你能在这里和我聊天吗?” 说起非亲即故的关系来。 享受至此的客人们,也没忘记该做的事。 纷纷根据自家的关系,询问沈幼初、季谨或是周静娴,她们的冰饮铺子开在何处。 待到下了画舫,便请家中奴仆前去买冰饮,让亲友们也跟着品尝一番这夏日的好滋味。 “沈小姐,你要先紧着我家的冰饮送,我娘和你娘可是表姐妹呢。” “季小姨,我奶奶和你奶奶是堂姐妹,虽说我奶奶去世了,但我爷爷还在,我想晚上送几碗冰饮孝敬他老人家。” “娴郡主,你家冰饮铺子离我家铺子近,若有哪个不长眼的去惹是生非,招呼一声,一定替你摆平。” 宁无恙看到冰饮三巨头,今日游湖赏荷,算是让冰饮文化在权贵世家的圈子里站住了脚,为她们的努力有了回报感到十分开心。 视线转移到周安的身上。 看到周安正用阴恻恻的眼神盯着他,并不时看向周静娴,杀意摆在了脸上。 他更加开心了。 上钩的大鱼已咬紧了鱼饵,不打算松口。 剩下的,便是慢慢收线,再将装鱼的网子和木棒准备好,拖上岸直接将大鱼砸晕即可。 而收线这件事,还得让周安亲眼见证一番。 “诸位,今日三家冰饮铺子开业,我各自送了三家冰饮铺子一百坛花露水,前一百的客人,可以免费领一瓶花露水,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宁无恙突然宣布的这个消息,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方才还围着三女预定冰饮上门的客人们,纷纷看向离着岸边还有二里远的岸边,无语到了极点。 早在画舫起航的时候,城内的冰饮铺子便开张了。 他们还以为,自己方才给三家冰饮铺子下订单,是送了人情。 没想到,宁无恙居然如此大手笔,直接以前一百免费送花露水,给三家冰饮铺子造势。 “宁公子,你怎么不在开画舫的时候说这件事,我也好提前派人去冰饮铺子抢一瓶花露水来。” “是啊是啊,多好的机会,居然错过了。” 大家嘴上虽然抱怨着,但不少人想到在画舫上白吃白喝,还能观赏花魁舞鸾的舞蹈,欣赏诗仙所作的诗词。 好像,也没那么吃亏。 宁无恙见他们只是抱怨几句,也没打算让画舫掉头,结束这场游湖之旅,话锋猛地一转。 “虽然冰饮铺子的前百名花露水免费送,你们可能领取不到,但暗香去的花露水,会在一个时辰后开始对外售卖,今日一共能往外卖五千瓶,应该会有的剩。” 众人听说还有五千瓶水露水现货,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宁家出品,必属精品。 这花露水不仅驱蚊效果,使用起来还很方便,一瓶一斤,价格一定比香水贵几倍,不是寻常人能够用得起的。 再说了,像他们这种富家子弟,若非参加诗会集会,也不会闲着没事跑出来喂蚊子,这花露水若是第一次买不到,第二次再去买就是了。 “这一坛花露水有一斤呢,姐妹们你们买到记得分我一些。” “我觉得那五千瓶明早去买也有存货,还是先看歌舞吧,你看,舞鸾姑娘跳完了,哇!这一回是齐舞!好漂亮啊!” 大家想着花露水价格昂贵有存货,谁也没有着急返程。 只是想到一些运气好的客人,去了冰饮铺子拿到价值不菲的花露水,心里还是颇为遗憾。 周安见宁无恙推销了一番花露水,结果大家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出言讥嘲:“宁老板这回失算了,你这花露水一瓶一斤重,是打算卖它三五百两一瓶吧?” “与安侯有何关系?” 宁无恙特意把花露水拿出来,可不是指望着,能够宰这群来客的。 他只是想让这趟游湖之旅变得更加有趣,顺便告诉周安,他除了有香水秘方、能够制冰,还拥有像花露水这样的事物。 利用秘方赚钱,在他这里,并非事不过三,给周安设下一个心理陷阱而已。 周安见他还在嘴硬,嗤笑一声:“与本侯是没有关系,可你苦心孤诣让宁峰安置伤兵,又捐钱建村学积累出来的好名声,恐怕要毁于这花露水上咯。” 话音刚落。 只见周安的一个护卫“扑嗵”一声跳入湖中,朝着岸边狗刨而去。 “我这护卫有些急事,先上岸了,宁老板不会想阻拦他吧?” 周安挑衅一笑。 宁无恙知道这人没憋什么好尿,但他觉得,周安若是想利用他卖花露水的事,来破坏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声誉,好像有点天真。 “安侯,提醒你一句,我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闲着没事别白费工夫。” 换作是他。 既然对一个人动了杀心,那么绝对只会朝着杀死对方这个目标去努力。 而不是闲着没事还要节外生枝。 但周安显然不这么想,他还在洋洋得意的传授着自以为是的经验:“宁老板,你见过猫抓那偷油灯的耗子吗?一般这种时候,聪明的猫都会让老鼠吃饱了灯油,吃到肥美时再把它赶下灯台,等老鼠走投无路时,再一口咬掉它的头。” 周安右手五指猛地张开又收拢,脸上露出凛然的杀机。 哦。 宁无恙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礼貌性的回应了一番,心里却在吐槽:所以你让护卫狗刨上岸,是想逼我走投无路? 这倒不失为一个借机钓鱼收线的时机,但,在自己走投无路被迫反击,和让对方走投无路被迫出击之间。 他选择后者。 无论做任何事情,主动权要一直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安侯,你最近喜欢用扇子,是因为住的地方环境不好蚊子多吧?要不我免费送你十瓶花露水吧?也不枉你白替我做一番宣传。” 第一百九十一章 坏名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免费送十瓶花露水? 相当于送了好几千两银子! 周安承认自己对比着香水的价值,在听到宁无恙的话时,狠狠的心动了一番。 可看到宁无恙那得意的表情,他还是忍着肉疼,果断拒绝。 “一瓶几百两银子的花露水而已,想用,本侯会亲自去买,用不着你送。” “只怕安侯你到时候有钱也买不到。”宁无恙好心提醒了一番。 但周安对此嗤之以鼻。 只觉得宁无恙是最近做生意赚大钱,一切太过顺利,以至于缺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这么贵的花露水,宁老板不会觉得除了花钱如流水的富家子弟,用起来眼也不眨以外,还会有寻常人用得起吧?” 面对周安的嘲讽,宁无恙高深一笑。 “万一用得起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 周安才不相信宁无恙的故弄玄虚。 他方才已让护卫,就此事去败坏宁无恙的名声了。 只能说宁无恙见钱眼开,光想挣富人的钱,却忘记名声这种东西,有时候可比银钱更重要。 待他除掉宁无恙时,若宁家声名狼藉,他想要接手宁家的产业,如探囊取物那般轻松。 只需他降低价格,让出些薄利,那些客人便会推崇他这个新老板。 宁无恙刚才不是设计让他当推广花露水的托吗? 他这个托,必定要将此事负责到底。 “宁老板,若是花露水砸在手里,想要降价处理,可以随时找我。” 周安仿佛已看到了这样的结果,语气中透着股子幸灾乐祸。 宁无恙根据周安的话,猜到了对方大概会使用怎样的商战手法。 对此。 他也是非常的期待。 期待周安被打脸时恼羞成怒的表现。 …… 玄武北街。 香水铺子前,停着一辆辆板车。 卸车的一趟又一趟搬运着陶制的灰色瓦罐。 原本在门口临摹字帖的学子们,还以为是香水提前制成,生怕碰到这金贵之物,纷纷避让。 可当他们发现,铺子里的工人们搬运的并非精致的白色小瓷瓶,而是御酒酒坊卖普通烧酒用的瓦罐时,又全部围聚了回来。 这种外表粗粝的瓦罐,集市上十文钱一个,十分常见。 瓦罐里的应该是几百文一斤的烧酒。 “宁先生不是把制作香水的工坊搬去了寒山寺那边,怎么今日又搬了这么多烧酒来铺子里?” “我闻着味,不像是烧酒的味道,倒有一股子香味。” “我还以为我闻错了,要不去向铺子里的伙计打听打听?” 不等几个好奇心旺盛的学子,凑上前去。 突然一群膀大腰圆,满脸凶神恶煞的青年男子,迈着螃蟹步,堵住了宁家香水铺子的大门口。 他们一言不发的站在当场,直到板车上的瓦罐全部搬运到了铺子里,领头一个满脸刀疤的青年,这才抬起胳膊,拍着门大叫道:“听说这里有卖花露水的?” 花露水? 这是何物? 学子们面面相望,皆是不明。 他们想上前询问一番,可看到堵在门口的那群青年,心里直发怵。 这群人看上去不像是来买花露水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呢? “铺子里的花露水要过会儿才卖,你要是着急,可以去沈家、季家或是娴郡主开的冰饮铺子,那里有免费的花露水领取。” 朱煦头也不抬地清点着货物入库的数目,指挥着其他搬运工人与铺子的伙计。 “把这五千瓶分成五堆放好,等会儿客人们来了,分五个柜台口接待。” 香水铺子一般都是早上开张卖货。 这次头一次傍晚时分才开张,朱煦还担心消息传得太慢,今日会干到天黑。 看到铺子还未开张,便有人找上门来,朱煦反倒松了一口气。 有这群人在,花露水的事应该会传扬得更快些。 工人和伙计们,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青年,继续按照朱煦的吩咐,开始摆弄花露水的位置。 被无视的刀疤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真想冲进去,直接把那些价值珍贵的花露水给抢出来。 可宁家不是简单的生意人家,宁二爷可是府衙里的照磨官,手底下掌管着上百衙役。 还有那宁老爷子,参与了安置伤兵的事,振臂一呼,还不知道会从何处钻出来一些伤兵、老兵。 眼见五千瓶价值千金的花露水就在眼前,向来凭着讹诈讨生活的刀疤男,也只能干看着眼红。 好在。 有位贵人出了二百两银子,让他和兄弟们不必动手,只用动动嘴皮子就行。 刀疤男见宁家香水铺子的伙计,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无声冷笑:“上门来的客人不招呼,那就让你们没有客人招呼。” 说完。 刀疤男朝着身后八个兄弟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按照来之前商量好的计划行事。 这时。 听闻宁家香水铺子来了运货板车的货商,还有预购的客人们,纷纷前来打探。 “我们预购的香水运来了吗?” “这还不到日子呢,这次数量这么多,怎么生产的还这么快?” 不等朱煦说明,运来的并非香水,而是花露水。 刀疤男的兄弟伙们,七嘴八舌的开口了。 “宁家香水铺子这回改卖能驱蚊的花露水了,听说还是联合着娴郡主的冰饮铺子一起卖的。” “这花露水可稀奇了,今日去湖心小岛游湖赏荷的那些富家子弟都能白得一瓶,去娴郡主冰饮铺子买冰饮的也能白得一瓶。” “这一瓶可有一斤呢,听说气味只比香水差一些,价格少说也要三五百两,宁老板对待那些富家子弟可真是太大方了。” 前来打探香水出货的客人们,非富即贵,听到这番话,倍感惊喜。 可那些靠着倒卖赚辛苦钱的货商,还有路人们,听到这话,不免觉得刺耳。 再看香水铺子的大堂里,摆着满满当当的灰色瓦罐,仔细嗅一嗅,空气里真的有一股清新的香味,路过此地,连跟着他们趴在身上吸血的蚊子都消失不见了。 这花露水的功效确实没得说。 但是。 “这花露水不管是能驱蚊还是能除虫,它再香,也和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没有关系。” “宁老板把这么金贵的花露水,免费送给那些富家子弟,还不是因为赚了他们的钱?” “说起来,这平安医馆没改成香水铺子,宁三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医药价格可是全城最低的。” “可如今它变成了香水铺子,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一天不知道赚几万两银子,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富贵人家用,从今往后,这宁家铺子,咱们普通老百姓,看都不敢看一眼咯。” 刀疤男见自己和兄弟们只是开了一个口子。 街坊和路人们,便将不满全部说了出来,根本无须他们再多讲。 明白这些人除了羡慕嫉妒以外,还有心寒宁家只顾攀附权贵的做法。 刀疤男觉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宁家其实也没做错什么。 可谁叫他收了贵人的钱要趁机败坏宁家的名声呢,只能对不住宁家了。 “掌柜的,这花露水到底多少钱一瓶,你说个价,要是五十两一瓶的话,我正好带了五十两来,要是五百两一瓶,我可买不起!” 刀疤男兴奋的嚎了一嗓子。 只要花露水昂贵的价格公布出来,只会让人们更加愤怒。 他的差事也算是完成了,可以向贵人交差,拿到那二百两酬劳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买得起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把这些堆到显眼的地方,免得被踢倒了。” 朱煦一直听着外面的议论声,但他也一直没有辩解什么。 自从受伤回乡后,不只是他,连同铺子里的伙计们,大多对于外界的声音,变得没有那么敏锐了。 也懒得去解释。 因为有些人他就是恨人有,笑人无,嫌人穷,怕人富。 与其和这种人争论不休,倒不如把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也好早点关门打烊。 直到该做的事情做完,听到刀疤男问价。 朱煦看了一眼偏西的日头,将公子早已写好的关于花露水的价位,还有出售的规矩从袖子里摸了出来。 “去端碗浆糊来。” 此话一出。 站在外围的学子们,顿时双眼一阵放光。 香水铺子只要开始用浆糊,说明他们又有新的临摹素材了。 只不过。 他们想到方才门外那些路人与看客们的话,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宁诗仙身为生意人,驱利逐财可以理解,但若只是一心为达官显贵们服务,这种做法多少有些——掉价。 这新出的规矩字帖,说不定还会沦为笑柄。 若是他们临摹抄录了再宣扬出去,只会扩大此事的影响。 “王兄,要不这次的字帖,我们不抄了?” “临摹字帖一副还能卖五十文呢,马上秋试了,李兄你不是要攒路费回乡参加秋试吗?真不抄吗?” “要不我们还是先瞧瞧上面写了什么,我总觉得,宁先生他不是那种攀权附会的人。” 王学子说得斩钉截铁。 若宁诗仙真是这种人的话,当初也不会毫不畏惧叶通判的强权,替铺子里的掌事出头。 可这花露水确实有驱蚊奇效,且清香宜人,而且一瓶能装一斤的量。 估计定价,只会比香水高,不会比香水低。 朱煦这时已经拿着宁无恙写的新规矩和浆糊,走出了大门。 没有了学子们的聚拢,刀疤男他们也不想和这群看不上去便不好惹的伤兵有冲突,便退后一步,但为了看清楚定价,他们还是伸长了脖子,窥探着纸上的内容。 一阵清风徐来,识字不多的刀疤男,看到纸张上面清楚写着“五百”这两个字眼,顿时激动起来。 二百两银子,这不就到手了吗? “看到没有!这花露水五百两一瓶!” 刀疤男右手假装用力地捶了一下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批判着:“宁家人可真是黑了心肝,一瓶花露水卖五百两,我拿它来买粮食,够我全家吃一辈子的!” 外围的学子们,听到刀疤男的话,心情有些复杂。 五百两银子对于普通人而言,确实相当珍贵。 可放在文坛界,它还买不到宁无恙贴在墙上的一纸字帖真迹。 “唉!看来只有那些富贵人家,才配用得起花露水,像我等普通老百姓,被蚊子咬了,还是吐口口水抹了算了。” “人家宁家本来就是只做富贵人家的生意,前有香水,后有冰块,哪一个是普通人能够享受得起的,花露水卖五百两一瓶真不意外。” “五百两一瓶才一斤,最多能用一个夏天,还不如当初叶氏熏香,五两银子买盒驱蚊熏香,呛是呛了些,好歹它便宜。” 刀疤男手下的兄弟们,故意拿宁家与叶家相提并论。 路人与看客们,闻言也是纷纷点头附和。 “这个价位确实比叶家贵多了。” “叶家倒了宁家又支棱起来了,这天下真的是无商不奸。” “散了散了,这么贵的花露水咱们只能看又买不起,看它有何用?”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之时。 朱煦用力的在糊上墙的纸张上“啪”的拍了一声。 转过头,目光森然地盯着明显故意来砸场子的刀疤男,用仅剩的两根手指,敲打着墙上的字迹。 “这位身怀五十两银子的客人,麻烦你睁大你的双眼看清楚,我家公子写的价位,究竟是多少!” 刀疤男看到朱煦隐怒的模样,挑衅一笑。 他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五百两,还能是多……我的娘! 当刀疤男看清楚五百数字后面的字时,下巴险些惊掉在地上。 而手下的其他兄弟,早已惊叫出声。 “大哥,上面写的是五百文一瓶!” “别的字我不认得,但五百文这三个字我认得,它是五百文一两还是一瓶?” “我刚才不是说了是五百文一瓶,你不认字还听不懂人话吗?” 等等! 五百文一瓶花露水? 刀疤男手下的兄弟们,眼馋地盯着铺子里的那些花露水,想到这花露水的奇效,再看身上被蚊子咬的那些大包,说不心动是假的。 一瓶花露水有一斤重,这东西像香水一样,洒几滴便能管用,全家一个夏天用一瓶花露水……不,就算用两瓶,它最多才花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其实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可若是它能够避免老人,特别是孩子免受蚊虫叮咬,反倒能节省下一笔治疗虫害的医药费! 买它! 必须买它! 而刀疤男整个人呆若木鸡,愣在当场。 感觉纸上的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他眼冒金星。 不是。 这怎么和那位贵人说的不一样? 说好的五百两一瓶,怎么变成了五百文一瓶? 这个价格还说宁家黑心? 哪怕是刀疤男,他想到自家老母,还有自己孩子,若是能够用上这么便宜的驱蚊花露水,便可以免受蚊虫叮咬,他都乐意买它一两瓶回去用。 要知道,蚊虫叮咬过后引起其他疾病,去医馆抓一副药的价格,可比这个贵了好几倍。 别的不说,像清毒解暑的硝石药材,每年到了夏得都会涨几成的价格,更别提像蚊虫叮咬引起的伤病了。 刀疤男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不敢置信的确认:“朱管事,真的是五百文一瓶吗?” 朱煦没有理会刀疤男的问题,而是对着那些同样惊喜与期待的街坊和路人们说道:“为了防止大家看不懂上面的字,我在此复述一遍。” “公子说了,他是根据医馆不外传的古方,配合着蒸酒,制作出了能够驱蚊的花露水,他制作花露水的初衷,便是为了让更多的人避免被蚊虫叮咬、夏日难渡,而不是为了赚多少钱。” “因此,花露水每瓶一斤,一瓶只需要五百文,由于花露水是夏天常备的物品,且过时无须再用,加上它里面多是药材,一瓶最多只能放两三年,所以大家每人只能买一瓶,不能多买,也不必囤积。” 朱煦说完。 无论是刀疤男等人,还是刚才嚼舌根的那些路人,此时全部瞠目结舌,鸦雀无声。 片刻后。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稀罕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无论是刀疤男还是路人,抑或是学子们。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起了个头,大家鼓动双掌,以示敬意。 等到掌声落下,刀疤男迫不及待的开口:“朱管事,我能不能先买两瓶花露水?我媳妇刚生的孩子,正在坐月子,今年雨水多天又热,晚上好不容易清凉些,结果蚊子太多了,媳妇孩子天天被蚊子咬得睡不着觉。” “等等。” “朱管事,我承认刚才我说错了话,冤枉了宁家,我认错,我道歉。” 刀疤男举起刚才锤墙的手,对着自己的嘴,用力地抽了两下,以示诚意。 朱煦冷眼瞧着,直到刀疤男脸上浮现出两个五指山,这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两指指着院子里的日晷。 “我不是不卖给你,你也别做出这种好像我店大欺客的德行来,而是我家公子说了,傍晚时分才开始卖花露水,这还有两炷香的工夫,你要不耐心在这里排队等着,要不去娴郡主家的冰饮铺子去看看,还有没有免费的花露水可以领取。” 提到娴郡主的冰饮铺子,后面那些削尖脑袋想要往里面占位置排队的路人们,心思马上活泛起来。 五百文一瓶的花露水虽然不贵,但那是钱啊。 “听说冰饮铺子最便宜的一碗纯冰兑上糖水,才二百文钱一碗。” “真的吗?那我们去娴郡主的冰饮铺子碰碰运气,我这辈子还没吃过冰饮呢,花二百文领五百文的花露水,还倒赚三百文钱。” “喂喂喂,你跑什么……什么?只有前一百位客人才能领?快跑!” 不少擅长精打细算,又想碰运气的客人,当场掉头。 刀疤男也想走。 可他想到那位贵人,早在一个时辰前,就知晓了花露水的事。 此时再去邻街的冰饮铺子碰运气,恐怕是没那个运气了。 干脆老实巴交的排队。 朱煦扫了一眼站在第一位的刀疤男,对着后面的学子们拱手一拜。 “各位才子,一会儿可能会有大量的客人前来,今日不合适临摹新帖,还请明日再来吧。” 学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离开。 而是互相掏了掏衣兜,默默的加入了排队的队伍里。 若是花五百文钱,能够保证一个夏天不受蚊虫叮咬,他们便能晚上睡个好觉,白日精神十足的抄书、看书、背书。 这五百文,对于学子们来讲,绝对是最划算的花费了。 朱煦看到这一幕,哑然失笑。 总是看到这群学子们顶着烈日来临摹字帖,险些忘记了,他们也可以是铺子里的客人。 如此看来。 今日按时打烊,有希望了。 朱煦知道花露水的事,经过口口相传,要不了多久,门前便人满为患。 担心有人借着花露水初次外卖,囤积货物。 专门安排了两个人守着门口,查验买花露水的人的身份。 至于那些高门大户,需要一下子买许多瓶的也有办法。 来几个奴仆领几瓶,不够的先登记预购,下批来的时候前来自取。 不多时。 闻讯赶来的客人们,便将暗香去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确认了确实有花露水的存在,看到宁无恙亲笔书写的价格后,人越来越多。 不一会儿,整条街道再次挤满了人。 并且还有越演越烈的倾向。 但和之前两万瓶香水预售时不同。 这一次,街道上排队的,并非那些婢女或奴仆,而是许多穿着朴素,甚至衣服上打着补丁的人前来排队。 刀疤男的手下兄弟挤在前头,遇到一个小姑娘给他一把瓜子,往后挪位置之前,他拉着刀疤男的胳膊询问。 “大哥,事情没办成,我们怎么和那位贵人回话?” “回个屁话!” 不就是二百两银子嘛,他不稀罕! 宁家行得端立得正,让他往宁家身上泼脏水,就算他想贪图那二百两银子,他也没那个能力享用。 回头再让人知道他是拿钱替人抹黑宁家,周围的亲戚朋友,还不骂他丧良心,把他脊梁骨戳烂? 刀疤男确实是以讹诈人生存,但他也明白,像宁家这种情况,绝对招惹不得。 举个例子,哪怕他刚才被朱煦暴揍一顿,后面排队的那些街坊邻居,都会说是他主动撞上去的。 别说没有他发挥讹诈本事的机会。 是大家在他与宁家之间,绝对会选择无条件的相信宁家。 “换成是我,遇到这种为了我着想,连钱都不赚的人家我也信它。” 刀疤男嘀咕一声,一把夺下手下兄弟手里的瓜子,让小姑娘站在第一位,对着手下一昂头。 “告诉那位贵人去,这钱我们赚不了,花露水不是五百两一瓶,所以十两银子的辛苦费我们也不会退给他的。” 十两银子。 够买二十瓶花露水了。 是他们顶着太阳,冒着被打的风险换来的,傻子才退。 有本事让那位贵人露个脸与宁家叫板,在场所有人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那位贵人骂死! 打发走了手下兄弟。 半炷香后。 朱煦坐在正对门口的院子里一套桌椅上,面前摆着一口装钱的大箱子。 “良心买卖,请大家银钱两讫。” “我宣布,花露水正式开卖!” 乌泱泱的人头,依次进入暗香去的铺子里。 街道上的长龙根本望不到头。 …… 荷花池中。 宁无恙靠在画舫的栏杆上,瞭望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品尝一口冰镇的果酒,再吃着丰富的菜肴,听着隔壁画舫传来的琴箫合鸣,看着一群妙龄少女翩然起舞。 岂止一个“爽”字能够形容。 “人生得意须尽欢。” 他看向坐在不远处,同样享受人生的周安,算了一下时辰。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时候,五千瓶花露水应该被抢完了一半了。 扑嗵、扑嗵…… 自玄武湖边跳下一个暗黄色身影,狗刨着湖水朝着画舫而来,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那好像是安侯的护卫。” “听说是有急事上岸,看来是事情办完回来了。” “也不知是何急事,看安侯泰然自若的坐在这里,不像是有急事的样子。” 周安听着那些好奇又八卦的姑娘们,讨论着他那游过来的护卫,嘴角噙起一抹讽刺的笑。 再看依旧淡定自若靠在栏杆上喝着果酒,欣赏落日余晖的宁无恙。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出声嘲讽:“宁老板,你猜你家香水铺子要卖的花露水,此时卖出去多少瓶了?” “这才不到半个时辰,按数钱速度来算,应该有一半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没脑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的自信,让周安愣了好半晌后,才放声大笑。 “哈哈哈!宁老板、宁诗仙,若不是你我立场不同的话,我还挺愿意和你这种人说话的。” 有意思。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周安见识过不少文采斐然的诗人,也接触过不少富甲一方的商人。 可像宁无恙这种有意思的人,真的是生平仅见。 和这种人在一起,哪怕只是平常的聊天,也总是能出其不意,制造出乐趣来。 “可惜了。” 周安叹了口气。 宁无恙面对着他突如其来的感情流露,并没有觉得可惜,只觉得周安太自以为是。 话不投机半句多。 周安以为他说话是在逗乐子。 其实自己能够有耐心和周安对话,完全是在推进彼此间的生死局。 也可以称作故意“逗你玩”。 若非如此,他才不会浪费时间陪周安等待花露水的销售结果,早就去陪沈小姐她们玩五子棋去了。 “安侯,你有没有反思过一件事?” 眼见护卫越刨越近,宁无恙猜测下次再相遇,可能没机会像此时这般对话了,借着酒劲,多说了几句。 相识算是缘分。 就当送周安一程了。 毕竟有些话此时再不说,就得永远憋在心里。 周安挑眉,反问道:“我为何要反思?” 他是天潢贵胄,天之骄子,甚至有可能是大兴未来的皇帝。 他从未做错过事。 因为哪怕是错的,他也会将最终结果变成正确的! “人,会在反思中进步,若学不会反思,相当于没有长大的孩子。” 宁无恙饱含深意的笑了笑,没再继续往下说。 周安虽然自负,却不是傻子。 相反,能够成为晋王的得力儿子,他还算是聪明。 听完宁无恙的话,便琢磨透了其中的意思。 “宁无恙,你骂我是个没脑子的稚童?!” 周安恼羞成怒。 他只不过给了宁无恙一丁点儿的好脸色,宁无恙便蹬鼻子上脸。 原本他方才还有点后悔,若是当初在见宁无恙第一面时,便假意礼贤下士,或是调和其与叶府的纠葛,是否,这个有意思的宁无恙,此时便收于他的麾下,成为他敛财、讨皇爷爷欢心的重要棋子。 可现在,面对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宁无恙。 周安只后悔当初没有在宁无恙羽翼未收之际,看出此人的厉害,若那时直接派杀手将此人杀了,也就不会在如今的局面! 宁无恙见周安反应过来,笑着承认:“我是觉得安侯有些孩子气,做事全凭自己随心,不是骂你不长脑子。” 因为。 在他眼里,周安这种做事全凭个人喜恶的人,压根就没长脑子。 周安察觉到宁无恙似乎还是在变着法的嘲讽自己,还不等他琢磨出其中的含义。 哗啦! 游水的护卫,终于窜到了甲板上,爬上了画舫。 “噗……侯爷!” 护卫吐掉嘴里的半颗莲子,偷偷瞟了一眼宁无恙,欲言又止。 宁无恙在这里,他把香水铺子发生的事说出来,岂不是让侯爷更丢脸吗? 周安见状,不满的喝道:“忘记说话吞吞吐吐的下场了吗?” 他就是要让宁无恙亲耳听到,宁家名声被败坏的事。 让宁无恙知道,到底是谁应该反思,谁做事应该长长脑子。 护卫想起那个被割了舌头的先例,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侯爷,你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因为……因为宁家卖的花露水,五百文一瓶。” 护卫的声音很低。 原本只能让周安和宁无恙听见。 可当护卫说完,周安不知道是由于惊愕没听清,还是没有回过神来,又反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你大声点儿,本侯没听清楚。” 周安身体微微向前倾,偏头凑过一只耳朵,目光如箭的射向说话含糊不清,简直是在胡说八道的护卫。 五百文一瓶? 是五百两一瓶吧! “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说,不然的话,本侯不留无用的舌头!” 犹如实质一般的杀意,让护卫瑟瑟发抖。 宁无恙颇为同情的看了眼这对主仆。 真是难为他们了。 一个不想让主子丢脸,却为了保住舌头,不得不让主子丢脸。 一个没想到自己会丢脸,还在不停的自取其辱。 这人呐,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说!” 周安见护卫还在犹豫,升起一股无名火,暴喝一声。 这一嗓子,当即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连在画舫里玩五子棋的人们,全部走了出来,询问着发生了何事。 特别是沈幼初和季谨三人,生怕周安又在故意找宁无恙的麻烦,连忙快步走来。 还没走到几人跟前,便听到周安那个刚从湖里爬上来的护卫,大声且颤声说道:“宁家花露水的价格,是五百文一瓶,听到这个消息的金陵人,都到暗香去排起了长队,用不到一个时辰,五千瓶花露水便会卖光。” 原本等着看宁无恙把花露水砸在手里的周安,听到这番话,由于太过吃惊,向前倾的身体一个踉跄。 扑嗵。 当众摔了一个狗啃屎。 但此时,围观的人们却没有心思笑话周安,他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护卫话里的内容上。 “花露水五百文一瓶?怎么这么便宜?” “宁先生,这是真的吗?” 他们还打算着等游完湖,再考虑要不要买瓶花露水带回家炫耀一番。 此时听到花露水的价格竟如此出乎意料,全部都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宁无恙淡定地点了点头,把他写在纸上的内容重复了一遍后,又补充了一句。 “花露水是消耗品,就像驱蚊的熏香一样,只不过我没打算利用它赚大钱,所以定价偏低,虽然我是一个商人,但我也算是一个有良心的商人,我的目标不是赚多少钱,而是希望能够制作出更多让大家生活更加舒适的商品。” 做商人,格局打不开。 出来混迟早是会还回去的。 无诚无信无商德,赚取再多的暴利,当人们反感这些商人的那一天,打破他们的聚宝盆,他们赚的钱最后都会变成纸。 “我还觉得花露水价格这么低,里面用的材料太廉价,不敢用呢,没想到是宁先生大义,为了大家着想,才定价这么低。” “什么叫做廉价,金陵最好的精米还没到五百文一斤呢,那也算消耗品,你吃不吃?” “对啊,只要物尽其用,哪有廉价一说。” 画舫上的富家子弟们,面对着实用又实惠的花露水。 也不再讲究所谓的格调了。 这让原本还打算借价格太低,来嘲讽宁无恙做出花露水,只配给土包子用的周安,见宁无恙三言两语,便把从富家子弟到贩夫走卒,全部拉拢成宁家香水铺子预定的客人。 想到宁无恙的花露水虽然价格低廉,但若是整个大兴,每人都买它一两瓶使用,一年也能卖它数千万两银子。 赚了钱还赚了名声不说,还让他今日所做的努力打了水漂,让他看上去傻了没长脑子的傻子一样。 周安气得胸口闷痛,喉间涌起一股铁锈味。 他咬紧牙关,按捺住这口在胸口乱窜的郁气,刚想让护卫扶他起来,便听到宁无恙旧话重提。 第一百九十五章 气吐血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安侯,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十瓶花露水,代替你的折扇驱蚊子吗?” 周安抬起头,看到宁无恙居高临下,满脸戏谑的笑意。 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恼怒,张开嘴刚想说话,却喷出一口血雾。 “噗……” 竟是被气得吐血了! 那些前来看热闹的人们见状,吓得纷纷后退,开始避嫌。 生怕周安因为自己把自己气死了,再讹上他们。 “宁公子,你站到我身后来。” 沈幼初一把拽住宁无恙的袖子,将人往后拖。 宁无恙倒是巴不得周安气到原地升天,可他知道,像周安这种性格外向的人,这一口气血,大概也是最近聚集杀手们太过劳累,再加上急火攻心所致。 不会要了性命。 “小侯爷,你感觉怎么样?” 周安身后的护卫连忙把人扶了起来,号了号脉,发现并无大碍后,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而周安斜眼瞪着宁无恙,想说什么,但由于后继无力,嗓子里又堵着血沫,只能听到像拉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声响。 护卫见状,只能对着沈幼初说道:“沈小姐,小侯爷他身体不适,还请把画舫开到岸边去。” “只是身体不适吗?” 季谨关切的询问。 周安又斜了一眼满脸担忧的季谨,再看到旁边紧张不已的周静娴,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到认为她们是在担心自己。 他明白。 这些人是在担心自己被气死,连累了宁无恙。 真是可笑! 周安想到自己无论是斗智斗勇,总是在宁无恙面前输得一败涂地的事,想到日后,他要亲自见证宁无恙死亡的事,暗自决定。 若万中有一,他被宁无恙反杀。 就算死了,他也要拉着宁无恙当垫背! “咳咳咳……” 情绪再次激动的周安,在画舫掉头的时候,气息紊乱,剧烈的咳嗽起来。 沈幼初生怕周安再背过气去,赶紧吩咐船夫开慢些。 季谨与周静娴则将客人们请回了画舫大厅里,稍事休息。 一群人忙作一团。 只有宁无恙静静地站在沈幼初的身侧,一眼不错地盯着不时给周安按压穴道,帮助周安顺气,增加气血活动的那个护卫,眉头逐渐收紧。 就知道不能小瞧了这些皇家子弟。 有些护卫表面上看,只是功夫高强的护卫。 暗地里,还可能是一个医术精湛,可以起死回生的大夫。 看来。 若是出手的话,还必须要一击致命,不能给这个护卫挽回的机会。 由于懂医术的护卫一直照顾,不等画舫靠岸时,周安便不再咳嗽也不再气喘。 但由于护卫叮咛不能说话,周安也没再有自取其辱的打算。 当画舫靠岸放上木板后,便假装无事发生的,让两个护卫搀扶着离开。 沈幼初看着周安上了马车,不满的嘟起嘴:“真是扫兴,也不知道周安几时才能回京城去。” “快了吧。” 宁无恙顺嘴接了一句。 一旁的周静娴想到,周安已经将三更阁的杀手,召集了九成之数,心里想着:若是周安这次利用杀手刺杀宁先生失败,应该就会死心塌地的回京城了。 就凭今日周安讨人嫌的举动,她决定了。 在周安回京的路上,设下埋伏,必定要吓得周安再也不敢回金陵。 至于三更阁杀手的刺杀一事,周静娴已有应对之法,正好趁着明日休假,和宁先生仔细商量一下细节方面的事。 好引蛇出洞,再打蛇打七寸。 周安走了,今日的客人们也着急去排队买第一批花露水。 不过临走之前,他们没忘记趁这个机会,结识宁无恙。 “宁先生,下次茶话会能请你来参加吗?” “我和季小姐都是诗社的,下个月诗社要登山赏花,不知宁先生是否有空?” “宁先生,我家庄子挨着章家庄,我能去找你和沈小姐她们玩吗?” 今日宁无恙不畏强权与周安周旋,还当众作诗献词,俘获了在场不少姑娘们的芳心。 一个有才华、有头脑还有钱的美男子,完全锲合她们对未来夫君的想象。 突然被一群姑娘围起来的宁无恙有些发懵。 不是说古时代的女子都很矜持吗? 看来无论什么时代,但凡是有钱有势家的姑娘、性格外放又自信的,根本不必考虑矜持这两个字怎么写。 此时的宁无恙,感觉自己就像掉进盘丝洞的唐僧一样。 但凡他答应了哪位姑娘赴宴,他都担心自己会不会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可在这种情况下,宁无恙也确实不好拒绝这些看在他的名号,前来赴会的姑娘们。 为了保全她们的体面,他选择主动社死。 “诸位,麻烦让一让,我刚才冰饮喝多了……你们先上岸,我回去出个恭再来。” 宁无恙借口尿遁,脚底抹油,和小云飞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刚要把人拽走的沈幼初,眼睁睁看着宁无恙在她眼前溜走,顿时哭笑不得。 刚想替宁无恙解围的季谨,看着诗社同好们脸上古怪的表情,用手帕抿了抿不断上扬的嘴角。 而周静娴看着宁无恙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不免感慨:当一个万人迷也挺麻烦的。 “宁先生可能吃凉了肚皮,暂时回不来,大家散了吧。” 周静娴选择助宁无恙一臂之力。 却不知此话一出。 当人们茶余饭后谈起这次游湖赏荷,以及吃冰饮时,总会以宁诗仙作为反面教材。 教导大家,冰饮虽好,但不能贪凉吃太多。 否则便会当众闹肚子,拉稀拉到连岸都上不了。 千金小姐们从周静娴的话里,联想到那极具画面感的一幕,全部强忍着胃中不适,与沈幼初三人告辞离开。 生怕气味散开似的,一个跑的比一个还快。 等宁无恙绕着画舫走了一圈回来时,发现客人们全部走光了,庆幸不已。 “看来她们都是体面人,还知道有些事不能死缠烂打,沈小姐,晚饭吃什么?” 沈幼初看着对刚才周静娴的话一无所知的宁无恙,面露同情之色,但想到这样一来,就没有那么多人和她争抢宁公子的欢心了,又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 “宁公子,你还吃得下吗?” 嗯? 这话说的。 那冰饮进了肚子里它就只剩下水了。 宁无恙不解的看向季谨与周静娴:“今晚你们不准备吃庆功宴吗?” “宁公子,你真的还吃得下吗?” 季谨视线在他肚子上定格一瞬后,猛地转过身去。 宁无恙看到她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偷笑,更加不解。 到底发生了何事? 他是尿遁又不是屎遁,总是问他吃不吃得下是几个意思? 周静娴看到同样落荒而逃的那些姑娘们的身影,再看沈幼初和季谨的反应,恍然大悟,自己好像毁灭了宁先生在姑娘们心目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完美形象。 啊……这事闹得,弄巧成拙了不是。 “那个……宁先生,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为免宁无恙挽留,周静娴嘴上说着先走了,实际上直接脚尖一点,使出轻功飞出丈外,直接比跑还快。 宁无恙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当她们今天成功推销了冰饮太兴奋。 “既然今晚没有庆功宴,我正好回章家庄去,沈小姐,能否借用几个信得过、且断文识字的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找烟草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能呀。” 沈幼初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对于能够帮助到宁公子这件事,她乐意至极。 只不过,对于提出来的人选条件,她还是要问清楚。 “宁公子,你要识文断字的,是识哪种文、断哪种字的?” 在沈家做事的奴仆与婢女,基本要求便是识文断字,每个人还都有自己所擅长的事。 比如,梅香武功高强,且耐力十足;而菊香擅长刺探,并将消息分门别类。 宁无恙看了一眼三楼方向。 虽不知江宴送去章家庄的账册有多少,但花卉行的生意,每日流水很多。 光靠他一个人查,运气好,可能第一本就翻到想要的,运气不好,可能周静娴的香水制完了运到京安城,他都不见得翻出来。 “要是能够看得懂账册就更好了。” 面对宁无恙提出的附加条件,沈幼初朝着菊香使了个眼色。 菊香微微颔首,召来几个沈家小厮,在他们耳边低语几句后。 菊香连同几个沈家小厮,便上了岸骑过桥头旁边马厩里拴的马,朝城中奔去。 季谨见到宁无恙只向沈幼初求助,心里不是滋味,但她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 可转念想到宁无恙以前说过,对喜欢女子的条件后,她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宁公子,我帮着祖母管家,也会看账册,若你不嫌弃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嫌弃?季小姐愿意帮忙,我又怎么会嫌弃?我还得谢谢季小姐肯浪费宝贵的时间来帮我。” 宁无恙觉得季谨实在是太谦虚了。 查账册这种事,多一个人便是多一份力量。 季谨见他说得诚恳,有些娇羞的说道:“帮你,不是浪费时间。” 是我心甘情愿。 但不等她再借着这股勇气,与宁无恙多说几句。 急着回章家庄的宁无恙,便已阔步踏过木板上了岸。 沈幼初等到宁无恙离开后,这才担心的问道:“谨儿,你之前不是说晚上有事,要操持诗社乞巧节的聚会吗?” 七月七乞巧节。 过两日便到了。 这段时间,季谨为了冰饮铺子的各种大小细节,再加上今日游湖赏荷的安排,忙得脚不沾地。 沈幼初担心季谨分身乏术,万一再累倒了,可就不划算了。 “没事,那些事可以交给章小姐去操持。” 季谨有一种古怪的预感。 若是不帮宁公子的话,很可能她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联系,便会终止。 而且宁公子一般不求人,这次请求幼初帮忙,说明一定是顶天的大事。 季谨怀揣着这种想法,乘坐着沈家的马车,一直来到章家庄。 直到看见堆了满屋子的账目时,她随手翻开一本账目,看完上面的流水后,猛然觉得自己的预感可能失灵了。 “这是上任种花老板的每日生意往来的流水、月税契书登记和过关门税?” 季谨实在难以想象,上任老板留下来的这些账目,对于宁无恙来讲,究竟有多么天大的事情。 以至于宁无恙来到章家庄,连晚饭都顾不得吃,便扑到这个房间,坐在椅子前,便开始埋头翻看。 宁无恙正在拿着这一屋账目的目录翻看。 光是给这些账目分门别类的目录,就有十本。 而且每本都有指肚那么厚。 根据江宴的说法,是因为前任老板报税,是把名下所有的税目一起报的,再加上记录在案时是统一盘查,只能按照日期全部送来,让他们自行分类处理。 所以,听到季谨的问题,他头也不抬的回答:“你说那些都在这里了,不仅有赋税方面的账目,我们还要查他生意往来签订的契约文书。” 因为光看税赋,只知道银钱往来,和银钱流动方向。 只有契约文书上面,写了具体的交易内容,才能从中查找到他想要的蛛丝马迹。 沈幼初听到他的回答,再看这满屋子散发着油墨味道的账册,顿时头皮发麻。 “宁公子,照你这么个查法,要查到何时?” “看运气吧。” 宁无恙翻看完一本目录中的目录后,将其放到一边。 这一本并不是花卉行的,而是货船运输上的,里面并没有明细的货物分类,只有出船记录,以及卸船的记录,时辰与路程十分烦琐,但好在可以剔除出来,省了不少事。 他站起来,对照着目录里的内容,将不需要再查看的那些选了出来,推到一边后,对着菊香带来的几个账房先生,比划着桌子上的目录登记。 “我要找的是一味来自西域,也可能是源自岭南那一带外来的草药,它的名字,可能叫烟草,是一种开着粉红色小花的草本植物。” 不怪宁无恙说得如此不确定。 实在是,哪怕打听了那么久关于此物的消息,连村口大娘都见过这里曾长生了这种植物。 但由于她们不识字,干活的时候,也从来不像如今在宁家做事一样,需要知道植物名称,除了当时专门管理的花农与管事,根本没有人知道,这种粉红色小花的花草,是什么名字。 季谨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这件事的困难性,并非源自眼前的账册。 而是源自于在这一堆账册之中,找到连宁公子本人都不确定的东西。 “烟草……” 季谨努力回想着,是否在何处听到过这个词。 但想了半晌,还是微微摇头,以示不解。 沈幼初则是心直口快,当场便问道:“宁公子,这个烟草是做什么用的?你为何要找它呢?” “烟草,它是一味药材,味辛、性温,可入肺辟邪,缓解情绪,还能治风寒湿痹,像消肿、头癣、背痈等病,它都有奇效,它甚至能够保护人在山间瘴气之中,不受侵害,也能毒杀害虫。” “我那日宴饮伤兵,发现他们之中有许多倍受风寒湿痹的困扰,想到母亲那本失传的药方里,提起过这味药材,便想找找看。” 当然了。 烟草对人的危害性也极大。 但烟草这东西被人类使用之初,其实是为了治病用的。 只要将它适合用合适的病人,且于正途、控制好剂量的话,便是一味好药。 宁无恙自认为,不能因为它带来的危害便把医疗价值抹杀掉,将其妖魔化。 毕竟在这种医疗环境落后的时代,它的出现,利大于弊。 “这味药竟有如此奇效?” 沈幼初一下子来了精神,轻轻拍了拍脸,给自己鼓劲。 这味药这么好,必须找出来! 季谨得知,宁无恙找这味药的原因,是为了帮助伤兵缓解疼痛,以及治疗疾病,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所有人都以善为本,开始翻看账目。 只有宁无恙,看到大家如此支持他的表现,默默的在心里忏悔了一番。 第一百九十七章 熬大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虽然烟草确实有药用疗效,但不仅限于此。 况且,他要找烟草的初衷也并非全部为了伤兵,更是为了自己和宁家。 但这件事只能天知、地知、他知。 所以只能瞒着大家了。 “你们还没吃晚饭,想吃什么,我去让厨房做。” 宁无恙对于查账这种事,并不擅长。 若是他熟悉的账本也就算了,这里的账本记录得十分烦琐,字,他都认的,可查阅起来,他是看得那叫一个两眼昏花。 “宁公子,我还不饿,你可以让厨房备着一些简单不费工夫的饭菜,待我饿了再吃。” 季谨站在宁无恙刚才推开的那摞账目前,翻看了几页后,对着菊香等人吩咐着。 “菊香,你们几个先按目录,把通往西域和岭南方向的门税记录查一下,首先剔除那些专程运送一两种货物的,扫一眼便扔到一边,不必再仔细翻看了。” 此话一出,沈幼初歪头,满脸困惑之色。 “谨儿,为什么要这么做?万一有遗漏呢?” 对……不对! 宁无恙反应过来,双眼一亮,马上明白了季谨的意思,不禁感叹:季小姐在查账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 季谨则头也不抬的继续翻看方才被宁无恙剔除的账册,轻声细语的解释着。 “按照宁公子方才所讲,若前一位老板知道烟草的效果,必定会买花草,可他买来后,只当花卉使用,说明他买来的是种子。” “并且这些种子,数量应该不多,很可能是偶然间得到,又转卖给前一位老板的,毕竟对方可是一个花卉行的老板,若是进货数量多的话,必定知道它的用途才对。” 经过季谨这么一分析,众人豁然开朗。 有道理。 无论是西域来的还是岭南或外地来的奇异花草,哪怕是种子,也不会太过廉价。 若是那位老板知道烟草的奇效,必定不会放任它自生自灭,想来是像银丹草一样,买来捡漏用的。 因此,它的数量一定不多,绝对不可能为了烟草这种东西,专门运送一趟。 那么那些货物单一的,便可以剔除出来,不必去查验它是否易名改姓,与宁无恙所讲的烟草之物是否有出处。 “可这样一来,要从一堆账目里,找到这一小撮种子,就更难了。” 沈幼初有些苦恼的轻叹一声。 为免自己打退堂鼓,她干脆立下豪言壮语。 “谨儿,后日便是乞巧节了。” “我知道,我不去。” 季谨翻看完一本目录,和刚才看完的那本一起摞到脚下,不假思索的拒绝了沈幼初提出来的邀约。 既然烟草对于宁公子这么重要。 哪怕她一个人查看完这个房间里所有的账册,她也要找到这一味神药! 沈幼初知道季谨一旦较真起来,便自动形成一种无人打扰的氛围。 她得趁着季谨“潜入”账本之前,让季谨把她也带入进去。 “谨儿,谁先找到烟草的出处,谁就和宁公子一起去乞巧节,宁公子,行不行?” 啊??? 正想着晚饭该给她们做什么吃的宁无恙,没料到沈幼初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该怎么说呢? 这个要求对于他来讲,其实算不得什么。 这里的乞巧节同样来源于牛郎织女星,但并非情人节,而是女儿节,那一日可广邀好友一起去游玩赏灯会,夏日相聚河边,放一盏荷灯,祈求上苍赐予美满的姻缘。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沈幼初是故意想借这个要求,刺激她自己。 不一定是专门为了与他过乞巧节,才说出这番话来。 “我没问题,季小姐呢?” 啪嗒。 季谨手里拿着的账本瞬间落在地上。 然后,她用颤抖的双手,假装无事发生一样捡起账本,慢慢背过身去,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与此同时。 季谨翻动账本的速度更快了,心跳也在加速。 双眼里过着账册里的字眼,脑中却不由得闪过乞巧节当晚,与宁公子一起走在玄武湖边赏花赏灯的美好画面。 唰唰唰…… 房间里除了呼吸声,便是翻书声。 就连菊香搬来椅子请季谨坐下再看,季谨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直到,季谨自己停下翻书。 她转过身,看向宁无恙身后的那堆书册。 “菊香,正午方位‘丙’类里,去年三月初八有一辆车装了杂货进城,是从西域来的,查一下那天相当的货物记录。” “明白。” 菊香连忙带着一位账目先生去查阅。 宁无恙看了一眼一目十行,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查完四本账册目录,还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的季谨,心里佩服不已。 季小姐真的是又严谨又认真。 季小姐喜欢吃什么来着? “宁公子,你要亲自下厨的话,记得给谨儿做一道酸菜鱼,选少刺的鱼身做哦。” 沈幼初不知何时,捧着一本账目,揉着眼睛凑了过来。 好难啊! 她看了没一会儿,感觉眼睛前面的星星,比外面的还要多。 母亲一直说她还小,不忙着学习管家的事务,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和一直操持整个季家的谨儿比起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这一回,看来她是帮不了宁公子多大忙了,只能让谨儿吃好喝好,好在乞巧节前看完这些账册。 “酸菜鱼……好,我知道了。” 宁无恙深深地看了一眼周身萦绕在烛光下,丝毫不受外界打扰的季谨,嘴角微扬。 做事如此认真且执着,才不愧于金陵第一大才女的称号。 他也没再干站着浪费时间。 前去厨房亲自料理了饭菜后,简单地吃了几个肉包子,便加入了翻账册的队伍之中。 夜半。 房间里依旧烛光未熄。 直到鸡鸣时分。 宁无恙抬头看了一眼捏着眉心提神的季谨,又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沈幼初,低声劝道:“季小姐,困了的话先去睡吧。” 经过一夜的鏖战。 他剔除的那堆目录算是重新查阅完了。 幸运的是,他没剔除错。 不幸的是,他没剔除错。 一夜的进度,已经将房间里的账册,核对完了一成的数量。 沈幼初方才已经让菊香,又去外县请了沈家铺子的账房先生来,今日白天过后,应该能够看完个三四成了。 “我还不困。” 季谨松开手,睁开一双泛红的美眸,对他自信一笑。 第一百九十八章 齐上阵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公子不知道我做事的性格,我要么不做,要么便做成,我中间休息的时候闭了闭眼,足够我支撑这段时日了。” 这段时日…… 宁无恙一下子便听出了,季谨是做足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他昨晚熬夜时,还真没注意到季谨休息。 但像季谨这样自律的人,绝对不会乱来。 “季小姐饿了吗?” 他干脆换了关心方式。 季谨这回倒没直接回答,而是伸展了一下双臂后,苦笑道:“还真有些饿了。” “我去给你煮碗鸡丝面吃。” 等宁无恙端着一海碗鸡丝面回来时。 刚刚清空了一部分的角落里,却坐满了人。 沈幼初正手撑着香腮,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看模样,应该是来人后刚打完招呼,又抵挡不住困意,继续睡着了。 宁无恙把鸡丝面放到季谨面前的桌子上,走到新增人员的桌椅前,压低声音问:“大姐,二姐,二伯母……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宁知雪、宁知夏还有宁章氏。 她们坐下来后,便就近拿起一摞已经分类好需要查看的账册,翻看起来。 听到他的问话后,三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嗔了他一眼。 宁章氏故意板起脸来教训他:“这么大的事,你劳烦沈小姐和季小姐,却没有告诉我们宁家人,无恙,你是担心伯母查个账册还能累着?” 确实是。 宁无恙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待看到故意板起脸来的宁章氏,面色真的不虞后,讪然一笑:“这不是沈小姐请来了许多帮手,再加上最近二伯母你光是忙着操持章家庄这一片安置伤兵的事,和两位堂姐已经够忙碌的了,我就没打算再给你们增加负担。” “五弟,你要找的烟草,不正是帮伤兵们找的吗?” 宁知雪嘴上说着话,手上动作也未停,眼睛一直盯着账册没有移开。 “这件事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就像你说的,我们整个宁家都参与进来的,自然没有你在这里辛苦熬夜,我们却安然睡大觉的道理。” 宁知夏也附和地点点头,在纸上抄录下一个没写清楚货物名称的详情后,递给宁无恙。 宁无恙看了一眼上面标注的日期,翻看过去,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件货物也很稀奇,但不是他要找的烟草。 “无恙,伯母也饿了,你再去给我们煮一碗面,安置伤兵的事,剩下的都由江大人统管,我们也插不上手,今日,我们便在这里看账册。” 宁章氏可不是在和他商量。 而是在下达通知。 宁无恙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既然她们没有耽误自身的正事,还有余力来帮忙,他举双手欢迎。 又去煮了一锅鸡丝肉,正准备炒几个菜配着面吃,宁知风举着一架精彩的五彩小风车,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宁无恙一把将宁知风拦在了灶堂的两步开外。 宁知风用力地吸着气,赞叹道:“五哥,你又在给沈姐姐做好吃的吗?我隔着老远都闻到香味儿了。” 宁无恙直接被这个问题给整无语了。 心道:我平时做的饭菜,难道你这个小姑娘没吃到肚子溜圆吗? 别总是一开口,就搞得他好像对沈小姐心怀不轨似的。 “三妹,我在做鸡丝面,见者有份,你先去院子里玩一会儿,等我做好了,喊你一起吃。” “好耶!” 宁知风掉头就要跑。 没跑两步又拐了回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五哥,你之前住在牢里的时候说过,出了大牢要陪我玩的,可你这段时间,除了陪沈小姐她们玩以外,根本没理我,呜呜呜……” 呜呜……假哭哭得真假。 宁无恙看着干打雷不下雨的小姑娘,伸手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顶,露出慈善的笑容:“是我没找你玩吗?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和新交的那些小朋友一起玩耍,忙得有时候连饭都没空吃?” 小朋友故意矫情耍无赖怎么办? 不惯着,一定要戳穿她。 否则她就会得寸进尺要这要那。 宁知风听完他的话,错愕地抬起头,这次扁起嘴,哇的一声,真的哭了起来。 宁无恙颇为头疼的看着这次又打雷又下雨的宁知风,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哭笑不得的问:“你到底在闹哪样?” “我……我……我有个好朋友,她特别喜欢五哥你写的诗……她做了一个很美的花灯……她想让我明晚和五哥你一起,去村子里放花灯。” 能成为宁知风的好朋友,年纪一定不算大。 宁无恙知道这种喜欢,应该是崇拜他的喜欢,不然也不会让他带着宁知风一起去。 说不定,对方还是因为宁知风总提出和他一起玩,才会衍生出这种心愿。 他也想满足小朋友这个小小的愿望,只不过,让他扔下一堆帮他翻看账册的人,自己去玩,那可太不地道了。 “知风,乖,花灯呢,什么时候都能放,等我忙过了这两日,找到想找的东西,到时候我不光能给你们往水里放花灯,让它飞上天都行。” “飞上天的花灯?” 宁知风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忘记了哭喊,愣愣地望着宁无恙的脸庞,和他确认。 “五哥,你没骗我们吧?” “骗你是小狗。” 宁无恙心道:烟草我不好找,孔明灯我还不会做吗? 宁知风顿时来了精神,松开他的大腿,抹了抹鼻子,追问他:“五哥你在找什么东西?我和招娣也帮你一起找,我们玩捉迷藏的时候可是最厉害的。” “特别是招娣,她可厉害了,她以前总在山里挖野菜和草药,方圆几里的草地石块和树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论别人藏在哪里,她都能找出来。” 提起好友的本领来,宁知风骄傲地挺直腰板,与有荣焉。 “是吗?那她确实厉害。” 宁无恙附和着。 宁知风见他避开自己的问题没有回答,气呼呼的嘟起了小嘴。 “五哥,你还是把我们当成小孩子,觉得我们帮不上忙,你不说算了,我去问沈姐姐!” 不等宁无恙拽住这个小滑头。 对方已经脚底抹油溜走了。 “慢些跑,小心摔倒。” 宁无恙叮咛一声,并未把宁知风的话放在心上。 他理解小朋友愿意帮忙的心情,只是有些事,还是得大人来做才行。 所以。 宁无恙虽然有很认真的在哄孩子,但确实没把孩子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想着。 趁忙里偷闲,给五妹和那个叫招娣的姑娘做两个会飞上天的花灯,也不枉费小姑娘喜欢他一场。 “再煮点面……算了,干脆把大家的早餐做出来,再给知风炸几对她爱吃的鸡翅哄哄她吧。” 对了。 那个招娣小姑娘,应该就是家里连白糖都吃不起的那个孩子。 再多做一些简单的吃食,让知风去找小姑娘玩的时候,可以改善一下伙食。 第一百九十九章 娃娃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 砰! 宁知风撞开房间的大门。 季谨只是抬了抬眼皮,没听到梅香有动作,知道不是坏人闯了进来,便埋头接着看账册。 宁章氏三人,看到闯进来的宁知风,虽然皱了皱眉,但见宁知风进来之后,先朝大家福了一礼致歉后,蹑手蹑脚的往前走着,不像是来捣乱的,也没有出声责怪。 只是可怜了沈幼初。 梦里正和宁公子一起吃着美食,乘坐在小舟里赏荷花。 突然船下涌出一只大鱼怪,将她直接拍进湖里。 砰。 沈幼初脑袋从胳膊上滑到桌子上,额头撞到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揉着脑门还有些迷糊,抬头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庞,吓得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沈姐姐……” 宁知风压低声音唤了一声。 她本来是打算闯进来,单刀直入问清楚五哥在找什么。 可进来后,发现大家都在埋头忙活着,尽管她不知道具体在忙什么,但也明白了,自己不应该大声喧哗。 “知风妹妹,你来找宁公子玩吗?” 沈幼初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朝着屋子四下里望去,没能找到人的她,瞬间瞪圆了双眼。 咦? 宁公子人呢? “五哥在厨房给你们煮早饭吃呢。” 宁知风光是看沈幼初的脸,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正因如此,接触得久了,宁知风在沈幼初面前也不再装淑女。 她直接抱住沈幼初的胳膊,撒娇着问道:“沈姐姐,你们在帮五哥找什么草药?” “一种叫烟草的草药……” 沈幼初打了个哈欠,不假思索的把昨日宁无恙形容过的烟草情况,说给了宁知风听。 看到宁知风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背诵,她顿时清醒了许多。 “知风妹妹,你不会是打算帮宁公子一起找草药吧?” 本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顺便还可以让宁知风多学些东西的原则,沈幼初拽出自己的手臂,轻轻揉了揉宁知风的头顶后,比划着这满屋子的账册。 “知风妹妹,你要是想帮忙的话,可以随便找一堆账册翻翻……” 宁知风听到这里,急忙躲开,往后退了一步,学着沈幼初平时的模样,扮了个鬼脸。 “我才不要看这些让人眼疼头疼的账册呢,我要让招娣带我去山里找,她最擅长找草药了,这片山头,就没有她找不到的草药。” 说完。 宁知风一阵风似地跑远了。 沈幼初的手悬停在半空,收回来后,她手托着下巴,刚想打瞌睡,眼角余光瞄到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三个人,打了个激灵,一下子不困了。 唉呀唉呀。 知雪姐姐、知夏姐姐和二伯母何时来的? 怎么都没有人喊醒她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偷懒呢。 “连知风都知道发动她的小伙伴去山里找烟草,我可不能落后。” 沈幼初用力搓了搓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翻看账册,顿时一片眼花缭乱。 好难啊。 再看屋子里那些好像根本没有减少多少的账册,沈幼初瘪了瘪嘴,差点哭出来。 靠她的能力看来是不行了。 她双手合十,朝着寒山寺的方向,虔诚地鞠了一躬。 “诸天神佛在上,让宁公子今日找到烟草的下落吧,谁帮他找到都行,信女愿意放弃乞巧节与宁公子同游的机会。” 沈幼初拜完,合上账册,双手捧着脸颊,眼珠左右转动一番,继续眯上眼睛,准备假寐。 当宁无恙做好饭菜,拎着食盒进屋时。 便看到沈幼初由他离开时的小鸡啄米状,换成了双手捧腮状。 但无论是哪种姿势,都是睡觉的姿势。 他也没吵醒沈幼初,把食盒放在旁边,小声招呼大家吃饭后,便拿起他未看完的那本账册,继续翻看起来。 “无恙,方才知风来过,问了你在找烟草的事,说要发动她的朋友们一起去山里找烟草,不会出事吧?” 宁章氏想起以前去山里采药的孩子们,总会被蛇虫咬伤的事,不免担忧。 更何况深山里还有豺狼虎豹。 宁无恙没想到宁知风如此较真,不仅特意跑到这里来问,还把事情宣扬得到处都是。 颇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意思。 “随她去吧,跟在她身边的护卫都是练家子,没事的。” 宁知风来到章家庄这么多日子,恐怕早把附近几座山头跑遍了。 再加上宁家大肆买山地开荒,那些野兽都要往荒无人烟的地方迁徙求生存。 最重要的是,还有当地的小伙伴带路,危险系数不高。 …… 山坡上。 宁知风将肩膀上扛着两个大布包,里面装着一堆鼓鼓囊囊的肉包子,放到了干净的石块上。 这两个大布包加起来三四十斤重。 比宁知风高出两个头的女护卫初岚,本来想要搭把手,可看到自家小姐毫不费力的样子,心里除了佩服这是将门虎女之外,没有任何帮忙的机会。 “朋友们,我们今天任务很艰巨。” 宁知风对着章招娣召集来的十几个小伙伴,把她们今天的目标说了。 “找烟草,就是和之前你们摘的那种绿叶子一样呛人的烟草。” 宁知风比划着播种银丹草的那片山头。 “去年的时候那里种了一大片,后来病死了,说不定种子飘到别的地方去,又有新的烟草长出来了。” “只要你们发现了,拔下来带给我,一株烟草,换一个肉包子!” 宁知风说完,先解开一个布袋,每人发了一个肉包子。 章家庄厨房自己制的肉包子,是需要给像沈幼初和季谨这样的千金小姐吃的。 与包子铺里卖的皮厚馅少管饱不一样。 它们皮薄馅厚不说,里面的馅也不是单一的口味。 十来个孩子互相分享了一番彼此吃出来的不同口味,大多是生来第一次吃到这种馅料的包子,因为里面加上西域来的珍贵的香料,让他们恨不得把舌头都吞到肚子里。 等到一个肉包子下肚,自然斗志昂扬。 “快去找那种开着粉色小花的烟草。” “我记得好像翻过两座山,有一片林子里面有许多开粉色小花的野草来着,也不知道是不是。” “管它是不是呢,背上箩筐,找不到烟草也能挖些野菜回家给娘炒了吃。” 十来个小朋友组成的娃娃队,穿好草鞋,戴好草帽,拿出打草惊蛇用的烧火棍,顶着爬上山坡的烈日,浩浩荡荡的朝着山顶爬去。 第二百章 立大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与此同时。 清早打烊的潇湘馆内。 老鸨正跪坐在舞鸾的面前,汇报着近日来此地玩乐的客人们,所说的关于大兴的国事。 “大兴边境最近发生了几起摩擦,西域的楼兰与北狄率先出头,提出若想止战,必须让大兴给他们修渠开河,缓解他们连年的干旱,他们可以献上牛羊马匹,但必须等到修渠开河养活了族人之后才能给。” “为了此事,大兴朝堂里争论不休,主战派认为,应当趁着西域小国天灾之时,彻底收服他们,但主和派则认为,这样做有伤天和,且西域地域宽广但产物稀疏,不易管理,不如以德服人,让他们成为附属国。” 老鸨又说了朝堂关于晋康双王之间的明争暗斗。 说完后,才发现舞鸾,一直盯着悬挂在馆中那些词帖出神,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主子到底听没听进去? 以前主子也经常盯着宁无恙写的词帖出神,可那都是在无人的时候,从不会耽误正事。 可自从昨日主子在游湖赏荷回来之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让她有些看不透。 “主子昨日可曾与宁无恙接触过?” 老鸨干脆换了一个舞鸾感兴趣的话题。 舞鸾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老鸨的身上,露出一个媚惑人心的笑容。 “我知道秋娘你担心我钟情于宁先生,耽误了大业,你放心,我只是在思考,下一次该如何引起宁先生的注意。” 这番话看似没有回答老鸨的问题。 但人精似的老鸨哪里不明白。 这是接触过了,但并没有实现结交宁无恙的目标。 真是奇了。 哪怕是见识过无数美女的老鸨,在看到貌美得不似真人的舞鸾时,都会觉得,只要舞鸾愿意,天底下哪个男人,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可偏偏那宁无恙,却像眼睛瞎了一样。 也不知是此子不近女色,还是那方面不太行。 “主子,昨日宁家铺子卖的花露水,潇湘馆合该去预购一些,不如此事主子亲自去办,若是去的时辰刚好,说不定可以留宿于章家庄内,试探一下……” 啪! 老鸨的话还未说完。 舞鸾的长袖一挥,便打在了老鸨的面门上,像一记巴掌似的,让老鸨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是龟兹国的九公主,是你的主子,虽说这花魁之道是秋娘你教我的,但你别忘记,我不是真正的花魁,更不是那些必须听你话才能活下去的青楼姑娘们。” 若非青楼是大兴国最适合收集情报的地方,更是最易接触到各种阶层文人才子的风月场所。 她也不会委身于此。 舞鸾倒不是瞧不起青楼花魁这个身份,只是老鸨把宁先生想成见色眼开的人,让她难免心中不满。 但老鸨又是父亲特意培养的心腹,她小惩大诫之后,想明白对方不会放弃让她尽快接触宁无恙的机会,是因为西域各国与大兴关系越来越紧张,龟兹想独善其身十分困难。 老鸨也是心里着急,没办法找到可靠的人脉,或是找到解救龟兹于水火之困的方法,她声音放柔。 “宁先生天纵奇才,得到了大兴皇帝的看重,且他妙方频出,赚得盆满钵满,想要拉拢这样的人才,必须徐徐图之,绝不能只靠皮肉去诱之,而要靠魅力让其沉沦,以色侍人不长久,你明白吗?” 老鸨红着脸点了点头。 她知道。 但她更想知道,九公主到底要怎样才能拿下宁无恙。 “昨天我闻到花露水之中,有一味香料和一味草药都是来自我们西域,我想这应该是一个机会。” 舞鸾的话,让老鸨脑中灵光一现。 西域的花草? 对了。 宁无恙不是在寒山寺买下了,之前喜欢鼓捣西域花草那位老板的山地,打算种植香水所需的花草吗? “主子,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因废太子一事,导致我们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人脉被斩断的事吗?” 记得。 提起这件事,舞鸾非常郁闷。 父王这些手下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他们潜入大兴,是为了建交,积累人脉的目的不是为了破坏大兴或是怎样,而是为了等龟兹想和大兴建立友好关系时,这些人能够在大兴皇帝面前,为龟兹说上话。 这些人可好,胃口大开,竟想贪从龙之功! 一下子便把金陵积累了十年的本钱消耗一空不说,还让她不得不放弃发展京安城,前来金陵救急。 好在,能够亲眼见识到大兴诗仙的风采,也是不虚此行。 “主子?” “听着呢,我昨日闻到薄荷草的味道时,便想着,重启之前的人,事情过去一年,案子也已了结,大兴太子都要新立了,他们也算是安全了,找个机会,让他们去章家庄宁先生那里效力。” 舞鸾总觉得。 大兴商业未来发展如何,很可能会由这些花农亲眼见证。 得到舞鸾的肯定答复,老鸨喜笑颜开。 主子不愿意放低身段去服侍宁无恙,那些几个花农可以。 “主子,是你去还是我去?” 老鸨觉得这个人情,理应由主子来卖,才能利益最大化。 不料。 她的这个问题,却惹来了舞鸾斜了她一眼。 “秋娘,案子是结了,原太子也废了,你曾经试图加入太子党的事无人追究不假,可是,那些花农还有畏罪潜逃的猜疑,你觉得是你送的这份人情重要,还是你我清白更重要?” 舞鸾对于老鸨总是急功近利,她感到很无奈。 但是她也能够理解。 谁叫龟兹国的情势逼人,不仅老鸨着急,她也着急。 “去斜对面沈家铺子买些冰饮回来吧。” 舞鸾突如其来的一句吩咐,看似什么都没说,但老鸨还是感到了一股凉意。 九公主,生气了! 老鸨仔细琢磨了一番九公主的话,知道了自己的错误。 连忙唤来人手,去买几碗冰饮来吃。 这天气这么热,她也得压压火气才行。 “还有在后院喂马的两个人,把他们叫来,这几日喂马不精心,一匹马瘦了好几斤,这么喂下去,马都让他们喂死了,让他们赶紧卷铺盖滚蛋,别在潇洒馆里呆着碍老娘的眼!” …… 沙沙沙。 闷热的午后,再加上吃饱了午饭,眼皮总是不停地打着架,挑战着身而为人想要午睡的意志力。 宁无恙翻动着账册,强忍着咬牙把一个哈欠憋了回去,把脸往旁边摆放的冰盆里凑了凑,试图让清凉感唤醒自己的脑子。 谁知道旁边的沈幼初,在这个时候突然打了一个哈欠。 受到传染的他,后槽牙险些没咬碎,最终还是张开了嘴巴。 “啊哈……” “五哥!你快看!我和招娣回来啦!” 第二百零一章 找到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知风的声音太过兴奋,以至于根本让人无法忽略。 宁无恙打完哈欠朝着门口看去:看什么? 他逆着光线,只看到门外站着一群大小不一的孩子,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但能够看到他们的身材全部十分瘦弱。 其中个子最高的男孩,还有些眼熟。 “咦?这不是那天那个被蛇咬中的男孩的哥哥嘛。” 还是沈幼初率先认出了对方。 宁无恙恍然想起当初在寒山寺,见过两兄弟,从而让成易打算留在这里建村学的事,再次看到男孩,他好奇的问:“你们今日怎么没去做工或读书?” 不会为了配合宁知风胡闹,集体罢工了吧? “先生们一起闹肚子,村学停了课,正好招娣妹妹喊我帮忙去山里找草药。” 男孩的回答,让验证了猜测的宁无恙颇为头疼。 他知道宁知风动了真格的,可没想到会请来这么多的帮手。 她最好是找到了烟草,不然一会儿他就去找大伯母,让大伯母禁她两天足。 “五哥,我们忙活大半天,除了你早上做的肉包子以外,我们还没吃东西呢,饿坏了。” 宁知风反倒先委屈起来。 宁无恙白了她一眼,只能站起来,准备给这群小朋友做一顿丰盛的午餐,当作补偿他们耽误的时间。 站起来后,光线转变,他一下子看到了招娣和男孩背后的箩筐里,装着满满的一堆绿油油的草叶。 再看宁知风得意洋洋的表情,宁无恙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愣在当场。 不会吧? 这群小朋友还真的在山里找到了烟草? “五哥,让你看你还不快点看!” 宁知风踮着脚从招娣的箩筐里抽出一棵还带着鲜泥的烟草,阔步走到桌子前,将其放到桌子上面,傲娇地叉着小腰。 “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要找的烟草?” 离得近了。 便能闻到新鲜的烟草散发着的一股类似于辛辣的味道,还有那新鲜的泥土气味。 作为曾经深入过种植基地,察看过各种烟草植株的宁无恙。 他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一株花烟草。 花烟草的花型是圆的,㕵喇叭状,而且它的花颜色很多,也具有一定的观赏性,花朵一般在阴暗的天气或者晚上开放,有点像夜来香。 花烟草的生活习性是喜欢向阳、温暖的环境,遇到连绵的阴雨天便会容易生病死亡。 “原来大娘们说的开粉色小花的是这种烟草,亏得我还一直沿着溪流河边找,能找到才怪了。” 有时候,做事的方向错了。 走得越远,错得越离谱。 听到他的话,男孩出声说道:“这些草药是我们在山那边一处向阳的地方找到的,可能是因为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又出了大太阳,泡死晒死了不少,我们找了一个晌午,也只拔了十筐回来。” 男孩见这确实是宁无恙要找的烟草。 便将背上的箩筐放到了门口。 其他孩子们也连忙跟着放下。 宁无恙连忙朝着门口走去。 这十筐里的花烟草,近八成的根部已经出现了盘结现象,就算现在不死,过几日也会死掉。 剩下十来株还有几株幼苗,倒是可以尝试移植栽培。 “这些也属于草药,我按一株十文收购,你们清点一下,我把工钱结算给你们。” 宁无恙小心翼翼的把那些还可以种植的植株,从箩筐里拿了出来。 这才发现,除了花烟草以外,还有开着锥序状的粉红色烟草花,那大片的草叶,已经让他看到晒干后切成丝制成的香烟了。 “若是账册里找不到烟草种子的来路,就需要先用这些活着的植株来培养种子。” 宁无恙兴奋的自言自语着。 至于剩下的那些死掉的,晒干了以后,可以制成烟丝。 男孩和招娣他们,显然没想到这些烟草能值这么多钱,眼中流露出惊喜之色。 但想到他们这一路上,吃了不少从来没吃过的肉包子,他们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我们吃了知风的肉包子了,一株草药一个肉包子,我们不收钱。” 这样吗? 宁无恙看向宁知风,见她笃定地点了点头,还用手抹了一下沾着泥点子的翘鼻子,哑然失笑。 “知风,我错了,我不应该小瞧你还有你的朋友们,既然你们不要钱,那我让厨房给你们做一顿午饭,这样总行吧?” “行!” 宁知风替他们做了决定的同时,不忘记提醒宁无恙。 “五哥,说好的,乞巧节那天你要陪我和招娣一起玩,还要做能够飞上天的花灯,不许耍赖,耍赖变小狗。” “好。” 宁无恙拿到了烟草的样本,心情高兴。 别说飞上天的花灯,就是宁知风说她想飞上天,他都能让她试试。 “知风,你带着他们去厨房吃饭。” “云飞,你去找二十个花盆来,我把这些活着的烟草种进去。” 宁无恙蹲在门口忙活起来。 大家看到他的表现,知道他不是在哄孩子们开心,是真的找到了烟草这味药,除了季谨以外,其他人全部凑上前来,查看这传闻里的烟草,到底是何物。 待到发现长相也没有那么稀奇,倒是盛开的小花还挺好看时,凑上前深吸一口气。 沈幼初狐疑着说道:“好像没那么呛人。” “开的花自然没有那么呛人……你轻点闻,它们的种子很小巧,这几朵花都结了种子,别再吸到鼻子里呛到。” 为了防止它们的根部板结,宁无恙亲自将十八株烟草种进了,种植室内松杉那样的大盆里。 其中十四株都是花烟草,剩下的才是像茄子叶片一样的大叶子烟草。 别看只有四株。 待到长成,两片叶子便能卷出一盒香烟。 种完活的后,他又开始挑选着那些已经枯死,但还能晾晒待用的烟叶摘下来,挑了个向阳又通风的地方晾晒起来。 一切事情做完后,宁无恙才发现,沈幼初和二伯母她们,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看热闹。 宁无恙有些尴尬:“那个……你们不查账册了吗?” “不是找到了烟草了吗?让菊香找些人,拿着它们去城里打听一下不就行了?” 沈幼初是能偷懒则偷懒。 能动脑子让别人解决的事,她绝对不会浪费自己的力气。 宁无恙只能无奈的提醒她:“之前我让人打听过关于烟草的事,那些经常往西域和岭南方向的货商,全都一无所知,再加上季小姐不是推断出,这些烟草种子,可能是那位老板捡漏买来的,我认为去问城里的货商,得到烟草来路的可能性,微乎其乎。” “啊?那你不早说,我们都在这里看你鼓捣了一个时辰了。” 沈幼初懊恼不已。 知道抖机灵行不通,急忙转身要回去接着和那些账册熬意志力,却看到季谨双眼亮晶晶的捧着一本账册走了过来。 第二百零二章 花农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沈幼初见状,心里“格登”一声。 知季谨莫若她。 谨儿这个反应应该是…… “宁公子,不必让幼初她们再去查看账册了,关于烟草的账目,我找到了。” 季谨将手里那卷厚厚的账册递到宁无恙的面前,手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 “购入花草种子二十斤,用银二百两。花草自海上而来,暂不知其名,长成后,春日开粉花,夏日结籽,花期两个月余,草叶辛味,或许可以用来驱虫害。” 日期是泰兴四十三年,春三月初十,在金陵西城门验收后,登记了过关税和门税。 有过关税,说明是从远地运送而来的。 有门税,则说明不是在金陵城购买的。 宁无恙感觉想要凭这些线索,想在短时间里找到卖种子的人,恐怕有些难了。 但看到季谨熬红的双眼,他还是露出欣慰的笑容,大声宣布:“季小姐找到了烟草种子的来历,大家可以停下来了,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们该吃喝的吃喝,该休息的休息。” 此话一出。 伏案看账册的账房等人,脸上全部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就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菊香,在轻轻合上手头上的账册时,暗中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 可算是结束了! 宁无恙对着季谨拱手作了一揖,郑重其事的道谢:“多谢季小姐不遗余力地帮忙查找。” “不用……” 季谨看了眼沈幼初,抿了抿嘴,最终还是没把昨日那个约定,当众说出来。 而宁无恙似乎也因为找到烟草实物,以及发现种子来源太过高兴,并没有提起这件事。 “我去找日期对应的契约档案,查查是否能找到卖烟草种子的老板。” 说完,他便拿着季谨递过来的账册,找到对应的分类与日期,查到那日签订的所有契约内容。 果不其然。 契约书上虽写了烟草种子是从哪里买来的,花费了多少钱,和谁进行的交易。 但对方“老贾”这个落款,一看就知道想找到人,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 好在。 这个老贾与那位老板交易的地方写得很清楚,是芜湖县的集市。 宁无恙决定多派几个人,去芜湖县打听一下这个老贾的下落。 找朱煦去吧。 他为人胆大心细。 宁无恙决定好,转过身正准备出门找人,庄子的老管事迎面小跑过来。 “公子,大门外面有两个西域来的胡人找你。” 西域来的胡人? 宁无恙想到前几日,派人去探查那两个花农的消息,心中一动:难道是有人知道线索,特意前来相告? “快将人请进来,这么热的天远道而来,快去厨房给他们端两碗冰饮来。” 宁无恙把契约书的内容誊抄了一份。 让人将账册全部收拾好,送回府衙去。 交代清楚善后的事,他便朝着接待客人的院落匆匆走去。 一路上,宁无恙难掩愉悦之情,嘴里哼着“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曲调,感受到了人脉加持,转化作运气的优势。 若非此事单纯靠他自己,绝对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既找到实物,又找到种子线索。 若非他声名在外,也不会有专门的胡人前来告知他线索。 当走进院子里。 宁无恙便看到两个身形高大、三十出头的男子站在石桌前。 他们的眉眼极具异域人士的特色,和花魁舞鸾姑娘那种混血不一样,眼睛还带着些亦蓝亦灰的色彩。 像这样的胡子,放眼金陵来说,并不少见。 但像章家庄的老管事,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眼睛不是黑色的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啧啧称奇。 而宁无恙对于这些西域胡人见得多了,自然不会小见多怪,他放慢语调,开门见山的问:“两位找我有何事?” “我叫阿拉提。” 较为年长,穿着灰色胡服的男子摘下帽子,对着宁无恙鞠了一躬,又比划着身边的那个身穿黄色胡服的男子。 “他叫阿努耶,是我的弟弟。” 阿努耶板着脸鞠了一躬,有些局促不安,看上去有些腼腆。 这让宁无恙不禁好奇,阿拉提为何会带着这样一个生人不喜近的弟弟,大热天的前来找他。 若只是通告一些线索的话,一个人来不就行了吗? 阿拉提介绍完他与兄弟的名字后,却不见宁无恙接话,氛围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还想着,等宁无恙知道他们的名字后,知道他们便是前任老板重用的那两个花农,会兴奋的和他们攀谈。 没想到,宁无恙反应如此平淡。 而宁无恙看到阿拉提莫名其妙的露出期待的表情,困惑的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 阿拉提。 阿努耶。 “公子,他们两个不就是之前那个老板请来的花农吗?” 老管事没记住这两个绕嘴的名字。 但正因没记住,他听到这两个名字时,才会猛地反应过来。 公子前几日可是让庄子里的人,去周围村庄打听过这两个人的事。 老管家没见过这两个人,可对于这两个人的重要性,他是心里门儿清。 宁无恙见自己没记错人名,不敢相信的看着挺直腰板,等着搭话的阿拉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阿拉提、阿努耶,我找你们找了很久了,你们是听到消息找来的?” 宁无恙面带微笑,心里却保持着一定的警惕性。 之前,他派人去寻找这两个花农,就差把金陵翻一个遍,也没能找到两个人的蛛丝马迹,甚至连两个人平时联系的人都没找到。 结果,才刚得到烟草,这两个人就蹦了出来。 就算他的运气再好,两人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阿拉提与阿努耶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正好冰饮端了上来。 宁无恙干脆让他们坐下,边吃边说。 阿拉提坐下后,手捧着白瓷碗,止不住的赞叹:“这就是馆里姑娘们吃的冰饮吗?没想到我也能吃上一碗一两银子的冰饮。” 说完,阿拉提像是第一次吃到冰饮似的,埋头扒拉起来。 阿努耶虽然不说话,但手也没有停下。 宁无恙看着两人像是饥渴难耐的模样,笑着让他们慢些吃,心里却寻思着阿拉提透露出来的消息。 馆里姑娘们? 金陵若说哪个馆里的姑娘们,能够吃得起冰饮,恐怕只有一个馆。 第二百零三章 想留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潇湘馆。 宁无恙见二人疯狂炫着冰饮,也没着急追问。 而是又让厨房给他们两人刨了一碗冰粉过来吃。 直到第二碗吃完。 宁无恙依旧笑吟吟地盯着两个人,似乎对他们的来历并不感兴趣,也没有留下他们的意思。 这时,阿拉提有些着急了。 秋娘不是说,宁无恙一直在打听他们,好像是想挖墙脚,让他们前来帮忙种植奇花异草。 怎么他们都送上门来的,除了好吃好喝以外,只字不提让他们干活的事呢? 又等了片刻。 厨房又送来了瓜果。 阿拉提是真的没心情接着吃了,硬着头皮,开始诉说自己编好的故事。 “宁公子,自从我们之前跟着的那位老板被官府抄家后,我们生怕因为在这里干过活,被官府抓走,一直藏着不敢见人,其实几天前,我们就听说你要找我们的事了,是不是,阿努耶?” 阿拉提踢了一脚对着瓜果咽口水的兄弟。 说正事呢。 怎么跟好几天没吃过饭似的? 阿努耶急忙附和着点了点头,道:“我们当时就想来找你,可是又怕给你惹上麻烦。” “那你们怎么现在不害怕了呢?” 宁无恙拿起盆里最红的桃子,突然扔给了阿努耶。 阿努耶下意识伸开手掌,只用单手,便将桃子稳稳的抓住。 宁无恙看到对方如此敏锐的反应能力,但笑不语。 倒是阿拉提,见状连忙解释:“我和阿努耶都曾练过几年功夫,身手不错,所以一直在潇湘馆里打杂、牵马喂马什么的,结果不小心得罪了老鸨被赶了出来,恰好听到潇湘馆的姑娘们在用花露水,我闻出那花露水里面,有薄荷味……就是大兴人所说的银丹草,走投无路之下,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 一口气,避重就轻的把来这里的原因和怎么想的解释完。 阿拉提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嗯,很符合一个贫苦百姓的形象。 像宁无恙这样的良善之辈,就算有怀疑,至少也会收留他们。 “原来如此,那你们可真够惨的。” 宁无恙对于阿拉提述事的春秋笔法,不予置评。 至于两个人的来路,他可以派人去查。 只要不是敌人派来的细作,哪怕这两个兄弟有些私心,只要是可用之才,那便先留着。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既然你们走投无路来找我,我也绝对不会把你们拒之门外。” 宁无恙这句话一出口。 阿拉提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咔嚓!” 阿努耶也心安理得的吃起了脆桃。 还是记忆里的那个味道。 比起在潇湘馆里迎来送往,卑躬屈膝当马凳。 阿努耶更喜欢在这里当花农,闲着没事摘桃吃。 阿拉提本来还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听到阿努耶把桃子咬得嘎嘣脆,完全不给他酝酿情绪的机会,只能干巴巴的陪笑道:“多谢公子收留,我们一定会好好干活的。” “好说好说。” 宁无恙看着吃得欢快的阿努耶,也没着急询问两人,是否知道关于烟草种子的消息。 反正实物在手。 契约在手。 连种植烟草的花农都送上门来了。 万事俱备,慢慢地来。 他相信有些事根本不需要他提及,这两个人也会主动开口。 果然。 宁无恙不着急,阿拉提却不想当一个吃白食的花农。 “公子,不知道你派人去找我们兄弟二人,有什么事吗?不论有何事,只要我们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帮公子办好。”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还真有。” 宁无恙把誊抄的契约文书拿出来,交到阿拉提的手里。 阿拉提对于宁无恙要找他办何事并不知情,但从潇湘馆那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宁无恙应该是想种植西域的一些花草。 对于这方面,他自认为还是十分拿手的。 只是。 当他打开契约文书,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却后悔自己大话说得有些早了,不由得面露难色。 “公子是想找老贾吗?” 没记错的话。 这个老贾当初因为参与到废太子一案,在别的地方被抓,越狱逃跑时,被衙役一箭射穿了脑门。 若宁无恙想找老贾的话,他大概只能把老贾的骨头挖出来献上。 宁无恙时刻在观察着阿拉提的反应。 见对方面露难色,且语气也很迟疑,便猜到这个老贾要么找不到,要么不好找。 受到沈幼初的启发,他决定追本溯源,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不找老贾,我找老贾卖的这种粉花种子,你们到我这里来的第一件事,便是种植这种粉花。” 换句话说。 找不到这种粉花种子。 这里根本没有阿拉提和阿努耶的容身之地。 宁无恙坚定的语气,多少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这让阿拉提怀疑自己判断错误了这个少年郎的性情,为免真的被扫地出门,他只能调动记忆,思索着老贾能从哪个渠道,得来这种粉色花草的种子。 而旁边的阿努耶,吃完一大个脆桃,听到宁无恙的话,也顾不上再拿第二个,身体倾斜靠到阿拉提的肩膀上,看了一眼契约文书后,猛地一拍石桌。 “这些种子好像是从海的那边运来的,老贾当时说是被人忽悠买了不少,原本打算让我们试着种种,结果刚开花还没结籽就……” 阿努耶咬了一下舌头,没再往下说。 宁无恙见他知道烟草种子的来历,也识趣的没有追问。 为何他们看上去与老贾这么熟悉,阿拉提方才却面露难色。 做人嘛,谁能没点秘密呢。 “阿努耶,你知道哪里还有这种粉花种子?” 阿拉提没想到混吃混喝的阿努耶,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 转念想到,阿努耶自从接触种植花草的事后,便潜心研究了许多,对于在宁无恙这里站稳脚跟,自信了不少。 阿努耶咽了声口水。 宁无恙又递了一个杏梅过去。 阿努耶吃人嘴软,这才继续交底:“当时种子是在芜湖买的,芜湖那里只有一家做海上生意的货商,宁公子可以去那里问问,金陵花卉行没多少人种这种粉花,老贾被忽悠买了不少,说明那个货商那里,应该剩下还有不少囤积的种子没卖出去。” 其实他们还可以告知老贾囤积种子的地方。 但那是芜湖联络的据点,想想只能作罢,再让宁无恙多跑一趟。 阿努耶掰开杏梅挖了核,大快朵颐起来。 阿拉提则等着宁无恙的表扬与肯定,马上重新当回花农。 谁知。 第二百零四章 听人劝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收回了契约书,一个字没有说。 这让阿拉提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 宁无恙不相信阿努耶的话? 难道是因为阿努耶光顾着吃,看上去不可靠? “公子,你别看阿努耶贪吃,但他记性不错……” “我知道,所以我允许他在我这里随便吃。” 宁无恙含笑望着还没明白形势的阿拉提。 “既然阿努耶说出了种子在何处,阿拉提像与老贾也相熟,不如就请你跑一趟芜湖,联系上那位做海上生意的货商,告诉他把所有粉花种子送来,如何?” 此言一出。 阿拉提顿时感觉,坐在对面的少年郎,并非良善忠厚的老实人。 而是一个表面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非常狡猾的奸商。 先是说好了,他们留下来必须种植粉色花草,又让他们提供了粉色花草的消息,最后干脆让他们直接去找粉色花草的种子,送到这里来。 就算是潇湘馆后院拉磨的驴,都没有这么使唤的。 阿拉提心中不满,神情有些微恼。 要不是眼前的桌子是石头做的,他都想掀桌子走人了。 再看坐在旁边,吃完杏梅,伸手去拿葡萄串的阿努耶,他没好气的喝道:“这里的葡萄再好吃,能有我们家乡的葡萄好吃吗?” 哦? 宁无恙眉锋微挑,没想到自己只是试探一下阿拉提,竟得出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这二人的故居是葡萄量产地的话,按照这里的地况来看,他们的家乡,应该是在乌兹或龟兹附近。 “阿拉提,这里的葡萄比家乡好不好吃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在这里呆着有葡萄吃,总好过在潇湘馆呆着当马凳,受人白眼,我们到这里来,不就是想换个好的环境生活吗?” 阿努耶知道阿拉提很急。 可他同样知道,留不留得下来,主动权在宁无恙的手里。 作为两个普通混饭吃又走投无路的人,面对宁无恙得寸进尺的要求,就算有脾气,也不可能当众发火。 阿努耶反倒觉得,宁无恙是故意试探。 阿拉提没有想到这一层面,听到这番提醒后,额头冒出了冷汗。 再看端坐在对面,一直淡定自若以对的宁无恙,他紧张地咽了声口水。 刚才是宁无恙故意试探他? 那他露馅了没有? 这时,阿努耶拎起一串葡萄站了起来。 “公子,阿拉提这几天被蚊子咬得满身是包没休息好,因此才做错事被赶出了潇湘馆,他没休息好,说话可能不中听。” “我对芜湖那边的情况比较熟,公子,我去找那个海上的货商,你是派个管家跟着去付钱,还是让他们送货上门?” 宁无恙倒没想到。 兄弟二人,看似阿拉提是领导者。 结果吃货阿努耶,才是不开口则己,一开口便将事情摆平的那个深藏不露的人。 这两个人倒是有些意思。 “送货上门吧。” 宁无恙毫不客气的给阿努耶的芜湖之旅增加了难度。 “三日内能送到吗?” “能。” 阿努耶一口答应下来的同时,他更加不客气,直接把整个果盆抱在怀里。 “公子,我能边吃边走吗?” 边吃还靠走的,三日内能完成采购花种的事? 宁无恙听出弦外之音,对着老管家吩咐道:“给阿努耶安排马车。” 只要能成功把种子送来。 别说边吃边走。 阿努耶再让他去找几个潇湘馆的姑娘陪着,边唱边跳他都能满足。 至于阿拉提…… “既然阿拉提你没休息好,这三日便留在庄子上好生休息,养精蓄锐,等到花种来了,也好正式开始做事。” 送上门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尤其这两个人还自带货商那边的人脉,就必须得扣下来压榨一下他们的极限。 阿拉提得偿所愿的留了下来。 可他看看被老管家领出去的阿努耶,再看看盯着他笑得越发狡黠的宁无恙。 总感觉自己像是被扣押在这里,等着阿努耶回归才能得到自由的人质。 但想到阿努耶刚才的提醒,他决定扮演好一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普通人。 “我既然来到了这里,以后全听公子的。” 从今往后。 公子让我睡我就睡。 公子让我醒我就醒。 身为一个细作,为了刺探情报,绝对不能带有个人情绪。 “对了,阿拉提你先把桌子底下的桃皮杏皮扫一扫,免得谁踩一脚再滑倒。” 宁无恙这回倒不是故意试探了。 而是阿努耶吃剩的垃圾,让阿拉提来打扫,他觉得没啥毛病。 兄弟嘛,就是要相互照顾、相互替对方善后。 阿努耶方才都能为了阿拉提撒谎,摆脱他的怀疑,让阿拉提扫扫地,体验一下兄弟二人嘴里说的打杂生活也不错。 被迫真的开始打杂的阿拉提,深吸一口气,再次默念了两遍当好细作的心得,开始去找扫帚。 …… “咳咳咳!” 三更阁。 周安艰难的灌了一大碗平心静气的药汤,被苦到冒泡的口水泡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端上药汤的护卫见状,只能掏出银针,对其后背扎了几针,缓解了周安咳嗽的症状后,护卫沉声提醒:“小侯爷切不可再动怒了,于身体无益。” “你让我不动怒我就能不动怒吗?那宁无恙欺人太甚……” 不等周安再次乱发脾气。 护卫只能叹息一声,加重语气:“再动怒,或是大声说话,耗费了气血会折寿的。” 还想骂人的周安,直接咬住了舌头,疼得他一个激灵。 他这个人向来不听劝的,但若是发怒和大声说话会折寿,他必定选择闭嘴。 假如命没有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父王还没熬到当上太子,晋王府还没立世子。 他的这个小侯爷还是因为深受皇爷爷喜欢,再加上当年闹水患,组织捐了二十万两银子给朝廷才破格敕封的。 哪怕小侯爷的地位比世子高,但他看不上这个小侯爷的身份,他的目标可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 畅想了一下,自己当上皇帝的美好生活,眼下的这些挫折,仿佛显得微不足道。 咚咚。 周安看到来者略微佝偻的身影,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 “进。” 掌柜老者推门而入,手里拿着六块铜牌,摩擦得沙沙作响。 周安在看清楚铜牌的数量后,顿时精神一振。 第二百零五章 心意变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公子,最后六个杀手,已经赶回来了。” 说着,老者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将匕首交还给周安,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哄小少爷的另一个护卫。 护卫露在外面的手肘与手背上都是烫伤,包扎的布条不时被叶小少爷抓起来玩耍。 但那个护卫被拉扯时,却像感受不到痛觉似的,死死地抿紧嘴唇,一声也不敢发作出来。 他没记错的话,那个护卫是前两日新来的。 虽说不太精明但也算忠心,可惜没有遇到明主,不知犯了什么过错,竟被虐待成了这般模样,真是可怜。 “关老,你把所有杀手聚集起来,我要给他们分配任务。” 周安好不容易等到人齐了。 想到宁无恙多活在世上一日,他心里那口郁气便增长一分。 自然是想着尽快找机会除掉宁无恙。 掌柜关老知道周安想做什么,但他还是提醒了一句:“公子,三更阁的杀手里,也有许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而宁家为了安置伤兵,耗费巨大,老朽认为,你应当在宁家安置伤兵过后,避开这个风头再行动。” 不说别人。 关老自身就是伤兵出身,得到叶老大收留,才能在三更阁讨口饭吃。 他还准备守着这三更阁养老,不想看到周安将它毁掉。 更不想,让三更阁的杀手们自相残杀。 “宁家安置伤兵又不是安置他们。” 周安刚要动怒,骂这些人不要不识好歹,眼角余光瞟到药碗上,又把话咽了回去,脸上推起皮肉笑不肉的假笑。 “既是如此,那麻烦关老去和他们说一说,谁愿意前来便来,事成之后,十万两报酬我一定双手奉上。” “还有,此仇可不是我要报的,而是替叶老大报的。” 周安朝着跪在地上带孩子的护卫看了一眼。 后者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双手抓紧,怀里的孩子感觉到紧张可怕的氛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关老原本打算把信物归还给周安后,便不再接手此事。 可看到叶小少爷哇哇大哭的模样,想到坊间传闻叶老大自尽时死不瞑目的事,不禁想到当年的经历。 叶老大收留他,虽是有利可图,但也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关老沉默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报答知遇之恩。 “公子想如何说?” “替我劝劝那些杀手,再有,去请几个要钱不要命的杀手来瓜分这十万两,刺杀宁无恙这件事,必须一击必中。” 周安想到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关老提起的那个母夜叉,又补充了一句。 “那个叫夜叉的杀手,何时会到三更阁来?” 他在三更阁住的这段时日,听到不少关于此人的传闻。 奇怪的是。 自打他来到这里以后,便再也没见过此人来接任务。 他不禁都怀疑,这个夜叉是否真的犹如他戏言那般看上了宁无恙,知道他发布了召集令,才故意不来三更阁了。 若是如此,他就要提防这个夜叉会不会反手给他一刀了。 关老不懂周安的顾虑,只当周安是想拉拢夜叉加入刺杀宁无恙的队伍中来。 他想到夜叉的行事风格,此事别说没门,连窗户都找不到,便解释道:“夜叉一般到了一个地方,都会接几个任务赚路费,这么多日没有出现,应当是离开了金陵。” “那她可真是失去了一个赚大钱的好机会。” 周安想到游湖时,那群围着宁无恙转个不停的千金小姐们。 觉得若是有这样一个女杀手,若是打扮一下,假装示爱接近宁无恙的话,说不定一击必能毙命。 “关老,劝服大家的事就交给你了,另外,你再派些人手去盯着宁无恙最近的动向。” 只盯着动向,不去打探日程? 关老恍然大悟:“公子已想好了下手的时机?” “天赐良机,不用我多想。” 周安高深一笑,卖了个关子。 他会在动手的前一刻,告诉三更阁的杀手们,该如何做。 若是提前让三更阁的杀手们,知道他是打算连周静娴这位有品级的娴郡主一并除掉。 别说十万两。 给他们一百万两,他们都要考虑有钱拿没命花的事。 等这些杀手们除掉宁无恙,又背负了杀害周静娴的罪名后,他正好可以拿捏这些杀手,让这些人为他效力。 想到这里,周安满眼嫌弃的看向哄了半天还在哇哇大哭的叶小少爷,嘴角噙起一抹阴毒的冷笑。 到那时。 杀手们向他效忠的第一件事,便是每人给这个拖油瓶来一刀! 谁若下不去手,直接拖出去喂狗! “侯爷,王爷来信了。” 窗外传来一道声音,紧跟着,一道黑影闪过,一张小纸条放到了周安的面前。 周安打开一看,胸口憋的那股郁气,瞬间一扫而空。 “还是父王厉害。” 父王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一回,看那周静娴还能得意到几时! …… “汪汪汪!” 宁无恙将肉骨头往半空中一抛。 六只黑皮小狼狗,犹如一道道黑箭窜了出去,为了抢一块肉骨头而互相扑咬起来。 他蹲在装满肉骨头的盆前,望着这群顾头不顾腚的小狼狗,无奈地叹了口气:“狗子的忠诚可以训练,但这脑子不易开发。” 算了。 反正只是将来拴在院子里看大门的,只要叫起来吓人,不聪明也没事。 宁无恙把食盆放到狗窝里,转身进了厨房。 日落西山,到了准备晚饭的时候。 昨日熬了大夜看账册的季谨和沈幼初她们,都去休息了。 在山间跑了大半日的宁知风,也早被大伯母教育了一通,带回去睡迟到的午觉,至今还没醒。 他闲来无事也不困,干脆给大家筹备一顿丰盛的晚饭,犒劳大家为了他的私心,特意辛苦了一日一夜。 “等到烟叶晒好,种子回来之后,就可以找江宴商量把烟草进献给老皇帝的事,这件事还要让周安知道,不能让周安怀疑烟草的作用,也不能让周安一无所知,这个分寸把握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宁无恙正自言自语的说着。 听到外面传来熟悉又急促的脚步声,闻到那股梅花暗香,他马上住嘴,转过身去,对着来人咧嘴一乐。 “娴郡主,哪股风把你吹来……” “宁先生,你还记得你之前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吗?我改变心意了。” 第二百零六章 伤康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啥? 周静娴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话,让宁无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哪个问题?” 他上次见周静娴,还是两日前的游湖赏荷聚会上。 除了借花献佛送了她冰饮铺子一首词以外,也没问过她什么问题。 再往前推…… 看账册看得脑子有些糊涂,不等宁无恙想明白,周静娴朝着左右张望,对着门外站着的云飞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和你家公子讲。” 云飞并没有挪动脚步,而是看向了宁无恙,无声询问着该何去何从。 宁无恙想着,以前和周静娴见面的时候,云飞都在。 看来,这次要说的话,是不能传到第三人耳中的悄悄话,事情有点大。 “你去休息吧,等到饭菜做好了我再叫你。” 宁无恙打发走云飞,找了两个小板凳,分给周静娴,坐在了灶台前。 吱嘎~~ 周静娴把厨房的大门关上。 屋里的光线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幸亏他为了防止煮饭时中暑,在厨房里放了盆冰块。 不然的话,没聊几句两个人说不定就会被憋死。 周静娴坐在了一步开外的小板凳上,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 宁无恙也不着急,等她斟酌好用词再说。 “我父王坠马受伤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宁无恙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刚才说的那个问题,是哪个问题了。 在周静娴告知他,周安利用叶老大的信物,在三更阁发布召集令,想聚集杀手杀他的时候。 周静娴曾说过,若有需要一定会帮他渡过难关。 他当时便反问了一句:“若是需要反击,让你杀掉周安呢?” 当时,周静娴并没有给他答复,甚至逃避似的走人了。 他当时便觉得,周静娴一个还算杀伐果断的人,竟能有这样的心理,多半是受其家庭成员的影响。 换而言之。 不管是表面上还是内心里,康王对于兄弟之情还是看重的,不打算与晋王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 京安城的情况,可能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导致周静娴改变了想法。 “康王爷坠马受伤,伤得严重吗?” 宁无恙关切的问。 周静娴见他优先关心父王的身体状况,眼眶微红,声音哽咽的答道:“父王是在随同皇爷爷一起去避暑狩猎时,发生了惊马的意外受的伤,多亏贴身护卫舍身相救,父王只是轻微擦伤,但护卫被马匹踩穿了腹部……不治身亡。” 这么严重?! 宁无恙眼神凛然一变,追问道:“只有康王爷随同皇帝吗?” “对,由于苏刺史因叶家一案,彻查江南道各官员,徐巡抚接到外县举报,参了晋王一本,翰林院两位大学士要求陛下拨乱反正,晋王被罚闭门思过半个月,待查清案情才能出府。” 周静娴说到这里,话锋猛地一转。 “后来去查惊马的事,父王得知当日喂马的人,正是晋王府副总管的小舅子,但他们做事太隐蔽,没有找到证据,可紧跟着次日,父王带伤上朝,晋王派的人便群起而攻之,声称父王受伤,不宜再继续接管京卫军,皇爷爷不得不撤了父王京卫军的职权。” 周静娴握紧了拳头,眼神由于悲愤,快要喷出火来似的。 宁无恙理解她的心情,但觉得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康王既然是轻伤,老皇帝只要当众请太医验伤,便能堵住晋王派的嘴。 而老皇帝并没有这么做,反倒顺水推舟促成了这件事,再加上金陵府退役伤兵增加。 说明军权对于大兴国来讲,越来越重要了。 老皇帝指不定憋着,日后聚集其他地方士兵去打仗的想法,趁机把分给儿子的京卫军军权重新拿回手里,还不会被人说朝令夕改、防备儿子义军篡夺皇权,何乐而不为? 事是这么回事,但宁无恙好不容易等到周静娴看清楚与晋王派争斗的残酷真相,也只能不厚道的选择往她伤口上撒盐。 “听说早在这之前,晋王便除掉了康王爷的几个外甥……” “两个。” 周静娴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想到惨死的表亲,她险些将一口银牙咬碎。 “可我与父王并未想到,晋王竟如此丧心病狂,他以为他做这些事,皇爷爷不会知道吗?” “皇帝知不知道不重要,若是康王爷死了,皇帝只能选择他,若是康王爷只是轻伤,他还特意留下线索,难保皇帝知道后,还会觉得这是想倒打一耙。” 宁无恙的话,让周静娴错愕不已。 回过魂来,她更加气愤。 “父王怎么可能会为了抹黑晋王,牺牲掉一个护卫的性命,更何况卓叔还是他的发小!我的功夫都是卓叔教的!” 周静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也让宁无恙明白了,为何周静娴会在得知消息后,跑到他这里来,上来便是没头没尾的一句改变心意。 行吧。 那他就别再往她伤口上撒盐了。 “娴郡主,皇权之争,向来是既决高下,又定生死的,好在你此时省悟还不晚。” 宁无恙站起来给周静娴倒了杯凉茶,塞到她手里。 周静娴抿了一口,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周安已经召集齐了三更阁的杀手,依我看,他很快就会找机会对你下手,若是他执意要杀你,我会趁机废了他,再将他的罪行告知于皇爷爷。” 哦。 宁无恙知道,对于周静娴来讲,废了周安,让其失去爵位、失去老皇帝的疼爱,沦为晋王手里的弃子,是对周安最大的惩罚。 可对他来说。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什么样的敌人不会对自己和家人的安全造成威胁呢? 那必须是死人。 “多谢静娴郡主仗义相助,只是依我那日游湖赏花时来看,周安似乎除了想对我下手以外,可能还想借三更阁的杀手除掉你。” “他做梦!” 周静娴对此倒是不以为然。 首先三更阁的杀手们虽然拿钱办事,但她可是皇爷爷亲封的三品郡主,又是御酒酒坊的主事人。 哪怕是那些江湖组织,也不敢光明正大的与皇室子弟作对。 宁无恙也没指望着,自己的无端猜测能够说服周静娴。 毕竟像周静娴这样正直又阅历少的姑娘,是猜不中周安那样阴毒的人,暗中会有怎样的心思。 而有些话,他也不能对周静娴说得太清楚,以免让周静娴察觉到他的真正用意,并非求自保。 而是为了反手杀掉周安! 于是。 他继续抛出一个心理暗示。 第二百零七章 帝王心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希望我看错了吧,他只是羡慕嫉妒恨,觉得你抢了皇帝的宠爱,抢了他的职务,不然,若是他真的想动手杀你,一定会选择一个你我都会在场的时机。” 宁无恙并没说出,他已经想到,周安的最佳选择是在何时。 以及,他会主动促成周安去选择这个时间的事。 因为像周静娴这样城府不算很深,还容易藏不住事的性格,不适合与她说那么多。 他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让周静娴出手,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即可。 “宁先生,若周安真的想除我于后快,我也绝不会手软!” 周静娴在这一点上还是拎得清了。 再加上父王险些因晋王下黑手而坠马丧命,她也不得不考虑,周安是否会像晋王那样对待自己。 “哈哈,娴郡主你也别多虑,就像你说的那样,就算周安想杀你,他也要有那个本事才行。” 宁无恙见周静娴完全认同了自己的说法,缓和了一下剑拔弩张的氛围。 “吃饭了吗?” “……还没。” 周静娴自从接到父王传来的家书,让她最近行事低调小心一些,以防发生意外,她气得直接跑来了章家庄。 生怕周安太过嚣张,召集齐了杀手便杀入章家庄来。 “那你去休息片刻,等做熟了饭菜我叫你。” 宁无恙微微一笑,仿佛没将召集杀手之事放在心上。 这反倒让周静娴更加忧心。 她决定。 今晚留在章家庄,明早再去酒坊当差。 若是周安胆敢派杀手来惹是生非,来一个她杀一个,来一双她杀一双。 若是真把她惹毛了,她干脆直接杀到三更阁去,把周安拖出来扔回京城去,请皇爷爷定罪! “我不走,云飞走远了,我在这里守着。” 周静娴说着打开了大门。 宁无恙见状,也未强求。 但想到她刚才说的召集令的事,还是旁敲侧击的打听着:“三更阁现在聚集了多少,想取我项上人头的杀手?” 按理来说,深受刺激的周安,这次必须是不取他性命不罢休。 既然进了杀手的窝,额外用银钱来悬赏,是人之常情的操作才对。 “八百来个。” 八百……啥? 宁无恙手里的菜刀差点削掉指甲盖,他一头雾水地望着像是在说笑话一样的周静娴。 周静娴难得在他脸上看到心态动摇时的震惊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宁先生是否不敢相信,为何杀手会更少了?” “不是不敢,是觉得……匪夷所思。是不是三更阁的杀手最近又集体接大单,然后被杀掉了一百人?” 那他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 周静娴见他猜得这么离谱,只能如实相告。 “杀手减少,是由于那些杀手之中,许多都是老兵或是伤兵。” 只一句话,并没有多余的解释。 宁无恙恍然大悟:懂了。 果然人在做,天在看,好心总会有好报的。 既然三更阁的杀手还有有良心的人存在,还是一群实力不差的可用之才,让他们只当杀手可太屈才了。 他看向犹未察觉到这一机遇的周静娴,背过身去,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等到周安死后,三更阁可以改名换姓了。 …… 入夜。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吃过晚膳的周乾,再次投入到了批阅奏折的日常中。 翻看了二十来本后,他拿起工部地方送来的奏折,当看到是周静娴递上来的奏折时,他右掌按在奏折上,脸上神情莫测。 自从静娴丫头去到御酒酒坊后,给他递呈奏折的机会便多了。 只是,节省粮食的酿酒之法一直没有好的结果,倒是江南道那边的手下来报,说她与沈家、季家一起开了冰饮铺子,赚钱赚得不亦乐乎。 硝石制冰,既能帮助康王盘活封地的矿产,还能够创造盈利。 他都不由得担心,静娴丫头初尝权利的滋味后,便开始假公济私,只顾私事不顾酿酒的正业了。 “陛下。” 直到苏培元轻唤一声,脖子有些僵硬的周乾抬起头来,眼神一凛。 “查清楚了吗?” 周乾问的,是五日前,康王惊马坠马一事。 当时,喂马的被拖入了天牢,但因为马场当差的许多人作证,那匹马在受惊之前,并无异样的反应,再加上也没有查到使用药物的痕迹,只能不了了之。 他当时也分辨不清,到底是晋王见康王这段时日受他提携,再加上两位翰林院大学士确定下来,是康王的同窗好友,让晋王铤而走险,要兄弟阖墙。 还是康王想借此事,倒打晋王一耙。 但事后,晋王派以此对康王的攻击,要夺了康王手里的军权,并且不依不饶的态度,让他心生疑窦。 “回陛下,查清楚了,喂马的在八日前,曾在关外老家的县城,购置了一套三百宅院和百亩良田。” 苏培元只查到了这些。 自然查不到是谁指使喂马的人做了哪些事。 但仅仅是这个变故,足以让周乾明白一件事。 “朕以前,果然还是太偏心……” 周乾叹息一声。 苏培元哪敢接这话,低着头假装聋子与哑巴。 “朕知道了,下去吧。” 周乾颓然无力地挥了挥手。 直到苏培元离开,整个大殿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肩膀微垮,双手撑着桌子抱着头,平静了许久后,一拳砸在桌子上。 砰…… 桌子震动,桌腿裂开出现细纹,犹如周乾此时对晋王的态度,产生了不可弥补的裂缝。 “朕宠爱安皇贵妃,又偏爱周安,早早找了个由头给周安封了侯爷,就是告诉老十,哪怕他不争,他的孩子只要入了朕的眼,便不比他争夺那个位置,由他亲自分封王爷要差!” 王爷的所有儿子里,一般只有当上世子的那个,才比较受到重视。 而晋王府根本没有立世子,他便许了周安一个小侯爷,哪怕是两任废太子,也没有这样的殊荣。 更别提康王府的几个孙子他平时连谁是谁都对不上号。 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 他对老十母子的宠爱,却变成了老十想要残害手足的底气。 “老十以前也不是这样子的,果然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只不过,想到晋王杀伐果断的性情,连周安也有那种君临天下的霸道,而老十四,却显得温吞了许多。 比如这次坠马。 他既然是清白的,完全可以借机查验喂马的人,对晋王敲山震虎,再表现出自己的委屈来。 可康王却选择了隐忍。 “有时候,一味的隐忍不是说明城府有多深,只能说明,敌我实力相差悬殊,让老十四不得不隐忍。” 周乾看了一眼奏折上清秀的字迹,叹息一声。 这也不怪康王。 实在是这些年他对康王并不重视,另外,康王母族势微,若非提拔了静娴丫头的话,整个康王府,能够把奏折送到他面前的人都没有。 “老十四受委屈了。” 周乾说着翻开奏折。 当看完上面的内容后,因生气而微黑的脸庞,一下子精神焕发,一连说了三声“好”。 “苏培元!” 第二百零八章 中靶心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吱嘎。 在门外候着的苏培元,急忙一甩佛尘小跑上前。 “陛下,叫老奴有何事?” “去太医院拿一棵百年人参送去康王府,另外,再去秦家传朕口谕,任秦镇雨为兵部侍郎,明早上朝。” 周乾知道最近康王受伤被夺了军权,那些围绕在康王身边的狐朋狗友,一下子散了不少。 唯有秦家与康王府走得较近,其中秦家的嫡出小姐,还与康王的三儿子,也就是静娴丫头的嫡亲哥哥,定下了亲事。 康王母族乃是军籍出身,又因犯了事无法再扶持。 没有办法,他也只能选择一下康王下一代能够助力的人,提拔一下。 “希望老十四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能够好受一些。” 刚刚转身的苏培元听到这番感慨,眼皮狠狠一跳,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后悔自己动作太慢,怎么没能早点转身离开。 这下可好。 陛下的这番话,他是传给康王爷呢,还是不传呢? 传吧。 它又不是圣谕。 不传吧。 万一康王爷不知道这是陛下为了弥补父子关系,特意作出的决定,回头父子之间出现问题,他可就要担上罪责了。 “苏培元,再去朕的私库,给老十四的三儿子选两份定亲礼送过去。” 周乾此话一出,苏培元脸色瞬间阴雨转晴。 “好咧~~” 必须传话! 苏培元领了旨,这回跑得比兔子还快。 周乾见状,也没拦着。 反正他除了是父亲还是君王,若是有什么不周到或者想不到的地方,晾老十四也不敢对他有任何意见。 “朕还担心静娴丫头因公废私,结果第一批酒刚产出,便瞬间卖光,这丫头以前只顾埋头习武,有我当年苦练功夫的样子,没想到去了一趟金陵开了窍,倒学会了做生意、送人情。” 挺好。 穷则思变。 知道变通了,路便走宽了。 特别是她一直把自己吩咐的事摆在第一位,在奏折里写到了,加深与宁无恙的联系,找到合适的时机打探酒方或其他秘方一事,让周乾龙心甚慰。 “硝石制冰到底不像酒方一样,可以让所有人都能够用得上,但收益也颇为可观……罢了,便让它当成是康王的私库,朕连宁家的香水都不曾没收,又怎能霸占老十四卖矿产的血汗钱呢。” 只是。 静娴丫头说除了酒方,或许还有其他秘方这件事,倒是值得期待。 “希望这位诗仙心里能够装着整个大兴,除了赚钱也多一些奇思妙想,可以让大兴变得更加国富民强。” 周乾说到这里,恍然想起上次苏瑞上的一道奏折里。 写了金陵有人欲对宁无恙行刺杀的事。 虽然苏瑞没有明确提及到底是谁,继叶家之后,还想置宁无恙于死地。 但是。 联想方才查清楚的惊马一案,他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胆敢不顾他的看重,也要对宁无恙下毒手的人还能有谁? “对于帝王之子来讲,有时候霸道是一件好事,但这种霸道若针对错了人,那便是自大。” 希望晋王得知今晚他的安排后,能够尽早把周安从金陵叫回京城来,让周安安分老实一些。 否则。 周安若只是想危害宁无恙也就罢了,若拎不起公私,做出损害大兴国体的事,那便绝不能轻饶了这个逆孙! 安侯这个流传千古的耻辱的称号,他不介意就此剥夺! “来人,去给安皇贵妃传个话,朕今日歇在静贵妃那里,让她不必等朕了。” …… 一夜睡到自然醒。 宁无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看到外面日头高照,又是一个晒死人的好天气,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先起来打了套拳。 吃过饭又在树荫底下练习了一下箭法。 整整半日,除了吃喝拉撒外,便是沉浸式练习功夫。 主打的就是补充近日落下的锻炼,在一决生死之前先把身体反应提升上去。 嗖—— 咄! 箭矢距离红心差了一尺远,险些脱靶。 宁无恙歪了歪头,寻找着好的方向,却总觉得没有手感。 练习拳脚或是枪法,这是刻在身体里的记忆。 但可能是由于原身对于射箭这件事,有心理阴影,导致他的箭术,明明感觉都行,但射出去的箭,却从未中过靶心。 正当宁无恙准备要不闭着眼试一次时,宁无碍站在了他的左前方,握住了箭杆。 “五弟,你怎么想起练箭来了?” “三哥……你不是在忙着熟悉考武状元的事吗?” 哪怕是查找账册的时候,宁无恙也专门叮嘱过下人不要去打扰宁无碍。 在金陵考武举人,相当于他闭着眼射箭,只要不脱靶能命中,那就算是过关。 可宁无碍的目标是武状元,想走到陛下跟前去,除了秋试以外还需要熟悉更多的武功技艺,难度不亚于考个文举人。 “今日乞巧节,大姐和二姐让我陪她们一起去城里转转,母亲也说,年少不再来,不能把时光都浪费在练习功夫上面。” 二伯母这话说得可真通透。 只不过,依照宁家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也不需要给宁无碍太大的压力。 考上武状元是宁无碍自己的目标。 但安排宁无碍进入军队谋职,不需要武状元的身份也可以。 “那便麻烦三哥在去城里之前,教教我怎样射中靶心。” 宁无恙抖了抖羽箭。 宁无碍却没有松手,而是抓住箭杆,调整好了方向,右手抓着箭杆,左手指着箭靶的红心。 “其实射箭没必要非得瞄准红心,就像与人对战,没必要只击其要害一样,你只要速度够快,趁着移动的靶子没反应过来之前,多射几箭,说不定比中红心还要管用。” 对于宁无碍的这种教学。 宁无恙愿意称之为鼓舞他。 反正考武举也不需要箭箭命中靶心,只要不像原身一样,射中鼓吏敲的鼓皮,让大家都没得箭射就行。 “确实是我有些迷了。” 宁无恙想到自己在这里和靶心僵持了一个时辰的原因,是想一击必杀。 但真轮到动手的时候,以他的实力,根本轮不到他出手。 所以。 自己只要象征性的学会射箭,并成功让对方感到威胁便可以了。 宁无恙将弓拉满,正要放箭,箭杆又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用力的抓住。 “射箭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 三哥你能不能一次性传授完你的射箭经验? 搁这搞我心态呢! “五弟,射箭的靶子是固定的,但你想命中的若是活物,除了箭术之外,还需要有箭气。” 第二百零九章 乞巧节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箭气? 宁无恙听说过剑气这个东西。 还是头一次知道,射箭还需要箭气。 “是类似于劲气或是内功的东西吗?” 宁无恙还是很向往武侠小说里,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的。 他也时不时的能够从宁峰或是宁无碍练枪时,感受到那股劲气,还有他们踢打拳脚时,落叶都能被凭空出现的气打出去二尺远。 但把气汇聚到箭杆里射出去……他还没见过这么玄乎的武功,估计这世间也不存在。 “五弟,你闲着没事别看那些神神叨叨的武侠小说,无论是劲气还是内功,它都是强筋练体练出来的,你这箭只是死物,怎么可能拥有那种东西?” 哦。 宁无恙并没有感觉失望或是扫兴。 毕竟。 就算是有,他也使不出来。 没有的话那就更好了,显得他也没有那么菜鸡。 “所以三哥你说的箭气到底是什么?” 宁无恙不耻下问。 宁无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松开手后,又从旁边的武器架子上,拿起了一副弓箭,走到了箭靶的前面。 嗡! 弓弦拉动的瞬间。 宁无恙便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压迫感,迫使他不得不与宁无碍四目相对。 便看到了锋利的箭矢,正对着他的脑袋。 让他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似的,明明下意识的想躲,却因为宁无碍那股无论他躲到哪里,都会被一击即中的气势,而丧失了行动力。 “感受到了吗?” 宁无碍缓缓地放开弓弦,灿然一笑。 “这便是箭气。” “就像是五弟你开始吟诗赋词时,那股淡定自若,绝对会制胜于人的气势,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射箭不像刀剑那般,需要近身对阵,所以有时候,胜负不是在过招交手的那一刻决定,而是当你拉开弓弦那一刻,便已经决定了。” 这番话听上去很高深。 但宁无恙总结出来的精髓就两个字——自信。 再深入讲解一下,就是和人远程交手时不能露出怯意,装也得装出一副高手风范来。 这个规则不适用于射击箭靶,但适合对付活物。 “三哥,没想到你平时写策论时,三天憋不出两个字,说起箭术来头头是道,我先试试好不好用,如果不好用,你还得再传授我一些箭术经验。” 宁无恙可不是一时好奇学来玩玩。 他专门练习箭术,也并非为了秋试考武举。 而是为了杀人。 他已经为自己与周安一决生死,选好了舞台与时间。 箭术会在那时发挥巨大的作用。 “武术的经验不是靠口上功夫传授的,需要实打实的练出来,你先试试看能不能提高命中程度,若不能,我可以让你试试对战箭术。” 这个好! 宁无恙刚才感受到了那股让他难以动弹的压迫感后,知道自己还是有许多不足的。 他可不想再次体验,被人瞄准脑袋时还动弹不得的情况。 在家受点毒打,出门免得直接挂。 练起来! 嗡——咄! 这一次。 宁无恙射出去的箭,比方才向靶心靠近了一点点。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他觉得,自己的手感来了。 “再来一桶箭!” 由于昨晚睡眠充足,他午觉也没休息,多放了几盆冰,继续拉练。 演武场里,宁无恙练得不亦乐乎。 时不时的让宁无碍再搭弓拉箭,给他施加一些压力。 仰赖于自身抗揍能力,尝试了十次后,宁无恙终于能够顶住宁无碍施展出来的“箭气”,随意射箭了。 演武场外。 站在院门口的沈幼初,轻轻推了一把季谨后,闪身躲到院墙后面,刚把手捧到嘴边,想出声提醒一下宁无恙有人来了。 刚推进院子里的季谨也跟着闪身站到了她的身边。 “谨儿,你替宁公子找出了账册和契约文书,他就应该答应你陪你去放花灯,就算不去城里玩,我听说村子里也有这样的活动,你也可以让他履行承诺呀。” 沈幼初抓住季谨的胳膊,再次把人往院门处拖。 “这都下午了,再不说的话,万一宁公子忘记这件事,你不就是白忙活一场了吗?” 提起履行约定这件事来,沈幼初多少感觉有些遗憾。 这可是与宁公子相识以来,第一次过乞巧节。 到晚上打扮得精致漂亮,去和宁公子一起放花灯,再观星赏月聊聊人生什么的……这种经历,足够她记一辈子。 她不明白,谨儿怎么能这么沉得住气,还想着假装无事发生一样,挨到这个时候都没找宁公子提一句履约的话。 “幼初……” 季谨挣扎着停在了门口的墙下,面露为难之色。 “算了吧。” 既然宁公子不记得有这个约定,而且看上去好像在忙其他事情。 她又何必去徒添烦扰呢。 若是当时查找到账册的人是幼初,大概宁公子便会记得了吧? 沈幼初看到季谨太过体贴别人,竟然要放弃这个好不容易得到手的机会,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 她也不想别人和宁公子一起过乞巧节。 那可是她看中的未来夫君。 可她更不希望宁公子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既然谨儿不好意思提这件事,那她这个最先提出这件事的人,有责任把这件事解决掉。 “谨儿你顾及宁公子做事不好开口,我来讲。” 沈幼初掐着小蛮腰,硬起头皮便要往院子里冲。 殊不知。 两个人争执的过程中。 宁无恙已经察觉到有人在门口站着,特意站在月亮门旁边等着。 当沈幼初做贼似的探出头朝左右张望时,四目相对,她脸色蹭地一下变得绯红。 “你、你怎么不练箭了?” 宁无恙见自己成功吓到对方,露出得逞的笑容。 “累了休息一会儿,沈小姐,你找我有事?” 沈幼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朝着季谨投去了目光。 宁无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季谨的小脸紧绷,也分不清她是紧张还是生气,只能好奇的问:“是季小姐找我有事吗?” 季谨没想回答。 屁股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她微恼地嗔了一眼动手动脚的沈幼初,只能干巴巴的开口:“……嗯。” “是为了乞巧节的约定?” 宁无恙主动提起这件事后,季谨那双秋水剪眸瞬间明亮起来,整个人精神焕发似的,脸颊浮现出红晕,微微含笑点头,端得是人比花娇。 让旁边的沈幼初都看直了眼。 宁无恙同样被这种笑容给晃得眼睛直了一下,回过魂来,他急忙拱手作揖,歉然一笑。 “季小姐,对不住,城里今夜太热闹,我可能去不成了。” 换作周静娴说杀手召集齐之前,他还会按照约定,完全履约,但现在,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季谨笑容微敛,她眼中的光芒逐渐变得黯淡,心情有些失落但仿佛早就料到会是这样,虽然空落落的,还是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懂了。” 啊? 季小姐你懂啥了? 宁无恙看到季谨捏紧拳头,转身就走,连忙出声解释。 “我不能随季小姐去城里玩,但我们可以在隔壁村里去玩,作为赔礼,我愿意为季小姐做一盏能上天的花灯,不知季小姐乐不乐意?” 第二百一十章 孔明灯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能上天的花灯? 季谨知道这是宁无恙许诺给宁知风的条件,她以为是哄小孩子的,如今再次听到,她不禁好奇:“真的有能上天的花灯?” “有啊,它叫孔明灯。” 宁无恙看了一眼天色。 光顾着练箭,再练下去,都要来不及制灯了。 也不知道材料准备齐全没有。 正想着。 不远处传来宁知风的喊叫声:“五哥,笔墨纸砚还有你要的竹条……我们都找齐了!” 宁知风在前面跑着,后面的招娣背着箩筐快步追着。 宁无恙看了一眼箩筐里不同颜色的彩纸,对着一脸惊奇的季谨说道:“若是季小姐变了喜欢的彩纸,可以在上面画上自己喜欢的图案,写上祈求的愿望,到时候便能升上天空去,说不定会实现。” 放花灯这种祈愿行为,在他看来,具有强烈的浪漫色彩,是独树一帜的文化特色。 人嘛,活着总要有一些梦想。 实现或者不能实现,它只要在那里,就是一种生活的源动力。 季谨想到她早已做好的花灯里写的愿望,脸上的红晕加深,在宁无恙的注视下,轻轻点头:“我知道了,我就这回去拿彩纸来。” 说完,季谨再次转身,健步如飞地离开了。 走出去老远,婢女猛地反应过来,出声提醒道:“小姐,沈小姐没跟上来。” “我知道。” 季谨并不是见色忘友的人,自然知道身边少了人。 但是。 她是故意的。 像这种能够飞上天的花灯,想来幼初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 虽说这是她第一次与宁公子一起过乞巧节,但是,为了满足好友的好奇心,她不介意让幼初加入起来。 反正,除了幼初以外,很可能还会有宁五小姐和那位叫招娣的小姑娘一起度过乞巧节。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满足她与宁公子在一起的心愿时,还能够与好友一起玩乐呢? “该写什么愿望呢?” 季谨如今最烦恼的还是这个问题。 原本花灯上的愿望,大概是不行写在彩纸上了,既然飞上天,很可能会被人看到。 她得好好想想。 …… 院子里。 沈幼初看着把箩筐拿到演武场,开始用小刀劈竹条的宁无恙,心痒难耐。 按照约定,应该是率先查找到账册的谨儿,和宁公子一起过乞巧节。 可她又看了一眼,围坐在宁公子身边的宁知风和招娣小姑娘,觉得谨儿今晚应该没有和宁公子独处的机会。 “宁公子,我也能做一个吗?” 沈幼初拿出一张粉红色的彩纸,闭上一只眼,透过被划漏洞的光亮处看去。 世界在一瞬间好像变成了粉红色。 想象着若是有粉红色的花灯承载着她的愿望飞上天,真的太浪漫了。 她又将彩纸对准了正在劈竹条的宁无恙,用祈求的语气说道:“你们带我一起玩呗?” “又没说不带你。” 宁无恙终于专心的把一根粗竹条,劈成了十几支薄而韧、小于三毫米的棱条后,这才能分心同沈幼初说话。 扭头看到沈幼初歪着脑袋在玩彩纸,他哑然失笑:“听说沈小姐擅长作画。” “是呀是呀。” 沈幼初立即拿开彩纸,点头如捣蒜的回应着。 其实她岂止是擅长。 大兴画家里比她技艺好、灵感又丰富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那你帮着知风和招娣她们画些喜欢的图案,或者教她们画一些都行。” 宁无恙说完,继续操刀劈起了棱条。 不出意外的话。 见识到了孔明灯以后,会有许多人来找他做这种能上天的花灯。 所以他得提前准备好材料,以免到时候误了大家的吉时,那可就扫兴了。 他有事,大家都会来帮助他。 维护大家玩乐的兴致,他自然是义不容辞。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菊香,麻烦你去找管事,让他找找有没有比这些更线的铁丝或铜丝来。” 宁无恙把沈幼初拉入伙之后,使唤起她的人来,当然是不必手软。 孔明灯很好做,只需要用竹条搭建好外框,再把纸片还有细绳和燃烧的酒精,用铁丝或铜丝绑上去即可。 宁知风带来的铁丝太粗,虽然这样能够保证在起飞的时候烧不断,但重量太沉也飞不起来。 他抽出一根铁丝,对着凑上来的菊香比划了一下。 “大概有它三根粗细就差不多了。” 菊香皱了皱眉。 这么细? 寻常的村庄里,能有这么细的铁丝存在吗? 铜丝就更不用提了,除了炼钢制作的翼北道以外,很难在市面上找到铜丝。 “宁公子,这可能要去趟城里才行。” 菊香看了一眼偏西的太阳,不免担心是否来得及。 这时,梅香挺身而出。 “小姐,我去城里找铁丝和铜丝,保证在太阳落山前回来,宁公子,这样可以吗?” 宁无恙久违的听到梅香开口说话。 就连沈幼初也愣了愣神。 咦? 梅香不开口,她都忘记自己身边最擅长跑路的人其实是梅香了! “可以,梅香你喜欢什么样式的花灯,本小姐替你做。” “谢谢小姐,麻烦小姐帮我写上,我的心愿是这个月可以涨月银。” 梅香露出财迷的表情。 她的香水用完了。 想要再买一瓶兰花味道的香水。 还想让府里的老娘和妹妹她们尝一尝夏日里的冰饮,可她的钱真的不够花,呜呜呜…… 沈幼初没想到,梅香不开口说话便罢,一开口说话就先要钱。 还是当着宁公子的面找她要钱。 显得她好像苛待了梅香似的。 可事实上是梅香的月银比菊香还要高十两。 沈幼初手指着自己的脸蛋,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小姐我是在给你做花灯祈福,不是给你做许愿池里的王八祈愿,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叫菊香去,记住,买好点的铁丝或铜丝回来,小姐我不差钱。” 沈幼初从腰间荷包里抽出一张银票,塞到梅香的手里。 “去吧,买三百根应该够了吧宁公子?” 够了。 宁无恙点了点头,看了眼银票的面额,默默的收起了给梅香补贴跑腿费的心思。 沈小姐果然还是那个人美心善的沈小姐。 “别……小姐你别叫菊香去,我去,我去就行。” 梅香接过银票,一步三回头,想着小姐能够答应她的请求。 但直到走到人都看不见了,她也没听到小姐涨月银的回答。 “早知道就让菊香去了。” 她嘀咕一声,摊开手掌看了一眼银票,激动得直接一个纵云梯跳到了墙头,朝着小姐所在的院子看去。 小姐! 你是我的神! “我家小姐可比许愿池里的王八灵验。” 梅香揣着一千两银票,使出吃奶的力气,跑得比马儿还快。 …… 夜幕降临。 一向入了夜便像进了鬼城一样的北城,今日却灯火通明。 就连三更阁外的街道上,也是人声鼎沸。 周安听到外面有姑娘们笑盈盈的声音,蒙上脸,推开窗朝外看去。 街道上穿着各色衣服的姑娘们,手里提着一盏花灯,三五成群的朝着河岸的方向走去。 “金陵的乞巧节,和京城的一样热闹。” 往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和王府里的姐妹一起放花灯许愿。 祈求上天能够让父王早日龙袍加身。 今年孤零零的呆在这三更阁,没有花枝招展的姑娘相伴,只能与一个屎尿屁满身的孩童为伍,实在无趣。 “要是三更阁是靠河修建就好了,好歹还能看到满河的花灯。” 周安咕哝一句,准备关上窗时。 第二百一十一章 心理障碍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东南方向的一点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周安探出半截身体,眯着眼朝亮光看去。 原以为是那个方向着了火,却见亮光飘飘忽忽朝着空中升去,并且随着风向朝他这边飘来,越来越亮。 好似空中燃烧着的一把火。 “这是什么东西?” 周安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又一点亮光闪烁着飞上夜空,朝着第一点亮光开始追击。 “这难道是天降祥瑞?” 周安心中大喜。 虽说皇爷爷对于天降祥瑞的事并不重视,但借这个机会能够讨皇爷爷开心,到时候还能抵消一下宁无恙之死的影响。 “速去查看那些亮光到底是从何处来的!” 周安刚下达完命令。 只见那些亮光一点、一点、又一点的逐数增加。 有眼尖的护卫,终于看出了端倪,指着最先靠近这边的那点亮光惊呼一声:“侯爷,那不是天降祥瑞,那是花灯!” 提到花灯,周安将手放到额头上,用尽力气把身体探到最极限,终于看出了花灯的椭圆轮廓。 以及其他花灯不同的颜色。 粉色、红的、黄的、蓝的……随着它们被风吹过来,看得越来越清晰。 他心里不由感到失望,但同样有些好奇:“这花灯还能飞上天?” 在场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他们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能够上天的花灯。 而这时。 街道上的路人们,也发现了夜空中闪烁的花灯,惊叹不已。 “这些真的是花灯吗?为什么能够飞上天?” “它们是插了翅膀了吗?还是谁许的愿灵验了,上天把花灯收上去了?” 面对新奇且未知的东西,人们都会用已有的认知去猜测。 只有周安。 看到花灯升空的方向,电石火光间,面色剧变。 “快去章家庄!” 周安对着还在仰头观赏花灯的护卫,用力地踹了一脚。 “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定又是宁无恙搞出来的。” “快去查证!” 如果宁无恙有了能飞上天的花灯,他就要重新制定一番刺杀宁无恙和周静娴的计划。 否则的话,一旦宁无恙带着花灯这种便于传信的东西上路,极有可能引起巨大的轰动,导致杀手们的行动失败。 “宁无恙,你可真是死到临头,还要给我找麻烦。” …… 章家庄以西,二里外的梁家村,有一条一丈宽、半丈深左右的小河。 这条小河从金陵城西北方向,绕过寒山寺蜿蜒而来,绕过附近十几个村庄,顺流而下,汇入金陵江去。 由于梁家村地势最高也较为平坦,制冰工坊还在此占了大面积的荒地,清凉宜人。 所以今夜附近的村民,全部带着花灯前来,打算放入河中向天祈愿。 谁知道。 无论是到达此处的,还是走在路上的姑娘们。 一抬头,便看到了满天比繁星还要耀眼的花灯。 “这是谁放的花灯?居然还能往天上飞?” “听说是宁诗仙亲手做的。” “不愧是诗仙,也就只有诗仙,才能做出这种可供仙人观赏的花灯。” 空地上。 正在给骨架上系风筝线的宁无恙,听到周围姑娘们的赞美声,也是哭笑不得。 天上要是真有仙人,只能飞上百米高的花灯,可不会让祂们低下高贵的头颅来观赏。 那得直接放几发大火箭上去,才能够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好了,点上火,这盏喜鹊孔明灯也能放飞了。” 宁无恙把风筝线的另一端缠绕在木头上,塞到宁知风的手里。 像这种设计之初就是为了通讯用的孔明灯,自然能用风筝线操控。 除了控制方向和高度以外,还有利于回收以及火灾防范。 哪怕这里没有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的律令约束,但他觉得此时道德的约束更为有力。 从哪来的到喜鹊花灯的宁知风,兴奋的朝着那些小伙伴们炫耀了一番。 让他们所有人全部摸了一遍花灯后,这才小心翼翼地点燃纸中的油灯架,在宁无恙的帮助下,成功将喜鹊花灯放飞。 “喜鹊飞!高高飞!带着牛郎见织女咯!” 宁知风欢快的笑声,让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喜鹊花灯上。 看到又一盏花灯飞上天空,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向往之色,想到这些飞上天的花灯是宁无恙制成的,她们羡慕的看着宁无恙身边的那些姑娘,恨不得以身相替。 而宁无恙对于外界的目光并不在意。 他盯着天空中数量不少的试飞花灯,想到这里的建筑物不高,城北的三更阁应该看得见,嘴角噙起一抹高深的笑意。 其实在答应宁知风制作能飞上天的花灯时,他便想好了利用此物,给周安设下一个心理障碍,控制周安刺杀他时的行动。 孔明灯的出现,会让周安行动变得更加谨慎。 为了防止战线过长、战时过长,他利用孔明灯来向其他人求助,势必会选择不打招呼的突袭。 “我也想给你一个死于话多的机会,让你产生一种我是可以被玩弄的老鼠的错觉,但是,杀人这种事,容不得一点马虎。” 宁无恙自言自语的低声嘀咕一句。 收回视线,不想再被扫兴的事影响了心情。 今晚不必去想杀人的事,因为今晚过后他只需要做好这件事。 他将另一盏季谨亲自做的黄色菊花花灯,缠绕上了风筝线,递到季谨的面前。 “刚才试飞的那一盏已经上天了,这一盏应该也没问题,季小姐有什么愿望,可以写下来。” 宁无恙知道季谨不擅长在他面前表达。 便专门准备了笔墨,让她能够在纸上畅所欲言。 “谢谢。” 季谨让婢女拿好花灯,自己蘸了墨汁,捏着笔杆。 尽管早已想好要写什么,但她还是假装思考了一会儿,免得显得心不诚。 宁无恙见状,以为她是羞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的心声,转而对着正在往桃花花灯上写字的沈幼初问道:“沈小姐有什么愿望?” “你们看。” 写完心愿的沈幼初,大大方方的抱起花灯,把写着字的那一面展示给众人看。 只见上面写着简单的五个花体大字——永远在一起 宁无恙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询问一句,是想和谁永远在一起。 沈幼初已经抱着花灯走向了季谨。 好家伙。 宁无恙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自作多情,对号入座觉得沈幼初写的是想和他在一起。 不然现在可就尴尬了。 他这么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因为桃红色的纸映着火光,没能分辨清楚,沈幼初此时面若桃花般红了脸颊。 “谨儿,快看我的愿望,是不是很简单又朴素?” “你也别想那么多啦,想要实现什么,你就写什么呗。” 沈幼初嘴上说得轻巧,实际在心里不断的补充着。 我想永远和宁公子、谨儿还有静娴、爹娘、宁家人他们永远快快乐乐的在一起。 想要实现什么便写什么吗? 季谨看了一眼宁无恙俊美的侧脸,终于在纸上落了笔。 第二百一十二章 愿平安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好奇的凑上来看了一眼她写的愿望,佩服不已。 “盛世安康,国富民强。幼有所学,老有所养。” 还得是季大才女,这格局一下子拉满了。 他突然感觉这么一盏孔明灯,可能承载不了这么厚重的愿望,于是干脆又拿来一盏画有菊花花纹的黄色花灯,捧到季谨面前。 “季小姐没有对自身的愿望吗?” 宁无恙绝对没有八卦到,探究别人秘密的地步。 但良辰美景许好愿,搞得这么严肃,他一会儿还怎么许愿? 沈幼初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花灯,再看看季谨手里的,也在旁边怂恿着:“谨儿,你再写一个呗,你这个愿望这么宏大,我都担心它放不飞掉下来。” 两人一唱一和。 季谨也不忍心第一次放飞上天的花灯,只有国家大义,没有个人情感。 又提笔写下了一个愿望。 “希望奶奶健康无恙,希望我的亲朋好友们都能平安无恙。” 下笔时。 季谨在写“无恙”两个字时,偷偷看了一眼认真盯着她笔尖的宁无恙,又偷偷看了一眼。 哪怕知道他只是单纯的好奇看着,心中却欢呼雀跃起来。 那日能够主动提出前来章家庄帮忙看账册,是她这辈子做出最明智的决定了。 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今晚的经历。 “好了。” 季谨写下了内心最真挚的愿望,心道:若是幼初再帮我拿一个花灯过来,我便把积压已久的心愿写下来。 谁知。 沈幼初并没有拿起花灯,而是直接拿了一沓粉红色的彩纸和一把竹棱条,塞到了宁无恙的手里。 “谨儿写了两个,宁公子,我也想写两个愿望,反正还有铁丝,你再帮我做一个桃花纸的花灯好不好呀?” 好家伙,你搁这等着呢。 宁无恙哑然失笑,看着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沈幼初,不忍心拒绝她提出的请求,只能把风筝线交到宁无碍的手里。 “大姐二姐她们的孔明灯,就由你来缠线了,别缠太多,免得太重飞不上去,也别缠太少,免得飞不高,到底缠多少……你看着办吧。” 宁无恙一番废话说完,便让沈幼初放飞了手里的花灯,带着她去旁边不碍事的地方,继续安装新的孔明灯。 宁无碍刚想拿一盏喜庆的火红色花灯,题字写上自己的愿望。 手里塞满了风筝线团。 “你小子可真猴急。” 他无奈的看向排队等着领取花灯的宁知雪和宁知夏,朝着二人摊开手掌。 “五弟不帮我们分线,只能自己来了。” “……” “……” 姐妹二人看了一眼重色轻姐的五弟,相视苦笑。 弟弟年纪小贪玩怎么办? 让他玩呗。 还能怎么办? “难得见五弟如此放松,咱们拿着花灯站远些,别打扰他了。” “大姐你是想多缠些线放远一些吧,让我看看你许了什么愿望,是不是想找个好夫君?” 姐妹二人打闹起来。 草地上顿时欢笑声一片。 宁杨氏和宁章氏坐在马扎上,围着小方桌,吃着冰镇的水果,看着少年少女们在灯火下笑容明媚,受到感染,也不免想起了她们当姑娘时,乞巧节做花灯祈愿的事。 “我最后一次放花灯前,曾偷偷带着婢女去宁府见过你大哥一面。” 宁杨氏扔了个杏梅塞进嘴里,边嚼边小声透露。 “当时我娘不太同意我嫁入宁府,后面我就向河神祈愿,要是能够嫁入宁府,就给它修了一座桥。” 结果如何,宁杨氏不必多说,谁都清楚。 但宁章氏好奇的是。 “大嫂你还愿了没有?” “还了啊,生怕河神它收到的愿望太多,记不住我,我当场就还了,找人花了一百多两银子把那条小河上面建了座桥。” 一百多两能够建座桥? 就在宁章氏以为宁杨氏记错了的时候,就见宁杨氏朝她狡黠一笑。 “弟妹,你一定觉得我花得银子太少了,但实际上,我是特意找了一条不到半丈宽的小河许的愿,你别说,还挺灵,我当晚建了桥,隔天我爹娘就同意我嫁给你大哥了。如今苦尽甘来,我娘上次给我写信,还夸我当初眼光好呢。” “……” 宁章氏无语住了。 感觉印象里耿直冲动的大嫂形象,瞬间崩塌。 大嫂连河神都敢挑着水浅的拜,这可真是一个狠人。 她恍然想起,自己嫁入宁府是由于父母之命,刚入宁府,大嫂便以她不擅长管账为由,把管家的大权交到她这个二夫人手里,让她不至于闲来无事胡思乱想。 宁章氏在果盆里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桃子,双手捧着送到宁杨氏的面前。 “大嫂,这个甜,你尝尝。” “是吗?弟妹说甜一定甜。” 宁杨氏徒手将脆桃从中间掰成两半,将一半还给了宁章氏,一语双关。 “咱们宁家人有苦一起吃,以后的日后那便是有甜一起享,母亲走得早,父亲不管家,宁家的中馈,以后还得靠弟妹你了。” 宁杨氏当了这么多年的甩手掌柜。 她可不想在宁家逐渐壮大的时候再去插手处理家事。 知雪可是说了,宁家如今每日的账册那么厚一摞,她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多耍会儿刀枪呢。 宁章氏手里拿着半个桃,无比感动地点点头:“大嫂你放心,我一定会打理好宁府的一切,让家中儿郎们没有后顾之忧。” 这就对了! 宁杨氏又挑了一个李子塞到宁章氏的手里。 妯娌二人一个喜武一个喜文,以往聊天很难说到一起去。 可在此刻起,两个人都放下了以往的偏见,谈论起了对孩子们未来的规划。 宁无碍站在他挑中的花灯前,提笔刚写了一个字,听到母亲爽朗的笑声,有些恍惚。 他好像好多年没见到母亲这样开心过了。 自从父亲多次科举考试败落,家中又无钱捐官,无人举荐,父亲当上府衙小吏后,他印象里母亲虽不至于每日悲观叹息,却也是终日喜欢板着脸,苦心孤诣的教导儿女多读书。 再看如今母亲坐在桌椅前,吃着精致的水果,扇风的团扇还是她压箱底十多年,舍不得用的上百两的扇面。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母亲变了,宁家的境况,也变了。 “这一切都亏了五弟。” 宁无碍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在给沈小姐做花灯的五弟,面带笑意,继续落笔。 不多时,红色彩纸上便出现了四个大字。 无恙平安。 “宁三公子的字可比之前好了许多,果然近朱者赤。”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宁无碍猛地转过头去,一道红色身影越过他,微笑着点头示意后,径直朝着宁无恙所在的方向走去。 宁无碍半张着嘴,想打招呼的话咽了回去,看了那抹红色身影片刻后,苦笑着摇摇头,他拉住手里的风筝线,将手里的花灯放飞到空中。 眼看它越飞越远,直到灯火熄灭。 第二百一十三章 鸟和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碍猛然松开了手里的风筝线,转身离开了这个热闹又与他无关的地方。 他做不到像五弟一样,为宁家铺平道路,给宁家赚取银钱。 那便只能努力,成为扛起宁家门楣,保护五弟安全的武状元! 青春稍纵即逝,努力不负韶华。 至于其他……本不是因他而起的缘分,也不必去执着的捕风捉影。 “立冬,别看了,随我去练功。” 正在抬头赏花灯的立冬很无奈:谁懂啊!碰到这样一个上进的主子,他连过乞巧节都不能看花灯……唉?不对。 公子练功,他抬头看天不就好了。 “公子你慢些,小的先去给你搬冰盆。” 刚来的周静娴听到立冬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健步离开的宁无碍,神情有些复杂。 其实像宁无碍这样的人,正好符合她的拉拢条件。 连秦风澜那样固执的人都没能逃过她的手掌心,连带着让秦家都站到了父王这一边,甚至两家结成了姻亲。 然而可惜的是,宁无碍是宁无恙的三哥。 而宁无恙是不打算站在父王这一边的。 至少,明面上不会。 “静娴,你来得可正是时候,做花灯吗?正好让宁公子帮你做一个。” 沈幼初的话,把周静娴从“公事”的状态拉回到了私事中来。 早在来的路上,她便看到了空中随风飘荡的花灯,用后脚跟想,也知道这一定又是宁无恙的主意。 来都来了。 周静娴看到季谨手里拽着一根线,还让婢女帮忙拽着一根。 再看沈幼初手里拽着一个,宁无恙还正在制作粉色彩纸的花灯,她当然不甘落后。 “我的愿望有些多,能麻烦宁先生帮我多做几个吗?” 周静娴不是在开玩笑。 她有三个愿望。 一愿大兴太平无战事。 二愿父王安康无伤病。 三愿宁先生长命百岁。 若是写到一个花灯上未免有些挤了。 宁无恙觉得,他应该在这里摆个摊位卖孔明灯。 这样的话光是自产内销,他今晚就能赚够一个月的生活费。 “做几个?” 本着今晚就是满足亲朋好友们需求的奉献主义精神,宁无恙是来者不拒。 当周静娴比划了三根手指时,他嘴角狠狠一抽。 “三十个?” 你搁这里搞批发呢? 周静娴愣愣地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更正道:“三个就行,三十个,我手里可拽不住那么多根风筝线。” 旁边的梅香听到她的话,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好险好险。 要是再做三十个,她又要跑一趟金陵城去找铁丝,到时候可就看不到这么漂亮的花灯了。 “三个可以做。” 宁无恙把刚安装好的花灯捧到沈幼初的面前,埋头继续开始做下一个花灯。 他记得周静娴喜欢梅花。 于是在花纸当中,挑选了梅红色的彩纸,开始编竹条,往上糊彩纸。 沈幼初见他一旦专心做事,便无法顾及其他,嘟着嘴看了一眼打扰到他们二人独处的周静娴。 周静娴不解地眨了眨眼: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静娴大笨蛋。 沈幼初扮了个鬼脸,只能让梅香抱着花灯,又将风筝线交到菊香的手里,在纸上以画作呈现完她的另一个心愿后,偷瞄了一眼还在做花灯的宁无恙。 真希望宁公子能够看到她的这个愿望。 但是,没看到她也可以偷偷的放,说不定会更加灵验。 趁着别人没有注意,沈幼初作贼似地点燃了花灯中的油灯。 呼~~ 忽地一阵山风吹来。 她吓得一把抱住了花灯,才避免了让风把点燃的灯火吹灭。 “吓死我啦,这是不想让我的这盏花灯飞上天吗?” 沈幼初本来许下这个愿望有些心虚的。 此时被这股风激起了斗志,她又拿起笔,在空白处画了一对比翼鸟。 画完后,她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大作。 “小姐,这两只鸟和这两根缠在一起的树是什么意思?” 梅香在旁边好奇的出声询问。 她的声音很粗很大,一下子便吸引了周静娴的注意力。 “幼初,你在花灯上画了画?” 周静娴话音刚落。 又一缕清风徐来。 沈幼初麻利的点上油灯,向上用力一跳,把手里的花灯放飞到空中。 尽管她的动作很快,但周静娴的眼睛更快,借助着火光,在花灯上升的时候,更加清楚的看到了,花灯上所画的比翼鸟和连理枝以外,还写着两个小篆体的花式名字。 宁无恙。 沈幼初。 任谁看到这些字画,都能明白花灯主人的愿望是什么。 周静娴觉得幼初此时的行为,和去姻缘庙系同心结也没有区别。 看来,幼初对于宁先生已是情根深种、心许良人了。 沈幼初见周静娴直勾勾地盯着盘旋上升的花灯,心虚的小手一抖,险些让花灯脱手。 为了缓解尴尬,她讨好的笑着问道:“静娴,你别看我的花灯上画了什么啦,要不要我帮你画心愿呀?” 此时风停了,灯飞了,沈幼初又有些怂了。 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股敢于表明自己心意的勇气。 周静娴第一次在好友脸上看出讨好的情绪,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她走上前,替幼初拽了拽快要崩断的风筝线,笑着点点头。 “那就多谢一画千金的沈小姐,帮我描几幅画像了。” “没问题!” 沈幼初满口答应下来。 正好做完一个花灯的宁无恙,看到两个姑娘相互靠一起欢笑聊天,他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揉了揉起泡的指肚,继续埋头苦干。 今日姑娘们的笑颜,由他承包了。 …… 三更阁。 自从周安意识到,天上的花灯是宁无恙所制后。 他就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惊恐与愤怒。 直到打探的护卫回来,确认了他的猜测后,并且还带来了另一个不幸的消息。 “小侯爷,宁无恙所制的这些飞上天的花灯,可以凭借风筝线来控制方向与高度,而且制作极其简单,不得不防。” 护卫还不知道小侯爷到底想怎样杀掉宁无恙。 但杀手集齐还没动手,一定是有所预谋,担心今日花灯一日影响了小侯爷的计划,才有此一言。 防? 一把火便能将引来万众睹目的花灯送上天,他要怎么防? 周安只能将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避免自己动怒或骂出声来,因此而折寿。 他咽下一口铁锈味,过了好半晌,他才艰难的低声开口,说出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法。 第二百一十四章 埋种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去准备一千支上好的羽箭,悄悄的,不要让人查出来是我要的。” 周安的话让护卫大吃一惊。 一千支羽箭? 这可不是小数目。 短时间找到这么多支羽箭,还不能留下痕迹的话,只能动用晋王府的人脉来达成侯爷的要求。 而且上好的羽箭射程都在一百五十步以外,莫非小侯爷不打算让那些擅长刺杀的杀手们近身交战,而是远程偷袭? “上次叶昌隆他们在柳家庄埋伏时,我便发现,宁家人武功高强,而且那些伤兵反应也比我想象中的机敏,再加上能上天的花灯,一旦被宁无恙的人识破有杀手埋伏,必定会死命反抗并且向他人报信。” 周安也没打算对着心腹护卫,隐瞒自己的计划。 相反。 有时候他还必须要把计划说通透,以防手下人领悟不到关键点,致使计划失败。 “所以此次刺杀,必须远程突袭才行。” “只要宁无恙他们进入射程范围内,不必打招呼,也不必耍花招,大家一齐放箭,生死不论,若是有同行者,只能怪那些人命不好,和宁无恙走得太近。” 其实周安原本是打算擒住宁无恙,再好生戏弄一番。 就像猫戏老鼠那般。 可眼下既然情势逼人,他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正好。 若是让宁无恙觉得他是一个为了乐趣,罔顾现实的纨绔侯爷也挺好的。 “兵法有云,虚实之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宁无恙,我这次做足了万全的杀招,不信你不当场毙命!” “请侯爷放心,属下定当于明晚前,拿到这一千支箭。” 护卫见小侯爷安排好了一切,信心倍增。 已经预见胜利在望,小侯爷杀掉宁无恙、除掉娴郡主后,抢得香水铺子与制冰坊,为晋王府再添一大助力。 …… 乞巧节过去一日。 那晚飞上天的花灯,依旧是金陵城人们茶余饭后的首要谈资。 尽管乞巧节已过,可没能把花灯放飞上天的姑娘们,还是攀着十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们,拎着重礼找到章家庄,吃完一碗冰饮再聊一个时辰的家常。 最后,排队等着领取村民们手工糊的孔明灯。 后来由于远亲太多,分辨不出谁是谁,礼物又太贵重,不好还礼。 宁无恙干脆又在安置伤兵的两个村庄的荒地上,建了一个小作坊,专门请了村民来制作孔明灯。 孔明灯的成本,贵在铁丝上面。 为了走薄利多销的路子,让更多村民有钱赚,每个孔明灯除成本外,一个只赚十文钱。 消息一经传出,排队买孔明灯的人,能绕两个村子十来圈还有得剩。 当阿努耶押送着几辆大板车回来,看到前方堵塞的村路时,直接站在车板上朝着前方的道路看去,对着后面躺着的宁家小厮问:“冬至哥,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离开的时候,这一带因为安置伤兵的原因,确实有许多外迁来的人。 可是这里地处僻静,再加上许多村民都去了宁家工坊做工,除了在农田里做事的人以外,路上基本看不到闲人。 但眼前那些闲着没事,逮鱼捉鸟的人们,看上去与当地忙碌的村民格格不入。 “没走错,就是这条路。” 宁家小厮倒是十分淡定的猜测着。 “可能是我家五公子又造出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引来这些人争相抢购。” 再新奇的东西,它也不可能不要钱……不对。 阿努耶想到五百文钱一瓶的香水,自己还挤破头去买了一瓶,认为自己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宁无恙有关的事。 因为宁无恙他本身就不是常人。 正想着,是否该让车夫绕路走时。 宁家小厮等不及了,摘下头上的家丁小帽,朝着人群中大喊。 “前面的父老乡亲们,麻烦让一让,我是宁家的小厮,车上拉着五公子急要的花草种子,能不能让我先过去?” 排在后方的人们凶神恶煞地扭过头来。 之前他们便遇到过,假装是宁家人混入队伍插队的人。 此时听到宁家小厮的话,纷纷气不过,想把说话的人拽过来暴打一顿,缓解一下被烈日晒得快要着火的烦躁心情。 阿努耶看到人们喷火的眼神,吓了一跳。 正要把身后的小厮摁回去,让其接着躺平睡觉算了。 方才还凶狠的人们,终于看清了宁家小厮手里挥舞的帽子上绣着的“宁”字,瞬间面色大变。 原本骇人的眼神杀变得慈眉善目起来。 这让曾经去过巴蜀之地的阿努耶,恍然看了一场变脸大戏似的。 “还真是宁家的小厮,我在章家庄子上见过他。” “咱们可不能耽误了宁家的正事,快让开让开,腾出一条路给这些拉车的。” 原本挤挤攘攘的人群,马上腾出一条宽敞的大道。 阿努耶看到这一幕,比看到人们变脸还要震惊。 他记得宁无恙来章家庄也不过月余,宁家发家也才两三个月。 可如今在金陵,无论是城里还是田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对于宁家,哪怕是一个小厮都给予极大的尊重。 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虽说宁家做的事确实够地道,但,有这样大的影响力,总像是背后有人故意谋划似的。 “阿努耶,你扶稳把手,前面要上坡了。” 这时,车夫的一声提醒,把阿努耶的思绪拉了回来。 管它呢。 阿努耶没再思考是否有人故意扩大宁家的影响力。 不远处便是章家庄子。 他还等着送完花草种子,给货商结了钱,邀功领赏呢。 庄子里。 宁无恙依旧在磨炼他的箭术。 只不过,练习对象从宁无碍换成了那些看起来不太灵光的小狼狗。 力求箭气能够吓得它们夹着尾巴就算是成了。 可惜练了两日也没能练出霸道的箭气,箭靶也射不准红心,只是提升了一些命中率。 反倒是面对着宁无碍的箭气,他习以为常,能够顶住压力逃跑了。 “看来我自带的特长只有抗揍。” 说来很惭愧,但他虚心接受了这个事实。 “今日阿努耶应该能回来,不出意外,他应该会赶在午饭前回来。” 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一阵马儿嘶啼的声音。 宁无恙顿时精神一振。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他叫上阿拉提,亲自到门口迎接,果然是阿努耶拉着六辆大板车,装载着一千二百斤烟草种子回来了。 “公子,幸不辱命。” “干得漂亮,快去我给你们安置的院子休息,我这就让厨房把午饭送过去。” “冰饮来两碗,芜湖那边根本没卖便宜冰饮的。” “好,你敞开肚皮随便吃,拉肚子算你自己的。” 验收完种子给了钱。 宁无恙又询问了前来送货的伙计,是否还有存货。 当得知,现有存货全部被阿努耶拉来了,下一批最早也要等到两个月出海的船队回来才知晓,他多给了伙伴半两碎银当茶水费,送走了车队,简单地吃了个午饭后,便带着晾晒好的烟丝,直奔江宴目前所在的驻兵所。 第二百一十五章 有隐瞒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自从宁无恙向江宴建议了屯兵一事后。 江宴便将此事作为首要处理的事,开始盘点起金陵府境内,各州县的驻兵位置,以及周围的荒地,和每个州县换防的人数变动。 有些提议,可能只是三言两句。 但落实这些提议,让它具有可行性,前期便需要做大量的准备工作。 如此一来,待到持反对意见的人予以驳斥时,才有信心能够说服对方。 以前江宴的行事风格,是照本宣科,从不做圣谕和朝廷颁布指令以外的事,自然不需要费心去搞深入的调查与研究。 甚至空闲时间还能与好友喝酒论诗词。 可自从江宴接手了安置伤兵的事,他都忘记上次喝酒是何时了。 “知府大人,这是宿县那边送来的记录,请您查看一下。” 金陵守将余峥嵘拱手把花名册送上,对于这个以前他从不假辞于色的江知府,如今是满脸敬佩之色。 自从江宴亲自掏腰包,愿意和宁老将军一起给伤兵出额外的医药费时,他便觉得江宴有了变化。 但当时,只是认为江宴受到宁老将军的感染,可能是一时热血。 可他没有想到,事后江宴竟真的把安置伤兵甚至是安置老兵的事,都装在了心里。 日前,更是特意到他这里来,提出了屯兵屯田,战时为兵闲时为农的安置策略,还上奏请求朝廷予以支持,先用府库的税赋来抵销荒田费用,等有了收成以后,再慢慢偿还。 具体的……余峥嵘一介武夫也没听清楚。 但他清楚的是,如果这个策略真的能够推行下来的话,如今久无战事的大兴,年年削减军费下的将士们,就算种地最后有了收成交了税到手没几斤粮,至少开垦了荒田,有了多余的劳动力,他们可以自己改善伙食。 不必月月等着朝廷放粮,看着层层盘剥与克扣,每顿只吃七成饱了。 “余守将,与宿县接壤的便是洛河道境内的商县,宿县驻兵的驻地紧靠商县,这五百驻兵应当是不作数的。” 江宴的话让余峥嵘的美梦一下子破碎了。 他连忙夺过花名册看了一眼,想到两道之境相交处的驻兵安置情况,烦躁地挠了挠头,急得乡音都出来了。 “要不俺给上官写封信,问问他能不能劈一半,轮流去交界处值守,反正都是大兴境内,防洛河道不是防自己人嘛。” 江宴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 关于这些驻地防守,其实已是上百年没有更改过了,许多地方确实需要完善。 但此事不属于他文官的职权范围,也只有余峥嵘自己争取。 江宴没有拒绝,这在余峥嵘看来便是鼓励他放手去做的意思。 他也不含糊,扭头就去找自己的幕僚给上官写信。 反正江宴的奏折应该快到陛下跟前了,也不怕屯兵屯田的事泄露出去,抢了江宴的功劳。 余峥嵘前脚刚离开营帐,后脚帐外透进来的光便被挡住了大半。 “余守将不懂该如何写这封信吗?” 江宴抬头看去,逆着光看不清来人的脸庞,但由于对方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他也根本无须看脸,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惊喜不已。 “宁先生,我正想去拜访你,询问柳家庄伤兵的情况如何,没想到你先来了。” “知府大人日理万机,遇到这种事派人支会我一声,我自会前来,何须你亲自前去呢。” 宁无恙调侃一句,比划着帐外停着的一辆牛车。 “我可不是空着手来找你的,驻兵所周围蚊虫多,我特意带了一千瓶花露水来。” 它们的价值左不过五百两,对于财大气粗的宁无恙来讲,算不上重礼。 但花露水如今在金陵城早已卖脱销了。 连驻兵所里的将士们,都听说了花露水的存在,他还听到有人闲聊时,说起想去买一瓶给随军的家人。 可这里距离城内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驻扎期间,不是遇到休息日,若无正事经守将批复通过,根本别想擅离职守。 大家也只能眼馋于外界的变化,而跟不上大流。 此时,宁无恙直接把买不到的花露水送到了驻兵所来,江宴打趣一声:“宁先生这是送给我的,还是送给将士们的?” “我送给知府大人,让有心人听到,不就成了贿赂吗?所以这个人情,还是让我来卖吧。” 两人相对而笑。 笑完,江宴便差江洋把花露水分配下去。 又将宁无恙请到上座,询问起迁至柳家庄的伤兵生活如何。 “……除了香水坊、制冰坊,如今又多加了一个花灯小作坊,我都担心再过几日收割稻谷的时候,人手不足。” 听完宁无恙的描述,江宴对于那能够飞上天的花灯格外感兴趣。 想到乞巧节那日,自己晚上在伏案查阅文书时,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在惊叫,但没有在意,早知道那是飞上天的花灯,他应该放下手头的文书,去观一观这奇景才是。 “宁先生真是奇思妙想不绝。” 江宴诚恳的赞叹一声。 靠着这些奇思妙想,宁家能养活数以千计的人。 宁无恙也没谦虚,顺着话茬继续说道:“说起这奇思妙想来,关于伤兵安置的事,那日童督造回来时,我便想到小时候曾听母亲说过,西域往西有一味药……” 等宁无恙把烟草的疗效与江宴说完。 江宴喜出望外:“若能种植这味叫烟草的草药,它不仅对于伤兵来讲是一味良方,推广开来还能解决许多病患的苦痛。” 那是自然。 宁无恙附和着点点头,话锋猛地一转。 “只是这些烟草的种子不易寻找,我想着我寻找它的初衷便是为了缓解伤兵们的疼痛,希望江大人能够在金陵府境内张贴官榜,要是有哪些商人知道这些烟草种子有别的来历,可以告知官府。” “宁家一家一户的力量着实有限,人脉也有限,此事我思来想去,也只能麻烦江大人。” 宁无恙并未隐瞒烟草种子的来历。 同样。 也说了烟草种子下批可能抵达的时间,是在两个月后。 至于两个月后海上能不能运送来烟草种子,这可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江宴听到他的提议,沉吟道:“这烟草种子既然是他国特产,难以寻觅,若实在找不到其他种子,也只能慢慢培育,一千二百斤能种近百亩,紧着伤兵用的话,也够用了。” 这次,宁无恙但笑不语。 这些种子紧着大兴国的伤兵用,确实够用了。 可实际上,它的辐射范围可不仅限于伤兵。 当然了。 对于烟草的其他作用,宁无恙并未与江宴提及,因为他只需要江宴把寻找烟草种子,是为了医治伤兵的事广而告之,让周安知晓,让全天下人知晓。 强调烟草种子的重要性,但不强调它真正的重要性,才好让周安死无葬身之地。 “宁先生,只在金陵府境内张贴官榜,可能会有遗漏,不如你回府衙去找苏大人,请他发一道公文,在整个江南道境内寻找烟草种子。” “这是一个好主意。” 宁无恙本来也要去找苏瑞,做最后的布局。 此时正好借坡下驴,顺势站起来,准备走人。 他刚走到门口,却听江宴忽然出声询问。 “宁先生,你身上带着方才所说的烟草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重要性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抬起宽袖,从里面抽出两个巴掌大的灰色布包。 布包散发着一股特殊的味道,有些类似于熏香里的松叶,但气味更加让人提神醒脑。 江宴精神一振,刚想打开查看一番,宁无恙又将布包重新塞回了袖子里。 “时间不早了,江大人,我先去找苏大人了。” 现在还不是抽出一根卷烟,请江宴品尝一下个中滋味的时候。 宁无恙转过身的同时,不忘记提醒江宴:“江大人,张贴官榜的事有劳你了,毕竟安置伤兵的诸事,都是你来处理的,我想苏大人应该不会插手。” “也好。” 江宴深深地看了一眼宁无恙的袖子。 到底还是忍下了心中的好奇,没再挽留,把布包打开一探究竟。 但心里还是有一丝狐疑。 “江洋,宁先生为何不让我们知道烟草如何使用?” 以往宁先生说话做事,可都是坦诚不已,把事情说透彻、做周全。 今日他提出查看一下烟草,却被搪塞过去,实在是令人费解。 江洋没有想太多,而是以宁无恙说过的话作为依据,回答了这个问题。 “大人诶,方才宁先生不是说了,这烟草不是每个人都能用的,它带有杀虫的毒性,像嗜酒的、体虚的这种,使用烟草可能会有反作用。” “本官只是近日劳累脸色不太好,说我体虚,我能一个人打你和江河两个。” 江宴深深吸了一口还有残留的淡淡的烟草味道,还在为没能尝试一下烟草的滋味感到失落时,却见江洋嘴角狠狠一抽。 “可是大人您嗜酒。” 江洋刚才没闻到那股烟草味,不明白自家老爷为何突然对治病的烟草如此感兴趣。 突然意识到自己爱酒的江宴,连忙退后半步,吐出一口浊气。 他决定了。 为了在下次宁先生送烟草来的时候,能够尝试一下烟草的滋味,他这些天滴酒不沾。 “江大人,牛车上除了花露水以外,宁公子还特意送来了十斤蒸酒,外面卸车的人问放在哪里。” 一个小兵冲进来汇报,馋得直咽口水。 刚刚下定决心戒一段时间酒的江宴,想到上次喝到宁家烈酒还是在上次,在烈酒与烟草之间左右权衡了片刻,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搬到我的营帐中来。” 烟草还不知道几时才能见到。 酒坛子就在外面摆着,他当然选择看得见摸得着的。 “先写好官榜张贴出去,等找到了烟草种子,迟早能够尝试一下这烟草怎么个吃法。” 江宴重新落座,打开公文,有烈酒与烟草的加持下,下笔如有神助。 …… 离开了驻兵所的宁无恙,踏着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来到了府衙。 门前当值的衙役认出他以后,也没有通传,直接引领着他往衙内大堂方向走。 “宁先生是找照磨大人还是找刺史大人?” “找苏大人。” “找苏大人往前走,找照磨大人……他正在演武场考校大家的武功,若宁先生前去,还望替小的美言几句。” 看着衙役讨好的笑脸,宁无恙知道。 不出意外,二伯这个照磨官当得是如鱼得水,开始培养自己的人手了。 考校武功除了测试实力外,更重要的是树立威望,从中挑选心腹。 按照二伯的身手,挑选人手的基本原则,那必然是顺我者留下、逆我者等待观察。 “好,若我有机会见到二伯会和他说的。” 面对衙役提出的请求,宁无恙也没有拒绝。 毕竟像衙役这样有眼力见儿,又想追随二伯的人,哪怕武功不过关,光凭这个态度和做事的勤快劲头,也不会被排除在外。 衙役高兴得连说好话,直到距离大堂不过十步远,生怕苏瑞看到,这才噤声止步,同站在门口的护卫支会了一声。 外面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大堂里伏案办公的苏瑞的注意。 宁无恙还没进门,便闻到大堂里散发出一阵血腥味,眼尖的看到板凳上已经干涸的黑血,想到自己挨杖打的事,又急忙收回了视线。 “宁先生,那是打叶家犯案的人让他们招供留下来的,叶家的案子查得差不多了。” 护卫苏舟特意解释了一句。 宁无恙眉毛一扬,心道:查了这么久还只是差不多,看来苏瑞是铁了心要再拉几个官员下马。 该说不说,苏瑞呆在这金陵府这么久,再加上江宴还有长史的官位在,他都怀疑朝廷是不是要把江南道刺史长驻地,由每年巡驻,改成长驻金陵了。 “宁先生来找刺史大人有何要事吗?” 苏舟声音放低,知道宁无恙无事不登三宝殿。 若非要事的话可以直接去找江宴。 “有。” 宁无恙并未解释。 但苏舟得到答案后,便朝着大堂里走去,在苏瑞耳边低语几句。 苏瑞连忙抬起头,放下手里的毛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清瘦的脸上挤出几道明显的笑纹,朝着宁无恙招了招手。 “宁先生,外面晒得慌,快进来。” 一进入大堂里,闷热的感觉让宁无恙觉得还不如呆在外头。 再看苏瑞只穿着手肘、膝盖打补丁的单衣,旁边负责抄录的书吏也是汗如雨下,他不免佩服起这个艰苦朴素的刺史大人。 “苏大人,如今的冰价便宜了,何不买些冰放置在办公的桌椅旁呢?” “哈哈,此等好物就算便宜了一斤也要几十文,省下这笔钱去照顾民生不是更好吗?反正我上了年纪,不怕热。” 苏瑞嘴上说着不怕热,可抹汗的帕子都要拧出水来了。 宁无恙尊重他的选择,没就此事再发言,等到苏舟搬来椅子坐在苏瑞旁边,他在苏瑞的注视下,直入主题,从袖子里掏出两袋布包后,看了一眼大堂里的其他人。 “苏大人,请屏退左右。” 此事的重要性,他连江宴都没说。 府衙的书吏自然不适合知道。 苏瑞抚须低笑,朝着竖着耳朵的书吏挥了挥手。 “下去吧,找个凉快的地方避避暑,吃过晚饭再来。” “谢大人体谅。” 书吏走后。 苏瑞让苏舟守好大门,又主动把屁股下坐的椅子往宁无恙的方向拉了拉,在相隔不到一尺远时停下,一下子便闻到了布包里散发的气味。 “这是何物?” “云飞,你去守着后门。” 宁无恙如此慎重的安排,让苏瑞双眼闪过一道亮光。 在他的印象里,宁无恙做事算是一个直来直往的人,因为那些事对于宁无恙来说,并非大事。 而上次宁无恙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事,还是差人去香水铺子拆解蒸馏器,献上酒方的时候。 这让他不禁期待起,这两个布包里的东西,是否与那蒸馏器一样,能制出振兴大兴某个产业的秘方。 虽说现今有的那些产业,哪一个都不敌酒业,但有胜于无。 更何况这还是宁无恙的一腔爱国之心,他绝对不嫌弃。 苏瑞调整好心情,脸上堆起慈祥又欣慰的笑容,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宁先生,这是何物,让你这么紧张?” 第二百一十七章 点根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打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支用黄色草纸卷成的香烟,递给苏瑞。 “苏大人,此乃烟草切成的烟丝制成的香烟,它的药用价值可以请京安城的太医院来定夺,我先说说它为大兴的带来价值,据我预估,它所创造的税收不亚于蒸酒。” 苏瑞刚伸出手,听到这话没能控制好情绪,双手一抖,险些将面前的这支香烟捏扁。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香烟,仔细地观察着。 手里这支香烟的形状像是个细长的漏斗状,一端稍大,一端稍尖,大的比尖的大一倍。 烟丝是什么他还看不出来,鼻子凑近后,能够闻得到一股有点香,但也有点呛的味道,让他瞬间提神醒脑,感觉精神了许多。 “宁先生,我能拆开它看看吗?” 苏瑞并没有反驳宁无恙方才的狂言。 换个人说这句话,他早就让苏舟把人打出去,以免耽误他办公。 可眼前的人是宁无恙。 宁无恙是谁? 那是献上了蒸酒方子,能用硝石制冰,一口气便缴纳了十五万两季税的人。 是他恨不得举荐其到京城去当户部当差的人。 所以苏瑞不急着谈论它的价值,更关心这所谓的香烟,究竟是何物。 “能。” 宁无恙又从布包里抽出一支香烟,举到苏瑞的面前。 他先将尾端大头处塞到里面的纸张轻轻掏出来,又把粘合在一起的纸张部分撕开,慢慢平铺开来。 巴掌大的长方形草纸里,塞得满满当当的一小管烟丝,便暴露在了苏瑞的视线当中。 苏瑞学着他的样子,撕开重合的纸,摊开后,捏起一缕细丝,放到鼻子下方,用力地嗅了嗅。 味道更加鲜明。 像是熏香用的松杉,又似干巴了的草药,起初闻着可能有些呛,但闻久了,深吸一口气,便觉得头脑清明,心旷神怡。 “这烟丝是用来吃的吗?” 苏瑞说着就要将捏在手中的烟丝往嘴里送。 宁无恙及时抓住苏瑞的手腕,摇头说道:“这烟丝不是拿来吃的,是拿来吸的。” 吸? 苏瑞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烟丝,直勾勾地盯了半晌,也没能明白,这个吸,是怎么个吸法。 这时。 只见宁无恙又从布包里取出一支香烟,然后朝着云飞伸出手去。 “火。” “公子,接住。” 云飞把一支火折子扔了过来。 宁无恙接过后,将尾端靠近火折子点燃后,一股奇异的味道在大堂里弥漫开来。 守在前门的苏舟闻到这股气味,诧异地扭过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面的点点星火,见不是走了水,心里想要扭过头去,身体却很诚实的用力吸了吸鼻子。 真香。 这股味道闻了以后,他站了一天岗,迎来送往的身体,好像都没那么累了。 不愧是宁先生制出来的香烟,和那香水一样,真是新奇又好用。 而此时,苏瑞正一脸陶醉地嗅着面前燃烧的香烟。 原本除了醉心于公务,连江宴酷爱的烈酒也只是抿两口也能停下的他,此时嗅到香烟的味道,却有种难以自拔的感觉。 “我终于能够体会得到,为何江宴爱酒了,也终于明白,宁先生为何会说这香烟所带来的税收价值,不亚于蒸酒。” 连他都忍不住想找个火盆把香烟扔进去,烧上它十天半个月,好保证自己时刻头脑清醒,能够处理更多的政务。 更别提那些意志力比他还弱,日常需要靠其他方法提升注意力与耐力的人们了。 “有了这种可供携带的烟草,燃一根嗅一嗅,不比任何熏香或是吃食药汤更管用,它不占地方也不占时间,极其方便。” 苏瑞想到这一支香烟的重量,忍不住在心里比较了一番。 携带香烟,比带酒还方便! 宁无恙知道能够当上一道之长的苏瑞,无论是眼光还是前瞻性,都比旁人要强。 但他还是必须要拓展了一下苏瑞的想象力,掸了掸燃尽的烟灰后,把香烟尖头塞进了嘴里。 他的这个举动吓了苏瑞一大跳。 苏瑞顾不得香烟那头燃着火,伸手便要去把香烟从宁无恙口中拽离。 “宁先生!不可!” “嗯?” 宁无恙趁着还没被捂嘴,手指有些生疏的夹着香烟,再次掸了掸烟灰。 刚要开口,被浓郁的烟气呛得直咳嗽。 “宁先生你这是做何?” 苏瑞又急又恼,连忙拿过自己的茶杯倒了一杯凉茶递到宁无恙的面前,然后紧张的直给宁无恙拍背顺气。 宁无恙尴尬极了。 他吸烟,但只是平时应酬的时候吸,再加上这烟没有滤嘴,烟丝又装填得比较实在,他没想到这一口下去这么呛。 有点子丢脸。 早知道在点火之前,先在家里试试再演示好了。 好在,最终解释权在他的手上。 等他气息平静后,对着一脸狐疑又担忧的苏瑞解释道:“这香烟除了可以当作熏香一样让它自己燃烧以外,还可以这么吸,但不可用力过猛,不然就会像我一样呛到。” 其实这种古法卷烟的效果,不如使用烟斗。 但他对烟斗没有研究,时间上也来不及去研究,先简单的展示一下,以后再提醒苏瑞一番,让朝廷除了卖烟丝,还可以再赚笔制作烟斗的钱。 “……” 见多识广的苏瑞,没有戳穿宁无恙方才的窘迫。 他想到宁无恙刚才鼻子嘴里冒着灰白烟雾的情景,一时手痒难耐,从布包里拿起一根,用火折子点燃后,轻轻地嘬了一口。 只一口。 那股浓郁的气味从嘴巴直冲鼻腔与大脑,让他一下子舒缓了多日来睡眠不足的疲惫,弯下的腰板也不由得挺直了,呼吸都变得畅快了起来。 他又学着宁无恙的样子,把燃烧殆尽的烟灰朝着桌面上没摆着公文的地方掸了掸,又深深地吸了一口。 精神大振! “好!好一支香烟!” 苏瑞尝过了个中滋味后,便爱不释手。 他盯着那一闪一闪正在燃烧的星火,仿佛看到了以后,人手一支香烟的景象。 说它能够与蒸酒的税收齐平,绝不是夸张! “香烟虽好,但不适合所有人吸,就像有些人喝酒易醉易伤肝一样,像体虚或是肺部不良者不宜吸烟。” 宁无恙必须要把注意事项说给苏瑞。 “另外,就算是健康的人,每日最好也不要超过五支。” 五支的烟丝量,相当于半包烟的分量。 苏瑞左手夹着香烟,右手铺平纸张在上面认真的记录下来。 宁无恙对于他这种做事严谨的态度十分欣赏,等他写完,便接着刚才的话茬往下说道:“香烟产自西域诸国还要以西的地方,我也是呆在章家庄,看到那些伤兵们夜不能寐时,想到娘亲曾看过一本失传药书上,记载过这种烟草。” 他特意在药书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药书?”苏瑞果然抓住了关键的字眼,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燃烧的香烟,颇为惊喜的问:“此书何在?” “好像是搬家的过程中掉进水里还是被火烧了,所以失传了。” 宁无恙看到苏瑞扼腕叹息的表情,心虚的想着:杜撰出来的药书失传了没什么害怕的,因为我想让你真正害怕失传的东西,可不是药书。 第二百一十八章 去面圣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若是那本药书还在,里面应当还有许多可用的药材。” 苏瑞毫不掩饰自己的心疼,眉头皱得能夹起一只苍蝇。 这时。 苏瑞忽然发现,耳边一直乱飞的蚊子苍蝇,一下子都不见了。 “香烟除了药用价值以外,它还能够驱蚊除虫。” 宁无恙又补充了一点关于香烟的好处。 苏瑞顿时双眼泛光,对于手里的香烟更加的爱不释手。 这可真是宝贝啊! 他平息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想到正事,用试探的口吻,低笑着问:“宁先生,你打算卖这种香烟?” “不是我卖,是朝廷卖。” 宁无恙也没打算兜圈子,直接把桌子上的两个布包,全部推到了苏瑞的面前。 “烟草的重要性,苏大人应该比我明白,它不亚于蒸酒,它所带来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宁某虽然爱财,但也知道不能与国争利。” “于是,在想到有烟草这一药方,并且得到实物时,我便想着把它上交给朝廷,并且为了以身作则,我特意寻来的仅有的一千二百斤种子,除了让庄子上的花农试种以外,绝对不会多种一棵烟草。” 宁无恙说到这里。 苏瑞已是惊得目瞪口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表扬的话,却觉得此时无论什么话语,都不足以赞美宁无恙献上烟草的举动。 这可不仅仅是像献酒方一样,提供了蒸酒方子。 宁无恙这是把烟草的根子,都上交给朝廷了,自家以后想要吸烟,都得靠买的。 如此决心,如此忠心,连苏瑞都觉得拍马不及。 “宁先生忠君爱国,实乃吾辈楷模!” 苏瑞站起来,对着宁无恙躬身一拜,折弯了腰。 对于这一礼,宁无恙虚心接受了。 因为他确实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把烟草生意归于宁家,比如,与家大业大的沈家合作。 或是,利用民意控制舆论与朝廷合作,只要给够朝廷足够的利益,再加上他这个开拓者的身份,相信老皇帝不会有意见。 而他之所以这么纯粹的直接上交烟草,除了担心老皇帝对宁家有猜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以外。 也算是对老皇帝即将痛失爱孙的一种补偿吧。 “苏大人,夸奖的话先别说,因为烟草它易生病虫害,且因为是海上交易得来的种子,所以十分珍贵,能不能利用一千二百斤种子,找到适合种植的方法,这些事,还要有劳苏大人处置。” 再次提起种子的事。 苏瑞敏锐的感知到宁无恙的关注点在哪里。 “海上交易得来的种子?宁先生的意思是想请陛下派船去找烟草种子?” “也可以,但寻找种子的这段时间不能浪费,我的打算是,把一部分种子和烟草运送到京城去,请专业的农事司找到种植的方法,还要请太医院的太医们定夺一下烟草的具体药用价值。” 宁无恙如此周详的安排,让苏瑞对他更为欣赏。 苏瑞点头如捣蒜,忽地灵光一闪,顺势而为:“宁先生说得是,只是关于烟草的事,旁人并不知情,可能还要劳烦宁先生亲自走这一遭。” 是时候让宁无恙去面圣了! 苏瑞生怕宁无恙再给他整一个“童管事”出来,将此事搪塞过去,循循善诱道:“烟草于国有大用处,它的种子从何处能得到,药用价值怎么说,换成对它不熟悉的人,很难说服陛下。” “可是……再过一个半月就要到武举考试了。” 宁无恙假意推辞了一番。 苏瑞猛地一拍惊堂木。 啪! 宁无恙吓了一跳,他掏了掏耳朵,哭笑不得的说道:“苏大人你先别发火……” “我没发火,我是觉得你主次不分,大不了我向陛下讨个特敕,等你去京城进献完烟草后,再回来补考一番,怎么地,你如此重视这场武举考试,莫非还想考个武状元?” 那倒不是。 宁无恙寻思着:我这不是怕我直接答应,让你怀疑我太过热爱大兴,目的不纯嘛。 “既然苏大人如此说的话,正好过几日,娴郡主的一万瓶香水也要押运到京安城去,她要将那些货物送出江南道的地界,我正好让她送我一程。” 宁无恙说着站了起来,朝着苏瑞拱手一拜。 “烟草和种子极其珍贵,为保万全,还请刺史大人当天,能够悄悄地拨给我一些精兵,以及派人在路上接应一番。” “另外,正因种子不易得,我已请江知府发榜出去寻找种子,为防止有人囤积奇货,只说明了它是用于医治伤兵风湿骨痛的,还请苏大人帮忙打个掩护。” 苏瑞对于他的这番处理自然没有意见。 毕竟不是哪个商人,都像宁无恙一样心怀大兴,相反,许多人都是无利不往的。 知道烟草有如此巨大的价值,胆敢铤而走险抢夺种子,想偷偷私种的绝对大有人在。 只是。 “宁先生未免小心过了头,为何非得与娴郡主结伴不可呢?” 提及这个问题。 宁无恙似乎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我上次和苏大人说过,有人请了杀手取我的项上人头的事,不知道苏大人有没有记在心上?” 当然有! 苏瑞想到此事他不仅记在心上让人查了,但没查到。 他还特意写进了奏折里。 “请宁先生放心,此事我已禀告了陛下,我相信用不了多久,陛下便会下旨将安侯调回京城……” “那我还是在安侯走之前动身,以免再冲撞了他,回头别没让杀手取了性命,再死于别的罪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宁无恙根本没有回答苏瑞之前问的结伴一事。 但他不必细说,苏瑞已然明了。 娴郡主武功高强,又是三品郡主,皇家子弟。 宁无恙为了避免与周安起冲突,才选择与娴郡主同行一段路。 只要避开了周安,便能平安将烟草以及种子运送到京城去。 宁先生他这是为了大事,情愿退一步海阔天空! “请宁先生放心,我一定挑选全江南道最好的精兵为你保驾护航!” 苏瑞可不管他要面对的敌人是杀手,还是安侯。 他只知道,身为江南道刺史,身为皇帝的重臣,有些事哪怕会惹皇帝不快,他也要做。 宁无恙见苏瑞完全理解了自己的“苦衷”,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对着苏瑞抱拳一拜:“多谢苏大人,只是为了烟草一事的保密,再加上有娴郡主在,也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手,五十人足矣。” “这么少?” 苏瑞恨不得调动自己所能够调用的巡抚官兵、各府衙衙役,全部用来保护宁无恙此行平安。 不少了。 再多的话周安可就不敢露头了,吓跑了大鱼,放周安回京安城的话,这辈子他没有第二次反杀周安的机会。 而周安不是晋王世子却因老皇帝宠爱,另封了安侯,说不定哪天晋王玩完了,这位小侯爷还能健在,随时想取他的性命。 所以此事要么不做,要做,必然不能给周安留后路。 细节决定成败,人数只能比周安的少,绝不能多! 宁无恙淡定一笑:“这些人手只是震慑那些杀手的,他们总不能明知有官府相护,还要杀手,那岂不是不给朝廷脸面?”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细节控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倒也是。 可苏瑞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便建议道:“若是担心消息走漏,反正此事事关安置伤兵,不妨到时候,让江宴和宁老将军还有余守将,这些人一并送你一程?” 啊……这…… “合适吗?” 其实宁无恙对于这个提议很心动。 不出意外的话,周安要刺杀他一定会选择远程突袭,以防止宁家押运的伤兵警觉,以及他携带的孔明灯来通风报信,导致刺杀失败。 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但在周安看来,机会同样只有一次。 在这种情况下险要冒,但自身防备力量也要做足。 虽说没有江宴和爷爷他们出场,他也有信心打赢这场突袭战,但有了这些神勇无匹的人们镇场子,他信心更足。 苏瑞见他心动了,哈哈一笑:“怎么不合适,若是烟草需要大面积种植,最合适的莫过于那些伤兵,我可是听江宴说了那屯兵屯田之策,他们既然要得功劳,出些力担些风险也是应该的。” “再者说,有他们在,想来那些杀手鼠辈也不敢现身了。” 是吗? 宁无恙觉得凭借周安险些被自己气死的情况,以及周安的性格,还有周安和江宴的过节、和宁家的过节来讲。 周安会选择把这些他曾经敌视过的人一锅端了。 “按苏大人的办吧。” 宁无恙选择得了便宜卖个乖。 同时不忘记给苏瑞提个醒。 “若我们做了这么多,那些杀手还是不长眼的话,到时候该如何做?” “面对找死的杀手,自然是格杀勿论。” 苏瑞不假思索的回答。 至于对周安的处置。 他相信周安在场的话,若是事败,周安定会选择逃跑。 假如跑不掉,为了保命周安也会选择亮明身份。 而娴郡主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负罪的周安,再去承担皇室子弟相残的罪名。 江宴和宁峰虽然有时候做事冲动,但也知道杀害皇室子弟会连累家族。 余守将更别提了。 至于宁无恙,苏瑞更加不担心。 周安都如此欺负人了,宁无恙还能够选择退让,并且做了这么多安排,只为了避免冲突,周安真被抓住,最多打残消气。 至于打残以后的事,他自会承担,保证陛下绝对不会因此怪罪到宁无恙他们的身上。 宁无恙得到了苏瑞的允许,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既是如此,我便让精兵们装备好武器,绝对不给杀手任何可乘之机。” “行,我让宁照磨也一起去,有什么需要让府衙去准备。” 苏瑞的这个安排,可谓是真的把宁无恙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哪怕宁无恙知道其中包含了烟草和种子的重要性,但心里仍然有些感激,同样也有些愧疚。 对不住了苏刺史。 利用你这一次。 若此战我胜了周安。 必定会寻机会还你这份人情。 苏瑞也特意写了调令给宁无恙。 宁无恙手持特批的调令,站在府衙大门下,抬头望着昏暗的夜空。 “万事俱备,只欠启程。” 启程前,还要先把准备工作做完。 比如,准备好防止箭袭的盾甲。 再比如,准备好反杀时的火箭。 火箭并非上天的那种,而是箭矢上带着易燃物,能够在点燃后射向对方。 正好孔明灯上用的燃料与它相同,哪怕周安知道货车上装了这些,只要再多装一些花灯,想来也不会怀疑。 再说了。 就算周安有所怀疑,也会像苏瑞一样,认为他只敢反击不敢反杀。 毕竟这可是一个封建皇权社会,谁能想到他满身反骨,根本不顾及这一点呢? 宁无恙出了府衙往宁府走,先去把调令给二伯看。 让二伯借调精兵,以及准备盾甲和火箭。 “公子,今晚在要宁府过夜吗?” 云飞走出一条街去,知道不是去章家庄的,浑身戒备起来。 他能够感觉到。 自从府衙离开后,暗夜之中,有许多双眼睛时刻在盯着他和公子。 若是他们一齐发动进攻的话自己一定不是这群人的对手。 “不过夜,只是去和二伯打声招呼,做好苏大人交代的事,放轻松,沈小姐虽然没与我如影随形,沈家护卫还在暗中跟着……” 话音未落,一道红色身影自街边商铺翩然而下。 反倒吓了宁无恙一跳。 “娴郡主?” “宁先生不是特意来我的冰饮铺子查看经营情况的吗?” 突然冲出来的周静娴,看到宁无恙吃惊的反应,同样吃了一惊。 她刚从酒坊回来,便见到宁无恙和云飞满大街溜达,还以为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这才现身。 在周静娴现身的瞬间,云飞便感觉到刚才那些注视消失了大半,他压低声音提醒宁无恙:“公子,不只是沈家的护卫盯着我们,还有别人,而且,有杀气。” “是三更阁的杀手。” 宁无恙与周静娴异口同声的说道。 云飞见他们知情,却也不敢放松下来,反倒更加紧张。 宁无恙拍了拍云飞的肩膀,再次示意他放轻松。 “这些杀手应该只是来打探我的行踪的,他们不会在城里对我下手,更不会在这种无法一击致命的情况下对我下手。” “宁先生还是要小心。” 周静娴隐隐有种错觉。 周安何时对宁先生下手,仿佛宁先生一早就知道似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又被她硬生生地摁了下去。 不可能。 宁先生只是奇思妙想多,作诗赋词强,可没有人说过他能未卜先知。 “说起来,我还真的找娴郡主有事,既然来了,正好告诉你,后日,一万瓶香水便能运送去京城,你傍晚派人来装车,正好赶夜路。” 宁无恙特意说得很大声。 以防刺探他消息的杀手们听不见。 “傍晚去装车,为何不是白天?” 周静娴知道工坊黑白不停工。 可黑灯瞎火的,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 宁无恙左右张望了一下,朝着周静娴勾了勾手。 周静娴不解地把耳朵凑过去。 “刚才苏刺史欲派精兵,请我赴京运送烟草,杀手们如此猖獗,我想着让你护送我一段路,因为烟草的事涉及朝廷机密,事情重大,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所以选择夜间赶路。” 这套说辞,宁无恙还没和苏瑞讲。 但他相信苏瑞会理解这种避人耳目的安排。 可是,周静娴不太理解他说的话。 “烟草不是治疗伤兵用的一味药材吗,怎么涉及到了朝廷机密,苏刺史还亲自派出了精兵护送?” 问得好。 宁无恙高深一笑,伸手指了指夜空。 第二百二十章 委屈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既然是朝廷机密,又是苏刺史亲自安排的,这件事天知地知我知他知,娴郡主最好还是不要知晓,以免发生意外,连累到你。” 有些话越是这么说。 就越吊人胃口。 周静娴也学着他的样子朝着左右观望过后,又把嘴凑到了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话和“我只和你说过”有什么区别? 宁无恙强忍着笑意,悄声咬着耳朵:“烟草除了治伤还有别的用处,它的价值不亚于平安酒,你只要知道,保护好烟草还有那仅有的一千二百斤种子就好了,一粒种子,价值千金。” 周静娴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消息,可比当初她听到周安下发召集令要杀宁无恙。 比她听到父王因晋王所为,坠马受伤,还害死了师父更令她震惊。 要知道,平安酒已经被皇爷爷列入,大兴国库最重要的收入来源,没有之一。 现今宁无恙却告诉她,治伤的烟草与平安酒可以平起平坐,但凡换个人说这种话她绝对会怀疑对方喝多了。 若所言不虚,这便是关乎大兴国运的事。 “娴郡主不信?” 不。 周静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信! 就凭宁先生发动那么多人找账册的时候,她就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她的直觉果然没有错。 “请宁先生放心,我会加派人手,一定保证把那些烟草和种子,送到皇爷爷的面前去。” “那不如娴郡主你请个长假,把我护送到京城?” 宁无恙顺势提出请求。 周静娴面露难色。 她可是皇爷爷钦点要负责御酒酒坊的总管事,没有调令,不可能擅自离开。 除非运送烟草和种子的途中遭遇到重大的变故,宁先生没办法履行苏刺史的任命,她才能为了大兴的国运,先斩后奏。 宁无恙见她没有答应,故意干笑一声:“哈哈,我也只是觉得有娴郡主跟着有安全感,反正苏刺史派了精兵帮我,有朝廷的颜面在,就算周安不知道烟草的重要性,他好歹知道这些烟草关乎伤兵们的身体,应该不会不顾全大局,非得杀了我不可。” 宁无恙停顿一下,小声嘀咕着:“经历过上次叶昌隆差点杀了童督造的事以后,安侯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听到这话的周静娴,立即保证。 “宁先生你放心,他若真的不顾大局,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宁无恙在心里为设计周静娴成为他的杀人刀,默默致歉后,告辞离开。 周静娴站在原地,看着宁无恙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宁先生方才,是在向我求助吗?” 一定是的。 周安可不同于叶昌隆,只要有罪,能打杀便打杀了。 饶是宁先生,也要顾及皇室子弟的身份,选择能避则避的处事方法。 “委屈宁先生了。” 周静娴想到宁无恙方才的提议,有些意动。 不如。 她先做好赴京的准备。 若路上真的不太平,她便亲自护送宁先生入京,再去到皇爷爷面前告一状,让周安从今往后不敢再如此胆大妄为的针对宁先生。 “宁先生可是大兴栋梁之材,我与父王都舍不得拉拢他加入阵营,以免夭折在皇储之争中,希望晋王叔和周安也可以顾全大局。” 如若不能。 等皇爷爷见到宁先生后,也可以让皇爷爷表个态。 周静娴思考了一下见到皇爷爷时,该如何说话,才能达成目的。 结果只想到了一句问候的话,便头疼不已。 勾心斗角玩话术她是真的不擅长。 要不还是在临行前,找个机会把周安废了算了。 …… 三更阁。 周安听到杀手今晚去踩点,带回来周静娴要与宁无恙一起押运香水和烟草,以及张贴了官榜寻找烟草种子,以及烟草的作用等消息,振奋不已。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我还担心宁无恙与周静娴分开,没想到宁无恙还真是关心那些伤兵,不仅让江宴广贴官榜找种子,为了验证那个什么烟草,居然要将它亲自送去太医院辨认药效。” 不愧是平安医馆的继承人。 骨子里还是带着悬壶济世的德行的。 周安打心底里佩服宁无恙这样的行为,同样的,他也打心底里决定,给予宁无恙最高的敬意。 那便是。 让宁无恙死个痛快。 “后日晚上从章家庄出发……” 周安拿出江南道的地图,查看着上面的地势。 夜间埋伏,会选在山坳之中,适合突击。 可他们要打宁无恙和周静娴一个措手不及,必须选在视野开阔的地带。 而夜间行路,再加上那些香水珍贵,经不起严重的颠簸,宁无恙他们首选官道走。 “我们后日傍晚便伪装成货商,带上弓箭与武器,顺着这条官道平行着走,待到岔路口时与他们相会,见到他们直接放箭射杀,如有遗漏再近前补刀,记住了,所有的箭瞄准宁无恙给我射!” 周安手指着金陵西北方向,通向来安县的一条官道和官道平行的一条乡路。 把他的计划告知给了率领八十人的八个杀手头领。 八人听着周安的安排,暗中止不住的赞叹。 他们开始还觉得周安是一个外行,不懂得杀人。 没想到这小子下手这么黑,而且懂得运用天时和地利。 从章家庄到这条官道的距离约莫一百里,不论是从傍晚走还是从天黑走,抵达这一带附近时,宁无恙的车队正处于快要交接换值,又是夜间行路,只要他们提前弃马步行,减小动静。 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只需要一轮箭雨,便能得手。 “三哥,你是我们之中箭法最好的,若是一箭射穿了宁无恙的脑袋,这十万两赏银可就是你的了!” “乱箭齐发,看的不是箭法而是运气,到那时,让关老提前打探好宁无恙的位置,大家一起动手,都有机会,都有机会……哈哈哈。” 就在三更阁的杀手们,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大开杀戒时。 关老拄着拐杖,慢慢地穿过热闹的人群,来到周安的面前,沉声开口。 “公子,娴郡主也要与宁无恙一起同行,万一误伤了娴郡主怎么办?” “我负责。” 周安盯着地图上的路线,推演着宁无恙他们会走其他路的可能性,一副根本不把关老的话放在心上的模样,让关老心中一震。 难道说,安侯从一开始就是在等宁无恙与娴郡主同行的机会,才在召集齐杀手后,等着后日二人同行才动手? 如此一来的话,三更阁的人们在完成了叶老大的遗愿后,只怕会沦为周安手里的刀,说往哪挥便往哪挥。 他刚想出声质问,周安是否如他所想这般行事,突然腰后一凉。 第二百二十一章 路窄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是周安最信任,也最为能干的护卫,正用匕首尖抵着他的右边腰子上面。 这个护卫精通医术、头脑灵活,并且行事缜密,在周安有时都扯掉蒙脸的面纱时,依旧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关老不知其名,但知道此人的厉害,眼见对方骤然出手,想到可能是自己方才的言论,引起对方的不满,亦或是,少了二十人伤兵身份的杀手,令周安感觉到了背叛……无论如何,对方身上的杀气,让他必须做出反抗。 否则,一定会死在此子手中! 他猜到周安可能会对他卸磨杀驴,因为这些杀手除了会认同叶老大的信物之外,在三更阁中,也仅仅会给他一分薄面。 如今行动还没开始,周安便想除掉他,目的很明显。 那便是打算收编三更阁的杀手,提前解决掉他这个胆敢当众质疑周安行为的人。 “想取老朽的命,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关老暴喝一声,并未闪躲,反而是用力朝后一挺,将右边腰子处,撞到了锋利的刀尖上。 啷! 金属撞击的声响,令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关老的身上。 只见关老身上的布衫,被周安护卫手里的匕首划烂。 而关老正一脸凶猛的抄起手里的尖头拐杖,朝着周安的脖子挥去。 杀手们开始时还吓了一跳。 他们对于周安的身份已是心知肚明,也知道关老并非孤家寡人,不论关老是何原因对周安动手,若是得手,被朝廷发现的话,那可以诛三族甚至诛九族的重罪。 可当看到关老的拐杖横着扫来,只是想钳制住周安时,他们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想着出手阻拦。 周安可是许诺了十万两银子的大金主,关老更是他们敬重的老掌柜,不管有什么矛盾,坐下来好好聊聊,喊打喊杀可就显得没人情味了。 再加上拿着匕首的护卫,还站在原地,根本没有追击的打算。 这让杀手们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关老故意想给周安一个下马威,再给他们涨涨报酬之类的。 “关老,住手吧。” “关老有话好好说。” 就在杀手们准备和稀泥之时,关老已经张开了双臂,拐杖尖距离周安右肩半尺远,即将拐弯往胸前搂去。 说时迟,那时快。 跪在地上哄着叶小少爷的另一个护卫,手中掷出一把飞刀。 咄! 精准无误地扎在了关老的脖子上。 浑身青筋暴起的关老,当即鲜血飙飞,溅了附近杀手们一身,睁着死不瞑目的双眼,错愕地看向被拔了舌头的那个护卫。 真是会咬的狗不叫! 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死在此人手中。 扑咚…… 关老死时依旧张着右臂,哪怕临死前还有最后一口气,他依旧没有将拐杖内藏着的刀锋,对准周安的脖子竖着劈下去。 全场的杀手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给叶小少爷换尿布的那个哑巴护卫,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 刚才那记飞刀,又快又狠,他们在场的无论是谁,都接不住。 他们以为,周安要杀宁无恙,全得靠他们帮忙。 现在才发现,周安身边的人一个能打他们十个,原本有的轻视之心,以及想替关老出头说话的人,都默不作声,选择装聋作哑。 “抬下去吧。” 直到半炷香过后。 没有人再发出像关老一般,异样的声音。 周安这才心满意足的叮嘱一句:“关老虽然因为担心行动失败,想要刺杀我阻拦这场行动,但他也是为了大家着想,我不怪他,厚葬了吧。” 早在关老面对他的指令推辞时,周安便觉得这个老不死的路走窄了。 但那时他还考虑着留关老一命,以后好联手掌控三更阁。 可今日关老在行动之前,竟然还敢惑乱人心,那便留之不得。 他可不希望到下令射箭之时,还会有人心存迟疑,给那留下宁无恙一线生机。 “多谢公子。” 杀手们也不知道为何要谢。 但他们觉得此时,必须要领周安这个情面。 周安笑得更加满意了。 眼前的杀手们在他眼里,并不是恶名远扬的杀手,只是一群恶狗罢了。 对于驯狗,他向来经验老到,杀了一个想要和他唱反调的关老,驯服一群听说的恶狗,这只是第一步。 “关老方才问的问题,你们也不用担忧,若真的误伤了周静娴,我也有办法解决。” 周安一把撕掉了自己脸上的面巾,神情自信且张扬。 “以我安侯和晋王府的名义向你们保证。” 关于周安的身份。 大家知晓但不说出来是一回事。 此时周安特意说出来,便是透露出,他们刺杀宁无恙,不仅是叶老大的遗愿,还有周安的个人恩怨,更有晋王府支持。 哪怕这群人之中,有些想到了若真的出事,他们极可能会欠晋王府人情,但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关老,也没有人再敢发出质疑的声音。 “请安侯放心,我们一定不辱使命,取下宁无恙的人头!” 只是…… 八个头领又看了一眼被护卫扛出去的关老的尸体,面面相望,有些苦恼。 像这种规模的刺杀行动,一般都是身为斥候令的关老去刺探地形、蹲守被刺杀的人,向来是无往不利,没有过一次失手的时候。 而如今关老死了,这个既危险又重要的任务,谁去呢?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方才出手的哑巴护卫身上。 “安侯,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 两日时光,转瞬即逝。 宁无恙协调各处,安排好了一切。 按照约定时间前来的江宴、宁峰和余峥嵘,带着近身护卫和三十人的驻兵所里的先锋精兵,前来相送。 再加上宁卫国精心挑选的五十个衙役,伪装成押运的车夫,这个阵容相当霸气。 宁峰手提虎头关刀站在当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天的气势,让宁无恙的安全感直接拉满。 更别提,守将余峥嵘同样是一个孔武有力,臂肌快要跳出来,正值三十出头当打之年的壮汉了。 再看正在和朱煦一起清单货单的周静娴,还有趴在牛车上扒拉着烟草种子的江宴。 除了三哥宁无碍不在,他觉得金陵能打的,都聚集在这里了。 “乖孙,你们要走哪条路,我好派人前去探路。” 宁峰身为老将军,不论听没听说杀手的事,他知道一万瓶香水的价值,还有护送烟草种子上京,对伤兵们有多重要。 自然把它当成是一场重要的战役来看待。 别看宁峰平时是个粗人,但只要进入战备状态,一双虎目像是能闪光似的,此时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出憨厚的模样。 宁无恙适时的把江南道的详细地图拿出来,指着他早已用朱砂笔勾勒出来的一条道路。 “今日要运送的香水和烟草种子,都是至关重要的物品,为了保证它们在运送途中不会遇到磕碰和倾覆,导致香水瓶子破裂或者种子损伤,我认为我们应该走平坦又安全的官道。” “这条通往来安县的官道是最近的一条,也是最新修的,不靠山不靠河,且周围地势平坦,爷爷觉得能走不?” 第二百二十二章 准备好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峰拿过地图,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图中其他的道路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能! “这条路地势平坦,可以避免劫匪利用地形埋伏。” 提到劫匪,正在安排人手的宁卫国神情微变。 他想到了那次给柳家庄送二十瓶香水时的情况。 再看眼前这些三十辆牛车,不仅有一万瓶香水,还有刺史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说要一粒不落送到京安城的烟草种子。 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前路惊险比那日送二十瓶香水还要惊险的感觉。 “是因为这一万瓶香水价值五十万两银子吗?” 宁卫国正嘀咕着。 哐铛! 一面盾牌掉落在地。 乔装成车夫的衙役连忙告罪,重新找麻绳绑好。 这个动静,引来了江宴和余峥嵘的注意。 “宁照磨,怎么车上还装着盾牌,这是为了防备用弓箭远程突袭吗?” 余峥嵘看着宁无恙在地图上挑选出来的官道,哈哈大笑起来。 “一般的小毛贼或是盗匪,除非是不要命了,否则哪敢在官道上袭击娴郡主的车队?” 若非余峥嵘不仅对于烟草种子的实用价值不知情,也对杀手一事不知情。 同样还与晋王派没有关联。 宁无恙都以为他是周安派来迷惑自己的敌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刺史大人说了,烟草种子近期只能找到这么多,有没有下一批还不一定,这东西怕火又怕水的,精贵着呢。” 宁卫国没提及,这是宁无恙的安排。 其实他也觉得侄子还专门用上盾甲有些小题大做,结果得知有人出十万两银子买侄子的项上人头。 他甚至额外给每个衙役配备了一桶箭。 假如真的遇到有人远程偷袭,反正他们在敌人射程之内,可以暂时以遁甲阻挡。 等到有机会反击,直接把敌人一锅端掉。 毕竟盾甲这样的东西,只有官兵能够使用,杀手钱再多也不可能买到,就算是买到手,杀手做事主要靠灵活变通,不可能带着几十斤上百斤重的盾甲当箭靶。 江宴又扒开油布看了一眼里面配备的能上天的孔明灯。 每辆车的车尾,都绑着几十桶箭矢,其中还有燃油,他对着检查燃油的宁无恙,别有深意的感叹一句:“没想到苏大人准备得这么齐全。” 看来他的直觉没有错。 那日,宁无恙没有给他展示烟草如何使用。 或许与今日苏瑞如此重视这几车烟草种子的运送,有莫大的关系。 这样的准备不说是去护送,他还以为是去打仗的。 “出门在外嘛,多准备一些总归是好的。” 宁无恙笑着敷衍过去。 待确认准备妥当。 他朝着清点完数量的周静娴走去。 “一万瓶,不多也不少。” 周静娴把账册递给她手下的管事郑东林。 郑东林接过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后面板车上的盾甲,原本板板正正的脸庞,此时更显严肃。 “宁先生。” 郑东林打了声招呼,便朝着庄子里走去,要求准备一辆马车。 宁无恙假装没有听到,对着周静娴故作轻快的说道:“要是我一会儿骑马骑的慢,娴郡主你可要等等我。” 他最近光练箭术了,因为没有计划骑马,所以马术不太行。 当然了。 他提到这件事,只是单纯的想让周静娴知道他“没准备”。 “你不能骑马走,我和你一起坐马车,郑管事负责赶马,你放心,他曾经在皇爷爷祭天时赶过八驾马车,又快又稳。” 这么厉害? 啊,不对。 “马车走得慢。” 宁无恙提醒她。 周静娴轻叹一声,看向即将踏上的道路。 “我知道马车走得慢,可宁先生你不知道,周安在午后便连同那八十个杀手,一起消失在了三更阁,我也不知道他是去京城了,还是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里。 当然是想要弯道超车,远程突袭了。 就凭当初周安能够让叶家在柳家庄设伏,上演那样一出险些无解的死局。 宁无恙从没小瞧过周安的脑子。 此人脾气虽暴虐,但心中有城府,若是一个脑子不灵光的,也不会得到老皇帝的疼爱。 所以。 他安排好了诸多的细节。 并给周安准备了最佳的突袭地点。 不出意外的话,周安现在正骑在马背上,慢慢地朝着来安县的官道溜马呢。 “宁先生好像对于周安的离开不意外。” 周静娴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她看到宁无恙对于周安提前离开,却如此淡定,偏偏又把押运的人力和物力准备得如此充足,总有种矛盾感。 宁先生到底是担心周安出手,还是不担心?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腿长在周安的身上又不是长在我身上,我意外有用吗?我只能选择防御,反正这一路坦途,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京城。” 宁无恙这样豁达的心胸,让本来失去对周安行踪把握的周静娴,也松了口气。 是啊。 腿长在周安的身上,她应该早点动手打残,让他跑不掉才对。 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娴郡主,要是真的遇险,你要保护好自己,因为若是真有人不想顾全大局对我出手,他一定会一不做、二不休。” 临走之前。 宁无恙决定再挖下一个心理陷阱。 周静娴看了一眼牵来的马车,抱拳一拜。 “我会像幼初一样形影不离的保护宁先生,绝对不会让人伤到宁先生一根汗毛。” “多谢。” 宁无恙正要上车。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宁公子,你骑马不带我,坐车也不带我吗?” 是沈幼初拎着一个包袱小跑而来,作势就要往马车上面跳。 周静娴急忙张开双臂将人拦住。 “幼初,我们不是去玩的。” 若非烟草一事,旁人不知内情,而她又不能不报备离开金陵的话,周静娴都不想让宁无恙冒险。 更别提带上沈幼初去走这一遭。 就像方才所讲的那样,周安不出手也就罢了,若是出手,那必定是不死不休。 带上沈幼初,只会让她首尾难顾。 “我知道你们不是去玩的,所以我可以和宁公子同行,派人暗中保护宁公子!” 沈幼初说得理直气壮。 她又不是去拖后腿的! 她要保宁公子安然无恙! “幼初……” 周静娴还想再劝,手臂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拍。 她没有放下手臂,而是微愠地看着示意她让开的宁无恙,脱口而出。 “宁先生,我护得住你,你不要带着幼初去冒险!”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说周安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我知道你护得住我,不然我也不会与你同行,我只是下去和沈小姐道个别,免得她在后面偷偷跟上。” 宁无恙可不想筹谋多日的反杀计划,毁于一旦。 别看三更阁的杀手,可能在箭术和防御上比不过官兵。 但在直觉方面,刀口上舔血的杀手们,绝对比官兵还有那些护卫要强。 周静娴虽然相信宁无恙的话,但还是不免担忧他说服不了沈幼初。 就在她迟疑时,沈幼初已经站到了车下方,一只脚踩在了马凳上面。 “宁公子,你别看我平时好说话,但我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动我。” 沈幼初叉着腰,故作气势汹汹的说着。 自从她知道不光静娴要跟着,连宁爷爷还有江宴他们都来了,便知道此行十分危险。 哪怕危险,她也愿意去和宁公子一起冒这个险! 宁无恙低头看着沈幼初仰起的小脸上,满是坚毅之色,对于她的心意,自然是明了的。 但,他还是得拒绝。 “不是因为前路危险所以不带你,而是我能用的人,都在这里了,我希望沈小姐能够留下来,帮我照看我的家人。” “啊?” 沈幼初刚要踩上马凳的另一只脚,在听到这番话时,默默地缩了回去。 宁无恙苦笑着说道:“方才娴郡主说,周安已于早上失去了踪迹,我不能未卜先知,算不出他去了哪里,可你看,我和娴郡主我们准备得这么周全,我认为周安很可能是故布迷阵,说不定会像当初叶家那样,想抓住我的亲人来要挟我。” 此话一出。 周静娴都觉得十分有道理。 这符合周安平时阴险的做法,而且也更容易得手。 “幼初,”周静娴主动跳了下去,拉住沈幼初的手请求道:“你能帮帮宁先生吗?” “我……” 沈幼初当然想帮。 可她真的很想和宁公子同行上京,这一路要走很久,离开金陵后,她还可以和宁公子独处…… “沈小姐,我的家人就交给你了。” 宁无恙温柔一笑。 笑得既无力又心酸,让沈幼初当即决定。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谁敢伤害他们,我让他们站着来躺着走!” 谢谢。 宁无恙知道自己这么说,沈幼初一定会放弃与他同行。 可当确认沈幼初愿意为了他,而勉强她自己的时候,心中不忍。 “等我平安归来,沈小姐想去何处游玩,我陪你。” “真的?” 沈幼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那她可要在宁公子离开的这段时间,好好的让菊香打听一下,金陵哪里好玩。 到时候带上宁公子,去玩它个三天三夜。 想到这里,沈幼初主动退下马凳,比划着马头的方向。 “宁公子,静娴,那我就不远送你们了,路上注意安全呀。” “嗯。” 周静娴重重地点头,又低头看了一眼脚尖藏着的尖刀。 她也准备好了,并且随时准备着。 一定能保宁先生平安无恙。 他日已有约期,道别的话自然无须多说。 沈幼初站在原地,目送着车队消失在视野之中,还举着手臂轻轻挥动着。 直到耳边的马蹄声听不见了,她才转过身去,对着一直都在,但一直没有出声的季谨问道:“谨儿,你怎么没和宁公子提起,你特意去请那位钦天监的世伯,给宁公子测算天气和安危的事呢?” “有些结果说出来,或许会影响宁公子的判断,左不过是无用功,不像幼初你可以让沈家护卫帮忙照顾宁家众人,便不说了。” 季谨双手合十,朝着寒山寺的方向拜了拜。 沈幼初觉得谨儿还是做事太低调了,但她同时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便学着季谨的样子,一起向寒山寺的方向,虔诚地拜了拜。 “我想在宁公子平安归来前,抄写经文道书,幼初,你有空吗?” “有。” 哪怕沈幼初对那些不感兴趣,还觉得很枯燥。 但是如果这样做,能够让宁公子早日回来的话,她什么都愿意做。 …… 吱嘎吱嘎~~ 宁无恙所坐的马车,被护在车队的正中央,既快又稳地沿着他设定的官道,朝来安县进发。 不到一个时辰,便已走了二十多里地。 自从离开金陵城治辖范围内,车速便有所减缓。 宁无恙闭眼假寐的时候,能够听到前方宁峰派出斥候打探的命令声。 只不过。 斥候也只是按照既定的路线,向前路打探。 而周安,绝对不会一计两用蹲在某个地方埋伏他,不然也不会提前半日,匆匆离开。 又走了四十多里地,宁无恙计算着在金陵府境内,唯一与乡道有交叉口的地点,相距不过十里地时,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便看到,周静娴正坐在靠近车窗的位置,不时的掀起车帘一角,朝外看去,观察着地形地貌还有路过的情况。 她身体紧绷的像一张随时可以射出箭矢的重弓。 但凡有一丝异动,她都不会放过。 宁无恙觉得若是周静娴这么和他同行,等到京城的时候,差不多人也快废了。 好在。 她只需要警惕这几个时辰。 “娴郡主,外面有爷爷他们呢,你也别太担心了。” 宁无恙从茶几里拿出二伯母她们准备好的食盒。 打开食盒,把里面的果子,分发给守着另一个窗口的云飞,又将一颗杏梅,扔给周静娴。 周静娴头也不回的接住,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眉头微皱,终于回头看了一眼宁无恙。 “酸的。” “是吗?那赶紧喝口水压压惊。” 宁无恙顺势倒了一杯凉茶,双手奉上。 茶水微微荡漾。 周静娴只得坐正身子接过,一饮而尽,刚要重新调整好方才的姿势,便听宁无恙出声问道:“周安在皇帝的心里,地位有多高?” “他很会讨好皇爷爷,也知道皇爷爷喜欢怎样的孩子,所以在晋王叔未立世子之际,皇爷爷才会特敕封他为小侯爷,这可比世子品级还要高。” 周静娴没说皇家的一些事。 甚至没有准确的回答宁无恙的问题。 但宁无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隔辈亲呗。 也就是说无论晋王这个王爷会不会死在争夺皇储之时,周安这个小侯爷的地位依旧不变。 “难怪周安如此霸道,我看他身边的护卫个个身手不凡,那日急救的护卫还精通医术,他既然对我如此关注,他的护卫应该告诉他,烟草有多么重要。” 周静娴感觉宁先生之前好像说过这种话似的,但这次听到,她感觉和上次听到不太一样。 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匕首,随时准备着遇到周安,便把人弄废了,一起打包送回京城去。 不行。 要冷静。 周静娴刚想平息一下内心深处涌出来的杀意,马车的速度明显减慢了。 “娴郡主,宁先生,田野的另一边好像有不少骑马夜行的人,不知是商人还是官兵,宁校官让暂时放慢速度,已派斥候前去打探。” 周静娴听到这话,急忙走向车头,掀开一角车帘朝外望去。 宁无恙歪头看着车帘外不远处即将汇合的官道与乡道,默默的从茶几下方,将御赐的赤金剑拿了出来,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云飞,拿好武器。” 第二百二十四章 箭雨落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 岔路口。 哑巴护卫在发现斥候来探时,毫不犹豫地转身,借着轻功朝着在乡道上狂奔的周安跑去。 此时,周安正跟在护卫身后领着八个杀手头领快马前行。 之所以打前锋,倒不是周安想要身先士卒,而是这群杀手太滑头,担心刺探情报的哑巴护卫被发现,导致行动失败。 如此一来的话,周安在最前头,遇到宁无恙的队伍,还可以找借口说是来打马游玩的。 周安在听到八人有志一同的让他打前锋当领队时,二话不说便同意下来。 之所以同意,倒不是他想给此次刺杀行动留下余地,而是另有原因。 “吁!” 当周安看到哑巴护卫狂奔而来,他急忙勒住缰绳。 “停下!” “啊啊……” 哑巴护卫冲到距离马头只有不到一步的距离时,快速用手比划了几个数。 另外一个护卫连忙汇报:“宁无恙他们距离岔路口只有一里地,距离我们的相隔不到五十丈,再往前走,我们会被他们派出探路的人发现,侯爷,怎么办?” “今日天公助我,我们这边是上风,羽箭能飞四十丈有余,大家辛苦一下,准备弃马入田,让马儿接着往前跑,我们则往前走二十丈,提前于岔路口将他们截杀,他们一定想不到马上无人!” 周安的随机应变,听上去可行性极高。 再加上宁无恙他们的车队规模庞大,隔着半人高金黄的稻田,他们已经能够看到那些闪烁的火把了。 这可是活靶子! “快行动,否则迟了等他们走过岔路口,我们就没机会了!” 周安大喊一声,当即翻身下马,赶鸭子似的让靠近官道那一边的杀手们往稻田里去。 眼见宁无恙的车队越来越近,他们自然也不想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 再加上周安遇到计划以外的事,还能够立即作出这么有利的判断,也给予了他们行动成功的极大信心。 只有周安和他的护卫知道。 这一切,其实是周安早有预谋。 他从一开始便没打算去岔路口搞突袭,才故意假装领队在前面狂奔。 等到来一个突发情况后,才好调整队伍,让领头的那些杀手前去送死。 他不知道宁无恙带了多少人手,但也知道,宁家人绝对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还有武功高强到连皇爷爷都曾夸赞过的周静娴。 他们若是拼死一搏,走在最前面的一定会沦为刀下亡魂。 而他,虽然擅长动脑子,但武功方面确实稀松平常,真的打起来,还是躲到后方最保险。 杀手们一窝蜂的朝着稻田里趟去。 周安扭头询问身边的哑巴护卫。 “看清楚宁无恙和周静娴所在的位置了吗?” “啊啊……” 哑巴护卫摇了摇头,但又比划了另一个长方块手势。 另一个护卫急忙翻译。 “夜太黑没看清,没看到宁无恙和周静娴领队,但车队里有马车。” 马车? 以为躲在里面有人护着便安全了吗? 周安洋洋得意道:“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会连个照面都不打,直接利用弓箭突袭,这样一来,反倒暴露了两个人在哪里,也正好让前面眼力好的杀手,看不到周静娴在哪里。” 说罢。 周安便对着二人安排起来。 “哑巴跟着我,你去前面告诉他们目标在哪里,趁人不注意赶紧回来。” 如今他身边能用的人手也只有这两个。 一旦箭雨过后,还剩下活口打起来,他必须确保自己万无一失。 “小侯爷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护卫不敢多说,生怕周围的杀手反应过来,急忙朝着那八个头领冲了过去。 咔咔咔…… 沙沙沙…… 稻杆与稻粒在杀手们的脚下折弯、掉落。 他们也不敢太近前,以免被宁无恙的车队发现,隔着约莫三十丈远,官道上的火把越来越亮,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他们也终于看清楚了车队的规模。 “应该有二三十辆,怎么这么多?” “那些板车上装的高高大大的,不像是香水瓶子,倒像是干柴呢?” “什么干柴,那是烟草种子,这东西不重但占的地方大,还容易着火,幸好给咱们准备的都是羽箭,我还想着我不擅长箭术,弄点燃油的火箭,射不死也能烧死他们,幸好我只是想想,不然着起火来,一定惊动来安县的守城官兵。” 吱嘎吱嘎~~ 站在前头的杀手头领们,听到不远处装着种子的车辆,发出细微的声音,都面露疑色。 不是装的重量轻的烟草种子吗? 怎么发出来的声音像是装了重物一样? 但是由于天黑加上他们没办法照明,光凭着逆光的火把也看不清楚详情。 想着周安把一切都打探清楚,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再加上他们都到了这里了,根本不需要理会车上有何物。 “搭弓!” 最年长的一个杀手一声令下。 所有杀手全部将背在身上的长弓摸了出来。 这时,有人问道:“不是说娴郡主也在车队里,人呢?” 随着车队越来越近,离着不过三十丈远,但杀手们只能看到那些穿着粗布麻衣的车夫,还有一辆围在中间的马车。 若说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马车前骑在马上的三人。 他们虽然没有蒙着脸,但隔着太远看不清楚具体的长相,只能凭借身上的行武之气,判定这三人绝非凡夫走卒,而是武功高手。 应该是老兵。 “没找到,要不问问周公子?” 年长的头领话音刚落。 还没来得及去寻找路上一直领头的周安,如今所在何处,就见周安的随身护卫在左侧空地里钻了出来。 “宁无恙在马车里,娴郡主的马被绊伤了,落在了后面,大家必须趁着这个时机下手,机不可失。” 护卫的话让杀手们振奋不已。 原来周安除了派遣他们来刺杀以外,还叫了帮手去绊了娴郡主的马腿。 论起杀人来,周安比他们显得更加熟练,太靠得住了。 “那还等什么,放箭!” 年长头领一声令下。 杀手们齐齐将羽箭搭在了弦上,拉满弓弦,瞄准马车方向。 近百支羽箭划破虚空,犹如暴雨落下。 朝着马车倾泻而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咄咄咄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几乎就在杀手下达指令的瞬间。 宁峰虎目圆睁,朝着发出声响的稻田里看去。 寒芒闪过,在战场上经历过无数死里逃生的他,一下子便反应过来遇到了什么。 “敌袭!” “列盾!” “弃火!” 护送的车队都是由训练有素的官兵组成,特别是围绕在马车附近的车夫,还是余峥嵘的手下精兵。 令行禁止。 在宁峰话音未落之时,他们便掀开板车上的油布,不足半息,便将利用特殊结绳法,固定在车后的盾甲全数解开。 解完绳索后,所有人将手里的火把扔到两步开外,全部集合缩在马车附近,将手里的盾甲挡在马车挡在四面八方。 “咴咴咴~~” 马儿受惊发出嘶鸣声。 随即,马车因有人扛着盾甲登上来而剧烈的晃动起来。 宁无恙坐在马车里面,顿时感受到外面遮天蔽月的遁甲摞到了车顶上,空气都凝固了似的,将他们护在其中。 只剩下茶几上的一盏方才还被前面风吹得快要熄灭,此时因为空气不太流通,发出“噼啪”一声,燃烧得更旺。 这让宁无恙可以清楚的看到,云飞正鼓大了死鱼眼,死死地盯着盾甲因为人摞人而漏出的几丝缝隙,握紧了手里的匕首,随时准备冲过去补漏洞。 同样也看清楚了周静娴一脸惊骇的表情。 “是周安?” “不可能吧。”宁无恙故作不太肯定的说着。 “一定是周安!他居然真的敢动手,不行,我要告诉他这车上装的是……”周静娴的话还没说完。 咄咄咄…… 咄咄咄…… 倾盆箭雨倾泻而来,撞击在盾甲上,发出令人胆战心寒的声响。 哪怕心里已经作出了预判,可透过那一丝箭矢射不穿的细缝,看到无法闪着寒光的箭矢,还有那稻田里闪动的黑影,宁无恙的心还是悬到了嗓子眼。 幸好多日来的练习,让他面对这样密集的箭雨,可以保持以往的冷静,不然此时一定会被吓得抱头鼠窜。 咄咄咄! 箭雨不停地落下。 宁无恙不免感叹着:周安真是心狠手辣,不光要杀他,连同行的所有人都不打算放过。 照这么看来的话,箭雨还要再持续一阵。 好在。 看距离,那群杀手离着他们还有七八十米远。 火把扔出去那么远,他们应该看不到盾甲,而且按照周安动手的时机来看,他们也没有人发现车队的装备。 稳住不慌,这一战能赢。 稻田里。 杀手们只听到沉闷的撞击声,却没有听到惨叫声,有些狐疑不解。 年长的领头者眯着眼朝着马车的方向看去。 但由于方才在马车附近的火把,早被丢到了板车的外围,只能看到马车那里黑乎乎的一片,并没有人下马车,而且他们射出去的箭,也没有多少受到阻拦射过去了。 可为何没有人惨叫? “这马都射死了好几匹,怎么没有一点儿人的声音呢?我们这是大晚上见鬼了吗?” “管他是人是鬼呢,把手里的箭射完,碰到没死的再去补刀,大家射高一些,说不定他们反应快,躲到板车后面去了。” 反正他们射高些,马车也在落下的箭矢射程内。 杀手们也是自信从容,丝毫不慌。 唰唰唰…… 又一批箭雨落下。 跟在杀手屁股后面的周安,眯着眼皱着眉,朝着前面官道上的亮光处看去。 明明优势在他,可他看到前面那些杀手背着的箭筒,箭矢逐渐减少,最后只剩下一两支,心里却没由得恐慌起来。 也不知是因为没有听到宁无恙的惨叫声和求饶声,还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 总之,他内心深处的不安在逐渐扩大,让他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 “一定是兴奋的缘故,看来父王说得没错,以后我还是要多去军营里历练历练,不能遇到这种人多热闹的大场面,就自己吓自己。” 周安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随时保持冷静的头脑。 因为等到箭雨下完之后,还需要他组织进攻,去打扫战场。 虽然他不能亲手射杀宁无恙和周静娴,但他要亲眼看着宁无恙与周静娴的尸体,在他眼前剁成肉泥。 “箭用完了!” 终于。 杀手们携带的箭筒,全部清空,他们顺势抄起素日称手的兵器。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周安在原本一千支箭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些。 确保每个杀手箭筒里都有二十支箭。 一共一千六百支箭。 这些箭足够把那辆马车扎成刺猬,哪怕是有车板挡着,也一定会被击穿碎成渣滓。 但周安还是等了十息的工夫,确认官道上的车夫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所有人都被箭矢射死,或是失去战斗能力后。 他这才从稻田里站了起来,振臂高呼。 “冲啊!不留任何活口!” 领头的杀手们先是愣了一下。 待到反应过来,平时这种情况下,会冒死去替他们打头阵的关老,如今尸体都凉透了。 他们如今也只能全凭眼前看到的景象,以及常理推断,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冲啊!” “兄弟们谁先拿到宁无恙的人头,谁分一半的赏银!” 由于周安的安排,以及杀手们对于箭雨过后,必定没有多少人能生还的自信,加上十万两银的重赏。 所有人争先恐后的朝着马车狂奔而去。 周安起步太急,脸上戴着的黑巾滑落下来。 出于谨慎,他又急忙把脸上的黑巾拉了上去。 生怕这群杀手只顾着取宁无恙的人头,大意放跑了车夫,留下活口再指认是他做的。 虽说他能够抵赖过去,脱罪十分容易,但关乎周静娴的死,绝对不能让皇爷爷疑心到他的身上。 因为皇爷爷判定一个人有罪,不需要证据。 “啊啊啊……” 就在这时,哑巴护卫突然拉了拉周安的衣摆,险些让他摔个狗啃屎。 “干什么?这里不需要你探路的,回三更阁去把那个小屁孩看好!” 周安不耐烦的喝了一声,用力往前迈了一步,却被绊了一脚。 好在另一个护卫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这才不至于摔倒。 “唔唔唔……” 哑巴护卫一边疯狂地比划着手势,一边要拽着周安往后撤。 周安一巴掌打在对方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把哑巴护卫打了个踉跄扑倒在地。 “没舌头,还说这些鬼话谁能听得懂!” “小侯爷,撤!” 就在这时,另一个护卫看懂了哑巴护卫的意思,抓起周安的后衣领,就要往后退。 呼! 周安还没来得及痛骂这两个护卫得了失心疯,眼前突然闪过一大片火光。 相隔百米之外,他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熟悉是因为它与皇爷爷以前阅兵时,下令的语气和语调非常相近。 陌生是因为说话的人,他不认识。 但能够听得出那犹如实质般的杀意。 “卸甲!” “燃火!” “放箭!” 第二百二十六章 狠者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分成两队的车夫们。 四十人手持盾甲,随时准备防御着冲击上来的杀手们。 另外二十个弓箭手,整齐划一的朝着地面倒上燃油,火折子扔到上面,瞬间形成一条火线。 “喝!” 二十个弓箭手大喝一声,同时弯腰低头,将箭矢后面包裹着燃油布的沾上火光。 当他们站直腰杆时,手里的火箭照亮了夜空,朝着挥舞着武器冲向马车的杀手们射去。 火光带来了光明,使得杀手们终于看清了马车附近的情况。 没有预料中的所有车夫被射杀,除了一辆装着香水的板车倒在地上,箱子被射穿一角之外,整个车队的人员,别说射杀了,连擦伤都没有。 原因也很简单。 火光下闪着铜黑色微光的盾甲上面,已被轮番的箭雨撞击得坑坑洼洼,好像再扛几轮箭雨便会被穿破似的。 但。 它们却没有被穿破,而是由三四十人拿在手里,还防备着再抵抗下一轮的进攻。 年长的领头杀手,终于意识到,这场突袭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他们还将面临更为猛烈的反击。 他用刀削断了射向他的火箭。 但由于他身处于稻田之中,很快落下去的火焰在脚边绽开并燃烧起来,烫得他一个哆嗦,连忙大喊。 “撤!” “快撤!” 离得不过十丈远的距离。 年长的领头杀手,一眼便认出了下达命令的人是谁。 宁峰! 这位虽然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官,但当初可是随侍当今皇帝的将领,身经百战。 论单打独斗,他没有本事打赢宁峰。 而论起打群架来,他们这群无组织无纪律的杀手,能敌得过曾率领上万大军的宁峰吗? 不能。 与此同时,他还认出了金陵府最有权力的两位官员,金陵知府江宴以及驻兵守将余峥嵘就站在宁峰的身边。 “这他娘的哪里是普通的押运香水的车队!” 年长的头领杀手,一边往后撤退一边气得破口大骂。 “他这是想害我们被灭九族吗?” 在场三位朝廷命官,特别是江宴和余峥嵘,一个金陵府最高职权的文官,一个是金陵府最高兵权的武将。 杀了他们,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像这种官员的行程安排,他们这些杀手们不知情也就罢了,周安可是小侯爷,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危险性呢? “周……” 年长的头领杀手正想询问周围的弟兄们,周安那小子躲到哪里去了,必须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大事化小,当成是误会解除掉眼前的麻烦。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脖子左边骤然一凉,鲜血滋到了他半边脸上。 年长的头领杀手歪着脖子,惊骇万分地看着手持长刀,一刀砍断他半个脖子的宁卫国,张了张嘴,喷出大口的鲜血。 他错了。 在场不只有三位朝廷命官。 而是有四位。 金陵府照磨官宁卫国! 难怪。 难怪那些车夫如此训练有素,他们原来是金陵府的官兵。 这一次,让周安把他们害死了! 嚓! 宁卫国一刀险些削掉年长的领头杀手的脑袋,转手将偷袭的一柄钢刀格挡住,一脚把对方踹出三步开外。 咄! 飞来的火箭,正好命中此人。 “嗷!” 倒霉的杀手被射中胸口,燃烧的火焰瞬间将他的脸埋没其中。 刺耳的尖叫声在宁卫国的耳边响起,但他却连余光都没看一眼,犹如狼入羊群般,按照方才有缝隙中观察的景象,朝着另外几个头领冲了过去。 “快挡住他!” “快杀了他!” 被盯上的几个杀手头领,面对着如此厉害的宁卫国,生怕撤退过程中,再被一刀砍中,只得团结起来,奋起回防。 站在马车前的宁峰见状,握紧了手里的虎头关刀,对着弓箭手大声命令。 “掩护宁照磨!” “先锋二十人出列!” 火箭已经射了三轮,杀手们却一直选择近身交战,根本没有反击的意图。 宁峰当即判断出了他们携带的箭矢已经用完。 方才的三轮火箭,已经重伤了三成的杀手,并以火势封住了他们所有人的退路,接下来只需要列队冲杀进去,打到对方投降为止,这场战斗便结束了。 呼! 宁峰长臂一挥,手中的虎头关刀发出震动耳膜的铮鸣声。 见状。 宁无恙急忙从车上跳下,从已经散开的盾甲包围圈里冲了出来。 “爷爷不可!” “这些突袭者应该是杀手,他们绝对不会投降的,我认为应该继续远攻,让他们失去后继的战斗力再说。” 玩心计战,唯有狠者能胜! 这些杀手既然下定决心帮周安,那就只能与周安一起死在这里。 宁无恙的话让宁峰颇为诧异。 那些杀手离得最近的,也有十丈来远,再加上蒙着脸,根本认不清谁是谁,乖孙怎么知道他们是杀手的? 这时。 却见走到一具杀手尸体前的周静娴,弯腰捡起一柄短剑后,沉声附和:“这些人确实是三更阁的杀手,为了便于收尸和安顿后人,他们使用的武器都有标记。” 竟然是杀手在此突袭他们? 江宴与余峥嵘对视一眼,想到刚才那漫天的箭雨,心里“格登”一声。 事情不太对劲。 寻常杀手刺杀讲究的是一个隐蔽性,怎么会制造这么大的动静? 而且制造大批量的弓箭是需要官府登记造册的,这些杀手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弓箭? 一切疑问,还得等抓到活口,必须审问彻底! “再放三轮火箭,掩护宁照磨他们。” 宁峰得知来犯者不是劫匪,而是杀手后,便知道这群人几乎没有投降的可能性,当即调整了作战行动。 像这种胆敢袭击官家车队的杀手,身上绝对背负着人命。 数罪并罚,投降也是一个死,他们绝对会拼尽全力求一条活路。 “杀啊!” “别再退了,后面着起来了!” “和这群官兵拼了!” 果不其然。 哪怕得知了前方有官兵挡路的杀手们,在遇到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境况时,根本没想过投降。 火线封路,他们也不打算继续撤退,而是要拼死一搏,蹚出一条活路来。 “杀!” 宁峰和余峥嵘几乎异口同声的下达指令。 漫天的火箭瞄准了那些快要越过宁卫国,并试图包抄的杀手们身上。 咄咄咄! 没有盾甲的防御力,全凭肉身,根本抵抗不了漫天的火箭。 特别是火箭又不同于普通的羽箭,哪怕没有射中要害,不能及时拔掉箭矢并灭火的话,杀伤力巨大。 “啊啊啊!!!” 一个被射中了双腿的杀手,不停的在稻田中翻滚着,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但由于天干物燥再加上燃油,以及他身处于易燃的稻田中。 随着“噼啪”、“噼啪”火苗舔着稻穗,发出炸裂的声响。 杀手逐渐没有了声音,静静地趴在当场变成了一团火球。 火势还在向这片杀手们所在的稻田内、外蔓延。 由于打了哑巴护卫一巴掌,而错失了最佳逃脱良机的周安,感觉快要被周围的火海烤化了,但身体却像僵住了似的站在当场,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第二百二十七章 明身份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怎么会这样?” 周安喃喃自语,脸上神情复杂。 他看着眼前的场面,有迷惑不解,但更多的是恐惧不安。 千算万算,没算到宁无恙居然带了这么多帮手。 “我的计划天衣无缝,车队根本没有发现这些杀手,说明不是杀手之间走漏了消息,可为什么,宁无恙的车队里居然会带了这么多人?” 宁峰和宁卫国来了也就罢了。 宁家人一荣俱荣,来帮宁无恙押运这批价值五十万两的香水不意外。 再加上还有那个什么医治伤兵的烟草种子,带多点车夫也没什么。 可他没想到的是,连江宴还有余峥嵘也随着车队同行。 “江宴若无苏瑞的调令,他不能私自离开金陵治辖的境内,余峥嵘更不能!” 周安感觉到了事态的失控。 难道说,江宴和余峥嵘他们都投奔了康王派,又听到了他想刺杀宁无恙的风声,特意设下的陷阱? 周安的脑子一下子犹如一团乱麻,理不清其中的头绪。 护卫见状,用力地抓住周安的手腕,沉声喝道:“小侯爷,小的带你离开这里,但可能会受些烧伤,你忍着些。” 受些烧伤? 周安看到周围全部都是火苗,只有通往马车方向没有起火。 但那里被宁卫国堵住了去路,还有二十个弓箭手,随时准备射击试图反抗的人。 周安看着那些为了搏得一线生机而拼命突围的杀手们,计上心头。 “别慌,我们再等等。” 周安看到那些杀手,不是被火箭烧死,便是被刀砍死,他奸诈一笑。 死得好。 死得妙。 全死了以后,他就可以活了。 “小侯爷,为何要等?为何不趁着杀手们突围之时溜出去?” 护卫觉得比起受些皮肉伤来说,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阵势,双方都已杀红了眼睛,难保不会因为一时失手发生意外。 “啊啊啊……” 哑巴护卫踩灭被烧着的衣摆,也在焦急的比划着手指力劝着周安离开。 方才,他便感觉到马车方向不对劲,借着火光看到一阵反光时,联想到了盾甲,想拉着周安离开,可惜迟了一步。 这一次,他不想再迟一步。 “滚!” 周安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哑巴护卫,还在无能的埋怨着。 “若不是你方才探路不清,我也不必涉险,要走你自己趟着火过去。” 看到又一支火箭落在哑巴身边,周安一脚将这个倒霉蛋踹翻在地,和另一个护卫往旁边的空地上挪了挪。 他在等。 等着箭雨停下。 等着杀手阵亡。 “到时候我们就说是被这群杀手劫持来的,他们想要劫下那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的香水。” 护卫听到这个借口,双眼一亮。 五十万两银子的香水,确实足够让一群杀手为之拼命。 “可是小侯爷,万一他们不相信怎么办?” “死无对证,由不得他们不信,再说了,本侯既然亮明了身份,谅他们也不敢对本侯下杀手,你还记得关老吗?” 护卫怎么不记得。 同时也明白了周安的意思。 关老一个杀手在临死前,都没能痛下杀手,以免连累全家。 更何况对面的那些人。 宁家人可能会同仇敌忾,但江宴与余峥嵘可不会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动手杀掉一个皇室子弟。 特别是这个皇室子弟还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孙子。 “小侯爷聪慧无双,属下佩服。” 护卫毫不吝啬的夸赞着,相当于同意了这个计划。 倒并非他害怕受到烧伤,而是因为,杀手们此时数量只剩二三十人,他们若是有异动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呼哧! 正想着。 又一支火箭不偏不倚的射到了哑巴护卫与二人中间,被踏平的稻田里。 “那里蹲着有人!” 冲在最前头的宁卫国,手腕翻转间,手里长刀又收割了一颗人头。 他借力便将人头朝着哑巴护卫的方向投掷过来。 断头处喷溅的鲜血,擦着周安的头皮飞到了哑巴护卫的身上。 向来被保护得极好的周安,何曾如此近距离面对过死亡,他吓得心脏缩成一团,同时对着准备挪动位置的哑巴护卫低喝一声。 “跑!” “如果本侯死了,你的家人会怎样,不用本侯提醒你!” 周安近乎发狠的说着。 这个时候让哑巴护卫跑,不亚于是让哑巴护卫当作活靶子。 哑巴护卫只是愣了一下后,便没有任何迟疑的,朝着火海圈外的乡道跑去。 自从被选中身为周安的贴身护卫起,他们的性命早已不再属于自己。 别说周安让他跑。 哪怕是让他变成一块石头站在当场,像个死靶子一样被火烧死,他也不能拒绝。 而如今既然能跑,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哑巴护卫跑起来后,吸引了五个弓箭手射击了两轮火箭。 借着火光,宁无恙眼尖地看到了哑巴护卫的影子,在稻田里出现了不规则的曲折。 那里还有人。 宁无恙在心里想着,看了一眼弓箭手们箭筒里剩余的箭矢,他并未出声提醒。 刚才离开的那个男人,身上穿的衣服能够反光,一看便是锦衣华服的料子。 和那些杀手们身上的夜行衣,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再加上若是周安在杀手之间遇到濒死的情况,定会选择亮明身份,找借口保命,应该还会把罪名推到杀手们的头上去。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那里按兵不动的人,应该是周安。 逃跑的那个人,应该是周安身边的一个护卫。 找到了周安所在的位置,宁无恙心中巨石落了地。 光看周安和杀手们所处的位置,便能猜到周安是打算苟到最后,来个死无对证,撇清自己来到这里的真实目的。 想得挺美。 可惜的是他不会给周安这个机会。 就在这时,周静娴伸出长臂,挡在他的面前,轻声提醒:“宁先生,你往后面站站,箭矢要用光了。” “好。” 宁无恙从善如流的往后退了一步,但却握紧了手里的赤金剑,一眼不错地盯着蹲在稻田里的周安。 “杀!” 杀手们的突围还在继续。 当箭雨断流的瞬间,他们的气势空前暴涨,做出最后的反抗。 奈何。 宁峰他们根本没有损失人手,一波又一波的火箭消耗了六七成的杀手不说,还让杀手们身负重伤。 最后的反抗,也是最后的挣扎。 “冲!” 宁峰见箭矢已经射完,仅剩下十余人杀手。 与江宴、余峥嵘等人全部冲了上去,不让这些杀手有漏网之鱼的同时,也准备凭借人多势众,能够留下活口查问方才的突袭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静娴想到周安也有可能就在其中,担心宁峰他们失手错杀,惹上灭族之祸,对着云飞大喝一声:“看好宁先生,我去去就来!” “娴郡主小心!有埋伏!” 宁无恙猛地大喊一声,举起手里的赤金剑,朝着周安所蹲守的方向投掷过去。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使不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赤金剑之所以叫赤金剑。 是因为它一面赤色,一面金黄,十分的耀眼夺目。 哪怕在黑夜之中,依旧闪烁着一股子荣华富贵的意味,而在此时漫天的火光下,自然更加引人注意。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哪怕是御赐宝剑,剑身重量也超过了五斤。 宁无恙这一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赤金剑带着风声朝着周安所在的方向射去,比弓箭带来的压迫感还要重。 宁无恙在盯着周安的同时。 周安也在盯着宁无恙。 准确来说,是盯着宁无恙身前的周静娴。 在周安的设想之中,胆敢对他痛下杀手的,也只有周静娴。 一来两者父王已是不死不休的现状。 二来哪怕同为皇室操戈,但眼前的情况,只要周静娴将他当作杀手同伙,杀人灭口再毁尸灭迹,皇爷爷就算想为他主持公道,苦于没有证据,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杀了周静娴。 “可这样一来,周静娴会让康王因此失去皇爷爷的信任……不行,生死之事不可估量,快拦下那把剑!” 周安还没来得及作出应急之策,看到宁无恙突然将剑抛到离着杀手三丈远,自己所在的这一方向,当即大喊一声。 护卫本来觉得这一剑根本不足以对他们造成威胁。 但周安喊出了声音后,等于暴露了位置,护卫只能将周安拽起来往一旁闪躲,以免再有武器袭来,伤害到周安。 二十余丈外。 宁无恙看到赤金剑在距离周安他们所蹲守的地点,约有五丈远的地方落下,朝着吃惊的周静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看来我的功夫还没到家,结果打草惊蛇了,不过娴郡主你别担心,离得这么近,我应该能射中他们。” 宁无恙说完拿起官兵们扔到地上的长弓,随手从板车的油布上拔下三支杀手们送来的羽箭,又特意将它们的羽毛在油布上蹭了蹭。 搭弓。 放箭。 一气呵成。 周静娴还没来得及仔细回想,方才喊出来的声音,是否是周安的,她也未来得及确认。 便听到“嗡”的一声响。 一支羽箭在她眼前穿过,朝着刚才发出的声音地方射去。 “宁先生!使不得!” 周静娴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想要伸手去抓住箭杆也晚了。 那支羽箭已经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那两个闪躲的黑影射了过去。 她知道宁先生向来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一鸣惊人。 可是,她还没有确认对方是不是周安。 万一是的话,宁无恙这一箭射中的后果,不堪设想! 宁无恙见周静娴急得跳脚,知道她大概猜到了打草出来的蛇是什么蛇了。 他也没有着急,等到那支箭射空,落在周安的身边后。 他故作好奇的对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周静娴问道:“怎么了?爷爷不是下令要将这些杀手们缉拿归案?你看他们刚才放箭的那个架势,可是准备把我们一网打尽,那两个要逃跑的,绝对不能留活口。” “杀手留不留活口无所谓,但这个人,你别动手,他们之中应该有一人是周安。” 周静娴压低声音。 不想因为这个消息扰乱正在与杀手们缠斗的宁峰等人。 若他们得知,周安就在人群之中,势必会畏首畏尾,极容易被那些感知敏锐的杀手们看出端倪来,从而反将一军。 “娴郡主你能确认吗?” 宁无恙眼神闪烁不定,目光再次追逐着那两个黑影看去。 他刚才其实是故意射偏了位置。 但此时。 两个黑影已经站在了羽箭插中的地方。 宁无恙又看了一眼那些处于鏖战状态的杀手们。 擅长近战的杀手们,全部放弃了可以射击百米远的远程硬弓,也就是说。 火海之中,随处可以捡到弓。 真好。 他还担心周安会龟缩不出,再射几支箭才能把人逼出来,这才一支箭便沉不住气了,说明周安此时已是惊弓之鸟。 宁无恙再次拉弓搭箭,瞄准了地上的那两坨黑影。 “宁先生不可!” 周静娴想要制止,伸手要抓住箭头。 本来也不准备再给周安送箭的宁无恙,猛地将手里的弓箭对准了夜空。 嗡! 与此同时。 嗡! 宁无恙眼前闪过一道寒芒,感受到了三哥所说的被人瞄准要害的箭气。 周安动手了。 “宁无恙!你给我去死!” 身处恐惧之中的周安,捡起箭拿到弓,便朝着方才想要一箭射穿他的宁无恙射了过去。 他正愁没有机会杀死宁无恙。 此次行动失败,等到宁无恙到达京城见到皇爷爷,只怕以后更没机会了。 所以。 哪怕宁无恙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射出了刚才那一箭,但他完全可以当作是故意想杀了自己,然后出于自保反击。 对。 理由牵强也不怕。 只要能够杀死宁无恙,皇爷爷总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要了他的命! 况且宁无恙为了一己私欲,还让江宴与余峥嵘调动了官差与驻兵前来相助,不光是宁无恙,今日在场的所有人,他都要上奏皇爷爷,参他们一本! 所以。 当周安看到宁无恙又朝自己射了一箭,认为有了证据之后,毫不犹豫的搭弓射出了手中唯一仅有的那支捡来的羽箭。 这一切变故说起来复杂,但其实只在不到一息之间便已发生。 周安虽武功不佳,但箭术尚可。 这一箭他瞄准了宁无恙的脖子和脑袋的部位,就算有偏差,不论是往上还是往下,绝对能够射中宁无恙的要害! 此时,周静娴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阻拦宁无恙,误杀周安,铸下大错上面。 等到她发现有一支羽箭自对面射来时,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而一直被自家公子叮咛拿好武器的云飞,在箭矢距离公子身体仅有两尺的距离时,挥刀而出。 咔嚓! 铛! 斩断了箭杆以后,顺势擦中了箭头。 羽箭在云飞手中匕首的连环斩击下,偏离了原来的运行轨迹,本来是该朝着地面射去的。 谁知。 他却看到自家公子突然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闪身错位,向左挪了一尺,一把将周静娴拽到了身后。 咄! 半截羽箭,直接命中宁无恙的左上臂。 鲜血溅在了周静娴的眼睛上,热乎乎的,让她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宁先生!!!” 第二百二十九章 没断气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静娴发出一声尖叫。 当即让正处于战斗状态的宁峰等人,纷纷侧目看来。 “我没事。” 宁无恙急忙招呼众人。 “你们打你们的。” 转过头来,他面对着想要查看他手臂伤势的周静娴,匆匆将右手里的弓箭,一股脑地塞到她的手里。 “娴郡主,不管对方是谁,他刚才射出这一箭,说明他已经丧心病狂了。” 此话一出。 周静娴仿佛被雷劈中般,僵在当场。 她机械式的扭着脖子朝着那两团越靠越近的黑影看去。 可以看到蹑手蹑脚走过来的两个人,正在死去的杀手身上扒拉着什么。 还能是什么呢? 必定是想再找找看,有没有遗漏的羽箭,好再给宁先生补上几箭。 不。 就凭周安刚才那一箭,是奔着取宁先生的命来的。 根本不须几箭,一箭足矣! 亏得宁先生听了她的提议放空一箭,那周安却趁虚而入,不讲武德,还要置宁先生于死地。 不顾大局,还在火堆里扒拉着,是想要引起大火,好趁乱逃脱? “你做梦!” 嗞…… 周静娴因瞬间太过用力,弓弦发出细微断裂的声响。 她双眼紧紧地盯着那个与周安身形相当的身影,瞄准了周安的左臂。 这一箭。 她必将为宁先生加倍讨回! 取了周安这条左臂! 就在这时。 周安正埋头扒拉着杀手身上的衣物,查看有没有可以当作绳索的东西,好将自己与护卫捆绑起来。 对于方才射偏了的那一箭,周安虽然心中十分懊恼,感叹宁无恙运气真好,那个黑小子护卫身手真好,但他明白,此时最重要的不是考虑宁无恙如何。 而是要自保! 一箭未死的宁无恙,不管认不认出他来,都会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 他必须在对方攻过来之前,先伪装好他是一个受害者。 “一会儿再往我眼里撒些灰,就说我刚才没看清对面站着的是谁,听到宁无恙的喊声才意识到误伤了友军。” 周安眼也不眨地撒着谎。 至于为了假戏真做,需要受伤的人选,那自然不会是周安。 周安拿起扒拉出来的一把短刀,塞到护卫的手里。 “伤口弄深一些,反正你懂医术死不了。” 护卫嘴角狠狠地一抽,握紧短刀刚要动手,耳边逆着风势传来呼啸之声。 他骇然抬眸。 旁边的周安也感受到危机降临,抬眼一看。 二人皆是瞳孔猛地一缩,不约而同的作出了防御动作。 护卫张开双臂便要替周安挡下这一箭。 而周安也毫不客气,伸出左臂把护卫用力往他身边一拉。 结果正因如此,护卫与周全身体错位。 咄! 那支本该扎在周安右肩窝上的羽箭,命中了周安的右胸肺部。 力道之在,震得周安张嘴便喷出一大片血雾。 “噗……” “小侯爷!” 护卫大惊失色,看到没入周安身体半截的羽箭,伸出去要将人扶起来的手又缩了回来。 “快扶我……噗……” 周安一张嘴,便气血上涨,又喷出一口血雾。 护卫连忙撕下里衣,小心翼翼地按压着周安的伤口处,疾声说道:“小侯爷切不可乱动,也不能拔箭,这支箭虽未伤到要害,但若处置不当,也会有性命之忧。” 护卫郁闷不已。 其实他刚才反应足够快。 而且那支箭力道虽大,却不是冲着周安的要害来的,完全可以避开。 谁知周安在这关键时刻,选择相信自己而非相信别人。 落得如此下场。 周安见护卫脸色难看,知道自己情形不太好,此时也顾不得伪装什么的了,命是最重要的。 他抓住护卫的袖子,用力指着宁无恙所在的方向。 “快……叫……人……” “车上……有……药……” 护卫听到这声提醒,顿时精神一振。 对了。 宁无恙押运的烟草,不是说能够治疗伤病吗? 虽不知道到底是治什么的,但有胜于无,而且还能顺势把医治小侯爷的责任推给宁无恙和娴郡主。 如此一来,就算小侯爷落在他们的手上,也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 “冲啊!” “和他们拼了!” 那边仅剩下五人的杀手们,已被逼上了死路。 但越是如此,想要留下活口的宁峰等人打得越是艰难。 护卫想到刚才那一箭,他决定不等杀手们伏诛,冒险去与宁无恙坦白身份。 “小侯爷你坚持一下,我去喊他们过来。” 护卫说着站了起来,将手里的佩刀举过头顶。 “我乃……” 嚓! 一把虎头关刀从身后穿过,扫着护卫的脖子划开一道血线,又重新飞回了宁峰的手里。 护卫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头看着洒了满脸血的周安,张了张嘴,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扑嗵。 尸首分离。 倒在了稻田之中。 “呸!” “你他爹的想害我的乖孙,老实躺着吧你!” 站在三步开外,一记甩刀得手的宁峰,朝着地上啐了一声。 他又抹了把脸上的血,看了一眼中箭躺倒在地上的那个华服男子,虽然心里直犯嘀咕,这杀手为何穿得这么好,但想着这好歹是个活口,便没再理会。 “已有活口,剩下的一个不留!” 宁峰下达最后一次击杀的指令。 听到别的地方有了活口。 早就因为这些杀手伤到了宁无恙,而隐忍未发的宁卫国等人,得到宁峰的指令,也不必再忍。 他手里的长刀,江宴手里的长剑,以及余峥嵘手里的长矛,尽数朝着早已精疲力竭的五个杀手身上挥去。 嚓嚓嚓…… 刀剑长矛穿过骨头,鲜血如雨点落在金黄的稻田之中。 最后五个杀手,依次在受到最后一击时,先后断气,死不瞑目。 在临死前,其中一个杀手头领,朝着周安所在的方向看去。 当看到周安中了箭倒在地上,还在挣扎求生时,突然露出了癫狂的笑容。 死吧! 一起死吧! 宁峰顺着杀手的视线,也看到了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那个华服青年。 “打扫战场,清点伤员。” 宁峰对着宁卫国三人招了招手。 “走,各位大人们随我前去看看,将最后一个杀手捉拿归案,不少杀手死时都看向他所在的方向,这个人应该是幕后黑手,我倒要瞧瞧,是谁想把我们赶尽杀绝,还能弄到这么多的弓箭。” 宁卫国站在原地没有动。 江宴站在原地没有动。 尽管隔着远,看不清那个中箭的人长了什么模样。 但他们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这层窗户纸若是捅破了,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宁卫国更是用力地搔了搔头,觉得就这样晾着周安,等对方伤重不治死了也挺好的。 否则就凭今晚这一场突袭,周安活着,一定还会做出更多危害无恙的事情来。 余峥嵘头脑简单没有想太多,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发现除了宁峰之外,剩下的两人都没有动,他转过身,一脸的不解。 “宁照磨,江知府,你们是打累了走不动了吗?” 不应该啊。 这俩人大气都没喘呢,身手比他还好,怎么不走呢? “你们再磨蹭下去,那唯一的活口断了气可就不好了。” 第二百三十章 起火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本来因为余峥嵘的催促,而想动弹的宁卫国和江宴。 此时不仅没有往前走,干脆还后退一步,转身朝着车队走去。 江宴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和宁校官前去审问就行,我和宁照磨去照看一下伤兵,顺便把车架周围的火灭了,免得再烧起来。” 稻田里的火势如此之大。 哪怕周围的农户因为厮杀声不敢接近,但很快,就会惊动来安县的守城官兵前来。 江宴和宁卫国心里明白。 以周安的伤势,应该能够撑到那时。 他们没办法弄死周安,但也不想亲眼看着周安获救。 江宴与宁卫国四目相对,两人皆是面露苦笑。 余峥嵘看着离开的二人,颇为苦恼的嘀咕着:“俺一个粗人也不会审问的手段,宁老将军,你懂不?” “不懂。” 宁峰也没想明白这两个人在府衙履职的人,为何对审问活口的事不感兴趣。 可就算他们不感兴趣。 这个大个劫杀案到最后,也不归他这个校官与余守将管,最后还是得交给江宴处置。 宁峰看了一眼已经坐起来的周安,催促了一声:“走快点吧,免得他还没断气,先被周围的火势给卷进去。” 话音刚落。 就听“呼”的一声。 稻田方向热浪阵阵,夹杂着点点火星,扑面而来,烫得人眼睛都快要看不清了。 但宁峰也没有退缩,准备迎头前进。 这时。 便听到身后响起乖孙的惊呼声。 “爷爷,余守将,你们先别管杀手的死活了!快回来救火救种子!” “这些烟草种子事关大兴国运,缺一粒都是极大的损失!” 什么?! 事关大兴国运是怎么一回事?! 宁峰逆着风,再加上火势骤然大作,他也没听清楚,看了一眼还能动弹的那个活口,转身快速朝着宁无恙的方向跑去。 余峥嵘愣在当场,看看那个准备坐起来的活口,又看看跑掉的宁峰,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先救人还是先救火?” 他刚要朝前走去,便听到娴郡主嘶声大喊。 “快救火!” 好! 去救火。 余峥嵘不再犹豫,掉头就走。 紧跟着马车后面不到两步远的地方,一辆与烟草种子相接的板车上,车尾一个装香水的柜子被密集的箭雨射穿。 流出来的香水与地上的燃油混合,导致车尾着火,连接到了另一辆装着烟草的板车上。 原本装有烟草的板车蒙着水火不进的蒙布,但是由于马车在居中的位置,正巧与这两辆车离得又近,导致装烟草的板车,在点着火后,从油布里面开始起火。 直到冒烟的时候,宁无恙最先发现喊了出来。 宁峰等人跑上来前,看到只烧着了一层皮,赶紧让手下人去附近溪流里拎水来灭火。 “就只有这一辆车着了火,而且火势也不大,最多就是损失一两百斤种子。” 宁峰安排好后,作势要往稻田的火圈里走。 “我先去把那个还喘气的杀手揪过来,免得他再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 周安想死的话,就不会挣扎到现在了。 宁无恙一把抓住宁峰的刀柄,故作急切的说道:“爷爷,今晚是谁突袭了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烟草种子不能少,你不知道,这烟草种子极为重要……”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看向抢过一个官兵手里水桶,准备往自己身上泼的周静娴。 “娴郡主,事涉机密我说不得,你快告诉爷爷和江大人他们是怎么回事,你们赶紧救火,我和云飞去救那个杀手。” 宁无恙一边说着,一边松开宁峰的刀柄,右手抓住周静娴手里水桶的把手。 周静娴还要用力,他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紧锁。 身体因为紧绷的原因,左臂刚刚包扎的伤口,此时也渗出血来。 “宁先生,救人的事还是我去吧,万一人真的死了,我担心你不好交代。” “我略懂医术,再说我都不计前嫌的去救他,死了也是他的命,倒是这些种子,你们赶紧去运水,记住掌握好水分,浇灭后,赶紧把它们拆开晾开,不要被风吹跑了,一粒种子千两金,这话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宁无恙再次用力。 这次周静娴没有再坚持。 哗…… 宁无恙把半桶水倒在自己的身上,又将剩下的半桶水倒在云飞的身上。 “娴郡主,爷爷,这些烟草种子极易燃烧,你们救火的时候泼了水就离远一些,免得燎到你们身上。” 宁无恙特意叮咛一句。 扔下水桶后,他又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和其他官兵一模一样的水壶,攥在手里,朝着火海之中冲去。 “乖孙,注意安全。” 宁峰大喊一声。 余峥嵘连忙踹了一脚站在旁边的副手。 “还不赶紧跟上去,宁先生有什么需要你好搭把手。” “是是。” 副手也学着宁无恙的样子,先给自己身上泼了半桶水,这才朝着火海里冲去。 宁峰不安的看了一眼宁无恙,但看到燃烧的稻田只是三面有火,还留有出口,他又放下心来,目光落在同样忧心不已的周静娴身上。 不等他出声提问,江宴已按捺不住多日的好奇,询问道:“娴郡主,烟草种子究竟还有何用处?” 周静娴垫脚看了一眼闯入火海里的宁无恙,语速非常的解释着。 “这……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有苏刺史知道,我只知道,烟草种子能够给大兴带来不亚于蒸酒的税收。” 这么重要?! 江宴等人不由庆幸方才挡住了这次突袭的杀手。 也终于明白,为何苏刺史会让他们随行了。 “但是烟草种子是从海上来的,只有这些。” 几乎周静娴这句话刚说出口,她的面前便闪过几道残影。 宁峰和江宴等人,已经全部提桶跑路,跟随其他官兵一起,就近去找水源。 只剩下周静娴一个人站在当场,负责调度。 这让周静娴根本无法脱身,去查看周安的情况。 但看到除了宁无恙以外,还有别的官兵跟着,再想到周安已被箭射伤,看上去伤得极重,她略微安心下来。 “万一死了,这一箭是我射的,也与宁先生无关。” 一念至此。 周静娴把心思完全放在了灭火后,如何晾干烟草种子,尽量保证不浪费一粒种子。 然而。 有些事它总是不尽如人意。 尽管香水货车的火已经用揭开的油布捂灭了,又浇了水灭了火源。 可不知为何,一阵风吹来,烟草种子燃烧的速度不仅在加快,还发生了多处剧烈燃烧的情况,就像是。 方才官兵们射箭时,有人不小心把倒在地上的燃油,倒在了烟草种子上一样。 第二百三十一章 救救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呼—— 大火借风势,燃烧得更旺,隐隐约约有蔓延开来的征兆。 “快把其他车辆拉开!” “把没烧着的种子拉下来扑救,能救多少救多少!” 周静娴当机立断,身先士卒拽了三个压在最底下的麻袋下来。 她痛心疾首的看着在风中放肆燃烧的这一车烟草种子,心里悔不当初。 她应该在当初知道周安要杀宁先生时,便废了周安,逼周安回京。 如此一来,也不会损失这一车烟草种子,更不会害得宁先生被箭射伤! “娴郡主,快站远些,剩下的救不了了,放弃吧。” 宁峰看到被火苗吞噬的烟草种子,也是急红了双眼,连忙拦在了还想上前抢救烟草种子的周静娴面前。 可事已至此,悔之无用。 宁卫国与江宴站在当场,目光幽幽地盯着随风起舞的火苗,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应该烧毁的不是这车烟草种子,而是毁掉这车烟草种子的人才对! “我倒要去问问那个活着的幕后主使,他为何要指使杀手来劫这些烟草种子?” 余峥嵘迈着沉重的步伐,逆风朝着火海而去。 刹那间。 上风吹来一阵灰烬,迷了余峥嵘的眼睛,等到他再睁开时。 稻田里的火海竟有了蔓延的趋势,险些把那些打扫战场,拖着杀手尸体往外拽的几个官兵卷入其中。 余峥嵘吓了一跳:“娘的,刚才的风也没这么大,箭上的油也快烧完了,怎么突然间起了这么大的火?” 宁卫国与江宴也没见过这种情况。 倒是宁峰,脑海里闪过战场上的一幕幕情景,沉声解释:“是尸体炼出来的油,助长了火势,再加上烧着的稻田,让这一大片地方变热了,热气朝周围的稻田扩散,晒了这么多干等着收仓的稻子当然着得快。” 噼啪! 噼啪! 稻粒迸裂的声响,伴随着宁峰的话,让众人吓了一跳。 “那还等什么,快去救火吧,多拎一桶水就能多收一斤粮食。” 余峥嵘果断放弃前去查看唯一的活口的事。 宁卫国则举起手里的长刀,朝着还没燃烧的稻田冲了过去,砍出一条隔离带来。 江宴见状,心领神会,长剑化作镰刀,挥向稻田。 宁峰见周静娴冷静下来,郑东林也赶了过来,他对着郑东林指了指周静娴后,也加入了制造隔离带的队伍之中。 周静娴盯着被火苗舔舐一空的一车烟草种子,咬紧牙关,低声喃喃着:“为什么烧死的不是他?” 郑东林把水桶里的水泼到地面的火苗上,将其浇熄后,对着嘴唇颤动却听不清言语的周静娴问道:“郡主,你有何指令?” “没有,稻田里的火势也有复燃的迹象,我去帮宁先生,你盯着这里的情况。” 周静娴杀气腾腾地转身离开。 郑东林看到她的脸色,不由打了个激灵,小声嘀咕着:“郡主这是去救活口还是去灭口?” 稻田里。 宁无恙终于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周安的面前。 这时,余峥嵘的副手快步上前,挡在二人之间。 “宁先生小心,还是我先检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携带武器。” “好。” 宁无恙看了一眼满脸涂了血和灰,不是老熟人根本认不出来的周安,丝毫不急。 而此时的周安,看到来人是宁无恙,瞳孔猛地一缩,张嘴想和扒拉他身上衣物的副手说什么,张嘴却只能吐出一口血泡。 “啊……啊……” “别着急,检查完了我就救你。” 宁无恙耐心地安抚着周安。 等到副手确认周安身上没有藏着任何武器,朝着宁无恙点头致意,退后半步。 宁无恙这才蹲到周安的面前,伸手轻弹了一下插在周安肺上的羽箭。 嗡…… 箭杆颤抖着,滴落了几滴液体。 但由于下方衣物早已被鲜血浸湿,再加上夜晚视线不好,除了宁无恙以外,哪怕当事人周安,也只是被宁无恙弹的这一下疼得张嘴喷出一口血雾,根本没有察觉到。 羽箭的羽毛上,其实早已涂满了致命的燃油。 “看他喷血的规模和速度,伤到肺里了,拔箭的话很可能会死,可是不拔箭,这支箭射中了香水瓶子,有些脏,等到脏物顺着血液流遍全身,他必然会死。” 宁无恙一本正经的分析着利弊,似笑非笑地问周安。 “你是赌一赌拔了箭运气好活下来呢,还是等死?” 这种时候还用得着赌吗? 周安面对着轻松自得,还有心情调侃他的宁无恙,恨不得这一箭射在宁无恙的身上,让宁无恙体验一下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冷静了下来。 想到以命相护的护卫曾说过,不能拔箭的话,他用手握住了箭杆,使出浑身力气摇了摇头。 不能拔! 他不能让宁无恙这个庸医害死自己! “看样子你是决定再等一等,也行,那我先扶你站起来,把你送到娴郡主她那里去。” 宁无恙看似一切按部就班的行动着。 脸上无怨也无恨的表现,令周安心里直打鼓。 莫非是他脸上蒙的血和灰太厚了,还是他如今太过狼狈,所以宁无恙没能认出他,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杀手,极力想留下活口审讯他? 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便能捡回一命。 但从小经历过皇室斗争的他,见惯了别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怎会轻易的相信宁无恙此时的装模作样。 宁无恙一定是想找机会,在扶他走路的时候,偷偷用箭戳死自己。 他绝不给宁无恙这个机会! “哦,对了,这箭杆太长了,万一扶着他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跌倒了,再往里戳上半寸,他当场便会毙命,我还是先把箭杆给他削断吧。” 宁无恙如此细心的做法,让副手佩服不已。 副手看了一眼宁无恙行动不便的左臂,心想:这可真是以德报怨了。 因此。 当宁无恙往副手所站的方向挪了挪,当着副手的面从袖子里甩出匕首的同时,还带了点别的东西出来时。 副手根本没有在意。 “云飞,来的路上好像又着火了,你去踩灭它。” “好。” 尽管云飞担心公子会被周安伤到,但公子既然有命令,说明公子有信心。 云飞转身便朝着副手身边一簇死灰复燃的火苗冲了过去,用力地踩了几脚。 接触到空气的稻秧,骤然绽放出更加刺眼的火光。 副手被这道火光闪了一下眼睛。 就在这时。 宁无恙将塞到周安衣物下的火折子打开。 “唔唔……” 感受到烫意的周安剧烈的挣扎起来,怒视着不知做何手脚的宁无恙的侧脸。 却见方才还表现出极力想要救下他的宁无恙,此时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的杀手,手里的匕首正对着他的箭伤处,高高举起。 周安内心恐惧到了极点。 宁无恙! “杀……” 第二百三十二章 火与水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安拼尽浑身力气,只吐出一个字。 也是他此生最后一个字。 他亲眼看着宁无恙在听到他说的话后,快速落下匕首割断了箭杆,神情变得惊恐,将箭杆扔到他的伤口处往后退。 还想奚落一番,宁无恙神情真是浮夸时。 刚才的那股烫意,一下子变成了一团火光。 呼…… 沾了燃油的衣服,和同样抹了燃油的箭杆,被火折子一起点燃,瞬间燃起一团火光,将周安的伤口包裹在其中。 “啊!!!” 周安发出杀猪般的惨嚎,下意识地蜷缩着身体,想要伸手去拍打被烧着的地方。 却不料他的这个举动,直接让火苗蔓延到了脖子、头发、袖口,燃遍全身。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旁的副手。 而宁无恙好像也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站了两息的工夫。 直到周安的头发全部被烧着了,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在地上打滚,火苗有熄灭的趋势时,他这才像是回过魂来似的。 “快泼水,随身带的水壶里有水!” 宁无恙拿起特意带来的水壶,单手拔起瓶塞,对着周安的脸泼了过去。 呼! 沾了燃油灰烬,烧出油来的周安的脸,遇到水,并没有因此扑灭了火势,反倒让火苗燃烧得更加旺盛。 一手制造了这个结果的宁无恙心里明白。 油着了火用水来浇,只会助长火势。 但他还是装作不理解的模样,手里捏着半壶水,还特意往鼻子下面凑了凑。 “我没拿错水壶,这也不是酒壶啊?” 正说着。 副手也已拔开木塞,朝着周安伤势最严重,火势最大的肺部泼了整整一壶火。 呼! 这一下。 周安本来还在翻滚的身体,直接不转了。 剧烈燃烧的火苗,朝着宁无恙扑了过来。 宁无恙咬了咬牙没有动弹,伸长右臂还想着再泼一些水上面助燃。 苦肉计这种东西虽然很憋屈但它真的很好用。 一条手臂箭伤,证明周安的杀意。 一条手臂烧伤,证明他确实想救人。 很符合逻辑。 就在这时,宁无恙腰间一紧,毫无心理准备的被人拉住腰带,拽得退后两步,踉跄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焦土烫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宁先生小心!” 周静娴赶紧把人扶了起来,抓住他的手仔细的端详着,急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宁先生你没被烧着吧?”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人救不了就不要救了,他不值得你拿命去救!” 行吧。 宁无恙眼见苦肉计用不成,干脆扯起嗓子,仓皇失措的大喊。 “我想救他,他却想杀了我,娴郡主,此人我是救不了了,你快灭了火,把他送去来安县城找郎中吧。” 嘴上说着带人找郎中。 宁无恙右手却死死地拽着周静娴的裙摆不松手。 周静娴刚要上前,感受到后面犹如千斤坠的力道,哑然失笑。 她还没来得及把宁无恙拽起来,地面猛地震动起来。 “地动了?” 坐在地上的宁无恙迅速弹跳起来,拽住周静娴的胳膊,抓住那个还要踩着周安身边燃烧着的稻秧的副手往手,边走边喊。 “云飞,往火堆外面撤!” 火势虽大,但还有退路。 可万一碰上地动再把他们埋在这片流油的焦土里,结局可就不好说了。 起初。 是宁无恙拽着周静娴和副手往后退。 后来。 在周静娴看到周安完全烧成了一具焦尸,不再有一丝的动弹后,她反手抓住宁无恙,将其打横抱起,飞快的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 宁无恙一米八出头的少年郎窝在周静娴的怀抱里,多少有些羞涩。 不过眼下可不是分心的时候。 他借着有人抱着往前跑,趁机扭头看了一眼地动的方向,便听到群马的嘶鸣声,伴随着操㓅官话的喝令声。 他一下反应过来:刚才不是地动,而是载着周安和那些杀手们的马匹,被来安县的官兵赶回来了。 这些马匹由于惧火,全部停留在了火海以外。 可正是因为它们返回引起的地面震动,导致砍完隔离带,准备进入火场救火的官兵们,吓得全部掉头往安全的地方跑。 一时间。 隔离带以内的稻秧全部点燃,范围之广,就连原本剩下的一条活路,都被周围两侧的稻秧和飞动的火苗覆盖住,无法进入。 “啊啊啊!救救我!” “我还没有死!!!” 火场之中,有几个装死的杀手,尝试着逃生。 但由于火势太猛,已不受人力所控制,最终走了不到十来步,便扑倒在地,溅起一片火星。 站在火场十丈外被周静娴放落在地的宁无恙,目光幽幽地盯着一动不动、正在燃烧的那具焦尸,轻叹一声:“天作孽犹可受,自作孽不可活。” “宁先生说得对。” 副手在旁边扯着被烤焦的袖筒,义愤填膺的附和一声。 “假如不是那个杀手想杀宁先生的话,他早被我们救下来了。” 宁无恙苦涩一笑,将手里的水壶递给周静娴,指了指她额角的上一块烫伤。 “用水清洗一下吧,免得进了脏东西留疤。” “嗯……” 周静娴接过水壶,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隔着太远,没有看清楚具体发生了何事。 但她看到了,在周安身上起火的时候,宁无恙率先打开水壶往上面泼去后,周安身上的火势才越来越大的。 宁先生这是想让她销毁证据吗? 周静娴想着周安已死,不论这水壶里是油还是水,她都会证明是水。 便一咬牙,将水壶里的水倒在手心里,往额角上一捂。 “疼……” “伤口遇水当然疼了,还有,你捂这么大力气做什么?” 宁无恙看破没说破,从袖子上撕下一块干净的里衣,替周静娴擦干净额头上的污物。 周静娴微仰着头,直愣愣地盯着宁无恙的脸庞。 直到宁无恙放下手臂,她才猛地回过魂来。 “宁先生,方才那一箭是我射的。” 周静娴声音低沉,神情凝重。 若非宁无恙此时留意着她的变化,还真听不到她的声音。 “宁先生,你尽力搭救,又有证人能够证明你的清白,周安死的事与你无关,我会向皇爷爷说清楚来龙去脉的。” 周安可不是普通人。 哪怕尸体烧毁,最多是不被人认出身份来。 但等到晋王知道周安失踪的事,一定会严查,周安曾出现在三更阁里发布召集令的事,根本无法隐瞒。 当初召集的九十九人,最后却只来了八十来个,没来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对周安有所印象。 与其让晋王查到她的头上,牵连到宁先生,不如她主动告诉皇爷爷此事,要打要罚,甚至要她赔命,她也认了! 宁无恙看到周静娴一脸决然赴死的表情,便猜到了她的心思。 这是一个正直的小姑娘。 在这种情况下,是利用她的心理将她摆弄圆滑? 还是继续当个恶人忽悠她?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背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为了贯彻从头至尾都是他自己计划并实施了这个反杀局。 宁无恙果断选择了后者。 只要他一个人知道实情就可以了。 若是让周静娴知道又要隐瞒他人的话,估计晚上要睡不踏实了。 “那个活口受的箭伤很严重,但并非不治之伤,是他误以为我不会救他,也可能误判了情势,想要临死前拉我当垫背,才会突然着火的。” 宁无恙故意大声说着,并看向副手。 “是不是?” 副手认真思考过后。 将他看到的,如实告诉给了周静娴。 “宁先生都说他的伤能治,还担心带他出来时,我们不小心误碰到箭头,再把他给弄死了,宁先生还说要用匕首把箭杆削断了。” “谁知道那个小子完全不信任我们,宁先生刚掏出匕首来,就起火了,一定是他悄悄点的,要不是宁先生命大,说不定也被卷进去了。” 副手的话,让周静娴大为震惊。 周安竟不是由于箭伤加火烧而死。 是自己一心想要求死,还想拉宁无恙当垫背的? 副手打开了话匣子,想到方才惊险的一幕,还在严肃的批判着。 “娴郡主,我觉得那小子身上一定背负了不少人命,担心自己被审问撑不住,回头再凌迟处死他,这才故意求死的。” 呃…… 宁无恙眼看副手的助攻结束,要把周静娴的思路拉偏,急忙调整回来。 “娴郡主,我倒认为,他应该是伤重再加上吸入了大量的烟灰,可能出现了误判,再加上心心念念想着取我性命,这才情愿一命换一命。” 只要让周静娴知道,周安的死与她那一箭无关。 宁无恙就能说服周静娴,假装不知道周安的身份! 方才副手的话,确实没能打动周静娴。 而当她听到周安想要“一命换一命”时,气得她不假思索的反驳一句:“他的性命和宁先生比起来微不足道,他想要一命换一命?他想得美!” “……” 宁无恙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但他还是厚着脸皮接着往下说:“此人乃这次突袭的主谋,又害得我们损失了大量的烟草种子,此事若皇帝陛下知晓,诛他九族也不为过,他想自焚隐藏身份,也在情理之中,你说是不是,娴郡主?” 周静娴错愕地望着把锅全部甩给周安的宁无恙。 尽管她不算聪明,但也觉得,宁先生这个提议很好。 既然周安不是因为她那一箭死的,而是自杀,她为何要承认周安的身份,给自己找麻烦呢? 是嫌朝堂上的局势对父王还不够有利,专门给晋王送上一个可以拿捏她的把柄吗? “可是,一个大活人突然失踪,皇爷爷一定会掘地三尺……” “娴郡主。” 宁无恙见副手八卦地凑上来,只能打断了她的自言自语。 “无论幕后主使是谁,他哪怕是死了,也不能赎罪。” 他手指着烧毁那一辆烟草种子,表现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其实这十二辆板车上的种子分别对应了,大兴可能种植出本土烟草的十二道府,除了极寒之地种不出烟草,其他区域都有试种成功的可能。” “可如今少了一车,少的还是关内道天子脚下的那一车,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如何转变一个人或一群人,对一件事的注意力? 那便是再制造一个更大的事件,来分散、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周静娴听到宁无恙提起烧毁的烟草种子也是一脸的痛恨。 但她还是尽力出着主意:“烧毁一车,还剩下一千多斤,可以等到运送至京城后,匀给关内道。” 不得不说。 周静娴的大局观是真的重。 宁无恙只能提醒她:“我没记错的话,晋王的封地就在关内道。” 身为皇帝较为宠爱的王爷,晋王当然不像康王一样,封地封在众人眼里鸟不拉屎的偏远地区。 而是在皇帝的脚下。 哪怕有朝一日赶回封地,一封奏折也能三百里加急,三日内去京安城打个来回。 周静娴大概还处于周安自焚的震惊中,没有回过魂来。 她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今日的事与晋王叔有关系吗?” 没。 可不敢有。 有也不能有啊! 宁无恙看了一眼见他提到晋王,便扭头走人的副手。 庆幸余峥嵘没站队,副手也想保命求生存,不愿意谈及皇家之事,否则的话,他都想捂周静娴的嘴了。 他见周静娴没想清楚其中的关键,只能抬头看着被火光映红的天空,故作高深的说道:“百因必有果,有些人作的孽,导致关内道的烟草种子因此被付之一炬,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周安带头突袭。 结果碰巧烧毁了十二辆车里,属于关内道的烟草种子。 周静娴看了一眼紧靠着马车周围,被当作特殊对待予以照顾的车辆,却意外焚毁。 她心中对于这个说法,已是坚信不疑。 定是周安不顾大兴国运的做法惹怒了上天,这才让上天降罪大兴,只烧了一辆车的种子以示警告。 她若再执迷于周安之死当中,接下来的这路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波折。 若是点破周安死讯,晋王不管不顾地来截杀宁先生的话,她便是大兴的罪人了。 “云飞,你可看清了最后那个活口的长相?” 周静娴此话一出。 宁无恙暗中松了口气。 反杀周安计划的最后一个关键人物,终于搞定了。 宁无恙没开口。 云飞只能眨着死鱼眼,认真思考了半晌后,摇了摇头。 “他脸上黑乎乎、红通通的,长得特别狰狞,跟个恶鬼似的,我没多看。” “陈副将呢?” 周静娴又问宁无恙,那个副手的情况。 见宁无恙摇了摇头,她便将嘴唇凑到了宁无恙的耳边低语一句。 “那便将他当作寻常杀手处置。” 成了! “好。” 宁无恙微微一笑,朝着由于燃烧物消耗殆尽,火势已然快速转小的焦土看去。 尽管杀了人,但若是周安不上钩,实施今日的刺杀行动,不射出那一箭逼得周静娴动手。 说不定就会是另一个结局。 所以。 他反杀了周安,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反倒感觉如释重负,再也不必担心周安像条毒蛇一样,躲在暗处,随时准备逮到机会咬他或是宁家一口。 他时刻谨记着,这里并非人人相对平等的法治社会,而是皇权封建社会。 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人,想要对抗皇家子弟,不可勇夺,只能智取。 而这场战斗。 是他赢了! “乖孙,来安县的县令来了,我把灭火的事交给他了,快,我带你去城里找郎中。” 宁峰在事情平息的第一时间便驾马狂奔而来。 宁无恙看了一眼自己在渗血的左臂,又看了一眼通往来安县城的官道,做出了一个违背良心的决定。 第二百三十四章 家书至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对不起了爷爷! 对不起了娴郡主! 我,先晕一步。 宁无恙闭上眼睛往后躺倒的同时,没忘记伸手抓了把云飞。 以免自己真的摔倒在地,再把脑子摔坏掉。 就在此时,一直关注着他情况的周静娴,眼疾手快地把人揽在怀里。 咚。 宁无恙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 可他也不能再站起来,重新倒一次。 只能顺势继续往下躺倒,靠在周静娴的手臂和肩膀上,也不知是紧绷了多日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还是手臂上的伤和刚才的火里求生,导致身体负担过重。 原本打算装晕的宁无恙,闭上眼后,很快便睡着了。 周静娴原以为宁无恙只是一时没站稳,还想着靠一下便能站起来。 可等了片刻,也没见宁无恙站稳,歪头看到宁无恙双眼紧闭,陷入了“昏迷”之中,顿时大惊失色。 “宁先生?宁先生你醒醒!宁先生你怎么了?” 听到她的叫声,宁峰连忙翻身下马,一把将宁无恙拽到自己怀里,探了探鼻息。 发现乖孙还喘着气,他猛地松了口气,看向站在旁边,一脸错愕的云飞。 “还愣着干什么,快扶乖孙上马。” 宁峰抬起宁无恙的左臂,看到渗出的血正往地上滴,恨不得把已经烧死的那个射箭的幕后黑手,拉出来再鞭一次尸。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让乖孙醒过来才行。 周静娴见宁峰要骑马载人去,连忙制止。 “宁校官,宁先生受不得颠簸,不如乘坐马车去。” “可是这马车娴郡主不坐吗?” 宁峰语速飞快的反问。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你知道烟草种子的重要性,如今无恙受了重伤,无法赶路,而这烟草种子迟一刻送抵京安城,便多一分风险,娴郡主你放心,无恙是我孙子,我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 周静娴见宁峰还惦记着烟草种子的事,无奈苦笑。 她是知道烟草种子的重要性。 可她并不知道烟草种子的内情。 “宁校官,关于烟草种子如何处置这件事,还是等宁先生醒来再安排吧。” 周静娴决定入城后,先写一封奏折,把方才遇到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的汇报给皇爷爷。 事到如今,既然宁先生受伤,无法再前往京城。 也只有她先斩后奏跑这一趟了。 她倒想亲眼见识一番,晋王叔是否会为了周安的生死,置大兴国运于不顾。 …… 京安城,晋王府。 晚膳过后,晋王查看完两个县封地上半年送上来的账目,对着负责此事的两个管事满意的说道:“你们做事很用心,不光要继续保持下去,如今正是重要时刻,还要想方法增加收益。” 叶氏的倒台,以及苏瑞查处江南道官商勾结一事,导致他痛失了整个江南道的银钱支持不说。 父皇这些时日对他的态度变化,让他不敢大力扩张其他道府的势力,只能专注于自己名下的封地。 两个管事第一次肩负如此之大的重任,对视了一眼后,最终还是年过半百的老者上前一步。 “王爷,如今北地新兴的赚钱生意,便是从江南运来香水,转手倒卖,一瓶便能赚一百两到两百两银子,就这,还是有价无市。” 倒卖香水? 晋王听到“香水”这两个字,眉头紧皱,面露不喜之色。 虽说宁家并未投靠老十四,但却因为周安的失误,错失了拉拢宁家的机会。 宁无恙更是为老十四那卖不出去的硝石矿,找了个制冰的好法门,一个闹不好的话,今年老十四的封地税收,都可能与他齐平。 “钱管事,这香水真能如此赚钱?” 晋王想到倒卖香水,无异于是给宁无恙送钱,心里到底有些怨气和排斥。 年长的钱管事,自小便服侍晋王,哪能猜不出晋王的心思,他苦笑着回答道:“若非赚钱的生意,怎会人人抢破头去做,而且香水也不是谁都能倒买倒卖的,那宁家香水铺子有限购,至今卖出的也不过三万瓶,都不够金陵那些达官显贵们用的,流传到京城来的也只有五千瓶左右。” 五千瓶对于京城的达官显贵们来讲,更加不够用了。 晋王终于明白,这香水为何五十两买进,倒手便能赚一二百两银子了。 自古以来,便是物以稀为贵。 换而言之,香水在京城的缺口极大。 “这门生意确实可以做,本王让江南那边的商铺,抢断宁家香水下一批次的预购量,还能再给香水翻一倍身价。” 晋王既然决定要做。 自然不打算给别人留这门财路。 “王爷英明。” 钱管事虽然觉得这样一来,很容易得罪当地的一些地头蛇,但有钱干看着不往自己口袋里装,也属实难受。 自家王爷因一时大意,丢了蒸酒的赚钱门道,那便只能从倒卖香水上面找补回来。 晋王想到进货渠道被宁家把控着,心里还是有些憋屈。 听到手下的夸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等到两位报账的管事退下,一个贴身侍卫拿着一封书信,快步走上前来。 “王爷,江南道来的家书,走的驿站。” “江南道来的家书?” 晋王一下子便联想到了周安。 可是周安平时送信,都是利用自家的快骑轻乘,从江南道到关内道走捷径的话,最快三日,最慢五日便能抵京。 若走寻常驿站,说明这封信早在七日前便写了下来,也不是急事。 晋王对于这个在宁家一事上,刚愎自用,从而判断失误的儿子,心里有了些许的芥蒂,想到父皇要召周安回京,按照父皇对周安的疼爱,可能会在关内道找个小县城当作封地,把周安栓起来。 从而让他失去一个拉拢各道府官宦豪绅们的臂膀,他心情莫名的烦躁起来,更加不耐烦了。 “放下吧,让厨房备碗冰饮来。” 自从硝石制冰的消息传开,把以前的冰价打下去以后。 晋王如今每日都会享用一碗冰饮,除除心头的火气。 一碗冰饮下肚。 晋王感觉浑身舒爽,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那封不着急的家书,还是伸手将其拿了过来。 “安儿啊安儿,有工夫写家书讨我欢心,不如趁着还没被你皇爷爷叫回京城来,替父王多争取几个富商,填补上叶家的损失。” 说话间。 晋王打开信封,抽出里面仅有的一张纸。 才一张? 晋王想到周安的性格,一定会故意煽情写它一沓家书,诉说自己在外为王府筹谋的艰难,没想到只有一张纸。 “这小子到底写了什么?” 晋王好奇的打开对折的信纸,当看到上面两行字时,瞳孔猛地一缩,腾地一下站起来,袖子打翻了装着冰饮的琉璃碗,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琉璃渣。 第二百三十五章 伤筋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旁边的侍卫看到晋王的反应,连忙弯腰将碎片收拾起来,以防不小心伤到晋王。 侍卫虽好奇信纸上的内容,但也不敢抬头看一眼。 收拾完碎片刚想退下,便听晋王粗声粗气的痛骂道:“周安这个浑小子,他这是在恐吓我?” 信纸上的两行字简单粗暴,一眼明了: 若我身死 定是死于宁无恙之手 晋王拿着这页信纸,无论横看竖看,还是从字缝里看,都只看到了周安提醒他,宁无恙的危害极大,甚至威胁到了周安的性命。 “就算宁无恙是金陵诗仙,连父皇都赞誉有加,他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能与我皇室子弟相提并论吗?” “周安这浑小子,特意写了一封家书送来,却故意夸大宁无恙的危害,看来他是主次不分,忘记去江南的首要任务是拉拢官绅,不是和谁拼个你死我活的!” 但知子莫若父。 想到周安,由于宁无恙的那首《将进酒》,被父皇下旨批评。 他能够理解周安想要弄死宁无恙的心情。 毕竟周安长这么大,哪怕是在两位先太子面前,也不曾受过多少委屈。 “这小子的想法太偏激了,不顾康王与周静娴逐渐势大,反倒把宁无恙列为最优先的假想敌,让他留在江南也无益处。” 晋王当机立断,看向阴暗的角落里。 “甲初。” 一道黑影闪现而出。 正是晋王身边最厉害的暗卫。 “你亲自跑一趟金陵,把周安给我带回来!” 不能再任由周安胡闹下去了。 宁无恙若是真的投奔了康王的话,那必须要除之而后快。 可事情不能做得太显眼,不论是周安还是他,都不能被牵涉其中,以防父皇痛失一位才子,怪罪到他们的头上。 周安平时行事不知道收敛,在王府势大时,这样是自信的表现,能够吸引大量的人手追随他。 可如今父皇盯着王府的一举一动,做事只能低调谨慎一些。 “是,王爷。” 甲初领命,抱拳便要闪身离开时。 晋王又唤住了他,“甲初,如果周安不想回来,把他打昏也要带他回来!” “是。” 甲初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在晋王挥手示意没有额外需要补充的事以后,快速闪身离开。 晋王抬头看了一眼东南方向,叹息一声:“等他回来,一定要先禁他一个月的足,免得出门给我惹祸。” 至于信纸上内容的真正含义。 晋王并未多想。 身为皇室子弟的一员,生来高贵的他,根本不承想过,除了争储进化白热化时期,兄弟阖墙有死伤之外,会有普通人会对皇室子弟下手。 藐视皇权,可是灭族重罪! 别说宁无恙了。 哪怕是周静娴,如今得到父皇的宠信,也不敢冒着连累整个康王府被父皇冷落的风险,向周安挥下屠刀。 因为现在根本还不到那个撕破脸皮的时候。 只是晋王看到信纸上的两行字,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些慌乱。 他认为一定是最近闭门不出的原因。 嘶啦! 他将信纸撕碎,扔到了驱蚊的熏香火盆里。 望着被火苗舔舐成灰的信纸,他深吸一口气,却嗅到后院飘来的一股兰花幽香。 “看来这香水果然是风靡到京城来了,宁无恙,宁家,希望你们能够悬崖勒马别再帮助康王了,否则,休怪本王送你们下地狱。” …… 来安县城,回春医馆。 伴随着鸡鸣声响起,门外已有病人排起了队伍。 医馆的郎中和老板同样站在没有门的门前,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眼不错地盯着桌子上躺着的宁无恙,心里又慌又疑。 这位小祖宗伤得也不重,怎么上了伤药吃了汤药,还不醒呢? 此时,宁无恙正穿着一件单衣,躺在大堂两张桌子拼成的单人床上,感受到郎中和老板火热的视线,他置若罔闻。 但听着外面病人们的指指点点,有种想捂耳朵的冲动。 “那个人怎么躺在医馆里?治死了来闹事的?” “闹事的不应该躺在地上吗?看小伙子还在喘气呢,好像只是胳膊受了伤。” “这可真是稀奇,看这医馆的两扇门都烂了,说不定真是闹事的。” 宁无恙听到这话睡不着了。 你才是闹事的。 你全家都是闹事的! 两扇门是宁峰和周静娴一起拍烂的,但那也是为了救他心切。 想到这里,宁无恙干脆睁开双眼,摸索着桌子边缘,坐了起来。 “公子醒了!” 守在旁边的云飞伸手搭在宁无恙的背后。 在旁边倚着桌子闭眼假寐的宁峰和周静娴,听到动静睁开眼,一个闪身朝宁无恙面前奔去,险些撞到一起后,十分默契的把云飞挤到宁无恙的后背处,宁峰在左,周静娴在右的站着。 “宁先生。” “乖孙。” 两人泪眼蒙眬,真情流露。 “……” 可宁无恙突然有种遗体告别的既视感。 “我没事。” 他抬起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臂,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宁峰见状,急忙伸手托住他乱动的左臂,低喝一声:“别动,箭伤伤到了筋络,划伤了骨头,好在你福大命大,没有击碎骨头,否则你这条手臂都要废掉,郎中说休养得好,也要一个月以后才能活动。” 伤筋动骨一百天。 一个月以后能活动,算是医术高明的了。 宁无恙想到当时的情形,其实不是他福大命大,而是练了那么多天的箭,心里有了一定的把握。 要的就是如今的目的……但他忘记了医疗水平的差异。 他只想缠个十天半个月的绷带,没想到要等一个月。 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发挥。 “一个月以后才能活动,那我岂不是不能去京城了?” 宁无恙面露惋惜之色,慢慢地把左臂抬起,像打了个隐形石膏似的托在胸前,用眼神向周静娴求助。 “娴郡主,看来烟草种子的事,只能交给你了。” 其实周静娴早在昨晚把人送来,听到郎中说伤势之后,便已写了封奏折,差来安县驿站快马送去京城,向皇爷爷请命。 可她还有一个疑问。 “宁先生,这烟草到底有何作用,你要演示一番给我瞧瞧,我到了皇爷爷面前才好展示。” “还有,我希望能够和宁校官一起去京城,不知道宁先生肯不肯同意?” 第二百三十六章 带宁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认真地打量着周静娴。 此时的周静娴安静地站在他的右手边,外形依旧如初见时那般妩媚与英气并存,可此时,她的眼神中却多了分犀利之色。 看来昨晚的变故,让这个快意恩仇的娴郡主,一下子成长了不少。 连和他说话都要拐着弯说了。 “娴郡主只是想让爷爷护送你去京城吗?” 宁无恙的问话,让宁峰投来疑惑的目光。 他觉得乖孙这个问题,简直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人家娴郡主不是说得清楚明白吗? 不是让他护送的话,为何让他跟着一起去京城? “不是。” 周静娴的回答,让宁峰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啥? “那娴郡主请老夫去京城是做什么?我是金陵武场考校官,无公事调度不可离开金陵。” 准确来说。 整个大兴国的官员,要是想离开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活动,都需要层层报批,根据官职大小看报到哪里。 比如他这个闲职七品官,刺史苏瑞便能批复。 但像江宴或是余峥嵘的话,便需要皇上亲自批复,才能进京。 饶是如此,要是他没正当的公事,苏瑞既不能批令他离开金陵,他也不敢离开,万一被人参一本,轻则降职受罚,重则丢官流放。 “宁校官,烟草种子关系着伤兵医治问题,而安置伤兵的事你也有参与,你难道不想让皇爷爷知道,金陵府到底有多少伤兵无法得到妥善安置吗?” 周静娴此话一出。 宁峰立即握紧了拳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是啊! 这是一个亲自向陛下奏呈伤兵之事的大好时机,降职受罚又如何? 反正他一个考校官的闲职,大不了被撸下来当个富家翁,去给乖孙当护卫都行。 “我愿意随娴郡主上京。” “宁先生,宁校官愿意和我一起去,你有什么想法?” 周静娴语气有些冲。 她在担心宁无恙过于寻求自保,不愿意趟京城那滩浑水,从而留下宁峰。 所以她才利用伤兵一事,先说服了宁峰。 她知道她这样做很卑鄙无耻,但她在经过昨晚的事之后,觉得宁家必须找个机会在皇爷爷面前露脸,这样才能震慑住那些总想打宁家主意的人们。 “一个三品郡主,一个七品校官,你们官场上的事,问我这个一介白身如何做,貌似不太合适。” 宁无恙打了一招太极,算是默许了。 “我遵从爷爷的意见,只是安置伤兵这件事,爷爷只是参与者,真正做决定的是江宴,还有一些事情,爷爷并不知情,功劳再大也不属于爷爷,还望娴郡主理解。” “我爷爷性格耿直,别让他在京城受欺负。” 他答应了苏瑞上京安城去送烟草种子。 苏瑞必定在奏折上写了此事。 虽说他去不成了,但爷爷或二伯总要去一个。 既然周静娴觉得爷爷去更适合,他乐意促成此事。 周静娴见他答应下来,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浅笑道:“请宁先生放心,我会照顾好宁校官的。” 宁峰曾在皇爷爷手下做过事,见面三分情。 更何况宁峰还有宁先生这样一个乖孙,再加上昨晚遇袭一事,皇爷爷必定会照看好宁峰的。 说不定,还会给宁峰升个官。 两人四目相对,默契一笑。 徒留宁峰睁着一双虎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他们这话里在打什么哑谜。 不管了。 先说正事。 “乖孙,我扶你下来,咱先把烟草种子的事处理好,江宴已经把东西都拉到来安县县库去了,你也去清点清点,看有什么押运的注意事项,我这回知道了烟草种子这么重要,别说杀手匪徒,来只蚊子我都要把它劈成两半。” 在宁峰的念叨声中,宁无恙缓缓下了桌子。 走出医馆,他对着担心了大半夜的郎中和老板鞠了一躬。 “辛苦两位了。” “不辛苦不辛苦,公子醒了就好。” 医馆郎中和老板见状,纷纷双手合十朝天膜拜,偷瞄了一眼躺倒在地的两扇门。 如果宁无恙再不醒的话,他们都担心躺下去的是不是自己了。 “云飞,把诊金和药费结了,再把门钱付了。” 宁无恙叮咛一句。 云飞颇为心疼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老板的手里。 老板喜出望外,一边往怀里揣一边笑着说:“要不了这么多。” “是吗?那你找钱吧。” 云飞一句话把多嘴的老板噎了个半死。 在云飞一双不善的死鱼眼的注视下,老板只得找了二十两银子。 拿到银子的云飞,拖着两扇门,朝着宁无恙所在的方向追了过去。 门板在地上发出嗞嗞的声响,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稍一打听,便知道昨晚半夜回春医馆来了一位特殊的伤患,再一打听才知道,昨晚城外的大火,原来是有劫匪拦截车队引起的。 “听说那些劫匪被烧成了焦尸,全都拖到乱葬岗去了。” “咱们来安县可有十来年没出过这种事情了,那车队押运的什么东西,让他们连命都不要了。” “据说除了贵重的香水,还有从海外来的烟草种子,那种子能医伤治病,要运到京城见皇上呢。” “图钱也就算了,还敢劫药材,真是缺了大德,活该被烧。” 人们出声咒骂着那些不干人事,闹得他们一整夜心慌慌没睡好的劫匪们。 人群之中,郑东林见百姓们,达到了郡主所要求的群情激愤,没有任何人同情那些杀手,这才朝着那些散布昨晚消息的手下们使了个眼色,朝城外而去。 城外焦土中。 好不容易等到地面散热结束,开始处理尸体的来安县官兵们,也在咒骂着这群不长眼的劫匪。 在哪里打劫不好,偏偏选在了来安县境内,害得他们昨晚灭了半夜火不说,今日还要加班加点的抬尸体。 太阳出来一晒,他们感觉也要烤焦了似的。 抬运尸体的进度进行得非常缓慢。 只有余峥嵘和副手陈放,还有昨夜未受伤的一些官兵,认真的搜索着每一寸焦土,试图找到这些杀手留下的突袭动机。 这时,郑东林拎着食盒走到了余峥嵘的面前,对着那些晒打蔫的来安县官差们大喊道:“兄弟们辛苦了,这是城里娴郡主开的冰饮铺子送来的凉菜和包子,等大家吃完后,还有冷食。” 能吃上凉菜和包子,大家就觉得浑身是劲。 听说还有贵人们才舍得吃的冷食,来安县的官差们感觉头顶上的烈日也不算什么。 “反正吃食还没到,我们再干会儿。” “好歹把这些尸体抬上车拉走,免得吃起饭来反胃。” 余峥嵘看到刚才还在偷懒的官差们,纷纷撸起袖子重新开始搬运尸体,哑然失笑,同样打起精神,准备再多干一会儿。 “余守将,陈副手,你们忙活一晚上了,去歇一歇吧,这一块只有两三个人,我来替你们检查。” 距离三人不过两步远的地方。 两具远离杀手们的焦尸,正安静的躺在黑土上。 一具尸体胸口的箭矢已经被融化变得扭曲,一具尸体的脑袋不知去了哪里。 正是周安与他的护卫。 尽管郡主没告诉他周安的事。 但他知道,能够让郡主犹豫不决,不能及时斩除,又想置宁先生于死地的人,只有周安。 郑东林此次前来,送吃食是假。 第二百三十七章 龙纹玉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善后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要确认周安的尸体上没有证明身份的物件,如果有,那便销毁。 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昨晚突袭一事的幕后黑手,正是周安。 而周安,已经被烧死了。 余峥嵘看到郑东林扫量着地上的焦土,好像在查找什么似的,他背过身去,出声提醒:“郑管事,别看这里尸体少,这里可是幕后黑手烧死的地方。” “将军说得对,我们之所以还没收拾,是因为有别的装死的杀手跑过来了,那个幕后黑手身上的箭头也不知道让哪个没长眼的给碰掉了,如今也分不清谁是谁。” 陈放嘴里不停的抱怨着,临转过身之前,还特意用脚尖在焦尸腰间位置轻轻踢了几下。 郑东林此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没有落下陈放这个诡异的举动。 而余峥嵘,还生怕郑东林听不懂似的,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只休息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来安县就会有仵作前来分清楚,到底谁是幕后黑手,他的罪名太重,要以尸示众,郑管事你就在这附近呆着,可别到处跑,又把别的尸体弄乱了。” 若说方才二人的话,以及他们的动作,郑东林还看得云里雾里。 此时再听到余峥嵘的提醒,他恍然大悟的同时,心中悚然一惊。 原来。 不只是他猜到了昨晚幕后黑手的身份,恐怕余峥嵘和陈放,也猜到了。 不! 不对! 两个人对于周安想杀宁先生的事并不知情,能够这么快猜到,一定是周安确实随身带着证明身份的物件。 “多谢余守将和陈副手的提醒,我就在这里歇会儿,马上就走。” 郑东林对着两个挥手走远的背影抱拳一拜。 见两人又拦下一队官兵,他不敢耽误,连忙走到陈放刚才用脚尖踢打的地方,用手把上面铺盖的一层烧着的稻秧灰扒拉开。 因燃烧碎成两半的龙纹玉佩,卡在焦土之中,等着别人把它挖出来。 郑林东朝着左右张望,见没有人注意,毫不犹豫的把龙纹玉佩挖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玉佩还碎了一块,掉下了玉石渣滓。 郑东林不敢大意,连忙把那一块碎渣也捡了起来。 这块玉佩一面镶着只有皇室子弟能够用的龙纹,另一面则是雕着小篆体的四个小字——周安之玉。 郑东林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死死地把玉佩捏在手里,直到捏成好几瓣碎,他也没有安下心来。 “余守将,陈副手,我有事找郡主,先行一步,等来了吃食,你们千万别客气,有别的需要的话再说。” 听到郑东林的话。 正拉着官兵们聊家常的余峥嵘,会心一笑。 “哈哈,没别的需要,你告诉郡主,也别和我们客气,昨晚要不是我们齐心协力,也无法击退杀手们,更拿不下这个幕后黑手。” 余峥嵘当着众人的面说明了他与周静娴共进退的立场。 郑东林便明白,这块龙纹玉佩确实是余峥嵘二人故意留下来的,且没有别的遗物可以佐证身份了。 陈放更是扯着嗓子表态:“郑管事,昨晚的事那么凶险,我可是亲眼看着那个幕后黑手不知好歹,险些两度害死宁先生,他是死有余辜。” 别看余峥嵘和陈放,都不是康王派的人。 但他们心里有一杆称。 他们不向着康王,也得向着宁家。 管他死的人身上带着什么样的玉佩呢。 说不定是哪个过路的士兵落下的,如今有人处理了这块烫手山芋,他们便当作没有看见过。 郑东林见二人一唱一和,再次对着二人抱拳一拜。 握着拳头朝城里走去。 进了城以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郑东林从路上捡来两块砖头,将已成碎片的龙纹玉佩拍了个粉碎。 直到像周安的尸体一样,完全看不出原型是什么,他才住手。 “这回才是真的碎成了渣滓。” 郑东林放下砖头,走到浣衣女们下游的位置,将手里的一捧玉渣,扔进了河道里。 有三五成群的鱼儿察觉到有“微生物”,张开嘴吐了个泡泡。 不一会儿,又吐了一个泡泡,甩了郑东林一脸水便潜入了水里。 郑东林错愕地望着拿水花拍打他的鱼儿,不知为何,因昨晚一事而郁闷的心情,在被河水洗涤过一遍后,变得透亮起来。 “他是死有余辜。” 郑东林重复着陈放的这句话,眼神也变得越发坚定。 “善后处理完了,是该去催催郡主,尽早启程了。” 王爷来信说过,香水在京安城十分受欢迎,有价无市。 早一日将九千五百余瓶香水送达,便能多赚一些差价。 想到被杀手们用箭射破的四百余瓶香水,郑东林一阵肉疼。 这么多钱,足够王爷照拂上百口子关内道的阵亡士兵的家属们了。 “该死的……” 郑东林没有说出心里的那个名字,只是朝着地上啐了一声,以示怨恨。 …… 来安县衙。 由于县令大人前几日去了已经开始收割稻田的乡镇,核计今年的赋税收入,如今还未得到信赶出来。 江宴便顺手接过了来安县官差的所有调动权力。 派了一半的衙内官差前去城外打扫战场的同时,又让剩下的官差发动海捕文书,谨防昨晚有漏网之鱼逃掉。 “本官回到金陵府后,也会让府衙发动海捕文书,并搜查三更阁。” 江宴看到宁无恙绑得像粽子一样的左臂,话锋一转。 “宁先生的手不要紧吧?” 他连忙喊人赐座。 宁无恙先让爷爷落座,又等到周静娴摇头示意说她不坐,这才瘫坐到江宴的对面,苦着脸叹息一声。 “将养一个月,倒是不影响我考武举,可郎中说暂时不能长途跋涉了,所以娴郡主决定她亲自押运烟草种子上京,爷爷为她保驾护航,还望江大人能够同意。” 特意把江宴这个一府之长叫来,最大的用处便是能够随时特事特办。 周静娴先斩后奏没关系,反正她会给老皇帝送一份大礼,相信经历过上次叶家一事后,晋王派再遇到这种事,也不会自讨苦吃,去参周静娴一本。 可爷爷的功劳不大,再加上周安的死能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晋王,做事自然要周全一些。 “宁先生,你的手真的不要紧吗?” 江宴看着平日里无论遇到天大的事,都是云淡风轻。 此时只是被箭射中,一个月便能痊愈的宁无恙,好像半死不活似的,他总有一种错觉。 宁先生这是在装模作样、装腔作势、装疯卖傻吗? 第二百三十八章 收编它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没有回答这个多余的问题,他看向了云飞。 江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云飞手里拎着一摞药包,看分量够吃一个月的了。 “既是如此,那也只能如此。” 江宴十分无奈,其实他和苏瑞一样,都想让宁无恙去陛下面前露个脸。 依照宁无恙的才华与本事,只要到了京城,假以时日,必能成为大兴的栋梁之臣。 但是。 昨夜的事又历历在目,关于那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他在冷静过后,也有了一些想法。 眼见宁无恙负伤,他也着实不敢让其去京城冒险。 “宁校官,本官着令你护送娴郡主上京,并派金陵府一百二十名官差与官兵随行护卫,路上若有人再行劫杀之事,格杀无论!” 江宴将早已准备好的公文拿出来,添上了宁峰的名字。 其实这个相当于通行证和任命书的公文,他打算写宁无恙的名字的。 如今却也只能稀稀拉拉的写上了二字,交给了宁峰。 “昨夜我已派人去给苏大人送信了,随行人员午后应该便能抵达,宁校官与娴郡主辛苦一夜,好生在后院休息。” “卫国……宁照磨呢?” 宁峰拿着公文调令,朝着四下里看去。 他这一去,再等到烟草种子发芽,恐怕要两三个月才能返回金陵。 宁府的一些事,他得交代给宁卫国。 江宴差江河领着宁峰去找人,不禁又看了一眼宁无恙横在胸前的左臂,叹道:“宁先生也去休息吧。” 喊我去休息还说得这么为难? 明显是有话想说。 宁无恙屁股都没挪一下,喝了口温茶。 “江大人不想知道,这烟草如何能够拉动大兴的税收吗?” 想! 江宴凌晨打了个盹,都梦到了这件事。 可惜正到关键揭秘的时候,外面鸡叫声把他吵醒了。 “宁先生你们吃了早饭没有?我让厨房杀了只鸡炖了老参汤,正好给宁先生补一补。” 啊? 这个弯拐得太急,宁无恙不得不怀疑,江宴是不是想拿吃鸡贿赂他。 “江大人,鸡煮熟了可以端上来,我们先说这烟草,正好娴郡主也在这里,一并过来看。” 他依旧屁股纹丝不动。 江宴和周静娴只能主动凑上前来。 宁无恙朝着云飞伸出手去。 两人顺着宁无恙的右手看去,只见云飞从鼓鼓囊囊的荷包里,掏出了一个灰色布包,又掏出了一个火折子。 江宴和周静娴先后皱起眉头,不明白他掏出火折子有何用。 更好奇那灰色布包里到底装了什么,看上去轻飘飘的……莫非是烟草? “两位,念在我是伤患的份儿上,能不能搭把手?” 宁无恙把布包放到桌子上,又将火折子的塞子凑到嘴边,朝着布包一昂头。 周静娴眼疾手快的把布包打开,便看到上细下粗,散发着一股淡淡烟草味的纸筒子。 “拿一支……” 宁无恙叼着火折子的塞子,含糊的说着。 周静娴随意挑出一支,摆在他的面前。 宁无恙在粗的那头点上火,把火折子盖好,连忙将险些把桌子烫出洞来的香烟拿在手里。 然后。 像对着苏瑞一样,演示了一遍香烟的正确使用方法。 吞云吐雾后,他咬着烟嘴,递了两支烟给江宴与周静娴。 “试试?” 江宴与周静娴对视一眼。 前者有样学样尝试了一番后,顿时双眼放光。 而周静娴同样双眼放光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娴郡主昨晚没睡好,身体比较虚弱,最近还是不要沾染烟草了,等到了皇帝陛下面前,这样展示就行,另外,香烟虽能提神醒脑还有医药疗效,但不是人人都适合吸烟……” 宁无恙再次把禁忌事项讲了一遍。 末了补充道:“至于药效的具体用法,可以让太医院去研究。” 当初他只是在给烟草行业做策划时,记住了古法烟草的一些疗效。 术业有专攻。 在这方面,他的认知绝对比不上博大精深的汉方医药。 宁无恙讲解完许久。 江宴还在一脸享受地闭着眼吸收着烟草的味道,直到手里的香烟燃尽,烟灰烫到了手,他才急忙扔到地上踩灭。 经历过昨晚的事,随时把不可控的火苗掐灭,已经刻入了江宴的心底。 忙碌了一夜而紧绷的身体,在吸完香烟后,放松了许多。 江宴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桌子上的布包。 “江大人,香烟虽好,也像蒸酒一样不能贪杯。” 宁无恙单手把布包系上,扔到吸了一口便掐灭了香烟的周静娴怀里。 “卷烟的手法很简单,你有空拆开就能学会。” “那我路上再拆。” 周静娴屏住呼吸。 对于烟草的味道,她还不太适应。 宁无恙看出了这一点,见江宴还在享受式地吸着二手烟,只得以需要休息为由离开了大堂,由衙役带着前往后院歇息。 刚进了后院,厨房便端上了那只新杀的大公鸡。 “还真有炖鸡吃?” 本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 宁无恙让云飞去厨房又多拿了两套碗筷和一些米饭,差衙役搬来一张桌子。 “宁先生,我不吃了,我还有事要忙。” 周静娴还要告诉郑东林她定下来前往京城的事。 等郑东林回到金陵,必须把昨晚的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这样万一哪天东窗事发,周安也只会被认为是咎由自取。 “巧了,我也有事要和娴郡主说。” 宁无恙的这句话,成功让周静娴转身往回走,并坐在了他的对面。 能够让她改变行动的,除了父王、皇爷爷以外,也只有宁无恙了。 可等了片刻,只见宁无恙盛了一碗鸡汤,她终究是忍耐不住:“宁先生到底有何事?” “天大的事也先要吃了饭再说。” 话落。 云飞将碗筷端来,身后跟着的厨房,还抱着一桶米饭,拎着一个食盒,里面有两道凉菜两道小炒。 看得出来,这来安县县令的厨娘干活挺快,菜肴还挺丰盛,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清官。 当然,这个念头宁无恙只是在脑海闪了一下,反正他只是路过,也没在意。 周静娴见他果真慢悠悠的吃起了饭菜,想要离开,嘴里却因为饿极泛起了酸水。 吃吧。 饭菜下肚后。 周静娴感觉刚才被香烟熏得有些发昏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 “娴郡主,三更阁遭遇官府搜查,最多就是它的据点被毁掉,日后那些杀手还会重新聚集到别处,与其让他们伤害好人,不如将他们收编,引导他们向善。” 宁无恙刚咽下去一口米饭,想到自己画的这么大这么硬的一张饼,抿了抿嘴,想努力控制住自己想笑的情绪。 可当他抬头看到周静娴紧闭着嘴、皱着眉头、脖子往旁边微斜,一副他在讲迷惑发言的反应,终于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娴郡主,你是不是觉得引导杀手向善这个建议好像有一点点不可靠?”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临行前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岂止是一点点,突然听到宁先生这么说,我还以为宁先生你不光伤了手臂,还伤了脑子。” 周静娴抬眼瞧着自己笑话自己的宁无恙,颇为好奇的问。 “宁先生你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开玩笑?” 有区别吗? 宁无恙被这个冷调侃给冷到了,笑声戛然而止,放下筷子捏了捏有些酸疼的腮帮子,换上一副正经的脸庞。 “我没在开玩笑。” 周静娴见到他的变化,也放下筷子,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只剩下埋头扒饭的云飞,看到谁也不动筷子,他仅犹豫了一瞬,便把菜盆里最肥的鸡腿扒拉到自己碗里,假装无事发生,继续扒饭。 宁无恙表明了态度后不说话。 周静娴也铆着劲不说话。 在经历过昨夜的心态变化之后,她发现自己凡事还是要多动脑子。 如此现在,若是她主动询问三更阁收编的事,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按照宁先生的设想做出选择。 可三更阁昨晚上涉及了那么大的案子,无论宁先生打算如何,她都留不得三更阁。 两人大眼瞪大眼,谁也不开口就这么僵持着。 氛围有些诡异。 但这并不影响第三者云飞的干饭速度。 他甚至扒起饭来速度更快了。 啃完一个鸡腿后,云飞又盯上了另一只。 “公子,你们还吃不?不吃的话,这只鸡归我了?” 云飞的话截断了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般的对抗。 宁无恙眼见周静娴不像以前那样容易上套,知道少女一夜之间长大了,他拿起筷子,把另一个鸡腿夹起来,放到周静娴的碗里,笑吟吟的说道:“娴郡主说过,召集令最初召集了近百人,但昨晚来的只有八十个左右,说明三更阁里还是有好人的。” “算不上好人,那些是走投无路的老兵伤兵。” 周静娴说到这里,心头一震,有种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感觉。 对啊。 那些误入歧途的老兵伤兵,虽然也是拿钱换命,可那些人像她一样是有底线的。 非大奸大恶之人不杀,因此多数也只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过着朝不保夕的贫苦日子。 宁无恙说完他想说的话后,拿起筷子夹了个鸡翅塞入嘴里,就这么一边吃饭,一边静静地看着周静娴脸色变幻莫测。 时而恍然大悟,时而愁眉不展。 周静娴的城府较初见时深了一些,可还是控制不好脸上的表情,容易让人一眼看出端倪来。 对于康王手里争储的一张王牌来说,这是缺点,但也是优点。 毕竟有时候,真诚才是最打动人心的。 “宁先生,江大人已然下了海捕文书要追捕三更阁的杀手,我要如何收编?” 宁无恙没想到周静娴居然是在为这种问题而困扰,他也是哭笑不得,真想当场宣告。 这里有个老实人,大家快来欺负她。 “都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可像杀手组织这种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地方,更换个主子就像你啃鸡腿一样简单,再说了,只要他们没有参加昨晚的事,悄悄脱离三更阁,再去你手底下做事,海捕文书也抓不到他们身上。” “特别是你在这种危机关头,能给他们提供一个庇护所,相信他们的清白,他们对你一定是感恩戴德,回头你再组个镖局或是收集情报的据点,让他们押运香水,给冰饮铺子当护院做些正当的事,给够月银,不比让他们当杀人强吗?” 这种拥有杀手实力,好用又不贪心的群体。 一旦臣服,那绝对是死忠。 宁无恙早在知道三更阁还有道义的杀手存在时,便想好了要挖三更阁的墙脚了。 壮大康王在金陵的势力,不只对康王有利,对于晋王派视为眼中钉的宁家也十分有利。 毕竟这世界上能多一群朋友,最好就别让自己多一群未知的敌人。 “金陵的铺子还有押运的事确实需要很多人手,让他们来做,倒是屈才了。” 周静娴的这番言论,让宁无恙看到了一个有良心的老板。 “只能让他们做一些危险地段的押运,给多一些报酬。” “……” 宁无恙想撤销刚才的想法,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算了。 由她去吧。 吃过饭。 宁无恙还没来得及道别,周静娴忙着要走。 一阵红旋风似的便刮跑了。 “她的耐力是真好,我睡了一觉,现在还想回家睡觉,她熬了一夜,感觉还能再熬一个大夜。” 人比人该睡。 宁无恙果断回房躺着。 等到宁峰带着宁卫国上门,他又展示了一遍伤势的严重性。 大概是他装得太像样,宁卫国吓了一跳。 “我还想着无恙伤得不重,先在来安县停留一日处置杀手的尸体,如今看来,那些事还是交给余守将他们去做,我去找辆双驾的马车来,亲自送无恙回家。” 宁卫国不给宁无恙拒绝的机会,说完拎着刀匆匆跑了。 等到脚步声消失,宁峰对着云飞说道:“出去守门。” 云飞这回没有请示宁无恙,扭头就走还顺便带上了门。 房门紧闭,屋子里光线昏暗。 宁无恙望着眼前熟悉的脸庞,突然感觉氛围有些压抑。 呃…… “爷爷有事要和我说?” 啪! 脑门挨了一巴掌,疼得宁无恙咧了咧嘴,但没敢出动静。 他大概猜到爷爷为何要打他了。 “乖孙,爷爷知道你开窍后,有才了也有钱了,可这做人万万不可因此而自大自负,像昨晚那种情况,你不要冲在娴郡主的前头,她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你还想英雄救美?这不,成了狗熊了?” 果然。 宁无恙就知道爷爷没那个脑子,推测出昨晚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由于担心自己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再惹出祸来,这才难得教训他一通。 “爷爷,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英雄救美了,我让她们美救英雄,把危险留给别人,把安全留给自己!” 宁无恙说得掷地有声。 啪。 脑门上又挨了一巴掌。 宁峰气得直吹胡子:“你他爹的,爷爷为何教你武功,武功就是用来护身救人的,正所谓仁者无敌、德者无碍,若是人人不讲仁爱讲道德,等你遇到危险,别人谁还会救你?” 呃…… 宁无恙突然意识到,爷爷好像也并不是多么担心自己。 反而是前后矛盾的话,体现出了爷爷焦虑的心情。 一念至此。 宁无恙舔脸一笑,故意笑得十分欠揍。 “爷爷,我这横也不是竖也不是……你是不是害怕去京城面圣,故意拿我撒火呢?” 第二百四十章 归家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啪。 毫不意外。 宁无恙脑门上又收获了一个巴掌。 但这次他没咧嘴,而是依旧仰着脸笑着。 宁峰本来还想动手,看到乖孙这混不吝的表现,顿时气笑了。 “你这孩子,鬼精鬼精的,对,爷爷我啊,大概是上了年纪了,想到曾经陛下对我寄予厚望,结果如今却只在金陵当个七品闲职校官,我给陛下丢人啊。” 对于这个说法,宁无恙并不能苟同。 不过,他也理解像宁峰这样老一辈人这种拔除不了的执念。 既然除不掉,那便只能再加一层新的思想枷锁,让宁峰遇事多想想。 “爷爷,对于你内心忐忑不安的事,我也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觉得,你可以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重,你是跟随过皇帝一起打仗,还受到过他的提拔,但你这二十年来他也没管过你。”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的臣子,可我觉得生而为人,比起关心别人对你的看法,还是自己的感受最重要,忠君爱国没问题,只是皇帝的臣子多了去了,爷爷你做决定的时候还是要多顾虑宁家。” 像宁峰这样的老实人,特别容易被人拿捏。 宁无恙此时就在拿捏他。 偏偏宁峰还不觉得,此时露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乖孙说得到,陛下就算记得我,也记得不多,你放心,我如今也老了,宝刀蒙尘,只想着你们这些小辈们能够重振宁家门楣,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拖后腿倒不至于。 但眼见新的枷锁生效,宁无恙也只能附和着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宁峰的心结打开,这才终于回归了平时正常的状态,嘱咐他好好养伤。 宁峰不善言辞,翻来覆去也不过几句车轱辘话。 但宁无恙还是耐心地听着,并不时的搭几句话,直到宁卫国回来,爷孙二人才停止交谈。 “乖孙,你回家后好好养伤,烟草种子的事包在我和娴郡主的身上。” “好。” 宁无恙出了县衙大门,又等了片刻。 还是没能把周静娴等回来。 想到自己该说的都说了,能做的也做完了,眼见再不走就要留下吃午饭,他与宁峰等人辞别后,钻进马车。 马车里的软榻上专门放了两床厚被褥,不至于太过颠簸。 宁无恙想到平日里二伯的为人,并不擅长如此细心,心中一暖。 “赶稳一点,这一路上也不着急,遇到石头坑洼的地方绕过去走。” 外面传来宁峰吩咐两个车夫的声音。 宁无恙伸出手想挑开车帘,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何时,他还是抬起手来,挑开车帘,转头看向云飞。 “把身上带的银票全给爷爷吧。” 云飞二话不说解下荷包,朝着宁峰怀里扔去。 宁峰张开手掌将其抓住,面露不解之色。 “这是?” “穷家富路,爷爷到了京城也没地方住,这些银票,爷爷拿去花,不够了提前写信给家里,或者先找娴郡主借。” 以往的旧同僚和朋友可能靠不住。 但周静娴一定靠得住。 宁峰看着如此担心他的乖孙,眼眶泛红,他赶紧把荷包塞进怀里,保证道:“乖孙你放心,你的话我全部一个字不落的记在心里了。” 是吗? 宁无恙感受着这个煽情的氛围,想了想,还是压下了提问一下爷爷,他刚才说过什么内容的冲动,放下车帘。 离别的话不必再多说。 他日终有相见时。 “走吧。” “驾!” 踏踏踏…… 马车载着宁无恙主仆二人朝来安县以南驶去。 与县衙同一条街道的墙角处,一道红色身影笔直地站立着。 汇报完工作的郑东林看到周静娴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辆马车,直到看不见了也没有收回,眼中的情愫是经历过年少情爱的过来人,一眼便能看穿的依依不舍。 郑东林不免在暗中感慨:年轻人就是含蓄,换作他不舍得宁先生离开,一定冲出去,先抱一抱再哭一哭…… “郑管事,三更阁杀手收编一事便交给你了,若有任何困难,可以去找宁先生帮忙。” 原来你和宁先生关系这么亲密? 郑东林更加不明白。 为何娴郡主不送宁先生一程,而是躲在这里悄悄观望。 “郑管事?” “我知道了。” 郑东林连忙回应。 周静娴却生怕他能力不够,办不好这件差事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不论是缺钱还是缺人,假如以父王和我的人手都周转不开时,可以去找宁先生借用。” 啊?! 郑东林嘴巴张大,不可思议的问:“宁先生也成了我们自己人了?” 宁家加入了康王派? 什么时候的事? 是因为宁先生害死了周安,被郡主抓住了把柄,所以才……郡主,这么做可不地道啊! 周静娴看到郑东林一脸谴责的表情,眉头微蹙:“你不会以为是我威胁了宁先生吧?” “不不不……” 郑东林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气,想到夜叉之名,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有些话敢想不敢说。 周静娴如今却早已不再是那个非黑即白的周静娴了,看到郑东林心虚的表现,点破却并未说破,但还是解释了一番。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宁先生是不会投靠父王的,但谁叫晋王叔是宁家的仇敌呢,所以宁先生会帮我们,还多亏晋王叔的帮助。” 娴主你啥时候学会了高级骂人了? 郑东林意识到娴主城府好像比以前更深沉了,对于她的命令,只有两个字——照办。 但他觉得,收编三更阁这件事难度不大,郡主名下的铺子收益也不菲。 人和钱他都不缺,可能唯一需要宁先生帮忙的,就是给收编的杀手们换个门面,重新立个招牌。 …… 去时披星戴月。 归时黄昏正晚。 当马车抵达章家庄时,宁无恙隔着老远,就感觉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挑开车帘一看,吓了一跳。 距离百米远,可以看到苏瑞站在最前方,身后则是两排身负重甲的士兵。 那些士兵应该是从驻兵所调集来的,身上都穿着三层闪着银光的铠甲,从头部武装到脚底板,只露出眼睛部位的一条缝隙。 身为将门之后,宁无恙当然知道,一套重甲造价三百两以上,整个大兴的重甲兵也只有四位数,这些重甲可能是金陵府甚至江南道压箱底的军事装备了。 披上它上阵杀敌虽然负重大,但防御力拉满、十分抗揍,而且这些重甲兵光是看上去便气势十分逼人。 若是昨晚有一队重甲兵跟在车队旁,别说杀手了,哪怕是京卫军来了,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要不要出手。 此时这两队重甲兵往章家庄门前一站。 连平时喜欢扎堆看热闹的老太太们,都吓得躲远到百米开外。 第二百四十一章 砸摊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苏大人拉了这么一支重甲兵来迎接我回家,真是用心良苦啊。” 苏瑞威慑的意味很明显。 也传递出了他要护短的意思。 谁再敢对他出手的话,苏瑞今日能带来重甲兵迎接,改日便能带重甲兵上门抄家灭族去。 真拉风。 宁无恙心里赞叹不已。 再想到这个阵仗是为了自己,哦不,是为了烟草种子摆出来的,他心情更爽了。 江南道刺史站在他这一边,这可是老皇帝的死忠,就算哪天周安的“失踪”引起了老皇帝的怀疑,苏瑞这番阵仗,也足以吓退那些想追究的寻常官员。 至于晋王…… 宁无恙暂时没有考虑,因为他也不确定晋王与周安的父子之情,到底能有多么深厚。 马车刚刚停稳,宁无恙便小心翼翼的坐在车板上往下滑。 苏瑞连忙伸手去搀扶,又不敢去碰他吊在脖子、挂在胸前的木夹板,嘴里不住的说着“小心”。 那谨慎小心的模样,好像宁无恙比玻璃还易碎似的,搞得他哭笑不得。 其实手臂上了伤药又喝了汤药,如今已经不疼了,只是他为了固定手臂用了两片木板护着,显得伤势很重。 “苏大人,好久不见,你是特意来迎接我归家的吗?” “对,本官特意前来,看那些宵小之辈谁还敢擅动!” 苏瑞霸气的宣告完,话锋急转。 “宁先生你不是只伤到了手臂,难道还伤了脖子?” 苏瑞还是头一次看到这种吊臂的手法,颇为担忧的打量着宁无恙的脖子。 伤了手臂,哪怕断了手臂,至少人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凭借宁无恙的才华与敛财本领,绝对还是能够混得风生水起。 可万一伤到脖子再累及脑子……他想到宁无恙以前是金陵第一草包的传闻,虽说这个传闻里有许多是有人故意添油加醋讹传的,但他是真害怕宁无恙伤到脑子。 若是打个比较的话,那便是烟草种子灭绝了也没关系,只要宁无恙好好的,大兴增加税收一定还有别的希望。 “苏大人你可真风趣,我没伤到脖子,这是用来固定手臂,免得它路上颠簸晃动,二次受伤。” 宁无恙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关于伤处用木板固定这件事,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事。 但把受伤的手臂挂在脖子上能够有效防止晃动,这个思路苏瑞倒是头一次听说。 “不愧是宁先生,受个伤还能够想出如此绝妙的防范方法,本官回府衙便将此方张榜贴告示,让大家都知晓。” “好。” 宁无恙知道苏瑞一定从江宴那里得知了昨晚事情的全部经过。 恰好以江宴视角阐述的经历,正是他想让苏瑞知道的,这时正好不必再赘述。 他看向那两队重甲兵,身后不远处站着沈幼初和季谨她们。 “苏大人,留下来吃个晚饭?” “你盛情相邀,我本该答应下来的,但我还要让这些重甲兵前去三更阁缴灭歹徒,改日再聚。” 苏瑞说话的语气都比以前更加熟稔了。 说完,他还轻轻拍了拍宁无恙的右肩膀,赞叹道:“宁先生大义,为了阻止烟草种子被劫,不惜以身犯险,被歹徒重伤,我一定会奏明陛下,为你邀功。” 啊? 我是故意使的苦肉计还有功劳领? 特别是苏瑞还把动机给摆得高、大、正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那便多谢苏大人了,功劳不敢当,让陛下补贴我一些医药费就好。” 谁家熊孩子惹出来的事,谁家大人出手善后,宁无恙觉得这个思路没毛病。 苏瑞却误以为宁无恙是将护送烟草种子,当成了分内之事,才如此不惜功劳,心里对宁无恙的深明大义更加佩服。 又特意留下两个重甲兵在章家庄守着,下令任宁无恙调度后,苏瑞骑马离开。 两队重甲兵跟着翻身上马,一行一动之间,金属的摩擦声,听得人头皮直发麻。 直到他们走远了很久,宁无恙这才掏了掏耳朵,有些心虚地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沈幼初和季谨。 季谨喜怒不形于色,习惯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他也看不出喜悲来。 但沈幼初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他严重怀疑自己一个字没说对,就可能会让一个姑娘为他痛哭流涕。 那可真就是罪过了。 “沈……” “宁公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才开始替你抄那些晦涩难懂的道法书籍,一篇还没写完呢。” 啊? 宁无恙没听懂她的意思。 但这并不影响沈幼初的发挥。 她拎起与平日格格不入的淡青素色的裙摆,一溜小跑冲了过来,可在距离三步远的时候,看清楚他受伤的手臂后,又猛地停下,改成小步快走。 宁无恙等到她气喘吁吁的走到自己面前时,二话不说,先鞠躬致歉。 “抱歉沈小姐,让你为我担心了,我也没想到我会回来的这么快,不过,幸好昨晚你没和我们同行,我在和杀手搏斗的时候也少了几分顾虑。” 沈幼初原本是想责怪一下他不带自己,还是负伤回来的事。 此时听到宁无恙的话,赶紧伸手轻轻托着他悬空的左臂,关切的询问:“这是你和杀手搏斗时受的伤?” 见成功转移了注意力的宁无恙咧嘴一乐。 “算是吧。” 旁边的云飞翻了个白眼,假装啥也没有听到。 而慢步走上前来的季谨则直接开口询问:“宁公子的伤,伤得重不重,何时才能好?” 为了避免沈幼初纠结于昨晚没有同行,宁无恙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主打的就是一个人多太热闹反而会拖后腿,还用自己这个没有冲锋陷阵往前冲,却受伤很严重,需要休养一个月来佐证。 “居然如此严重?!” 季谨听完他的讲述后,面色剧变。 “华世伯居然占卜错了宁公子此行的吉凶。” 华世伯?谁? 宁无恙脑子打了个转,才明白季谨说的是那个从钦天监退下来的世伯。 他没想到季谨还专门为了他这趟出行,去请了这位退休赋闲的世伯占卜。 看到季谨第一次流露出惊怒交加的表情,好像是去砸摊子似的,他连忙安慰:“季小姐,占卜这种事不准的,再说我能回来也算是逢凶化吉,华世伯如果占卜的是吉兆,也不算错。” 季谨抿着嘴没有说话,似乎已经开始在着手准备砸摊子的事的样子。 倒是沈幼初,听到他的话,当即反驳道:“华大师占卜可准了,一卦千金呢,而且他占卜的不是逢凶化吉,是大吉大利,一路顺风,宁公子你这半路遇险还受伤返回,真的是和他的结果背道而驰,一点儿都不沾边。”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华大师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大吉大利?一路顺风? 宁无恙可不认为能够混到钦天监司监,又被像沈幼初这样的人们追捧的华大师,是一个没本事的神棍。 古人在对于玄学这一块的认知上,是有一定讲究的。 他想到自己的种种细节安排,若是一个出错,都可能导致周安放弃刺杀他,说不定还真的会大吉大利,一路顺风。 然后,周安也会和他一样大吉大利、一路顺风跟着他回到京城。 “宁公子,华世伯除了占卜术高明以外,他在医术方向也颇有造诣,虽说他除了给亲友治伤以外并不出诊,但此次他占卜失误,我想请他来为你疗伤,他应该不会拒绝。” 季谨只是短暂的经过了信仰崩塌,根本没考虑过占卜会出错。 但很快,便决定利用这件事,来弥补这一错误。 “好啊,只是要麻烦季小姐去城里跑一趟了,要是华大师不愿意前来,我也可以去登门拜访。” 宁无恙也没拒绝季谨表现出来的好意,再者说,他对于钦天监里能够活到退居的官员也很感兴趣。 想到武举考试过后,他应当会上京城去。 像华大师这种,因为占卜吉凶被达官显贵们追捧的大佬,结交一下没坏处。 季谨见他答应下来,手指着寒山寺的方向。 “华世伯最近一直呆在寒山寺里和住持对弈,还没下山,如今天黑了不便打扰,我明日便去找他。” “好。” 宁无恙对于季谨的安排十分放心。 季谨不像沈幼初一样,性格外放且想起一出是一出,她做事都是三思而后行,根本无须别人操心。 沈幼初见两人相谈甚欢,轻轻扯了扯宁无恙的衣袖,嘟着嘴小声嘀咕着。 “原本我也想请华大师来帮你疗伤的,没想到让谨儿抢了先,宁公子,我能帮你做什么?” 身边有这样一个可爱又心善的姑娘,主动想帮他分担伤痛,还用着她做什么吗? 用不着。 “沈小姐不如帮我想想,晚上要吃什么饭菜,还有,等我的家人知道我受伤后,他们要是反应过激,沈小姐可得帮我劝劝他们。” 其实他这点小伤对于将门之家,还不够瞧的。 但不妨碍他给沈幼初一种她很重要的感觉。 果不其然,听到他的话,一直含着泪的沈幼初一下子支棱了起来,单手叉腰,得意洋洋的说道:“宁公子你放心,我保证把她们哄得开开心心的。” 把你哄开心了我就很满足了。 宁无恙看到沈幼初得意的小表情,右臂抬到半截,恍然意识到周围还有许多人,哪怕如今的大兴朝和唐朝一样,国力强盛的同时,礼教没那么森严,但当众捏脸这种动作还是会给沈幼初惹来非议。 他只能将右臂继续往上抬。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竖起一根大拇指。 “我就知道沈小姐是最厉害的!” 话音刚落。 夕阳沉入谷底,西边的天空暗了下来,似有乌云压顶之势显得十分沉闷,却看不到半点乌云的痕迹。 宁无恙感觉手臂伤口处阴疼阴疼的,终于体会到了身体能当天气预报的感受。 “明天说不定有雨。” “宁公子怎么知道的?宁公子还没见到华大师,就已经偷师学会了占卜观星了吗?” 沈幼初打趣一声,朝着西边黑下来的夜幕望去。 乌云后面满天繁星,可没有下雨的预兆。 再看宁无恙说完便走人了,她也没往心里去,拎着裙摆追了上去。 “宁公子,要不晚上我到果园里,逮只乌鸡给你炖了吃吧,既补血又补气还养颜呢。” …… 寒山寺,住持房间内。 夜幕降临时,有个小道士打扮的,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蹑手蹑脚的走到灯台前,点燃了一盏灯。 又蹑手蹑脚地走到棋局旁边。 刚放下,便见住持知真道人将手里抓着的几颗黑子,一股脑的扔回了黑色的圆棋盒中。 完了。 小道士知道,住持这是又又又输了一局。 “又输你一子,不下了。” 知真道人没好气地捋着花白的山羊胡,手指轻轻敲着棋盘让自己平心静气,稳定好情绪,但难免还是抱怨着。 “上一次和你下棋去你气得一天没吃下饭去,还是十年前我云游京安城的时候。” “以前你虽然也是总赢我,但你赢得出彩,如今你赢我,却只赢一子,华兄,可真有你的。” 知真道人不小心下手太重了,胡子还硬生生地拽下来一根。 他也不捋胡子了,干脆转过身侧对着华大师,开始盘膝打坐。 同样头发胡子已然花白,发髻随意用一根细竹盘在头顶扎着,比知真道人还颇具仙风道骨之姿的华大师,见知真道人如此动怒,哈哈大笑起来。 “徐知真,约我来此地下棋的是你,嫌我棋艺精湛的也是你,早知如此,我还不如窝在我那软榻上逗猫解卦,也懒得大热天还要爬你这三千台阶来找你玩。” 两人都已年过六十,一条腿迈进了棺材。 又是在京安城一起穿裤裆长大的发小,谁都知道彼此的脾气。 知真道人是徐几道的堂兄,喜欢走南闯北浏览名山名川,是徐家祖传的喜好,奈何当年走到金陵时遇险被寒山寺住持救下,因此继承了衣钵,无事一般无法下山。 而华易喜欢推演星象,占卜解卦,明明应该访遍各地,阅遍诸人,但他不愿意沾染世间因果,最爱的便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 知真道人想到若是自己不邀请华易前来,华易还来了,恐怕再相见就是在二人之中谁的葬礼上,此时也没有了脾气。 “好了好了,我认输,从小到大就没赢过你一次,老了老了也不知道让着我。” “我只赢你一子不算让吗?” 华大师的话,把向来对着香客们能言善道的知真道人噎了个半死。 他干脆又转过身,收拾好棋盒,交给小道士让他放起来。 “今年我都不会再碰围棋了。” “善,既然不下棋了,我今晚便下山去吧。” 华大师说罢便站起身来。 小道士颇为吃惊的看了一眼外面的星空。 华大师这几日住在寺里,那是能不走路便不走路,入了夜更是连房门都不想出,为何要大晚上下山去? 小道士第一次接触华易不明白,但知真道人早已习惯了,也朝着窗外看了一眼。 “星空朗朗,暗藏风雨,世良,告诉师兄弟们把晒月亮的被褥、书籍、符纸和桃木剑这些怕水的都收起来。” “是,住持。” 小道士世良退下后。 知真道人抚须笑问:“这小子如何?人机灵又踏实,做你的弟子正适合,不做亲传弟子,好歹跟着你学些本事,也免得你这一身通天的本领失传了。” “我还寻思最近怎么老是见到他在旁服侍,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你看人眼光不错,此子确实不凡。” 华大师左手食指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掐算过后,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他头顶有将材之骨,不日必定拜将封侯,而我的本事需要潜心修学,他没那个时间了。” 不日必定拜将封侯?! 知真道人心中一震,脱口而出道:“华兄,大兴近年要有大规模的战事了吗?和谁打?北边还是西边还是海上?” 第二百四十三章 拦路石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华易伸手指了指头顶,摇了摇头,脸上尽是高深的笑意:“天机不可泄露。” 不论是哪边。 反正也打不到这金陵城来,又何须告诉好友让他操心呢? “懂,我懂,不说就不说,趁着大雨还没落下,你想走就赶紧走吧。” 知真道人嘴上这么说着,却不免暗中腹诽:你钦天监退下来的,怎么比我这个寺庙里当住持的还要神棍? 他想到华易方才对世良的评价,决定雨停后,向在任巡抚的徐几道举荐一番。 正好让世良去巡抚官兵那里历练历练,有朝一日封侯拜将,也能念及徐家的恩情,成为徐家的一大助力。 这时,即将跨过门槛的华易,猛地停下脚步。 “徐兄,大器免成,不可过分雕琢。” 知真道人闻言心中一震,知道自己这是着迷了,他轻轻拍了拍额头,站起来对着点拨他的华易拱了拱手。 “华兄慢走。” “嗯,不着急,反正要到明日凌晨才会落雨。” 华易前脚刚走不久,世良后脚便回来复命。 知真道人盯着世良那张还略显稚嫩的小脸看了片刻,几经犹豫,还是决定按照华易所说的去做。 “道法自然,放任自流。” “住持不准备此时吃晚饭,还要先研习一篇道法吗?” 世良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知真道人顿时感觉世良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机灵,还有点子扫兴。 “雨前繁星最是美,把饭桌摆到外面去,我们边吹着夜风边吃,也不比吃那冰饮差。” 提及冰饮二字,知真道人和世良都小幅度地咽了口口水。 寒山寺的香火只是中规中矩,有盈利也全都让知真道人补贴给了附近缺衣少食的孤儿,或是直接用来收养像世良这样的孤儿了。 若非章家庄的宁二夫人捐了钱祈求侄子出行平安,又特意派人送来冰饮的话,知真道人可舍不得花半两银子去吃一碗冰饮。 想到这里,知真道人对着世良说道:“上次你下山说遇到了宁家三小姐,约你有空到寺中附近摘野果,此事我没记错吧?” “住持说让我潜心修行,我听了住持的话便拒绝了,宁三小姐也和她母亲回城了,住持有事找宁三小姐?” 唉,可惜了。 和宁家三小姐一起玩,说不定他去章家庄接贪玩的小道士回家时,还能吃顿好的,冰饮吃到爽。 现在……有缘无分呐。 “当我没说,搬桌子吧。” …… 华易独自一人穿过知真道人所在的院子,闲庭漫步般走在石阶上。 路过的小道士们,纷纷点头致意,看到华易花白的胡子和头发,随着走动的步伐翩然舞动,总有种看到世外高人、得道仙家的感觉。 “不愧是华大师,年纪这么大,也敢独自走这三千台阶。” “哪里是三千台阶,一来一去六千呢,你瞧瞧人家走起来气都不带喘,跟飘在石阶上似的。” “真想成为华大师的弟子,学学这轻功绝学,等我老了,闭着眼走路都不怕挨摔。” 几个小道士羡慕又向往的话音刚刚落下。 扑嗵。 华易一屁股坐到了石阶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还在夸华易走路稳当像在地上飘似的小道士们,面面相觑后,连忙折返回去。 “华大师,地上凉,我们扶你起来。” “不必。” 华易感觉自己应该只是被一颗不长眼的石头崴了一脚,虽然坐疼了屁股,但并未伤到筋骨,挥手示意小道士们忙自己的,单手撑地站了起来。 低头一看。 果然石阶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石子,而他所踏的台阶上层,则不知被何物磕出一个豁口来。 一个小道士也看到了那个豁口所在,急忙解释:“大师,这是昨日山下宁二夫人差人送冰饮时漏了水,抬冰的工人不小心打滑把箩筐撞到了上面。” “原来如此,那冰饮我还多吃了一碗。” 没想到因果会在这里。 华易目光幽幽地盯着那个豁口,又抬头看了眼繁星点点但气息沉闷的天空,他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去。 小道士们错愕不已。 华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崴了一脚便不再往前走了? “孩子们,记住了,遇到生灵拦路,记住要往回走,这叫听天劝吃饱饭。” 石头虽是千年不灭的顽石,但对于常年观测星象的他来说,是更具重要级别的生灵。 他有轻功傍身,尽管上了年龄但体力可比壮年,这小小的石头竟能让他崴脚,只能说明,天要留他。 小道士们听着华大师神神叨叨的,哪怕他们呆在寒山寺里,却也觉得这只是华大师脚疼不便下山的借口,大家看破没说破。 有人去通传告诉住持,有人去准备华大师今晚的晚饭。 只有华易又扭头看了一眼那颗小石子,脸上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伸出手指掐算了一下此时下山的吉凶。 大吉。 那么留下来呢? 当结果呈现的一瞬间,华易愣了愣神。 大凶之兆? “这就有意思了。” 老天爷到底是想让他大吉还是大凶? 要不还是下山去? “华大师,住持听闻你要留下来,已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口蘑。” “新摘的吗?等我,马上过去。” 华易伸脚将那颗小石子踢到旁边的草丛里,谨防过路人再被绊倒,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回走去。 …… 凌晨时分,天色将明之时,大团大团的乌云自西北方向以盖顶之势席卷而来。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一场暴雨悄然而至。 好在这场暴雨只下了半个时辰,便转变成了微风细雨。 正守着即将收割的稻田,担心暴雨把田地泡了的农夫们,在暴雨间歇时,全部穿上蓑衣,背上箩筐,踩着泥巴下地去收割那些熟透了的稻穗。 好在大部分的稻穗还能再等两天收割,在天明时分,稻田里的身影只剩下稀疏的几人。 待到雨势再次暴增,抢收基本完成。 宁无恙听说了抢收的事,特意来到田间地头,当看到沟渠里的排水快要满溢时,整颗心不由得悬了起来。 “那些老庄稼把式不是说今年是个丰收年,还能多收半石粮,这雨来得这么猛,万一再多下两日,这田里恐怕没法下脚了。” 不仅宁无恙担心雨势的问题。 连庄子上的管事还有附近村庄的农夫们,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如今虽然下着雨,但冒雨抢收,哪怕阴干的稻谷会发芽一部分,也比等过两日泡在雨水里,全部发芽要强。 可若是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下午便停了,再晒两日也不影响收割。 “宁先生,你读书多,见多识广,你帮我们拿个主意吧。” 如今宁无恙已成了附近村子里所有人的顶梁柱。 宁无恙一下子感觉压力山大。 让他吟诗作赋或者搞个小发明他能行,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是他做个决定就能行的。 宁无恙愁眉不展没有回应,倒是沈幼初灵机一动,连忙拉来季谨。 第二百四十四章 高人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谨儿,你可以再去问华世伯,这场雨何时能停,梅香!” 站在沈幼初身边的梅香,立即收了油纸伞,冒着雨站在了季谨的面前。 意思再明显不过。 只要季谨给一个地址,她马上去找华大师问话。 在章家庄呆了这么多天,梅香可没少碰到孩童因为她是宁家人,给她塞野果子吃,她也见不得这些农夫辛苦半年的粮食打了水漂。 季谨同样如此。 “只是我也不知道,华大师如今离没离开寒山寺。” 话刚说完。 菊香一言不发地站了出来。 梅香当即说道:“我和菊香都见过华大师,她去寒山寺,我去金陵城。” 菊香的腿脚不如梅香,这样安排十分合适。 沈幼初投来赞赏的眼神,刚准备给梅香加五两月银,以示对梅香有所长进的肯定,眼角余光瞄到乡道上,一个撑着油纸伞走在雨帘中的身影,目光一定。 “谨儿,我是不是眼花了,我好像看到华大师了。” 季谨此时也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想到华大师喜欢窝居家中的性情,难以联系到这个冒雨前行的华大师,便是她认识的那位华大师。 相较于两个人的迟疑。 正在挨雨淋的梅香,一下子喜不自禁。 好了,这次不用往城里跑了。 “华大师!” 梅香大叫一声。 声音穿透雨幕传到了华易的耳中。 华易站停一瞬,当看到沈幼初与季谨时,他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继续阔步前行。 而且走的好像比以前更快了。 “……” “……” 沈幼初与季谨面面相望,笑得都有些无奈。 “谨儿,他不会是算到你想砸他摊子,害怕宁公子的事让他丢脸,他才打算跑掉的吧?” “我倒觉得可能是幼初你上次对弈赢了华世伯,逼着他的大孙子画集美图,他担心你再约他一局输给你,这才跑的。” 两人相互揭着短的同时,撑着雨伞准备追上去。 宁无恙急忙伸出长臂拦住二人。 “我去吧,雨天路滑,你们别再滑倒了。” 对于这个华大师,宁无恙还是十分感兴趣的。 既然华大师故意躲避熟人,那么他这个生人前去,应该会有机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也不等二人回应,宁无恙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系好斗笠,一头扎进了雨帘里。 “宁公子……” 两人想要追上去,云飞已快她们一步跟随。 沈幼初有些迟疑的看向季谨:“谨儿,我们还跟不跟?” 跟? 只怕跟上去,华世伯跑得更快,那么宁公子的辛苦不就白费了吗? “我们还是站在这里等宁公子回来吧。” 反正只是询问一下雨停的事,相信华世伯不会小气到不告诉宁公子。 华易在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来时,扭头看了一眼。 当看到一个并不认识的少年,深一脚浅一脚打着滑追赶自己,受了伤还敢冒雨前来,而不是梅香借助轻功来追自己时,他放慢了脚步。 少年神情焦急定有急事,他是不愿意沾染因果的,可他看到少年旁边站着那么多农夫,大概猜到了少年的来意。 这个先见之明,少年有没有福气消受,端看少年的耐力了。 “我可不会等你的。” 华易在心里暗暗想着。 宁无恙见到华大师的脚步放慢,没想到华大师还真的是为了避开沈季二人才跑这么快。 他也没着急一口气追上去,而是不断的拉近距离。 走出了二里地,直到等到华易面前横着一大洼积水,华易正查看着哪一块地方更坚固、水汪更小时,宁无恙疾步追了上去,一脚踩在泥潭里,站在了华易的面前。 “华大师,请留步。” 宁无恙喘了口粗气,调整了一下盖在夹板上的蓑衣后,朝着华易鞠了一躬。 “我是季小姐的朋友,知道华大师擅长预测气象,如今稻田快要积水了,不知雨何时停,要不要立即抢收?” “不用。” 华易不假思索的回答,他头也没抬,还在寻找着下一步的落脚点。 宁无恙得知这个结果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他扭头对着一直跟在身后的云飞说道:“告诉他们,别冒雨下田了,雨很快就会停的。” 云飞对于宁无恙的话,无论有多离谱,他只有一个心得两个字——照做。 云飞对于宁无恙的主仆间的信任,华易能够理解。 可他没想到,自己简单的回答,宁无恙居然直接相信了,连问为什么都没有问。 华易终于抬起头,隔着渐小的雨帘看向宁无恙。 “你不担心我算错了或是戏耍你?” “我观大师慈眉善目,定是一个好人,而且大师身负盛名,却胆敢独自在雨中前行,定是心胸坦荡之人,这才不惧天灾人祸,所以我相信大师。” 宁无恙这通马屁拍完,右手比划着章家庄。 “大师若是没吃早饭的话,不如到庄子上吃顿便饭,以示答谢。” 其实宁无恙知道华大师应该不会去。 但好歹请人家帮了忙,怎么也得客气一番。 以后再相见,才好搭上话,不能留下一个失礼的印象。 华易看了眼章家庄的方向,想到昨晚被小石子绊倒,而那小石子又是因为章家庄的人送冰饮所磕掉的。 哪怕半个时辰后,马上云散天明,要顶着烈日前行,让他此时很想留下来,吃完早饭再来一碗冰饮。 但想到自己的处世原则,他还是摆手拒绝。 “萍水相逢,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就算是还了另一碗冰饮的情了。 “大师真乃高人也。” 宁无恙不吝称赞一句,让开了道路。 是的。 宁无恙特意选在了最适合落脚的地点,堵住了华易的去路。 而当他往旁边挪开时。 华易一眼便看到了被泥水溅过之后,露出一堆碎石子的那片干净的地面。 这小子是故意堵我去路? 华易终于认真的审视起拦路的少年来。 模样俊美,无忧长寿的长相,只是看五官,本该是一个简单心思的少年郎,像天然的璞玉那般。 可配上一双深邃的眼神,显得十分违和。 此时,雨越来越小,变成了小雨滴,成功让华易连宁无恙脸上哪里有微小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同时,也看清了宁无恙的骨相。 华易心中一震,握着油纸伞的五指紧缩。 “这位公子,你是人是鬼?” 将死之人为何还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面前?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算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废话。 宁无恙心道:我当然是大活人。 可他看到华易神色有异,想到这可是位真正的大师级大佬式的人物,又想到自己离奇的经历,他便打了一番太极。 “我前段时间遭遇了大的变故,幸得老天青睐,祖宗保佑,这才逢凶化吉,不然的话,我此时一定就是鬼了。” 比起让人乱猜,宁无恙更喜欢打直球。 华易听到他似是而非的回答,果然来了兴趣,深挖内情。 “变故?” 怎样的变故,才会让一个将死之人的骨相,转变成如今大富大贵的面相? 宁无恙便将原身的生平经历,和他是金陵第一大草包的名号,以及制作秘方丹药吃完差点没死,结果开窍的事全盘托出。 华易听完后,啧啧称奇。 “我倒是听说过有心智不太健全的人,开窍后像换了个人一样,没想到还能亲眼见到这样的大活人。” 开窍后与开窍前,思维想法不同,在华易看来,应该算是两个人。 可当看到宁无恙提及宁家人时,那亲切自然的语气,还有随便对别人提及此事,根本不担心别人怀疑这是中了邪的坦然。 华易觉得,他应该把这个特例写进他的研究里。 “华大师若是对我的事有兴趣,不妨去章家庄坐坐?” 宁无恙再次提出邀请。 可能是刚才跑得太急了,他感觉木板有些错位。 雨天泥泞也不好去请城里的大夫,抓到一个野生的大师,不用白不用。 尤其是现在雨真的越来越小,再加上华大师一眼便看出他身世有问题的事,让他对于华大师医术方面,也十分期待。 对了。 还可以让华大师去验验烟草这味药材的作用。 “这……容我算算。” 华易对宁无恙本该变成鬼,如今却还是人的情况很感兴趣。 可他实在是对沈家丫头很怵头。 待到掐算过后,显示的是极吉之兆,完全不担心沈家丫头气运逆天,把极吉再变成小吉后,他才点头同意。 “章家庄的早饭炒口蘑吗?” “炒。” 想让马儿跑,必须给马儿喂草。 只不过宁无恙没想到,传闻里的占卜大师,原来如此随和。 华易见宁无恙如此上道,满意一笑,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面相,以及他吊着的左臂,本着“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的处世原则,转身往回走。 宁无恙同样看了一眼华易的左臂,只是他的目光落在华易的左手五指上。 在他长达十年的策划师职业生涯当中,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接触过光怪陆离的事。 像方才华易用的掐算之法,他也曾在给一位道长定制名片时见到过,应用起来很简单,但灵不灵则靠个人灵感。 “季小姐请华大师帮我占卜吉凶,就是用的这种方法吗?” 那吉与凶的互换概率可是五五开,也怪不得算不准。 宁无恙对于占卜错吉凶的事倒也没放在心上,跟在华易身后,阔庭漫步般往回走。 当走回来时。 雨滴已经似有若无,头顶的云层快速朝着东边飘去,天色大亮。 “真的要放晴了!” “宁先生没有说错!” “我就说多读书有用吧,回去就让小孙子去村学找成先生启蒙去!” 雨停了。 农夫们忙着将稻田里的水排干。 宁无恙见华易一直往庄子的方向走,根本没有因为别人的议论而停下脚步,对于华易的性情有了一定的了解。 此人不在乎外界的看法,是一个遵从自己内心的人。 既是如此。 他也不必多嘴向大家解释事情的真相。 “云飞,告诉厨房,炒一锅新鲜的口蘑。” “宁公子,你是怎么把华大师拦下来,还让他来做客吃饭的?” 沈幼初担心自己吓跑华易,耽误给宁公子看伤的事,强忍着目送华易走出老远,这才开口。 季谨也是一脸的好奇。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华世伯可不是那么随和的人。 宁无恙想到华易刚才问他是人是鬼的话题,他打了个哈哈:“大概是他没吃早饭,正好我邀请他就来了,缘分这种事哪说得准,也可能是他看我长得顺眼,给我一个请他吃饭的机会吧。” 这么简单? 沈幼初和季谨对视一眼,总觉得此事有猫腻。 但华易能来,对她们来讲确实是意外之喜。 “幼初,看你的了。” 季谨紧张地捏了捏沈幼初的小手。 沈幼初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手指着华易离开的方向,霸气宣布:“在炒口蘑端上来之前,我一定赢下华大师一局!” 可怜的华大师。 宁无恙默默的在心里替其点了根蜡。 “等我赢了他,就让他治好宁公子的伤!” 可爱的沈小姐。 “沈小姐想吃什么菜,我亲自……教给厨娘去做。” 庄子里。 华易根本不需要人领路,仅凭章家庄的大体结构,便走到了接待客人的院落,听着隔壁院子里传来呼呼的刀风声,他眉毛一挑。 “长刀有力,气息绵长,反应灵敏,步伐轻快。是一个习武的好苗子。” 虽未见到练刀的是谁,但华易脑中已经有了一个具体的青年形象。 应该很像宁峰年轻时的模样。 说起来,他当初还在周乾身边,见过宁峰两面。 那时他的功夫还不到家,只看出宁峰是一员虎将,没想到会十几年如一日没有进取,虎落平阳被犬欺。 “时也,命也。” 宁家如此气运加身,又有国运加持,起复便是迟早的事。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宁家这一次,可是等了四十年。 华易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收回了思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走到院子的石桌前,等着对弈之人到来。 “华大师,炒口蘑要两炷香才能炒好,还得给你做别的饭菜,所以,在饭菜上桌前,我们来一局?” 沈幼初手里抱着两个棋盒。 身后的梅香拿着一块天然黄玉做的棋盘。 华易想到上次输得那般惨烈后,自己费了好大工夫收集了许多残缺的棋谱,在与徐知真对弈时,运用已自如。 再加上刚才掐算的结果,他有了十足的信心应对这一局。 不然,他也不会仅仅因为宁无恙的奇特命格便前来。 “沈小姐执何子?” “华大师是客人,我当然执白子啦。” 沈幼初狡黠一笑。 她最擅长的其实是攻击,但为了让华易输得好看一些,她才好提出一个过分的请求,所以只能给华大师下套。 华易看到沈幼初的笑容,便察觉到不对劲。 他再次掐算了一番。 还是极吉之兆后,这才自信的答应下来。 “好,我执黑子先手,只是不知这次沈小姐找我下棋,有何彩头?”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好算计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谈到正事,沈幼初也不笑了,等菊香擦干净石桌石凳上的水珠后,先请华易落座。 华易见势笑着摆手:“还请沈小姐先说清楚彩头,我再考虑这局棋下不下。” 别人都称他华易是华大师,甚至说他是高人。 但只有华易明白,生于尘世间,该遵守的规则必须要遵守,皇权富贵那是人定的规则,他可以一笑置之,不入朝堂,或是不入派系斗争。 但人性的趋利避害,绝对不能忽视。 假如沈幼初的彩头他应承不下,哪怕想下这盘棋,他也要忍着。 “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听我娘说过,华大师还没收徒,打算给你介绍一个徒弟。” 沈幼初的算盘打得太响。 旁边站着的梅香都听懂了。 小姐这是想让宁公子成为华大师的徒弟,如此一来,华大师不光会治好宁公子的伤,还能成为宁公子的靠山。 华易心道:这可真不是难事,只是我不乐意。 “我告老还乡前,晋王曾送上厚礼和晋王府所有子孙的八字,让我从中挑选一人作为我的徒弟。” 此话一出,沈幼初顿时紧张起来。 华大师收了晋王府的人当徒弟? 她之所以提出这个彩头,就是想着利用华大师的名号,让那个胆敢觊觎宁公子性命的周安,从今以后消停些。 若是华大师收了晋王府的人当徒弟,那以后两个人就没有下棋的必要了。 她对晋王府没有意见,但她对周安有很大的意见! 等等,不对。 “华大师,你不是和我们沈家一样,不参加朝廷里的派系争斗吗,你收了晋王府的人当徒弟还能告老还乡?” 沈幼初没好气的揭露了华易的话术。 他只说了晋王府派人送所有子孙八字,让人以为从中挑选了一人当徒弟,但实际上,他可以一个人都不选。 华易闻言哈哈一笑,颇为赞赏的说道:“若是沈小姐想当我的徒弟,我十分乐意再输给你一局,他人……不可。” 像沈幼初这种名门望族家的千金小姐,真正的八字甚至永远不会让除父母之外的人知晓。 可他第一次见到沈幼初,仅观面相,便知其气运甚至强于可以争夺皇储的皇孙贵胄。 再加上沈幼初没有望族的架子还十分机灵,于画道一途钻研,不顾他人评价的精神也让他佩服,适合继承他的衣钵。 见华易直接拒绝,沈幼初知道她提的这个彩头算是没戏了。 罢了。 那便退而求其次。 “华大师,若是你赢了我,我就当你的徒弟,若是你输给我,那便替我治好一个人的伤,这样你占便宜占大了,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为了宁公子的身体完好如初,她情愿冒这个险。 华易马上坐到了沈幼初的对面,催促起来:“快下快下,早下完早吃饭。” 他猜得到,沈幼初说治的伤是何伤,不是致命伤,不过月余便能复原,这个彩头确实他占了大便宜。 “沈小姐,你可要小心了,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华易先摆出必赢的架势,拿到棋盒后,迅速在正中间落下一子。 下围棋时的开局第一步十分重要。 正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华易这大胆的一子,确实出乎了沈幼初的意料,但她不慌不忙的在旁边跟了一子。 华易刚才还晴朗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多云。 这和他看过的棋谱的走法背离有点大。 …… 厨房外。 宁无恙看着季谨紧张的看向华易所在的院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奇的问她:“季小姐为何如此担心?” 不就是下盘棋赢个彩头的事吗? 请华易给他治伤确实是一件难事,但也不是难如登天一般,没必要搞得这么严肃紧张。 “我……” 季谨想到幼初与她商量的计划,总觉得有种算计华世伯的意思,正因如此,她才不便一起去帮忙。 但因为此事不易成功,幼初也叮嘱她,在成功之前,不能和宁公子说。 “我可能起得太早,有些犯困,我先找个地方坐坐。” 季谨避而不谈,心虚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在撒谎。 哪怕差婢女拿了板凳坐在门口,还是朝着华易所在的院子里张望,长眼的都能看出来,她确实有心事。 不过,宁无恙也没再强人所难的追问。 “季小姐,要是沈小姐失败了也没事,我有的是方法让华大师帮我疗伤。” 宁无恙自信一笑,走进厨房,接着指点厨娘做菜。 季谨想到幼初的真实目的,捏紧手帕,喃喃自语道:“幼初想让华世伯收宁公子为徒的事若是成了,万一宁公子不答应可怎么办?” 她感觉,宁公子对华世伯虽然尊敬,但并不重视。 华世伯在占卜算卦领域确实当数大兴第一,可宁公子在诗坛也是独树一帜。 这么一想,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祈求幼初达成心愿,送宁公子一个惊喜了。 半个时辰后。 厨房里飘来的酸菜鱼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一直渲染在纠结与担忧情绪里的季谨,一下子胃口大开,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季小姐,可以开饭了,庄子上做的炒口蘑也不知道合不合华大师的口味,还得劳烦你帮忙拿一下这个食盒。” 宁无恙和季谨她们早已成了朋友,人脉该用的时候绝不含糊。 对于宁无恙的请求,季谨自然不会拒绝,拎起食盒,又嗅了嗅云飞手里的两个食盒。 “有酸菜鱼?” 她不记得宁公子刚才准备了酸菜鱼的食材。 宁无恙笑着解释:“刚才你说起得太早有些困,我想着可能胃口不太好,让厨娘清理了鱼后我炖了一锅酸菜鱼,正好吃些酸的醒醒胃。” 他并没说这是特意给季谨准备的,以免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错觉和负担。 但季谨心领神会的展颜一笑,心里作出决定:哪怕幼初没能促成华世伯收徒的事,她也要给宁公子多找一个靠山。 绝对,绝对不能让宁公子再次受到伤害。 宁无恙等季谨接过食盒,便阔步往前走去。 他很好奇,沈幼初是怎样赢得了,像华易这种去别人家做客都要掐算一番的大师的,所以走得有些快。 只是才走没两步,季谨便小跑着追赶着上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求其次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公子,我们走慢些,不要打扰了幼初她们下棋的思路。” 季谨可没忘记,幼初想要送他一个惊喜的事。 不管成不成,这个忙她既然要帮,就得帮到底。 “我还想着去偷艺呢。” 宁无恙打趣一声,见季谨不为所动,还慢慢地挪步挡了半边身子在他面前。 只得作罢。 一行人拎着食盒,愣是把五百米的路走出了五里的即视感。 直到太阳从云层里跳出来,光芒照耀万丈高,他们终于走到了平时用来接待客人的院子。 站在门口便看到沈幼初站在桂花树下,蹦蹦跳跳的扑着蝴蝶。 而华易,则坐在石凳上,盯着石桌上的棋盘,歪着头,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嘴唇不时的颤抖几下也不知道是在说国粹话还是在说感叹词,反正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一看就知道谁输谁赢。 “宁公子你终于来了呀,饭菜做好了吗,我都饿了。” 沈幼初捏着一只彩蝶,蹦蹦跳跳跳到季谨的身边咬了咬耳朵。 季谨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些许的失望之色。 “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可以啦,华大师那个老狐狸不上当……” 宁无恙只听到最后沈幼初的吐槽声。 他听得有些糊涂。 沈幼初不是赢了吗? 为何季谨反倒一脸的失望? 难道是华易没答应给他治伤? 怀揣着满腹疑虑,宁无恙朝着石桌走去,试探着问:“华大师,是在院子里吃饭还是去里面吃?” “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把我的那份端上来,我在这里边参谋边吃。” 华易头也没抬,手里捏着一颗黑子,目光还在棋盘上胶着。 对于这样的要求,宁无恙也不觉得华易是不给面子,直接请季谨把食盒呈上。 为了避免打扰到华易观棋,他又让人搬了一张与石桌差不多高低的小桌子,把炒好的口蘑和配菜、米饭放上去。 “这米是庄子上前两日熟得早的新米,农户们刚才特意打好米送来了一些。” 宁无恙特意介绍了一句。 华易终于抬起头来,对着宁无恙含笑点头,算是接受了农户们的感谢。 但紧跟着再次低下头去,观察着棋盘上的黑子与白子,手指还在上面比划着方才下棋的路数。 宁无恙对于围棋算不上精通,只是刚入门的级别,看不出这局棋局有多么精妙,只知道从双方差距来看,黑子输得很惨。 也就难怪,华易连眼前摆着的饭菜都不觉得香了。 爱吃不吃吧。 尊重他人选择。 “沈小姐,季小姐,你们饿了吧,赶紧吃饭吧。” 直到另一桌食盒打开,饭菜的香味飘了过来。 华易咽了声口水,听到云飞欢快的扒饭声,脑子乱糟糟的,他把手里的黑子扔进了棋盒之中,心情郁闷地打开食盒。 一下子心情舒畅起来。 “我还以为这个炒口蘑是季小姐端来的,会差强人意,没想到章家庄的厨娘手艺真不错。” 意外之喜,让华易感觉自己方才输了一局棋,也没那么难受了。 再看受伤的宁无恙,也顺眼了许多。 反正章家庄有做饭的厨子,离着寒山寺也近。 他闲着没事可以吃完饭开完药,就去寒山寺找徐知真再磨炼一下棋艺,迟早会赢了沈幼初,收其为弟子。 至于沈幼初说想举荐别人当他弟子的事,华易选择无视。 “华大师,请净手。” 旁边的小厮看到华易放下棋子,连忙端上铜盆与帕子。 华易摆手示意不用,自己走到院子里的水池前,从桶里舀水净手后,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宁无恙见状,便让伺候华易的小厮离开,对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华大师,也多了一丝兴趣。 “宁公子,你别担心,我迟早会让华大师成为你的师父的。” 沈幼初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成功让宁无恙转移了视线。 嗯? 给他找师父? 季谨也没想到沈幼初没成功,还会摊牌说出实情。 而沈幼初看到宁无恙投来不解的目光,惊讶的看向季谨:“谨儿你没告诉宁公子?” “没……” “我以为你不擅长撒谎,宁公子一问你就会说出来呢,早知道我也不说了,事情没办成怪丢人的。” “……” 季谨干脆把脑袋埋进饭碗里,假装不认识这个好友。 她确实不擅长在宁公子面前伪装,但为了满足好友给予惊喜的愿望,她情愿违背良心撒谎。 感觉自己好像被幼初小瞧了。 虽说她没说漏嘴的原因,是宁公子根本没刨根问底。 宁无恙等着两人打完哑谜,似笑非笑的直勾勾地盯着沈幼初的脸。 同样想把脸埋进饭碗里的沈幼初,脸上一阵阵的发烧,最终扒完了半碗饭,见宁无恙还是没有收回目光,她只能放下碗,嘟了嘟嘴。 “好啦,我说,是这样……” 她把她试图利用下棋,赢华易一个彩头,想让华易收宁无恙为徒,结果华易没答应,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华易答应了治伤的事和盘托出。 生怕宁无恙觉得她多事,沈幼初还特意点明了,成为华易徒弟的好处。 “别看华大师最高只做到钦天监五品正司监,可陛下对他很是信任,而且他确实有本事,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在京城里,只要是认识他的人,都很认可他,我想着宁公子若是拜他为师,不说别的,至少周安他不敢再像以前那么欺负你了。” 沈幼初很护短。 但她也知道,宁公子有自己的尊严,凡事不愿意请她帮忙,干脆想着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既然宁公子不愿意借助沈家的势力的话,那就找个别的靠山。 “多谢沈小姐替在下筹谋。” 宁无恙郑重其事的拱手作了一揖,搞得沈幼初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又没能成功。 “你能够让华大师为我治伤已经很了不起了,华大师不愿意收我为弟子,只能说我们没缘分。” 宁无恙确实是想和华大师结识一下,多个朋友多条路。 但他没想过当别人的徒弟。 在这个存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礼法社会里,给自己多找一个师父,相当于多找一个爹。 以华易的名声和地位,确实对他会有利,但他也确实不需要。 沈幼初一下子便明白了,心情复杂的感慨道:“既然宁公子你也不怎么想要当这个徒弟,那就算了,以后再也不用找这个臭棋篓子下棋了,看了那么多残谱,还是没有长进。” 好家伙,沈小姐你这话有些水平,但更多的是有点毒。 宁无恙暗中吐槽:是因为你被华大师拒绝,事情没办成,如今也不必办了,所以故意刺激华大师吗? 可当着当事人华大师的面,他自然不好询问,只能给沈幼初的碗里夹了块鱼腹上的嫩肉,借此堵住她那张爱惹祸的小嘴。 可惜晚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露一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公子不想当我的弟子吗?” 华易捧着满是口蘑的饭碗,坐到了空余的石凳上,夹了一筷子酸菜鱼,说完塞进嘴里。 他的语气并非质问,也看不出有多么好奇,就像是八卦的路人路过此地,随意来问一嘴而已。 宁无恙也没惯着这位华大师,点头回应:“是,不想当。” 华易嚼鱼的牙齿叩在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鱼做得有点酸。” 他一语双关。 金陵诗仙在诗坛已有地位,不想当他的徒弟,也是情有可原。 由于宁无恙导致寒山寺最近香火鼎盛,还特意送上山冰饮的事,他还问过徐知真此人的情况。 可现实却是,宁无恙虽身负诗仙之名但也困顿于金银之中,并且不过三个月的时日,便将金陵府上下官员乃至苏瑞这个刺史,都结交成为他的朋友。 诗王徐几道更别提了,对这个小子是赞誉有加,诗仙一名便是徐几道提出来的。 他认为像这样善于钻营,结交各方势力的人,哪怕是晋王府的周安,若非起初相见便闹出下不来台的不愉快,说不定此时也能和宁无恙把酒言欢。 宁无恙哪能听不出华易是在暗示他,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高人嘛,总归会点脾气在身上。 但宁无恙依旧没有惯着他,把酸菜鱼拿到季谨的面前,笑着把另一桌的炒口蘑端了过来。 “这是我特意为季小姐做的口味,华大师你可能吃不惯。” 宁无恙可不管对方是大师还是大爷。 来者是客,但不支持喧宾夺主。 华易没想到宁无恙会把菜换走了,他再次打量着这个长相和善却睚眦必报的小伙子,忍俊不禁:“哈哈,原来宁诗仙是一个快意恩仇的人,甚好甚好。” 就知道这些有脾气的高人喜欢直来直去。 宁无恙扯了扯嘴角,以示回应。 等着华易的下文。 果然,华易自己便开始解释起来:“我收徒弟,首先他要对医术、武功和占星有一定的了解,就算不了解,也要有精力终生为之研究,宁诗仙不合适。” 总算是说了人话。 也给出了恰当的理由。 宁无恙见沈幼初听到这话,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他也抱之一笑,打着圆场:“华大师的衣钵传承,确实需要慎重考虑,沈小姐方才也是为了我一时心急,华大师别介意,来,吃菜。” “吃……” 华易刚要伸胳膊去夹别的菜,感受到对面沈幼初和季谨投来的视线,只能缩回手来,继续啃他面前的口蘑。 反正他以后还要在这里蹭饭,等饭后露一手,以后想什么时候来,想吃什么吃什么,还不是他说了算? 饭桌的氛围由于拜师不成的小插曲,略微显得不太融洽。 一直等到吃完饭,清理完桌子,华易便提出要给宁无恙看伤,气氛这才破冰。 宁无恙让云飞解开系在脖子上的布条,打开夹板,好让华易看清楚伤势的详细情况。 而华易在看到他脖子并未受伤,布条是拿来固定夹板的时候,倍感兴趣的问:“宁诗仙,你这手臂吊在脖子上的做法,是哪个郎中告诉你的?” “是我因为要赶路,担心受到颠簸,自己想出来的。” 宁无恙的解释,让华易不由得又盯着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庞看了片刻,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在说啥。 好在,对于这种行为,宁无恙听不见就当他没说。 拆完木板,里面的白色绷带已经渗出了一些干涸的血迹。 沈幼初看到后,心疼得直泛眼泪,小心翼翼的问他:“宁公子,疼不疼?” “还好。” 受伤哪有不疼的。 宁无恙才不会告诉沈幼初,昨晚上没下雨之前,因为伤口闷痛,加上不能喝酒,他干脆抽了几支烟。 但在担心他的沈幼初和季谨面前,必须死要面子活受罪。 华易看破没说破,只是将剪刀泡了酒,剪开绷带时,趁宁无恙不注意,用力一撕。 “……” 宁无恙后槽牙咬得死死的,硬是没有发出一丝丢面子的声音。 华易看到他的反应,心道:这小子待人虽不十分坦诚,但还算有心。 “换药的过程,两位小姐就别看了,你们放心,我既然接手了这件事,一定会让宁诗仙的胳膊完好如初,连条疤痕都不留。” 得到华易的保证,沈幼初与季谨都松了口气,知道伤势没她们想的严重。 她们不想走。 可看到宁无恙牙齿快咬碎的模样,沈幼初还是拽着季谨,走出了院子。 还没走远,便听到后面传来“嗷”的一声大喊。 两人停下脚步,围在月亮门前,一左一右借墙壁挡着,朝着里面看去。 完全不打算装的宁无恙疼得龇牙咧嘴,不停的停吸凉气,嘴里请求着:“华大师,咱下手轻些呗。” 有哪个看伤的郎中,下手重得和杀猪似的? “宁诗仙刚才一直没喊疼,我还以为你并非凡物,这才动作麻利了一些。” 华易几下检查完外伤,又抻着宁无恙的胳膊放到桌子上,开始号脉。 本来胳膊没吊在脖子上之前,宁无恙就觉得里面有股气堵着似的,这一拽,好像筋被拉断了一样,疼得他再次“嗷”的叫了一嗓子。 云飞都忍不住要按刀了。 站在院门口的沈幼初和季谨拳头捏得梆硬,各自心道:若是宁公子再叫一声,我便冲进去让华大师(世伯)滚蛋(离开)。 “好了,别叫了,筋络处由于箭头冲击的力度,产生了逆转,只是一味止血和养伤,回头等到伤口固定,胳膊虽然废不了,但遇到阴雨天,难免转筋疼痛。” 听到华易的话,宁无恙恍然大悟。 等到华易的手从手腕上挪开,他收回手臂轻轻张开又收回,面色一喜,感激道:“多谢华大师。” “不必言谢,这是我这个臭棋篓子应得的报应。” 华易见宁无恙说话随和,十分好相处,他便流露出了平时的真性情。 报应啊。 宁无恙弯了弯嘴角,对于华易的医术有了一定的认知后,开始期待自己缩短受伤时间了。 “伤药还用原来的就行,你这筋拧正过后,前三天会出血,不必管它,每天多换一次药即可,伤得不轻,喝完原本郎中开的药,再多喝一个月的补骨药汤将养将养,防止留下病根。” “……” 听说要连续喝两个月的药汤,宁无恙人都麻了。 华易以为对方是震惊于他高超的医术,才导致神色木然,对这个效果非常的满意。 上药的时候,下手轻了许多。 宁无恙看到刚糊上药,包扎好,果然又渗出血迹来,再看华易洗完手,抬起屁股就要走,他试探着问道:“华大师要去哪里?” 难道下次上药他要自己上吗? 华易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回答他。 “我只答应了沈小姐治你的伤,可没答应沈小姐每日两次给你换伤药,我去寒山寺找好友玩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别想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哦。 宁无恙了然一笑,从胸前摸出昨晚没抽完的一袋烟,抽出一支,朝着云飞伸出手去。 云飞难得的担心道:“公子一会儿还要喝药,此时抽烟可以吗?” “我点上闻闻味,不碍事。” 宁无恙看了眼华易不紧不慢往远离的背影。 当香烟点燃的时候,特意往华易离开的方向使劲吹了几口气。 淡淡的烟草味弥漫开来,成功让华易在距离院门不到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这是点着了何物?” 华易仔细嗅了嗅,精神一振,转过身快步走到了宁无恙的面前。 只见宁无恙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缝里,夹着一根他见所未见、闻所未见的细长之物,粗的一端正燃着火星,冒着一缕缕灰白的烟雾。 那股烟雾让人闻了之后头脑清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不说,还驱散了他方才对弈里打心底涌起的那股疲惫感! 宁无恙从季谨的话里,得知华易呆在寒山寺上,再观华易为人,不爱八卦凑热闹,大概率不知道香烟是何物。 再加上华易精通医术的事,他觉得这是一个留人的好方法。 宁无恙闭眼假寐,沉吟不语。 耐心的等待着华易主动开口询问。 而华易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沉默片刻,还是再次开口:“宁诗仙,此乃何物?” “香烟……” 宁无恙有问必答。 只要华易主动,他便将香烟为何物,从何处得来,用于何处,全部告诉了华易。 至于增加赋税的那一部分,当初隐瞒之时,是为了给周安挖坑,此时为了让华易仔细研究一番,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只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华大师,此乃朝廷机密,暂时不可对外人道也,以防有人像前日那般,半路打劫,险些毁掉了我们大兴的国运。” 不是宁无恙小心眼,人死了还非得扣屎盆子。 而是华易在老皇帝面前也能说得上话,他必须要统一好口径。 “大兴的国运……” 华易在京城见惯了大风大浪,算尽了人生百变,此时听到香烟的出现,会改变大兴的国运,尽管心里认为有些荒诞,但若宁无恙所言为真的话,确实会影响大兴的国运。 他一直记得自己曾在初出茅庐时,为大兴国运占过一卦,当时的结果令他震惊,只得请师父复占一卦,但仍旧是同样的结果。 大兴国祚至今已有二百二十年,正逢剧变的年景,等到皇位更迭,大兴便会开始衰败分裂。 在他所占卜的卦象里,可没有赋税不断增加这一出。 “难道我与师父都算错了吗?” 算错? 宁无恙见华易嘴里喃喃有词,眼神也变得迷茫起来,他急忙又掏出一根烟,递到华易的面前。 “华大师,有想不开的事,可以来一根香烟试试。” “没用的。” 华易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的接过了香烟。 反正要盯着宁无恙的伤势恢复情况,今日不去寒山寺,明日再去也无妨。 待宁无恙亲手点燃后,环绕在周身的浓郁烟草气味,胜过世间他闻过的所有熏香,头脑也更加清醒。 无论大兴如何,他能做的便是将这可以用于制药的烟草,利用到极致。 也算是造福于民,积下阴德。 “宁诗仙可否多给我一些香烟?” “香烟是我好不容易卷成的,这我给不了你。” 宁无恙停顿一下,不等华易思想变卦,手指着东北方向。 “仓库里还有晒干的烟丝,花盆里种着十八株活的烟草,还有两个花盆撒了些种子,华大师想看或是想用,您随意。” 华易白眉微挑,狐疑地看着如此大方的宁无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宁诗仙,我随意使用烟草,可有何要求?” 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 不问个清楚明白,他情愿待到京城那边传来烟草种植的消息,再等皇帝请他去鉴定药性也是一样的。 “要求?华大师为国为民,肯以身试药此乃大功大德一件,我再提要求我还是人吗?我不仅不能提要求,华大师累了倦了困了饿了,随意吩咐庄子上的下人,我们与大师同在。” 宁无恙说得严肃认真。 但华易总感觉他还有后招。 转念一想,自己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人没见过,宁无恙肯挖坑,也得看他乐不乐意往里跳,惹怒了他大不了一走了之,或是给宁无恙布几个迷魂阵教训一番。 技高人胆大的华易,当场询问烟草所寄放的位置后,在宁无恙的安排下,由小厮领着朝东北方向走去。 站在门口的沈幼初与季谨闪身退开几步。 见华易出来刚要见礼,华易根本没看她们,脚下生风似的,看得出来有多着急。 等人走远,沈幼初对着华易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早知道宁公子用一支香烟就能留住他,我刚才也不用非得和他下棋了。” 季谨虽然不否认幼初的付出,但事实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只是,她要提醒宁公子…… “光靠香烟我只能留得住华大师一时,要不是沈小姐下棋赢了他,让他觉得横竖都要留在这里,恐怕香烟对华大师的吸引力,也没如今表现得这么强。” 宁无恙的话让季谨微微颔首,以示附和。 沈幼初则被突然走出来的宁无恙吓了一跳,慌张解释:“我们刚来的,刚才宁公子你疼得哇哇大叫的样子,我和谨儿真的没有看到。” “……” 此地无银三百两,院外沈季不曾看。 宁无恙本来还想装高深,把他后续留住华易的计划说出来,此时看到沈幼初戏谑的笑脸,他暗叹一声。 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高大形象,毁于一旦了。 既然如此,那就开摆吧。 “早知道沈小姐和季小姐没看到,我应该请华大师晚点包扎的,让你们见识一下扭到筋再复原后溢血的景象,多了解一些关于医术方面的知识。” 宁无恙并非在挽尊,他就是单纯的想吓唬一下故意打趣他的沈幼初。 沈幼初在画艺方面造诣极高,想象力自然十分丰富。 听到他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 但平息下胃中的不适,她还是松开手,小心翼翼地看向宁无恙已经固定在夹板里,看不清伤势的手臂。 “宁公子,你现在疼吗?要是你不好意思喊疼,我和谨儿背过身去捂住耳朵,你再像刚才一样喊几声?” 呃…… 宁无恙面对着煞有介事提出如此宝贵意见的沈幼初,感觉人没吓到,他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加深了沈幼初对他刚才大喊大叫的印象。 他连忙摆手:“大可不必,我不疼。” “那我能碰碰夹板吗?” 沈幼初眨巴着探究的双眼,眼中闪着狡黠之色。 嘶!脚真疼。 宁无恙知道自己被沈幼初戏弄了,拒绝不了,干脆闪身便跑。 “我还有事忘记和华大师说了,先走一步,下次换药两位小姐不必观瞻学习了,告辞!” “哼,宁公子他还想吓唬我,这个时候心疼你出糗的就是我,对不对,谨儿?” 沈幼初扭头看到季谨错愕的表情,发现季谨居然信了宁公子的鬼话,掩面叹息。 谨儿你清醒一点,他是在逗我们玩啊! 看季谨一时半会儿也回不过味来,沈幼初收敛了笑意,咬着贝齿看向菊香。 “让你查是谁伤的宁公子,查得怎么样了?” 第二百五十章 城楼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对于宁无恙受伤一事,大家都知情。 可那晚到底是谁伤的他,沈幼初和季谨,只听赶马的车夫提及,是一位名为三更阁的杀手的头领做的。 事后那个杀手头领还差点拉着宁无恙当垫背,一起葬身火海。 菊香沉默着摇了摇头。 沈幼初眉头微蹙:“这么难查吗?来安县的仵作没有验尸?哪怕是烧过的尸体,从身上穿戴遗留的物品,也应该找到蛛丝马迹。” 沈家的查人渠道,她可以毫不谦虚的说,比大兴的朝廷还要多。 别说烧成焦尸,粉身碎骨沈家也能从骨头缝里看出这是哪里来的人。 “真是奇了怪了,能够号令这么多杀手的人,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沈幼初刚想问三更阁的事,想到静娴的双重身份,她看了一眼季谨,欲言又止。 季谨会心一笑,找了个理由离开。 “我去找华大师,他之前占卜错宁公子安危的事,还没告诉他。” 待到季谨走远,沈幼初往菊香身边挪了一步,压低声音。 “不是说那些杀手是三更阁的吗?能不能从三更阁开始查起?” “小姐,三更阁如今里外都被苏大人的重兵把守,正在挖地三尺的查找线索,而不归三更阁管辖的那些杀手,我派人问过,只是听说此人与叶老大有关系,其他的并不知情。” 菊香生怕小姐着急找到答案,提醒她。 “那些派人问过的杀手,此时已被娴郡主手下的郑管事接管了。” 静娴终于懂得挖墙脚、捡现成的人手了。 沈幼初有种“吾家有女初长心眼”的欣慰感。 这样一来,也不必再去查静娴收编的那些杀手了,郑管事一定提前筛查了一遍。 就凭宁公子对静娴的帮助,她也绝不会任由可能伤害过宁公子的杀手呆在自己手下做事的。 对了。 “那天袭击宁公子他们的杀手里,没留下一个活口吗?” 沈幼初轻磨贝齿,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若是有活口,她一定要撬开对方的嘴问清楚,究竟是谁做的这件事,去他家祖坟上问候他祖宗。 菊香再次沉默着摇了摇头。 根据那晚参与战斗的当事人的说法,还有官府的反应来看,并没有活口。 “真是奇了,这群人来得也快死得也快,冤找不到头债找不到主,究竟是谁干的?” 沈幼初刚说完,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连忙贴到菊香耳边,低语几句。 “小姐,我这就去查查他在哪里落脚。” 菊香接到新的指令,迅速离开。 若小姐猜测属实,这次周安可要倒大霉了! …… 刚下过雨,来安县北城楼的城墙下,一片泥泞。 一个穿着从村民身上扒下来的灰色补丁粗布麻衣,手脚大部分绑着布条遮盖着烧伤,脸上只露出一只右眼的青年,靠在城墙下,向着过往的货商伸出双手,假装乞讨食物。 此人正是周安身边的哑巴护卫。 前天晚上他独自逃离火海之后,原本是打算回去救主子的,可惜火势太大,就在他等着主子说明身份,回到主子身边继续护卫时。 不料。 宁无恙竟害得主子身死不说,还葬身火海,他也因为一时失察被卷入大火当中,烧成重伤,幸好命大逃过一劫。 可由于浑身烧伤严重,根本不是宁无恙的对手,只能杀了一个前来看热闹的村民,扔进火海里充当他的尸体,自己则到灯下黑一直在来安县城外呆着。 他知道主子早前写过一封家书。 王爷收到那封家书,一定会派人前来金陵查问缘由,而此地是必经之处,他就算是死,也要坚持等到王爷派的人到来才行。 “呜呜呜……” 哑巴护卫喉咙里发出声响,用力的伸出双臂。 虽说是假装乞丐,但他两天两夜没吃饭,再加上烧伤引起的发烧,体力不支,他也确实饿了。 这时,一个同样穿着粗布麻衣的青年,对着他伸出一只手。 然后“啪”的一声,对方的手打在了他缠着布条的脸上。 “滚!别挡着我家老爷的财路。” “浑身冒着臭气,像是从乱葬岗里爬出来的一样,苍蝇都糊脸上了,滚远些!” 青年小厮又抬腿踹了一脚。 当把哑巴护卫踹翻在地以后,又朝着哑巴护卫身上苍蝇爬的地方啐了一口浓痰。 哑巴护卫握紧烧伤的十指,仅剩的右眼幽幽地盯着笑着赶着牛车往前走的青年小厮。 在对方离开自己十步远之时,他抓起一块手指肚大的石子,朝着对方的腿部扔去。 按照他原来的能力,这一下必定能砸碎对方的腿骨,让这个牵马的小厮,从今往后只能躺在床上,发臭!发烂! 到时候会比他的下场更加凄惨。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 这一击,石子还没到预定的半路便笔直的砸落在地上,砸出来的泥点子溅到一个过路人身上,又换来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哑巴护卫直愣愣地盯着那块被踢出来的石子,双手抓着身前的野草,仰天呜咽出声,一行血泪顺着包扎的布条渗了出来。 都怪宁无恙! 是宁无恙害得他沦落到这般田地! 他一定要告诉王爷,宁无恙杀了主子,替主子报仇,替他出这口恶气! 踏踏踏…… 又一队负责搜查的官兵飞奔而过。 哑巴护卫把头压得低低的,等到马蹄声远去,他又马上抬起头来,朝着京城的方向张望,像一块望夫石一般,等待着晋王派来的人,告知周安已死的真相。 …… 章家庄的库房前。 华易正在用剪刀小心的截取一株花烟草植株上的叶片。 他听到脚步声,知道是宁无恙跟了上来,他也并未分心。 好在,宁无恙是个有眼力的人,只是安静的搬了把椅子在旁边坐着,边晒着后背边闭眼假寐。 这让顶着大太阳干活的华易,觉得自己像个干苦力的大冤种。 可若是学着宁无恙,找个舒适的地方,换个舒服的姿势做事的话,难免有好逸恶劳之嫌。 换作旁人,可能会碍于面子或是他人评价,继续按照原来的节奏做事。 但华易不是旁人。 在额头冒汗了之后,他二话不说,将花烟草搬到了荫凉的树下。 这样可能会影响花烟草短暂时间里的生长,但对比他的身体,他认为后者更加重要。 宁无恙看到华易的动作后,知道这是一个忠于自己内心,不在意外界声音的人,此时终于对华易有了从利益结识,到想多交个朋友的想法。 “华大师,我热了想来碗冰饮,你喜欢哪种口味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讲究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葡萄的有吗?” 华易也没和宁无恙客气。 在宁无恙吩咐下人去厨房配置葡萄果味的冰饮后,他满意一笑,笑得宁无恙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宁诗仙,多谢你的招待,只是你这伤不易饮冰,今年的三伏天,戒了它吧。” 华易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可是那欠揍的笑容,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这番医嘱是抱有别的私心。 “……” 果然有这种人老成精的大师,玩不得套路。 宁无恙决定走真诚路线。 “华大师需要人打下手吗?” “需要,让这个黑小子帮我搭个锅灶,再搬个瓦罐来,我要在这里煎一煎烟草。” 华易说着把刚剪下来的一片花烟草的叶子放进嘴里,咂巴着嘴品尝了一下味道后,闷声咳嗽数声。 宁无恙错愕地望着说吃草便吃草的华易,赶紧跳下椅子,跑到厨房拎了一壶凉白开跑了回来。 回来时,却见华易已经趴在水池子旁,用手往嘴里舀着水,一副完全不顾身份与仪态的模样,倒让他对这种为了尝试药性而不惜以身犯险去钻研的精神,感到敬佩不已。 但。 “华大师,喝水还是喝烧开过的水更健康。” 这个时代的水虽没各种科技与狠活的污染,但互通的地下暗河,有些还连接着人们倒粪倒尿的干流,细菌也不少。 刚灌了两大口水的华易,不解的看着一本正经提醒他的宁无恙,知道对方不是在信口雌黄,再加上他知道金陵热销的香水铺子的前身是平安医馆,而那宁三夫人医术深得当地人的推崇。 他不免好奇:“喝烧开过的水更健康,有什么讲究吗?” 华易的不耻下问,让宁无恙脸上的笑容加深。 他最喜欢这种好奇心强的讲究人了。 “这,确实有讲究……但此乃家传秘方,不便与外人道矣。” 宁无恙故意停顿了一下。 “既不便……” 不等华易接上话,他便自打耳光般接着往下讲:“但华大师诚心相问,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道理很简单。” 宁无恙又故意停顿了一下。 确认华易没再插话,放弃得到答案,他没再挑战华易的耐心,马上补充。 “开水很烫,能够杀死许多小生物,比如昆虫之类的,更比如一些细小到肉眼看不见的虫卵,而开水杀死它们以后,哪怕放凉了,它们的尸体也对我们的身体造不成威胁了。” “无论春夏秋冬,井水或泉水中都有不少虫卵,有人体质好,不怕喝了拉肚子,但有些人生来或病中体质虚弱,我觉得喝烧开过的水,至少能够阻止他们被那些昆虫或看不见的虫乱侵害。” 华易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他不禁扪心自问,这叫简单的解释吗? 确实简单,这样的道理哪怕不懂医术的人,也能够在听到过后,明白它的用意。 可你说它简单。 若无对生活仔细的观察,诊治过多次受到过虫卵伤害的病人,是总结不出这样的规律的。 “这是你母亲告诉你的吗?” 华易终于对眼前这个金陵诗仙,有了一丝兴趣。 宁无恙笑着点了点头:“但不是我母亲所发现的,而是她从一本失传的医书上看到,亲口告诉我的……” 旧话重提。 在华易知道那本医书,因宁府三迁途中被毁,不禁扼腕痛惜。 暴殄天物,真是暴殄天物! 可这也不能怪宁三夫人,时也,命也。 只能说大兴辜负了像宁峰这样忠勇的武将,国运也必将辜负大兴。 “喝开水这件事,应该宣扬出去,宁诗仙你觉得呢?” “好啊。” 宁无恙没想过藏私。 但他同样觉得,按照大兴的现状来说,宣不宣扬的意义有,但不大。 有能力有空闲时间喝热水的人,都是富人,而那些穷人口渴了,可不管热水凉水,哪怕是污水,只要能解渴,他们也会硬着头皮去尝一尝。 只是让人们知晓这个道理,也算是开拓一下眼界了。 华易对于宁无恙没想过将失传秘方据为己有,代代相传给宁家后世子孙独霸的想法,由衷感到敬佩。 想到这里,他心神一动,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宁无恙的旁边。 “宁诗仙,我这个人不愿意欠人人情,既然你告诉了我一个秘方,可以换我一个秘方,或是一门技艺,如何?” 华易绝不是想收宁无恙为徒,才有此一言。 这个按照面相来看,与现实发展相悖的少年郎,他是断然不敢收下为徒的。 但宁无恙一片赤诚之心,他也不好免费拿了烟草做研究,还打听到了开水的秘方。 关键是。 万一宁无恙还有别的秘方没有说出来呢,大家有来有往,他也可以开一个“换方”的好头,大家各取所需。 宁无恙知道华易是个讲究人。 没想到华易会如此讲究。 一个烧开水的生活小常识,便能套取一门技艺,他血赚不亏。 “华大师,我对秘方不感兴趣。” 宁无恙自己手里那些没问世的超前的秘方,都够宁家吃十八代的。 不必再去借用别人的智慧结晶。 反正像华易这样的大佬,只要找到徒弟,那些秘方也不会失传。 他看中的,是华易的其他本事。 “我初见大师,便觉得大师仙风道骨,有种隐世高人的感觉,脚踩在泥潭之中却能轻飘飘的走过……” “别拍我马屁,我轻功确实不错,但也不会闲着没事朝泥坑里踩。” 华易说话的噎人程度,堪比某些老板画的大饼。 宁无恙放弃了迂回,轻轻抬了抬自己受伤的左臂,“有没有能够在手臂受伤的情况下修炼的武功,我想考武举,本来打算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可受伤一个月再磨再上场,我觉得我会延续以前射破更鼓的笑话。” 华大师你也不希望我这么讲究的人,因为保护大兴额外增加的赋税而沦为笑柄吧? 宁无恙满眼期望之色。 无论是穷文还是富武,书籍还是功法,在古代都属于第一生产资料,就像受知识产权保护的专利一样,大多代代相传不肯外泄。 宁家功法强劲,主打的是一个大开大合多杀敌人。 别说不适合此时受伤的宁无恙,哪怕不受伤时,他也只能练练拳脚功夫,抡那最轻的近二十斤重的长枪,最多抡半个时辰就得抖得跟蝴蝶振翅一样。 他深知自己体能跟不上,干脆学些功夫上的巧劲,就像三哥教他的箭术,有些捷径只需要掌握一手资料的人传授一下,便能收获颇丰。 眼下担心的,便是华易不肯把这样的功夫教给他。 毕竟教给他就相当于教给了宁家人。 有所顾虑也是应该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太极拳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小子绕了这么个大圈子,是想学占卜吉凶之术,没想到你竟问了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 华易爽朗的笑声,让宁无恙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既然同样是简单的问题,华大师传授的功法,应该比烧开水喝的事复杂不了多少。 华易笑声停下后,手指轻点着桌边,问他:“听说过太极拳吗?” “听说过。” 早在乞巧节时,宁无恙便发现这个世界虽与种花稼历史进程不同,不属于平行世界,历史名人没有重叠,但许多文化底蕴是相通的。 太极拳在具体细节方面确实有差异,但它依旧是以太极、阴阳为核心创造出来,可以强身健体、对抗打击的功法。 只是大众之中流传的太极功法,主要强身健体,真正对抗打击的那一部分,有不同的分支,属于不外传的独门功法。 华易见宁无恙略有耳闻,便也没说众人皆知的那一部分,而是说起了如何实用的部分。 “我要传授给你的太极拳,其中结合了我多年对经络学的研究,再配以吐纳术,达到一种内外兼和的境界,它可缓慢可迅猛,可轻灵可刚硬,是一种刚柔并济的拳法,能学多少学成怎样,全靠个人领悟。”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华易自行研究的太极拳,还曾传授给当今的皇帝,作为调养身体所用。 倒也并非亲传弟子才能学会的功法。 “只是越是如此,它细致的变化也就越多,方才宁诗仙你的秘方十分简单,听了一遍便能明析,那么我也便只演示一遍给你,可好?” 华易对于“以方易方”这种不沾因果,有人情当场就还了的方式很认同。 他刚才把丑话说在了前头,每个人领悟太极拳的境界不同,只展示一遍能学多少,全靠宁无恙的造化。 宁无恙对于大师时间宝贵,不想在他身上浪费,表示理解。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习武方面,除了耐揍没有别的天赋,于是便抬了抬自己固定住的左臂,不好意思的问道:“华大师,我可否请旁人帮忙演练一遍记一下?” 习武又不像学文,许多事纸上谈兵即可。 这东西光靠看自己不跟着练,基本没用处。 华易想到方才对弈时,隔壁院子里传来的舞枪声,猜到了宁无恙想请的“旁人”是何人。 再看宁无恙受伤的手臂确实活动不开,为了节省时间,他点了点头。 “云飞,快去把三哥叫来。” 宁无恙话刚说完,华易便站起来,朝着空地走去,开始伸展胳膊,轻踢双腿,做起了热身动作。 宁无恙看得出来华易着急打完一套太极拳,好继续办他的事情,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事发突然,也不知道三哥能不能及时赶来,如果不能的话,他也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先学多少是多少。 再让三哥照猫画虎,反向指教他。 半炷香过后,人还没来。 “看来你三哥与这套太极拳没有缘分。” 华易伸展完筋骨,摆出了弓步的起手势。 宁无恙连忙站起来,伸展开右臂,准备学到哪算哪时,季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华世伯,宁公子让厨房做的冰饮快要好了,要不你喝一碗再打这套太极拳?” 季谨上前对着华易福了一礼。 又对着宁无恙提醒道:“我来的时候碰到庄子上的管事请宁三公子出去驯马了。” 无论是制冰还是运输香水,或是花草盆栽,都需要马车。 宁家便买了一群马在附近空地上养着,遇到难缠的烈马只有亲自去驯服,而宁无碍武功高强且耐力十足,这件事便落在了他的头上。 “多谢季小姐相告。” 宁无恙这才知道为何云飞还没把人找来,恐怕此时才找到人,返程还需要再拖延一段时间才行。 这件事靠他指定是不行的,只能请季谨帮忙。 他冲着季谨挑了挑眉,四目相对后,他脑袋朝华易的方向歪了歪,季谨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她在院子外面站了许久,没敢打扰两人聊天。 也是因为担心华易传授的太极拳,宁公子学不会,这才出面相助的。 宁无恙见她同意帮忙了,面露感激之色。 “华世伯,这里热,不如先去荫凉地里坐着等冰饮端上来?” 季谨比划着他们方才所坐的桌椅方向,莲步轻移,将人往那边引领。 华易看到两人暗中眉来眼去,尽管季府与他沾亲带故,但原则问题他可绝对不会动摇。 作出看在季谨面子上,便给宁无恙开后门的举动。 宁无恙的三哥来不到那是对方无福观赏他演练的太极拳,与他没有关系。 “季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打完这套拳法,还要去煎药,宁诗仙也不想耽误彼此的时间吧?” “……” 宁无恙难得的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但也没办法,谁叫他没有习武的特长呢。 早知道应该去喊沈幼初来,旁的不说,沈小姐绘画功底一流,把太极拳的整套拳法拆解成图,再配上他的记忆力,还原六七成应该没问题。 “可是华世伯……” 季谨还想再劝,华易漠然视之。 宁无恙便冲着季谨摇了摇头:“无妨,反正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我学它只是为了替代一下家传的刀法。” 没必要因为他的事,还要再让季谨为难。 向来得体待人的季谨,能够为了他出面向华易求情,已经尽力而为了。 “请华大师不吝赐教。” 宁无恙抱不了拳,只能鞠了一躬。 华易见宁无恙不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小人,脸色稍微缓和了许多。 他对季谨朝着旁边荫凉里使了个眼色,再次摆出了起手式。 宁无恙紧张的屏住呼吸,又往前走了两步,一眼不错地盯着华易的全身上下……耐何受伤的身体精力有限,也不知道身体重点在何处。 根本就是外行看热闹的感觉。 季谨看到宁无恙脑门上猛地急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在华易缓慢的抬动手臂时,脱口而出。 “华世伯,其实我不是来提醒你吃冰饮的,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是吗?” 华易双臂悬停在腰间没有发力,冷眼瞧着季谨。 他对季谨的印象,还停留在五年前。 虽然季谨当时也不过十岁出头,但待人得体大方,进退有度,绝不像眼前这般为了一个男人对他死缠烂打。 “哪怕是看在与季府交情的面子上,若季小姐你没事找事的话,我也只能请你离开此地,或者写信告诉你大伯,你今日为了旁人的失仪之举。” “华世伯,我不是没事找事……” 季谨何曾被长辈如此训斥过,更没给季府添过麻烦,不由红了眼睛。 宁无恙见状,心里不是滋味。 他没想到华易居然不痛快就要告家长。 哪怕爱之深责之切,可为了他自己赶时间,别人还没开口先举起大棒恐吓威胁这么做事,也太不讲究了。 “华大师,季小姐不说我还真忘记了,有件事确实要认真和你理论一下。” 宁无恙接过话茬,先把季谨从这件事中摘了出去。 他可不管季谨要说何事,反正华易不给他朋友面子,那么他也不必再给华易留面子。 他若想不择手段的拖延时间,华易还真别想再抬起双手。 第二百五十三章 算错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比学习太极拳还重要?” 华易的话是个坑。 宁无恙抬腿便踩了进去,顺便还把华易一起拉了进去。 “对于我来讲不重要,但对于华大师你来讲,非常的重要。” 关子卖完,华易终于有了兴趣。 他收了起手式,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淡淡开口:“假如只是你觉得这件事对我来说重要,而不是它真的对我来说很重要,那么那不太重要的太极拳,就当我等你说这件事的时候打完了。” “好。” 宁无恙如此痛快的回答。 倒让原本觉得他自以为是的华易,更感兴趣。 在华易看来,如果宁无恙提出暂停教导太极拳,或者等其三哥来了只学一半,他也会同意。 可宁无恙明显是因为他对季谨说的话,想与他硬碰硬,才故意卖关子,面对这样自作聪明的少年郎,他不介意教会此子,何谓人间险恶。 一会儿就算是有天塌下来的事,他也会说不重要。 华易端起茶杯,悠然自得的抿了口茶。 宁无恙看准时机,不急不徐的开口。 “华大师之前替季小姐占卜过我出行的事,结论是大吉大利,一路顺风,然后我半路遇袭伤了左臂,不知这件事对于华大师来讲,重不重要?” “……咳咳咳!” 华易呛得咳嗽了好一阵才平缓下来。 他诧异地看了看宁无恙,打量着宁无恙的面相,又看向季谨,用眼神询问真假。 待到季谨紧绷着小脸点头过后,他再次确认:“让我占卜远行的那位大富商居然是宁诗仙?” “正是。” 季谨提到这件事心中也有些怨念。 她在宁公子临行前,没有说出这件事,生怕宁公子太过放心,失去了警惕心。 可谁知,结果却与华世伯所占卜的结果南辕北辙。 若是占卜正确的话,她一定会请幼初,加派一些人手跟着宁公子,宁公子也不会受伤,更不必要这里请求华世伯赐教功夫。 就在季谨思绪万千时,华易已然按照那日占卜的内容,重新测算了一次。 出行时间。 出行方式。 当日气象与方向。 “大吉大利,一路顺风。” 华易再次念出占卜的结果,目光幽幽地落在了宁无恙受伤的左臂上。 终于感到了大事不妙。 宁无恙看到华易变了脸色,笑着问道:“华大师,我们是先聊这件事,还是你先演示一遍太极拳?” 基于要学太极拳的目的,他没问华易这两件事哪件更重要,给了华易一个台阶下。 华易清了清嗓子,默默地领受了这份人情。 “请宁公子想一想那日离开的情景,我给你重新测个字。” 占卜或有疏漏。 测字更能推断出到底发生了何事。 宁无恙觉得没必要,结果都摆在那里了,反推的意义,大概也只有合理的推算时间。 “安。” “平安的安。” 也是周安的安。 他张嘴便来,也没多想。 话音刚落,便见华易伸手蘸着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下一个繁体的“鮟”字。 “宝盖顶,金利水,如鱼得水乃是大吉之势,女在宝盖之下,示意为同行有女子相助,便可无忧。” 华易目光犀利的盯着宁无恙,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宁无恙。 “与你随行的可有主事的女子?” “有。” 宁无恙见华易有此一问,便猜到对方可能是在寒山寺上呆着,没听说过来安县城外的事。 便将那晚他与周静娴一起押运香水,以及苏瑞给他调令押运烟草种子上京的事说了。 华易听完后,面色剧变。 “娴郡主同行,且是在来安县外遇袭,遇安得安,测字依旧是大吉大利一路顺风之兆,为何?” 为何会如此惊险,甚至还险些丢掉性命? 季谨再次得知那晚的事,原来如此凶险,听得心惊肉跳,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再看华易时,心里又是埋怨,又是自责。 她就不应该相信占卜的结果,让幼初派菊香她们跟上去的! 正想询问华易,为何三次占卜结果一模一样,一道响亮的声音从院门处响起。 “五弟,找我有何事?!” 终于等到三哥了。 宁无恙听完华易批字,听得心里发虚,都在担心这个话题再继续深入下去,会不会推测出,所谓的“大吉大利、一路顺风”其实并不是指这段旅途的结果。 而是验证的与他内心期望的结果相符合。 “华大师,占卜之事嘛,有对有错,算错了也没事,反正对我来讲,除了生死无大事。” 宁无恙摆出一副看得开的架势。 “除了生死无大事,你倒是洒脱。” 华易再瞧季谨那副不相信他的模样,心里苦笑不已。 算错一次也就罢了,连续因为一件事算错三次,要不是对于自己的占卜之术十分自信,他都怀疑自己学艺不精算错了。 如此看来。 只怕这个占卜结果对应的,并非季谨心中所思所想,而是宁无恙心中所思所想。 在宁无恙的心里,路遇袭击是情理之中,平安归来是意料之中,这占卜与测字只有这么想,才能说明自己没算错。 华易倒是好奇宁无恙是否如他所猜测那般,对于路遇突袭早有所料,但他知道这个问题问出来也不见得会得到答案。 而且他也不想掺和到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 他的目光落在了宁无碍的脸上,见此子一脸正气,气势不凡,鸿运当头,对于成功让宁无恙拖延时间一事引发的不满,减轻了不少。 “既然宁诗仙不在意算错算对,学习太极拳的人也来了,我便重新开始。” 华易对着还有些蒙的宁无碍严肃的提醒道。 “我只演示一遍,你们兄弟二人可要看仔细了。” “啊……啊?” 宁无碍看向宁无恙,脑子因为刚才跑得太急,暂时有些凌乱。 演示什么? 太极拳? “五弟,这是怎么回事?” 宁无碍不认识华易,只能扭头看向宁无恙。 宁无恙刚要解释,便听到华易呼喝一声,连忙把宁无碍的脑袋扳正。 “三哥你别看我,你看华大师,兄弟我能不能学会太极拳全靠你的眼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有天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碍不明所以然地看向华易,瞳孔猛地一缩。 看似动作缓慢的太极拳法,却动静结合,那些细微的小动作是取胜的关键之道。 正好刚才驯马和跑来的时候热完了身,宁无碍踢开右腿,摆出了起手式。 这一脚直接让宁无恙远离三步开外,看到宁无碍很快跟上了华易的节奏,他对着季谨惭愧一笑:“季小姐,我先学习太极拳,关于占卜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事情都过去了。” “嗯,我知道。” 季谨轻轻颔首,只是眉头微蹙,还是一脸自责的表情。 宁无恙此时也没法分心劝她,将目光转移到了华易的身上。 尽管外行看热闹,但他也能够从一招一式中,看出太极拳真正隐藏的核心力量,极其庞大。 不说别的,光是华易的双臂流转间,有股实质般的清风有规律的随着他的手臂与腿脚而运行,便颠覆了宁无恙的想象。 我去。 这世间不会真的有内功之类的东西吧? 宁无恙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基于原身的记忆与经历,宁家人习武讲究的是劲法,练得最有经验,功夫最高强的宁峰,达到了那种硬气功的地步。 可眼前华易演示的太极拳,却给他一种有内力在身体里的感受。 正想着,华易对着左侧方的一棵槐树凭空挥出一拳。 “喝!” 哗啦啦…… 宁无恙看到半边槐树的枝叶随着这一拳过后,轻轻地摇晃起来,再看华易早已变化成了其他招式,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在隔山打牛吧? 一定是! 原来华大师除了是个神棍还是一个武学宗师级别的大佬。 原来华大师身负盛名还敢独自上路,不是心怀坦荡,人家是有真功夫傍身。 学它! 必须学它! “好了。” 宁无恙还没重新跟上节奏,华易已经双掌朝下,平息敛气后,吐出两个字。 宁无恙再次傻眼。 这才一炷香的工夫就好了? 华大师你这么快的吗? “华大师,太极拳就这几招?” 宁无恙虽然眼睛没跟上,心里也没记住几招,但他好歹是将门之后,身体里刻着武学根基,看出这套拳法不太健全。 华易也没推脱,直接承认:“你不是要学习考中科举,又能在受伤时练习的功法,我一共教了十二招,只要你全部记住并勤加练习,一定能考中武举人,至于武状元,你没那个天分。” 他也没打算考中武状元,可刚才隔山打牛那一下,他想学啊! 宁无恙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根据华易先前的表现,便知道他就算此时使用浑身解数,华易也会有所防范,不会再上当教他了。 不过没关系。 来日方长。 “云飞,让厨房给华大师准备煮烟草叶子的东西。” 宁无恙交代一句,看向还在心无旁骛复盘着刚才所学的宁无碍,顿时欣喜不已。 不愧是要考武状元的三哥,这习武天赋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宁无碍每一招每一式,都随着一遍遍的复盘,与华易的相近度和细节越来越接近。 哪怕是华易,亲眼看到宁无碍做到这个地步上,也禁不住点头赞叹:“此子习武天赋极佳,可成大器,若是早日走武举之途,如今定然已是一位少年将军。”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话要让爷爷听到,估计会挨一刀棍。 宁无恙想到华易刚才那一拳,他收回了揶揄的心思。 爷爷大概、可能、也许打不过华大师。 职业神棍说话如果太中肯,一定是有所依仗,遇到也不必慌,找到软肋,徐徐图之。 这时。 宁无碍终于停了下来,但是眉头紧锁,他对着华易抱拳一拜,一本正经的问道:“敢问大师,最后一招出拳时,劲气该由丹田之气调动到拳头上发出,还是集全力之力于拳头发出呢?” 前者是内劲,根据这十二招太极拳走势来看,应该是前者。 但宁无碍打出这一拳,始终没见成效,便尝试着使用外力集中,倒是有所效果,但拳头震动的劲气,与平时一样,也只能影响到拳头前面一尺范围而已。 “道法自然,随心成全,你愿意用哪种便用哪种,适合哪种便用哪种,我打的太极拳,是自小疏通筋络所总结,复而创造出来的,与你宁家的强气练体不是一条路上的,你可用它来缓解习武过度时的疲惫,滋养经络,切不可痴迷内气外发,小心走火入魔,筋脉损毁。” 华易没有直接回答宁无碍的问题。 但这番劝谏之言,倒是让宁无恙有些感动。 看得出来,华易是真的惜才。 宁无碍确实是想借太极拳来增强自己的战力,听到华易的劝告,他再次抱拳一拜:“多谢大师指点,我一定谨记于心。” 华易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如此有天赋又听话的宁无碍,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耿直又重情的宁峰。 再看宁无碍旁边站着的滑头小子,他又失笑着摇了摇头。 若只是宁无碍的话,他倒是可以看在有眼缘的份上,传授适合宁无碍的内功心法,虽然只是内劲外放至两步之内,并非多么玄妙高超的本事,但也能够全方面提升力量。 可是方才给宁无恙一连算错三次的事,让他打心眼里不想与宁无恙再有过多的交集,只能忍痛作罢。 “公子,东西拿来了。” 恰好此时云飞带着厨房的人,把他要来的所有物件拿来了。 华易迅速转移了注意力,将方才剪下来的烟草放进瓦罐里,端着瓦罐走到水池边,开始清洗、接水。 “陈厨娘,你留在这里给华大师打下手。” 宁无恙拉着还想再打一套太极拳的宁无碍的袖子,朝着门外一昂头,松开手后。 宁无碍与季谨纷纷离开了院子,跟上了宁无恙。 哗啦。 又往瓦罐里加了一捧水的华易抬起头来,看到当甩手掌柜,不理会烟草的宁无恙,哑然失笑:“总感觉自己给这小子当成免费短工使了。” “大师,可不敢这么说,给我们五公子干活的,哪怕是个小娃娃,他也会按劳付工钱的。” 陈厨娘大着胆子更正着。 华易本来没打算使唤宁无恙的人,听说在这里做事都会付工钱,他便心安理得的用起了人。 “陈厨娘,把火点起来,先点旺一些放根粗木柴,过后要用文火煎熬。” 他的工钱转嫁到陈厨娘的身上,也算是因果循环了。 走出院子的宁无恙,直到确认华易应该听不到他的声音后,这才停下脚步,对着宁无碍问道:“三哥,你想跟着刚才那位华大师学内功吗?” 第二百五十五章 交汇处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想。” 宁无碍不假思索的回答完。 看到五弟低头细思的表情时,恍然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用意,他又急忙补充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有想要增强自己功力的想法,五弟你别往心里去。” 自从五弟开窍以后,宁家的重担几乎压在了五弟的身上。 他知道五弟能力出众,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再给五弟制造不必要的负担。 哪怕那位华大师刚才特意提点了他,但仅凭一面之缘,他便能感觉得到,那位大师不是好相与的人。 “好,我不往心里去。” 宁无恙心道:我记在脑子里。 由于每个人的志向不同,再加上三哥做事很认真,他也不好把向华易学习内功的事情,强加到三哥的身上。 但如果是三哥乐意而为的话,他必定要促成此事。 季谨与宁无恙接触了这么多的时日,一旦以平常心来看待宁无恙,她很容易便能察觉到宁无恙的用意。 只是她看破没说破,而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要不要给大伯写一封信,请大伯帮忙斡旋一下此事。 “季小姐在想什么?” “你。” 季谨一时不察,脱口而出。 哦? 宁无恙往前一步,站在季谨的面前,打趣道:“季小姐想我?我不就站在你的面前吗?” 他还以为季谨还处于自责的泥潭里无法自拔,如今居然有心思开玩笑了吗? “我在想你学会了刚才的太极拳了吗,若是华世伯有机会再教你两招,难道要宁三公子一直跟着你吗?” 季谨假装自己结巴了一下,马上转移了话题。 提到这件事,宁无碍马上拍着胸脯保证:“五弟你放心,你如果有需要,这段时日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谢谢,大可不必,我身边有云飞跟着就行。” 最能威胁他性命的周安都死了,还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再加上他向来待人以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行事准则,根本不需要再多加一个保镖。 而且三哥别看一身硬肉但脸皮很薄,又对华大师的武功有向往之意。 他可不想事后以真诚打动华易的时候,三哥在旁边反被套路。 “我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习武庸才,我有自知之明,华大师不会教我学功夫的。” 对于宁无恙的这番自黑。 宁无碍有心想安慰他几句,但又觉得说假话更伤人。 而季谨则想到自己方才迟疑着要不要给大伯写信的事。 若是幼初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动用自己一切的力量,来帮宁公子达成心愿。 幼初可以,她也可以! “宁公子,我相信你能行的!” 季谨像是在给宁无恙助阵,又像是在给自己助威。 宁无恙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也没多想,转而让宁无碍先教他两招太极拳,练会了再说。 十二招太极拳尽管全套打下来,不过需要半炷香的时间。 但里面的一招一式,可供变化的选择方向很多。 宁无恙武功不行但头脑灵活,再加上他随心所欲,宁无碍复盘多次才精准无误模仿的动作,在他学会后,又全部改成了适合自己发力的动作。 如此一来,既轻巧省劲,还能让人防不胜防。 成功利用太极拳在和宁无碍对战时,打到了宁无碍的手臂,宁无恙信心大增,一连两日,在华易研究烟草汤药的作用时,自己开始琢磨着,是不是等学会后,便能把太极拳这十二招演化成更多属于他自己的招式。 直到第三日傍晚。 他学会了十二招太极拳,还没来得及给它们变形,华易在熬坏了三个瓦罐后。 拿着厚厚一沓手抄的汤药记录找他来了。 啪。 华易把一沓纸摆在桌子上,手掌往上一拍,爽朗的大笑声过后,对着宁无恙问道:“宁诗仙,今日晚饭吃什么?” 有心情考虑吃什么,看来是齐活了。 宁无恙也没小气,任由华易点菜,还特意让人去香水工坊搬两坛好酒来。 “华大师可曾喝过平安酒?” “只闻其名,未曾喝过。” 华易再次拍了拍手底下的纸张,试图把话题拉回烟草药效上来。 他还等着宁无恙提问,然后趁机询问宁三夫人失传的秘方一事呢。 在确认了烟草的药性后,他便明白那失传的秘方有多珍贵,可宁无恙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小滑头,只有让宁无恙主动,他也占有优势。 然而宁无恙根本不为所动,亲手给华易倒了一杯凉茶。 “华大师来到这章家庄,紧靠着香水工坊可有口福了,想喝多少都能喝,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 华易突然才发现。 自己有些自以为是了。 宁无恙似乎对于烟草的药效根本不重视。 也对。 毕竟烟草生意贡献给当今陛下,与宁家无关。 一念至此,华易打了个激灵,忽然就确认了之前自己的猜测。 宁无恙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了押运烟草去那人生地不熟的京安城! 路上遇到意外,受伤返回可能正中他的下怀,又或者,这场突袭就在宁无恙的预料之中。 “宁诗仙,冒昧问一句,你多大了?” “二月生人,已近十六岁半。” 宁无恙没想到华易会问这个问题,不解的反问。 “华大师想给我测八字算命吗?” “好呀好呀,华大师快给宁公子算算姻缘,看看他有多少朵桃花。” 沈幼初端着一碗冰饮放到华易面前打了个叉。 宁无恙哭笑不得的看着打趣他的沈幼初,举手发誓:“我年纪还小,如今一心只求暴富,沈小姐你别抹黑我。” “你十六了还小?我大哥十六的时候,大侄子都会开口喊爹了。” 沈幼初反驳了一句,顺势坐在了宁无恙的旁边,聊起了她的大侄子。 华易看了看相谈甚欢的两个年轻人,又看了看好像一文不值的烟草药材记录篇。 他感觉他不应该在这里。 罢了。 宁无恙的占卜究竟为何出错也不要去追究了。 可能是受到沈小姐气运的影响,才会接二连三算不准吧。 华易郁闷地灌了一口凉茶,继续听沈幼初聊她大侄子的趣闻。 …… 入夜后。 江水溢出来的凉气,驱散了夏日的闷热。 周静娴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捧了一把流水泼到脸上,刚想喝一口,西路上游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迅速拿起石头上放的长剑,大喝一声。 “有人!戒备!” 第二百五十六章 擦肩过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唰啦! 一瞬间。 所有官差抽出腰间的佩刀,宁峰抡圆手里的长刀,上百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那匹越来越近,能够快若闪电般的棕色宝马。 宁峰虎目中精光一现,对着周静娴提醒道:“这是一匹千里马,来者定非寻常人。” “小心应对。” 周静娴看到对方空着手,不像是敌袭,倒像是漏夜赶路,她也没敢放松,生怕来安县城外的突袭再次发生,河边这十一车烟草种子,无论是哪一车有损毁,比杀了她都难受。 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她都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驾!” “驾!” 越来越近,越能感受到那匹棕色千里马带来的压迫感。 周静娴借着明亮的月色,看到月色下随着奔跑而起伏的棕色毛发,目光落在马额的织锦上。 上面的蟒纹清晰可见,正中的纹路能够清晰的看到一个大大的“晋”字。 是晋王府的人?! “驾!” 马匹上的甲初也隔着老远,便认出了周静娴。 多日不见,以前在人前不喜张扬,低调不出众的周静娴,此时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被所有人围在其中,全部等着她发号施令。 甲初把用来阻挡风沙细雨的斗笠挪正了一些,又用单手把面巾捂住半张脸。 由于晋王府下人的身份便于通行,这一点暴露了无妨,但他是王府暗卫,经常做脏活,像周静娴的表哥之死就是他动的手,不能在敌人面前暴露真面目。 为防止如今已有品级的娴郡主拔刀相向,死了可能白死。 甲初特意绕开了河边,往南十丈,迂回着前进。 他的这一举动,无异于宣告没有任何敌意,再加上他两手空空,不具有较大的远程威胁,宁峰等人明白这只是一个路人过后,待到甲初一人一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便收起了刀。 宁峰看向周静娴,却见她依旧警惕地盯着那已然看不见的背影,暗生佩服。 不愧是娴郡主,果然认真负责,马都跑了这么远了,还时刻盯着不放。 “娴郡主,我们今晚要在此地扎营休息吗?” 他问。 像周静娴这样时刻紧绷神经,还在骑马随行,宁峰都佩服这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姑娘。 原本周静娴停下,便是准备安营扎寨,休息到明日凌晨再上路的。 谁知遇到了甲初前往金陵。 是晋王特意派人来让周安回京的? 可是周安已经…… “再往前走一个时辰后,选择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休息吧,辛苦各位了。” 周静娴本着能早一个时辰抵达京城,便早一个时辰让皇爷爷知晓烟草种子的来龙去脉一事。 如此一来,只要赶在周安的死讯确认并传到京城之前,让皇爷爷分了心,那么周安的死,带给皇爷爷的悲伤就不会显得那么大。 她知道这样算计皇爷爷的心情不合适,但她真的不想让皇爷爷为了一个不忠于大兴的孙子伤怀。 “启程,再走二十里,前方挨着洛河道边境,或有响马流窜,大家小心。” 宁峰对于继续往前走没有任何意见。 哪怕半赋闲二十年,但这种不敌军营生涯强度的行程,于他来讲还是很轻松的。 车队再次往西前行进了不到十里地。 地面响起“轰隆隆”的震动声。 周静娴愣了一下,大惊失色。 “戒备!” 这个动静,来者少说近百人! 而且都是骑着马载着重物的声音,说明马背上的多是壮汉。 马虎不得! “前方可是娴郡主与宁校官的车队?老夫徐几道,特奉苏刺史之命,前来护送诸位押运烟草种子进洛河道境内,与洛河道韩刺史做交接后,让他们境内的官兵继续护送你们上路。” 周静娴看到徐几道率领着上百官兵赶来,松了口气,她赶忙迎上前去。 “娴郡主。” 徐几道作揖行了一礼。 面对着这个低品级官员对高品级郡主身份的行礼,换作别人她也心安理得的受了,可对方是诗王徐几道,周静娴还有些不太适应,她只能福了一礼,以示尊敬。 “有劳徐巡抚了。” “职责所在,应该的,正好老夫平日出行用的马车就在后面,娴郡主要不去休息片刻?” 面对徐几道的关怀,周静娴摆摆手,示意不必了。 她虽是女儿身,但在体能方面绝对不比男子差。 “宁校官他们能够坚持得住,我就可以坚持到底。” 周静娴说得掷地有声。 徐几道赞赏地直点头,也不再相邀,指示余领将护防在车队周围,继续上路。 靠近洛河道,确实有响马团伙,早已被有心人透露了消息,传闻娴郡主派了车队押运一万瓶香水前往京安城。 一万瓶香水在洛河境内,那可价值一百万两银子。 这笔丰厚的银钱,引得不少响马动心。 只是。 在得知来安县八十二个杀手全部葬身火海,又有徐几道亲自护卫,周静娴亲自押运,还有当年名震关内的宁峰宁副将护法,洛河道刺史更是漏夜前往交接。 如此大的阵仗,除非那些响马是打算反了大兴,否则谁敢去劫这个道? 车队前行一个时辰,抵达洛河道境内后,原地扎营休息。 一晚上风平浪静,直到次日清晨天不亮时,再次快马加鞭朝西北方向驶去。 早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来安县城时,常驻人口不足三万的县城,在烟火气中唤醒了人们新的一天。 北城楼下,哑巴护卫龟裂的嘴唇颤抖着,脸色发白,眼珠泛红,但他的眼神依旧凌厉地盯着每一位骑着骏马进城的过客,生怕错看了一人,失去与晋王府最后联系的可能性。 可能是近日来安县盘查越来越严,今日城门外等着排队进城的,不过寥寥数人。 哑巴护卫往楼洞子里爬了爬,顺手抓了一把野草塞进嘴里。 他已经多日没有吃过饱饭,如今只能啃食野草,或者咬掉一口那些想替他收尸体的野狗身上的一口鲜肉,来维持体能。 离着楼洞口越近,便越能闻到从城内飘来的阵阵肉香。 这好像是紧挨着楼洞口的李家包子铺做的肉包子出锅了。 李家包子铺的老板娘心地善良,前天晚上收摊时,还特意把两个温乎的包子,说是卖剩的塞到了他的手里,不然,他都熬不过这两晚没有野狗出没的日子。 “听说没有,乱葬岗上埋的焦尸,爬出来好多具,现在都没人敢往那里走了。” “什么爬出来,那是被野狗拖出来的,对了,你听说没,今日江知府下令,要把那群劫道的幕后主使,游街示众。” “被烧死了不说,还被仵作开膛破肚验了尸,现在还被拖着游街示众,你说这个幕后主使当初他是图什么,敢去劫官府护送的东西。” 第二百五十七章 忍一忍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图什么? 主子图谋霸业,可是你们这群蝼蚁可以理解的? 哑巴护卫很气愤,他恨不得冲进那些说风凉话的人群里,一刀一个,剁碎了喂狗。 可如今的他身体虚弱,恐怕连一条狗都打不过。 忍一忍。 只要等到王府的人来到,等到给主子翻了案,他要让这些伤害主子性命,还毁坏主子尸体的人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咕咕咕……” 哑巴护卫气血上涌,肚子也开始打鼓。 不行。 这样下去恐怕挨不到王府的人到来,他就会饿死。 哑巴护卫看了眼排队等着查看路引进城的队伍,又看向那个被热气笼罩着的包子铺,心道:我是去看一眼主子,为他最后送行,绝对不是去向李家娘子乞讨肉包子吃。 这么想着,他心中的不安与愧疚才减轻了许多,扶着墙根慢慢站了起来,佝偻着比七十岁老人还要弯曲的腰背,趁着守城士兵不注意,溜进了城中。 刚站到包子铺前,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娃便指着哑巴护卫大喊。 “娘,那个哑巴乞丐来找你了!” “娘子,说了不让你胡乱施舍,你看他现在赖上你了,这几日因为那群劫匪,官府天天搜查,来往的客商少了,咱们生意不好做,你收收你那多余的善心吧。” 哑巴护卫听到包子铺老板的指责,心里不好受。 他虽是服侍周安的家生子护卫,也知道主子做过许多错事,并且有亲自参与过,但他其实也有廉耻之心。 可比起廉耻之心,此时肚子打鼓的声音,更让他感到恐慌。 于是,在李娘子关切的目光投来时,他忍不住流下了一行血泪。 “哑巴你别哭……相公你别急,今日游街示众完,那尸体拉到乱葬岗扔了,此案便盖棺定论了,生意会恢复到以前的。” 李娘子说话间从笼屉里抓出一个热包子塞到哑巴护卫的手里,烫得她放完后,直摸耳朵垂。 “哑巴你吃完赶紧出城去吧,你身无长物,没有路引,一会儿官兵再查到你的话,会把你抓到大牢里审问的。” “唔唔唔……” 哑巴护卫嘴里塞着热包子。 尽管热到烫嘴,但经历过火海炙烤之后,哑巴护卫还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个包子。 老板看到他这个模样,于心不忍。 “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可别饿死在咱家铺子前面,赶紧打发他走。” 说完,便抱着女娃转身进了铺子里面。 李娘子嗔了一眼嘴硬心软的相夫,又从笼屉里拿出两个包子,递给哑巴护卫。 “唔唔……” 哑巴护卫感激的险些再次落泪。 刚刚伸手接过,忽然一队官兵拖着一个独轮车,上面放着一具盖着灰白麻布的焦尸。 “此乃江洋大盗的主谋者,经知府大人批令,特游街示众,待示众完毕,拖到乱葬岗喂狗。” 前方开道的衙役敲着铜锣,大声宣布着那晚焦尸身前所犯下的罪责。 围观的百姓们对此也是义愤填膺。 “都怪这个主谋者,害得我们这几日生意都不好做。” “知府大人也真是的,想游街示众也不早说,我把那开着和关了没两样的铺子关了,也好拿着这几日放烂的臭鸡蛋,送它一程。” “人死为大,可讨人嫌的坏人死了,那必须骂他几句踩他几脚,兄台你抬抬脚,我想捡把石头。” 哑巴护卫认出开道的衙役,是那晚江宴身边冲锋陷阵的金陵府官兵,他此时也顾不上去保护主子的尸体,不被这些乱民打砸。 眼见官兵越离越近,他将一个肉包子叼在嘴里,另一个塞到怀里,便踉踉跄跄地朝城楼洞子里冲去。 “大家让一让,别砸到我们身上。” “慢点,别打到自己人。” 衙役们忙乱的维护着安全与秩序。 方才开道的衙役,于人群之中用余光看到哑巴护卫慌乱逃离的背影,视线刚刚转移,电石火光间,脑海里闪过那晚对战时,他同样用眼角余光,扫到这样一个身影朝着火海以外冲去。 再定睛一看哑巴护卫裸露在外的那些被烧伤的肌肤,心中惊疑不定。 那晚焦尸的数目对上了。 逃跑者的尸体在火海二里之内发现了。 难道说……是杀人替尸? “章大哥,看什么呢,不往前走了吗?这城门一开,外面马上有不少人要进来了,可不好在这里堵着路。” 当地县衙的衙役好声好气的商量着。 章衙役假装无事发生,往前走了几步后,招手示意金陵来的两位同伴,低语几句后,他们眼睛睁圆。 “真的假的?不会看错了吧?” “看错了也无妨,上去盘问一番就知道了。” 章衙役越想越觉得那个跑出二里地,还会被烧死的焦尸有问题。 再看到哑巴护卫越跑越快,怀里的包子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捡起来,他心中疑窦更甚。 “追上去。” 哑巴护卫没有捡掉落的包子,并非知道身后有人追击。 而是那晚大火,他的胸膛早已被烧成了死肉,无法有正常人一样的感知能力。 再加上他如今的身体状况,身为护卫,最擅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保卫周安平安的他,此时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追他。 只是想着官兵游街,他不要引人注目。 再加上外面的人开始进城了,他需要去城门外盯着。 在距离城楼洞子还有五六丈远的时候,哑巴护卫正盯着那些查阅路引的行人,准备随时钻漏子溜出去时,耳朵动了动。 终于听到了近在咫尺的脚步声,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气。 不好! 哑巴护卫使出吃奶的力气,拔腿便跑。 殊不知,他这一跑,本来让不太确信他身份的章衙役,当即大喊一声:“别跑!快抓住他!” 守城的士兵们循声望来。 看到三个身着制服的衙役,在追这几日就在城门外蹲着的哑巴乞丐,还有些迷糊,这个哑巴乞丐犯了何事? 居然让金陵来的衙役们连带尸游街的重任都不顾了,也要抓这个乞丐。 热闹还没看完,就在这时,进城的队伍里出现了混乱。 一匹棕色高头大马,挤开货商的车队冲了进来。 守城士兵们正准备呵斥其退回去排队时,只见蒙着脸的青年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 “我乃晋王府护卫,奉晋王之命前去金陵接安侯回京城,尔等速速让开,不得阻拦!” 第二百五十八章 撞上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就算是晋王府的人,该查验的也要查验,烦请你稍候。” 守城士兵可不惯着甲初。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能在来安县守城的小兵,也不是平民百姓,根本不需要对远在京城势力的晋王府,特别是侍候人的护卫假以辞色。 晋王府的腰牌,比许多路引还要好用。 守城士兵核对清楚后,连忙招呼同伴把阻拦在通行道上的障碍物挪开。 谁知两个守城士兵刚站到中间,准备挪动障碍物时。 “驾!” 甲初忽然大喊一声,用力一夹马腹。 千里马腾空而起,从两个守城士兵脑袋上方跨过,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城楼洞子里。 两个守城士兵摸了摸被马蹄带起的疾风吹乱的头发,劫后余生般庆幸自己命大,没有被那匹马一脚踹死。 他们愤愤不平地盯着仗势欺人的甲初,驾马离去,心里暗骂:不过是晋王府的一条走狗,居然敢如此嚣张。 “驾!” “驾!” 甲初对于自己出手教训了一下两个守城士兵的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准确来说,除了王爷交代的任务,过路遇到的人或物,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包括两丈开外,正在追击乞丐的衙役们。 自然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跨下的千里马如猛虎下山般的威武架势,不仅没有吓跑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那个乞丐似乎还有撞上来碰瓷的打算。 “真是痴心妄想,他若敢撞上来,我便敢撞死他。” 横竖乞丐都是没有户籍的流民,根本没有家属举亲告官,撞死也不会惹上麻烦。 但出门在外,甲初时刻谨记任务在身,能不惹麻烦,也没想过惹麻烦,但若麻烦来惹他,他也决计不会忍让。 “驾!” 哑巴护卫眼睁睁看着那匹熟悉的千里马,离自己越来越近。 身后的衙役也越来越近,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后,干脆将心一横,一脑门子撞了上去。 只有这样,才能引起甲初的注意力。 待到那时他证明同样是晋王府中人的身份后…… 砰! 没等哑巴护卫想象后面的发展如何,在他瞄准甲初跨下千里马落脚之地时,身为晋王府暗卫首领的甲初,已然猜到了对方想要主动撞上来的路线。 面对这样自寻死路的做法,甲初不仅没有避让,反而用力地一夹马腹,迫使千里马高抬前蹄,双蹄踹中哑巴护卫,将人踹出两丈开外,砸歪了包子铺的笼屉,这才停了下来。 倒在一堆白花花的肉包子之中,身体抽搐过后吐出一大口黑色血块。 “晋王府办事也敢阻拦,还是被衙役追捕的逃犯,你自己选择撞上来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甲初冷冰冰的说完,根本不管哑巴护卫的死活,驾马接着往前冲。 途经推着独轮车的地方,甲初扫了一眼蒙着麻布的焦尸,眉头不自觉地紧皱起来,并未放慢速度。 “驾!” “快让开快让开!这可是晋王府的人,小心踹死你不偿命。” 正在往焦尸上打砸的围观百姓们,看到如此霸道的甲初,纷纷丢下手里的石子砖头,抱头跑路。 甲初一往无前,马蹄踩起的石子迸溅到焦尸的麻布上,耷拉下一条并未完全燃烧透的手臂,也没能让他多看一眼。 “呜呜……” 哑巴护卫嘴里大口往外涌着血块,伸出手臂朝着甲初离开的方向,五指成爪似要抓住什么。 但最终。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失去了对生的希望。 其实他早就应该料到,晋王府的人对待一个乞丐,就像对待一条死狗一样,根本不屑一顾。 但他只有用性命去赌一把。 他赌输了。 也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哑巴,你没事吧?三位官差老爷,这个哑巴他不是坏人,只是一个在城外乞讨的流民。” 意识消失之前,哑巴护卫还听到李娘子在替他辩解。 但当他看到章衙役在走近时,面露骇然之色,便明白,他又连累了一个好心想帮他的人。 如果那晚,他没有杀害那个前来给他救火的村民,而是选择相信村民,让村民趁着官差未搜查时,给王爷写封陈情信。 此时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如果当初周安没有割掉他的舌头的话,他是不是就能拦下晋王府派来人了? 临死前,哑巴护卫最后一个心愿也不再是,周安死亡的事实被世人知晓。 他只希望帮助过他的李娘子一家,能够平安无事。 哑巴护卫闭上双眼,永远的陷入了黑暗之中。 章衙役将他身上的肉包子拿开,探了探鼻息后,对着满脸紧张的两个同伴摇了摇头。 “最后一个活口,也死了。” …… 章家庄。 客房。 华易睡到日上三竿,轻轻揉着因昨夜宿醉,而突突直跳的额角坐了起来。 他望着透过窗纸洒进来的金光出了好半天的神,想起了昨晚因为听沈幼初聊家常,闲着无聊多抿了几口酒,便一头扎到了桌子上,连菜都没能吃一口。 伸手揉了揉空落落的胃部,有些反酸水。 “平安酒果然名不虚传,我半斤没喝完居然醉倒了。” 身体还有些乏力,他呼吸吐纳片刻,气运周天至浑身畅泰后,那股宿醉感,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都这个时辰了,厨房怎么没送饭来?” 在章家庄呆的这几日,习惯了早上醒来不久便有饭吃,如今太阳都爬到了头顶上,还没有人叫醒他吃饭。 这让华易不禁怀疑,是否自己在宁无恙心里没有了利用价值,这小子便准备赶他走人了。 等等。 华易揉了揉并没有再跳的额角,回想起自己刚来章家庄时,还想着除了换药的时间外,剩下的时候都去寒山寺与好友品茶畅谈人生的事情。 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砰砰。 “华大师,醒了吗?吃饭啦,我们为了等你一起吃饭,都饿着呢,我亲自煮了一碗醒酒汤,起来喝喝?” 伴随着宁无恙的说话声,一股诱人的饭菜香气扑面而来。 华易顿时觉得宁无恙的声音比以前更加动听了。 “有我爱吃的炒口蘑,还有我上次多夹了几筷子的酸菜鱼?这小子倒是用心。” 华易刚将双腿搭到床沿趿上布鞋,忽地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把烟草药效告诉宁无恙以后,除了治伤以外,他还有呆在章家庄的必要吗? 而且治伤换药,已经渡过了观察期,血止住了开始结痂,接下来每天换一次药,七日后过渡到每两天甚至三天换一次药时,他再留在章家庄,会不会让人怀疑他是在蹭吃蹭喝? 第二百五十九章 人心变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华大师,你醒了吗?” 宁无恙的声音再次响起,外面饭菜的香气更加浓郁。 华易也不打算为难自己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大不了我再教一套内功心法,抵销掉伙食费。” 对。 就这么干。 华易向来不爱纠结太久,穿好鞋子便走了出去。 打开房门,外面已经摆好一套餐椅,饭菜用铜盆倒扣着,只待他出来动筷。 沈幼初和季谨都不在,只有叫云飞的黑小子跟着,没有人跟他抢饭菜,也没有人在他吃饭的时候聊常家说八卦,挺好。 “宁诗仙吃了没?” “还没有,等着和华大师一起吃。” 宁无恙的目光追随着前往水池前洗漱的华易,主动提及昨晚没有谈论的话题。 “这几日辛苦华大师了,烟草药效的研究如何了?” 华易用柳树皮劈成的小细条,蘸着盐巴往嘴里用力蹭了蹭,没工夫回话。 简单的洗漱过后,他先转身回房,把昨晚想让宁无恙看的那些记录,放到了椅子下,用屁股坐着,接着比划着饭桌。 “先吃,吃完再说。” 行吧。 宁无恙也没有异议,坐在了华易的对面,等到华易开始动筷子后,先给云飞扒拉了一大碗饭让他坐到一旁吃,自己这才开始进食。 华易发现这一点后,突然意识到宁无恙待人平等的态度,很是难得。 再联想到这段时日,哪怕宁无恙有私心,却也十分尊重他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是心态转变还是接触得久了,他觉得宁无恙这个小子,比以前看着顺眼多了。 吃过饭,宁无恙亲自将桌子上的残羹剩饭收拾好,又假装顺手,摆上了瓜果盘和茶点放在华易面前。 “华大师,快快请讲。” 一副迫不及待等着华易公布药效结果的模样,让华易昨晚没有生出来的成就感,此时有些膨胀。 “宁诗仙你所说的烟草的作用,我都一一对应试过了,它确实有你说的疗效,除了行气止痛以外,我发现它可以用于捣烂后外敷,有治疗皮肤病的效果,比如头癣和秃疮,我在狗身上试了,效果很好。” 宁无恙一时间不知道该同情庄子上的狗子,还是该庆幸它遇到了一位良医。 但这个功效确实是他不太了解的,具体怎样将烟草入药,他也不懂。 他的目光落在了华易屁股底下的椅子上,朝着华易拱手一拜:“烦请华大师将你研究的成果,告知官府或上达天听,如此一来,等到烟草进京后,可直接试种,也不必再去太医院走一圈了。” 华易正有此意。 他本来就有上达天听的权力,不必再经过苏瑞的奏折递呈上去。 只是请辞后他不能使用官府的驿站送信……罢了,反正他也不贪功,便把这个功劳送给苏瑞一半也无妨。 华易这么想着便站了起来。 宁无恙连忙跟着站起来,关切的询问:“华大师可是要备马?” 嗬。 我刚研究出烟草的药效,你便要赶我走? 华易感觉自己年纪大了腰间盘处好像要长骨刺似的,听到这话,拿起刚才坐在屁股底下的那本记录,又重新坐了回去。 “小云飞,给我去拿套笔墨纸砚来,我给苏刺史写封信。” 云飞并没有动弹,而是看向了宁无恙。 直到宁无恙点头同意,他这才走出院子去找华易想要的东西,心里却不免想着:这个华大师可真浪费,去城里跑一趟就能说清楚的事,还非得写信不可。 宁无恙倒是闻弦音而知雅意,看出了华易不想动弹的想法。 他既然想让华易把武功心法抖擞出来,定然提前做过功课。 已经从季谨那里,获知了华易的喜好。 总结起来也很简单——此人是个宅男。 身为一个宅男,如果有一个舒适的居住环境,闲来有事做便能潜心搞研究,闲来无事有人洗衣煮饭还能点餐,没事钓鱼逗狗。 别说华易了,他不回城去宁府养伤,就是贪图这里环境优美,远离尘嚣,能够随心所欲的做事。 所以这几天他把华易的喜好总结了一下,告知了厨房和婢女小厮们,主打的就是给华易营造一个舒适的宅家环境,留人先留心。 效果也很明显。 华易潜意识里已经把云飞当成自己手下支使了。 “宁诗仙,趁着小云飞还没回来,你把那日我教你的太极拳练一遍,我看看有没遗漏与错处。” 华易抓起一把瓜子,舒服地盘腿窝在椅子里,朝着宁无恙一昂头。 一副家中随和长辈指点晚辈武功的样子,让宁无恙心中大定。 妥了。 哪怕自己的功夫不深,但宁无恙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熟练地打了一套他改编过的十二招式太极拳。 一套打完后,浑身通泰,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微弱的气流在四肢百骸间流转,整个人比吸了十支烟还要精神。 “不错,你小子虽然没有习武天赋,但头脑灵活,并且懂得不委屈自己,不错,实在是不错。” 华易嘴上不停的夸着,手里抓瓜子的动作也没停下来。 宁无恙也没指望华易只吃了他家几天饭,就能够像爷爷或三哥那样,精心地抠他的动作。 这事得细水长流,滴水穿石击穿华易坚硬又傲娇的心防才行。 打完一套拳法后,重新坐回华易的对面,等着云飞把笔墨纸砚摆上桌后,他才站起来给华易研磨。 顺便看了看华易给苏瑞写信的内容。 “苏刺史:我研究出了烟草的药效与使用方法,写在记录册里,麻烦你转达一下。烟草此物于民于国有利,但于身体也有一定危害,并具有一定的上瘾性,请全面看待此物,不可只提优点不提缺点。” 大师不愧是大师。 做事考虑得确实全面。 宁无恙猜测,华易应该是担心老皇帝为了增加赋税,对国民隐瞒烟草危害性的那一面,才有此一言。 看来大兴人的运气不错,能够让他偶遇华易,且华易愿意研究烟草药效,能借华易之口说出他不好重点提出来的问题。 华易将信随意地塞进信封里,把信封连同那本记录一起交到云飞的手里。 “给苏刺史送去。” 在华易说完后,宁无恙对着云飞点了点头,示意他跑一趟。 “……” 云飞感觉自从那晚没能帮公子挡下那一箭后,他好像就从一个护卫变成了一个跑腿。 他也感觉到了,自从那晚过后,公子一直紧绷的状态松弛了不少。 可他不太聪明的脑袋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改变。 是他未拦下的一箭不仅伤了公子手臂,还震伤了脑子吗? “云飞,你去城里的时候,顺路给自己挑一匹上等的好马,你的马术和我有得一拼,回头好好练练,改日我出行也好载我一起。” 宁无恙又给云飞下达了新的指令。 其实云飞的马术在金陵府通行是够用的,但他深知,等他伤养好了,苏瑞一定还会找机会让他上京,晋王也会逼着他去京安城。 再加上生意扩大,宁府众人仕途通顺,他也必须要走这一遭,所以有些事情要提前准备。 第二百六十章 论痢疾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公子,我的马术比你要好。” 云飞实诚的怼了一句,但心情却放松了许多。 原来公子脑子没坏,只是想让他去买马,顺便帮华大师送信。 他拍了拍腰间的荷包,决定去挑一匹最好的千里马,到时候驯完马后,给公子展现一下他与公子之间的马术差距。 宁无恙感受到了来自云飞的挑衅,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 他当着华易的面让云飞去买马,其实也有别外一层用意,不想让云飞被华易视为跑腿打杂的下人。 待到云飞离开,华易果然不解的问他:“这个小云飞不是宁府的下人吗?” “不是,他也是将门之后,只是故乡闹灾,家里只剩下他一人,前来投奔爷爷……” 宁无恙顺势把云飞的身世说了。 华易听说闹灾的事后,面色微变,脸上竟浮现出懊恼之色。 “没想到小云飞竟是受灾的难民之一,其实那场天灾里倒是没死多少人,但大旱之后必大涝,从上游冲击下来的食物泡得发烂发臭,可人们苦于没有救济,在吃坏肚子还是饿死人之间选择了前者。” “结果却是,当时没有饿死,事后痢疾肆虐,因病致死的人比天灾还要多。” 痢疾? 不全是饿死的吗? 宁无恙担心云飞重新想起过去的事,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不必要的伤害,便一直没有详细问过灾害一事。 此时听到华易的话,他大吃一惊:“华大师,你说闹痢疾死了许多人,是因为药材不足死的吗?朝廷没有准时发放药材,防范天灾过后的瘟疫吗?” 痢疾分许多种。 据他所知,既有因细菌引起的传染型,也有吃坏肚子单发型的。 像成易那些教书学子们,前段时间贪凉吃冰吃得太多,就拉肚子拉到快要脱水,被城里医生判定为痢疾,一问才知道冰饮里加了一些没洗净的野果子。 像这种吃坏肚子的类型容易医治,灌了两天汤药,大小伙子们便继续开始轮值上课。 昨天成易还上门来讨了几杯冰饮回去继续吃着。 他原以为痢疾这病不严重,可听到华易的话方知如此可怕。 “唉……并非药材不足,此事是我当时与太医院郑院使一起负责的,怪只怪我们医术不精,没有找到专门医治痢疾的特效药物,所以此事过后,我便请辞回归故居了。” 江南鱼米之乡,没有那么多天灾人祸。 日后也不会受到大兴国运的影响,受到战祸的牵连。 华易知道自己这是在见识到人间地狱的场景后,选择了胆怯的逃避,可他实在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却无能为力了。 所以。 主动提出研究可以帮助伤兵的烟草,就当是弥补他之前心中的遗憾了。 宁无恙难得看到随心所欲的华易脸上,露出自责与愧疚之色。 他这才明白,华易其实也有另一面。 是啊。 人本来就是复杂和矛盾的,就算是真正的隐世高人,不理会凡尘俗事,只要他看见过、经历过,便会有所改变。 人如流水,随外物遭遇而塑形改变,既柔且刚。 “大师心系众生,实乃吾辈楷模。” 宁无恙抱拳一拜。 华易一看有人要给他戴高帽子,方才的感慨与情绪一扫而空,心生警惕的看向宁无恙。 这小子是不是又想忽悠我做事或者贡献功法? “宁诗仙,你有话直说,别吹捧我。” 华易的反应让宁无恙啼笑皆非。 他真的只是单纯的敬佩,没有别的意思。 可既然华易非得认为他有别的企图不可,他也只能满足对方的被迫害妄想症。 “华大师,其实我在失传的秘方里,见过治疗痢疾的特效药。” 此话一出。 华易瞳孔骤然一缩,伸手揪住了宁无恙的衣领,急吼吼的问道:“什么特效药?你见过没有?咱们大兴有吗?” 上来三连问,再加上被人揪住衣领,宁无恙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口,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只能用唯一能够活动的右手,拍了拍华易的手背。 大师,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华易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赶紧松开宁无恙的衣领,双手抱圆,气运一周天后,还是没能平静下激动的心情。 顺势还不忘记抱怨宁无恙:“不是我反应激烈,任谁听到这样一个消息,都会如此,你突然说出这番话,确实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哦? 不是华大师你亲口说的让我有话直说吗? 当然了,宁无恙是不可能哪壶不开提哪壶以免挨揍的。 再加上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特效药,剩下的还得靠华易去研究,他只是出个主意,便能获得一半功劳甚至全部的名声,态度必须要端正。 再加上这青蒿还能换取内功心法,找它,狠狠地找它。 华易见他松开宁无恙,对方却不说话,哪怕时间过去的不长,他还是忍不住催促。 “说话啊!” “到底有什么特效药?” 宁无恙正在回想以前他在大兴的地盘上,见没见过印象里的这种特效药,看到华易急吼吼的状态,干脆决定去山里碰碰运气。 这东西其实在田野里很常见,他小时候踩一脚还要嫌弃它散发的臭味。 “宁诗仙,你不会是在诓我吧?” 华易快要失去耐心了。 宁无恙连忙笑着摇头否认:“我只是在想,咱们这里有没有这味药材,想了半天,好像没有人使用过,也不知道田野里有没有生长,不如华大师随我一起去找找看?” 现说现找的草药? 不知道田野里有没有就带他去? 华易总觉得宁无恙说的特效药不太靠谱,若它真的如此好找,还能专门治疗痢疾的话,为何他不知道?为何大兴这么多大夫郎中不知晓? 可是想到宁无恙也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我随你去,可是这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找不到,你也要把这味药材告知于我,哪怕大兴没有,我也要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生怕宁无恙淡然处之的态度,对待此事不认真,华易又提醒他这件事的重要性。 “十年间死于痢疾者约有二十万人,若你贡献此方,相当于你有生之年便救了上百万人,如此大功,我一定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要请陛下为你封赏。” 那可真是谢谢你了。 宁无恙对于老皇帝的封赏不感兴趣。 但对于救人的名声,以及在大众心目中的地位,他很需要。 对于如今还没成为官宦世家的宁府来讲,必须扎根向上,奋力向上。 向上的财路与官途,金陵乃至整个江南道,他已经打通了,甚至在老皇帝面前都挂了号,所以在他进京之前,来自民众的基础,能夯多实夯多实。 到时候,哪怕晋王知道是他杀了周安,想要复仇,也不敢轻举妄动。 宁家的名声资本积累,仰赖于华易的积极性,可以不必再局限于伤兵或村学,他当然乐见其成。 “我们先去潮湿的山地找找看。” 宁无恙抓了一把瓜子,领着华易往外走。 不远处。 正在打理盆栽烟草的阿努耶,在两人走后,放下手里浇水的葫芦瓢,脸上既惊又喜。 第二百六十一章 找青蒿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龟兹国近年来水源减少,加上被北狄的战马污染,每年有上千人死于痢疾,大兴如果有能够治疗痢疾的特效药,无论让我们拿什么来换,国王应该都会考虑一番。” 他得跟上去瞧瞧,那特效药究竟是何物。 在宁无恙的印象里,青蒿这种野草,前一世随地可见,土名叫作蒿子。 当初还因为它们长得像茴香,他因为年纪太小一口咬上去,熏得他满嘴喷臭气,濑了半天的口,还被同村的小伙伴嘲笑他吃了屎一样臭。 结果在章家庄附近的田野里,愣是走出了二里地,也没看到一根。 “宁先生,出来玩啊?” 一个背着满稻穗箩筐的老丈路过,把手里拿着的一根两指粗的齐眉长的棍子递过来。 “最近收稻谷,田里好多田鼠和菜花蛇,走路的时候拿着这根棍子打一打草堆。” 话音刚落。 一条青白色的长蛇追着两只左右分散逃离的田鼠,从旁边的草丛里窜了出来。 我去! 宁无恙吓了一跳,连忙接过棍子,向老丈道了谢,刚想递给华易,却见他撅着屁股猫着腰,整张脸快要贴在那些从未在药书里出现过的野草上面,仔细辨别着它们的气味与特征。 身为医者,对于草药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辨别能力。 但许多野菜其实也有一定治疗疾病的效果,为了避免华易看走眼,他只能把青蒿素拿来治疗痢疾的事情和盘托出。 “华大师,我们要找的药材是青蒿,它是一年生的草木植物,闻着有一股奇异的臭……不碾碎了应该是一种香味,长得像茴香那样的针叶,但叶片更大也没那么密。” 经过宁无恙的这样一番形容过后,华易果断放弃了眼前不知名的水草,朝着四周张望。 目之所及。 没有宁无恙所说的那种药材。 “青蒿真的能治痢疾?” 华易再三确认。 宁无恙非常笃定地点了点头。 这可是他印象里治疗痢疾的圣药了,并且还是古时汉方传承下来的,具体是从哪个朝代传下来的他忘记了,但它不像烟草,判断不清来历是还是泊来货,这东西它就是本土药材。 他在给药厂做广告策划案的时候,还听制药师说过一个理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药材医一方病。 汉方永远是最适合华夏人体质的,吃这片土地的五谷得的病,定会有这片土地的汉方能够医治。 如果没有,那就是研究得不够透彻,汉方出现了发展断层所导致的。 “既是如此,不如请沈小姐根据你所描述的画下图来,我利用奇门遁甲推演一番它所在的方位,否则光凭你我这么样,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华易绝非是想宅回家吃着冰饮嗑瓜子,把寻找青蒿的任务分派给别人去做。 而是他急于想知道,金陵到底有没有青蒿这一味药材。 若是没有,他也好及早动身前往他处。 华易的建议,拉回了宁无恙发散的思绪。 他并没把华易所谓的“利用奇门遁甲推演”找青蒿的话放在心上,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危机的到来。 宁无恙看了一眼前方发出籁籁响声的草丛,想到刚才窜出来的那条青白蛇,二话不说转身往回走。 “去找沈小姐。” 听人劝,吃饱饭。 等等……前面那个正在拔草的身影看上去那么熟悉呢? 哦,阿努耶啊。 华易早就发现了鬼鬼祟祟跟随的阿努耶,但由于阿努耶是种植烟草的花农,他只当对方是顺路过来的。 此时见他们突然转身,对方正在学着他们拔草的模样,心生疑窦。 “宁诗仙,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华易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可要小心了。” 西域诸国正值动乱时期,许多细作进入了大兴图谋不轨。 难保有人盯上了名扬天下的诗仙,想借助宁无恙来盗取与宁府走得近的官员的消息。 宁无恙看了一眼开始够野果子往嘴里塞的阿努耶,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华大师的话我认同,但阿努耶……暂时算不上什么坏人,毕竟烟草种子就是他买来的。” 居然如此? 华易终于明白,为何宁无恙发现阿努耶表现不对劲,也没有揭穿了。 不说别的,单是贡献出烟草种子这个功劳,哪怕阿努耶真的是个细作,死罪也能免除。 “走吧,去找沈小姐。” 华易加快了脚步。 …… 日头偏西而不坠时。 甲初骑着快马,穿过金陵闹市,根据周安的寄信地址,一人一马,停在了还未开张的潇湘馆正门前。 靠着门口柱子睡觉的龟奴,正做梦搂着喜欢的清倌亲热,忽然感觉到脖子一凉,好像被人泼了盆冷水,瞬间从美梦中惊醒。 睁开眼,便看到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匕首,拿着匕首的人,身后的棕色高头大马正瘫在地上吐着沫子。 “娘唉。” 龟奴惊呼一声,连忙双手合十向来者求饶。 “好汉饶命,我只是一个看门狗,你看上哪位姑娘,老鸨不放人你可以去找老鸨,没必要冲我这条狗撒气。” 身在青楼的龟奴,可没那么大的血性,讲究的就是夹着尾巴过活。 眼前这个蒙着脸的青年一看那血红的眼睛,就像是三天三夜没睡过觉似的,也不知道是惦记哪位姑娘,万一说了句不对胃口的话,丢掉小命,他这个月干的半个月月钱不就白打了水漂吗? “我不是来找姑娘的。” 甲初见龟奴怕死,将手里的匕首收回袖中。 “开门,带我进去找安侯。” 他亮出匕首,只是为了担心龟奴当拦路狗,或是耍小花招,先给一记下马威罢了。 龟奴听到对方不是来找姑娘的,还想暗嘲对方死要面子,待听到是来找安侯的,他吓了一跳,试探着问:“敢问好汉是来寻仇的还是来闹事的?” 寻仇?闹事? 甲初还真没有这个想法。 他从怀里摸出腰牌,在龟奴面前晃动着。 “我乃晋王府护卫,特前接安侯回府。” 龟奴见对方确实是正经人,松了口气。 原来是晋王府的护卫。 不对。 “安侯早在半个月前就离开潇湘馆,还欠了二百两银子的房费记在了晋王府的账上呢。” 龟奴想到这笔坏账当初还是自己签下来的,因此从天字号楼被打发到了最危险的大门口干活,他连忙对着甲初伸出手去,谄媚一笑。 “好汉,你既是晋王府的护卫,不如先把安侯欠的二百两银子还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寻安侯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小侯爷竟欠了这花柳之地二百两房费不结,还让记在晋王府的账上? 甲初感觉应该是自己多日未睡,下马时下得太猛,头昏耳鸣听错了。 身为晋王身边最厉害的暗卫,他自然知道周安来金陵前,身上揣了多少银票。 虽说那些是为了筹办聚贤大会的经费,但加上当地商绅的孝敬……坏了。 甲初想到金陵叶家早已覆灭,导致整个江南道投奔王爷的商绅被查,为了防止引火烧身,王府收益缩水的事,他再看眼前这个贪生怕死的龟奴,信了。 “好汉,你不是要找安侯吗?只要你给了银子,保管老鸨能够告诉你安侯在何处,这金陵城三教九流的消息,就没有我们潇湘馆……” “老李,让你守门,你在这里拦着贵客进门,惹怒了贵客,你担待得起吗?” 一道女声打断了龟奴的话。 老鸨秋娘故意扭着腰肢,媚态百生地朝甲初走来的同时,暗暗打量着对方。 她在门内听到了此人的身份,原以为老李能够应付,没想到老李为了讨回那二百两银子,竟主动说起潇湘馆消息灵通的事。 虽然自古青楼便是鱼龙混杂之地,许多细作也常爱来此处寻欢作乐的同时,打探消息,但自己人这么说,多少有些显眼。 就在秋娘的目光在甲初的身上停留刚到两息的时候。 嚓。 一柄匕首划出铮嗡之声,自甲初袖口中闪出,落在了秋娘的脖子上。 正在三楼倚着栏杆向外张望的舞鸾看到这一幕,握紧了栏杆,呼吸一窒。 怎么回事? 晋王府这是仗势欺人,还是识破了秋娘的身份? 应该是前者,否则按照晋王好大喜功的个性,早已派兵围剿潇湘馆了。 “说,安侯在哪里?” 甲初光从秋娘穿着的绵锻衣服,还有走路姿态,便判断出此人便是青楼的老鸨。 方才龟奴也说过,给钱便能知道安侯的去向,他没钱买消息,只能请这个老鸨自己说了。 秋娘紧张的心跳如擂,但脸上还是带着讨好的笑意,与甲初周旋起来,她娇笑道:“这位客官,安侯自从离开潇湘馆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你问我……嘶!” 她的话还没说完,脖子一凉,低头一看。 锁骨处被锋利的匕首划出一道血线。 抬起头,眼前这个晋王府护卫眼中的杀意,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说。” 甲初冷冰冰吐出一个字,匕首尖对准了秋娘脖颈处暴起的青筋。 秋娘迎来送往见过那么多人,哪里看不出来,眼前的这个护卫动了杀心。 她也顾不上隐瞒,低声道:“安侯离开潇湘馆后,有采买在城北看到过他。” 城北? “小侯爷会去城北?” 甲初蒙着的半张脸下,满是狐疑之色。 金陵与京城城区格局相似,都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城北住的都是贱民、流民所处的区域,杂乱不堪,小侯爷为何要去那里? 秋娘好险啐这个仗势欺人的甲初一口口水。 周安会不会去城北她哪知道? 她只知道手底下有人见过周安去了城北,好像还去了三更阁。 但最近三更阁被苏瑞带着重甲兵查封,她可不敢招惹上这个麻烦,只能赔笑说道:“或许是安侯找人做事?” “你可知小侯爷在这里,平时与何人有过联系?” 甲初没有把寻找周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老鸨的身上。 若是一个老鸨能天天盯着周安的行踪,只能说明这个老鸨另有所图,他手里的匕首便不由分说的割开这个老鸨的脖子,再好生拷问一番龟奴,或是头顶上一直盯着他的那个西域来的混血姑娘。 “这……” 秋娘迟疑的一瞬,感觉到匕首用力往下压了压,尖锐的刺痛好像要穿破皮肉没入血脉当中,她也不再隐瞒。 “安侯与前任临时黄巡抚,现任按察使黄大人关系最为亲近。” 由于九公主最近的重心都放在了宁诗仙与宁家上面,再加上周安离开潇湘馆行踪不定。 潇湘馆对于周安的消息,收集的并不多。 最深的印象,便是那日在潇湘馆举办聚贤大会,除了与叶家关系亲密之外,按照当日情形来看,也只能与按察使黄大人有关系。 “现任按察使黄大人。” 甲初暗中记下这个名字,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连同腰牌一起扔进秋娘的怀里。 “开间房,给马儿喂上等的草料,派人去请这位黄大人。” 能够成为暗卫中的第一人,甲初不仅有超乎常人的功夫,头脑也不差。 在他看来,小侯爷就算是没钱了,再落魄也应该会有人资助,若是没有的话,要么是晋王府在金陵的势力全部被拔除,要么是小侯爷去城北另有图谋。 而不论是哪一种原因,他都需要一个可靠的当地人,向他说明情况。 同时,没日没夜的赶路,他与马儿也早已吃不消了,必须休整后,再去见小侯爷,才能把向来喜欢自己拿主意的小侯爷钳制住,顺利带回京城去向王爷复命。 “客官你放心……” 秋娘在摸到晋王府用金子制成的腰牌时,挤出一个笑脸,谁知当看清银票只有十两时,她脸上的笑容变得无比僵硬。 十两? 晋王府的下人这么穷吗? 甲初见秋娘面露不满之色,一个凌利的眼神扫来。 “我只是找个落脚点,差你喂些饲料,可没说过要替安侯还钱。” “……” 穷死你们晋王府得了! 秋娘心里埋怨着,身体却诚实的退后一步,朝着甲初福了一礼。 “请客房放心,不看在这十两银票,只看在晋王府的腰牌上,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也必定要把你交代的事办好……嘶。” 秋娘再次倒吸一口冷气。 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被扎得疼的,而是诧异导致的。 只见甲初在她客气与吹捧一番过后,伸手把那十两银票从她手里抽了回去。 “既然如此,那今日消费,便继续记在晋王府的账上吧。” 甲初来的时候,晋王连路费都没出,这十两还是甲初自掏腰包,他自然舍不得。 你们晋王府可真抠! 秋娘敢怒不敢言,也只能吩咐龟奴找来跑腿的,去给黄按察使报信。 按察使虽也像巡抚一样到处巡访,但出行都有记录,许多平民百姓有冤情时,稍微去金陵府衙使银子打点一下,便会趁着按察使走到哪条街上去拦街把事情闹大,请按察使当众判案。 想到光是银子打点府衙那边,都要五两起步,够她吃两碗冰饮的,秋娘就一阵肉疼。 再看那匹瘫倒在地上的棕色高头大马,俨然是汗血宝马配种的千里马,饿极了饲料一顿能吃十来斤,气得直翻白眼。 “秋娘。” 直到头顶传来九公主的声音,秋娘抬头看到九公主板着脸点了点头,示意她照做,这才没好气的指使其他龟奴把马牵到后院去。 三楼。 舞鸾手托香腮,转身用后背靠在栏杆上,看向城北章家庄的方向,神色有些紧张。 秋娘不知晓周安的去处,她却因为有手下混迹于三更阁当杀手,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 第二百六十三章 报个信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安去了北城后,便长住三更阁,借着给叶家报复的名义,想要纠集大量杀手,去刺杀宁无恙。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她还想着该如何让宁无恙知晓这件事。 后来却见宁无恙出行都与沈小姐同行,还有诸多护卫明里暗里保护,猜到可能是宁无恙听到了风声。 “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 凭借舞鸾对皇室的了解,她清楚的明白,大兴如今的局势之下,周安在金陵一无所得,晋王定会不久便让人回京,宁无恙在此之后的安危无忧。 万万没想到。 宁无恙会在周安没离开金陵时,与周静娴同行押运香水去京安城,更没想到有官差开道还能够遇到劫匪。 官府说是劫匪,可转眼由苏瑞亲自带重甲兵包围了三更阁,那劫匪到底是匪徒还是杀手,便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舞鸾头皮发麻。 “那晚的人,难不成真的是……” 若是周安的话,那么周安很可能已经葬身火海。 此案至今还未了结,晋王府便来寻人,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风声。 舞鸾想到若是周安死了,那么这件事极可能是晋康之争,周静娴给周安布下的杀局。 只不过这个局中,宁无恙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她也不知道。 身为龟兹的九公主,在不确定哪位王爷是下任大兴皇帝时,她本该不偏不倚,利用这个机会结交晋王府,作一株墙头草。 可是想到那惹人生厌的周安,再想到宁无恙,她最终还是选择对于晋王府追查周安下落一事睁一只眼睁一只眼。 反正以前在三更阁,如今被周静娴收编的那个杀手,并不与秋娘是同路人,而是她的死忠。 “可是,我得给他提个醒。” 不能利用这个机会卖晋王府一个好处,那便让宁无恙长个心眼,别再傻乎乎的给康王与娴郡主父女俩做功绩,最后还要落得一个杀害侯爷的罪名。 只是。 她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而章家庄外松内紧,防守森严,她该如何传信呢? …… 金陵府衙。 苏瑞在结案文书上加盖官印,递给旁边新提拔上来的代理通判秦通判。 此人乃京城秦氏旁枝子弟,曾在下县当主簿,虽能力出众,但因江南道各个官职,做得好了都是肥差,哪怕是京城的一些官宦子弟外派也都喜欢来江南道插一脚。 导致秦通判虽以三甲身份,十六岁入仕,可十四年来一直呆在低品级的下县官位上挪动。 此次成为代理通判,还是苏瑞亲自在府衙接见那些村学教书的学子,看到秦风澜后,想起手底下有这么一位能干的官吏,将其提拔上来的。 按照苏瑞的职权,他定不了六品通判之职,但最近江南道佳绩频出,村学一事也有秦风澜成为领军人物参与其中,他相信陛下一定会予以批准。 坐在旁边的黄大人,一脸羡慕的看着忙活的秦通判,不免酸言酸语起来。 “秦通判,恭喜你啊,得到刺史大人的看重,一下子连升两级,从江南道最穷的下县调到了这金陵府来,你以后可要秉公执法,莫学那叶通判,利用官位中饱私囊。” 黄大人是特意被苏瑞请来,厘清是否与叶家案子有关的官员之一。 在府衙坐了这两天的冷板凳,他无比庆幸自己明哲保身,只为晋王办事,从不为晋王办对自己没用的事的做事准则。 才能让他在叶家的案子里,可以全须全尾的脱身,不至于犯下错误,连如今官居原位的按察使都做不成。 秦通判在听到黄大人的话后,方正的脸上露出一抹有些憨态的笑容,拿着公文对着黄大人作了一揖。 “谨遵按察使大人的教诲,有按察使大人的督促,我等官员定当洁身自好。” 尽管降成了按察使,但也是从五品的官员,还管着金陵各县的官员考核以及民间冤情陈述。 黄大人见秦通判如此重视自己,想到自己比对方官职高,权限大,心里的不满稍微平衡了一些,他看向苏瑞,打探道:“这次官员落马的太多了,也不知陛下会如何安排?” “七品以上陛下安排,七品以下陛下交给本官安排,怎么,黄大人有想举荐的人选?” 苏瑞头也不抬的把整理好的官员缺漏名单,递给了黄大人。 按察使有兼管府县官员的权力,这件事越不过黄大人去。 但苏瑞肯给,说明黄大人不会因为叶家一事的失职,再被免去职务。 黄大人受宠若惊地接过,目光一下子落在了七品以上的地方,仔细的记录着,好把它们每个字刻在脑子里,回头抄录下来送给晋王当礼物。 至于七品以下的……族里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后生。 “本官想着从建设村学的那些有功名的学子里,还有对金陵税收有贡献的商户之中,提拔一些七品以下的官员任用试试。” 不等黄大人开口举荐,苏瑞一句话便把黄大人想谋私的话堵回了肚子里。 黄大人想到建设村学的领头人,一个成易一个秦风澜,可都是京城来的大才子,家世雄厚且有功名在身,明年参加春闱绝对榜上有名。 而商户就差明说是宁家了。 他那没权没势的黄家该怎么争? 还是得靠着晋王府的权势,慢慢图谋。 “下官认为刺史大人安排得当,陛下一定应允。” 黄大人忍痛把名单递还回去,心里在打算给晋王传递消息的同时,也在暗中打着自己的算盘。 当初他与周安在一起,虽未在明面上得罪过宁家,但应该也有一些小误会。 正好接受调查来到了金陵,一会儿便去章家庄拜访一下宁无恙,解除不必要的误会,证明自己不会像叶家一样,与宁府为敌。 “黄大人你的清白,本官已上书向陛下说明,若无他事,你自去忙吧。” 苏瑞达到了通过黄大人向晋王传递消息的目的,开始赶人。 他倒不是像晋王卖好,单纯的是,如此一来,当他举荐的人被晋王替代时,便能够清楚的让陛下看明白,晋王对于江南道有何野心。 而他在任的时候,也能够分清手底下的人心里装的到底是陛下,还是晋王。 至于康王那边,康王手下能用的人本来便不多,据说秦家与康王府联姻,他调任一个秦通判上任,再举荐秦风澜一番,哪怕秦风澜会想去考功名拒绝,但奏折上写下此人的名号,也能在陛下面前混个脸熟。 苏瑞这么做,并没有想要向康王投诚的私心。 他看了一眼伏案奋笔疾书,根本不理会外界如何的秦通判,欣慰一笑。 他只是为了大兴的官位上能够少一些光想争权夺利,不顾大兴与百姓的贪官罢了。 “秦通判,本官在金陵府的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了,如今各县开始收割稻谷,江知府正在来安县忙着调查其他案子,本官还要去各大富农地主那里盯着粮税的事,这府衙的大小事务,你暂代处理。” “请刺史大人放心,我会打理好一切的。” 秦通判站起来作了一揖,当作送行,复又坐下,继续处理积压多日的文书。 苏瑞也未怪他失礼,只觉得此人赤诚难得。 示意苏舟静声后,轻手轻脚的朝外走去。 刚走到大门口,一匹马拧巴着脑袋扭着屁股,像是刚刚被驯服似的,从城北方向而来,急停在大门口。 “刺史大人你的信。”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失踪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当苏舟看清马背上的黑瘦小子时,将拔出的佩刀又塞了回去。 伸手接过信封后,熟络的问道:“宁先生为何不亲自来?” “不是公子写的,是华大师写的。” 云飞似乎还想再解释一句,奈何刚刚驯服的烈马不配合,他只能努力勒紧缰绳,等苏瑞自己看完信回复。 反正信上写了字,也不需要他多嘴。 “华大师?华兄的信?” 苏瑞一下子猜到了写信者是何人。 毕竟能让宁无恙尊称为大师的人屈指可数,而姓华的,整个大兴他认识的也就一位而已。 华易为何会给他写信? 苏瑞急忙打开信封,里面的字迹很潦草,也不多,但内容却足以让苏瑞做梦都会笑醒。 “这烟草的药效他居然了解清楚了。” 再看记录里的内容,更是震动不已。 “种植习性:宜在南方广泛种植,最优先选在江南及以南种植……哈哈哈,华兄这是把招财树种到江南来了。” 失算了。 忘记华兄也在金陵,当初可能是被那支烟的效果给惊到了,急于献给陛下报喜,却忘记先让华兄试试药性了,如今事倍功半。 “早知道如此,也不必大费周章把种子送去京城,半路还遇到突袭的劫匪,白白损失了一车种子。” 尤其是这一来一回,种子再押送回来,还不如直接去海船交易的市场去找种子。 苏瑞感觉到压力有点大,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布包,又从布包里掏出一支烟。 由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没把香烟点上,但只是咬在舌尖,嗅到那股烟草的香味,他头脑便清醒了许多,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小云飞,你在前方带路,给你家公子与华大师传个信,我马上备马车,前去章家庄,与两位好生畅谈一番!” 苏瑞临时改变了行程。 粮税重要但偷税漏税的不多,哪里有烟草这一项增加的赋税重要。 再说了。 他还可以顺路去看看伤兵安置与村学进展得的如何了。 光从人们嘴里听说,可没有亲眼见到的真实。 “行。” 云飞简单回应了一句,强迫着马儿掉转马头,一扭一扭的往来时路跑了回去。 苏瑞看到那马儿的行进速度,一时间无语住了。 照这个速度送信的话,这封信恐怕是中午写的吧? 再加上路上到底都是收割稻谷的拦路,说不定还是上午写的。 “我先把这个好消息奏呈给陛下,一定能赶在娴郡主他们抵达京城前,便让陛下心中有底气开展各道府种植烟草的准备。” 苏瑞刚转过身去。 一道急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刺史大人,不好了!” 苏瑞扭头看向拎着衣摆跳下马车的黄大人。 去而复返的黄大人,身后还跟着一个潇湘馆的龟奴,满身的脂粉味让这些天闻惯了花露水清淡香味的他,不免皱起眉头。 “黄大人这是刚离开府衙便去了潇湘馆?” 这个时辰潇湘馆应该还未开张,姓黄虽与叶家没有关系,但这副作派,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与别的贪官案件有关系。 本来他还想着给晋王留一个不大不小的眼线在江南道,稳住晋王派不要打扰陛下的布局,此时心里也不免动了肃清全部的想法。 “不是……刺史大人我对女色不感兴趣,他是潇湘馆的龟奴,来替晋王府护卫给我送信的。” 黄大人的话,让苏瑞打消掉了写奏折的时候,参其一本的想法。 对于晋王府的事,他也不想理会,干脆假装无事发生往府衙里面走。 黄大人见状愣了一下,转念想到苏瑞在查抄官员们的时候,有刻意针对晋王派的嫌疑,他也不想请苏瑞帮忙,但事关重大,他还真的没办法自行处理。 “刺史大人请留步。” 黄大人干脆伸出手臂拦在了苏瑞的面前。 护卫苏舟一个眼刀扫过来,黄大人背后渗出一身冷汗,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黄大人到底有何要事找本官?” 苏瑞的言外之意,没有大事不要开口。 黄大人也没办法判断此事大不大,只是若真的出事,他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只能解释:“安侯失踪了。” “安侯失踪了?” 苏瑞无声冷笑,暗道:我又不是晋王派的人,周安失踪与我何干? 他打掉黄大人的手臂便往里走,却在即将越过黄大人时,听到黄大人压低声音。 “安侯失踪前,曾在城北现身过,刺史大人难道没听说过,安侯想请杀手刺杀宁无恙的事吗?” 岂止是听说过。 苏瑞还曾上过奏折,隐晦的提及过此事,也不知道陛下派人调查过没有。 但他曾派人调查过此事,并非空穴来风……慢着! 电石火光间,苏瑞忽然想到了来安县城外,那起突袭抢劫香水与烟草种子的案子。 那些劫匪可是三更阁的杀手。 而三更阁当时作为调查的重要对象,他没记错的话,三更阁就在城北! 不可能吧! 他特意派了官差护卫,江宴还张贴了寻找烟草种子的官榜,周安难道不知道涉及官府,事关重大,竟会因一己私欲却拦车队,还让杀手去杀人? 可想到周安那个唯我独尊的个性,还有晋王派在江南受挫,周安说不定是想将宁先生与娴郡主一并解决,从而铤而走险,苏瑞心中猛地一沉。 “刺史大人,安侯在金陵失踪,又正巧这期间你也在金陵府当差,此事可大可小,必须先找到安侯,确认安侯的安全才行。” 黄大人见苏瑞的脸色变了又变,感觉事情有些棘手。 更加不会自己承担这个责任。 “既是在本官管辖的区域失踪的,我定会让晋王府知晓他去了何处,苏舟,叫负责城防的人来,把安侯从潇湘馆离开当日的进出城记录核查一遍,一直查到今日。” “刺史大人,若安侯没有告知真正身份进出城呢?” 黄大人顺嘴问了一句。 苏瑞想到那晚的事,想到自己亲自带重甲兵去三更阁“缴匪”的事,头皮一阵发麻。 “若真的查不到安侯的进出城记录,本官便派所有衙役挨家挨户去查,若金陵城内找不到安侯,他私自出城,那便是违背律令,金陵城外天高海阔,本官难道要大海捞针去找他吗?” 苏瑞神情微愠。 早知周安如此让人不省心,当时他上奏折时就应该把话挑明,请陛下直接把周安押回京城去闭门思过! 黄大人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听到苏瑞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安侯应当不会不告而别,再说了,安侯身边还有那么多武功高强的护卫,不可能出事的。” 是吗? 苏瑞心里一阵阵的有些发慌,他也不敢打包票。 吩咐了衙役去找人的苏舟见状,小声询问:“大人,还去章家庄吗找宁先生和华大师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奇门术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去。去去去。” 苏瑞刚反驳便改口,一迭声的“去”,让黄大人惊讶的侧目。 继而表示理解。 看来哪怕是官居刺史之位,也要顾及周安皇室子弟的身份,若周安真的在苏瑞管辖范围内出了事,苏瑞也会被陛下责难。 “华大师对奇门遁甲之术有研究,当年陛下的一枚玉佩在猎场不慎丢失,还是他利用奇门遁甲推算找到的。” 黄大人也听闻过关于华易的一些奇事,但一来并未亲眼见过,二来没有交集,根本没想到有这么一号人。 此时听到苏瑞提及,他有些肉疼的咧了咧嘴:“华大师不是号称一卦千金?刺史大人,下官觉得晋王府应该不会掏这个钱。” 同样。 黄大人认为苏瑞也不会给不沾亲不带故的周安掏这么一笔卦钱。 苏瑞其实不想理会此事,但他对于周安究竟所在何处,心里已经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若他猜测不错,就必须努力将此事的影响力降到最低才行。 再看黄大人还未有任何察觉之意,苏瑞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抢占先机的想法。 “我与华大师私交甚笃,他与晋王府也有些交情,想必会帮我们这个忙的。” 苏瑞比划着衙役赶来的马车。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 章家庄。 沈幼初住的院子里,此时摆满了各种画具,以及一桌子新拔下来的茴香。 梅香正拎着一棵茴香,生无可恋的面对着不停描摹的自家小姐,暗中腹诽:她这个专攻护卫的婢女,如今是越来越难做了。 大热天不能陪着小姐窝在贵妃椅上,吃着冰饮看画本,还得给华大师打白工,又气又热,她都快要汗如雨下了。 “梅香你歇歇吧,宁公子你快看看这一版画得如何,与你描述的那个青什么长得像不像?” 是青蒿,沈小姐。 宁无恙吐槽了一句,凑近看了一眼重新画了第三版的青蒿临摹图,眼前一亮。 不愧是堪称名家的画师,试错两次,便能根据他的描述还有茴香的现实例子照猫画虎。 真的画成了! 不仅按照他所说的画出了叶片与根茎,连周围的生长环境都画了出来。 “妙啊。” 宁无恙对着沈幼初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赞美。 “沈小姐的画技在我心里是天下第一。” “哈哈,宁公子你会夸人你就多夸几句,哪怕是拍马屁我也爱听。” 原本沈幼初重画了三次,腰背劳累,眼睛干涩,给华易免费打白费,浑身不得劲儿。 如今听到宁无恙的夸奖,她感觉还能再画三幅。 宁无恙刚想再夸几句,华易无心看这对年轻男女打情骂俏,一把拿过了画纸,仔细的观看着每一处细节,对着宁无恙反复确认:“它真的长这个模样吗?” “对,就长这个模样。” 青蒿对于宁无恙来说真的不算稀罕物,自然没有华易那般紧张。 这样反倒没有像华易那般患得患失,说出来的话也更容易令人信服。 “我知道了,我这就推算一番,此物会在何处。” 华易重新将画纸放到了画具上后,右手剑指在虚空处描画着什么。 要不是手指并没有引起任何疾风乍起,也没有任何诡异的光环,宁无恙还以为这个世界要变得玄幻起来。 饶是如此,看到华易这般举动,他还是颇为诧异与不解。 反观沈幼初与梅香她们,倒是见怪不怪的开始喝凉茶,宁无恙感觉到自己与她们的淡定格格不入,实在没忍住,便问道:“沈小姐,华大师这是在……做法吗?” 不是说华大师只是擅长星象、占卜等术,同时精通医术,毕竟古时医易不分家,他也能够理解。 可眼前这个情况,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沈幼初喝完一杯茶,见宁无恙还在盯着华易瞧个不停,方才的话并非打趣,而是真的不理解,这才惊讶的反问:“宁公子不是知道华大师出身钦天监吗?算个卦占个卜或者找个东西什么的,这是华大师的看家本事。” 他知道,但……这与眼前的情况有何关系吗? “华大师现在是在利用奇门遁甲术,根据青蒿的属性、外貌以及你说的生活习性,结合气象、地形等多方面条件,来推测它的大概方位,华大师曾用这个方法,帮我娘找到过丢失的宝物呢。” 我去! 原来是奇门遁甲术。 宁无恙这才回想起来,刚才华易好像还真说过,要利用奇门遁甲术找青蒿,只是当时他没往这方面细想。 另外,谁能想到奇门遁甲如此实用。 电石火光间,宁无恙忽然想到一件事,面色微变。 他急忙对着沈幼初问:“华大师利用这个奇门遁甲术,能找到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 沈幼初难得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感觉到他神情不太对劲,赶紧站了起来,凑到宁无恙的身边。 “宁公子你对奇门遁甲术很感兴趣吗?” 不。 宁无恙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和面部表情,压低声音:“华大师找东西的范围是分生死还是什么?” “不分生死也不论大小,找人的话也能找,但活人难找死人好找,只要有详细的生辰八字还有失踪前的消息,越具体找到的可能性越大……” 沈幼初还说了找其他死物的一些注意事项,但宁无恙此刻脑子如被雷劈,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百般算计,是真没算到还能利用奇门遁甲术来找死人这个门路。 早知华易有此本领,还与他的杀局有关系,他这几日里就应该再加深一下与华易的关系,或者把华易绑到他的船上来! 人算不如天算,周安的运气简直不要太好。 “宁公子你是丢了什么重要的宝物,想请华大师帮你寻找吗?” 沈幼初见他确实表现有异,关心不已。 “虽说华大师一般不给别人找东西,因为这可能会泄露天机,乱惹因果,但你告诉他那么多秘方,请他帮忙推算一下,他应该会答应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宁无恙刚才还慌乱的心情,听到这话立马平静下来。 果然,人还是得多存善念多做善事。 是啊。 他提出来的青蒿素,只要没问世,华易可没心思亲自去找周安,而青蒿素光是找到植株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更别提提取青蒿素了。 “找到了。” 就在这时,华易的剑指落在了画纸的正中心。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多若繁星只待明睛,以水为活以火为枯,方位之广不问西东。”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五五开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华易看向宁无恙,兴奋的叫道:“宁诗仙,看来我们刚才应该多坚持一会儿,再往山里走走,说不定便能找到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宁无恙对于这个结果感到开心,但因为这个结果符合他对于青蒿的印象,他又不免担忧起来。 “华大师,你对你推测的这个结果有几成的信心?” 他是知道结果能倒推出华易算对了。 但放在别的事或物上面,能不能算对,还需要听华易自己的评价。 “无论是测算占卜或是做其他事,在不知道结果之前,都是五五开。” 华易只当宁无恙担心找不到青蒿白费工夫,压力太大才有此一问,他环顾四周,看到庄子上的农夫们都在忙着抢收稻谷,对他的这番担忧也表示理解。 “如今庄子上人手不足,我可以前往寒山寺,去找知真道人,借调他手下的小道士们帮忙寻找。” 提起知真道人,华易还特意向宁无恙介绍了一番。 “知真道人姓徐,乃是诗王徐先生的堂兄,听闻宁诗仙与徐先生也交好,你我一起出面,他定会给我们这个面子。” “当然了,若是宁诗仙能够多给寒山寺送几日冰饮作为供奉,哪怕让他们自行下山来取,他们做起事来一定更加用心。” 华易的这番话倒有些出乎宁无恙的预料。 原以为华易率性而为,原来也懂得周全世故。 知世故而不世故,那么,他遗漏未算进去的这一环,是否会导致结果颠倒,也是五五开,全凭人定胜天了。 “好,我随华大师一起去,现下时候不早了,我们早去早回,晚上寻找此物不易,待到明早若是晴天,四更天便能进山。” “明日定是大晴天。” 华易对于气象推算倒是有十足的把握。 这样的对比,让宁无恙放弃了对未知的焦虑。 主打的就是一个船到船头自然直,他就不信烧成焦尸还被拖去乱葬岗让野狼野狗咬烂的尸体,还能被晋王府的人认出来! …… 来安县。 江宴冷眼瞧着开始散发出腐臭味道的哑巴护卫的尸体,差县主簿去那晚事发附近的几个村庄张贴官榜,查问有谁失踪过。 交代完后,他对着章衙役吩咐:“把包子铺的一家三口放了吧。” 章衙役还没开口,大堂里的吏书急吼吼的反驳。 “大人不再仔细审问一番?这可是与那晚案子唯一能找到联系的人了。” 像包子铺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吏书自然没有放在眼里,压榨油水也榨不出几两碎银。 可突袭官差的这件大案,若是从他手上办成,必定能够官升三级。 江宴以前懒得理会这种逮到机会,便踩着他人尸骸往上爬的下层官员,可如今,他既然想要好好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自然不会树立这种不良风气。 “杨吏书是想屈打成招,还是想告诉本官,那些突袭的劫匪,是因为你来安县治下不严,从城里杀出去的?” “不不……” 杨吏书吓得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正在书写官榜的县主簿,嘴角噙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别看这个案子闹腾得很大,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江知府已将主犯尸体游街示众,证明快要结案了。 别说那包子铺的一家三口,只是因为同情那个哑巴乞丐,施以援手才遇到这无妄之灾。 哪怕真的与案子有关联,江宴也只会带回金陵府去彻查清楚,怎么会一直在来安县长驻不走。 “本官已经将此案的来龙去脉和调查结果,写了公文分别奏禀了陛下与刺史大人,不劳杨吏书你操心,若杨吏书实在闲得无事,不妨亲自监督衙役们,将主犯尸体……还有从犯尸体一道裹了草席,扔到乱葬岗去。” 提及主犯尸体,江宴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按照他的怀疑来看,他应该优待这具尸体才对。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 有些事注定要带到棺材里面去,不足与外人道也,更不可露出任何马脚。 杨吏书没想到自己争取一下,结果争取了一个苦命的差事,但见江宴神情不虞,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本官与杨吏书一道前去,顺便将包子铺无辜的一家送回去,为他们正名。” “他们虽帮错了人,但良善不可欺。” 江宴这么想着,铺开纸张,在上面落下一个字,吹干墨迹交到江河手里。 “去装裱起来送到包子铺去。” 有知府大人亲自题字,谁也不敢再利用此事,对包子铺指指点点,或是故意上门找茬闹事。 杨吏书看出江宴的维护之情,暗道一声“多管闲事”,却也收敛了事后敲包子铺一家一笔银子的想法。 “杨吏书还愣着做什么?去打听一下主犯尸体游到何处了,趁着太阳没落山,抓紧时间处置了。” 江宴可没遗漏掉晋王府护卫曾与主犯尸体,以及哑巴护卫擦肩而过的实情。 根据时间来算,就算出事的真的是周安,晋王府也不可能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他得趁着晋王府追查之前,让这件案子了结,让所有犯人入土。 有些事,只能尘封于此。 也必须尘封于此。 …… 宁无恙临出门之前,没忘记往身上涂了许多花露水,保证把一百米开外的蛇和田鼠都能熏跑,这才与同样做了防蚊防虫准备的华易,准备去寒山寺。 刚走出大门口,便看到阿拉提神色慌张的冲了过来,脸色不太好看,一脸惊恐的表情好像见了鬼似的。 他的表演实在有些浮夸,让宁无恙无法无视,他只能强忍着笑意问:“阿拉提,遇到何事如此慌张?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是我的私事。” 哦,那我就当没看到你的表演。 宁无恙这么想着便继续往前走,就听阿拉提在他身后,自言自语的大声说道:“真没想到晋王府的护卫跑到潇湘馆找安侯去了,我上次喂马喂到拉肚子,喂的就是安侯的马,听说晋王府的人飞扬跋扈,万一找我麻烦,公子,我该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有变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凉办吧。 宁无恙看到华易脚步不停的往前走,他自然也不会特意为了阿拉提传达的这个消息驻足,假装无事发生,跟上了华易的步伐。 “诶?公子怎么走了?” 阿拉提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传递消息的任务,到底完没完成。 他本来是打算写封信,塞到公子房间里。 可公子太忙,身边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华大师,他哪敢暴露身份,干脆想了这个好主意。 “反正我说了,如果公子没听见,那也不能怪我。” 再者说。 他一直没明白,为何要让他把晋王府来人去潇湘馆寻找周安的事,告知公子。 “公子与安侯虽有过节,但安侯去哪里也不需要和公子报告,晋王府找人,关公子何事?” 既然上头让他传达这个消息,无论如何他办到了,剩下的全看宁无恙在不在乎这个消息了。 走出去老远的宁无恙,心情还是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他早就知道阿拉提的背景不单纯,留着他与阿努耶在庄子上,一是两个干活还算麻利,算是能人。 二是与其让别人再放几个防范不到的探子进来,还不如让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事。 原以为阿拉提他们不会这么早暴露,没想到他们此时会因为想给自己传递晋王府的消息,从而暴露他们并非常人的事实。 这不是敌人。 这是友军。 不论如何,他记下了这份人情。 周安之死就算有人知晓,也不可能走漏风声传到晋王府去,再加上按照周安死的时间来算的话,哪怕是周安刚死,便有一匹千里马载人从京安城出发,此时才仅仅抵达金陵。 晋王府的人跑到潇湘馆去找周安,说明周安的死讯还没暴露。 如今再去问江宴,并于那晚案子的事,就显得画蛇添足有些多余,还会引人怀疑,目前还是按兵不动,反正焦尸辨认不出谁是谁了,那晚的人都是“自己人”。 唯一的变数,就是眼前这个能掐会算的华大师。 华易感觉到背后泛起凉气,扭头看了一眼面色阴郁的宁无恙。 “宁诗仙有心事?” “有。” 宁无恙不假思索的回答,倒让华易有些好奇。 呆在这山野之间,每日研究那医药之方,除了暂时找不到青蒿以外,他想不通宁无恙还有何好烦恼的。 “刚才华大师听到没有,晋王府从京城来人,来找安侯了,可能华大师不理俗世不知道,那安侯自从与我初见起,便瞧我不顺眼,甚至还因此牵连出了叶家的案子。” 哪怕呆在寒山寺那等清静之地。 武僧道士也归府衙照磨官管理,属于官府下辖的一员,必定对此事有所听闻。 华易岂止听说过叶家的案子,他连宁无恙的大作《将进酒》早已烂熟于心,当然也知晓宁无恙是在何时、何地、何情之下写的这首大作。 “宁诗仙是担心安侯仗着晋王府来人,再生是非来打扰你?” 华易既然诚心发问了。 宁无恙当然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叹息一声:“他打扰我没关系,无论文争还是武斗,他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就怕他知道我做的事,可能会受到陛下嘉奖,他在心里不爽,耽误我做事。” 打蛇打七寸,杀人要诛心。 这话就差明说,周安做事无所顾及、不识大体了。 原本华易还想劝宁无恙,因叶家的案子,周安在江南道失势,此次晋王府来人,应当是召周安回京的,必定不会多生是非。 此时听宁无恙一说,他想到周安以前在京城做的事,彼时废太子还在,晋王也未像此时这般势大,周安就敢仰仗着当今陛下的宠爱,做出一些横行霸道的事。 在这山高皇帝远的金陵,欺负一个家族里最高官级不过是七品考校官的宁无恙,还真有那个可能性。 “宁诗仙,你与安侯的私人恩怨,我自是无法插手,但若他敢耽误你做正事,我便要摆一摆长辈的姿态教育他了,他的母族于我家族有过一饭之恩,连他的名字都是当今陛下请我批了他的八字后起的。” “我敢保证,只要宁诗仙与我一道研究这青蒿草药,那周安只要见到我,便绝对不会为难你。” 华易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说得信心十足。 宁无恙含笑点头,笑意却不达眼底。 早该想到,像华大师这样的人,必定是人脉如密网,不出意外的话,大兴但凡有头在脸的家族,都与华大师关系不错。 挺好的。 说明他运气不错,赶在晋王府来人前,结识了华易,否则,提前到来的晋王府的人,再加上一个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占卜推算起来毫不留情面的华易。 周安的死或许半猜半查就要弄个清清楚楚,到时候连老皇帝都被搞得不上不下。 如今嘛…… “天快黑了,我们不提这些私事,华大师,你在前面带路吧。” 宁无恙催促一声,假装完全没把周安的事放在眼里的样子,引起了华易的好感。 这就对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 宁无恙确实才华出众、能力出众,可周安那是当今疼爱的皇孙,只要没做特别出格的事,一个特封的侯爷,便能保周安一世荣华。 那小子满月时,他还受当今相邀特意去喝过满月酒,与当今一起共赠了一块龙纹玉,批过周安的八字。 周安八字极硬,可不是宁无恙这种面带将死之相的人,能够轻易得罪得起的。 华易思绪放飞时,发现宁无恙已经追了上来,隐隐有越过他的趋势,连忙加快脚步。 “宁诗仙你走慢些,反正上了山也要明日才能进山。” 哦。 我只是想带你远离是非而已。 宁无恙并未停下脚步,继续笔直向前。 几乎是两人前脚刚抵达寒山寺。 苏瑞便带着黄大人以及甲初从潇湘馆赶了过来。 原计划去看村学和伤兵安置的情况,此时苏瑞也顾不上了。 他看到高鼻梁灰眼睛的花农阿拉提正闲着没事扯着狗尾巴草,嘴里念叨着什么,连忙下马招呼:“阿拉提,麻烦你去通传你家公子与华大师一声,就说本官带晋王府的护卫前来拜见。” 娘唉! 晋王府的人还真的追来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追上山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阿拉提吓了一大跳,抬头看向只露着半张脸的甲初,对视了一眼后,没感觉到对方的敌意,他松了口气。 再加上苏瑞也在旁边,便伸手指着寒山寺的方向。 “公子与华大师有事去寒山寺了。” “这么晚去寒山寺做什么?” 苏瑞倒是知道知真道人与华易关系亲密的事,可他更知道华易的性情,是那种能不动弹便不动弹的人。 带着宁无恙一起上山,难道两人在一起,又发现了新的药草? 阿拉提倒是偷听了几句去寒山寺的原因。 可如实告诉苏瑞,只怕会让人觉得他这个花农,未免耳朵太长,容易遭人怀疑,只能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他们看上去很急,应该是重要的事。” “他们……” “他们何时回来?” 甲初抢白了苏瑞一句,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在潇湘馆呆了片刻,他并未休息,而是在打探消息。 得知小侯爷在这金陵城中,处处树敌不说,还突然手头紧张到连房费都付不起,再联系小侯爷送的那封家书,他心里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苏瑞斜了一眼抢话的甲初,暗忖道:晋王府的人果然不懂规矩。 见阿拉提用眼神询问他该不该答,他微微点头后,阿拉提这才含糊其词的说道:“应该是上了山吃过饭便回,好像是说明早还要进山,其他的我一概不知,天黑了,我该把烟草花盆搬进花房了,各位大人告辞。” 甲初见阿拉提似有隐瞒,伸手要将人抓出来。 苏舟已抢先一步,拦在了阿拉提与甲初二人之间。 甲初的五爪像铁钳一样抓在苏舟的肩膀上,苏舟眉头微皱,但一声未吭,只是眼神冷冰冰地注视着甲初。 直到,苏瑞轻哼一声:“若是晋王府的护卫,觉得你自己找安侯的速度,比本官带着你找还要快,那本官便调派给你几个人,听你差遣,你自行方便可好?” 不好。 甲初不甘心地收回了手臂,环顾四周,寻找着寒山寺的位置。 “在那边,本官陪你一起上山,否则的话,华大师看到你这样的态度,他一个字都不愿意与你多讲。” 其实看着甲初对待阿拉提无礼的态度,让苏瑞想起了周安对待宁无恙的态度。 他都有些后悔自己多管这档子闲事。 但他毕竟是江南道刺史,周安又非寻常人,在他管辖领域失踪,不论结果好坏,必须要对陛下有一个交代。 …… 寒山寺。 住持待客厅里,知真道人面对两位不速之客,是又惊又喜。 “宁诗仙,多日不见,你满面红光,一看便知鸿运当头,可是前来还愿的?” 哪有人大晚上来还愿的? 宁无恙暗中吐槽道:估摸是知真住持离着章家庄近,听说冰坊最近因为大量硝石运来,三日卖了五十万两的冰,这是想让我多给财神捐些钱呢。 “多亏住持还有这满殿神佛相护,我宁家的生意确实蒸蒸日上,明日,明日我便让人去城里换一些上好的金子,也给这缺角少漆的描描金漆。” 把所有缺角少漆的全描一遍,少说得二十斤金子。 知真道人赶紧朝着宁无恙行了个拱手礼,笑得合不拢嘴。 “劳宁诗仙记挂了。” 应该的。 宁无恙朝着华易使了个眼色。 金子都给了,出力的事可以顺势提一提。 他知道华易与知真道人是朋友,但朋友之情也不能白嫖,再说了,这满寺的道士他得吃喝拉撒,白嫖知真道人的劳力也就算了,白嫖整个寺里的劳力,添点香油钱是应该的。 华易确实没打算白用人,向来不喜沾因果的他,还打算给每个道士卜上一卦。 可他没料到,宁无恙竟抢先他一步不说,给的好处还如此实惠,把知真道人哄得连北都找不到了。 “徐兄……不,知真道人。” 华易的这个称呼一出来,知真道人瞬间警醒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许多。 险些忘记了,无论是华易还是宁无恙,这一老一小绝不是省油的灯。 好端端的给他送金子,无事献殷勤,绝对有问题。 “华大师有何事可以直抒己见,你我兄弟二人,不必遮遮掩掩。” 面对知真道人的打趣,华易干笑一声。 “也不是遮掩,只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但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罢了,宁诗仙,你来说吧。” 球踢到了宁无恙的脚下。 他二话不说一记倒挂金钩,直接射门。 “我与华大师在寻找一味能够治疗痢疾的特效草药,名叫青蒿,华大师已经推算出它的大概方位,急缺大量人手寻找,由于近日正逢收割时节,不好找人,便想到寺中有许多小师傅们可以帮忙。” 宁无恙对着知真道人作了一揖。 “一日三餐由我来提供,若是能够找得到这味草药,对于住持和寒山寺来讲,也是功德无量的善举。” 送金子还包吃,最重要的是能落一个好名声。 任谁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再加上知真道人本来就因为徐几道对宁无恙的评价,便高看他一眼,顺势便点头应道:“既然是善举,贫道理应协助你们二人,若真有治疗痢疾的奇药,贫道也想亲眼瞧瞧。” “有是有,但找到草药,将它炼制成特效药,还需要旁的法门。” 宁无恙找准机会,卖了个关子。 知真道人闻言,不由好奇的追问:“有何法门?” “首先要……” “住持,刺史大人来了。” 不等宁无恙说完,小道士世良匆匆跑了进来。 知真道人与华易听到这个消息,对视一眼,都很惊讶。 “徐兄,苏刺史怎么这个时候上山来了?你请来的?” “他一天天忙得像池子里的泥鳅,东溜西滑的,我请他他也没空来,今日真是活见鬼了。” 知真道人开始琢磨着,苏瑞到来的原因。 最近,他趁着章家庄的人开荒地,想着寺里孤儿增加,粮食吃不够,便悄悄也差人开垦了几块荒田,还未来得及登记到官府去。 苏瑞堂堂江南道刺史,总不可能为了那几块无主的荒山与他斤斤计较,特意来问责的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两位贵客在此稍候,贫道出去迎他!”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准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知真道人还没走出门去。 一行人已然气势汹汹的在世良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苏瑞未语先笑,朝着知真道人行了一个抱拳礼。 “知真道长,好久不见,今日冒昧前来叨扰,还望海涵。” “哈哈,苏刺史抬举贫道了,快,里面请。” 方才还一副心虚模样的知真道人,看到苏瑞客气的表现,便知道这不是来问罪的,倒像是有事相求。 没想到,不等他询问,苏瑞赶着晚饭的时辰前来,是否是来蹭饭吃的。 苏瑞便径直的越过他,朝着华易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华大师,当年京城一别,我们已有五年未见了吧?” 苏瑞热情的寒暄着。 华易望着又清瘦了许多,笑起来脸上褶子比饺子皮细纹还多的苏瑞,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我记得苏大人以前不爱笑,看来这江南水乡果然能让人温柔许多。” 宁无恙好险没被华易的这番阴阳给整笑场了。 这是在说苏瑞假意待人。 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年纪也不小了,别你来我往的打太极,不服直接怼不好吗? 宁无恙看热闹不嫌事大,假装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跟在苏瑞身后进来,头一次见面的那个蒙着半张脸的青年。 尽管只是用余光扫了对方一眼,但是对方还是迅速反应过来。 四目交汇时,宁无恙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犹如实质般的杀意,正不停的向自己散发着。 没猜错,这便是晋王府的人了。 心里有问题但身体很稳重的宁无恙,没做与甲初有二次视线相交的蠢事,以免暴露自己关注晋王府中人的事实。 这边,苏瑞已与华易道明了来意。 华易也终于明白苏瑞赔笑脸的原因。 “苏大人,你应当知道,我虽擅长占卜,但不是什么事都能靠占卜来解决,而且它也不一定灵验。” 华易看向自打进门,便一直释放杀气的甲初,他身体不着痕迹的挡住了甲初一直盯着宁无恙的视线,沉声开口。 “小伙子,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占卜不出结果,也请你当即离去,莫要在此处停留。” “为何?” 甲初收回目光,落在华易的身上。 他在王府见过华易数次。 知晓这个老头有时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 但王爷下了死命令,他一定要把小侯爷带回王府去,若占卜不出结果,他绝不会罢休。 华易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只看甲初的眼神,便知道自己的话白说了。 “看来你是势在必得了。” “王爷有令,要我带小侯爷回府,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还望华大师见谅。” 甲初并非莽夫。 否则也不会是晋王府暗卫的头领,以甲队为首,又以初为名。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龙纹玉牌。 当华易与苏瑞等人看到上面晋王的名讳时,便知道这个护卫不是简单的护卫。 “晋王爷能把如他亲临的玉牌交给你,看来安侯是真的遇到了麻烦。” 华易对金陵的形势不太了解,但光看这块象征晋王身份与权限的贴身玉牌,便知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彻底还请晋王府恩情,从此与晋王府划清界限的机会。 苏瑞则是目光幽幽地盯着那块玉牌,手指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既然有晋王的玉牌为号令,你能代表晋王做主,那么你今日来找我,是抽签还是测字?安侯的八字不必批了,我早已熟记于心。” 华易完全没提他欠晋王府,只剩下两卦的事。 甲初对此知不知情他也没问。 玄学这事,本身讲究的就是一个机缘。 是甲初追上山来有求于他,而非他苛求还清人情,一切,自有天数定论。 “若是抽签,本寺便有各种签筒,可供抽取。” 知真道人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 “一两银子可抽一次。” “……” 甲初明白了,为何金陵富人那么多。 他们是真的很会做生意,简直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甲初本来是想抽签的,这样更省事,可看到知真道人这副财迷的样子,他顿时觉得抽签不太保险。 “测字吧。” 甲初几乎话音刚落下。 知真道人马上招呼世良去拿笔墨纸砚,请甲初写字。 甲初见状,谨慎的问:“写字也收钱吗?” 那他不如直接说。 谁知这次知真道人摆了摆手:“不收钱,在这清静之地,谈钱可太俗了。” “……” 甲初一时间竟回想不起,方才是谁说抽签一两银子抽一次了。 知真道人与华易对视了一眼,两位老友会心一笑。 抽签问吉凶,虽签数有定论但好歹能问出一个大概来,再加上举案三尺有神明之处,它更为精准。 并且一两银子可以买全套解签,事后晋王知晓抽签在知真道人也在场的情况下,还需要华易亲自来解,难保不会怀疑是华易故意设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这算是心照不宣的决定,浪费掉欠下晋王府的一卦。 并且决定权在甲初手上,甲初不想花费银钱去解签,那便只能浪费人情去测字。 “这位贵客,你要的笔墨纸砚。” 世良手脚麻利的把纸张铺到桌子上,用砚台压好,又兑了水把未干的墨磨开。 甲初面对世良如此周全的做法,没有半点感谢之色,反倒在世良刚收手之时便蘸着一大滩墨,提笔落字时,还溅在了世良打着补丁的道服上。 世良大概第一次遇到如此蛮横的客人,一时间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倒是知真道人对此见怪不怪了。 “我带世良下去洗洗。” 宁无恙准备避嫌。 谁知他刚迈出一脚,迎面而来的墨点便甩到了他的脸上。 “不准走!” 写完字的甲初,一双犀利的鹰眸,死死地盯着宁无恙。 犹如实质般的杀气自他身上散发出来,让在场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瑞与苏舟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后者无奈地摇摇头后,他知道苏舟无法压制住此人,正要为宁无恙出头,已经有人快他一步。 华易再次阻拦在了两人之间,摆出弓步,左手握拳在胸口,右手成掌手背向前。 “晋王府的小子,你年纪轻轻便武功高强,确实难得,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若在此地冲撞他人,信不信我连同你写的字带你一起扔下山去?” 第二百七十章 同一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甲初满脸写着不信。 倒不是不相信华易不会把纸扔出去,而是华易不可能把他扔出去。 甲初一言不发,只是继续用凶恶的眼神盯着宁无恙,无声宣告着他内心的想法。 “不愧是晋王府的人,果然威武霸气。” 宁无恙巴不得他们打起来,好让周安的死讯再往后推延几日。 至少要等周静娴到了京安城,或者让老皇帝猜到他那个乖孙子做了何事,可捅破周安已死的事情。 但方才知真道人与华易两人默契的让甲初,在解签还是测字中选择了后者,他察觉到其中可能另有隐情,也没再挑衅甲初。 “既然不准我走,那我便在这里等他测完字再走。” 主打的就是一个身正不怕影子斜。 宁无恙朝着有些不安的世良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先行离去。 世良警惕地打量着蓄势待发的甲初,直到越过甲初走到门口,确认对方没有出手的意思,这才快步离开。 华易脸色不善的看向甲初。 若非为了抹消掉剩余两卦的人情,他早将甲初打出去了。 好在,甲初只是不想让宁无恙离开此处,并未有其他出格的举动。 在宁无恙站停后,甲初便言归正传。 “华大师,请。” 甲初把手里写好的字递给华易。 苏瑞与知真道人纷纷朝着纸上看去。 宁无恙同样好奇地仰起脖子看了一眼。 待看清楚上面的字后,他眉锋一挑,心中却是一沉。 真是巧了。 “安……” 华易看着纸上的字,同样想起他给宁无恙测的那个字,看了一眼宁无恙后,目光落在写字的甲初脸上。 “题字的时候,你想测什么?” 是题字而非问字,其中的区别便是意与心的不同。 写字时潜意识里想出来的字,测出来才更准确。 华易没和甲初解释这些专业术语,他更好奇,同样的字,甲初与当初宁无恙测字时的想法,有何不同。 “吉凶。” 甲初言简意赅的回答。 华易神情顿时有些微妙了。 宁无恙知道,华大师应该是想起了测算他吉凶时出错的经历。 甲初也懂察言观色,见状便直接问:“测不出来?” “非也,只是人活在世上,吉凶会随着人的选择有变数,而非定数,测得出来,但准不准要结合实际情况来判断,你对安侯的近况了解多少?” 这个问题,让甲初的视线再次定格到了宁无恙的身上。 宁无恙再强的心理素养,也被甲初的注视搞破防了:不是,这人有病吧?华大问他周安的事,光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周安的贴身护卫,知道他一天的吃喝拉撒。 不过。 他倒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周安已死的人。 “小伙子,你若不知便说不知,不要耽误大家的工夫。” 华易见甲初无时无刻不在展露对宁无恙的敌意,心里不满到了极点,只想赶紧测完字赶紧了事。 甲初略一思索,还是摇了摇头。 “不知。” 他对于小侯爷在金陵的近况,也只知道小侯爷写的那封家书,以及那首传遍整个京城的《将进酒》而已。 华易见甲初磨蹭这么半天,结果没说出一丁点儿有用的信息,郁闷不已。 他只能拿起那个“鮟”字看了起来,随着他的推算,眉毛却渐渐拧成了一条线。 甲初有心想要催促一番,但想到华易的脾气与本事还是耐着性子等着。 反正不论结果如何,有宁无恙在这里陪着,他也不必着急。 “鮟字左边是鱼火为煎,但右边宝盖为金,金生水,可使水火协调,有火蒸金流为水,水入活水示为平安。” 甲初闻言一喜:“华大师的意思是,小侯爷平安无事?” “非也。” 华易摇了摇头,更正他的说法。 “安侯是否平安,取决为宝盖下的女子,若女子未弃宝盖只留烈火,便只剩烈火焚心,此为大凶之兆,若女子甘愿弃金石,水火相容的话,便有一线生机。” 此话说得隐晦难明。 但苏瑞却瞬间联想到了来安县城外的事,忍不住看了一眼宁无恙。 却见宁无恙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似有参悟着华易的话,苏瑞心情复杂起来:宁先生是真没想过,遇袭的杀手团伙是周安派去的,还是装的? 宁无恙当然是装的。 但此时强装镇定,也多亏了他对华易本领的精准预判,想象过最坏的结果,便是华易一语道破他曾做过的事。 如今,听到华易只是推算出两种吉凶方向的发展,无法精确到周安究竟如何上面,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唯有不知情的甲初,他只觉得神神叨叨的,难以想象光凭这一个字,竟解出这般多的情况设定。 还烈火焚心,小侯爷能遇到这种危险的情况? 至于事涉女子,甲初更是觉得不可理喻。 “小侯爷并不沉迷于女色。” 甲初郑重其事地维持着周安这方面的声誉。 华易斜了一眼根本没理解他这解语的甲初,暗叹一声。 真是对牛弹琴。 “我的意思是,这吉凶分两方面,若安侯选择与掌握他命运的女子为友,展现善意便能逢凶化吉,反之则会受到命运的反噬,有遭遇火灾之兆。” “照华大师你这么说,是吉凶各占一半?” 甲初觉得说了和没说没什么两样。 华易早些年见多了这种质疑他的人,可甲初如此怀疑他,再加上之前的种种表现,让他心里窜起一股莫名的邪火。 “若你觉得我测得不准,不妨再测一字问生死,我便能知晓安侯如今现状到底如何了!” “华兄不可!” 知真道人这时出声阻拦,神色格外严肃。 “生死自有定数,若已成定数也就罢了,若未成定数,华兄泄露天机,必遭天遣。” 还有这样的说法吗? 宁无恙看向脸色阴郁的华易,觉得这应该不是故意夸大的套路。 华易对着劝告他的知真道人摆了摆手,示意他自有分寸,然后提醒甲初:“我无条件为晋王府测算,是因晋王母族与我家族有过恩情,因果未了结,今日若我甘冒天遣替安侯断一断这生死吉凶,晋王府的恩情便还完了,你手持晋王宝玉,可敢替晋王爷做出这番决定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复测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敢。” 甲初不假思索的回答,倍显儿戏。 华易迟疑了一下,为了避免他这样的做法,害人一条性命,于是解释道:“我曾欠下晋王府两卦,方才已经算了一卦,如今再算一卦,便与晋王府再无亏欠,你可懂其中的重要?” “懂得,华大师之名如雷贯耳,但王爷说过,务必带回小侯爷。” 身为暗卫首领的甲初,知道这两卦对于晋王府来讲有多么的重要。 但那又如何? 想当初让华易欠下这两卦的人情时,便是他一手替王府促成的“救命之恩”,今日让华易用完这份人情,事后他再出手重现当年的情景,也不是不可。 再说了,华易纵然有本事,但胳膊拧不过大腿,王爷尊其为大师,便是大师,若不尊,那便是狗屎。 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面对甲初的判断,华易选择尊重他的选择。 宁无恙也终于明白,华易为何如此主动的要帮忙寻找周安的下落。 看来就算华易遇不到他,晋王府也会在查找无果时,去找华易算卦。 命运,可真是弄人。 “小伙子,你再写一字。” 这一次,华易亲自为甲初研磨。 当年欠下的恩情,如今能够一笔勾销,面对甲初这个倨傲无礼的护卫,华易的眉宇之间都平和了许多。 甲初站在桌子前,拿起毛笔,想到刚才测字的结果,不太满意的问道:“若再测一字还是没有具体的结果呢?” 这倒是个问题。 华易的算卦占卜,向来是不准不作数。 “你可以换一个明确的结果来问,同时当你写下字的时候,可以试着在你的脑海里,想象一个具体的画面,想象得越真切越好。” 甲初听到这番话时,脑海里忽地想起一个最近让他做梦时,都会重现的现实经历。 一直纠结该写何字的他,也匆匆落笔,写下一字。 待到写完后,发现自己写的是何字时,甲初愣了一下。 而看到字迹的其他人,神情同样十分的复杂。 华易都不禁感叹:“你倒是一个忠心护主的人。” 甲初第一个字写的是繁体字“鮟”,第二个字是繁体字“周”。 两个字加起来,正好是周安。 “我并不是想到小侯爷才写的这两个字。” 甲初倒也很实诚,反驳了华易的话。 华易难得高看此子一眼,闻言失望地摇了摇头,拿起写有“周”字的这张纸,端详起来。 这一回。 甲初没有像上一次一样,耐不住性子用眼神催促。 哪怕之后他可以弥补今日华易说还完两卦,对晋王府不再亏欠的事。 可华易明摆着只会再测最后这个“周”字,正所谓慢工出细活,当然还是让华易多研究一些时候,得到准确的判断才好。 只是这次,华易盯着这个字看了没片刻工夫,便一脸严肃的对着甲初问了同样的问题:“你测什么?” 华易最擅长的便是测算吉凶,利用各种推演,帮助他人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一条吉路走。 钦天监本身也是用此本领,来服务皇室的。 可甲初想到华易方才测的吉凶,觉得差强人意,他虽然不傻,但也不太喜欢耗费脑子去猜度那些神神叨叨的事。 他来金陵,只有一个目的。 “测……” “我提醒你一句,你所测的最好与你写字时想法一致。” 华易生怕再测不准,自己这两个字白解。 尽管不太情愿和甲初说话,但还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提醒了一番。 甲初话到嘴边便转了个弯,掷地有声道:“测生死。” 三个字说完。 甲初不由自主地看向宁无恙。 怎么又在看我? 宁无恙真的无法再无视甲初投来的视线,哭笑不得的问道:“这位兄台,你测安侯的生死你看我做什么?我既不能呼风唤雨给安侯去送水,也不是拥有财宝的女子之身,此事与我有关系吗?” “有。” 甲初脱口而出。 宁无恙再好的涵养此时也必须黑脸,伸手指着甲初,用脸无声的骂着人,以示他的委屈以不平。 华易正按甲初的要求拆解着“周”字,听到甲初的话,他掐算的手指猛地停顿一下,眼中闪过惊骇之色,转而认真地提醒道:“小伙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华大师可是有结果了?” 甲初对于宁无恙的态度,完全取决于占卜的结果。 若小侯爷无事,他冒犯了宁无恙也无妨。 若小侯爷有事,他这不过是开胃菜罢了! 华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苏瑞,“苏大人带晋王府的人来找我,寻找安侯的下落,除了职责在身以外,可是有别的原因吗?” “这……” 苏瑞沉吟不语。 有。 但看在甲初对待宁先生如此无礼的表现上,他不敢再煽风点火。 毕竟那晚突袭的事,江宴呈报的公文与奏折上写得清楚明白,无论是杀手还是幕后主使,身陷火海都是自讨苦吃。 而那个幕后主使,在宁先生试图以医术搭救之际,因为误判还想拖宁先生下水,险些让宁先生一起葬身于火海之中。 若他说出自己怀疑幕后主使便是周安,正好应上了方才解的第一个“鮟”字,只怕晋王府的这个护卫会拔刀而起,害了宁先生的性命。 “既是难言之隐,那便不必勉强了。” 华易知道苏瑞是当今陛下的肱骨之臣,与他是同路人,仗着此字指向性很明显。 苏瑞的想法只是用作参考,主要还是测字者本身所思所想。 “华大师,我或许知道苏刺史带这个护卫前来寻你我的原因。” 宁无恙突然插了一句话,打了苏瑞一个措手不及。 华易眼神一闪,面露不解之色。 “在安侯失踪前,曾传闻他欲雇请杀手刺杀我,以泄心头之恨,苏刺史大概是认为我有伤在身,担心安侯带人埋伏在章家庄,才特意来找我的。” 宁无恙咧嘴一笑,活脱脱的一个阳光开朗又单纯的大男孩。 苏瑞听他这么一说,确认了宁无恙是真没把幕后黑手与周安联系起来,心里不禁想着:若真是周安伤了宁先生又想拖宁先生下水,最后引火自焚而死,也不怪宁先生。 烟草那可是继平安酒之后,提升大兴赋税的利国神物,怎么能毁在私人恩怨之中呢? 而华易听到这番话,则是终于明白了,为何晋王府的护卫,会一进门便对宁无恙释放杀意,一副时刻想动手的样子。 合着是这个忠心护主的人,不论周安生死吉凶,都打算替周安完成想杀了宁无恙的心愿。 换作没见过宁无恙时,碰到这样的事,华易自然不会参与其中。 可如今他与宁无恙相处多日,深知此子有何能耐,又是何等心性,绝不会任由晋王府的人胡来。 华易在此时开始把重点,放在了提防甲初动手上面,双脚慢慢分离,一手捏着纸张,一只手掌却在暗中蓄力。 宁无恙看到氛围越来越紧张,他的心情却越来越放松。 因为此时的局面,正是他故意制造出来的。 第二百七十二章 灭顶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在华易利用“鮟”字,未曾经历,便说破了那晚他所设的反杀局的关键所在时,他就开始提防,像晋王府做事一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甲初,会得到真相。 再加上甲初针对他的意图十分明显,且苏瑞与苏舟的互动过后,让他知道这个大厅里,在甲初若对他痛下杀手,最能依靠的,便是功夫深不可测的华易。 他当然要在华易不知道周安的生死之前,先在华易心里种下一颗提防甲初对他下手的种子。 确保自己无论一会儿处于何种条件下,至少先保住小命。 重活一事,在他心里,白捡的这一生除了生死无大事。 只要保住性命,一切皆有可能。 反之。 像变成焦尸一样的周安,哪怕晋王府派武功高强的护卫来寻,也再无死而复生翻盘的可能。 “华大师,你问苏刺史这个问题,与测字有何关系?” 宁无恙趁着提问的机会,悄悄地往华易的方向挪了一步。 甲初也很好奇这点,再加上他重视测字结果大于宁无恙本身,并未留意到这样的细微举动。 其他人也是如此。 华易抖了抖手里的纸,轻叹一声:“此字有杀气。” 杀气?! 众人朝着纸上看来,可是无论横看竖看,都没看到杀气为何物。 写字的甲初更是把字缝都看遍了,也没能看出名堂来。 宁无恙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又往华易身边凑了凑,在看到潦草的“周”字时,由于它的繁体字与简单字相同,一眼望去,他还真看出了一些名堂。 杀气?怕是死气吧。 但周又恰好是国姓,华易到底还是有所忌讳,这才没能说明。 一念至此,宁无恙突然发现自己的预判没有错。 华易,是真的凭借这两次测字,把周安的生前经历给说破了。 “华大师,你不要卖关子,有话请直说。” 甲初又不耐烦了,语气不善。 华易本着最后一锤子买卖的精神,也没与甲初计较,他比划着周字的外框。 “此字测生死,代表人的人口位于半包围之中,三面环绕,只留有一处活口,但音又为周,意为周围都是杀气,一线生机便从此时起便斩半了。” 上次的“鮟”字没听慌。 但这次的“周”字,甲初听懂了。 “一线生机还要斩半,我测的是生死,你的意思是说小侯爷已经遭遇到了不测?” 甲初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指着“口”上面的“土”。 “华大师,这上面的土字又有何解?可否有转机?” 华易摇了摇头。 “此土为灭顶之灾,将包围中的这一活口生存空间挤压至虚无,结合你方才所测的‘鮟’字,水入土为泥,火入土为焦,若安侯无性命之危,应当位于沼泽之地或是溪流岸边。” 华易停顿一下,说出他认为的最终结果。 “若安侯当真有性命之危,应该是被困于一处焦土之中,有烈火焚心的危险。” 此话一出。 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脸色各异。 来之前便猜到这个可能性的苏瑞面色微变,极力控制着内心的愤怒与慌张。 他还有些后悔。 早知道,那晚的幕后黑手真的是周安,他就不应该带晋王府的护卫前来寻找华大师。 看宁先生的反应,那晚上押运烟草种子的娴郡主和江宴他们,应该都不知道,混战之中,周安因判断失误,引火烧身,被当成幕后黑手处置了。 他记得那些人的焦尸,江宴在公文上写着,会将重点人物游街示众后,拖到乱岗葬去。 此时就算去寻,也寻不到周安的尸体了。 再说了,也不能去寻! 知真道人作为置身事外的人,同样面色惊变。 哪怕华易说了生死两个结果,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为了避免泄露天机,所以给出两个选项。 光从那句“一线生机斩半”、“字有杀气”来讲,周安必定是凶多吉少。 而且甲初测的是生死,能定论生死得出答案的结果,基本是无法改变的结果。 也就是说,周安很可能早就在测字之前,便死了。 周安若是死在了江南道境内,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几道这个江南道巡抚,毕竟几道这个巡抚手领精兵上百,有配合皇室子弟出行安全的职责在身,出了这样的事,一定要配合晋王府彻查到底。 至于宁无恙,由于心里早有预判,在听到华易犹如亲临现场般的测字批语后,除了表现出适当的惊讶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唯有甲初。 回过神来后,猛地上前一步,凶神恶煞地盯着华易,出声质问:“你的意思是,小侯爷已经遭遇了不测,还是被火烧死的?” 对,就是这么理解的。 在场除了甲初以外的所有人,心里同时暗忖一句。 但谁也没有说出口。 “不可能,小侯爷身边至少有三个以一敌百的护卫相护,别说遭遇火灾,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一命换一命,小侯爷也能够在他们的护卫下安全脱身。” 对于甲初的自信,经历过周安之死的宁无恙,觉得说得很正确。 但这个正确的前提是,周安遭遇的是单纯的火灾。 华易见甲初不相信,其实他对于这个占卜的结果也没有底气。 “华大师,你曾在京城的时候给小侯爷批过八字,当时你还曾当着陛下的面说过,小侯爷生来便是富贵命,平安富贵到终老,如今却说小侯爷死于非命,华大师,莫不是你如今算不准了?” 甲初本来便对华易没有应有的尊重,只拿华易当成一个有本事的神棍来看待。 此时得到不合心意的测字结果,质疑也在情理之中。 华易听到他提及批八字一事,再加上先前占卜错了宁无恙的吉凶一事,对于甲初的质疑沉默片刻后,他再次盯着纸上的“周”字,沉声开口。 “其实判断安侯生死,光靠写出来的字确实不算准确,不妨请你说一说,你在写这个字时的所思所想,我再次推算一番,若确实两次都算错了,那这两卦便当我送你的。” 华易只说了算错的可能性。 但同样擅于给别人解卦象解签谜的知真道人,却知道。 让题字者说所思所想,其实是想看破题字者的内心,从中找到周安在对方心里所设想的生死结论。 若甲初想的是生,那么华易便会说有生机,把事情推脱出去。 若甲初想的是死……知真道人觉得甲初不可能来找周安,还想着周安可能会死,毕竟甲初身上也没看到任何的反骨。 宁无恙不懂其中的门道。 但他也很好奇,甲初是随口把周安两个字拆分来测字的,还是受了别的刺激,才写出这两个能够洞悉周安经历的字出来。 在众人的注目下,甲初皱着眉头说道:“实不相瞒,我在写这个‘周’字时,脑中闪过今日路过来安县遇到的一些事,顺手写下了这个字,没想到这个字会如此凶险。” 谁能想到国姓有杀气还有灭顶之灾?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甲初觉得,一定是他写得太随意,想到了别人来测小侯爷的生死,心不诚则算不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曾相遇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来安县?! 苏瑞从甲初口中听到这三个字,心脏都漏掉了一拍。 宁无恙此时也有些不淡定了,他托了托绑定木板的左臂,似笑非笑的说道:“难怪批这个‘周’字会有杀气,不日前,来安县城外刚好发生了一起,杀手团伙突袭官差车队的劫杀案。” “宁先生言之有理,那群杀手引发的骚乱,本官早已快马加鞭呈报给了陛下,请陛下在关内道派兵接应。”苏瑞话锋一转,神情焦急地问甲初:“你在来安县遇到了何事?” 总不会晋王府的护卫,早已知晓了周安的事,见过了周安的尸体,却故意跑来找华易测算,想要借华易之口,推断出周安的死亡真相? 不。 晋王府的人行事乖张,若知道周安死了,绝不会如此冷静。 甲初终于感觉到苏瑞的表现不对劲,沉吟道:“我曾在进入来安县时,碰到当地的衙役捉拿一个哑巴乞丐,那个哑巴乞丐故意往我的马蹄上扑,结果被我的马踢出去了老远,然后,我不经意间看到了衙役们游街示众的一具蒙着灰布的焦尸。” 蒙着灰布的焦尸。 华易听到这两个字,眉锋一挑。 知真道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两人都不由得联想到了刚才甲初写的两个字。 “鮟”是预兆火灾。 “周”是因为看到蒙着灰布的尸,边框像布,土是用来埋尸的。 华易还是第一次测算出如此具体的事实,想到这是已经发生的事,不算泄露天机,为了证明自己测算无误,但不能直接点破,他便对着甲初说道:“按照你的说法,安侯应当就在来安县,这个安,与你所测的安正好锲合,你应该与他曾经相遇过。” “我与小侯爷曾相遇过?” 甲初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虽蒙着脸,王府中人也很少看到他的真面目,但小侯爷绝对能够一眼认出他来。 再加上他骑的马还佩戴着晋王府的徽纹,小侯爷武功不太好,可能认不出来,但他身边那些护卫,耳聪目明,绝对不会认不出他来。 “华大师,你确定我和小侯爷真的见过?” “不敢说确定,但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华易掐算一番后,扭头看向西北方向。 “根据你测的两个字的属性,以及安侯走背运的方位来看,他应当就在来安县附近,你去找找看,若找不到,我还是那句话,这两卦算是送你的。” 说得如此自信,由得不甲初不相信。 再结合着方才华易说过的话,甲初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他虎视眈眈地看向宁无恙,杀气外放,沉声质问道:“小侯爷是否已在来安县遭遇不测?” “很有可能。” 华易没必要隐瞒这一点。 别人来找他算卦占卜的目的,就是知道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若他说的都是废话,那和走街串巷的骗子神棍也没有什么区别,又岂会成为陛下信任的钦天监司监呢? “苏大人,来安县最近发生过什么大事?” 甲初问的是苏瑞,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方才提起来安县的宁无恙,丝毫没有转移的打算。 宁无恙皮糙肉厚还抗揍,对于有形的打击与无形的压力,都很耐扛。 习惯了甲初不时释放的杀手,他此时淡定了许多。 东窗事发,周安的死已被华易说穿。 接下来便是拼运气的时候了。 是晋王府先得知周安的死讯在老皇帝面前大做文章,想把脏水泼到他与周静娴的身上,借机扳倒刚册封的娴郡主,打击康王派。 还是老皇帝先知道来安县劫杀一案,给那些杀手们尤其是给幕后黑手定罪。 宁无恙也没问苏瑞,来安县的案子处置的怎样了。 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事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内,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苏瑞沉默了片刻,看了眼根本不接话茬的亲历者宁无恙,只能按照江宴呈报上来的公文内容,把那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是本官自从担任江南道刺史五年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恶劣的突袭案件,他们胆敢抢劫官差押运的车队,还想将烟草种子付之一炬,损害我大兴的国运,其心可诛,本官在收到公文的时候,便让江宴全权调查此案,昨日,江宴便送来公文,说并未查清幕后黑手的身份,今日游街示众后,结案。” 游街示众。 听到这个重点词语的华易,眼神闪烁了一下。 联系宁无恙说过受伤时的情形,以及苏瑞所讲述当晚的事情,他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估测。 可就像苏瑞所讲那样,“劫匪”意图不轨,做出有损大兴国体的事,哪怕华易怀疑那个幕后黑手正好对应甲初所测的“周”字,极可能就是甲初要找的人。 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他也不敢往皇室子弟身上抹黑。 周安可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孙子,这孙子却因为个人恩怨或是与周静娴之间争宠,弃大兴利益于不顾,最后因为心胸狭窄还想拉着有功之人宁无恙一起葬身火海。 华易此时都后悔了。 他就不应该为了与晋王府划清界限卜算这两卦。 “多说无益,穷凶极恶的杀手如何与安侯没有关系,小伙子,你还是抓紧时间去来安县找人吧。” 华易开始赶人了。 测字测了这么久,外面天都黑了,来之前宁无恙可是交代厨房,天黑之前回家吃饭。 再不回家,估摸着庄子上该派人来催问了。 华易还想着早点下山,吃饱喝足早点睡下后,明日早起去寻找青蒿。 周安已死是事实,若真与案件有关联,死了也是白死,晋王绝对不可能会承认周安便是害得烟草种子有损的,杀手团伙的幕后黑手。 皇室子弟的性命确实极其珍贵。 但人死如灯灭。 晋王是懂得取舍之人,断然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孩子,承认晋王府干出了有损大兴国运的蠢事。 甲初见华易一副完成任务后,开始打发他走的敷衍模样,轻哼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剑,剑指宁无恙。 早在宁无恙的暗示下,心理与身体有了双重准备的华易瞬间拦在了宁无恙的面前。 而苏舟在苏瑞的示意之下,也快速冲到了宁无恙的前面,拔出腰间佩刀,刀尖对准了甲初。 苏瑞不满的大喝一声:“你虽是晋王府护卫,但也不能在本官面前随意舞刀弄剑,放下!” “苏大人,并非我不给你这个面子,而是王爷的命令便是带小侯爷回京,若小侯爷遭遇不测,我便要依照小侯爷的遗愿,将宁无恙带回京城,交给王爷处置。” 根据甲初判断,小侯爷一定是死了。 既是如此,他完不成王爷接回小侯爷的命令,那便只能把宁无恙带回去,免得再跑第二次,或是打草惊蛇,让害死小侯爷的人溜之大吉。 第二百七十四章 是遗愿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晋王爷为何要带我回京安城?” 哪怕形势不利,宁无恙依旧保持着冷静自持。 根据甲初一开始到现在的反应来看,在华易测完“周”字以前,晋王府并没有怀疑周安已死。 再说了,周安死了与他有何关系? 苏瑞同样觉得甲初是在故意找茬,他仗义执言。 “宁先生问得好!不论安侯是生是死,此事与宁先生并无关系,区区一个晋王府护卫,在此大放厥词,你说是晋王爷的命令便是吗?” 哪怕是晋王的命令,也不可随意带一介良民离开其管辖之地。 甲初看到在场的人都在维护宁无恙,此刻终于意识到,为何小侯爷会在金陵城连日常生活都有些难以为继了。 也终于想明白了,为何小侯爷会在家书上,写下那两行信。 不。 那不是信。 那是遗言! “若我身死,定是死于宁无恙之手。” 甲初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就连宁无恙都忍不住怀疑,这个护卫是否眼见己方人多势众,有了怯敌之意,才故意想以死相逼。 “小伙子,在场的不论是苏大人还是我,亦或是知真道人,我们都是陛下的亲信,也算是大兴国有头有脸的人物了,你觉得你凭一条命就想讹上宁诗仙,我们会认同吗?陛下会认同吗?天下人会认同吗?” 华易绝非说甲初的命比宁无恙的低贱。 而是这种龌龊手段,用了也是白用。 本着救人一命同样也是为了给宁无恙避免麻烦,他只能好言相劝。 “放下你手里的剑,有任何事情,等找到安侯再说也不迟。” “迟了。” 甲初向前走了半步,逼近宁无恙。 “我刚才说的话,正是小侯爷送传至王府的家书,王爷正是看到了这封家书,担心小侯爷遭遇他人迫害,才要我带小侯爷回京,没想到,小侯爷如今已有遇害的风险,那么我只能履行小侯爷的遗愿,把宁无恙带回去,交给王爷处置。” 大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宁无恙的脑海里回想着周安的遗言。 若我身死,定是死于宁无恙之手。 他暗中自嘲:果然还是小瞧了周安的小气与狠毒。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安侯若是喝口水被呛死,你们晋王府也要把他的死赖在我身上,让我偿命吗?” 宁无恙并不认为周安是在预测到刺杀失败时,给晋王留了一封遗言。 他只觉得这是周安想告诉晋王,杀他的决心,以及真的哪天死了,也想拉他当垫背的阴毒想法。 周安这是把对他的恨意,不仅刻进了骨子里还想刻到墓碑上。 苏瑞更是气极反笑:“宁先生的话糙理不糙,安侯的个人生死难道要和宁先生捆绑在一起?哪怕安侯是皇孙,这世间也没有这个道理。” “谁也无法保证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华易理解甲初突闻噩耗的心情,也知道晋王府对待下人的手段。 但周安的死硬和宁无恙套上联系,在还没找到周安尸体的前提下,甲初便凭一封家书,想要在他面前把宁无恙带去京城? 做梦前不知道甲初要朝哪个方向磕头,才能实现如此美梦。 甲初见状,眼神凌厉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又往前走了一步。 “既然你们和宁无恙是一伙的,那我也不与你们客气,今日我必须要带走宁无恙,不论生死!” 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凝重,战火一触即发。 华易有武功傍身,自然不怵甲初的威逼,顺势把宁无恙扒拉到他的身后藏好,以免一会儿打起来,再伤到本就有伤在身的宁无恙。 “苏舟,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不必掺和进去,你只需要保护好宁先生即可。” 苏瑞重重地一拂袖,轻轻掸了掸身上官服的绣线。 无论甲初再怎么怀疑他们仗义执言的动机,身为晋王府的人,也不敢当众伤害朝廷命官。 尤其这个朝廷命官还是当今陛下的心腹。 除非晋王这个储君之位是不想争了。 “华大师,我无心与你为敌,请让开。” 甲初知道这里武功最高的人是华易,只要能够说服华易不要多管闲事,他便能够将宁无恙带下山去。 他并非像所说的那样,要直接把人带回京城,他的任务是接小侯爷回京城。 但华易根本没有告诉他小侯爷的具体所在,来安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大活人很难藏,但若是一个死人,想要挖地三尺的找,还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去。 甲初有一种直觉。 只要今日抓住宁无恙下了山带去来安县,一定能够找到小侯爷的尸体,反之,就算小侯爷真的死了,他可能连尸体都无法给王爷带回府去。 “让开!” 一声暴喝后,甲初手里的剑挥向了华易抓着写有“周”字的那张纸。 华易双眼一眯并未闪退,任甲初将手中的纸张劈成两半,临危不惧的架势,也表明了他的决心。 “我不会退的,你若是想请求苏大人或是他人协助你,去调查安侯所在的位置,大家还能帮你,可你若是无缘无故想带走宁诗仙,在场的没有一个人会同意。” “那我便打到你们同意为止!” 甲初举剑欲再刺。 华易的身形已经挪位,五指成爪,准备在甲初刺来时,夺下剑来。 “慢着慢着。” 知真道人眼见这群人要在自己接待客人的大殿里打起来,急忙伸出双臂,朝着两人中间走了过去。 华易见状往后退了一步。 甲初看到知真道人走来不仅未退,反而趁着华易退后的瞬间,找准空隙,举剑朝着宁无恙吊起的左臂刺了过去。 在甲初看来,无论宁无恙受伤与否,对他来讲都不重要。 他这一剑只是想让宁无恙从华易的身后因躲闪逃出来,再趁机将宁无恙拿下。 华易看穿了甲初的企图,却不能保证,宁无恙这样的小滑头,是否会信任自己拦下这一剑,想到若是宁无恙被甲初抓走,凭着晋王府做事的风格,宁无恙便真的是福祸难料,说不定会给周安陪葬。 最后晋王府才把罪名推到叛主离家的罪奴身上,陛下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再让晋王一命换一命。 对于晋王府的人来讲,宁无恙可能只是一个陪葬品。 可对于大兴的万千百姓来说,宁无恙若是死了,光是痢疾之症,每年就不下万人要为宁无恙陪葬。 华易右手成爪,不顾自己安危直接抓住锋利的剑尖,怒而暴喝一声。 “竖子尔敢!”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一打二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而站在华易身后,原本一动未动的宁无恙。 就在华易出手的瞬间,他看向门口处袭来的阵风,眼神一亮,连忙往旁边退了一步。 “华大师快收手吧。” 有人来喊他们回家吃饭了。 甲初等的便是宁无恙迫于压力从华易身后闪现出来的时刻。 他绝不可能真的为了擒住宁无恙,从而斩断华易的一只手作为代价,这样一来的话,就算他完成了王爷交代的任务,最后恐怕也要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有破绽!” 甲初手腕一转,剑势立即微调了一个方向,擦着华易的手背朝着宁无恙的方向刺了过去。 华易没想到,自己拼了一只手相护,结果宁无恙却闪出去了。 他正懊恼于宁无恙在不该闪躲的时候闪躲,却也猜到对方可能是为了避免他受伤,才有此举动,但还是觉得宁无恙该聪明的时候犯了一次蠢。 而如今他再转变防御姿态,去拦下甲初这一剑,已是回天乏术。 就在这时。 铛! 一根长枪的枪尖,挑断了剑尖的去路,发出金石相交的铮鸣之声。 是谁?! 甲初被从斜后方刺出的一记长枪打了个措手不及,握剑的右臂因这一击震得发麻,险些将长剑脱手。 但他也没空去看来者何人,而是继续加注力量朝前刺去的同时,身体朝着左侧方扭转,如此一来,既能够防备身后的人偷袭,还能够换个方向,重整攻势。 宁无碍实战经验相当丰富,只看甲初的走向,便知道对方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 既是如此,他也不必留有余力。 “无恙让开!” 宁无碍气沉丹田,脚跟朝地上一蹬,身体便腾空而起,一跃一米高,右手虎口按住枪棍,左手抬起枪棍中端,用力翘动之下,甲初刺出的剑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宁无恙判断出长剑与长枪的走向后,麻利的往远离战斗现场的方向连跳几步。 一时脚底打滑坐到地上他也不怕,屁股着地继续往后蹭了几步。 而甲初眼睁睁的看着宁无恙离他越来越近,想要再次进攻,但这一次枪尖震动长剑过后,他不仅右臂痛麻感加剧,虎口也被震麻了,捏住剑柄都很困难。 他倒是可以直接飞剑,尝试一下能否一剑击穿宁无恙的身体。 可哪怕他严重怀疑小侯爷此时已经遇难,在没有见到尸体的时候,便杀了宁无恙……他再骄纵也没有这么莽撞。 嗡! 就在甲初调整气息,想要握紧手里的长剑时。 宁无碍却像是根本不需要蓄力似的,又是一个旱地拔葱,这次跳了半丈高,直接用枪尖没入长剑之下,用力往上一压。 双重力的作用之下,以及甲初本身力量不足以与宁无碍抗衡。 这一下,甲初手里的长剑直接脱手,朝着房梁上飞去,又猛地往下坠落。 长剑落下的速度极快。 但宁无碍手里的长枪舞得更快。 铛! 宁无碍看准时机,将枪尖瞄准剑柄用力一扫,撞击过后的长剑改变了方向后,朝着甲初所在的地点疾射过去。 擦着甲初的脸颊飞过,钉在了大厅的门扇上面。 甲初感觉到脸颊一热,他伸手抹了一下脸颊上的血迹后,眼神一凛。 好强的臂力! 好快的枪法! 来者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 武器没有了,甲初右臂还有些酸麻。 此时,华易也站在了甲初的前方,二话不说推出一掌。 虽未用全力,但也直接把甲初给推出去老远,踉跄着不断后退,一直退到门口被门槛绊了一脚,一屁股坐在门外,这才停了下来。 “无恙,你没事吧?” 宁无碍在甲初远离,解除了危机时,这才紧握长枪走到宁无恙旁边,伸手把人拉了起来。 宁无恙觉得他此时应该虚弱的咳嗽两声,以示甲初的野蛮与暴力,可看到三哥担心的神情,他还是咧嘴一乐,用右手拍了拍左肩处,结果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此人是谁,为何要伤你?” 宁无碍手里的长枪捏得梆紧,凌厉的目光犹如利箭般射向还坐在门槛外的甲初,长枪直指对方。 “你敢伤我五弟,若今日不讲出一个子丑寅卯来,休怪我不客气!” 宁无碍是一个护短的人,但也极其理智。 否则,也不可能刚冲进来,看到有人想加害宁无恙,他便能及时作出判断阻拦。 交手的时候,他看得出甲初只是想擒人伤人,并没有杀人之意。 不然他也不会只是挑走甲初的剑,而非直接一枪捅穿甲初的脑袋了。 “咳咳……” 甲初刚刚平定下胸口因华易那一掌而乱窜的气息,一张嘴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喉咙里还隐隐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不出意外,这一掌看似只是让他出糗,但实际上已经造成了不轻的内伤。 像宁无碍这样直来直往的武夫没有什么好怕的,但像华易这种暗中伤人的手段,真是防不胜防。 “看我做甚?你方才想斩断我一只手,我如今还你一掌,这叫因果有循环,报应屡不爽。” 华易根本没有二打一胜之不武的惭愧感。 相反。 他还因为自己顾及到晋王府,不能一巴掌打死甲初,替宁无恙讨还一个公道,感到有些憋屈。 转念一想,他与宁无恙交情也非如此深厚,方才出手相助,稀里糊涂便沾了因果,既然如此的话,他只能在宁无恙与甲初之间选择一人支持。 “苏大人,这个小子方才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不如你当作不存在,这件事让我们私了?” 华易对待不确定的因果,最安心的法子,就是把由它可能引起的恶果,先㧪杀在摇篮里。 甲初不是喜欢恃强凌弱吗? “如今宁诗仙有人相护,我没有了后顾之忧,正好你我再过一过招。” 华易再次摆出一个弓步起手式。 但就在华易的右脚跟落地的瞬间,一股风浪骤然激起,将他的衣摆吹得翻飞起来。 根本不需要交手,甲初只看华易内劲外发所展示出来的实力,便知道,自己不敌华易。 更何况,华易身边还有一个比他武功不弱的宁家人。 “华大师,方才如有得罪之处,我向你赔个不是。” 甲初很爽快的认怂服软,艰难地抱拳一拜。 “我只希望能够完成小侯爷的遗愿,再加上华大师你测字的结果很明显,我家小侯爷很可能遭遇不测……” “那又如何?安侯霸道,你也要不分青红皂白的想取宁诗仙的性命,你与不与我为敌不重要,你与道德律令为敌,天理也难容。” 华易鲜少把自己的动机说得如此高尚。 当然了,这话他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说给苏瑞听的。 苏瑞双手揣进袖子里,扫了一眼堵在门口的甲初,看向知真道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带不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住持,这间大殿可有后门?” 苏瑞此话一出,甲初眼睛都睁大了不少: 姓苏的把他带上来,竟想弃他于不顾? 若姓苏的走了,光看华易与那宁家人对他疾恶如仇的眼神,他今日必定交代在这里。 “苏大人,谋害皇室子弟,该当何罪?” 不等苏瑞离开,甲初扶着门框站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一步开外的佩剑,最终还是忍痛割爱,决定先度过眼前的危机。 苏瑞听到这个问题,便知道自己走不成了。 “谋害皇室子弟,按照情节轻重,重则灭三族,轻则以命抵命,全家流放,但安侯之事应与宁先生无关,因为安侯失踪前后,宁先生不是与宁家小姐在一起,便是与本官和江知府他们为了朝廷的事而忙碌,绝对没有机会对安侯下手。” 面对苏瑞无条件的作保,宁无恙投去感激的目光,心里有一点点的愧疚。 辜负了苏刺史的信任,但这可不是他的错。 怪只怪周安一心想让他死,杀人者,人恒杀之。 甲初也没想过苏瑞会当场定了宁无恙的罪,他要的只是苏瑞解释一下律令罢了。 “宁无恙虽与小侯爷的失踪无关,但小侯爷是皇室子弟,宁无恙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小侯爷家书上写的话,也绝不是空穴来风,诸位不想让我带走宁无恙也可以,但苏大人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面对这样退而求其次,还突然讲理的甲初,苏瑞沉默着没有拒绝,算是默许了。 宁无恙觉得甲初这个护卫实在是有意思,还挺会看人下菜的拿捏别人的。 知道苏瑞重视大兴律令,以及对老皇帝的忠诚,甲初提出来的条件,应当也是这方面的。 不等甲初说出来,宁无恙已有了大概的猜想。 “希望苏大人能够将宁无恙看管起来,等我找到安侯的尸体,查出是何人所害,再请大人做决断,是押送宁无恙上京受刑,还是无罪释放。” 面对着皇室子弟这样的特权存在。 可不会讲究疑罪从无。 带不走人便限制住自由这个方法,虽然把主动权交到了苏瑞的手里,但也把责任交到了苏瑞的手里。 身为江南道刺史的苏瑞,哪怕对宁无恙寄予再高的厚望,在皇权与律令面前,他也能置之不理,一走之了。 可让他监管宁无恙,他实在做不到。 “刺史大人,这位晋王府的护卫这么说,不就是怕我因为杀害了安侯,被查证后逃之夭夭吗?” 宁无恙漫不在乎的应承着。 “既然他有所怀疑,那我便接受官府的监管,要么等晋王府定我的罪,要么等我清白大白那一天,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就在金陵城内外活动,如若踏出金陵一步,不必刺史大人你动手,我自己上京去请罪。” 关于周安的事,最合适的便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今日若因甲初一时莽撞,他们还手,导致晋王府抓到把柄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宁无恙这一步退了。 而退这一步,也不是为了海阔天空,而是为了往前迈出更大的一步。 “宁先生深明大义,不像某些人,若是能够一开始好好说话,也不至于被打倒在地。” 苏瑞不是内涵,他是明示。 在他看来,哪怕周安真的是杀手团伙的幕后黑手,是死是活也与宁无恙没有干系。 周安的那封家书,完全就是嫉恨宁无恙所写下来的。 华易对于周安的死因,并不好奇,他只关心一个问题:“宁诗仙,你确定要放这个小子走,不与他计较吗?” 他印象里的周安虽然性格霸道,但并非蠢人。 一个蠢人,可不会在几十个皇孙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唯一一个王爷之子而被卦侯的皇孙。 所以周安的家书里,写下宁无恙相关的遗言,那定是无风不起浪,有因才有果。 “我不是不与他计较,我是想还自己一个清白,希望你能够早去早回,早日找到安侯的下落,也好早一日还我自由。” 宁无恙对着甲初微微一笑。 其他人只觉得这是大度能容。 可甲初却在宁无恙的眼神中看出了挑衅的意味。 莫非,小侯爷的尸体,已被宁无恙销毁了? 甲初想到这个关键点所在,再看华易与宁无碍一左一右,像两大护法似的守在宁无恙的身边。 哪怕心里不服气,还是想趁虚而入带宁无恙走,但他心里明白。 他今日带不走宁无恙。 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转身离去。 “喂!你的剑没拿!” 宁无恙在身后大声喊着。 甲初气得险些咬碎后槽牙。 他当然知道剑未拿,害怕王爷赏赐他的宝剑,再被宁无恙泄愤毁掉。 可他更担心。 若他真的贪恋宝剑,把宝剑从门框上拔下来,那个手持长枪的男子,会不会宣称他是另有用心,再一枪将他捅穿。 换作两人刚打照面时,他还有拔了剑闪避开来的信心,可如今…… 甲初捂着被华易击中的胸口,扯开衣襟看了一眼皮肤上浮现出来的红手印,咽下一口血水,回头看了一眼未追上来的两人,加快脚步朝山下而去。 宁无恙一直踮着脚,目送着甲初远去,直到对方下了石阶,他才收回目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对着华易抱拳一拜。 “多谢华大师方才出手相救。” “哼,我哪里有本事能够救得了你,若非你三哥赶来,恐怕你这条左臂就要废了。” 华易想到宁无恙自作聪明闪身出去,险些着了甲初的道,心里涌起一股邪火。 越看宁无恙这种逆来顺受的表现,越觉得不太顺眼。 只是想到宁无恙身手不好,在甲初这种寻常高手面前挺不直腰板说话,也是情理之中,可他还是觉得憋屈。 “宁无恙,明日早起,你随我一道练习太极拳。” 华易说完,气呼呼的拂袖离去。 宁无恙生怕华易再追上受伤的甲初,不一小心趁着荒山野岭的再把人给噶了,连忙追了上去。 “华大师,你等等我……苏大人,我们先行一步,三哥别拔那把剑了,快随我下山。” 左右护法缺一不可。 若是遇到甲初不知死活的杀回来,那就一人保护他,一人去宰了甲初,扔到山里去喂虎狼。 …… 半夜时分,闭门思过的晋王与还在榻上养伤的康王,两人都乘着轿子被抬进了宫中议事。 走在宫中的甬道上,晋王便闻到一股烧纸的味道,他嫌弃的皱了皱眉,嘴里嘀咕着:“父皇今年还是特批了宫女太监们,让他们中元节那日,在冷宫附近祭奠亲人?” 苏培元含笑点头,满脸感激的朝着圣驾所在的御书房方向拱了拱手。 “回晋王爷的话,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自从陛下登基起便延续至今,您应当习惯了才对。” 像他们这些做奴婢的,一旦入宫,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出不了宫门。 若非陛下不顾晦气,特赦他们中元节能给家中亲人烧纸,他们恐怕连这活人唯一能尽的孝道也不能再尽了。 “苏总管,习惯是习惯,规矩是规矩,你看今年这纸灰都飘到甬道来了,也不知静贵妃是如何打理的这宫廷内务。” 晋王顺嘴嘲讽一波。 康王左耳听,右耳进,并不想逞口舌之利,他的心思全放在父皇半夜召他们进宫这件事上。 他当了四十年的皇子,第一次半夜被召进宫,以前也鲜少有这样的前例。 定是有大事发生! 第二百七十七章 知其一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苏培元听出晋王话里有嫌弃他们这些无根浮萍,在皇宫烧纸引起晋王的不满,也知晋王是想借题发挥,讽刺康王。 再看平时老实巴交的康王,此时除了埋头走路以外,根本不接话茬,让晋王没有继续发挥的机会,暗中欣慰不已。 以前后宫由安皇贵妃主持内务时,纵有陛下的特赦令在,宫人们也不敢大大方方的烧纸。 还是今年中元节正巧赶上晋王闭门思过,安皇贵妃无心料理后宫诸事,静贵妃专门带头让她宫里的婢女第一批烧婚,静贵妃还特意在场陪了一会儿,这才让所有的宫人能够安心烧纸。 人比人,对待宫人的态度高下立见。 光是一个中元节,静贵妃便不知收拢了多少人心。 “康王爷,您的伤好些了吗?” 苏培元主动开口招呼。 康王再怎样假装没长耳朵,听不到晋王的话,也必须回应苏培元的问题。 他未语先笑:“劳苏总管惦记,好多了,太医说只是当时受到惊吓太严重,喝了三五天安神的药方已经好了,身体倒是无甚大碍。” “那便好那便好,除了老奴惦记以外,陛下也常念叨着,康王爷的胆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小,身为皇子自有龙气护体,遇事不该如此胆小的,这方面,康王爷还得向晋王爷学学,晋王爷从小便跟着陛下见惯了朝中大事,陛下经常夸赞晋王爷自有霸气在心间。” 苏培元这番话听上去像是踩一捧一。 但康王却从中听出了点拨之意。 父皇认为他不如晋王做事果断霸道,觉得他胆小怯懦不果决。 其实这些是康王以前为求自保,特意展现出来给别人看的,哪怕是枕边的妻子,也不知他的真面目。 或许是面具戴得久了,哪怕此时有了一争的可能,他还是没能及时调整过心态来,总想要藏着锋芒,表现得不与人争,此时听到苏总管的提点,他才知道,在父皇心里,无论他是装的还是真的,该争的时候,必须要有一争的霸气。 “多谢苏总管的指点,本王自当向十哥看齐。” 被吹捧的晋王也没有糊涂到,认为苏培元是在捧高他踩低康王,只当两人是在闲话家常。 毕竟像苏培元这种父皇身边的亲侍,又是结伴长大的亲近发小似的人物,绝非他们这些做皇子的能够拉拢的。 此时听到康王的话,晋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嗤笑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自小便不受父皇待见,潜居深宫之中,不与人来往,衣食住行别说与其他皇子相比,哪怕和寻常富贵人家相比也是不足,人穷志短,你怎么向本王学?” 自从由于康王受伤被罚在家中禁闭思过。 晋王对康王的不满,就从暗地里摆到了明面上。 此时,就差明着对康王说“你不配向我学习”了。 换作平时,康王定是要像方才那般忍让一番,可看到苏培元在旁边投来期待的目光,他便似笑非笑地拱了拱手。 “以前确实是人穷志短,不如十哥母族那般财大气粗,本王母族虽使不上力气,但本王有个父皇疼爱的好女儿,她把岭南没人要的矿产全部卖到了金陵,收益一下子翻了十倍不止。” 提到硝石制冰这件事,正戳中了晋王的痛处。 晋王刚想再揭几句短来扳回一局。 康王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静娴还与宁家做起了生意,不日便有一万瓶香水抵京,虽说转手一卖,也就赚个几十万两的辛苦费,我知道这些钱在十哥看来只是不起眼的小钱,但积少成多,我迟早有资格能够向十哥学习的。” 杀人诛心。 赚个几十万两的辛苦费,对于晋王来讲,也绝非不起眼的小钱。 特别是想到这些钱是周静娴在金陵赚的,而因为叶家一案,不只叶家再无进献钱财的可能,就连整个江南道那些商绅,暂时都不敢再给他送钱。 此时听闻周静娴从宁家运了一万瓶香水转卖,还要挡自己的财路,晋王气得身体微微发抖,眼睛红通通地盯着康王的脸庞,暗恨上次怎么没有让马把老小子给踩死。 若踩死了,康王的封地和赚的银钱,都将落入他的口袋,此时也不必再看着康王在他面前得瑟了。 “老十四,你莫要因为和一个小小的宁家一起搭伙做生意,便高兴得太早。” 晋王的语气里满是杀气,此时终于意识到,周安家书里的提醒,并非恐吓而是事实。 宁家买了康王封地里的所有硝石拿来制冰,让康王间接发财不算,还把抢手货香水拿来让周静娴做生意。 这相当于变相的给康王送钱! 宁家的蒸酒方子早已献上,第一批平安酒都卖完了,据说,那节省粮食的酿酒方子,至今没有下文。 正好,走兔死猎狗烹,他要找个机会让宁家落马,好好出这一口恶气! “十哥……” “两位王爷,御书房到了。” 不等康王予以反击,苏培元在距离御书房还有百步开外时,便阻止了两人针尖对麦芒式的斗嘴。 陛下让他提点一下康王,可没让他挑起两位王爷的争斗。 若两人在陛下面前吵闹被问起缘由,他也难逃问责。 龙心难测,既要兄弟斗争,又不准兄弟斗死。 苏培元也只能自己煽风,自己灭火。 晋王与康王也心照不宣的住了嘴。 两人并肩走进御书房,便看到他们父皇赤脚坐在矮桌前,桌子上摆着一张摊开的奏折。 “参见父皇!” “快起来。” 周乾语气轻快,尽管脸上喜怒不形于色,但康王与晋王都猜出来了。 这次进宫,是有好事发生。 两人暗中都松了口气,站直身体离着周乾十步开外,既不显生疏,又不至于看到奏折或其他批文上的内容,引起父皇以为窥探朝政而不喜。 “一个个站得跟标枪似的,老十四你身体还未痊愈,来人,赐座。” 周乾话落,早有侍卫搬来一张椅子。 康王看了一眼抿紧嘴唇站在当场的晋王,想到苏培元的话,也没客气谦让,只道了一声谢便坦然的坐下了。 周乾见状,脸上浮现出一丝喜气。 晋王心里的嫉妒如野火般疯狂滋长,他果断开口转移父皇对康王的注意力,问道:“不知父皇深夜召我二人前来,有何要事?” “金陵知府江宴主管的安置伤兵一事,出了个小插曲,宁家在医治伤兵的时候,宁无恙记起了其母偶得的一本奇书秘方中的一味药草,可以缓解伤病疼痛。” 周乾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观察着晋王与康王的反应。 第二百七十八章 立人设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父皇这是为了一味药草,特意召他们半夜入宫? 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药草不重要,重要的是伤兵安置,父皇果然还是想要增加军费。 想到自己都不再执掌京卫军,军费增加他也没有钱捐。 晋王微蹙眉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周乾心下暗笑:老十淡定倒是淡定,但能看得出来,老十对宁家印象不太好,或是对于伤兵一事根本不上心。 他再看康王。 康王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模样倒是显得心事重重,但神情不变,比平时召老十四来参研国家大事时,遇到点事便缄口不言缩在角落里不出声要好得多。 “父皇,若真有这样的草药,不光能够用于伤兵身上,对大兴的百姓们也深有益处,这是何药草?” 康王受到苏培元的提点,又遇到父皇专门赐座,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也不必再装孙子。 该出口的时候,绝对不能落后于晋王。 晋王本来对这草药的事不感兴趣,更不想再让宁家在父皇面前出风头,所以不是没抢过康王,而是压根就没打算理会这件事。 此时听到康王抢先开口,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草药有没有那么奇效还未可知,十四弟不必急着为宁家请功,还对大兴的百姓们深有益处,大兴医药无数,可治伤痛骨病的药方更是不胜枚举,大兴百姓愿不愿意用这味草药还两说。” 对于这个拉拢不来的宁无恙和宁家,晋王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自然不会让康王在父皇面前,总是替宁家美言,给宁家塑造一个,无论做何事,都对大兴有利的形象。 周乾饶有兴致的看着对宁家如此抗拒的晋王,目光依旧停留在康王的身上。 他倒要看看,康王与宁家,是否像调查中所讲的那么清白。 “十哥所言极是,百姓愿不愿意用宁家发现的草药,是百姓们的自由,我只是好奇这味草药,并没有为宁家请功的意思,功过自有父皇来评说。” 康王倒是想反驳晋王的话,可他对这味草药是一概不知,此时是多说错多,为了防止被晋王抓到把柄,只能息事宁人了。 “哼,十四弟倒是会和稀泥,你对这味草药感兴趣,不如父皇请十四弟去专门研究这味草药,正好十四弟有伤在身,居家调养。” 晋王挖了一个坑。 方才苏培元特意询问康王是否痊愈,绝非随口一问。 极可能是父皇想让康王重回朝中做事,指不定为了弥补之前受伤受惊,还会重用。 既然康王和宁家交好,那么帮宁家再捞一次功劳,不是正合适吗? 康王对于晋王的打算自然是心知肚明,他刚想婉拒一下,眼角余光扫到父皇脸上高深的笑意,猛地回过魂来。 不对啊。 若只是寻常草药,父皇怎会半夜召他们入宫? 可他又担心这是父皇对他们的考验,万一前路踏错一步,可就无法回头了。 “老十四又犹豫了。” 周乾见康王沉吟不语,无奈地摇头轻叹一声。 “遇事不要瞻前顾后,三思而后行是对的,但有时候就需要孤注一掷的勇气。” 可惜,老十四至今没有培养出这样的勇气来,那么这件差事,便不能直接交给老十四去做。 这么想着,周乾便朝着晋王招了招手。 “老十,你来瞧瞧,这烟草究竟值不值得你十四弟放下手上所有事去研究。” 此话听不出来是好是坏,晋王喜忧参半的走上前去,心里还在祈祷着,这是父皇的一次试探,是用来判断他与康王谁更适合从王府伤好出府,还是解除禁闭出府。 他连出府后,该如何打击康王派都想好了。 可是,当看完奏折上的内容时,他如遭雷劈僵在当场。 “哈哈,老十你方才质疑宁家的时候,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吧。” 周乾看到平时把心思藏进肚子里,表现得霸道天成的儿子,此时完全大变脸,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与后悔,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见此,康王也坐不住了,立马站了起来,拱手一拜:“父皇何故发笑?” “哈哈,老十四,你想看奏折就直说,来,老十,把这封奏折拿给老十四,也让他高兴高兴。” 接到指令的晋王,不情不愿地把手里的奏折,转身交给了康王。 在转过身看向康王的时候,晋王脸上难掩羡慕忌妒之色。 这让康王一脸的茫然:怎么了这是? 晋王母族荣宠,何曾对他表露过如此神情? 这奏折里到底写了什么? 怀揣着满腔的疑惑,康王从晋王手里几乎用夺的拿过奏折,仔细的浏览起来。 当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他倒吸一口冷气,刚要跪下喊几句口号,想到自己不必再装腔作势,扮作那无能又不争的皇子,康王合上奏折便对着周乾请命:“父皇,儿臣愿意如十哥所言,全力带领太医院和农事司,研究这味草药。” 草! 晋王险些被康王这一招顺竿爬,气了个仰倒。 他在看到奏折的时候,便后悔自己一时嘴快,竟说了这番话,要将这泼天的富贵拱手送给康王。 如今见康王厚着脸皮求功,他自然也不甘示弱:“父皇,此等草药事关我大兴国运,绝不可如此轻易的妄下结论,方才……方才是儿臣与十四弟开了个玩笑,儿臣自请责罚,只是这研究草药,儿臣也愿意为父皇效力,还请父皇成全!” 论起争宠抢功来,晋王自是不遑多让,遇到这样的事,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周乾在册立了太子储君时,自然不希望有其他儿子如此争先恐后的想为大兴国运效力。 可如今没有了嫡子成为太子储君,需要争夺时,他自然要给儿子们这个机会。 “老十,老十四,你们倒是积极,可这草药的重点你们却全部搞错了,它是一味草药,但它更具有平安酒的特性,是一味人人都可用的消耗物件,它的药效朕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让它们增产增收,在最短的时间里,成为我大兴赋税的顶梁柱。” 听君一席话,晋王与康王顿时恍然大悟。 是啊。 它治伤痛的药效只局限于病人,可奏折上写的提神醒脑,却能够供所有人使用。 这样一来的话,对它认知最为清晰的宁家,对于这味名叫烟草的草药,拥有极高的话语权,想让烟草增产增收,极可能要请教宁家如何去做。 康王还好,从一开始便表明了与宁家的善意,再加上周静娴与宁无恙交好,联系起来也方便。 只是苦了晋王。 刚才还在不遗余力的想打压宁家,此时却来了这样的反转,再加上周安与宁无恙私底下的过节……晋王此时完全转变了心态。 第二百七十九章 卷起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只要宁家不明确站在康王那一派。 不仅宁家要留着。 宁无恙也要留着。 等甲初把周安从金陵押回来,就让周安去给宁无恙请罪,缓和双方的矛盾,绝对不会与宁家形成敌对的关系。 康王不只想当储君,更想登基当皇帝,拥有宁无恙的宁家,对于大兴来说有多重要,他很清楚,周安的颜面和大兴的国运比起来,微不足道。 “老十四,你向来能言善辩,朕还想着你看完奏折,能够提出一些中肯的意见,为何一言不发?” 周乾看着康王脸色变了又变,想到苏瑞曾密文暗示他,周安曾暗中派杀手,欲除宁无恙于后快,以及叶家也与周安有联系的事。 他今晚特意让在王府闭门思过的晋王前来,便是让晋王明白一个道理。 赶紧让周安滚回京城来! 晋王抿了抿嘴唇,未语先叹:“父皇,儿臣教子无方,不敢多言。” “嗬,你倒是七巧玲珑心,猜得到朕想让你做什么。” “请父皇放心,儿臣早在几日前便派人去寻周安回京,若无意外,此时应该已在回京的路上了。” 晋王先把不会因私怨为难宁家的态度表明,证明自己在大事上绝对不犯糊涂。 身为父子,他确实应该维护周安。 可身为未来的天子,在国家大事面前,妻儿有时也可以不顾,更别提只是一些恩怨是非,叶家死都死了,把罪过全推到叶家身上不就行了吗? 丢脸就丢脸,等他登上皇位再让宁无恙加倍的偿还给周安,忍得一时之辱,才能享受一世繁华。 “不错,既是如此,那朕便告诉你们,朕让你们前来的原因。” 周乾朝着康王招了招手。 康王会意,双手拱着奏折递还回去。 周乾接过奏折,右手拿着奏折,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击着左掌。 “宁无恙将他千辛万苦所得的一千二百斤烟草种子,毫不藏私全部亲自押运至京城来,一共分了十二车,对应着十二个可能适合种植烟草的道府。” 这些细节的安排,苏瑞并未写进奏折里,而是另外写了密文,以防有人从中做手脚。 按照送达奏折与密文的时间来看,此时车队已然离开了江南道,进入了洛河道。 洛河道刺史与总兵都是他的人,全力护送车队,定然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但周乾还是再三敲打二人,特别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晋王。 “老十,你们应当知道此事重大,容不得任何闪失,上次蒸酒方子,是老十四以命试酒,酒坊便由娴丫头接管了,这一次,朕便给予你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终于提到了有关于个人的私事,两人全部竖起耳朵,不敢落下任何一个字眼。 至于闪失,他们更是不敢在其中做手脚。 周乾看到他们认真的态度,欣慰一笑,接着说道:“等到烟草种子送抵京城后,你们便各自领了各自领地的种子,送至各自领地内,让掌管农事的人负责种植,谁的运气好先种植出来,这烟草适合在何处生长,后面的事便交给你们二人谁人负责,可还公平?” 对于烟草这样未知的新事物,一切皆有可能……个屁。 晋王听到这话,嘴角险些咧到耳后根去。 岭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连官员下放升职位都没有乐意去,掌管农事的根本没有。 哪像他封地就在关内道,有何不懂的,直接请农事司的司监在休息时,前去转一转便能有结果。 “父皇如此安排,儿臣心服口服!一切愿听父皇调遣!”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晋王二话不说跪下,将这件事板上钉钉。 周乾看向沉吟不语的康王,笑着问道:“老十四,你可是觉得岭南地处偏僻,此事于你不利?” “不是。”康王跟着跪了下去,如实回答:“儿臣封地虽在岭南一带,但那一片区域对于外来作物,倒是十分适应,只是这烟草种子运至京城再运过去,儿臣担心路上遇到危险……” “十四弟你多虑了,这烟草种子如此金贵,事关大兴国运所在,何人敢对它动手脚,那简直是找死,请父皇放心,若真有此胆大包天之人,儿臣第一个不放过他!” 晋王可不想让康王找理由把父皇给他的好差事赖掉,搞得他鸡飞蛋打。 周乾也觉得康王多虑了,但理解康王险些被惊马踩死,担心别人在路途中下黑手,便顺着晋王的话说道:“若真有人以私废公,无论是谁,朕绝不轻饶!” “……儿臣遵令,定会让封地里擅长农事的官员们,好生试种。” “你放心,朕不限时间,这已快入秋了,不论谁的种子先发芽,都只看最终的亩产收成。” 周乾这番论调,也没能让康王增加更多的信心。 因为这件事明摆着晋王更占好处。 康王唯一的优势,便是给女儿去封信,私下里向宁诗仙求助一番。 “父皇,娴丫头与那位宁诗仙交好,若十四弟求助宁诗仙的话,这番比试可就不公平了。” 这时,晋王直接堵死了康王求助的这条道路。 周乾怎么不知晋王没憋好尿,他哈哈一笑,对着晋王说道:“放心,宁诗仙也不知道这烟草该如何种植,具体药效如何他都不清楚,只知道有这味草药,在那本医书上见过怎么使用,朕不管你们请教于谁,那都是你们的本事,做事向来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结果如何,你们各凭运气,各安天命。” “是!” “谨遵父皇教诲!” 正事聊完。 周乾又询问了康王的伤势如何,派人赐下人参一棵,这才将两人放走。 全部坐在轿子走在烟灰缭绕的宫中甬道上,晋王却不觉得这股烟香味道刺鼻了,想到奏折里提到的烟草,他对着身后跟着的轿子上的康王问道:“老十四,你猜本王能比你早种植成功几个月?” “……” 这话康王没法回答,更不想回答! 晋王可不管黑脸的康王,自顾自的自言自语道:“从京城运到岭南道至少要一个半月的路程,你再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到种植的风水宝地,若是种子还没种进地里先发了芽,不知道在父皇心里,算不算是交差了,你放心,就算你种不出来,本王也能给你兜底的,不等你的种子送达岭南封地,本王一定能够种植成功,让父皇先开心开心,哈哈哈哈!” 第二百八十章 否决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父皇以后开不开心康王不知道。 此时康王真的想骂人,还想打人。 生来不占优势,便处处不如人吗? 不。 康王没有气馁。 虽然父皇说宁诗仙不知道烟草种植方法,但奏折上写了,烟草在金陵种植成功了,岭南离金陵的距离不比京城和金陵的间距大,论地理位置,他更占优势。 “十哥,天狂有雨人狂有祸,谁也不知道看似一帆风顺的事情会遇到怎样的意外,但不论是谁先将烟草种植成功,对于大兴来说都是一大好事,预祝你我皆顺利。” 说完,康王便喊抬轿的人们走快一些。 他身体不适,要急着回府。 身为一直走在康王前头的晋王,这次看到康王“仓皇败逃”的背影,没有选择追上去。 “穷寇莫追,老十四,你这股志气,要不了多久便要没咯。” 奏折先到,烟草种子已在路上。 如此重要的东西,苏瑞必定安排得妥妥当当,再过半个月必到京城,要不了一个月,烟草种子便能在他的封地上生根发芽! 这东西不亚于酒坊的收入,而且根据奏折上所书写,体积更为轻巧,到时候私底下种一些贩卖,更不易被人抓住把柄。 “宁无恙啊宁无恙,看在你给本王送这么一份厚礼的面子上,待到种植成功,本王定会在父皇面前替你美言几句,邀你入京,再让安儿给你赔礼道歉,化干戈为玉帛,哈哈哈哈!” 笑声在甬道里回响,直到云端。 …… 凌晨。 章家庄附近的两处工坊里上夜班的燃灯还未熄灭。 自寒山寺上便走下三十来个身着道袍,健步如飞的小道士们。 他们身后全部背着箩筐,箩筐里装着咸菜干粮,手里拿着竹子制成的齐眉棍,浩浩荡荡的朝着章家庄而来。 抵达章家庄门前时,却见门口摆着六张桌子,上面放满了水壶、瓜果还有肉干包子等物。 宁无恙正站在门口给自己往箩筐里面塞吃食等物。 听到脚步声,当他看到世良他们全部自己带上吃的喝的还有用的,竖起了大拇指。 “不是说好了管吃管喝,你们怎么还自己准备干粮?” 宁无恙觉得知真道人太实诚了。 搞得他和华易像周扒皮一样,打算白嫖这些小道士们的劳工。 世良腼腆一笑,不好意思地抠了抠后脑勺,解释道:“我们也不是刻意准备的,是每日早上吃饭早,一不留神便做多了,住持喊我们不吃带着,早上来庄子上吃早饭。” 其实住持的原话是,华大师既然算出了方位,估计找不到一两个时辰,便会完活。 本着好不容易下山一趟有人包吃包喝,当然是能蹭一顿蹭一顿。 谁叫寺庙里养的人太多,光靠附近的几十亩地,也养不了太多的闲人。 能有事做白吃一顿饭,已经不错了。 宁无恙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他们带干粮的用意,好在他知道早上进山早,担心寺中这些小道士起床来不及开火,便命厨房早早备下了早饭。 “你们把这些装上,进山找东西可是一件苦差事,你们带的那些干粮可能不够。” “早饭在院子里备好了,想吃多少随便吃,既然请你们来干活,饭菜一定管够。” 也得亏寒山寺的稻田因气温成熟得晚,才有了这些人手帮忙。 管饭是应该的。 再加上这些小道士腿脚都很麻利,一人能顶三个人,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宁无恙还专门让厨房多蒸了几锅米饭。 “这……想吃多少随便吃,不太合适吧?” 有些小道士饿得直舔嘴唇但还是有些纠结,还没干活先吃饭,总感觉不太厚道。 宁无恙笑笑不语,只是招呼了一声院子里喊着“开饭”。 话音落下。 厨房里做好的饭菜摆上桌来。 新打的稻米香味扑鼻,引得人口水直往外冒。 那些他们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尝过的菜肴,一盘又一盘的往桌子上摆。 “宁公子,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 小道士们话都快说不流利了,问的是宁无恙,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饭菜,谁也不肯收回目光。 宁无恙看到他们这副模样,也不卖关子,比划着桌子。 “坐下吃吧,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他给自己装完食物等装备,一把抓住世良身后背的箩筐。 世良刚想要挣脱,看到宁无恙费力的右臂拿着箩筐,左臂还吊在脖子上,哪敢用力,只能把身体靠在桌子旁,将箩筐放了下去。 “去吧。” 宁无恙顺势把世良往摆着饭菜的桌子方向,推了一步。 “早吃饱我们也能早走一会儿,你们再磨蹭下去,一会儿太阳出来,做起事来更耽误工夫了。” 听到这里,世良终于不再犹豫了,率先走到饭桌前坐下。 想到什么又站起来,扯起刚坐下来的同伴。 “走,先去洗手。” “啊对对对,不洗手吃坏了肚子可就没法给宁公子干活了。” 一伙子半大的小道士们,一窝蜂的朝着稻田旁边的沟渠里冲了过去。 宁无恙见状也是哭笑不得。 “近处有水池不去非要去田里洗,看来回头得向寒山寺科普一下水里的微生物。” “微生物是何物?” 华易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站在宁无恙背后听墙角。 我去! 宁无恙吓了一跳,又看到三哥也在,也不知道何时来的,他好奇的问:“三哥今日不练功夫吗?” “不练,我陪你一起进山。” 宁无碍握紧了手里的长枪。 昨日那个晋王府的护卫虽然走了,但留下了佩剑。 他担心那个护卫会杀个回马枪,再抓五弟上京安城去,所以哪怕不练功,他也要护五弟周全。 上次没能跟着五弟和爷爷一起押运烟草种子,得知五弟受伤时,他便懊恼不已,却也只能通过不断练武,增强自己的实力,原以为等考上武状元有了官身,就能更好的护住五弟,让那些想对五弟动手的人,投鼠忌器。 可昨日的事,却让他明白,有些鸿沟,不是靠武力能够跨越的。 唰! 宁无碍甩了一记枪花,眼神寒冷如冰霜。 “若有哪个不长眼的还敢打你的主意,我便现杀现埋。” “嗯……你们兄弟二人的谈话,我可没有听见。” 华易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宁无恙见两个人一唱一和的想挖坑埋了甲初,对此也是哭笑不得。 其实他也想出昨日的那口恶气。 但根据他的猜测,晋王府的护卫找不到周安的尸体,是不可能再冒着生命危险来招惹他了。 而周安的尸体…… 第二百八十一章 挖呀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按照江宴做事疾恶如仇的风格,恐怕会拉到乱葬岗喂狗。 再加上周静娴定会善后处置,他根本不担心甲初会找到周安的尸体。 再说了,就算是找到了,只要无法证明是周安的尸体,无论是老皇帝还是晋王,事后都不会承认周安死于当晚突袭的案子里的。 皇族注重他们的权威,所以他们也会更要脸,更懂得权衡利弊。 “三哥,你也先去吃早饭吧。” 宁无恙此时已是无事一身轻的状态。 晋王府的危机,在甲初一击未中时已然过去。 接下来便是还华易的人情,以及增加自身的影响力,把治疗痢疾的特效药制作出来,再送给老皇帝一份大礼。 宁无碍斜了一眼拿着包子啃食的云飞,沉声提醒:“看好你家公子,别再到处东溜西窜,你那匹烈马我自会替你驯服。” 昨日云飞送完信,并未跟着苏瑞他们上山,而是按照宁无恙的指示在驯马。 照宁无碍看来,若是云飞在场,三人联手对付甲初的话,甲初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三公子你放心,这回谁让我离开我家公子一步,我跟他急!” 云飞昨夜听说了晋王府的护卫,险些将他家公子掳上京安城的事,当场便给了自己两耳光,斩断了自己的童心与玩心。 啊……这…… 宁无恙想替云飞辩解几句,毕竟是他去让云飞送信练马术的。 可看到三哥认真的脸庞,还有云飞自责的神情,感觉他这个受保护的人没有插嘴的机会。 算了。 由他们去呗,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云飞,我去给你多装两个鸡腿。” 吃过早饭。 正要出发时,沈幼初穿着一身粉白相间的胡服,脚踩白皮靴,和背着箩筐的梅香出现在队伍之中。 “宁公子,我闲着没事做,能和你们一起上山找青蒿吗?” 沈幼初挥了挥从招娣那里借来的小药锄,她不是找借口跟着宁公子,她是真的闲着无事可做。 在来金陵以前,平时除了作画,她就是吃喝玩乐赏美人。 如今跟在宁无恙的身边,吃喝玩乐都是新鲜的,赏美人……宁公子就挺美的,一人能抵百人。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玩,哪怕是上山下地去挖草她也乐意。 旁边背着一箩食物的梅香,也乐呵呵地啃着蜜桃点着头。 能跟着小姐上山去玩,总比呆在冰块房间里看画本要强上许多。 最近可能是吃冰吃得太多,她得出去溜溜去去体内的寒气,顺便,再把箩筐里准备的食物全部吃完。 呃……找青蒿可是一件苦差事。 宁无恙看着这一对主仆,完全一副去郊游吃喝的状态,只得提醒她们:“山上毒虫蛇蚁多,而且山路崎岖难行,如果你们想好了的话,我也不阻止你们。” 他从不喜欢限制别人,更不觉得沈幼初是温室里的花朵,不能磕着碰着。 但上山容易下山难。 上山前要做好充足的思想准备,才能避免挂在半路上。 “宁公子你放心,你别看我长得白白净净的,像是很弱的样子,但实际上我的体力很好的,而且我眼神也很好,说不定这次上山,还是我先找到青蒿呢。” 沈幼初得意的转了转手里的小药锄。 宁无恙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提醒她放下药锄,他们是去找青蒿的,不是去挖青蒿的。 算了。 她开心就好。 除了沈幼初以外,一行人走到门口时,还碰到了同样背着箩筐,说要上山再去找找有没有烟草余苗的阿拉提。 “公子你们也要上山找草药?正好,我们一起去,万一遇到猛兽也好有个照应。” 准备去找烟草的阿拉提,手里却空无一物。 华易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昨日傍晚出现过的西域花农,没有戳穿他的谎言。 宁无恙看在昨日阿拉提提醒过的面子上,也是看破没说破。 反正青蒿这东西一旦找到,并研究出用法来,没必要隐藏也隐藏不了,本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的做事原则,宁无恙朝着阿拉提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 “多谢公子。” 阿拉提的嘴角快要咧到眼角去了。 他是听说今日是去找青蒿,特意在这里等着,想见识一下青蒿具体长什么模样,若是龟兹国也有的话,可以让秋娘把消息传到国王耳中,提前准备。 若是没有的话,也可以提前做一番和大兴互商的打算。 宁无恙领着这行人,走了没几步,又遇到了一群人。 他们之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还有孩子,脸色晒得通红,裸露出来的小臂上还满是被稻草碾压过的痕迹。 还有些青年断了手指胳膊,但精神抖擞,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正是迁移到此地定居的那些伤兵。 “宁五公子,我们家的稻田昨日全部收割完了,稻谷都装进了粮仓里,正好闲着没事,听说你们要找草药,便把家里闲着的都带来了。” “我们也不需要工钱,新稻刚收,家里米粮也够,宁五公子对我们这么照顾,需要人手帮忙找东西,你应该和我们打声招呼的。” 一个大娘伸手把一个半大的小子推到宁无恙的面前。 “这是我家大孙子,腿脚比小野马跑得也不慢,今日跟着宁五公子上山去历练历练。” 把找草药说成了历练,大娘不愧是大娘,让人连拒绝的话都不好说。 宁无恙心道:幸亏我带得干粮足够,不然还得掉头回去拿吃的。 “这一去可能需要一日时间,这几日大家抢收稻谷也够累,像这种身体瘦弱的就别跟着去了。” 宁无恙也没和这群人客气,只是挑出几个年纪小、脸色菜,实在不适合上山去“历练”的孩子,随手从自己背的箩筐里,抓了一把红糖糖块塞到他们手里。 几个小孩子每人捧着一把糖,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既不敢要这些糖块,又舍不得还回去。 这些糖块一块可要十几文钱,比肉包子贵多了,他们也就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可能尝到一块。 “玩去吧,等以后有机会干别的轻松活,再喊你们来帮忙。” 听到宁无恙这么说,他们才看向自家大人。 见自家大人点头表示同意收下糖块,开心的小脸都笑开了花,道了声谢作势就要跑去玩。 方才说话的大娘,一把抓住一个小孩子,朝他头上弹了个脑瓜嘣。 “你们不去干活就去上村学,别一天天的乱跑。” 刚才还撒欢的孩子们,一下子像被霜打了似的,耷拉着脑袋不欢腾了,身上的怨气,隔着老远都能够感受得到。 唉,孩子们快乐的童年就被村学扼杀了大半。 做好事不留名的宁无恙,本着撕完伞就跑路的精神,加快脚步往山里走去。 根据华易的推算方向,根本没有精准的定位。 第二百八十二章 望山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站在茫茫的一片大山脚下,宁无恙把手搭在额头前,望向眼前这片数不清山头的矮山包,一阵头疼。 “华大师,先从哪里开始找起?” 鉴于华易测字的准确性,昨晚上宁无恙回来的时候,还假装晚饭后闲溜达,沿着走过的路边又往前走了二里路,结果还是没有遇到青蒿。 越是没有精准方位,说明找这东西越得靠是运气。 而运气这东西它不按概率出牌,只论玄学。 华易可是玄学大师。 就在宁无恙以为,华易会掐一掐手指测算一下时,却见华易随手指着肉眼可见的最西边的一座山峰。 “从西到东,沿着河流一座山一座山地搜吧,我看这一带树稀草浅,应该很安全。” “……” 说了等于没说。 再看华易说话没有底气的样子,这让宁无恙不禁怀疑,是不是这几天算卦测字消耗了太多的能量,华易不灵了。 歪打正着。 华易之所以没有掐算,确实是因为最近耗费大量心神,昨日又因给甲初解字,指向周安之死,回到庄子上后,他特意又重新推算了一番周安的八字。 原本生来富贵,一生无忧的八字,再算还是一样的结果,如今周安这样的结果,只能说是有更大气运的人相克,导致周安有身死之祸。 可周安原本就有龙气护体,这等大气运的人定然会影响大兴。 华易又想到苏瑞说起来安县城外,杀手团伙组织的突袭劫车一案,他便想着,找个机会把宁无恙的生辰八字讨来批一批。 “华大师,你不是要搜山吗,总盯着宁公子看做什么?” 沈幼初抱着药锄,站到了两人的中间,挡住了华易的视线。 因为她经常直勾勾地盯着宁公子瞧个不停,所以能够感受得到,华易看宁公子的眼神像是在搜身似的,并不清白。 被沈幼初阻拦的华易恍然回神,意识到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破解周安之死的谜团,而是青蒿草药。 若是真的验证了周安的死与宁无恙有关系,他难道还要宣之于众吗? 不。 假如不认识宁无恙,不知道此子的重要性也就罢了。 既然相识相知一场,那周安若是自找死路,是半点不怨人的。 “我担心宁公子左臂受伤,不便行走,宁公子是跟我们一起上山还是在下面等候?” 华易关切的话语和他脸上心虚的表情不太相符。 宁无恙猜到一些原因,但也没有说出来,因为有些事问迹不问心,他理解华易的想法,也尊重华易的选择。 “我伤的是手臂不是腿脚,再说了,沈小姐画的和现实里可能有些出入,若是找到类似的,判断是不是还得靠我,我和你们一起走,也免得你们来回上下山的奔波。” 望山跑死马。 好不容易上山再带着一堆可能不是青蒿的野草跑下来,这不纯粹折腾人玩吗? 再加上今日带的都是除了包吃以外,相当于免费的劳力,宁无恙可做不出为了他一人轻松,而劳累一大群人的事情来。 他还没这么大的派头。 华易猜到了宁无恙会不顾自身安危上山,只能叮咛宁无碍与云飞,看紧一些。 “等上了山,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向左一路向右,螺旋式汇聚到山顶,若是找不到,再去另一座山,按照同样的方式来搜山。” 华易说着比划了一通,等大家都听明白他的安排后,右臂朝前一挥。 “出发!” “知了知了……” 正值伏天,太阳一旦出来,便晒得浑身发烫。 好在山上树木繁多,有遮阴的地方,但同样也会使得蚊虫巨多,一行一动汗流颊背的同时,便会招来更多的蚊虫。 哪怕宁无碍带了花露水,可人多汗流得多,气味也更重。 他们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样备受蚊子们的瞩目,不多时,每人身上都增添了不少蚊子的战绩,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挨了好几个大包。 宁无恙皮糙肉厚不怕咬,但他想到沈幼初当初被蚊子咬一口,便把整个耳朵都能挠红的事,连忙找到正在队伍中间,拿着药锄对着一株野草挖呀挖的沈幼初。 他一眼便看到沈幼初暴露在外的耳根后被咬了一口,毫无意外,又被挠红了一片。 “沈小姐,要不你离我们大部队远一些,也免得蚊子咬你咬得你难受。” “我不难受呀。” 沈幼初抬起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将挖下来的一株矮草递给他看。 “这个是不是长得和我画的很像。” 嗯……不论是高度还是草叶密度来看,都相差很多。 就像一个巨人和一个孩子之间的差距一样。 沈幼初光看他没回应,便知道自己又挖错了,她也没气馁,扔到一边嘀咕着:“它不是青蒿吗?我还以为它是营养不良的青蒿呢。” “沈小姐……” “我知道啦,你们先走,我慢慢跟在后面,你不用担心我,梅香会照顾我的。” 沈幼初歪头一笑,咬着牙忍着脖子上的痒意。 不能挠。 千万不能当着宁公子的面挠痒痒,否则多丢脸呀。 “有事记得喊我,我马上就过来。” 宁无恙看她神色有异,还是十分担心。 沈幼初银牙快要咬碎了。 心道:你再不走我可真的有事了。 宁无恙见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又叮咛梅香带人找块干净的石头,坐着休息一会儿,吃些东西喝些水再跟上来。 好不容易等到宁无恙走了,沈幼初扔下手里的药锄,也顾不上净水,用沾着泥巴的手挠了几下被蚊子叮咬的地方,看到宁无恙越走越远,气恼得不行。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蚊子这种生物,它们怎么不死绝了呢,好不容易能和宁公子一起爬山,都怪它们,让我不能跟在宁公子身边。” 花露水确实有用,但人群扎堆时作用不大。 迟早她要让家里的药铺,研究出灭杀蚊子的药方来。 嘴硬归嘴硬,脖子痒得难受,为了防止在宁无恙面前出糗,沈幼初还是很听话的远离了人群,边玩边挖。 但随着日头从东边挪到西边,她都叫来了宁无恙两次,确认与青蒿长得相似的野草不是青蒿,可以想象这一日,宁无恙自己跑了多少趟,期待都落了空。 二十七座山搜完,太阳快要落山,山中已有狼吠猿啼之声。 华易看着众人除了沾满泥巴以外,全部空荡荡的双手,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 “不应该啊,为何搜了一日还没找到?” “难道我又算错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凭运气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觉得,华易大概是太心急,产生了一种错觉。 青蒿如果真的这么好找,早就在刚开始便找到了,若不好找,那么就只能靠顽强的毅力坚持寻找,最终才能与占卜的结果应验。 “要不,华大师你再算算,我们今天还要不要继续找?”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完,就见华易的右手五指开始掐算起来。 呃……还真算啊。 “不找了。” 华易也不知道是掐算的结果不太好,还是找了一天太累了,眼见太阳快落山,干脆招呼着大家回去早点休息,有空的,明日再来。 在野草堆里寻找了一天无果的众人闻声松了口气,纷纷相告。 “明日我们怕是没有空了,明日要去官府交粮税。” “要是明日你们再找不到的话,我们后日再来帮着找,到时候还能够多叫一些人来。” “宁五公子,我们能把画的那幅画带回村子里,让别人瞧瞧,看看他们进山打猎或是采药的时候,有没有遇过到?” 大家虽然来不了,但在寻找的过程中,得知这味草药是拿来治疗痢疾的特效药,谁也不敢大意。 都是有多少力出多少力。 毕竟在他们看来,宁五公子那是救苦救难的大好人,帮宁五公子就是在帮自己积德。 连上山找药他们都来了,举手之劳的事当然能做就做。 华易也想把手里的画纸给这些热心肠的村民。 只是这幅画他也只有一幅…… 华易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宁无恙。 宁无恙突然感觉,自从华易与自己相熟后,莫名变得依赖起了自己。 说好的不沾因果呢?求他不算求吗? 话虽这么说,但找到青蒿对于他来讲意义也很重大,他只能用眼神示意华易少安毋躁,自己扭头朝着后面张望。 “五弟,沈小姐在一里地开外,若有何问题,我代你去问。” 一里地开外? 离着未免也太远了些吧? 宁无恙记得那里好像都到岔路口了,抬脚要走,腿肚子一阵抽筋,险些一步跪在地上,还好云飞与华易纷纷扶了他一把,这才避免了摔倒。 “多谢,那就有劳三哥替我跑这一趟,问问沈小姐能不能帮忙再画几幅青蒿的图。” 得到他准备答复的宁无碍,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趁着宁无碍去问话,华易选择了一条没有涉足过的山路,指挥大家继续兵分两路往山下走。 “假如运气好的话,说不定我们回去的路上,有希望找到青蒿。” 面对华易这样的希望,宁无恙觉得多少不太靠谱。 想着大家的箩筐差不多空了,总归都要下山齐聚在章家庄吃饭,他也没有跟着这两支队伍,而是选择原地休息一会儿。 “我一会儿抄近道下山,你们有辨认不出来的可以拔下来装进箩筐里,青蒿这东西要么你找不到,要么一长一大片,它的繁殖能力很强,不怕拔秃了。” 先前之所以他跟着到处跑,是因为山路陡峭不好往返,也不好标记区域。 而这处山地属于缓平的坡度,视野开阔,但仅靠这些人走马观花的查找,真的是要靠运气。 宁无恙打算等三哥问话回来后,先让沈幼初下山去作画,自己再和三哥以及云飞趁着天没黑,彻底的把这片山头搜一搜。 “宁诗仙你多加小心,万一有危险记得喊我们。” 华易今日找了一天,通过试错,心目中已然有了青蒿草药的具体形象。 他知道宁无恙今日走的路是他的数倍,自然也不能苛求宁无恙跟他一起下山。 “宁诗仙若是太劳累,一会儿抄近路下山吧,剩下的事我来盯着。” 华易负起责任来,那是相当的认真。 此时宁无恙累得已经不想再多出一个字了,轻轻点了点头,云飞见状,连忙拿出水壶递了过去,提醒道:“山里的水,没烧开,公子你凑合着喝口?” 箩筐里带来的水壶里装的凉白开,早就喝完了。 这种情况下可就没办法考虑水干不干净。 宁无恙接过水,猛地灌了几口,清爽怡人里带了根草叶子。 一股奇妙的味道在他舌尖打转,他张嘴便把这根草叶子吐到了手里。 说是一根,其实只是一片针形的残叶。 云飞看到水壶里喝出杂草来,对此也是习以为常了。 山泉水有草叶子不算什么,有时候还会出现动物毛发呢,反正被水淌过都是干干净净的。 “公子你若是觉得这水不干净,我再去给你打一壶新的水来,把那些杂草杂物都漂干净,只不过,我得先等三公子来了我再去。” “唔唔……” 宁无恙嘴里含着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指着他挑出来的那片草叶,吐出没咽下去的怪味水,急声问道:“这水是从哪里打来的?” “就在那边。” 云飞朝着宁无碍方才所走的方向指了过去。 “我刚才和梅香一起去一处石壁接的山泉水,这草应该是我没注意的时候,从山上冲下来的,公子,这草不会是有毒吧?你怎么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傻小子! 这可不是什么毒草! 宁无恙把草叶凑到鼻子下面,用力地嗅了嗅,无比肯定的说道:“这草十有八九就是我们找了一天的野蒿子,走,快带我去……我去!” 他刚想站起来,脚腕抽筋,又重新坐了回去,险些把受伤的手臂给抻到。 云飞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过来搀扶着他起来,看了一眼他刚才接泉水的方向,一脸为难。 “公子,那片是深山的方向,按照咱们今天的搜山来看,至少要三天以后才能搜到那一块水源上流去,我和梅香我们走起来方便,带上公子你可能天黑了都找不到泉水源头。” 这话听上去,让宁无恙有种被小瞧的感觉。 但不得不说这是大实话。 别说宁无恙没受伤的时候,身手便不如云飞,也不会梯云纵那种一窜便能窜老高的轻伤,如今受了伤,完全像个拖油瓶。 “快扶着我先去找沈小姐,然后你再和梅香跑一趟,顺着水源找找看,一定能找到它!” 这东西能够落入水里装进水壶里,说明就长在水边上,而且数量还不少,不然不会受到水流的冲击还能留下不小的残叶。 由于腿脚走麻了,宁无恙也没逞能,任由云飞扶着往宁无碍的方向走。 走了没到百米远的距离,便看到沈幼初蹦蹦跳跳的从一处岔路口小跑过来。 她的左手捂着口鼻,右手会丝帕拿着一株长得和她差不多高的针状绿草,看到他后,兴奋地摇晃着。 “宁公子你快看,我这次找对了没有?” 第二百八十四章 先生们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找对了。 隔着老远,宁无恙光凭闻的,都能闻到这株青蒿的味道,和他久远到像上辈子记忆里,是同一股味道。 走近再看它的结构,直接竖起了大拇指。 “沈小姐运气可真不错,你是第一个发现青蒿的人,说不定能青史留名。” 这句话绝对不是开玩笑。 青蒿素这种治疗痢疾的特效药,并非科技发达后才提取出来的,而是古法有之,但也并非自草药初始便开始有的,无论是汉方草药还是西药配方,都是随着越来越多的病症出现,以及越来越多人的研究而进步的。 宁无恙当初替医药企业搞策划的时候,便将发现古法青蒿的第一人葛神医的名字记在了心里,当然,现代研究出新型提取技术获奖的女先生自然也不会忘记。 “宁公子你说笑了,我只是来帮忙的,若这味草药真像你说的有那种奇效的话,这第一人非你莫属。” 沈幼初可不会和宁无恙抢名声。 沈家女向来不缺名声作基石,让她借助名声博好处,她只要在画坛里独树一帜就足够了。 倒是宁公子,名声越响,那些讨人嫌的苍蝇们才不敢来叮他。 宁无恙也没同沈幼初客气,倒不是他想贪下这第一人的名字,而是他着急去寻那青蒿所在之地。 “沈小姐,你是在哪里发现的这株青蒿?” 这一株都长了近一米半的高度,说明生长环境十分适合它。 附近一定有不少的同类扎根于此。 沈幼初笑着指向她走过来的方向,说道:“其实是梅香发现的它啦,梅香去接水的时候,我闻到有一股奇特的味道,想到你说青蒿也有这样的怪味,又想到今天我们搜的山上远离水源,走的路又都是村民们日常进山趟过的路,感觉可能一开始便搜错了方向,就让梅香顺着水源去找找,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她骄傲地昂着头,一副求夸奖的样子,看得宁无恙忍俊不禁。 “沈小姐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是呀是呀。” 沈幼初脑袋昂得更高了,满脸骄傲的表情。 她不光聪明,她运气还很好呢。 只不过运气好的原因,是因为她听宁公子说普通的河水可能有看不见的虫子,特意让梅香他们去接了山泉水。 歪打正着,这才找到了宁公子所说的青蒿。 “小姐,我回来了。” 两人正聊着,梅香从树丛间冲了出来。 然后,又将蒙着脸的脑袋,从背后箩筐溢出来的青蒿间,探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只锦鸡。 “宁公子,小姐说这些草看着像青蒿,让我多拔了一些过来,免得你再爬山去找了,那里好大一片,半座山上都是,我顺着水源又往深山里走了走,碰到一群野鸡,顺手就抓了一只回来。” 提起野鸡,宁无恙猛然想到,在山里呆着的时候,许多人家都会拿青蒿剁碎了拌进饲料里喂鸡鸭。 因为青蒿素它不仅能治痢疾还能给鸡鸭这些家畜治疗相关的肠胃病。 “为了安全,我们专门挑了树稀草低的地方,结果忘记野生动物比人还能辨识出草药在何处,应该直接让村民们带我们去野鸡窝多的地方去找的。” 真是糊涂了。 白跑了一趟不是因为运气差没找到,而是完全没找到方向。 宁无恙懊恼地拍了拍脑门,知道自己这是被昨日甲初的突袭弄乱了阵脚。 冷静下来。 晋王就算知道了周安身死的真相,只要老皇帝知道烟草的事以及他提出烟草的事,晋王便不会再对他直接下杀手。 而晋王就算想利用此事要挟他,只要案情和损失传到老皇帝耳中,他就能够平安无事。 “宁公子,你还要亲自去看看长着青蒿的地方吗?” 梅香打开了话匣子,形容起那片山坡的危险来。 “我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了一窝狼和一只巡逻的老虎,它们叫一声,我耳朵差点没聋了,幸好身上背着这些高大的青蒿,掩盖住了我身上的气味。” “宁公子你要去的话,光靠云飞和宁三公子跟着,可能不太安全,要不我先带小姐下山,再把华大师他们叫过来?” 沈幼初听说要让她和宁公子分开,嗔了一眼不会说话的梅香,一股脑地把手里的青蒿塞到了宁无恙的怀里。 “去什么去呀,天都要黑了,反正那些青蒿长在那里有野兽看着也没人敢拔,是不是,宁公子?” 啊……这…… 宁无恙其实是很想去看的。 可看看怀里足够熬一锅汤的这株青蒿。 再看快把梅香压趴下的那一箩筐。 视线最后定格在叉着腰,挡住他去路的沈幼初身上。 沈小姐平时很随和,对于他的话几乎是无条件服从,还是第一次拦着不让他去。 听人劝吃饱饭。 宁无恙抓住青蒿杆,转身找了一条下山的路。 “走,回家吃饭!明早再来!” 晚一夜就晚一夜。 大不了华易知道后自己睡不着觉,上山打虎斗狼去,他可不想让沈小姐跟着他一起冒险。 下得山来。 还能看得山上有人影在晃动。 眼看太阳要落进地平线,宁无恙不得已对着宁无碍说道:“三哥,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去请华大师下山,就说我们找到了,先回庄子等他。” “为何要回庄子等,在这里等不是能让华大师更快的看到青蒿吗?” 梅香好奇的发问,手里的野鸡也发出“咯咯”的动静。 沈幼初又嗔了她一眼,小声解释:“要是在这里等的话,万一华大师又要你带他去找长着青蒿的地方,你难道想陪他走一趟吗?” 那不能。 梅香再好的脚力,顺着水源跑了十里地往返,还负重一箩筐,她早就累了。 虽说她的体力大半消耗在了抓野鸡上面,但她是不会告诉小姐与宁公子他们的,嘿嘿嘿。 聪明的婢女要学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才能让自己走少弯路。 “小姐说得对,我听小姐的。” 反正小姐会听宁公子的。 宁无碍明白了见到华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后,一个旱地拔葱便冲出去老远。 宁无恙也没停留,加快脚步往章家庄的方向走。 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一队官兵在此等候,为首的正是江宴。 看到江宴的到来,宁无恙终于能够确认周安的案子,在他这里,算是彻底了结了。 “宁先生,那晚的案子已然了结,幕后黑手的尸体也已处置完了,关于案情的奏折刺史大人已送至京安城,算算日子,陛下应当知道那晚宁先生与娴郡主的遭遇,定会在关内道派重兵保护,宁先生大可放心。” 江宴特意在“放心”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这让宁无恙若是此时再问如何处置的尸体,反倒显得过于关心,令人生疑。 可是事关重大,他真的挺好奇江宴是如何处置周安的尸体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来安县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江大人,案子了结,今晚可有空在庄子上喝几杯吗?” 宁无恙晃了晃手里的青蒿,故作高深一笑。 “我有个好消息想与江大人分享。” 好消息? 江宴想起前日遇到晋王府护卫的事,再看此时笑容轻松的宁无恙,只得出声提醒:“宁先生,晋王府派人来寻安侯,他生……生性霸道与你交恶的事,金陵城人尽皆知,你这几日最好还是不要外出,特别是上山这种危险的事情别做了,万一在河边走着走着,脚底打滑被人暗害可就不好了。” 江宴并没怀疑过,那晚的事是有人故意将计就计。 他猜到周安已死于烈火之中,单纯的担心宁无恙会被晋王府的人迁怒罢了。 “江大人的提醒说晚了,前日便有晋王府的人来找我,说周安给晋王去了一封家书,上面写着若周安死了,定是我害的,让我陪葬之类的话,那晋王府护卫还想直接抓我回京与周安对峙呢。” 宁无恙趁机给晋王上眼药。 本来就对晋王府没有多少好感的江宴,听到这话气得直接翻身上马。 “宁先生,既是如此,我们改日再聚,此事我定要告诉刺史大人,与他联手上奏一封,参那晋王府作恶的护卫一本,让晋王好生管教手下!驾!” 自从做事不再端水以后,江宴直来直往的暴脾气的本性逐渐显露出来。 不等宁无恙把事情来龙去脉讲清楚便走了。 根本不给宁无恙套话的机会。 “早知道告诉他苏大人知道此事了。” 不出意外,苏瑞当天便递了封奏折给老皇帝。 毫不夸张的说,他如今可是苏瑞和江宴的心头肉,容不得一丁点儿的闪失。 当然了,能够在别人心里有如此重要的地位,靠的还是他个人的努力与布局。 “宁诗仙,你跑得可真够的。” 华易气喘吁吁的声音,把宁无恙的视线与思绪,从江宴的背影上拉了回来。 他把手里的青蒿扔给华易。 华易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住,看了又看,一脸忍痛不舍地扯下一片草叶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顿时像吸了支香烟似的,精神百倍,新奇不已。 “这就是青蒿的味道吗?” “对,这就是青蒿。” 得到宁无恙肯定的保证,华易又兴奋的将扯下来的青蒿叶子扔进了嘴里。 看到华易的动作,宁无恙咧了咧嘴,感觉嘴里发苦。 可看到华易眉头舒展,像是失去了味觉一般,仔细的咀嚼着,宁无恙心中一股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这世间多亏了还有像华易这样不顾自我的开拓者、践行者,汉方医学才有发展壮大的空间。 “华大师,今日你我都爬了一天的山,我觉得应该早点休息,明早早点上山,既然找到了青蒿,暂时也不必再让附近的村民和小道士们来帮忙了。” “宁诗仙很累吗?” 华易气沉丹田,内劲运行一周天后,浑身的疲惫感便消减了许多。 一副恨不得现在便要回去看看青蒿长生环境的架势,让宁无恙实在招架不住。 “我累了,照顾沈小姐一日的梅香应该也累了,是吧,梅香?” “是。” 梅香为人很耿直。 除了沈幼初,不给其他人的面子。 再加上此时到了饭点,想让她带人进山,难如登天。 “梅香姑娘,是你发现了青蒿所在的地方?” 华易颇为惊讶,显然没想到憨头憨脑的梅香,才是找到青蒿所在地的第一人。 梅香指了指沈幼初:“是小姐发现让我去找的,具体位置只有我知道。” “只要梅香姑娘肯现在带老夫去,老夫便为你算上一卦,无论是求财路还是求姻缘,保证给你算得明明白白的,连你未来的良人姓什么属什么,我都能你给算出来!” 财路? 梅香对于求姻缘不感兴趣,但她对钱感兴趣。 可转念一想,她想赚钱只要肯委屈自己或是丧了良心,也挺简单的,若是意外之财,让华易说破了,到时候还有什么好惊喜的呢? 人生的美妙在于惊喜与意外,而不是被人安排好的推算。 “我不算,我饿了只想吃饭。” 梅香背着满筐招摇的青蒿,头也不回的跟着沈幼初进了庄子。 徒留华易站在原地,怀疑自己的本事是不是倒退了,如今竟连一个婢女都不信他了。 “宁诗仙……” “华大师你还是死了天黑进山这条心吧,听梅香姑娘说,山里一大片青蒿,随便拔都拔不完的那种。” 本来华易都想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去祭五脏腑,听到这里,又迟疑起来。 这时,宁无恙又抛出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梅香姑娘虽然不会带你进山,但她拔下来的那些青蒿我可以帮你拿来,到时候你是煮是晒,随你处置,如何?” “妙!太妙了!我就知道宁诗仙与我一样醉心于医道一途,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宁无恙心道:我只是不想让你冒险进山而已,医道就算了他,原身与他连一本正经的医书都背不过,最多提出一些别人还没发现的草药,让它们提前问世。 对了。 这青蒿找到了还不行,得提炼出青蒿素来才能治疗痢疾,这个工作量可比寻找青蒿苗株强多了。 希望华易能够坚持到胜利的那一天。 “华大师想吃什么菜,我喊厨房去做。” “小鸡炖蘑菇,我在山里正好顺手采了一些蘑菇。” 宁无恙看向华易变戏法似的,不知从何处变来的一捧蘑菇后,突然觉得自己担心有点多余。 这个老头,办正事之余,他还真是会享受啊。 …… 华灯初上,来安县城内在城外劫车案告破后,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虽不时有巡逻官兵维护治安,但没有百姓们担心他们会突然冲上来查问祖宗三代,一切恢复了以前正常的生活水平。 县衙内,来到来安县已经一天两夜的甲初,顶着两个黑眼圈,面对着风尘仆仆从县下乡镇赶回来的安县令,掏出腰牌,毫不客气的询问:“安县令,来安城外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你却不在城内待命,反倒去盯着下县的乡镇收粮?你可知,因你不在城内,耽误了我多少正事?” 光靠他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在来安县,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事倍功半。 倒是打听到了那晚劫车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甲初想要彻查,也得找官府帮忙。 这来安县的安县令便是依附自家王爷的人,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人不在,甲初总觉得其中有猫儿腻。 安县令面对甲初的无名火,在看到如晋王亲临的腰牌时,一下子烟消云散,还主动给甲初倒了杯凉茶,让他消消气。 “这位小哥,你怎么称呼?” “叫我小甲即可。” “甲护卫,我不在城中并非我偷懒想躲过这么一桩可立功的案子,救火令是县令主簿代我发的,可功劳是他领,我也很委屈,但我没办法,这一切,都是小侯爷让我这么做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乱葬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安县令很委屈。 安县令也想跟着江宴屁股后面,只是救救火、收收尸,清算一下农户们的损失,便能把烧死杀手们假扮的劫匪铲除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可谁让他是晋王爷的附庸,还要听安侯的调遣呢。 他在下面乡镇眼见那江宴坐镇来安县,掌管来安县各处调令,把查案的功劳全部独吞了,他心里苦,但他又不敢说。 如今甲初还要怪罪他,那就休怪他年过半百,还要多嘴说不该说的话了。 甲初闻言,怔住了。 “小侯爷让你去县下乡镇征粮税,不理县中事务,为何?” “甲护卫问得好!” 安县令猛地一拍桌子,脸色却成了一副苦瓜模样。 “本官若是知道的话,本官还用得着向你倒苦水吗?本官也想问一问安侯,是如何未卜先知这来安县要发生如此大事,还不让我插手的,莫非是那江宴投靠了王爷,王爷要给他送一个大功劳来拉拢人心?” 安县令在下面乡镇憋了好几天,都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还等着安侯亲口向他说明一切呢。 待听完安县令的话,甲初刚才缓和下来的脸色,再次黑如锅底。 恐怕,真的被华易那张开过光的嘴说中了! 小侯爷如何能够未卜先知呢? 除非,那晚的案子便是小侯爷一手策划的,他事先调走安县令,便是为了在事发时,让县衙的衙役因为群龙无首,无法及时出城,如此一来,小侯爷便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善后。 只是小侯爷既然都做到了这一步,为何车队平安无事没有死一人,反倒是突袭的杀手们全部葬身火海,连小侯爷本人也……不知所踪? “还不知甲护卫为何来到这来安县,找本官又有何事?” 安县令一番先发制人下来,便让甲初不再计较他来迟的事情。 再说了这事是安侯给他安排的,计较也没有用。 正这么想着,甲初拍案而起,朝着门口守卫的衙役看去。 “安县令,速调县衙所有衙役,随我一道去城外乱葬岗找人!” 什么?! 安县令还没明白周安的命令为何,此时听到甲初这么荒唐的命令,郁闷得他也想拍拍桌子撒气。 可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对方手里还拿着如晋王亲临那般重要的腰牌,大意不得。 安县令在甲初的注视下,只能抓紧时间召集人手。 “甲护卫,你要去城外乱葬岗找何人?” 安县令未曾去过这乱葬岗,但也知道那里除了死人,平常连活人都不愿意经过,更别提有活人常住那一带了。 尤其这都入了夜,跑去乱葬岗找人? 找个大头鬼啊。 “让你去你便去,别说那么多废话。” 甲初方才虽然生气安县令来迟,但说话还算有理有据,十分客气。 此时,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了。 这让碰了一个硬钉子的安县令,也是面色微变,心道:若非为了子孙后代谋个出路,能踩着我的肩膀站得更高,去当那京官,不再在此地受人轻视,我才不愿意跟一个家奴共事。 “怎么这么慢?” 甲初知道衙役召集齐需要时间,可他此时已经等不及了。 他急于知道小侯爷到底如何,是否应验了华易测字的结果。 那晚城外的案子,是否与小侯爷有关系。 甲初也不知道是因为多日示睡好,还是前日中了一掌受了内伤没调理好,又或是对于噩耗的猜测,双重打击之下,他喉头又涌起一股铁锈味,身心也十分的疲惫。 “走,有多少人先去多少人,都随我去乱葬岗!” 甲初拍案而起,站起来便往外走。 没有得到答案的安县令,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头苍蝇似的,被甲初牵着鼻子,却也只能把召集起来的三十来人,招呼着一起跟上。 甲初从京城骑到金陵的那匹千里马,由于体力不支,被他留在了潇湘馆。 此时骑在不熟悉的马背上,望着还不太熟悉的街道,头顶蜡烛摇晃,让甲初有些茫然不知去处。 好在本地老马识途,沿着街道一直往城南方向走,期间还能听到不少百姓,议论那晚的案情。 “幸亏知府大人结案结得快,对咱们影响小一些,这天杀的劫匪们,就该全部再拉出来鞭尸一次,挫骨扬灰。” “这中元节刚过,大晚上的别讨论这些生啊死啊的,多卖几个肉包子比什么都合适。” 肉包子。 甲初脑子感觉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但不等他想起来,身后便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安县令终是带人追了上来。 “甲护卫,暂时只有三十三人,我让手下们继续召集人手,你若找人,这些人手应该也够用了。” “不够用,继续召集所有能用的人手。” 甲初不留情面的驳斥,令安县令在人前都没面子。 可势比人强,安县令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命令手下去自家府上调集护院前来帮忙。 他不知道甲初到底去乱葬岗找何人,可看甲初这架势,今晚上找不到,应该要通宵了。 “驾!” 甲初策马在大街上狂奔,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等到甲初的马匹跑过去以后,还有路人指着背影暗骂。 “前几日京城来的一匹马才踢死了一个人,怎么又有人在大街上骑快马?” “知府大人不是禁止骑快马了吗?赶紧报县衙把他抓起来!” “还服什么县衙,没看到县令大人在人家屁股后面跟着了吗?指定又是哪里的官宦子弟出来游街骑行,咱们平民百姓惹不起,还是躲远些吧。” 任凭路人们指指点点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甲初依旧是我行我素,继续快马穿越大街,直奔已经关闭的城门前。 “站……” “我乃晋王府护卫,出城有急事,开门!” 腰牌一出,再看安县令带着衙役在后面跟着,守城士兵不敢迟疑,连忙打开城门,将人放了出去。 看到呼啦啦一群衙役也跟了出去,守城士兵好奇的朝着城外这群人离开的方向张望,便听到乱葬岗那边,一阵狗吠狼嚎传来后。 那片最近野狗恶狼频频光顾的乱葬岗,被衙役们燃起的火把点亮了。 “有病吧他们?大晚上的跑乱葬岗干啥去?” 守城士兵半掩着城门,忍不住对着旁边的年长的守城士兵调侃着。 “你说,这县令大人要么不回来,回来直奔乱葬岗,你猜县令大人这是去找那些劫匪的尸体撒气去,还是给他们收尸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给扬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梆! 年长士兵用刀鞘轻敲了一下年轻士兵的肩膀,沉声提醒道:“别在背后乱嚼舌根,小心县令大人听到,把你从城门调到乱葬岗守坟。” “嘿嘿,安县令年年政绩考核为末等,不出意外,明年便要调离江南道,去别的偏僻地方当县令去了,我们可是祖上继承下来的职位,怕他做甚。” 话是这么说,但年轻士兵还是没再议论这个话题。 年长士兵透过门缝,看了眼越来越亮的乱葬岗方向,暗忖道:无论安县令是想去撒气,还是去收尸,都只能是白跑一趟。 来安县的乱葬岗,就在官道以北三里处。 据说在大兴建国之初,因起义军在此坑杀官兵上千人,形成了千人坑,每晚鬼哭狼嚎,方圆十里内无人敢在此居住。 后来天下太平,但也有许多流民难民,在落叶无归根叶,为免暴尸荒野,便让同伴将其葬在这里,渐渐的,便形成了一处一群不知身份地、不受香火的人们聚集的乱葬岗。 再后来,官府处置的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也会抛尸于此,没有人会为了那些死去的犯人就地掩埋,闻腥而来的野狗豺狼便汇聚在这里,每晚前来觅食寻肉吃。 渐渐的,乱葬岗以及附近只要入了夜,除了守护森严的镖师或者是商队赶夜路经过以外,剩下的寻常百姓,谁也不敢靠近。 甲初骑马赶到,距离乱葬岗尸体群还有半里地时,跨下的老马,任凭他怎样驱使,也不再继续向前,不断的尥蹶子在原地打转,最后被驱赶得急眼了,甚至想把甲初甩下来。 “没用的废物。” 甲初手掌蓄力,对着马头便是一记重掌。 老马当即两眼翻白,四肢向前一屈,当甲初跃下马背时,轰然倒地。 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安县令见状,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晋王府的人,无论是安侯还是一介护卫,做事没有章法全靠心情。 看到倒在地上口吐血水的老马,安县令不免心里直打鼓,连忙下马小跑上前,主动询问:“甲护卫,我们要做什么?” 安县令一开口,便有一股腥臭味直往口鼻里灌。 可他也不敢掩住口鼻,只能屏住呼吸,等着甲初下达指令。 甲初没有回答,反倒是环视了一圈后面跟上来的那些衙役们。 “县衙的衙役都来集了吗?” 安县令看向照磨官。 带着第二批人匆匆赶来的照磨官,赶紧回话:“除了不当值的,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前日,有谁曾拉着城外劫案的劫匪团伙幕后黑手的尸体游街过,站出来。” 甲初提到“幕后黑手”四个字时,不免加重了语气。 他只是想到这个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想到自己任务即将面临失败要遭受的责罚,心情很沉重。 可安县令和县衙的人们,却误会了他的意思。 “甲护卫是想找到幕后黑手的尸体,拉出来鞭尸,以泄心中不平?” 安县令自作聪明的想着,一定是晋王爷耳聪目明得知了这件事,想借此表个态,说明晋王爷心系大兴。 虽说大晚上的跑来乱葬岗只为表个态,有些折腾人,但若是做此事能给晋王爷带来好处,他也算是派上了用处。 “……” 甲初不想开口说话。 他担心自己一开口,会忍不住骂死这个蠢笨如猪的安县令。 安县令并未察觉到这一点,反而着急的催促起旁边照磨官来。 “朱照磨,你快说说,那幕后黑手的尸体如今在何处?” 他没在县衙呆着,可照磨官管着县衙的衙役调度,自然对案子的事了若指掌。 被点名的朱照磨听到这个问题,看了一眼哪怕有火把点亮周围,但前方依旧黑漆漆的乱葬岗,想到那个幕后黑手的下场,他觉得有些晦气,干脆手指着前日拉着尸体游街的那几个手下。 “你们和甲护卫说说吧。” 闲着没事跑来乱岗葬找尸体,朱照磨可不像安县令一样,是晋王的狗腿子,自然不肯惯着甲初。 被指出来的三个衙役上前一步,三人其中最年长的率先出声:“那日游街过后,待到傍晚时分,江知府说要亲自盯着处置那幕后黑手的尸体,把尸体暴尸荒野,野狗狼群出没的地方,以儆效尤,让来安县从此不敢再有劫匪之事发生。” “他敢!” 甲初突然暴喝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说话的老衙役更是噤若寒蝉,连忙住嘴,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了甲初。 “甲护卫,你是在骂那幕后黑手吗?” 安县令打了个哈哈,手指着乱葬岗里。 “他人都死了,你消消气。” 就是因为人死了所以才气! 甲初在没找到尸体之前,也不能点破幕后黑手的身份,更何况此时,他心里还留有一丝丝的侥幸。 如果幕后黑手不是小侯爷,而是护卫替身呢。 小侯爷也不傻,怎么可能会亲自上阵去杀人呢,最多在幕后筹谋。 一念至此,他朝着老衙役一昂头:“继续说,江知府把尸体扔到哪一块了?” 天色才刚黑没多久,野狗狼群还没全部围聚过来,甲初人生地不熟的,还真没办法判断,哪里是最危险的地方。 老衙役听到这个问题,面色却是变得微妙起来。 “那个……江知府确实是打算抛尸荒野,任它被野狗狼群叼了去也无妨,可在江知府带着尸体来到这乱葬岗的时候,早有出于义愤的百姓们,把尸体重新泼上燃油,又烧了一遍。” 什么?! 这次不仅甲初震惊不已,就连安县令也大吃一惊。 反应过来后,安县令痛声骂道:“犯人的尸体既然交由你们负责,你们就要看顾好,让百姓们再烧一遍算怎么回事?” “大人你那晚没参与救火你不知道,那些劫匪害得城东着了几百亩的稻田,那稻子粒烤糊了连喂鸡都喂不成了,多亏江知府仁义,说这笔损失赋税方面县衙自负,农户的补偿从金陵府出,不然的话,那些百姓们不只想烧尸体,连安府的宅子都想烧了,说都是县令大人你不在,导致救火迟了很久,害得他们损失严重。” 安县令被这通暗中指责,怼得哑口无言。 确实。 救火这件事他若在县城里,一定是当仁不让的,反正冲到火场里救火的不是他,但事后只要他在,好名声都是他的。 可谁让安侯说了,不论来安县发生何事,他都要避而不回呢。 想到这里,安县令不禁再次想问,安侯到底在何处,为何要让他做这些事。 却听甲初咬着牙问道:“然后呢?重新烧了一遍的尸体在哪里?” “扬了。” 什么?! 甲初一愣。 安县令同样愣住了。 扬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不能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安县令看到甲初神情不太对劲,莫名的也感觉有些胆颤心惊,他指着老衙役急声道:“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扬了?” “骨灰啊,浇了燃油的尸体烧成了一团黑炭,有一户因为被杀手杀掉成替身的村民一时气愤,拿铁锹把黑炭给拍散架了,江知府一看这样,说干脆扬了吧。” 真的扬了?! 安县令实在想象不到,印象里那个温和处事的江宴,居然能干出这么凶恶的事情来。 这事万一被有心人知道,参江宴一本“暴政”,这绝对跑不了的。 江宴为了拉拢民心,做事居然如此不讲究吗? “江知府还说了,想当初金陵叶家假扮劫匪去抢宁家的香水,险些害得蒸酒方子失传,陛下罚了鞭尸,这些劫匪想劫关乎大兴国运的烟草种子,被烧焦了尸体,查认不出谁是谁,算是便宜他们亲人了,否则,这个案子等惊动了陛下,连他们的老祖宗都得从坟里刨出来鞭尸。” “所以扬了就扬了。” 老衙役说得轻描淡写。 可以想见,当时江宴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当作普通处置犯人的手段罢了。 安县令附和着点了点头,忽地意识到一个重点问题。 “烟草种子?这又是何物?竟能和蒸洒相提并论?” “县令大人你不在来安县这些天,你是没听说过这烟草种子有多珍贵……” 老衙役把他在茶楼饭馆里,经有心人传播关于烟草以及种子的科普,添油加醋的说完后,安县令吓得脸色惨白。 这烟草种子如此重要,难怪江宴会亲自坐镇来安县多日,彻查此案。 再看这乱葬岗里臭气熏天的尸体时,他也不免恨恨的叫骂一句:“这群贼子实在可恶,不应该只烧幕后黑手的尸体,剩下的也都应该挫骨扬灰才对。” 好险! 幸好押运烟草种子的车队,除了被烧了一车种子以外,并没有出现别的情况。 否则他这个不在城里的县令,就得背大锅了。 “甲护卫,你也听到了,你要找的幕后黑手的尸体,骨灰都扬了,这事江知府做得太凶猛了,你还是别掺和了,马上告诉晋王爷此事,让晋王爷上奏请陛下彻查此案……” “不能查。” 甲初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 坚决不能查! 啊? 安县令还以为甲初是来查案分功的,见甲初因为幕后黑手被挫骨扬灰便不查了,他在旁边循循善诱着。 “甲护卫,此案还有诸多疑点,只要找到有关杀手的线索,凭借晋王府的势力,一定能够拔出萝卜带出泥来。” “到时候,这便是大功一件,是值得向陛下邀功的喜事啊。” 他趁势分一杯羹不为过吧? 到时候还能参江宴一本急于结案,没有深追,让晋王爷把江南道长史的位置换他来坐,对他和晋王爷都有好处。 “我、说、了、不、能、查!” 甲初一字一顿地说完,眼中杀手犹如实质般,吓得安县令不敢再出主意。 震慑住了安县令,甲初强忍着内心的恐慌,对着老衙役问道:“游街示众那日,城西不是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被我的马踢死了吗,他的尸体在哪里?也被烧了吗?” 在不知道烟草种子的重要性以前。 甲初还曾妄想过,就算小侯爷死了,事情牵涉宁无恙甚至周静娴,这可能是两人联手,对小侯爷设下的杀局。 可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他更加怀疑,这就是有人想设局杀了小侯爷。 但,这件事关系着大兴赋税,而江宴、金陵守将以及上百官兵亲眼所见,是小侯爷所带领的杀手先动手的,也就是说,不管小侯爷知不知道这是一个杀局,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何事,这个案子已经被定义为抢劫烟草种子,意欲毁掉大兴新的赋税收入。 身为晋王府的人,更是晋王身边最得力的暗卫,甲初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虽然不该这么说,但他此时无比庆幸,那个幕后黑手被挫骨扬灰,无论他是小侯爷还是晋王府的护卫,至少,连累不到晋王府了。 否则,晋王府若被人扣上祸乱大兴的罪名,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全府人! 老衙役被浑身杀气的甲初吓得嘴唇颤抖,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另外两个年轻的衙役,手指着一处还残余白灰的地点。 “那个被马踢死的杀手,倒是没有重新再烧一遍,他的尸体就扔在那边,过了一日大概早就被叼走了。” 话音刚落。 众人眼前闪过一道黑影,甲初已经夺过一支火把,朝着衙役们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来到白灰前,甲初停下脚步,望着在地上留下痕迹的灰迹,他心情十分复杂。 但此时更重要的,还是确实幕后黑手的身份。 此时,一股剧烈的腐肉味道袭来,甲初急忙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火光朝着周围看去,很快,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一个衣服被撕烂,只剩下半边尸体与半张脸的残骸上面,瞳孔猛地一缩。 那日想拦下他的马的人,果然是晋王府的护卫! 更是小侯爷的贴身护卫,无令不得离开主子一步。 而当时他之所以根本没有考虑到是自己人,正是因为此人独自在街头徘徊被追击……换句话说,除非小侯爷死了,还是死在了护卫的前头,否则护卫不可能离开主子太久。 “小侯爷……” 甲初声音哽咽,却发作不得。 因为安县令等人已经追了过来。 “甲护卫,你跑那么快做……唉哟!” 不等安县令问完。 甲初已将手里的火把扔到了那半边尸体上面。 完好的半张脸很快被火苗舔舐,散发出一股焦糊味道。 安县令看到那半张有些熟悉的面孔,脑中忽然闪过那日小侯爷来给他送信的一张,不会说话的哑巴护卫的脸庞,眼前火光冲天,他却浑身汗毛倒竖。 难道说……那晚的案子,是小侯爷犯下的? 小侯爷特意让他出城,是想拖延官差救援的时间,而这个案子,据说受伤最严重的不是别人,正是宁无恙。 小侯爷对宁无恙不满的传闻,还有两人有过节的传闻,他在来安县可都是耳熟能详。 不行,这件事他得好好地捋捋。 “安县令,这乱葬岗虽远离人烟,但聚集腐尸太多,可能会引发传染病,身为一县父母官,当以百姓们安危着想,这些可能引发传染病的尸体,全部再烧一遍。” 甲初停顿一下,想到正是这群人做事不利,害得小侯爷身死异乡,他从牙缝里又挤出一句。 第二百八十九章 再入宫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最后把他们挫骨扬灰,一个不留!” 全部烧一遍再把骨灰扬了? 众人听到这个命令,朝着乱葬岗里的那些被咬得残缺不全的尸体看去。 这些全烧吗? 朱照磨拧紧眉头,出声说道:“这里除了那些劫匪的尸体之外,还有一些流民的尸体,就这么烧了,不太好吧?” 尸体被烧已是残忍的做法,还要挫骨扬灰,这简直是死了都不让死人心静。 再说了,晋王府的护卫对着这群尸体撒气它也没必要啊。 要是想立功的话,刚才就不应该把那半具还能认出来的尸体烧掉。 “安县令。” 甲初懒得理会根本不愿意听从他指令的人的话,示意安县令来安排这件事。 理由刚才已经说了,此时为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又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江知府只是把幕后黑手挫骨扬灰,唯恐以后还有别人效仿,不够有震慑力,全部烧了,意在告诉所有人,无论作恶大小,是主犯还是从犯,都是同样的下场!” 杀手们都是拿钱办事。 一定是他们狮子大开口向小侯爷漫天要价,小侯爷以为他们有多厉害,这才连潇湘馆的房费都没给,来此处劫杀宁无恙。 烟草种子这般重要,若是劫杀成功,小侯爷等到风头过去,再假装从海外拿回来,既能铲除办事不力的娴郡主,还能够得到嘉奖。 若是事成,这对晋王府来讲,绝对是一大助力,可事败了的话,那便只能尽量抹消掉所有可能会被调查翻案的痕迹。 “安县令,这件事交给你了,再给我备匹千里宝马,我要回京禀报王爷此事,以免王爷不知情,让人钻了漏子。” 刚才还猜测甲初反常举动的安县令,听到这话,瞬间吓得脸色发白,赶紧看了一眼那一地的白灰。 这时,他的双肩猛地往下一沉,吓得他连忙回头,就见甲初正双手按在他的肩上,只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杀机。 “多余的事不要做,也不要打听,否则,你的项上人头没有人能够保得住。” 威胁。 若没有被人抓住把柄,何须用威胁的手段。 安县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点头如捣蒜,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甲初瞧瞧,郑重其事的保证:“请甲护卫放心,我以项上官帽作保,除了你交代的事,其他的绝对不会多做,也不会再派人调查此案。” “备马吧。” 王爷还不知道小侯爷惹下的麻烦,他得赶紧告诉王爷。 以免王爷像安县令一样,想要抢功,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在。 甲初看了一眼早已烧得认不出谁是谁的半具焦尸。 好在他来得及时,就算王爷真的多生事端,也查不到晋王府的头上来,只是小侯爷的事,不知王爷会如何处置。 …… 宫中甬道上。 苏培元领着晋王与康王快步往前走。 连轿子都未给两人安排,两人不必打听,也知道有比上次半夜召他们入宫,更紧急的事情发生。 “苏总管……父皇又怎么了?” 晋王自从知道烟草种子的事以后,这两天虽然进展很好,从公事私事处着手,双管齐下,拉拢了农事司的司监帮忙为他种植烟草,但心里总是不踏实。 好在父皇解除了他府上的禁闭,便派人没日没夜地盯着康王府。 生怕康王私底下再出奇招,或是宁家私藏种植秘法,打着不站队的幌子,实际上早已投靠了康王。 但监视的人说了,康王根本没有与外界联系,那么今夜召他们前来,定然不会是烟草种子种植一事有了变故。 苏培元一脑门子的官司,看了眼并不知情的晋王与康王,未语先叹。 “两位王爷谁也莫要打听了,一会儿见到陛下,多听少问,打骂都由着陛下来。” 打骂? 晋王与康王对视一眼,神情皆很微妙。 他们还以为半夜召集入宫,是有好事发生,没想到是一件坏事。 能够让父皇生气到打骂孩子的事情,不是哪个地方遭了灾,而且是很严重的天灾,便是何地又有了人祸。 是与西域的战事吗? 晋王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不应该啊,西域那边各国不是说好了,暂时休战,等着他促成谈和吗? 眼见御书房在即,门口还站着季尚书,晋王不敢再胡思乱想,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大事,才好随机应变。 而康王看到季尚书来了,第一个想法也是大兴在起战事了。 可当走近看到季尚书两手空空,御书房里还有其他五位尚书的时候,康王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是兵事。 “两位王爷可算来了,快里面请。” 季尚书一开口,便知道是特意派人迎接他们的。 晋王与康王联系到苏培元方才的提醒,还有如今父皇的重视,却越来越糊涂。 既不是战事,还特意等着他们到来,究竟是有何要事,不光喊来了他们,还叫来了六部尚书? 进了御书房中,瞬间便能感觉到气氛十分紧张。 早已到场的五位尚书,年纪最大的户部尚书还在轻声打着哈欠,惹来周乾盯视一眼后,低眉顺眼的继续打哈欠。 康王看到这一幕,便知道父皇还没有告知殿内的尚书们,究竟发生了何事。 换而言之,这是专门等着他们才能宣布的事情。 晋王也是同样的想法,仔细想了一通,发现自己与康王共同主办的事,如今也只剩下一个种植烟草种子。 可那烟草种子还没运达京城,他们功过还没来得及展示,父皇叫他们来打骂,未免太早了些吧? “老十、老十四,来了还不往里走,在门口站着,等着朕亲自去迎你们吗?” 周乾没好气的开口,打哈欠的户部尚书轻轻抖了一抖,终于把哈欠声咽回了肚子里,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盯着奏折堆前的周乾。 而晋王与康王被点名,自然不敢怠慢,抬步往前走。 谁知。 刚走了没两步,周乾看到二人走近了自己的攻击范围。 一把抄起桌子上摊开的奏折,朝着二人砸了过去。 啪! 第二百九十章 知其二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两个当儿子的自然谁也不敢躲,在奏折飞来时,直愣愣地站在当场,甚至隐隐还有比谁站得更直、站得更稳显得更加孝顺的意思。 晋王眼看着奏折是朝康王的方向砸来的,心里正暗爽,谁知门外一阵夜风吹来,奏折笔直的砸在了他的脑门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不敢发出声来。 五位尚书扭头看了一眼倒霉的晋王,急忙一掀官袍,跪倒在地,齐呼:“陛下息怒!” 看到这火是朝着两位皇子发的,五位尚书便知道,自己是来陪跑的了。 但他们同样好奇,究竟有何要事,竟然半夜把他们六部尚书,全部召集于此。 再看季尚书淡定地越过两位皇子后,走到他们中间,五人后悔自己来得太早了,应该先向老季打听打听,也免得站在这里直犯嘀咕。 “老十,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奏折捡起来!” 周乾猛地暴喝一声。 跪在地上的五个尚书便知道,他们这一跪,暂时是起不来了。 五人各种小幅度地调整好了跪姿,这样跪久了才不会累。 而被训斥的晋王,心里恼得不行,怨那股邪风往自己身上吹,不然此时被训的便是康王。 晋王不太情愿地捡起奏折,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由于密密麻麻的字迹,他也没能看清具体写的什么,只看到了落款人是苏瑞。 江南道来的奏折。 确认了不是战事后,晋王暗中松了一口气:只是那些人没背叛承诺,自己的计划没有被打乱,不论如何,迟早有一份天大的功劳等着自己。 心里有了底,晋王行动也大胆了一些,双手捧着奏折上前一步。 “父皇。” “打开。” 周乾冷冷开口。 晋王心中冷不丁的高兴起来。 挨一下打能换一个当众念奏折的机会,这是因祸得福。 他打开奏折,颇为得意的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康王。 “念。” 晋王的注意力这才重新集中到了奏折上,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瞳孔猛地一缩。 “陛下:押运烟草种子的车队在来安县城外东南方向,遇到有组织的杀手团队突袭,导致一辆载有烟草种子的板车被烧毁,宁无恙为护车上烟草和娴郡主安危,被杀手头目一箭射穿了左臂,无法长途跋涉,必须静心休养,因此无法押运车队进京。 娴郡主当机立断,决定先斩后奏,代替宁无恙押运,微臣派宁峰宁校官护卫,又联合洛河道刺史一并保护,还望陛下在关内道安排人手护卫,以免再发生意外。” 啪! 又一道奏折扔在了康王的脚下。 “捡起来!” 周乾大喝一声,有发火的前兆。 康王不敢大意连忙捡起来,翻开后看到落款,愣了一下。 “愣着干什么,你自己看看你这个父王是怎么当的?娴丫头在外为康王府打拼,这么久你没收到一封平安信,你都不知道问问她情况吗?” 奏折上写的其实根本不是报平安,而是非常正式的一封陈情信。 说明了当时情况紧急,身为皇室子弟的周静娴,哪怕面对着查不清来历的杀手团伙,也要义不容辞的保护这批烟草种子送入京城。 “皇爷爷:您让我留在金陵掌管酒坊平安酒一事,我本该恪尽职守,但烟草种子被抢一事,身为皇室子弟,绝不能袖手旁观,哪怕皇爷爷事后因为我未得准许,擅自离开金陵而责罚于我,只要剩余的烟草种子能够顺利抵达京城,我任凭皇爷爷处置。” 康王看着上面的遣词造句,若非字迹是他女儿亲笔所写,且字迹潦草,一看便知不可能是让人代笔又誊抄的,他都怀疑自家女儿去金陵这段时日,是不是偷偷拜访了名师,学习了话术之道。 这封深明大义,不得己而为之的先斩后奏的奏折写下来,谁还会怪她? 看父皇教训他的态度,责罚一定是没有的。 父皇还在心疼他没有关心静娴丫头……这让康王不免担忧起来。 “父皇,静娴她可曾受伤?” “苏瑞没说,她也没说,所以朕才问你,你这个父王是怎么当的,出这么大的事,她居然没给你报个平安吗?” 没有。 康王缄默不语,开始反思自己。 他知道静娴丫头总想帮他多做事,但并未寄予过厚望,金陵的事,在他看来是运气使然,但一个人做事,不可能全凭运气。 后来硝石制冰,解决了封地入不敷出的难题,他才发现,一个人运气好,遇到一个可以提携她的人,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但正因如此,他才想着让静娴丫头好好替父皇做事,不要总是给家里写信,以防被有心人说成是假公济私。 周乾看着连撒谎都懒得撒的康王,又生气又想笑:“既是如此,等到娴丫头回来,朕便替她单独开个院府搬出康王府去,实在不行在宫里找个宫殿住着,你这当父王的还不如朕对她上心。” “……” “……” 在场的众人看着说假话不带眨眼睛的周乾,只能在暗中腹诽:陛下(父皇)你在娴郡主(丫头)去金陵前,可不曾对她如此重视。 “好了好了,不提娴丫头的事,这个孩子稳重有主见,既然没提受伤,那定是没事,朕倒是想听听,大家对这半路杀出的杀手团伙,有何看法?” 周乾渲染了老半天对娴郡主的重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连受没受伤的娴郡主,陛下都如此关怀,那么受伤的宁无恙,还不得好好补偿补偿? “陛下,依老臣看,此事多亏宁无恙保护了娴郡主,又有江知府等人护送,还有苏刺史未雨绸缪,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应当给予他们嘉奖才是。” 礼部尚书成之稹率先抬头一拜。 “老臣认为,宁家献了酒方,如今又献上这烟草,实乃功劳无量,宁无恙身为其中的首功,虽然至今身有功名,但诗仙之名早已名扬大兴,陛下可赏宁家‘忠义牌匾’一块,再行其他赏赐,也可以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对大兴有贡献之人,有多看重。” 之前,宁家献上酒方时,早已特封了赦命夫人。 宁家儿郎们的官位晋升之路,早已铺好。 如今若再赐牌匾的话,便是把宁家门楣抬升了好几阶。 毕竟自从陛下登基,大行封赏过有功之臣后,这四十四年来,还未曾赐下过一块牌匾。 这牌匾挂在门上,那就相当于一道全族的护身符了。 周乾对于此言没有发表见解,而是看向了晋王。 “老十,你觉得成爱卿的建议如何?朕该不该再行封赏宁家?” 第二百九十一章 朕的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面对父皇突然的提问,晋王并不觉得这是一次简单的问话。 因为他知道父皇做决定,根本不容他人置喙。 这是一道可能会拱手送皇位的问题。 猜测父皇的心意,其实不难看出,父皇对宁无恙以及宁家十分的看重,再加上他也不想把宁家这一大助力,拱手送给康王,哪怕周安与宁无恙有过节,此时必定得顺着父皇说话。 “回父皇,儿臣认为,成尚书所言极是,这宁家可是忠义之家,赏它一块牌匾,也能让其他人竞相效仿,才好使我大兴国运蒸蒸日上。” 康王看到晋王不计前嫌,竟把如此大的荣誉赏奖给宁家,心里既佩服,又无奈。 因为若是父皇此时接受了晋王的提议,传扬出去,便会说这份赏赐是晋王为宁家争取来的。 静娴丫头说过,宁家没有站队的意思,可面对这样一份人情,宁家又怎能无条件的领受呢? 说到底还是父皇偏心十哥,才把这样拉拢宁家的机会送给了十哥。 晋王也是这么想的。 他只当是自己百般苦求农事司司监的事,被父皇知晓了,父皇奖励他一次,拿着奏折站在当场,腰板也挺直了,气势也加强了,就等着父皇拟定圣旨。 谁知,周乾一开口,便问康王。 “老十四,你觉得呢?” “……” 康王下意识地迟疑了一瞬,在看到周乾眉头微蹙后,也来不及细思,顺嘴就把真心话讲了出来。 “儿臣认为,先前父皇曾为了蒸酒方了,给宁家众位夫人特封了赦命夫人,此等荣耀已是难得了,足以证明父皇对宁家的看重,这次烟草种子还未抵京,便着急封赏的话,万一出现任何差池……怕是以后人人都急于献方,却不求周全,难道献了方父皇就要大行封赏吗?” 此话一出。 刚才提议封赏的成之稹,深深地看了一眼康王,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康王此时可顾不得自己驳了成尚书的面子,成尚书以后会不会给他穿小鞋之类的。 而是他觉得烟草还未在本土成功大范围种植出来,增加赋税一事只是纸上谈兵,此风不可助长。 “好,那便依老十四的意思,对宁家的封赏暂且推迟,待到烟草以及种子押运京城,若成功,再行封赏。” 周乾毫不犹豫地肯定了康王的提议。 这让康王意外的同时,隐隐猜出了父皇的真正意图。 父皇可能从一开始便没想过大肆封赏宁家,那么这般测试,是为了试探他与十哥谁和宁家关系好,还是其他? 而晋王见父皇肯定康王,否定自己,也想到这一层,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着急了! 由于周安那小子犯的错,他急于弥补与宁家的关系,反倒暴露了他想拉拢宁家的心思。 两人正各自揣测着圣意。 周乾幽幽开口:“宁家乃忠义之家,宁无恙乃国之栋梁,待他伤好,朕会宣他进京一见,此子不是池中之物,朕决定让他进上书房,教皇孙与各位官员家中子弟诗词一道,任命为皇家先生,朕的意思,你们懂了吗?” 又闻皇家先生这个称呼。 换作徐几道没有当上江南道巡抚之前,在场的有几人,可能还会分辨不清此话的意图。 知道上任欲被封为皇家先生的徐几道原是皇帝的人,谁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五位尚书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刚才说要大封宁家的晋王身上,又赞许地看了康王一眼。 陛下的意思,是告诉这两位王爷。 宁家,陛下看上了,两位王爷再怎么争,也别把算盘打到宁家的头上来。 宁无恙,这是要当天子门生了! 天子门可比忠义牌匾赏赐更甚! 面对父皇的一番敲打,晋王首先挨打认错:“请父皇放心,别说家中您的皇孙们,就算是儿臣,也想亲自听一听宁诗仙的诗词之道。” “哼,安侯宴楼乐的诗你还没听够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到周安的事,晋王脸上烧乎乎的。 头一次在父皇这里,因为周安受到这么严厉的批评。 再比较方才父皇对于周静娴的关心,晋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请父皇放心,儿臣已派手下前去带周安回京,待他回来,儿臣定会好好调教他,待他再与宁诗仙相见时,定能让宁诗仙刮目相看。” “但愿如此。” 周乾对于个人恩怨并不在意,只要不因为周安的事,影响了宁无恙对皇室子弟的好感即可。 毕竟徐几道可是说过,宁无恙虽看重宁家,但做事潇洒不羁,想让这样的人心甘情愿地为大兴做事,强逼不得,还是要投其所好才行。 御书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周乾也不知在想何事,微微出神。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打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户部尚书腿都站麻了,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哈欠。 “啊哈~~” 周乾猛然回过神来,脱口而出。 “老十、老十四,烟草一事事关重大,切不可因小失大,伤了我大兴国运。” 这次,连同季尚书的目光一齐看向了晋王。 之所以不看康王,是因为康王一没这样的能力,聚集这么多杀手,二没这样的胆量,敢劫杀官兵运输的车队。 但晋王……上次康王跟随陛下去狩猎,险些被乱马踩死的事,还没过去多久呢。 晋王面对众人的注视,他是一脸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干脆跪下磕了个响头。 “请父皇放心,儿臣定当铭记于心!” “行了,都下去歇着吧,今日罢朝,季爱卿留下,你看在哪里调度一千精兵,去接应娴丫头的车队。” 一千精兵押运十一辆烟草种子,可见周乾打从心底里便认准了,宁无恙的话属实。 晋王与康王走出御书房,忽地听一直打哈欠的户部尚书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也不知道十二个道府哪个道府这么倒霉,被烧了烟草种子,这种子可只剩下了十一车,匀谁的怕是都不太乐意咯。” 此话一出。 两人心中皆是一震。 十二取一的几率,谁中招谁倒霉。 若是没有烟草种子的话,他们的比试岂非还没开始就要结束? “十四弟,父皇刚才有说是烧的哪个道府的车吗?” 康王思考片刻,摇了摇头,十分笃定的回答。 “父皇未曾言明。” “十四弟啊,你这个父亲当得确实不够资格,你怎么也不写信问问静娴丫头,她有没有受伤,路上累了没有,饿了没有,哪辆车坏了没有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 提炼法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又被嘲讽一波的康王,面色不善的冷哼一声:“十哥在关心侄女之前,不妨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儿子,我听说,安侯每次与宁诗仙见面都很不愉快,甚至连京城都有人在传,安侯想除掉宁诗仙,父皇不正是因此,才会暗示你,赶紧把安侯带回京城来管教吗?” “我儿子用不着你指指点点,你说有人在传,恐怕是你在传吧老十四!” 互相揭伤疤的二人,由于是在皇宫里,自然没办法吵得太凶。 最后纷纷使出眼神杀,甩袖后一左一右,朝着安皇贵妃与静贵妃的宫殿走去。 等到确认晋王走远,康王猛地停下脚步,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一封家书,关心一下静娴丫头的情况。 “我不写烟草的事情,她也不算是因公徇私了,免得她那般单纯的心性,回头再在父皇面前藏不住事,给她惹了麻烦。” 康王知道他在父皇跟前不讨喜。 难得静娴丫头入了父皇的眼,他自然不能拖了女儿的后腿。 …… 平顶山。 靠在树下休息的周静娴,突然听到地面震动的声响,猛然从梦中惊醒。 循声望去,三辆板车组成的商队,赶着牛车往东南方向行去。 放哨的官兵挥动着黄色的旗子,示意没有危险后,周静娴又重新靠回树上,摸了摸怀里的长剑,打了个哈欠,刚要闭眼。 看到宁峰握着虎头关刀走了过来,她重新打起精神,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宁校官有事吗?” “娴郡主,过了平顶山,我们是继续往西走陆路还是往北绕行走水路?” 水路自然比陆路省心许多,若是赶上顺风,也能更快几日抵达京城。 可周静娴想到损失掉的那一车烟草种子,为防种子因运输过程中被河水打湿出现浪费现象,她还是作出决定。 “继续往西走,不出意外的话,待进入关内道,皇爷爷便会派兵来护卫,让大家再坚持几天。” 周静娴站起来拍了拍爬到身上的蚂蚁,准备去下令。 宁峰看到她身上宽松的腰带都要掉下来似的,颇为心疼的说道:“娴郡主你继续休息,我去告诉他们该探哪条路。” 自从离开江南道后,哪怕有洛河道的官兵护送,周静娴也不曾整夜合过眼。 她本身便是习武之人,长得苗条,如今一日便瘦一斤的趋势,让宁峰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好歹也是有孙女的人,实在难以想象,若自家孙女在外如此疲惫的奔走,该会怎样担心与心疼。 “等到明早入城的时候,娴郡主找个酒楼休息几个时辰,再吃顿饱饭再走吧。” “不必,城中耳目众多,我们趁着开城门前进入。” 周静娴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宁峰的好意,看到宁峰不太赞同又不好意思强迫她的神情,想到宁峰是宁无恙的爷爷,她多少还是委婉了一下。 “进城的时候多买些吃食,我们可以路上吃,银子我来出,宁校官不必省着,保持好体力也是我们押送时该做的事。” “行吧。” 宁峰对于这个倔强的娴郡主也是没招治了。 谁叫对方品级比她高,他只能建议不能强制呢。 换成是自家的孙子孙女,早就一棍子打晕,扔到城里休息几个时辰再走了。 他觉得这么熬下去。 娴郡主到了京城的时候,恐怕会累倒下。 但这是她个人的选择,宁峰并不好再干预,只能盘算着,多买些肉食,给娴郡主还有大家伙,都补补身体。 …… 鸡鸣时分,天还未亮。 宁无恙便感觉到窗外一阵阵可以媲美邪剑仙般的怨气,透过窗纸渗了进来。 推开窗户一看。 华易正站在窗下,直勾勾地盯着屋子里面。 那堪比国宝的两个黑眼圈,还有满身的青蒿和烟烧火燎的气味,呛得他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华大师,你站在外面多久了,有事你进来说。” 这么站着多吓人啊。 “宁诗仙睡好了吗?” 华易没有回答他的意思,更没有进入房间的意思,而是继续直勾勾地盯着宁无恙。 这样一来,宁无恙只能翻身下床,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去。 华易还在原地站着,鼓起的双眼看上去没有刚才的仰视视角那般吓人了。 “华大师这是熬了一宿没睡?” “我不像宁诗仙一样年轻,倒头便能睡下,一觉还能睡到天大亮。” 啊……这…… 听上去像是在嘲讽我没心没肺没心事呢? 宁无恙就当这话是夸他了,哈哈一笑:“多亏华大师帮我治伤,身体好了才能睡得香,你忙活一晚上,有什么效果?” 其实他是想在昨晚告诉华易古法提炼青蒿汁的方法。 可一来担心华易睡不好自己瞎鼓捣,二来担心华易自己瞎鼓捣,最后鼓捣不出来半夜来敲门,想着好好睡一觉,今天接着来,便没有明说。 再者,华易在这方面的造诣可不低,指不定自己能够研究出成果来呢。 “没有。” 短短的两个字,把宁无恙刚想打出来的哈欠给憋了回去。 没有? 倒也在情理之中。 “没事,我们今日先确定青蒿的生长区域,再决定使用什么方法来提炼青蒿素或青蒿汁。” “为何要等到查看完生长情况再做此事?还有,这青蒿素与青蒿汁有何不同吗?” 华易就像那十万个为什么似的。 让本来被吵醒脑子还不太清醒的宁无恙,有些头疼。 他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头皮,不答反问:“昨日梅香拿回来的青蒿还有吗?” “用完了。” 得到这个回答,宁无恙无奈的耸了耸双肩。 原因摆在这里了。 青蒿植株都用完了,不去生长的地方再采摘,难道要用那些煮过的青蒿药渣吗?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经此一提醒,华易终于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是我反应迟钝了。” “是华大师你太心急了,慢工出细活,此事急不得。” 宁无恙话锋一转,问他。 “你昨晚抽了多少支香烟?今早要不我让厨房炖一锅雪梨汤清清肺?” 一瞬间。 华易都分不清,眼前的少年是医者,还是他是医者了。 不论谁是,青蒿素和青蒿汁的提炼方法,他都要知道! “吃喝先放一边,我观宁诗仙你爬山时气息不畅,底盘不稳,决定传授你一套内功心法,不知宁诗仙你愿意学吗?” 内功心法?听上去就很牛皮的样子。 可以啊,华大师上道了啊,终于学会了以方易方的平等互换手段了。 宁无恙瞬间眼神都亮了许多。 就在华易以为他上了套,准备拿心法换青蒿提炼方法时,却听宁无恙反问他:“我可以让我三哥学吗?” 他学武的水平平凡无奇很一般,这种好事当然是能者居之。 免得他学不会,暴殄天物。 “不能。” “……” 第二百九十三章 云息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面对这样直接的拒绝,宁无恙也没再争取换人学的机会。 别看华易平时不太好说话似的,实际上也确实不太好说话,原则性极强。 宁无恙虽然擅用话术,达到自己所需要的目的,但在传授内功心法这件事上,他尊重华易的决定。 “华大师,丑话先说在前头,我没有武学天赋,万一你演示一遍我学不会的话,你得多教我几遍。” 生怕华易拒绝,他又补充一句。 “就像你教我练太极拳那样。” 起初宁无恙学太极拳时,华易说他只演示一遍。 后来还是华易主动提出要帮他把原创的一些动作里,过于损耗与磨损严重身体骨关节的动作去除掉。 内功心法这东西听上去就很高深,比太极拳还要高深,若是华易不答应,他可不会以方易方。 “你小子可真是滑头滑到家了,你放心吧,你的习武天赋再差,好歹是宁家人,比我当年强出去不少,而我即将传授你的云息功,是我在二十岁遇到我师父时,他传授给我的独门功法,一共七层,我至今才练到五层。” 这么难?不是……华大师年轻的时候也是块废材? 宁无恙知道华易不可能为了安慰自己撒谎,因为没必要。 但他实在想象不到,武功高不可测,能够单凭一掌便逼得晋王府的护卫弃剑而逃的华易,居然是从二十岁开始习武的。 “这个云息功不挑年龄吗?” 他很好奇,也很感兴趣。 可这事谁主动谁先输,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显得没那么认真。 但华易是谁,占卜推演界的大师,更懂相骨相面自然注重细节,对比在学习太极拳时,宁无恙的态度,他便知道对方对云息功上了心。 华易抖了抖衣袖,卖起了关子。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学的时候已过了二十岁,且在此之前,我最多也就是学了骑射之术,功夫也稀松平常,以一敌二都是勉强。” 那时真的差。 宁无恙暗忖道:同等身量与功夫,我好歹还能一打二甚至打三呢。 “当时我是去山中采药,偶遇山洪暴发,被冲到了隐居的师父房屋下,幸得师父所救,他见我擅长推演之术,便以三卦换了收我为徒,教了我云息功,此功法不能外传,所以宁三公子不能学。” 原来是独门功法。 这样的话,岂不是让他拜师的意思? 宁无恙正犯着嘀咕,便听华易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拜我为师,恰好,你也不符合我收徒的条件,所以此功法传授与你,你须要起誓,不得外传。” “在未学习此功法之前,我只听闻过有内功心法,却从未遇到过会使此奇功的人,世间习武者千千万,但会内功的无几人,所以哪怕你只学会皮毛,练至两层以上的境界,于千军万马之中自保,都能全身而退。” 这么厉害吗? 宁无恙被说得心里更痒痒了。 根据华易的说法,不是他以前对这个世界的武功体系认知错误,而是内功这东西,确实罕见,大多数人还是像宁家人一样练得是体魄这种外家功法。 像华易所讲的这种内家功夫,可能不擅长打架杀敌,更适合自保自身,但他也不需要上阵杀敌,只求自保。 需求相匹配,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但在学之前他还是斗胆问道:“若我学到七层大成呢?” 听到他的问题,华易瞥了他一眼。 该怎么形容这个眼神呢? 就像三哥他起猛了没睡醒,说自己想当天下第一才子的即视感。 “练武,不论练外还是修内,都要脚踏实地的来,一靠悟性二靠努力,悟性很重要,但没有努力光想着天上掉馅饼,那是绝对练不成的。” 华易见宁无恙野心如此之大,不免怀疑自己选错了。 应该许诺三卦为交换条件才对。 “华师,你的教诲我铭记在心间,你教吧,我一定好好学。” 担心教学的是三分钟热度,趁着华易没反悔,宁无恙决定先把功法学到手。 至于练到哪里,师父领进门,修行便靠个人了。 这时。 便见华易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 “云息功的七层功法口诀都在这里,如何修炼,我也做了批注,你先把青蒿素还有青蒿汁的提炼方法告诉我,我把这张纸给你。” 不是…… 直接传授心法,教都不教方法的吗? 宁无恙此时想问一句:若他当场拜师,是不是会换个教法? “别拿那种算计的眼神瞧着我,你有武功底子,看到口诀自己参悟比按照我的方法修炼要强,我当年也是这么练的,所以我说悟性很重要。” 华易的甩手掌柜当得很理所应当。 对此,宁无恙也十分的理解。 于是他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 华易手里还捏着写有内功心法的纸条,打算等宁无恙阅后即焚。 此时看到宁无恙跑了,他心里“格登”一声,暗道一声“不妙”。 “这小子是在欲擒故纵,还是又想搞别的名堂?” 不是会没看到云息功,不打算告诉他青蒿提炼的方法吧? “我把不能外传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难道还打动不了他?” 华易的倔劲也上来了,跨步向前就要追上去看看,宁无恙是不是想蹬鼻子上脸时。 宁无恙手里拿着一张纸,满脸带笑的跑了回来。 “华师请看。” 从华大师到华师,刚才华易没有留意到,此时再听,哪怕只有一字之差,他悬着的心却落到了实处。 宁无恙这小子,虽未拜师,但改了称呼,说明他同意了用云息功换青蒿提炼方法。 那么,这张纸上写的便是…… “这纸上的便是青蒿汁的提炼方法了。” 宁无恙可没敢和华易卖关子。 云息功这种口口相传的难得内功,他既然知道了,那必须掌握在手里,不外传也没事,多会一门功夫多一条保命的门道。 拿青蒿汁提炼方法来换,他赚大发了。 而华易听到他的话后,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纸张,顺着上面的字迹念了出来。 “青蒿一把,用水四斤浸泡后,洗净绞汁,再以细布滤汁。” 居然这么简单,不需要蒸煮,直接绞取生鲜的汁水即可?! 华易这才明白自己努力的方向错了。 但他还有一个问题。 “宁诗仙,这是取汁法,你说的那个青蒿素,素是何物?为何没有写上提炼青蒿素的方法?” 难道是想一方二用,再换他一种功法或是本事吗? 华易大抵是昨晚没睡,想到这种可能性,心情不太爽快,总有种被宁无恙当成贡献功法傻子似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新入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苦笑道:“华师,不是我不想写,而是那个方法需要的用具很特别,我们这里暂时造不出来,你尝试一样取汁法,若是管用的话,另外那个方法我们再研究。” 青蒿素提取需要培养皿,和一些精通的仪器。 按照大兴现有的技术很难实现器具自由,更别想提取青蒿素了。 而青蒿取汁,则像把衣服泡进水里拧汁一样简单,唯一的困难便是。 “这青蒿取汁以后,还需要配合其他药物同用,效果更好,而且它的汁用何种器具来装,才不至于发生改变,这一点都需要华师你自己去研究。” 他绝对不是因为华易只教他功法,不教他怎么练习云息功,才故意为难华易。 而是他一个做策划的,当时宣传医药也只知道大概方向,并非专业的医药人员,实在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安排。 “青蒿素要用何种器具?此药物于民于国有利,哪怕金陵没有,京城一定会有的。” 别看金陵商贸繁华,但聚集的大多是南来北往的物件。 真正连通更远处货物的,还当数交通修建得最为便利的京城。 西域各国的奇珍异宝,都是经由京城中转后,才会送往各地售卖的,这也是为何哪怕有些府县极其富裕,但人们还是更想当京官的原因。 在这个皇权集中的时代,京城便是集所有于一体,最优先掌握资源的得天独厚之处。 “密封的琉璃、干净的胶管还有一些矿产。” 太具体的宁无恙也没有说。 因为光是第一条,密封的琉璃,就能难住华易了。 大兴如今还没有掌握炼制玻璃的方法,琉璃卖得比金子做的器具还要贵。 能不能买到密封的玻璃,不在于出钱多少,而是在于制造琉璃的西域国家它愿不愿意给你造。 卡脖子这种事,古来今往都是一样的。 “难怪宁诗仙不肯说青蒿素的提取之法,原来竟是太过困难,我再冒昧问一句,这两种方法可有优劣之分?” “没有,各有各有益处,任何技术从无优劣之分,只看用不用心钻研提升它的功能,青蒿汁配以何药物能够发挥最大的药效,又该使用何种容具才能保持不变质,使用哪种布料能够更好的过滤杂质,还不至于使成本抬得太高,这些都是华师你需要解决的问题。” 宁无恙拱手一拜。 “给华师找了一个难题,辛苦华师了。” 这确实是一个大难题。 但华易生平遇到的困难数不胜数,临到老了,能够在杏林医药中有所建树,他也乐于接受这个挑战。 “不辛苦,命苦罢了,如今多找到几味保命的药材,日后大兴百姓便减少几许苦痛。” 哦? 宁无恙总感觉华易的话里有话。 还没等他多问,华易已将写有功法的一沓纸塞到他的怀里。 “记在心里后销毁,我答应过师父,绝不乱传此功法,以防心术不正之人得到后,天下起纷争,宁诗仙你……若非医药一途甘于奉献,我是绝对不会教你云息功的。” 换句话说。 在华易的眼里,宁无恙不是一个正派的人。 甚至教他这个功法,会不会外传出去,都是在赌。 若宁无恙学会了,教给了别人被华易发现的话…… “宁诗仙,请你以性命起誓。” “好,我宁无恙以性命起誓,若没有华师的应允,泄露此功法,这条命随华师处置,绝无二话!” 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 这种简浅又深刻的道理,宁无恙早已刻在了心里。 面对重要的人作出的承诺,他一定会践行。 华易见他没有推三阻四,或是有所遮掩,实打实的把承诺放在心上,欣慰一笑:“你小子还算有优点。” 岂止是有,论优点那可太多了。 宁无恙自信地挺直了腰板,单手拿着那一沓纸,也不方便在人前翻阅。 云飞虽在身旁,也不能让云飞查看,他正打算稍后再说,华易已然转过身去。 “我去厨房命人做饭食,你赶紧把纸上的内容记下烧干净,饭后我们一起去青蒿生长地查看。” 不知道是不是宁无恙的错觉,华易说话的语气好像没以前那么客气了。 算了。 好歹也是他半个师父。 宁无恙也没再计较这种细节,朝着华易离去的背景鞠了一躬,拿着纸走进房间,对着云飞交代看好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后。 便将那一沓纸,放到桌子上,伸展开来。 上面是七幅打坐练功的画像和七句口诀,以及华易所说的他个人的感悟批注。 “云息功的功法,玄妙之处不在于强化身体、增强武力,而在于弱化自身、降低实力……不愧是走玄学方向的大师,这批注说得也挺玄的。” 再看对每层功法的应用与介绍,宁无恙用一句话概括了修炼云息功的目的。 那便是利用吐纳之法,呼吸内敛降低存在感,让敌人大意后再用巧劲化解危机。 内功是实打实的,但用的都是巧劲,四两拨千斤。 “不与人正面冲突,主打的就是一个阴着狠,创造这个功法的人挺懒的。” 这种具有一定惰性的功法,真的挺适合他。 宁无恙集中精神,将纸上的内容记在脑子里,刻进心里,尽管吊着一只手臂,不能全身心投入进去,但好在这门功法对入门的人的身体素质,几乎没有要求,只要气息能够运转即可。 在记完七层所有功法后,他按照约定,直接把桌子上的一沓纸点着,扔到置冰的铜盆里烧了个干干净净。 趁着外面还没开饭,他盘腿坐在榻上,按照口诀,开始尝试修炼入门的第一层云息功。 “天地万物道自然,气随形走聚身笼。” “屏息五瞬入涌泉,再聚关元升百会。” 宁无恙按照批注上的解释,舌头抵住上膛,等到口齿生津之时,屏住呼吸数五个数,随着心中默念口诀,能够微弱的感受到有股气体自脚底涌泉穴,一直到腹部的关元穴,也就是丹田附近,最后直接沿着喉咙在舌根处打了个旋,冲上头顶。 提神醒脑的同时,仿佛身体开关被打开一样,汇聚了一股无形的气流,让身体也感觉清爽了许多。 如此循环往复,深吸屏息,让气体熟悉了自周身转运过后,缓缓溢出体外后。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有所变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快的同时,呼吸也越来越绵长。 而有过武术底子的他,自然知道,一个人的呼吸代表着身体的素质变化。 若呼吸急促、气喘如游丝者,必定身体内有堵塞之气,并不康健,反之,呼吸弧长、声若洪钟,则代表身体健康底子好。 他的身体素质也就位于中上水平,属于爬一座山会喘的那种,可此时,他觉得今日再去爬山,能够一口气爬到山顶也不带喘的。 只要他的身体熟悉了这套呼吸的功法,体内的气顺了,自然也就康健了。 “效果未免也太明显了。” 练它! 宁无恙还担心,自己照着纸上的内容练,无人指导,会走火入魔。 看来华师敢放任他自己练习,对他的习武天赋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只是这入门,为了气息通顺,只要身体没有太大疾病,五脏六腑没有明显的堵塞便能成功,可若修炼一层大成,需要控制经络将气慢慢引导至脐下三寸丹田处,就有点难了。” 反正宁无恙暂时是控制不住,这股本来就会有人体内循环的气流的。 能够卷住舌头,深吸慢呼的引导它自脚下入,从头顶上走,就已是难得。 但这般新奇的修身养体的功法,让宁无恙如获至宝,本着练到哪里算哪里的白嫖心态。 直到打坐腿压麻了,他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跺了几下脚。 却发现平日里腿压麻了,要缓解许久才能动作的双腿,自脚下那股气入体后,开始在腿部游荡似的,没片刻工夫,他的腿不麻了。 那一股一股如云潮般涌入腿里的气息,让他终于明白为何叫云息功了。 这个云息不光是指练功者呼吸如云般,看上去轻飘飘的,实际上内里暗藏玄机,还指它能够自主的渡气入体,如云如雨般,循环往复,源源不断。 “我去!” “这云息功能不能让我成为武功高手我不清楚,但有了它,哪里有小伤小痛的,保证好得比以前快。” 难怪初见华易,他敢冒雨前进,合着不光是知道雨快停下来,还有这样的功法傍身护体。 这可是好东西啊。 上辈子没见识,这辈子也没见识,幸亏运气不错遇到了华师,能够互相指教。 “学了这云息功,要顺应它的气体引导,以后要保持低调了。” 练气功讲究一个心体合一,不效仿它修炼的目的,估计很难练成功。 想到宁家即将要面临的变化,宁无恙觉得这个功法,来得倒是与他想要做的改变,十分契合。 “五弟,吃饭了。” 门外响起宁无碍的声音。 “来了。” 宁无恙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单手拉开门。 宁无碍扫了他一眼后,忽然感觉今日的五弟,与昨日不同,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深邃且透着一股子凌厉,反倒有种湿润如玉的感觉。 “三哥老瞅着干什么?我做梦流口水没洗脸被你发现了吗?” 宁无恙抹了把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印子,打趣一声。 宁无碍看到他犹如三月暖阳般的笑容,心里悚然一惊。 “五弟,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三哥你总盯着我瞧个不停有事吗?” 面对反应灵敏,且敢于表达的宁无恙,宁无碍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轻轻拍着额头自嘲一笑:“我可能刚才练武练得太猛了,一时眼花,总感觉你和之前没开窍时候很像。” 是吗? 宁无恙想到原身以前,虽长相不错,但并不出众的那种清澈的愚蠢,与社恐般的低调,满意一笑。 看来这云息功,他是真的入门了。 “我开没开窍都是一个人,没有那么大的差别,走,吃饭去。” 宁无恙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前走。 跟在后面的宁无碍,观他阔步前行,一连数步却呼吸不变,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猜测,暗道一声“恭喜”,跟了上去。 吃过早饭。 一行人再次前往昨日最后搜山的那座山头。 到的时候,知真道人带着世良小道士,正站在山脚下等候,手里还拿着一株他们熟悉的青蒿。 只不过这株青蒿长势,并没有昨日梅香拔回来的那些好。 华易一时没有察觉,冲上前去,一把夺过世良手里的青蒿,惊讶的问:“徐兄,你们找到青蒿的生长地了?” “非也,这株野草,是在寒山寺北发现的,昨日世良他们回去,说了你们要找的青蒿长何模样后,我才知道,寒山寺北边的桃花园附近,也有这样的野草,便拔来让你们一观,没想到真的是它。” 此话一出。 众人面面相觑。 这果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宁无恙这时候都想放一记马后炮了:我就说这东西很常见吧! “哈哈哈,好事,这是大好事,说明此物不挑生存的环境,连那山北阴凉之地都能长,这可是太好了。” 华易也不知道是真开心,还是在笑自己,笑得眼眶都红了。 如此一来,他们此时面临着一个选择。 是去水源地还是去寒山寺看生长地。 “华师,我见这株青蒿长势不如昨日拔的青蒿,而且这里距离寒山寺北的桃园也不远,不如先去水源处,然后一路往那边走,说不定路上还会遇到别的地方,长有青蒿。” 对于宁无恙的提议,华易一拍双手,便表示同意。 紧跟着。 华易扔下一句“我先行一步,你们慢慢走着”,便与徐知真一道,消失在了羊肠山道上。 啊……这…… 宁无恙只能对着身后跟着的沈幼初哭笑不得道:“看来我们成了拖华师他们后腿的了。” “没事呀,他们跑他们的,我们就当爬山游玩了,来到这金陵城这么久,我还没浏览过金陵的大好山河呢。” 无论遇到何事,沈幼初积极乐观的态度,还能够让人轻松不少。 和沈幼初在一起,哪怕有负面情绪也能够很快消散掉。 宁无恙看到她真诚且灿烂的笑颜,心头莫名其妙的乱跳了几下。 他伸手捂住心口,不禁反思,是否刚才练功时练岔了气。 “宁公子走累了吗?” “没。” 好在这股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宁无恙松开手,正准备沿着华易他们趟出来的路往前走,沈幼初拉了拉他的衣摆。 “宁公子,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换作旁人卖这种关子,宁无恙会回答:不想讲就别讲。 但说话的人是沈幼初,他耐心笑问:“何事?” “我让菊香去查了查那日在寒山寺,想带你上京的晋王府护卫,没想到,他不去找周安,反倒跑去了来安县干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一捧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笑容微敛。 他认真地盯着眼神闪烁不定的沈幼初的小脸,严肃的问道:“只是查一查?” 这是跟踪吧? “对呀,我查查他功夫好不好,不好的话,让菊香打他一顿,也好替我出了这口恶气。” 沈幼初另一只手叉着小腰,气呼呼的说着。 她没说给宁无恙出气,只说给自己出气。 没有把自己的情绪强加到别人身上,也没有打着为别人出气的幌子,让人感恩戴德。 宁无恙看着这样可爱的沈小姐,心中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似的。 两世为人,他也不是什么故作纯情的少男,对于感情再迟钝的人,也明白自己这是心动的反应。 “沈小姐……” “你放心吧宁公子,我只是让菊香去查,但菊香说他虽然受了伤,但还是打不过,再加上有来安县衙门那么多人跟随,她也没办法动手。” 来安县衙门的人? 宁无恙压下自己心头的感性,让自己变得理智起来。 成年人的心动是在一瞬间,可负责却是一辈子。 尤其是这个封建时代,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双方家族的认同,如今不是考虑私人感情的事。 “所以,那个护卫做了什么让沈小姐觉得匪夷所思的事?” 宁无恙拖着沈幼初往前走了一步。 沈幼初抓着他的衣摆没有松手,他也没有提醒。 云飞和梅香刚要贴身跟上,宁无碍从二人中间闪出,伸出双臂,虚拦了一下两人,冲他们摇了摇头。 梅香看着前方被宁公子拽着走的自家小姐,忽地反应过来,这是小姐梦寐以求的独处时光,把还想越过宁无碍去当绊脚石的云飞拎起来,往后连退两步。 “梅香姐你干嘛?” “什么我干嘛,你想干嘛?没看到我家小姐有要事和宁公子私聊吗?” 梅香狠狠地瞪了一眼由于年纪太小,根本还没开情窍的小云飞。 小云飞歪着头,困惑地眨了眨眼,作势还要往前冲。 被梅香揪住后衣领又拎了回来。 “别担心,想伤宁公子的那个护卫早就离开金陵的地界了,再说了,我们三个高手护卫,哪个找死的敢来打扰宁公子和我家小姐,菊香还在暗处守着呢。” 菊香也在? 宁无碍朝着左右张望,没能看到人影。 转念想到,五弟与沈小姐虽然平时做事跳脱,但不会出格,让沈家婢女看到二人独处,应该也没事。 毕竟,刚才沈小姐说了,来安县的消息便是菊香打听到的,二人谈话的内容,对菊香也无须保密。 此时蹲在草丛里的菊香,一边忍受着蚊虫叮咬,一边观看着自家小姐扭捏的模样,后悔自己为何不去冰饮铺子查账,选择凑热闹看青蒿跟上来。 大概是因为,她的爹娘都是由于感染了痢疾而死,两个弟弟也因此疾病缠身,她想亲眼见识一下青蒿长在哪里,长何模样。 没想到先看到了宁公子与自家小姐,郎情妾意一起爬山聊天的情景。 我真该走啊! 菊香懊恼不已时,就听自家小姐红着脸说起正事。 “晋王府的护卫自称甲护卫,他让来安县的安县令带着衙役去了乱葬岗,宁公子,你猜他是去做什么的?” 找尸体吧。 宁无恙在心里回答着,表面上却也只能装作不知情地摇摇头。 “这个甲护卫做事看不出章法,我也猜不准,不过,他不应该去找周安吗?跑去乱葬岗做什么,难道周安在乱葬岗呆着吗?” “说不定呢。” 沈幼初突然松了手,停下了脚步,仰脸对着宁无恙问。 “宁公子,你那天晚上遇到周安了吗?” 这是一个灵魂拷问。 本着不想让沈幼初参与进来的想法,宁无恙应该摇头否认。 再加上,他知道沈幼初身边必定十步之内,必有护卫跟着,梅香在明,那么菊香在暗,他说的话,一定会有人证。 但他也确实不需要欺骗,可能猜到实情的沈幼初。 “那晚除了我们自己人以外,杀手们全部蒙着脸,我没看清谁是谁,但射我一支箭的那个人,我看着像是周安,后来想想,若不是周安的话,我想救他,他也不会抱着拉我下水的想法自焚。” 提到临死想拉人当垫背这件事。 沈幼初又气得直嘟嘴。 “这倒像是周安的手法,他不还寄了封家书,说他要是死了,一定是你害死的,这个害人精,真是死了都不让人消停。” 听到这话,宁无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定是那个甲护卫做的匪夷所思的事情,让沈幼初怀疑起了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 “所以,甲护卫到底做了何事?他带着衙役把整个乱葬岗翻遍了?” “他又不蠢,若是周安真的死了,还是因为涉及劫匪的案子死的,那烟草又是关乎大兴赋税的宝物,他区区一个护卫,能够自己做决定,为了死去的周安去赌老皇帝的心思吗?” 那不能。 宁无恙轻轻摇头。 沈幼初扁了扁嘴,踮起嘴尖,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他让县衙的人把乱葬岗的尸体全烧了,然后,还带了一捧灰回京城,说是带回去向晋王说明此事,菊香说他带的那捧灰,就是被村民们重新烧了一次,又挫骨扬灰的那个人的骨灰。” 被安排来带周安回京的护卫,最终只带了一捧灰走。 连没有经历过那晚之事的沈幼初,都凭借这个做法猜出了其中的隐情。 不出意外的话,来安县的安县令还有苏瑞他们,若是得知这件事,都能够确认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了。 但。 知道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甲初的这个做法看似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有些冲动,可前面重新火烧一遍焦尸,不留下任何线索痕迹的做法,才是最高明的。 这是在告诉江南道所有参与此案的人,晋王府知道了实情,但不会对他们追究此事。 同样。 他们若手里有证据,也不能再对晋王府发难。 “看来这个护卫来历不小,竟真的能替晋王做决定。” 早知如此,对方当初在寒山寺向他动手时,他就不应该息事宁人,直接设计一番,留下对方的性命。 不然。 放了一个对他带有敌意与偏见的人,回京去向晋王禀报周安的死。 晋王很可能便会把周安之死的所有罪过,全部赖在他的身上。 “宁公子你别担心,就算那个人真的是周安,他也是自己找死,晋王府的人敢找你麻烦,我护着你!” 沈幼初双手叉腰,说得掷地有声。 宁无恙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一下子爽朗起来。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你怎么护着我?难道还像之前一样,我走到哪里,你跟到哪里吗?在金陵也就算了,要是我去京安城,你也要跟着去吗?” 第二百九十七章 过平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公子你要去京城吗?” 沈幼初仔细想了想,反问他。 “你何时去?” 眼见她居然真的开始思考起了启程日期,明显是把自己的问题当了真,宁无恙反倒有些窘迫的打了个哈哈,轻轻抬了抬自己还吊着的左臂。 “等伤好了再说,现在说还太早。” 其实也不早。 等晋王猜到周安身死的真相,这京城他想不想去也得去。 晋王能够专门派人接周安回京,还给予甲初令牌,这说明周安在晋王心中地位极重。 儿子死了,若老子要报仇,也是人之常情。 沈幼初见他打退堂鼓,嗔了他一眼:“宁公子你是不是在戏耍我?” “没有啊,我何时曾戏耍过你?我只是作出一个假设罢了,好了,不说这事了,关于那个甲护卫真护卫的事,我不感兴趣,周安是死是活也是他自己选择。” 宁无恙顺手从路边捡起一根棍子,将一头递到沈幼初的面前。 沈幼初想也不想的抓住后,这才好奇的问他。 “做什么?” “抓好,上山了。” 像沈幼初这种出行都靠马车,打架全靠护卫的千金小姐,哪怕为了作画采风到处走动,也不可能连续两日围着山头跑。 早在沈幼初抓着他衣摆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这姑娘脚力跟不上,又不想说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想说出来,宁无恙脑中闪过一个自作多情的念头,也不好意思说明,干脆来点实际的。 “可是宁公子你的手臂也没好,你还要拉着我走,你不累吗?” “华师教给了我一套让身体更加健康强壮的功法,别说拽你上山,把梅香一起拽上山也没问题。” “是吗?梅香刚才说她鞋子磨得脚疼,我叫她一起来?” 我去! 我吹个牛皮你沈小姐还非得把它戳破不可吗? 宁无恙刚要拒绝,便见沈幼初朝他歪头一笑,然后握紧手里的那根棍子,与他并肩朝着上坡路走去。 合着这是在逗他玩呢! 宁无恙哑然失笑,他看到沈幼初费力的模样,急忙小跑了两步,冲到她的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为了保持对方的体力,谁也没有再说话。 一直走到昨日相遇的地方,两人不约而同的朝着后面看去。 “梅香!前面带路!” “小姐,宁公子,你们聊完了吗?” 早聊完了。 离得那么远,好像他们两个在私会似的。 想到这里,沈幼初脸颊微红,偷偷看了一眼宁无恙。 呀!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走得太快有些热了,她怎么看到宁公子的脸也红了呢? “沈小姐,关于周安的事,还希望你能够假装不知情。” 宁无恙在梅香这个大嘴巴到来前,提出了请求。 沈幼初点头如捣蒜,拍着胸脯说道:“你放心,除了菊香和我,连我爹娘我也不会说的,若是菊香说出去的话,我就狠狠地罚她。” 蹲在树丛里的菊香,朝着树枝上两个互相依偎在一起,你侬我侬的麻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又抓起一颗石子,朝它们投掷过去。 “喳喳!” 麻雀振翅而飞。 菊香耳边瞬间清静了,她心满意足地拍拍手上的泥土,看了一眼还在拉着棍子往前走的自家小姐,想到周安的事,心里不免担心。 沈家从不参与皇族的争斗,这次周安之死,与宁公子或娴郡主一定脱不了干系。 小姐若是要帮他们,却不和家主夫人他们相告,万一出事怎么办? 可是,小姐刚才又警告她不能说出去,真是左右为难。 菊香此时更加后悔了。 她就不应该来! “喳喳!” 烦人的麻雀又重新飞了回来,落在枝头张开翅膀要求偶。 啪。 菊香轻击打晕了那只公麻雀,却见母麻雀振翅朝别的枝头飞去,她还没来得及感慨这对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那只母麻雀绕着树飞了半圈又飞回到了,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公麻雀身边。 菊香望着这对麻雀,又看了看走在山间小路上,颇有种夫唱妇随即视感的自家小姐,打消了告密的想法。 小姐相信宁公子。 那么,她也相信宁公子一回。 她相信宁公子知道小姐的立场,定然不会把小姐卷入那些是非斗争中去。 …… 夕阳西下。 栾城一望无际的平原,笼罩在一片橘色的光芒中,奇特秀丽的景象,让连续赶路数日的士兵们,都忍不住放慢脚步观望,借此喘息一口气。 唯有骑马走在前方的周静娴,一刻也不敢放松。 马背上的她,身体一直像一张紧绷的长弓,蓄势待发。 但凡周围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她都会有所反应,握紧手里的长剑,随时准备出手。 直到并不存在的危机过去,她才会松一口气,然后周而复始,继续防备所有的风吹草动。 “娴郡主,到了埋锅造饭的时候了。” 宁峰骑马赶来,哑着嗓子提醒。 根据计划,大家分三拨值守,以及赶路,剩下的人有洛河道刺史专门安排的板车拉着,随时准备替换。 大家每走三个时辰,休息一个时辰埋锅造饭再赶路。 可在这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里,其他换值的官兵都在休息,唯独周静娴,一直呆在十一辆装载烟草种子的板车旁,绝对不会超过百步远的距离。 “停下吧,我方才吃了几个野果,还不饿。” 周静娴拧开水壶瓶塞,又灌了口凉水。 她倒不是硬撑,而是顶着暑气赶路,确实感觉不到饿意。 若非为了维持体力,她甚至连野果都不想吃,只是偶尔脑中会蹦出在金陵吃的冰饮果盘,口中生津。 “驾!” “驾!” 刚刚正准备换值的官兵们,听到后方有马蹄疾驰的声响,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 一袭红衣飘过,骑在马背上的周静娴已冲出去老远。 “唉,娴郡主可真的是闻风而动,一刻也不得闲。” 宁峰看到来者只有一骑,正想示意大家不必担心的时候,感受到一股凛然的杀气逼来,他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虎头关刀。 “戒备!” “敌袭!” 百丈开外。 甲初骑着来安县挑选出来的最好的烈马,驰骋在视野开阔的平原上,隔着老远,他便看到了由官兵开道并保护的那列车队。 以及,那一袭耀眼的红衣。 周静娴。 娴郡主。 是她! 一定就是她害死了小侯爷。 甲初右手勒着缰绳,左手摸向胸口的油布包。 里面安放着小侯爷的一捧骨灰。 第二百九十八章 再擦肩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抚摸着油布包,想到在来安县看到的那些焦尸,甲初眼中的杀意更浓。 但他跨下骑的是来安县县衙的官马,更何况,周静娴身边还有一个年壮力强的老者,光是一个眼神交汇,他便能感受到这个老者绝非常人,而是一个武功不亚于他的高手。 绝不能轻举妄动。 甲初哪怕一心护主,想要上前去质问周静娴,可知那晚在来安县城外,有谁死了。 但他知道他不能,不仅不能上前质问,在小侯爷已经与周静娴撕破脸皮,已经死去的情形下,他还得避开周静娴,以防他知道小侯爷之死的事被周静娴得知,故意拦住他的去路。 “吁~~” 甲初勒紧缰绳,强迫马匹在岔路口停下来后,当即转道北上。 一直处于戒备状态的宁峰,看到满身杀气的人与马离开,松了口气。 但当他看清楚离去的背影时,忽地意识到十分熟悉。 “这不是上次我们在洛河边境遇到的那个夜行者?他身下骑的是官马吧?娴郡主你不是说他是晋王府的人吗?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八百里加急送信的。” 不对,不是八百里,是去时八百里,回时三百里。 这回此人骑的马,脚程比他们的马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静娴看着甲初离开的方向,秀眉微蹙。 “宁校官,我没记错的话,他往北走能直达水路官道。” “是,往西北方向走五十里,便有一条官运河,还设有一处驿站,今日是东风,他往京安城走的话还是顺风呢。” 宁峰心中除了押运车队,无事一身轻,自然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但周静娴在感受到甲初来回对待她的态度变化时,哪怕经历了那夜周安的刺杀,她的心性已经成熟了许多,此时还是没办法冷静下来。 晋王府的人,极可能已经猜到了周安已死的事,这是抄水路近道,想赶去晋王府报信。 她上奏的折子里,并未提及哪辆车的种子损毁了。 她也和江知府说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发生,先不对外宣扬此事,可难保去到金陵的晋王府的人没有打探此事。 “赶紧吃饭,直到抵达关内道之前,埋锅造饭与休息的时间,缩短为半个时辰。” 对于这个安排,官兵们纵然有怨言。 可当看到瘦得都要随红衣飘起来的周静娴,他们还是决定咬咬牙,坚持一下。 反正往西再走二百余里再翻过一座山,便能抵达关内道,再坚持两天两夜即可。 宁峰不知道周静娴为何更加着急了。 但想到刚才那一闪即逝的杀意,他也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危机。 “儿郎们,加快速度,吃完好出发!” “宁校官发话了,大家快些!” 周静娴看向每次都能将她命令,落实到每个官兵身上的宁峰,忽然意识到,宁家在金陵……不,准确是在军中的根基,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深。 老将出马,果然一个顶俩。 若是带着宁先生赶路的话,她刚才都得担心晋王府的人冲过来,把宁先生掳走泄愤了。 只是有些事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按照晋王叔有仇必报的性情,哪怕她解释清楚来龙去脉,也只会被认为是她与宁无恙联手设下的杀局。 “我是向皇爷爷坦白好呢,还是假装一无所知更好呢?” 皇爷爷责罚她没认出周安来也就罢了,若连累到宁先生,她就不得不考虑每个决定的后果了。 周静娴挠了挠可能是由于多日未洗发,而有些发痒的头皮。 有种脑子要烧掉的错觉。 她真的不适合想这种勾心斗角的权谋,好痒。 …… 啪。 宁无恙伸手拍死了一只围绕在身边的蚊子,静静地等待着华易将青蒿按照他的说法,绞出青蒿汁来。 整整一日,他们把从章家庄山后至寒山寺用脚丈量了一遍,发现了大片大片的青蒿草地。 由于还没到结籽期,为了防止村民或孩童不小心把它们破坏掉,还特意派了寺中小道士,又请了人前去照看,硬是把附近游荡的野鸡等动物,让它们把家又往深山里搬移了数里。 傍晚回来,华易连晚饭都还没吃,便着急忙慌地拉着宁无恙,要验证绞取青蒿汁的方法。 当青蒿汁透过细布流入瓦罐中,华易用木勺舀出一勺,递到宁无恙的面前。 “这样如何?” “啊……这……挺好的。” 宁无恙看着凑到嘴边上的青蒿汁,严重怀疑自己的这番结论,光靠嘴说恐怕不行。 果不其然。 华易又将勺子往他嘴边凑了凑:“要不要尝尝看?它的毒性我用鸡鸭试过了,无毒的。” 不小心啃过很多次青蒿的宁无恙,当然知道它无毒。 可这东西的味道太冲,并且具有清热、凉血的作用。 宁无恙只得抬起左臂拦住了勺子:“华师,我喝这个会延误我养伤的。” “是吗?也对,这东西本是清凉之物,对你养伤恢复气血确实不利。” 华易收回木勺,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宁无恙突然想到,自己只是告诉华易知道这味药材,并没说明其中的药性,此时却表现得如此了解,显然不太对劲。 好在,华易只是试探一下,转手便将木勺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华师……” 宁无恙阻拦不及时,只能看到满唇沾着绿汁的华易,眉头微蹙地咂巴着嘴,回味着青蒿汁的味道,哭笑不得。 直到嘴里的药味全部散掉,华易这才笑吟吟的问道:“宁诗仙,方才喊我有何事?” “我觉得吧,是药三分毒,你试药归试药,但别拿自己试药,缺鸡少鸭你跟我说,不论是家养的还是山里的,我找人给你去抓。” 宁无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木勺。 华易又抢了回来。 “鸡鸭试药只能试生死,剂量根本试不了,你也没有精准的药方,我还要一味药一味药地试,只能从小剂量到大剂量慢慢来,你放心,喝不死我。” “要是万一喝出毛病来,这青蒿好不容易找到,汁也榨出来了,后续配药由谁来负责?鸡鸭不行,我去外地给你找猴子来试药。” 比起其他生灵的性命,自然是华易的性命更加重要。 宁无恙还想再把木勺夺过来,华易已经转手藏在了背后,不解的问:“为何要找猴子试药?”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试药的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为何? 宁无恙想要解释这个问题,可能要先把哪怕是华易,都难以接受的进化论讲出来,颇为头痛。 “喂大米,猴子吃的和人吃得差不多,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它吃得杂生的病不比那鸡鸭与人类相比更相似吗?” 这番话说得十分有道理。 华易沉默不语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交出木勺来。 因为他发现了,宁无恙自从决定修炼他传授的云息功以后,对待他的态度亲近了许多。 他知道利用这一点来撬开宁无恙的嘴不太厚道,但他确实很想在宁无恙的嘴里,得知更多关于那本失传医书上的内容。 比如,就在刚刚,他第一次听说,试药拿猴子试药,更接近于对人试药。 “华师,实在不行的话,我给你找几个拉肚子的病人来。” 宁无恙话音刚落。 一道熟悉的人影捂着肚子冲了过来,扑到了他的身上。 云飞看了一眼来人,咸鱼眼往上一翻,见公子没有推开人的意思,也没动手。 “宁兄,救我……” 来人正是成易。 宁无恙多日不见成易,发现这家伙变胖了不少。 不对,应该是虚肿了不少。 想着轻轻把人推开,不料这一推,直接把成易推了个屁股墩,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叫唤。 “宁兄,你得对我负责!” 哦。 宁无恙看他泛着青白的嘴唇,还有浑身冒的虚汗,好歹原主记忆里略懂点医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便知道,成易这是体虚的表现。 “成兄,你这吃冰吃多了,我确实得负责,等你这次拉肚子治好了,我就不给村学免费供应冰饮了。” 上次成易他们就因为贪嘴吃多了冰饮,集体闹肚子搞到村学停课。 后来别的学子学乖了,除了最热的时候来半碗解暑降热外,其他人都能管住自己的嘴。 可成易记吃不记打。 宁无恙都担心他哪天教着课拉在裤裆里。 此时来找他诉苦求医,那必然得……唉!对了! “华师!” 刚才不是说找人试药吗? 这免费上门的一人,不用白不用。 “他这病不是痢疾,只是单纯的拉肚子,体虚血凉,用不着浪费青蒿汁。” 华易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针包,拎起成易的后衣领把人摁到空地上,扒下衣服,快速出针扎了下去。 “嘶!” “嘶什么嘶,若非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这个贪嘴的大孙子。” 宁无恙听到这话,嘴角狠狠一抽。 哪有什么不沾因果,最后还不全是人情世故嘛。 华易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趴在地上的成易除了刚开始哼哼唧唧两声后,到最后竟舒服的喟叹出声。 “好久没让华爷爷针灸过了,我现在感觉浑身舒坦。” “等一会儿邪气排出去,你要放半天臭气的时候会更舒坦。” 正说着。 成易当众便嘣出一个巨响的大屁,把屁股周围的细尘都掀飞了起来。 饶是成易脸皮再厚,此时也连忙坐了起来,双手想要捂腚,这一急肚脐眼更疼了,只能双手捂着肚子。 肚皮受到掌心的热力后,热力下行,又是一个响亮的大屁,让成易连忙站了起来。 “宁兄,华爷爷,我还要给孩子们去留今晚的课业,告辞!” “记得早上太阳升起一个时辰后晒晒背,像你这样怕热的人,三伏天晒一刻钟的背,能够缓解暑气入体燥热。” 华易特意叮咛了一句。 至于成易在一连串打屁声中,听没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这孩子真的是……” 华易重新落座,无奈苦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在鼻尖挥动几下。 空气里残余的臭气仿佛一下子被净化了似的。 这可比香水净化好用多了。 只是光靠闻的,闻到其中隐有人参的肉香味,宁无恙便失去了询问其配方的兴趣。 太贵,用不起。 “宁诗仙,你闲着没事也可以晒晒背。” “好。” 三伏天晒背,不光是华易的医学经验,在宁无恙的认知里,可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智慧。 华易见他如此听话,欣慰一笑,对于宁无恙不愿意细说,为何要用猴子试药的事,也不再强求。 “试药的猴子,就靠宁诗仙了,我先研究清楚青蒿的药性,与其他药物的相克相合,再配几副方子拿来试药,大概十天半个月就能有结果。” 言外之意,需要他快点把猴子送到章家庄来才行。 “十天半个月有点难,华师你边歇边干,一个月内我能帮你找几只来,但丑话说在前头,试药归试药,不能配制虎狼之药。” 不光是西药有药性强的,汉方里也有那种一剂药下去,可能会医死人肉白骨,但更有可能一副药把人吃死的事。 “对于青蒿的应用,最优先适合朝平稳方面发展,毕竟它是特效药,需要适合大多数人的体质。” “我知道,我还用得着你教吗?” 华易嘴上这么反驳着,心里却把几味药性强度大的药材配方,飞快的剔除了备选研究清单里。 别看他和宁无恙的爷爷差不多大,还拿捏着宁无恙修炼功法的深浅,可对于青蒿研究这方面,他还是得听宁无恙的。 他还准备着,等药汁配药研究好以后,再让宁无恙把提炼青蒿素的器具说出来,回头好去京城向陛下讨要呢。 集大兴之物力,他就不信还提炼不出青蒿素来。 两个亦师亦友的人,各自怀有不同的目的,但眼前的目标却是一致的。 答应了华易要找猴子,宁无恙当晚便决定动身回金陵。 在山庄里呆着,确实足够自在惬意。 可打探消息做买卖这样的事,还得靠着人多门路广的城镇才行。 回到宁府,宁无恙便往香水铺子的墙上,张贴了一纸求助书。 寻求各路前来倒卖香水的商人们,提供哪里有售卖猴子的线索。 其实试药的猴子,讲究点来说,应当从小培养建档,观察药效情况,而且需要用特定的猴类群体。 但青蒿试药这件事来得比较急,也没办法挑三拣四了。 靠着香水铺子外墙立规矩,引导大家获得香水铺子消息传播都在这面墙上。 所以。 当宁无恙利用这面墙来传播他想要让大家看到的信息时。 只一夜的工夫。 第二日清晨,天刚亮。 宁府大门外,便站了三波人,前来拜访,说知道有哪里可以买到,人工饲养且健康的猴子。 第三百章 要提亲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老板,你往剑南道去找,那里有一处山脉,山中有一群泼猴,经常袭扰山下的居民,他们经常组队上山猎猴,那猴子抓来也无用,你若想买的话,定会便宜许多。” “不必那么麻烦,宁老板想要猴子,正好我认识一个杂耍班,他每年也要从花果山买几只猴子,宁老板想要,我请我那个班主朋友,给你顺便带几只来。” 我去。 宁无恙闻言心道:泼猴不会是我想的那种泼猴吧? 至于花果山的猴子,虽然这里没有人写出大圣的故事,但把大圣的猴子猴孙拉来试药,想想还挺刺激的。 “这位老板,你那位杂耍班的朋友好联系吗?” “他走南闯北的,上次我见他,还是在洛城那边进货时,宁老板你着急要吗?” 着急。 宁无恙想到早上天还没亮,华易就从章家庄跑到宁府来,在他窗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没等他推开窗,施展轻功飞走了。 为免每日早起冲撞到犹如邪剑仙般的怨气,他恨不得现在亲自去抓几只泼猴送到华易的手里,让华易自己驯服。 可金陵距离蜀地太远了,再加上交通不便利,在古时说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可不是夸张的说法,而是现实存在的艰苦条件,一来一去,走的时候是三伏天,回来的时候可能都快入冬了。 “多谢两位老板相告,快里面请,吃顿便饭再走吧。” 面对宁无恙的邀请,二人知道他们提供的信息,没有给予实质性的帮助,但想到这是一个结识宁老板的好机会,还是厚着脸皮进了门。 最后,只剩下一位老熟人站在门外。 烧包的金白色锦服,身边还跟着两个小厮不停的对着一盆冰块打扇,吹得凉风,让宁无恙都忍不住抖了三抖。 “我说元公子,你大清早的就开始取冰消暑,你不冷吗?” “不冷,你没见我穿了三重薄衫吗?” 元宝十分烧包地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三层袖口,十分惬意的说着。 “自从这冰价被你降下来以后,我就喜欢上了穿厚衣服吹冰风,你不知道,那叫一个舒爽。” 不愧是金陵三大富商之一的唯一继承人,就是会享受。 这和盖着被子吹低温空调有得一拼了。 宁无恙早上起来的时候,修炼了一刻钟的云息功,为了更快的上进一层,他连平时呼吸都是按照功法上的来。 为免寒气因此从脚底侵入身体,他不着痕迹的退后半步,退到常温区里面,这才问起了正事:“元公子也是来向我透露猴子一事的?” “透露?不是,我是来借你猴子的,我家有个大观园,里面养了不少动物,猴子豹子都有,那猴子原本只养了两对,但喂养得太好了,没几年生了一大堆,我正愁没地方安置呢。” 还有这样的好事? 宁无恙知道富贵人家玩得花,像这种戏猴玩乐,拱手送人便能白得一份人情或其他回礼。 像元宝这样的身份,不愁没地方安置。 这种说辞,完全是担心他把送猴当作是送人情,反而不收,才说得好像他帮了元宝大忙似的。 没想到诗词不通的元宝,做人倒是地道。 “我知道元公子你很愁,但元公子你先别愁,我要买猴子,是为了试药用的,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也愿意割爱相送吗?” “生命危险?这东西只是一个玩物,宁先生你拿来试药,一定是用在善处,无妨无妨。” 不愧是多日呆在村学里没离开的元宝,被成易那些人熏了这么多天,说话也变得文趋趋起来。 只是眼神中不时流露出来的狡黠之色,说明这话根本就是在拍马屁。 算了。 既然当主人的都同意送猴了,他也不必再顾虑生死。 “元公子,里面请,我们吃完早饭再说。” 由于预订了元宝家的猴子,另外两位老板这顿早饭吃得并不痛快。 好在事后。 宁无恙为表感谢,特意安排他们直接从香水工坊,各自提走了两千瓶香水,两位老板这才像捡了金子似的,笑着离开。 离开之后,还不忘记向外宣传,平时在香水铺子以外,要多注意墙上贴的告示有没有新的内容。 而这一举动,直接让香水铺子的那面墙的信息流传速度,比官府的官榜还要快,收集信息的速度也更加效率。 送走了两位老板后,元宝询问了要多少只猴子。 “我这就差人去家里取来。” 元宝一屁股坐在了接待客人的大厅里,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看他表现出来的这副派头,应该是暂时不打算走了。 宁无恙有元宝的帮助,可以多睡一些安稳觉,哪怕知道元宝还有别的事想做,便也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那就劳烦元公子了。” “宁先生和我客气什么。” 元宝招呼着自家小厮去把猴子送过来,请宁无恙查收。 末了还不忘记吩咐一句。 “记得让我爹娘亲自送来。” 哦? 几只猴子还要每日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大忙人,元老爷和元夫人亲自送来? 既然有长辈出面,按照礼数,宁无恙自然也不能自已招呼,让人把大伯母和二伯母请了过来。 “五公子,大夫人带着三位小姐去铺子挑选衣服首饰去了,只有二夫人在家。” 宁无恙还没回话,旁边假装喝茶的元宝兴奋的大叫一声。 “有宁二夫人在就行!” 哦? 有意思了。 合着让元老爷和元夫人亲自送猴子来,是为了见二伯母。 宁无恙挥手示意下人去请二伯母,视线定格在元宝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元宝先是硬着头皮灌了两杯茶,直到肚子撑得灌不下去,这才尴尬的笑了笑:“宁先生,实不相瞒,我爹娘一会儿过来,是想来提亲的。” 猜到了。 元家是依靠货运发家,掌管着漕运与镖局不说,后来还将触角伸展到金陵的衣食住行各方面。 但宁家的生意是独门生意,所以宁家与元家在生意上暂时没有往来。 再加上若是元老爷他们想谈生意,也不必和二伯母说,所以他考虑的方向,也是结亲。 毕竟江南道被苏瑞清洗一遍后,府衙与下县的官位都有许多悬空之处。 早有传闻苏瑞借此将宁府有功名的人,都要提拔一番,但由于消息还未落实,许多人都在观望阶段。 这元家倒是知道胆大,知道先下手为强。 只不过。 宁无恙想到自家两位适龄的堂姐,都喜欢吟诗赋词,再想到元宝花十两银子买他诗,借诗登岛一事,他有些犯愁。 元宝虽才华没有,但为人还算真诚,再加上其实元家是由于低调才没坐上这金陵首富之位,实际上说一句富可敌半个大兴也不为过,完全可以凭亿近人。 只是,他可能真的不是两位堂姐的菜。 “元公子可否透露一下,你相中了我哪个姐姐?” 这个时代谈婚论嫁,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可他既然是宁家一份子,就得替亲人们考虑好未来的幸福,元家看中了哪位,他要提前问一下那位堂姐的意见。 第三百零一章 章府大表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提到此事,元宝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忽的说道:“不是宁府的姑娘。” 啊??? 不是宁府的姑娘跑到宁府来提亲? 元宝脑子一时抽了,他爹娘绝对不可能一起共脑互抽。 “那你是打算向哪府的姑娘提亲?” “是章府的大小姐。” 元宝提及章大小姐,脸上露出向往与怀念之色。 “我之前曾在诗社里见过她几面,但一直觉得她很孤傲,难以亲近,后来在章家庄遇到她教村里的女童学写字,她温柔如水,特别耐心,我才知道,她原来那么美……” 好家伙。 元宝看中的原来是章大表姐。 而且看元宝这一副动情的模样,显然这二人之间还有过一段故事。 对于两人之间的故事,宁无恙倒是想八卦一番,不过更重要的是:“元公子,你看中了章家的大表姐,你不去章府提亲,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还不是因为我元家交往的多是生意人,而章府行事低调,在金陵亲友不多,能够说得上话的,我还认识的,也只有宁先生你了。” 元宝舔脸一笑,极尽讨好之意。 懂了。 就算没有送猴子事,元宝估计也会送点别的,来扣响宁府的家门,通过他的关系,借二伯母之口,向章府透露出提亲之意。 二伯母的娘家,其实在金陵也只属于三流的清贵人家,再加上大表姐在当地人看来,年岁大了,若嫁到元家当少夫人,在许多人眼里,那还算是高攀了。 元家完全可以直接派媒婆去章府提亲。 哪怕章府是二伯母的娘家,随着宁家能够水涨船高,但元府这门亲事,也是不可多得的一门好亲事。 然而元宝没有直接去章府,而是请父母特意前来了宁府,请二伯母出面说这门亲事,就算章家大表姐拒绝了他,两家面子情还在,也不会传出对章家大表姐不利的话。 比如挑剔啊之类的。 绕了这么一大圈周全此事,可见元宝对章家大表姐的重视了。 “元公子有心了,只是婚约一事,我还真的帮不上忙。” 作为曾收到章家大表姐私信的人,宁无恙不可能亲手去促成这件事。 更何况,章家大表姐能够顶住外面的流言蜚语,坚持至今还未婚姻,必定是个有主意的人。 他认为哪怕是二伯母,想要说服章家大表姐,也有难度。 元宝叹息一声,没再多言。 不多时,宁章氏不紧不慢地走进了大厅,正抱着空茶杯用茶盖漂茶叶的元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哗啦! 手里的茶杯带茶盖全部摔碎在地。 向来见人不怵的元宝马上紧张起来,连忙赔礼道歉:“宁二夫人,真对不住,我回头便送一套上好的茶盏过来。” “不必了,碎碎平安,元公子快坐下吧。” 宁章氏安抚一句,走过宁无恙所落座的位置时,她柳眉微挑,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为免一会儿元家父母来了,打二伯母一个措手不及,他便借着给二伯母倒茶的理由,走近说出了元宝请来父母的缘由。 宁章氏听完后,错愕不已的看向紧张得直抠桌子角的元宝,又用眼神向宁无恙确认了一遍。 直到宁无恙重重地一点头,她哑然失笑:“竟有此事,我在章家庄呆了这么多天,怎么不知他们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不一定是故事,说不定是自作多情。” 宁无恙可不敢给二伯母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以为这是一出郎情妾意的感情戏。 以免二伯母会错意,见到元家父母时,做错决定说错话。 “无恙,你对此事是怎么个看法?” 宁章氏突然提问,让宁无恙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是一个小辈,而且和章家还隔着一层亲戚呢,他能有什么看法……不对。 二伯母这是想给他与章家大表姐牵线搭桥的意思吗? “二伯母,在我心里,章家大表姐和两位堂姐无甚区别。” 他作出了表态后,宁章氏轻轻吐出口气,似释怀又似惋惜的说道:“章府是我的娘家,之前我一直用娘家贴补夫家,他们知道宁府日子艰苦,没有二话,既然无恙你视柔儿为表姐,待她出阁时,便以表兄弟身份送她一程吧。” “……” 宁无恙沉默了片刻,直到外面下人通报,元老爷元夫人来了,他才恍然回神,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看来二伯母也觉得章家大表姐与他不合适,但还是心疼章家大表姐,想借着宁家的威望,让其在元府站得住脚。 不出意外的话,这门亲事便是成了。 他猜的果然没有错。 接下来。 元老爷与元夫人交接完二十只猴子后,便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表明了他们的诚意。 “聚章大小姐后,元宝定会刻苦用功学习的,就算他学不成,回头他们生了孩子也一定能学成,若是能得宁诗仙一番指点,日后必定大放光彩。” “还有,章大小姐入门后没有她的同意,元宝绝对不纳妾,她若喜欢去诗社玩随她,也想村学教书也随她,这些都是宁府做的善事,她向宁府看齐,我们也支持,金陵其他村子要办村学,我们每个村都捐它一百两。” 面对元老板要借这门亲戚,与宁府增加来往的暗示。 由于章府的付出,宁无恙自然点头以示肯定。 见元宝笑得眼睛都眯起了一条缝,他故作认真的说道:“其实元公子天赋不错,他若肯学,我也是愿意教的。” “……” “……” 满脸富态,逢人便笑脸的元老爷,此时听到这话,却一反常态的紧绷着脸,打量起了透着一股子憨态的自家儿子。 自家儿子竟还有读书的天赋? 他都看了十六年了,怎么愣是没看出来呢? 转念再看对面坐着的宁无恙,恍然想起,前不久宁无恙还是比他儿子还不学无术的蠢笨草包,如今人家已是闻名大兴的诗仙了,文才通天,经商也是天赋异禀,心里一下子火热起来。 “宁诗仙,此言当真?” “当真,比真金还真,要是我没空教导元公子,可以请大表姐教教他。” 宁无恙看着险些被他这番话惊掉下巴的元宝,似笑非笑地问。 “元公子可愿意日后听从大表姐的教诲?” 第三百零二章 分店开遍江南道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元宝沉默了。 他是真的不想读书。 让他看账本他还挺在行的,但让他去咬文嚼字,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他脑中闪过章大小姐细心教导孩童时,那温柔的面孔,咽了声口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若是章大小姐不嫌我愚笨的话,我愿意学。” 此话一出。 元老爷与元夫人顿时双眼放光,心花怒放。 其实他们要攀章府这门亲事,还是因为有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这次江南道官位大清洗过后,空闲下来的官位里,苏瑞选中了章大小姐的父亲,提拔为芜湖的县令。 元家的老家就在芜湖,许多生产的工坊也在那边。 再加上章府与宁府有亲戚关系在,而宁峰又随同娴郡主上了京城,不出意外,宁家起复便在眼前,宁家姑娘他们攀不上,章府隔了一层也没关系。 只要与宁家有交好的桥梁,他们就能稳坐金陵三大富商之一。 至于这个首富,哪怕让给宁家也没事。 “好好好!” 元老爷喜笑颜开,当即对着宁章氏保证。 “只要章大小姐肯下嫁我们元家,我们必定十里红妆为聘迎娶她,若元宝敢辜负她,我就打断元宝的狗腿扔出元家去。” “爹,要真有这么一天,不用你打断我的腿,我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去。” 元宝这番话自然引来元老爷的笑骂。 而宁无恙看到元宝确实愿意,为了章家大表姐而改变他自身,这份难得的真诚,确实打动人。 他也没有再为难元宝,对着章宁氏说道:“二伯母,剩下的事我就不参与了,我先把这些猴子送到章家庄去。” “行,你去吧,路上小心别颠着胳膊。” 宁无恙告辞后,宁章氏送走了元府三人,又请章夫人过来闲聊。 章夫人离开时满脸含笑,整个人仿佛去了心头一桩大事,骤然回春似的,年轻了好几岁。 对于这门婚事后来的发展,宁无恙没有刻意的关注。 把猴子送到章家庄后,他也没有再时刻盯着华易做实验的过程。 因为他知道这种专业的东西,根本没有他插手的必要。 留下来的话,华易反倒会凡事寻求他的意见,束缚住华易大展拳脚不说,还会浪费他宝贵的时间。 再说了。 安排好药物研究的事,他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工坊规格随着伤兵安置的增员,逐渐扩大。 一个店铺的现售香水供应,满足不了市场的需求。 香水铺子外面经常被堵得水泄不通,附近的居民从一开始的受益匪浅,马上要变成怨声载道了。 由于不知道苏瑞与江宴,会如何安排宁家有功名或任职的大哥、二哥、四哥还有大伯,为了巩固宁家在江南道的地位,也为了方便大伯和其他几位堂兄在其他县衙活动。 开分店势在必行。 而且每个县,都得开一个,把香水主要市场份额,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借助着开分店的噱头,各个分店先预售了一千瓶的香水。 江南道一共六州四十县。 根据沈幼初的建议,把门面开在沈家冰饮附近后,先借着沈家的面子,赊了三天盘店铺的银两,借地预售。 结果宁家的分铺掌柜,所到之处,当天所有的州县全部预售完毕。 除了买铺子的钱以外,等朱煦在各州县转了一圈,返回金陵时,还剩下了八十万两交到了宁无恙的手里。 “公子,你不知道,各州县预售时,那人山人海的景象,各个分铺的掌柜们都说,先紧着他们的货送呢,生怕兑现发货的时候晚上一刻钟,铺子都能让人砸了。” 朱煦咧嘴直乐。 他知道香水是门赚钱的生意。 可看到这门生意除了在金陵,在各地还这么赚钱,一口气卖出四万六千瓶不说,以后每个分铺现售一百瓶,按照这个趋势,每天一个店铺便能卖五千两,四十六家分店,那就是二十三万两。 由于卖香水不需要太大的占地面积,第一次预售便把买铺子的钱赚回来了,剩下的除了人工就是赚的。 而人工又大多是伤兵招募来的,哪怕公子按照市面上寻常工人的价格来算的话,再除去成本和运输费用,这每天都能够净赚十五万两,甚至更多! “公子,那些来买香水的,还在问咱们的制冰铺子往不往其他州县开呢。” “不开,有需要的可以直接来章家庄拉货,货量大了,可以增加冰坊的人手,多买些田地和荒地,多招揽一些人手来,冰坊运输不归我们负责,不必为了这门生意,再去找地方。” 香水一瓶才几两,一百瓶摆在货架上只需要占一块地,一万瓶摆在立架上,也用不了多大的地方。 但冰块它不行。 “江南道不必开设冰坊的分店,回头等我去京城,路过洛河道,在那里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开设一个分点,销往平原方向,再去京城开个分点,把全国生意盘起来即可,这门生意倒差价的钱我们不赚,只赚一个生产的费用。” 哪怕只是这样做生意,光是冰坊,这半个月又新进账五十万两银子。 哪怕订单排不开,预付定金的商户说等明年都行。 宁无恙简直是无语了。 这是生怕他生意做大了,坐地起价。 但他卖冰本来就纯赚两倍成本价,只要康王不会见钱眼开,他有得赚,自然不会如此掉价。 香水不是寻常人用得起的,但制冰是为改善生活。 “对了,公子,还有花露水,因为没有预售制,每次货还没拉到分店里,在大街上就被抢空了,大家伙都说,要多送一些,瓶数就按州县人头送算了。” 好家伙。 这是拿花露水当白开水喝吗? “按人头送,他们敢收,咱这工坊目前也制不出来,先紧俏一些吧,薄荷草也没有那么多了,山下盖了温室,先熬过这一年,等明年蚊虫多的时候,保证江南道的人们想用都有的用。” 宁无恙有些头疼了。 谁也不怕钱赚得多,可生产力是真的跟不上啊。 公子难道认为只有江南道百姓用花露水吗? 朱煦觉得,公子格局还是小了。 他忍不住提醒:“公子,蚊虫最多的,其实还是岭南,那边好多来的商人想要预购花露水,中原那边也有不少商人想预购,这可都是钱呐。” 有钱不赚,这可不是公子的风格。 第三百零三章 回到晋王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急什么,他们那些想赚我的钱的人都没急,咱们也不用着急。” 宁无恙头疼归头疼,蒸酒除了酒坊外散卖外,只有宁家有低成本的蒸酒用。 换句话说,哪怕别人想仿造花露水,去买平安酒的成本,也会将花露水成本提升十倍,最后还是卖不出去。 相当于老天爷跟在他屁股后面喂饭吃,还是不得不吃的那种。 “我贴个告示,让大家先等两个月,现在预售出去,拿了他们的钱久久不交货,那些货商又是到处跑的人,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若他们失去耐心,万一闹起事来,到手的钱多余的也要吐出去。” 想赚大钱,还要源源不断的赚大钱,归根结底赚的还是人心。 短期预售可以,他可不搞把风险嫁接到下游商户们手里的,那一套长期集资的缺德做法。 “当然了,要是他们能够等两个月,可以先让他们填写一份意向书报上名拿上号单,还是限购一千瓶,这东西利润不大,本身就是卖给大多数人用的,别搞转卖香水哄抬价格那一套。” 朱煦在旁边听着,一个字都不敢落下。 等到听完自家公子的安排后,他才知道,自己还是错估了公子。 公子也没他想象里的那么贪财,拿着烫手的钱,公子是绝对不会拿的。 想到跟着这样的公子,未来发展一定前路宽广,朱煦的干劲更足。 “朱管事,记得去村学挑几个算数快的给你打下手,培养好了,以后分派到各个分店当账房先生,先从伤兵和家属之中挑。” “请公子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挑,绝对不让你失望!” 面对突然亢奋起来的朱煦,宁无恙一头雾水。 咋了?喝鸡血了吗? 哦,对了。 “到了月底,记得把各个铺子每个人的分红福利算一下,都按双倍工钱算吧。” 有的钱花了买不来人心,但这个钱花了,能够买得来铺子的稳定。 “是!公子!” 朱煦喊得更大声了,比当初在军营训练喊口号时还要响亮。 这让宁无恙只能离得远一些,掏了掏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手里捏着的银票哗啦啦作响,动听极了。 …… 京安城。 干旱少雨的京安城,最近下起了小雨,地面泥泞难行。 一匹马背上套着“来安县县衙官马”绣纹字样的高头大马,载着一个身形消瘦的青年,自东城门而来,直到晋王府门前,才勒马停下。 但由于勒马时太过用力,牵动着内脏的旧伤,马背上的人用力地咳嗽了几声。 “站住!” 晋王府的门卫举起佩刀,正要将马背上的人拽下来盘问一番,为何胆敢擅闯晋王府。 对晋王府的人行事风格十分了解的甲初,早已从袖子里甩出那块令牌,砸在了伸手的门卫怀里。 “快去向王爷通报,说前去金陵的护卫回来了,咳咳咳……” 当甲初声音发出的时候,门卫终于记起了前不久,骑着千里马冲出王府的那位王爷身边的暗卫。 再看瘦了十来斤的甲初坐在马背上要坠不坠的,吓了一跳,伸手要去搀扶,被甲初一巴掌打掉伸过来的手臂。 “快去通报……咳咳咳!” 其实若不是被华易打了一巴掌,内伤未治,导致在船上久病不起,甲初早已于七日前便抵达京城。 如今耽误了这么久才回来,甲初更没心思先去治病,艰难的爬下马背后,捂着心口处,踉踉跄跄地朝门内走去。 正值傍晚。 但由于下了一日的细雨,雾蒙蒙的,房间里早已燃起了油灯。 此时,晋王正伏案处理着各地附庸送入京的密信,以及孝敬他活动的银两。 把信件全部拆完,各地加起来的孝敬,这个月不过十五万两。 再想到那周静娴押运一万瓶香水上京后,转手一卖,便能赚出他数倍换银钱来,晋王气得暗中直磨后槽牙。 “老十四真是走了狗屎运,攀上宁家,居然喝上了肉汤,好在,周安那小子马上就该到京城了,只要让周安诚心去道歉,到时候找些能够与宁家合作的产业打点一番,就凭宁无恙要被父皇收为天子门生,不能偏向老十四这一点,我也能够大赚一笔。” 于危机之中找转机。 这是晋王所擅长的事。 京城里的这些达官显贵,光靠银钱是买不通的,好在他在这方面的根基,要比康王强了不知多少倍。 而让其他道府的那些官员们做事,需要用银钱买功绩,商绅们则需要孝敬银钱来换官位,手里的银钱多了,才能体现出他的协调力更强来。 “等到烟草种子上京后,光是研究种植烟草,也要花费不少封地的收益,处处都要钱。” 还有周安这小子,不太省心了。 早就应该娶一房正妻压制住他,也好让他收收心。 “也不知道这次江南之行,他能不能打动季家大小姐,若是不能,他也应该按照约定,去娶我给他安排好的人选。” 晋王觉得按照季家大小姐那股执拗劲儿,自家儿子可能要热脸贴冷屁股。 为此,他心里其实也是不忿的。 不过是一个闻名天下的江南才女罢了,若非仗着其伯父季尚书的看重与宠爱,他都能直接用强的把人强娶回王府来。 若季谨不识好歹,促不成这门姻缘也没事,他便劝周安暂时压制住这个心思,助他登上那个位置后,不管季谨嫁没嫁人,再纳入府中做妾,也是一样的。 想到周安回来,与宁无恙交恶的难题便能迎刃而解,晋王再看着手里薄薄的一沓银票,心情舒缓了许多。 正准备提笔给这些附庸写回信,为江南道被查封诸多官员一事,安抚他们低调一些,好好做事。 门外传来门卫的禀报声。 “王爷,前去金陵的护卫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晋王腾地一下站起来,密信也没收拾,对着门外大喊。 “快让他们过来!” 按照时间和甲初做事雷厉风行的风格来算,他们早该回来了。 晋王以为是周安赖在金陵,不想回来,这才耽误了时辰。 可当他的话音落下,看到从外面捂着心口,扶着门框,踉踉跄跄走进来,刚进门便跪倒在地的甲初,他愣了愣神,伸长脖子朝外望去,面色微愠。 “周安那个逆子呢,他回府第一件事不是来拜见本王,他去哪儿了?” 第三百零四章 小侯爷的骨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晋王越说越生气。 他这段时间,生怕周安倔性犯了,不肯回京,还在后悔只派了甲初前去,应该再多派两个人,若周安不肯回京,便直接打晕绑了拖回来。 也不需要这近一个月来,一边等着烟草种子抵达京城,一边还操心着周安何时回归。 他还生怕周安回来得太迟,等周静娴烟草种子送到京城后,康王借助周静娴的关系和宁无恙私下联系上,让宁无恙相助,为其种植烟草出力。 准备等周安回来,便立即逼着周安写亲笔信送到金陵去,给宁无恙致歉。 此时见甲初回来了,周安却没有跟着一起来复命,气极反笑。 “怎么着,那个逆子这是出去转了一圈,翅膀硬了,想不见我便不见我了吗?甲初,本王让你把人带回来,没有带到本王跟前就不算带回来,去,把那个逆子带到我面前来,他不愿意来,就打晕了他拖过来!” 跪在地上的甲初,听到晋王的话,心情复杂不已。 他张嘴刚想说话,却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此时,晋王终于发现了,甲初似乎身体不适,看上去也比离开京城前瘦了十来斤,衣服像是挂在身上似的空荡荡的…… “王爷。” 甲初一把扯下蒙脸的面巾,露出一张青白的脸,顿时吓了晋王一跳。 “甲初,你这张死人脸是怎么回事?病了吗?还是受伤了?” 自从甲初成为他的暗卫首领之后,他十年间,还从未见过甲初如此狼狈的模样。 想到这里,晋王不由得大怒:“是周安那个逆子伤的你?” “不是……咳咳……我是被华易打伤的。” 谁?华易? 噢。华易呀。 晋王想到华易告老还乡后,也去了江南道,应该是回了老家金陵一带,甲初确实有可能碰上。 但他想到晋王府与华易的交情,眉头一拧:“你怎么还被华大师打伤了?是周安那小子招惹了华大师?” “不是……咳咳……” 晋王听到甲初的反驳,心里松了口气,可看他一直咳嗽,听着揪心又有些不耐烦,连忙喊了外面的下人,去把府里的大夫找到医伤。 接着,亲自给这个劳苦功高的暗卫首领倒了了杯茶。 “多谢……咳咳……” “你少说些话。” 言外之意,是让甲初挑着重点的说。 晋王端上茶杯后,又向外面张望。 “周安去了他的院落吗?来人,去把小侯爷叫来,我倒要问问他,在金陵又闯了什么祸!” 站在门外的护卫一脸茫然的看向还在猛往嘴里灌茶水的甲初,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侯爷何时回王府来的? 他们怎么没听到风声呢? “咳咳!” 甲初想要开口说话,被呛得又是一阵咳嗽,见晋王还欲对小侯爷问责,他苦笑道:“王爷,不必叫小侯爷了,他来了。” “他来了?来哪里了?” 晋王下意识地脱口问了句。 就见甲初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晋王狐疑地看着那个油纸包,就在他以为这可能是甲初的伤药,还在寻思着甲初说话说一半开始上药,既不雅观也不守规矩时。 等到甲初双手颤巍巍的将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掺着黑乎乎的灰白骨灰,里面还有一小截残缺的指骨时,晋王瞳孔猛地一缩。 他大喝一声:“甲初,你这是在干什么?” 拿骨灰当伤药用,甲初这是伤了内里,还是伤了脑子? “劳王爷先将门关上,此事……不可外传。” 甲初沉痛的表情,让晋王心里咯噔一声。 再看着那截被烧得焦黑泛灰的指骨,他心里突然涌出一个不祥的预感。 甲初没把周安带回来,莫非是周安在金陵招惹了命案? 这截指骨的主人,正是被周安所杀的? 若是如此,他应该早就得到了消息才对。 晋王知道甲初绝不会无的放矢,怀揣着疑问,他还是把门合上,顺手还将甲初扶到了椅子上坐着。 “多谢王爷。” 甲初一落座,便将手里的布包捧着,递到了晋王的面前。 这让晋王突然感觉到很晦气,觉得他是多此一举,早知道甲初蹬鼻子上脸,坐完以后还想让他帮忙拿骨灰,他就应该让甲初继续跪在地上。 “甲初,本王手上虽然有不少条性命,但亲自捧着这骨灰还是不太合适,我见你如此珍视它,你便自己留着吧。” 晋王语气有些不善。 甲初一下子便听出晋王这是生气了,他本来是想慢慢的告诉王爷,小侯爷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时为了防止晋王再由于生气,一巴掌把骨灰打翻在地,只得直接说出了真相。 “王爷,此乃小侯爷的骨灰。” “……” 晋王再次愣住,不敢置信的看着甲初。 “你再说一遍,这是谁骨灰?” 甲初他果然伤到脑子,疯掉了。 居然敢说这油纸布包里的一捧骨灰是他儿子的? 荒唐! 简直是荒唐! “王爷,我知道你突闻噩耗,难以接受,但我敢以性命起誓,我没疯,我也没说错,这正是小侯爷的骨灰,小侯爷他……死了。” “不可能!” 晋王脱口而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喝一声。 “安儿他可是父皇亲封的侯爷,更是皇室子孙,只有他杀人的份儿,哪有别人杀他的份儿,他死了还被烧成灰?谁敢如此大胆,这是想造反还是想灭九族?!” 晋王的大声嘶吼,让甲初不禁看向门外。 “看什么看,甲初,若非你是暗卫首领,这些年来从无行差踏错,我绝不可能交付给你如此重任,你现在竟然敢以安儿的死讯戏弄于我,说,是不是那个逆子指使你这么做的?” “这晋王府还是老子当家做主,他是以命相逼,还是以你家人的命相逼让你这么干的,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揪出来他非得打得他半年下不来床才行!” 连诅咒自己死了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简直是疯了! 晋王怒不可遏,却见甲初两眼通红,没有任何被戳穿真相的恐慌,还是那副沉痛的表情,哪怕他没接过那捧骨灰,甲初还是双手恭敬地捧着。 再看那节指骨,一股奇特的感觉涌入心间。 那种怅然若失的慌张感,令晋王声音都不禁为之颤抖起来。 “甲初,你说的……是真的?” 第三百零五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甲初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无声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哐啷! 晋王跌坐在甲初旁边的椅子上,难以置信地盯着那捧骨灰,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安儿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绝对是他犯了错事不肯回京,故意使的金蝉脱壳之计,甲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别以为拿一捧骨灰就能糊弄住我。” 比起接受周安的死讯来,晋王更倾向于,甲初已被周安收买了人心,联手来骗他。 若是如此的话,他不光要责罚周安,还得重重地惩罚甲初! “王爷,这真的是小侯爷的骨灰……” 甲初只能把他到达金陵所经历的事,先捡着重要的与晋王说了,让王爷能够认清现实。 特别是华易测的两次字,在得到结果后再来看,准得可怕。 还有来安县前后遇到的晋王府护卫,以及周安在金陵过的拮据的日子,还有杀手传闻。 一桩桩一件件,所有事情联系到一起后,只能证明一点。 “这真的是安儿的骨灰……” 晋王肩膀微塌,整个身体都靠在椅背上,才能勉强支撑住自己没有瘫倒。 他心中的震惊与悲痛,很快便浮现在了脸上。 “安儿居然被他们烧死了,还让江宴挫骨扬灰了?” 晋王咬紧牙关,直到牙齿叩叩作响,唇边都溢出了血丝,依旧没办法让他从这份悲痛的心情中回过魂来。 由于早就有争储之意,他膝下的儿女很多。 但自打出生以来,便受父皇宠爱的,唯一安儿一人。 而且安儿别看为人性格霸道,但极其聪慧,因此他的霸道便成了一股收服手下的性格魅力,近年来,许多附庸都是觉得安儿有帝王之相,才加入了他的阵营。 并且华易当年批八字时,也曾隐约提起过,安儿的命格有多好。 他从未想过,安儿只是去一趟金陵,便会就此夭折。 最后算出安儿已死消息的,还是华易。 “好一个康王,好一个周静娴,我害得她父亲坠马,她便害死我的安儿来报复,她就不怕本王让她一命抵一命吗?!” 晋王的悲痛更甚,但这回说话的声音,反倒没有之前那么大了。 甲初知道王爷的理智战胜了情感,这才敢出声反驳:“王爷,小侯爷不是娴郡主和宁无恙他们杀的,我打听过了,小侯爷是自焚……” 这个时候,甲初才敢把他知道的那些细节,一一说予晋王听。 听完后,晋王目瞪口呆,整个人如遭雷劈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好半晌才回过魂来,半信半疑的问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安竟为了杀死宁无恙,亲自带一批杀手去劫杀有官兵押运的烟草种子,还与江宴和周静娴他们正面冲突。 周安脑袋里面进水了吗,为何会干这种蠢事? “是我在来安县打探而来,情况绝对属实,若王爷不相信,可以问来安县的安县令。” 晋王仔细思考了片刻,才想起安县令为何人。 他此时已经不是悲愤了,更多的是恐慌。 此事若被父皇知道,或是被康王父女利用的话,不仅烟草一事他没办法插手,很可能会受到周安的连累,让父皇觉得他没把大兴国运放在心上,只顾自己私利。 连争储的机会都丧失掉! “甲初,你说这包骨灰是周安的?” 晋王想到什么,语气突然轻松了许多。 甲初连忙回答道:“正是小侯爷的,还请王爷放心,此事我已善后处置好,娴郡主与江宴他们应当不知小侯爷的身份,否则也不会将小侯爷的尸体弃之不顾。” 说弃之不顾是在抚慰晋王的心。 其实是挫骨扬灰了。 但有些事大家都知道,没必要再提出来往伤口上撒盐。 而冷静下来的晋王,思考过后,也明白甲初说得有道理。 若周安之死,真的是康王父女设下的局,那么真正的杀招,不在于周安死不死,而在于要让周安承担罪名,从而连累整个晋王府。 换句话说,周安活着,远比死了对康王父女更有利。 可周安死了。 不仅死了,连尸体都没留下,没有人想到它能与晋王府有任何的联系,哪怕想到了,它没有证据也没办法证明这一点。 “安儿……” 晋王终是伸过手去,接过那捧骨灰,轻轻抚摸着布包,脸上无喜无悲。 “甲初,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安儿并非蠢笨之人,他做事之前一定会万般筹谋,不到迫不得已,怎么可能会拼死去杀人呢?” 这个问题,甲初漂在船上因伤不能前行时,曾想过多次。 最终。 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那晚上的事,安县令也不知情。 “王爷可以等到娴郡主的押运车队上京后,收买几个那晚曾见过小侯爷的官兵,询问一番。” “嗯,也只有如此了。” 晋王将骨灰装成油纸布包里,握紧了拳头,眼中恨意涛天。 “若让我知道,是谁残害了安儿,我必定让她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如果有人想害吾儿,一定是康王父女……不对! 晋王脑中忽然闪过一封家书。 恰巧这时,甲初也道:“王爷,你还记得你派我去金陵寻小侯爷的原因吗?” “你是说,害死安儿的是宁无恙?” 晋王刚才想到那封家书上面的内容时,也有过这样的怀疑。 但转而他便摆了摆手。 “宁无恙只是一介平头百姓,哪怕宁家几个女的被封为敕命夫人,宁家除非是想造反,否则也绝不可能想着杀害皇室子弟,换句话说,宁家蒸蒸日上,宁无恙名利双收,他何苦去杀了安儿,毁掉自己的前途,甚至搭上全族的性命?” 此话言之有理。 这也是甲初想不通的地方。 根据他在来安县听到的消息所知,那晚上对战持久了许久。 若小侯爷一开始便知道力量悬殊的话,哪怕一时判断失误出了手,也可以暴露身份,找个借口保住性命。 绝不可能任人鱼肉。 “此事还是得等烟草车队进京才能知道实情。”晋王猛地一拍桌子,对着早已站在门外等候的护卫喊道:“进来。” 吱嘎。 房门打开,王府的大夫拎着药箱跟着走了进来。 晋王先让大夫去给甲初看伤,接着对护卫吩咐道:“去查探一下,烟草车队走到哪里了,几时能够抵京?” “是。” 护卫转身就走。 刚走了没两步,便听到身后晋王喊他。 “等等!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第三百零六章 父兄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晋王先是目光凛然地看向甲初。 后者吓了一跳,仔细地思考着自己是否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可关于小侯爷的事,他把他调查清楚的都说完了,似乎没有什么遗漏。 “甲初,你可知损失的那一辆烟草种子,是哪个道府的吗?” 甲初愕然地摇了摇头。 此事与小侯爷有关系吗? 晋王看了一眼在场的大夫,并没有解释,而是对着另外一个护卫吩咐:“去查查此事。” “是,王爷。” 护卫抱拳一拜,在原地呆了几息的工夫。 直到确认晋王不再增加其他的命令,这才立即转身离开。 晋王瘫坐在椅子里,目光幽幽地看向门外,神情有些恍惚。 “父王……” 恍惚之间,耳边似乎有人在喊他,像是安儿的声音。 循声看去后,只见大儿子周钰,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周钰是他最为年长的儿子,也是周安的亲哥哥,已二十有二。 当初筹到银钱,他没选择让性格温和的周钰去捐钱,而是选择借机给周安一个侯爷的身份好在外活动,如今看来,像是他做错了。 若周安没有父皇的宠爱,没有他的默许,也不会硬碰硬,最后闹得如此下场。 “你怎么来了?” 晋王控制住内心的悲伤,把手里的骨灰包好收起。 此时还不是将周安身死的消息,告知于天下的时候。 周钰假装无意地扫了一眼裸露胸口,正在针灸的甲初,看到甲初胸前的手掌印,他眼神闪烁一下,马上收回视线,朝着晋王作了一揖。 “回父王的话,母妃问你今晚是否去她那里吃晚膳,她见你近日不思饮食,特意亲手包了你爱吃的三鲜馅饺子。” 提起三鲜馅的饺子,晋王心口瞬时像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 闷痛闷痛的。 “你弟弟也最爱吃三鲜馅的饺子了……” 对于晋王忽然间提起周安来,周钰早已经习惯了。 哪怕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他自从周安降世,皇爷爷请华大师来批八字,批完周安的八字有助国运,且本人也是富贵荣华的命格后。 家里从上到大,都宠着疼着周安,他是既羡慕又嫉妒,却因为周安早已被封为小侯爷,又在外面代表着父王的脸面,只能强压下这份羡慕与嫉妒。 毕竟。 周安做的事,是助父王登上那个位置,而一旦父王登上那个位置,他也有机会坐一坐那把龙椅,所以就大局来言,他再羡慕嫉妒,也很感激周安为晋王府在外奔波劳累,立下的功劳。 “告诉你母妃,我有急事要处理,今晚便不去她那里了。” 晋王的回答,让周钰颇为意外。 不论是为了皇家颜面,还是借着母妃娘家势力谋划皇位,父王与母妃的关系亲密,感情甚笃。 平时母妃请父王去吃晚膳,哪怕父王忙于公事,也不会说不去,只会说可能会晚上些许时辰,今日怎么? “还有别的事吗?” 晋王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情。 是他这个当老子的没本事,才让安儿替他去江南道奔波,与那周静娴打擂台,反倒被宁无恙逮到机会羞辱。 若非如此,安儿也不可能会丧失理智,去刺杀宁无恙,更不会被反杀。 周静娴,宁无恙。 他一定要查出来,安儿到底是被他们两个人谁害死的,还是他们合谋害死了安儿! 周钰察觉到晋王的情绪变化,再看被派去江南道的甲初负伤回来,并没有遗漏掉桌子上那个蒙着灰似的布包。 联想到最近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烟草一事,他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心情复杂地低头拱手。 “无事。” “那你便去多陪陪你母妃吧。” 晋王对于自己膝下的两个嫡子,自认没有偏袒过谁。 只是周安更讨父皇喜欢,全府上下,便对周安的关注更多一些。 而周钰生来温和有礼,看上去不像他的种,倒像是老十四一样温吞,但周钰的长相与他十分相似,在身世方面自然无须怀疑。 他也说不上不喜欢这个孩子,文武功课都请名师教导着,妻子也挑了名门望族家的千金。 可周钰这不争不抢的性格,确实不讨喜。 但眼下再不讨喜,他也得逼着周钰接手周安负责的一些事才行。 周钰前脚刚走出房门,便听到身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该立世子了。” 周钰呼吸猛地一窒,心头狂跳过后,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涌上心头。 看来。 周安果然是发生了意外,才没能被甲初带回府来。 至于发生了什么意外,父王不说,自然是不可宣之于口,他也不能过问。 如今他能做的,只有代替周安,向父母尽孝了。 …… 清晨。 伴随着鸡叫,宁无恙起床下地,轻轻活动了一下昨日解绑的左臂。 先下去打了套太极拳,活动一下筋骨热完身。 洗漱过后,他便开始盘腿坐定,继续每日修炼云息功。 经过长达半个月的修炼,宁无恙已经能够细微的控制气流从脚底涌到头顶的速度,呼吸也更加绵长,可以达到憋气两分钟的状态。 在打太极拳的时候,拳头发力震动时,已有了罡气护体的错觉。 为何是错觉呢? 因为这种罡气根本没办法像三哥练刀时外放的气一下,能够隔空击退物体,他最多也就是自我感受一下,这股气确实在身体游走,也能散发出去。 却因为力量不足,没办法证明它的存在。 “反正我练这个也不是给谁看的,慢慢来,不着急。” 根据云息功的层数划分。 这第一层是感应天地间的气流,并能够控制自身气流。 他如今已将修炼方法掌握得熟能生巧,接下来不需要质的飞升,只要量的叠加,达到类似于憋气五分钟的状态,便能突破第一层。 当修炼到第二层内气外放时,就能将错觉转化为现实显现了。 练了半个时辰的内息功,起床时的闷热感变成了浑身通泰与清爽。 别的不说,自从练了这内息功以后,可能是心静自然凉的原因,他冰饮都少吃了许多。 同样,胃口也大开了不少。 “吃饭,吃完饭还得去府衙跑一趟。” 去向江宴打听一下宁家众人的升迁情况。 顺便再给江宴送一份大礼,减轻江宴的工作压力。 第三百零七章 又来交税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 府衙内。 江宴颇为郁闷地翻动着手里的结案文书。 这是苏瑞在金陵呆了一个月,从叶家案子顺藤摸瓜,又把三更阁那些为非作歹的杀手抓住,又扯出一堆瓜来,最终定夺的犯人名单。 “都说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这些人也不穷,为何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在为那些受害者惋惜的同时,江宴看到名单上许多熟悉的名字,更加郁闷了。 其中许多都是当地有名的商绅,在各种商会上,他还见过数次。 早知道这些人犯下这么多罪行,他应该早早清查的。 如今可好,抄家抄出来的东西直接充公,代缴送入京城,连名下店铺都低价处置,折为现银,没给金陵府留下任何好处,反而还要安置那些没有事做的工人。 再想到,这些商绅该交的年税还没交,江宴眉毛都拧成了川字。 平安酒最近倒是卖了不少,可那税收也不关官府收,而是直达天听,算在娴郡主的头上。 难。 难啊。 江宴又翻看了一下苏瑞留给他的,关于金陵州县新任官员任用名单,他更难了。 他不擅长赋税这一块,还打算趁着这次众多官员落马,有任职调动的时候,顺便把他这个江南道长史的位置,拱手送人。 结果苏瑞告诉他,这个位置非他不可。 江宴至今也没看出来,他对江南道赋税能够作出怎样的贡献来。 “老爷、老爷……” 江洋眼见喊了好几声,自家老爷也只是望着文书兴叹,对着堂下站了许久的贵客歉意一笑,轻轻推了一把江宴的胳膊。 江宴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正无处发作,思绪骤然被打乱,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眉毛倒竖。 “喊我何事?!” “老爷,宁先生来了。” 江洋比划着堂下的宁无恙。 江宴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走下去,勉强挤出了一抹苦笑:“今日是什么风,把宁先生吹来了?” 他又看向门口站着的衙役,眉毛一拧:“宁先生来了,怎么没有人向本官通报一声?” 此话一出,衙役也变成了苦瓜脸,像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不是老爷你说的,宁先生来了不必通报吗?” 旁边的江河,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着。 衙役立即点头如捣蒜,这让思绪还没有回转的江宴尴尬一笑,对着衙役说道:“倒是本官冤枉你了,行了,你在这里站得够久了,去喝口水。” 江宴也不知道宁无恙为何而来,但看到他身后的云飞搬着一口箱子,便知道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待到衙役离开。 宁无恙直接让云飞把箱子搬进大堂正中放下,他便直入主题。 “江大人,我今日是来交税的。” “是来交税的啊……什么?交税?” 江宴担心自己刚才站得太猛,脑子有点发晕,这才没能明白,宁先生的话到底是何意。 季税不是上个月才交过? 为何又来交税? “宁先生不是在其他州府开了分店,不打算把香水倒卖,这种情形只交一遍季税即可,不必再交其他过道税了。” 江宴以为宁无恙是没搞清楚赋税律令,白跑一趟。 宁无恙没有解释,而是打开了箱子,把厚厚的两沓总账簿,还有随机抽出的两本分类账簿,交到了江宴的手里。 “这是香水铺子和制冰工坊七月份的收益总账,以及明细的账目。” 这么多吗?! 江宴惊讶不已。 他记得香水铺子七月份并未对外预售,只是每日往外卖一百瓶,怎么账目流水这么多? 翻开总账一看。 第一页写了十天的每日账目,果然每天一百瓶。 第二页右侧同样如此,一行一日的记账法。 可当看到左侧那一页时,江宴眼睛都睁圆了。 宁家在江南道各地开了这么多家分店? 而且各地的预售数量居然有如此之多? 五十两一瓶不是五十文一瓶,那些达官贵人是打算拿香水当白开水喝吗? 一本香水铺子的账册。 前二十五天用了两页,剩下的五天用了厚厚一本。 宁无恙就在旁边站着呢,江宴自然也不会一页页的翻完看个仔细,而是直接翻到最后查看总数目。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宁先生如今称得上是金陵首富了吧?” 一个月卖出去三百多万两的香水,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再加上那些分铺日销一百瓶,每天也得有十几万两银子入账。 “金陵的话差不多,毕竟叶家没有了之后,剩下的便是元家了,但元家在芜湖交税,论税费的话,我可能是金陵首富,但论资历论积累,我还达不到这个成就。” 宁无恙实话实说。 别看他赚得多,同样他开销也大。 昨日朱煦交给他的净剩的八十万两银子,还得去买酒、买花、请人工、请负责押运的镖局车队。 虽说这一点,可以请收编三更阁的人来完成,郑林的镖局新开张,价格能够实惠一些。 可他的摊子铺得太大,消耗自然也大。 “宁先生,我觉得经商这件事不凭资历,而是凭能力,至于积累……我光看这些账目便知道,宁先生不出一年,便绝对是名副其实的金陵首富。” 江宴第一次真切的明白,为何当初叶家仅凭窃取得来的熏香方子,没过两三年,便能成为金陵三大富商之一了。 达官显贵们的钱是真好赚。 有了香水铺子的惊喜,再翻看制冰工坊的收益时,江宴心情就平静了许多,没有那么亢奋了。 翻了几页直接看到最后的总账,却忍不住又一次倒吸一口冷气。 “这三伏都数了一个月了,怎么还有人买了这么多冰块?” 二百万两,这可不比香水卖得少多少。 不不。 还是少许多,但江宴光看这账目上的数字,感觉上百万两对于他来讲,都有些麻木了。 “谁知道呢,听负责的管事说,许多预定冰块的都是岭南或再往南的那些人,也有一些中原来的货商,可能是跟风吧。” “反正他们敢掏钱,我就敢制冰,只是这制冰工坊比起香水铺子来说,不怎么赚钱,而且运输也麻烦,太远处的地方货商的单子也不敢接,所以交税便交得少了些。” 少了些? 江宴手里拖着厚厚的两本每日总账目,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 第三百零八章 习惯了每月交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二百万两,二十取一的坐税也要交十万两。 更何况还有近三百五十万两的香水铺子收益,再加起来便是二十七万五千两的赋税。 并且,这还只是一个月交的。 这都能够抵得上,上次交的季税数目了。 “宁先生,看到你这上面的收益,我真的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必再担心金陵府的下季赋税了。” 虽说再过一个月三伏天结束,制冰工坊的收益会降低,但一季度下来,比起宁先生上次交的三十万,来一个双倍坐税绝对没问题。 至少在赋税这一块,他算是过关了。 “江大人,我来不是来给你吃定心丸的,我不是说了,我是来交税的,你也看到了,这每个月流水这么多,换成一季一交的话,这账本都不知道要堆多少。” “制冰工坊再干一个月,旺季便过去了,接下来主要做花露水的生意,虽是细水长流,但每日流水因为市场缺口太大,一定十分可观,按季交税太麻烦,还是按月交吧。” 宁无恙的话让江宴惊喜不已。 像金陵富商,为了手里拥有更充足的银钱,一般都是把本该交的季税,想尽方法改成年税,争取每年一交。 然后再像叶家那样,把店铺老板挂到有功名的族人名下去避税。 能少交便少交。 像宁无恙这种主动提出把季税改成月税的,他当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 “宁先生家里的账房先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收录这些账本应该易如反掌。” 江宴想到他在来安县把周安挫骨扬灰的事,难免怀疑,宁无恙这是在投桃报李。 宁无恙却根本没想那么多,他淡淡解释了一句:“铺子里每月结账,结完账顺便把税交了不正好方便吗?不然时隔久远还得重新到府衙来复盘一次季税的账,但凡有错漏,一查查三个月的账,简直太麻烦了。” 月月交税是宁无恙上辈子的习惯做法。 除此之外。 交税的间隔不同,意义也就不大相同。 比如交季税,呈现出来的是宁府这一季度的收益,而交月税,则能反映出来宁家的近况。 越是如此,官府才越能关注,而官府的关注,会给宁家带来更多的便利。 “原来是嫌麻烦,那我便做主给你改成月税。” 江宴知道这个理由不太能站得住脚,但也没有深究。 他正犯愁赋税的缺漏呢,宁无恙能够雪中送炭,可以让他接下来每个月的府衙赋税压力大减,他乐见其成还来不及,怎么会推拒呢? 江宴亲自带着宁无恙去了交税的地方,专门等着盖章拿钱。 盖完章,重新回到大堂中。 宁无恙顺势问道:“江大人,不知这次官员调动,是否有我家大伯还有堂兄们?” “有,自然是有的。” 江宴人逢喜事精神爽,高兴地拍了拍桌子上的公文名单。 “而且宁府的各位公子,在苏大人考察完以后,认为堪当重任,都提拔了一番。” 调动也分怎么个调动法。 有的是平级调动换个差事做,有的则是升官。 像宁家以前不受重视,也没有钱打点,基本都是官职编外成员,像二伯那种当个不入流的书吏,都算是不错的了,好歹能够父死子承。 剩下的三位堂兄全靠自己打拼,其实也没有什么官位可言。 江宴这么一说,宁无恙心里便有了底。 三位堂兄这一次,至少捞到了九品的正职在编官员。 “多谢江大人和苏大人的厚爱,我们宁家一定会为了大兴做实事的,江大人你忙,不必送了。” “宁先生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是送送你吧。” 盛情难却。 宁无恙只能让江宴走在前头,两人你让我,我让你,出了府衙大门。 等到送走了宁无恙,手里拿着江南道长史的印章,江宴神情又有些恍惚。 “江洋,我是不是变了?” 嗯? 江洋不解的问:“老爷何出此言?” “以前我虽对宁先生十分佩服,却也不会如此迎来送往,如今我注重功绩,可我也失去了以前的傲骨。” 江洋不懂。 他只好把自己的感受如实说出:“我觉得老爷你不是注重功绩,你只是想替百姓们做更多的好事,你比苏大人的心思还要纯粹。” 苏大人那可是专门帮皇上做事的,只有他家老爷,心里装的才是金陵的所有百姓。 “再说了,老爷你也不是每个商绅都会迎来送往,宁先生……他是特殊的人才,非池中之物,老爷不和他打好交道,难道要与他为敌吗?” “哪怕以前老爷不过问这么多的事,你也不会得罪宁先生这样的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听江洋这么一讲,江宴马上醒悟过来。 是啊。 他早在下定决心改变的时候,便定好了目标,为此所做的努力,哪怕是阿谀奉承,也在所不惜,怎么突然矫情了,既要又要呢? “大概是因为我敬佩宁先生吧。” 江宴的这番话,江洋没听懂。 但他看到老爷眉宇间的愁绪散去,便试探着问:“老爷,赋税的重担去了,中午吃点好的,庆祝庆祝?” “算了,还得去盘点各县送来的税粮,将其入仓,连同抄家所得一并送入京城去,晚上,晚上你去订一桌酒菜,再去买一壶平安酒来。” “要是酒坊卖光了,就去宁府借一坛来。” 老爷你这借一坛酒来喝,应该是喝完只还酒坛子的借法吧? 江洋觉得老爷确实比以前变了。 但不是像老爷自己说的那种变化,而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变得和宁先生一样厚脸皮了。 “我这就去……” “回来!” 江宴忽然大喊一声,江洋马上转身。 他就知道老爷还是要脸的。 “反正你怎么也是去,怎么也是开口借,别借一坛子,你能拎几坛拎几坛,相信刚刚得知好消息的宁府,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 江洋暗中翻了个白眼。 他有些后悔开导自家老爷了。 他觉得老爷时不时的自省一下,然后郁闷一会儿也挺好的。 这人呐,真是说变就变。 …… 关内道,渭城。 正坐在板车后面闭目养神的周静娴,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她立即跳下车来,摁住剑柄看向前方。 第三百零九章 晋王府的探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怎么回事?” 周静娴狐疑不解,朝着四下张望,发现前面的车队还没停下,队伍是从后面开始停下来的,她转身便朝后方宁峰负责押运的那五辆车的所在跑去。 自从车队进入了关内道后,此时距离京城不过二百余里,另有上千重兵把守,按理来说,就连路过的野狗都知道夹着尾巴,离着他们远远的。 为何会出现突然停车的情况? 走近了,便看到宁峰正推搡着一个穿着与他们服饰相同的官兵服饰,五花大绑的青年,正在往她这边走来。 宁峰横眉冷眼的低喝道:“你给我老实些!搜身都搜完了,你还想咬舌自尽,万一车队里缺失了什么,到时候可别怪我们说是你偷走的。” 这番话,成功让嘴里塞着臭袜子的青年放弃了自我了结的念头。 就像宁峰所说的那样,既然落在了他们的手里,为免被扣上其他罪名,倒不如活着证明自己的来意。 “呸!” 护卫把嘴里的臭袜子吐了出来,怒目瞪着把他揪出来的宁峰,大声叫喊着。 “娴郡主,我乃晋王府的护卫乙次,我没有恶意,只是听闻这是押送烟草种子的车队,出于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说明了是晋王府的护卫后。 方才那些受宁峰指挥,抓住乙次的官兵们,面面相觑。 没想到,从来安县走来,一路没抓到劫匪恶徒之类的人物,进入关内道后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人,竟是晋王府的人。 那他们岂不是会因此得罪晋王? 宁峰见状,亲自揪住绑绳的结扣,对着其他官兵挥了挥手。 “散了吧,各归各位,继续往前走,我和娴郡主稍后就过去。” 说罢。 宁峰拽住绳结,把乙次带到周静娴的面前。 周静娴上下打量着乙次,总感觉此人有些眼熟,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此人曾在晋王叔身边出现过。 换而言之,此人是晋王府的心腹手下,而非寻常护卫。 “是晋王叔让你前来打探消息的。” 以前的周静娴,可能会先询问此人的真实意图,听其解释。 如今她已有了自己的思想与主见,看到乙次穿着官兵的服饰,被揪出来后,说是因为一时好奇才来查探,便知他所做的事,并非像周安一样拦路,而是说出了掺杂一些谎言的假话。 “不是。” 乙次怎么肯承认他的真正来意。 哪怕被周静娴猜到了,他也一口咬死,自己只是一时好奇,才前来接近。 宁峰听不下去了,一脚踹在乙次的屁股上,将人踹了个狗啃屎,摔倒在地。 “不是个屁!你打晕了一个官兵,换了他的衣服穿上,得亏我擅长记住每个人的面孔,才没能让你蒙混过关。” 自从进入关内道以后,官兵增加。 确实容易让人钻了漏子。 可谁能想到,钻漏子的这个人,竟是晋王府的护卫。 “光靠你自己,想要靠近我们都困难,说说吧,这车队里有谁是你的同伙,协助你溜进来的?” 宁峰对待别的问题没有那么敏锐。 但行军布阵的事,他心里却是门清。 所有官兵的轮值布局,都是他安排的。 乙次能够混入车队之中,一定是有人接应。 “没有人协助,是我趁有人小解时,打晕他换上了他的衣服。” 乙次说得很轻松。 但宁峰却压根不相信。 “我特意吩咐两人一组行动,生怕混入匪徒,你打晕了一个人,和你组队的另一个人难道没看出来吗?” 当然看出来了。 乙次心道:因为不论是我打晕的那个人,还是同行的那个人,都是自己人。 “宁校官,你别问了,他既然是一时好奇,也没有做出危害烟草种子的事情来,事情就算闹到皇爷爷那里去,也不是什么大罪。” 周静娴双手抱剑,似笑非笑的问道:“能不能讲讲,你好奇何事?” “我……” 乙次眼珠乱转,还没有编好。 关键是有两人给他打掩护,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抓住。 如今可好,事情没查出来,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就算不死也要重罚。 “你不敢说,不妨我替你说吧,是因为关内道的官兵只在外围守卫,不知烟草种子车队的内情,所以你只能冒险前来,自己打探,而如今车队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晋王叔……哦不,你都等不及,你应该是想打探,损毁种子的那辆车,是对应哪个道府的。”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乙次震惊地看着给他下了定论的周静娴,整个人呆住了。 他之前也曾见过周静娴几面,只知道这位娴郡主功夫练得好,曾得过当今陛下夸赞过一次,但为人却十分的低调内敛,或者说是孤僻也不为过。 据说除了与沈家大小姐关系甚密之外,连在康王府都没有什么存在感,说话做事更算不上精明。 但此时真正接触,他才发现自己小瞧了这位名不见经传,只因一首诗被天下所知的娴郡主。 “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想看一看,我所做的事与晋王府无关。” 乙次后悔套上身上这层军服前,没能把身上佩服的标记物拿走,再把脸给划花了让人辨认不出。 此时也只能使出无赖的本事,先把晋王府摘出去。 “别白费工夫了。” 周静娴漠不关心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我只是负责押运烟草种子,至于你来的目的为何,到了京城,我便将你交给皇爷爷,你是想死还是想活都随你。” “宁校官,劳你把他绑紧看好,死活不论。” 言外之意是,无论是死是生,只要能证明晋王府的探子来过即可。 再加上宁峰之前的威胁,乙次后悔不已。 是他小瞧了周静娴与宁峰,给王爷添了麻烦。 若是到了圣驾前,他也只能以死证明王爷的清白。 “娴郡主,人我能看好,只是难保他没有回话,还有会人好奇来探,势必会耽误行程,这可怎么办?” 宁峰对于周静娴特意把乖孙张贴的,每辆车上标明的道府木牌遮挡起来,说是以免消息提前走漏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能够理解。 但眼看京城在望,还有人专门为了此事前来打探。 他觉得,事实已定,关于哪个道府车辆上的烟草种子被焚毁一事,没有必要再瞒下去了。 而乙次听到宁峰的话,顿时屏住了呼吸,生怕错漏了任何一个字。 别看他被绑了,但除了接应他的两个人以外,这车队里还有晋王府的人。 只要他将消息传给王爷,他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第三百一十章 正是关内道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就在乙次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时候。 周静娴正在暗中观察着乙次的神态变化。 终于确认了乙次所来的目的后,她释然一笑:“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稍候。” 话落。 周静娴三步并做二步,快步追上了车队中间护卫着的十一辆烟草种子板车。 “娴郡主,有事吗?” “不碍你们的事,你们赶你们的马。” 周静娴一边说着,一边将蒙在木牌上的黑布扯了下来。 伴随着“嘶啦”、“嘶啦”布条撕裂的声响。 引起了外围那一千精兵们的注意。 其中不乏多人,特意长时间的张着脖子向着车队这边张望,直到引来同伴不解的询问,这才转过身去,回想着那些袒露出来的木牌里,有哪个道府的名字。 不等这些方向不同的人聚集在一起,找到缺失的那辆板车到底是哪个道府时。 统领千人的秦校尉,闻声赶来,扫视一圈后,惊呼一声:“娴郡主,关内道的牌子呢?” “在来安县城外,劫匪们烧的便是标记着关内道的那辆板车。” 周静娴看向呆若木鸡的乙次,故意说得很大声。 “京城便在关内道,此乃我照看不利,我自会向皇爷爷请罪,烟草关乎大兴国运,还望大家不要再好奇接近,否则……” 寒光一闪。 周静娴怀中长剑出鞘,将揭下的十一块黑布扔到空中,在剑光中斩成碎片。 嚓! 直到周静娴的长剑入鞘,还有许多人都没看清她是何时出剑的。 快若闪电般的动作,让那些不死心想要接近车队看个清楚明白的有心人,全部僵在当场。 他们知道娴郡主的武功很高,但没想到会如此之高。 要知道,天下武功唯破不快,就凭刚才亮剑那一瞬间,便能知道娴郡主或有以一敌百之力。 若是说以前,大多数人是因为周静娴的身份,对她的命令言听计从。 那么现在,他们就是因为周静娴的实力,对她刮目相看。 “听到了吗?” 周静娴沉声开口,凤眸微挑,眼中隐有犹如实质般的杀气在流淌。 众人骇然,特别是那些效忠于晋王的士兵们,更是悚然一惊。 众人不约而同的回应道:“听到了!” “很好,加速前行,争取明日太阳落山前抵达京城。” “是!” 车队犹如打了鸡血一般,加快速度再次向前挺进。 但那些得到消息的士兵们也没闲着,等到埋锅造饭时,联手将消息利用飞鸽传书,传至京城。 …… 宁府。 日落黄昏,晚霞漫天。 宁无恙哼着欢快的曲调,接过厨娘准备好的肉与菜,开始往热锅里倒油。 刺啦! 肉末下锅翻炒,加入调料入味,再放入茄子,翻炒至流油后,简单的一道肉末炒茄子便能出锅了。 接着,他又掀开另一口锅的锅盖,拿起汤勺送上嘴边,尝了一口鱼汤。 “嗯,不错,味道好极了。” 自从手臂受伤以后,他就没有再做过饭菜。 今日左臂运气时,发现畅通无阻,虽有疤痕还未消掉,但活动起来也不疼了。 得知江宴派了江洋来借酒,他便炒了几道下酒小菜,差人送过去之后,想着给全家做一桌饭菜,把升官的消息告诉大家,也好一起开心开心。 这段时日,尽管大家嘴上没说,也没有问他受伤的事,但无论是三哥宁愿放弃练武的宝贵时间,也要跟着他。 还是两位伯母和堂姐她们,精心把工坊和分店等烦琐诸事全部处理好,能够让他安心养伤。 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对于这样的付出,只是给钱的话……给了太多次了,未免落了俗套,三妹喜欢吃他亲手做的饭菜,还欠了她做年糕的承诺,今日必须要一并补上才行。 “哇,我今天来得好巧,有口福了!” 厨房门外传来沈幼初夸张的说话声。 宁无恙趁着把蘑菇撒进鸡汤里盖上盖子,厨娘还在清洗炒菜的锅具,抬头朝着门口看去,有些惊奇的问道:“沈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自从他从章家庄回到宁府,开始广开分铺,忙于选址以及银钱周转等事。 还有章家大表姐定亲一事也要由他出面,数日未曾见过沈幼初。 忙的时候偶有想念,此时见到了本人,却后知后觉的发现,几日不见,竟如隔三秋一般,思念越发沉重。 “宁公子,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没空就不能来吗?” 沈幼初气呼呼的反问着。 宁无恙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直接察觉到了她的表现不对劲。 沈小姐虽然平时也爱撒娇,但绝对不会上来先诘问别人,除非她心虚。 换而言之。 他是在思念佳人,佳人说不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宁无恙后退一步朝门外望去。 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有些局促的站在梅香的身后,注意到他投来的视线,四目相对,对方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宁先生好。” 是周静娴手下的管事郑东林。 “哦?郑管事也来了?沈小姐特意来找我,是为了带郑管事来找我吗?” “呀呀呀,被发现啦。” 沈幼初顿时不假装生气了,舔脸一笑。 “我带郑管事来只是顺便而已,我是算着日子,感觉你手臂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所以来看看你。” 说起这件事来,沈幼初扯着他的左袖,轻轻抬高。 看到宁无恙左手里还捏着一瓣蒜时,美眸一亮。 “你的手臂好了吗?” 她开心地拉起衣袖。 当看到手窝里一个巨大的疤痕时,吓得捂住嘴巴,倒吸一口凉气。 “抱歉啊,没想到你动手这么快,吓到你了吧?” 宁无恙假装若无其事的把袖子往下抖了抖,语气轻松的问她。 “你来得正好,菜板还没有收拾,想吃什么菜,我让厨娘给收拾出来,下锅一起做了。” “算了吧,你伤疤还没好透呢,还是不要这么剧烈运动。” 沈幼初一把夺过了他右手里的铲子,难得一本正经地教育起人来。 “宁公子,你距离参加武举,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再说了,你这伤疤还没好吗,你别做饭了,去招待客人吧,我来把剩下的菜炒完。” 看到沈幼初拿着铲子站在锅边,颇为自信的模样,宁无恙竖起了大拇指。 没想到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沈小姐,原来是个专业的厨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 助人如助己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正想着。 就见沈幼初揭开一口炖锅的盖子,拿起铲子,虎虎生威的对准里面的鱼肉戳了下去。 我去! 宁无恙眼疾手快抓住沈幼初的手腕,制止了她这种差点毁了这块鱼肉,还险些被热气烫伤的行为,拽着她的手便把人往后拉了半步远。 出锅的热气“呼”的一下向四周弥漫开来,扑在沈幼初的手背上,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热浪的气息。 若不是宁无恙刚才那一下制止了她,此时她的手不被热气烫掉一层皮,也会严重烫伤。 站在门口的梅香也被那出锅的热气给吓了一大跳,连忙冲过来,拽过沈幼初的小手查看了一番后,忍不住抱怨:“小姐你根本就没下过厨,为何非得在宁公子面前逞能不可?” 吓死她了。 幸好小姐的手没有被热气熏伤,不然的话,她剁了自己的手都赔不起。 “我……我也没想到这锅里的热气这么多,再说了,我没吃过猪肉我也见过猪跑……” 后面的话,在宁无恙目光灼灼的盯视下,沈幼初咽回了肚子里。 梅香颇为意外的看着,仅凭一个眼神,便能够把小姐制服的宁公子,心里佩服到了极点。 要知道老爷和夫人都没这么能耐,这世上估计也只有宁公子能够治得住小姐了。 “你别忙活了,剩下的交给厨娘来做吧。” 宁无恙招呼一声后,夺过沈幼初手里的铲子放到锅边,扯着她的袖口,先把人拽到水池边上,让她用凉水清洗一下。 避免方才有热气熏到没有发现,事后再喊疼。 沈幼初尽管自己觉得没事,但看到宁无恙难得板着脸,严肃待人的表情,还是老实巴交地洗了手。 等她洗完手。 宁无恙已经搬了三把马扎出来,递给郑东林一个,又递给她一个。 “多谢宁先生。” 郑东林接过便坐到了宁无恙的身边。 沈幼初也没有打扰他们的意思,在一丈开外,守在门口坐着。 厨房里的炒菜声不时响起,两人相隔一步远,正常声音说话旁人绝对听不见。 但宁无恙看到沈幼初避嫌的做法,便知郑东林说的是要事,她不便参与,就随她去了。 他看向郑东林。 郑东林眼神闪烁了一下,躲避开他的视线,感觉还是放不开。 “我与娴郡主算得上是好友,郑管事有事可以直说。” 宁无恙先表完了态后,郑东林这才放松了一些。 哪怕郡主在离开之前和他说过,有难以解决的事便找宁先生帮忙,但他当时根本没想过真的会来找宁先生出手。 而且,他来这里不光只有一件事需要请宁先生帮忙,多少有些难以启齿。 “要是郑管事还没想好怎么说,不妨先坐坐,等到吃饱喝足,饭后再谈?” 看在周静娴的面子上,吞吞吐吐不好说,他忍了。 毕竟他虽然没有投靠康王派,可在周安之死这件事上,他与周静娴是合作关系,再加上私交也不错,对于她的手下,本着助人即助己的想法,他还是给予了多一些的耐心。 “这……” 郑东林沉默了片刻,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宁无恙终究还是没能忍住,笑眯眯的问他:“要不郑管事喝口茶润润嘴再说?” 端茶送水,也有赶人的意思。 郑东林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厨房里炒菜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再耽误下去,真的要留饭了。 他也顾不上斟酌用词啥的,直言不讳道:“我想请宁先生帮两个忙。” 两个? 宁无恙但笑不语,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郑东林也没那个本事逼着他答应,只得先硬着头皮,依次把他的请求说出来。 “第一个忙,是想请宁先生,帮我起个名字。” “哦?什么名字?” 宁无恙猜到了,但这件事能不能说得出来,他就不知道了。 果然。 郑东林先是左右张望,确认隔墙无耳后,这才伏低身体,凑到他的耳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郡主让我把三更阁里那些没有滥杀无辜的杀手聚集起来,给了他们一个庇护所,想着让他们做些好事,能够改邪归正。” “他们不是没有滥杀无辜,为何要改邪归正?” 大兴律令里,杀人确实是要偿命的。 但这个世界是有黑暗面的。 更有许多灰色地带。 宁无恙觉得哪怕是郑东林,应该也做过许多为了自身,不得不违背些许良心的事情。 那些三更阁挖来的杀手们,本身人心不齐,若是无法将他们和正常人一视同仁的话,那就更像是一盘散沙了。 只这一句话。 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郑东林的脑袋上。 顿时让他明白了,为何他管理那群杀手会如此困难了。 那些杀手虽然许多是伤兵或是老兵,但他们早已不再是军营里的将士,而是浪迹于江湖的杀手,自己不能又想让他们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做有纪律懂协调的下属,却又不拿他们当成普通人来看待。 “宁先生教诲得是,我以后一定会改变对他们的态度,那么,这名字,该如何是好?” 宁无恙望着把所有期望都压在自己身上的郑东林,对此也是哭笑不得。 一个名字而已,叫什么不都行吗? 话是这么说,但看到郑东林认真的表情,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反问:“聚集在一起的这群人,除了杀手,还有别人吗?” “有,这次郡主想在江南道招揽各种人才,除了杀手还有一些不得志的才子,以及一些匠师或是三教九流的人,但凡他们没做过恶的,也有些本事的,郡主说可以观察培养起来。” 宁无恙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拉拢人才这方面,周静娴真的是秉承着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的原则来的。 他大概想到,为何起个名字还这么难了。 “宁先生你不知道,我本来问那几个才子,让他们起了个名字,但其他人觉得文绉绉的不适合,我没办法,又去桥洞子底下花一两银子,请算命先生起了个名字,那些才子匠师们又嫌太俗气。” 万万没想到,郡主好不容易挖来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正事还没办,光起一个名字差点掐起架来,那是谁也不服谁。 没有办法。 郑东林只能前来求助宁先生。 不管宁先生起什么名字,到时候只要说是宁先生起的。 堂堂诗仙,亲自题名,不信他们不服气! “你这个组织成分很复杂,想要拧成一股绳,就要相互兼容才行。” 宁无恙的话让郑东林止不住地点头。 不愧是诗仙,说的话就是一语中的。 那么。 “宁先生你想到好的名字了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 海纳百川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宁无恙觉得他起的这个名字挺不错的。 郑东林却是一脸复杂的问:“叫乃大阁吗?” 听上去倒是挺霸气的,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神他喵的乃大阁。 宁无恙对于郑东林的这个学识与审美,佩服的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取名字掐头去尾图省事他能理解,你就不能掐别的头或尾吗? “百川会。” 生怕郑东林再蹦出什么不可描述的词汇,宁无恙直接说穿了他起的名字。 “它的名字,取自虽是不同身份,但最终全部汇于大海的意思,是告诉大家要团结协作,莫生嫌隙。” 其实他觉得周静娴这个步子迈得有些大了。 收纳的手下成分越复杂,麻烦事就越多。 再加上郑东林显然震慑不住那群人,还不如直接拉拢一些杀手,再加上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组成一个偏实用性的团体。 过后等稳定了,再拉拢那些才子匠师入会,便于管理或是沟通之类的,再加上前后入会的顺序,文者敬其武者前辈,也不至于出现谁也不服气谁的现象。 可事是周静娴做的,他只是帮两个忙而已,这些话还是别说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与道路要走,他只能希望郑东林多点子解决问题的智慧。 郑东林仔细琢磨了一通后,拍着大腿笑声说道:“百川会这个名字好,真好。”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百会川可比乃大阁,无论是从立意还是传扬方面,都好了不止一点点。 宁无恙见他同意叫这个名字,趁着郑东林说话痛快,抓紧问道:“第二件事呢?” “我想请宁先生,给百川会里的兄弟,谋划一些事情做。” 郑东林越说越觉得不好意思,尴尬一笑。 宁无恙也直接破防,给气笑了。 “你们郡主走的时候没留下运作百川会的银钱吗?” 想留人必须要养得住人。 这么简浅的道理,他相信这是但凡手底下,带过几个人的小头目都清楚的道理。 郑东林好歹在军营里带过兵,不可能不明白。 而周静娴更别提了,她既然想要大跨步,一定是留足了银钱的。 “郡主留的钱还够用,可大家无事可做心情比较浮躁,再加上我在金陵认识的人也不多,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来请宁先生你帮忙。” 为免宁无恙误会,他是来打秋风的。 郑东林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只希望能够做一些正当的营生,钱多钱少无所谓……” “郑管事,你的思想怎么又在拉倒车了,不是说过,就拿他们当成普通人,普通人做事干活,不图钱图什么?” 图干活苦?图干活累?图干活出力多还没加班费? 扯淡去吧。 宁无恙懒得给郑东林上课,但他还是好心的把自己早就计划好的决定说了出来。 “只要他们愿意,杀手可以去当镖师,至于那些才子或是匠师,你可以先送他们去娴郡主自己开的冰饮铺子帮忙,等到旺季过后,也可以去村学当教书先生,先给他们安排上事情做,考察一下他们的能力和忠心,反正你手里有钱,其他的事情不着急。” 做事讲究一个主次分明。 宁无恙到底还是看在周静娴的面子上,给郑东林指了一条便捷的路走。 “不着急……” 郑东林在心里默默地将这三个字念了几遍后,再看坐在对面,云淡风轻般的宁无恙,从心底里突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 对。 不能着急。 无论是在江南道遍布康王府的势力,还是做其他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多谢宁先生指点,我一定按宁先生的话去做。” 呃,倒也不必把他说得像是百川会隐形会长似的。 他的压力也会很大的! “过些日子,暗香去香水铺子发往各地分铺的香水,你挑一些信得过的人押镖吧,记住,要信得过的。” 朋友归朋友,但生意归生意。 宁无恙可不会拿香水铺子的商誉,来给郑东林试错。 “宁先生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安排亲信领队,保证不会出现问题。” 那确实没问题了。 郑东林解决完两件事,作势便要走。 宁无恙留不下人,只能去厨房拎了两个食盒出来,又喊来小厮,让他给郑东林搬了十坛子酒。 “今日既然百川会有了新的名字,应当庆祝一下,饭菜不够吃的可以去买,平安酒如今早被江南道各大富商抢光了,这十坛子酒,就当我送你们的开门贺礼了。” 送价值太贵重的东西,不好还礼。 送价格太低廉的,又显得没有诚意。 加上自己取的名字,还不知道一些大老粗能不能领情,而那些人,对名字可能会挑剔,但对于平安酒,绝对不会挑剔。 宁无恙的十坛子平安酒,直接让郑东林眼眶一红。 “多谢宁先生的贺礼,我就收下了!” “收吧,别客气。” 宁无恙亲自把人送出门去。 直到郑东林把十坛子酒装载到马背的布袋里,叮叮铛铛的远去,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第三个需要帮忙的难题,否则他都要折寿了。 “娴郡主确实该多培养一些,能够帮她筹谋,统领大局的人。” 可是康王派最近才起复,相当于创业刚起步的状态,这些人手还真不好找。 秦风澜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但他去章家庄送猴子的时候,见到去晒背的成易,听说秦风澜早已回京去了。 “还是给她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给郑管事当幕僚。” 百川会鱼龙混杂,人心也不齐。 文武兼备,才能干活不累。 送走了郑东林,宁无恙又差人将两位伯母还有三位堂姐妹,一道叫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吃饭。 年糕摆上桌,宁无恙看到宁知风像一阵风似的刮过来,正打算逗逗她,却见她张开双臂,像只花蝴蝶一样,扑进了沈幼初的怀里,小脸在沈幼初的怀里蹭来蹭去,一脸享受的模样。 看得宁无恙一时间,也说不出是该羡慕宁知风的随意,还是该羡慕沈幼初更讨他三妹喜欢。 他有些牙酸,拿起一块年糕塞进嘴里,刚嚼了一口,便听到宁知风大声问道:“沈姐姐,你怎么也来吃我们的家宴了?你要和我五哥订亲了吗?” 第三百一十三章 童言无忌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咳咳咳!” 宁无恙呛了一下又噎了一口,赶紧低头把卡在喉咙里黏糊糊的绿豆糕吐了出来,啼笑皆非的看向宁知风,用眼神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谁知,宁知风根本没有看他,还是靠在沈幼初的怀里,开心的叫着。 “好耶好耶,我以后又多了一个嫂嫂了,等沈姐姐你怀了孩子,我就可以当小姑姑了。” 我去。 这话越说越离谱了! 他见过三姑六婆催生催育的,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小屁孩催婚催育的。 “知风,胡说什么呢?沈小姐和你五哥可没订亲,你不要败坏沈小姐的名声。” 宁章氏疾走几步,比宁杨氏还率先赶到,轻喝一声。 她紧张地看了一眼笑而不语的沈幼初,见对方没有生气的征兆,暗中舒了口气。 再看宁知风的脸不停的蹭着人家沈小姐的胸口,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沈小姐,知风应当是前几日参加元章两家的订婚宴,误会了,你可千万不要介意。” 宁章氏手指捏着裙摆处,随时准备下手把宁知风拖到身边来。 还沉浸在宁知风的流言里,幸福得没回过魂来的沈幼初,感觉后背被人推了一下。 扭头一看,看到是梅香,她狐疑不解地蹙起眉头,问道:“梅香,你推我做什么?” 她正想着若是真和宁公子订婚,婚后生女孩好还是生男孩好呢。 脑中勾勒的画面还没完成,就被梅香给打破了。 “小姐,宁二夫人来了。” 沈幼初嗔了一眼梅香。 她只是在幻想婚后生活而已,又不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连现实与幻想都分不清了。 特意假装没听到宁二夫人的话,只是想装聋作哑而已。 没想到被梅香给搅了局。 “梅香,以后你还是少说话吧。” “……” 梅香心里苦,梅香说不出。 沈幼初扭过头去,对着错愕的宁章氏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二夫人你放心吧,我知道知风妹妹是童言无忌,反正这里都是自己人,说来听个乐子而已,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用力地揉了揉宁知风的脑袋,恨不得亲上两口以示疼爱。 再看宁公子的反应……她刚才快要沸腾起来的心情,一下子冷静止水。 宁公子好像对于知风妹妹的童言,没有反应呢? 沈幼初眉头微蹙,嘟了嘟嘴,猜不透宁公子这是何意。 宁章氏看到沈幼初似有不满,而且一直盯着宁无恙看个不停,身为过来人,她一下子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同样看向宁无恙,故作责怪道:“无恙,你也是的,不拦着知风,任她胡闹,还不赶紧向沈小姐赔礼道歉。” “知风闯的祸,她一人做事一人担,而且坏名声也不光是坏沈小姐的,还坏我的名声呢,是不是沈小姐?” 是呀是呀。 原来你是怕破坏你的名声才装作听不见的呀。 沈幼初眉头舒展开来,但脸上却不带任何笑意,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盯着宁无恙。 宁无恙哑然失笑,只得补充一句:“我的名声倒是不值钱,可沈小姐的名声在我心里,不容玷污,知风确实是童言无忌,但也必须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不是什么话都能乱说的。” “无恙说得对。” 宁杨氏急匆匆的赶来,听到几句话便猜到了自家女儿闯了什么祸,用力一拽,便将人拽到自己怀里,扬起巴掌便要对宁知风的屁股,来一顿夹板肉。 宁无恙见状,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宁知风抢过夹在胳膊底下。 “大伯母你不用动手,这孩子记吃不记打,你这次打了她,她也不会长记性的。” “那也要打,她都多大了,早就该明白男女大防的事,也就是沈小姐和我们宁家关系亲厚,不介意她的话,换作别人的话,传扬出去只会说我们宁家没有家教。” 啊……这…… 确实有道理。 宁无恙松开了手,又把宁知风还了回去。 宁知风本来只是把心里的愿望说出来而已,没想到会挨一顿揍。 可看到向来疼爱自己的娘亲,还有从来不支持打孩子的婶婶,都是一脸严厉的模样,她老实巴交地低下头,任打任罚。 “我错了,沈姐姐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乱说了。” “娘亲还有婶婶你们别生我的气,气坏了身体我会心疼的。” 宁知风眨巴着大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实在不忍心下手。 沈幼初更是开口求情:“知风也是误会了,不是有心犯错,大夫人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吧~~” “娘亲~~” 一大一小把章杨氏包围在其中,左右撒娇。 别说章杨氏了,在场任何一个也招架不住。 宁杨氏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目光如箭看向宁无恙。 “无恙,你刚才说要怎么罚知风来着?” 嗖—— 宁知风与沈幼初含着泪珠的大眼,双双看向宁无恙。 好家伙。 皮球踢到我这里来了? 宁无恙只能硬着头皮回复:“我想着罚知风今日晚饭,不许吃她爱吃的饭菜,她向来记吃不记打,这回没了吃的,她应该能记住这个教训,知道什么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这个惩罚让宁杨氏与宁章氏眼前一亮,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 而宁知风,直接气得当场跳脚,像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逼回了眼泪,大呼小叫道:“五哥,你好狠……” 话还没说完,感受到来自娘亲的威压,她只能抿紧嘴,撅起了自己的屁股。 “娘,你还是打我几下出出气吧,我宁愿挨打,也不想挨饿。” “噗嗤……” 虽然不厚道,但沈幼初看到宁知风故作凄惨的模样,还是没忍住,捂嘴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 宁家剩下的女眷也全部忍不住笑了出来。 唯独等着挨打的宁知风,气得脸色胀红但又担心发作出来,会多挨几下打,只能忍着眼泪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是真的委屈了。 啪啪。 宁杨氏抬起手臂,轻轻拍了两下宁知风的屁股,又将人推到了沈幼初的怀中。 “和你沈姐姐好好道歉,若是沈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们便开饭?” 宁杨氏的语气有些忐忑不安。 她是过来人,看得出来,无恙与沈小姐关系非同寻常,但这层窗户纸,还不好捅破。 谁叫宁家势微,而沈家那可是连皇族联姻都不屑一顾的人家,说是千年望族也不为过。 万一沈幼初心怀芥蒂,等饭后,她一定要再揍知风一顿,给无恙这苦命的孩子出出气。 第三百一十四章 晋王要立世子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开饭吧。” 早在章家庄的时候,沈幼初就习惯了和宁家人坐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对于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她也不甚在意。 只不过,她总是自己跑来蹭饭,确实也会传出流言来。 下次干脆带着谨儿一起来吧,反正她应该也挺担心宁公子的伤势,带她来看看,也免得她再担心得睡不着觉。 众人见沈幼初没事人似的落了座,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突然不约而同地涌起一个想法。 若无恙娶了沈小姐这样善良又大方的媳妇进门,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么一想,宁杨氏与宁章氏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左一右坐下来,中间留了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平时是为了照顾宁知风留的,但今日,不等宁知风坐上去,她们便看向沈幼初。 “沈小姐,来这里坐。” 宁杨氏拍着椅子,发出邀请。 “我们虽在一起吃了数次饭,但还没有仔细聊过天。” 宁章氏笑得慈眉善目,还对旁边不知情的两个姑娘招了招手。 “知雪知夏你们也坐过来些,我们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 呃…… 刚想坐在沈幼初旁边的宁无恙,只能给她们让座。 一来二去,只能坐在离沈幼初最远的对面,看着被众人包围的沈幼初,饭菜还没吃一口,被拉着问东问西。 他转手给还有些委屈的宁知风夹了一碗她爱吃的饭菜。 “趁热吃,她们应该还要聊很久。” 宁无恙听到询问沈幼初父母高寿的时候,便猜到了两位伯母是何心思。 五妹可能是一时兴起的童言无忌,两位伯母这绝对是有所预谋的打探消息。 这让他压力有点子大,饭菜都吃不下了。 宁家成为金陵首富或是江南道首富,在这一两年里绝对有望实现。 可区区一州或一道的首富,去匹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沈家大小姐,还是有点难的。 “看来我得学三哥一样努力用功练武,考取一个功名才行。” 宁无恙自言自语的说完,轻叹一声。 本来不准备理会他的宁知风,感觉到他心情不好,把悄悄挪到自己手边上的碗里的炸年糕,夹了一块凑到宁无恙的嘴边上。 “五哥,我不惹你生气了,你吃吧。” “乖……大伯母,二伯母,我亲手炸的年糕,大家快一起尝尝。” 宁无恙打断了大家的聊天内容,让厨娘把另一份大的年糕端上桌来。 宁杨氏与宁章氏见宁无恙故意横插一杠子,也没有继续追问沈家的情况。 反正来日方长。 沈小姐以后还会来的。 那便以后再说,先吃为上。 …… 扑棱扑棱…… 一只白鸽飞入晋王府院中。 负责接收飞鸽传书的护卫拆开腿上绑的纸条,看了一眼纸背面的来信地址后,面色微变,连忙朝着书院方向小跑过去。 书房里。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而与农事司司监在丘陵,顶着烈日挖了半日土的晋王,正靠在软榻上假寐,喝了药有所好转的甲初,无法掩藏自己的气息,干脆站在了晋王身边充当明面上的护卫。 当外面传来脚步声时,甲初第一个察觉到并走到了门口,将人拦截在了外面。 “王爷正在小憩,何事?” “渭城飞鸽传来的信,上面写着‘烟草’二字。” 听到护卫的回答,甲初还没来得及回复,身后便传来一阵悉索声。 紧接着,刚才还睡熟了的晋王,已经光着脚冲到了门口,一把夺过纸条。 甲初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 就当他以为是乙次任务完成时,看到上面写着的内容,瞳孔猛地一缩。 “废物!” 晋王怒骂出声。 “没用的废物!让他去打探消息,居然还能够被人查出来,还有那么多人打掩护,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其实打探消息有风险,这一点谁也知道。 所以甲初觉得,王爷之所以发这么大火气,并非单纯由于乙次暴露自身,而是由于纸条上的另一个消息。 损毁的烟草种子所对应的道府,正是关内道。 而王爷的封地,就在关内道的渭城以南一百五十里的商城。 换句话来说。 假如按照烟草种子送达的情况,来分配到各个道府,关内道直接损失了试验种植的机会。 更别提。 这次烟草种植还关乎着烟草赋税,以后会由两位王爷其中哪位来负责的胜负比试。 “阴谋!这一定是个阴谋!一定是康王的阴谋!” 晋王不甘的怒吼着。 甲初欲言又止,也不知道该如何规劝王爷,要正视现实。 此事康王若是知晓的话,也不会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寻找可以与农事司司监能力同样能力,还愿意去岭南的农事官员了。 而且他也知道,王爷虽然有时候遇事脾气暴躁了一些,但很快就会恢复冷静,并且想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不能连比试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能任由康王父女两人,害了我儿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去父皇那里邀功领赏。” 晋王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怒火褪去后,面色变得阴毒起来,无声冷笑。 “不就是抓了我一个护卫,不就是烧毁了关内道的烟草种子,小事而已,来人,备马,本王要入宫。” “王爷,宫中再过一个时辰便落钥了。” 甲初轻声提醒一句。 这宫门落钥前后,哪怕是王爷,没有通报过陛下,得到允许也不能进宫。 晋王一边整理着衣冠,一边斜了一眼甲初。 “去把我放在书柜上的那本请封册拿来。” 请封册是晋王早就写好了。 本来是为了在周静娴邀功的时候,决定是否拿出来,暗示父皇,周静娴有同室操戈的嫌疑。 如今也只能提前拿出来,借助烟草种子被毁,正好是冲着他来的这件事,他不仅要让父皇怀疑周静娴因为别有居心,杀了周安。 还要让父皇怀疑,老十四也参与了其中。 父女二人无所不用其极,不惜一切也要掌控烟草,如此狼子野心,哪里还有功劳? 哪怕把周静娴的郡主诏命给夺了,也不是不可能! 甲初双手捧着大红的请封册走出来,晋王一把夺过,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眼中有些挣扎。 第三百一十五章 静贵妃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钰。 这是他如今唯一的嫡子。 请封世子的册子一旦递交上去,周钰便要接手周安的一切,伴随着晋王府世子权利到来的,便是巨大的责任。 若晋王府遭遇重大变故,等到弃车保帅之时,他就要再次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王爷,马车已到院前了。” 甲初轻声提醒着。 晋王不再纠结,合上册子,大步朝着停在院子门口的马车走去。 寿康宫,厨房里。 一位身着青色长裙的妇人,尽管年近花甲,但由于武将世家出身常年运动,身材匀称、满面红润、头发乌黑,看上去竟像是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 她挽起袖子,揭开瓦罐的盖子,看了眼已然煮烂的雪花梨,往里面轻点了几下砂糖后,看向负手站在门边上的周乾。 而周乾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为他洗手作羹汤的静贵妃,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静贵妃入宫四十余年,他来到寿康宫的次数实在是数得过来,竟不知,原来静贵妃除了舞刀弄枪之外,还会下厨。 “陛下,一锅梨汤五块指肚冰糖,再添半勺砂糖,还要再加吗?” 静贵妃扭头一笑。 虽称不上美艳,但别有一番韵味。 周乾知道是自己喜欢食糖,静贵妃才有此一问,其实最近他的口味有些清淡,但看到静贵妃手里的糖勺没有放下,他也没有扫兴。 “再添半勺。” “陛下去净手吧,最后一道焖牛肉,马上便好了。” 静贵妃的母族由于是落魄的将门之后,除了入军营谋差事,几乎没有别的营生门道,日子一直过得很朴素。 若非周乾晋了她的位份,康王又谋得官职,再加上硝石矿卖出,康王送来了不少补贴的话,这焖牛肉根本吃不上。 饶是周乾来了,静贵妃也只做了两道硬菜再加上三道小菜,熬了一小锅雪梨汤。 比起安皇贵妃动不动便是一桌子的丰盛佳肴来说,绝对是不够看的,但周乾看着静贵妃在小厨房里忙前忙后的身影,却莫名感觉到了温馨。 “朕以前错过了许多美好的风景。” 周乾忍不住对着苏培元感慨了一句,脑中闪过静贵妃刚进宫时,英姿飒爽的青春模样。 因静贵妃母族使不上力气,加上她性子倔强又不肯与人同流为伍,生了皇子也不受宠,四十余年,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苏培元见周乾脸上露出愧疚之色,生怕他再因此,避开寿康宫不敢进来,低声劝解。 “陛下,这日出有日出的美妙,日落有日落的余晖,再说了,宫中上下谁人不知静贵妃心性豁达,性格宽厚仁义,老奴倒瞧着静贵妃不枉费陛下赐号的静字,宁静致远,守得住苦寒,迎得来芳香,就犹如那雪中傲梅一般。” “哈哈,你个老小子,拍起马屁来真是头头是道。” 周乾被逗乐了。 再看亲手盛梨汤的静贵妃,对于方才的话,却有些不认同。 “苏培元,等到中秋狩猎时带上静贵妃,让她给你显示一下她超凡的马术,你就知道,这静字其实不太适合她。” 但这苦寒中绽放的梅花,确实让人佩服又令人侧目。 静贵妃尽管年岁已高,但长年的锻炼,她的耳目一直过人。 再加上这对主仆说话没有避及旁人,听到周乾的夸赞与打趣,她只是一笑置之,根本没往心里去。 皇家无情。 早在她生产时险些大出血死过去的时候,而下人回禀周乾,周乾却被当年的皇后绊住脚,直到康王出了月子才想起办满月宴时,她便明白。 这宫里,皇帝的宠爱她得不到,也靠不住,只能自强自勉、断情绝爱,把心尘封住。 如此一来的话,虽后来的日子过得清苦了一些,但心情十分的舒坦,比起其他宫里那些不得宠爱,郁郁而终,或是你争我夺死于阴谋里的妃嫔来讲,她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且幸福的。 “陛下,入座吧。” 静贵妃端着一盅梨汤,放到了坐北朝南的上座位置上。 又亲自给周乾盛了一碗米饭。 “这米是江南的新米,天佑大兴,今年江南一道稻米高产,臣妾尝过,比往年的还要香甜一些。” “是吗?那朕可要好好尝尝。” 周乾客客气气地接过一碗米饭,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口白米饭,仔细地咀嚼过后,不住地点头。 “确实比往年吃着更加香甜可口一些,赶得上贡米了。” 自从先皇后去世后,他便经常在安皇贵妃那里饮食。 为了供应他的伙食再加上安皇贵妃的挑嘴,她的宫里特意开辟了一间厨房,里面的厨娘手艺,放眼整个京城,那也是个中翘楚。 可不知为何,这一碗米饭,却让他觉得寿康宫里的,还要更好吃些。 这让周乾不禁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静贵妃鲜少与周乾一起吃饭,一边大大方方的伺候着,一边没委屈自己的肚皮,大快朵颐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倒是苏培元,看出了陛下的饭量比平日里见涨,脸上会心一笑。 正准备提醒静贵妃一声,趁机让陛下留宿,也能让陛下于日理万机里抽身,早早休息一日。 他还没开口,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苏培元朝大门口看去。 周乾与静贵妃一前一后也扭过头去。 只见一个带刀侍卫阔步走了进来,抱拳一拜见了礼后,低声道:“陛下,晋王求见。” “这么晚了,老十有何要事吗?” 周乾没有放下筷子。 意思很明显,若是没有重要的事,便准备随便找理由打发了晋王。 反正今日政事处理完了,难得在寿康宫这里,心情如此放松,他也不必再去想各地灾情、赈灾缺钱,还有西域诸国在边境的骚扰,是武力反攻还是和平议事,以及大臣们为了站队的勾心斗角。 周乾看了一眼听说晋王来,依旧气定神闲吃着饭的静贵妃,他也想偷懒早歇息一日。 “回禀陛下,晋王说他此次入宫,是想请立世子。” 带刀侍卫的回话,让周乾感到非常的意外。 静贵妃喝梨汤的勺子停顿了一下,心中也有些不解,晋王为何突然册立世子。 要知道,晋王府的嫡子之中,周安已被特封为小侯爷,且在外帮助晋王游走招揽人手的,也是周安。 论级别的话,小侯爷可是比世子级别要高上一级。 晋王册立周安为世子,倒是能够凸显出父子之情,可这么做对晋王府明显不利。 可如果晋王册立其他儿子为世子的话,对于如今正在争储的晋王府来讲,世子可能便是以后的太子,立了他人,劳苦功高的周安自然不会服气。 “老十这小子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朕倒是想听听,他想册立谁为世子,让他进来!” 莫非是周安回来了,知道在金陵的行径不对,想要自降级别来赎罪? 若真如此的话,周安这孙子还可以继续调教调教。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主动承认错误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晋王沿着宫墙一路往寿康宫走。 看到昔日路过时,尽显凋零感的寿康宫,最近宫墙还重新粉刷了一遍,以往这条几乎看不到人的甬道,此时的宫女和太监却三五成群的假装路过。 可以看得出,这寿康宫有了龙气,人气也便有了。 “晋王爷,陛下与静贵妃正在用晚膳。” 带路的太监提醒了一声。 正在用晚膳的话,自然不便久留,那就要长话短说。 晋王便知道,这应当是母妃安排在寿康宫的人手,他点头回应了一下,迈开了步子走进寿康宫。 以前没有来过寿康宫,但也知道这里靠近太后的宫殿,而太后由于仙逝多年,附近宫殿早已冷清下来,年久失修。 可是进入了寿康宫大门后,便能看到院子里摆放着新的盆栽,墙角向阳的地面处,还有翻新的土壤,种了几棵梅花树。 盆栽与梅花的品种都不算名贵,但打理得十分鲜活,宫女太监们的衣服也是新做的,一眼便能感觉到这个宫殿里,欣欣向荣之态。 别说父皇了,晋王都觉得来到此处,便感觉眼前一亮,精神振奋了不少。 也难怪父皇多日来,经常往静贵妃这里跑,今日更是提前放下了政事,在此吃晚膳。 “父皇安康。” “见过静娘娘。” 晋王拱手一揖,在礼节方面自然是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静贵妃当然也不会失了礼数,随口应付了一句。 “晋王爷最近越发精神了。” “……” 还处于丧子之痛的晋王,知道自己自从听闻噩耗后,精神不济。 此时听到静贵妃的话,只觉得她是早就知情,故意在往自己的伤口上的撒盐,饶是不断暗示自己,不能生气,可依旧还是忍不住挂了脸色。 周乾见到晋王的反应,神情有些不虞。 以前总觉得晋王大气得体,如今还没怎样,静贵妃只是普通的打招呼,居然面露不喜,这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吗? “老十四,听闻你是为了册立世子而来?” 周乾也懒得再和晋王拉家常,把饭碗推到一旁,直入主题。 “说说吧,晋王府想册立谁为世子?” 连座位都没得坐的晋王站直身体,一言不发的拱手将请封册送上。 周乾见状,眉锋猛地一挑,看出晋王确实是带着情绪来的,心里不免猜测,是否周安在金陵又犯了事,惹了老十不喜,这才无论对着谁都黑着脸。 若是这样的话,那么晋王府想册立的世子,定然是周安无疑了。 “苏培元。” 旁边等候的苏培元,连忙接过请封册,送到了周乾的手里。 周乾翻开,随意地瞄了一眼后,视线定格在“钰”字上。 “你要给周钰请封世子?” 周乾大吃一惊。 听到他的话,在旁边努力降低存在感听八卦的静贵妃,也是非常的惊讶。 周钰虽然也是晋王府的嫡子,是周安的亲哥哥,但传闻其魄力与能力都不如周安,更不讨当今的喜爱,在晋王府常做的事,便是孝顺晋王妃。 将周钰册立为世子,而周安这个亲弟弟为小侯爷,如此安排,晋王府岂不是有内讧的危机? “回父皇,这件事儿臣已与王妃还有母后商议过了,周钰乃是嫡长子,今年又新添了一位嫡孙,合该立为世子。” 晋王的回答天衣无缝,听上去十分的合理。 但仔细一想,就觉得不太对劲。 若是因为嫡长子才册立周钰为世子的话,那么早就该册立了。 也不必等在这个时候。 特别是周安可是晋王府的代表人,册立了周钰,这不是让兄弟相争吗? 周乾双眼微眯,打量着晋王的神情,见他态度坚决,却也没说同意与否,而是把册子合上,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左手,话锋猛一地转:“周安回京了吗?” “……” 晋王呼吸先是一窒,咬了下牙后,无声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表现,顿时引起了周乾的怀疑。 “他不回京还在金陵呆着做什么?” 周乾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静贵妃见状,连忙站起身来,打着圆场。 “陛下吃饱了吗?若是吃饱了的话,臣妾便命人先把桌子上的饭菜收拾了。” 她又看向咬牙不语的晋王,心中也闪过一道怪异的感觉,但人心难测,她也不擅长想这些阴谋阳谋的,只能顺势问道:“晋王爷吃过了吗?” “谢静娘娘关怀,这几日我没有胃口。” 晋王目光不善地盯了一眼静贵妃。 静贵妃乃习武之人,五识敏锐,一下子便察觉到,晋王的眼中有杀意。 奇怪。 静贵妃心中狐疑不已,但她终于能够肯定,晋王自从进了院子以后,便阴沉着脸,原来是摆在她看的。 但她又实在想不到,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晋王爷。 “你摆那个臭脸给谁看,周安不能回京城,难道还与你静娘娘有关系,还不是你惯得他!” 周乾想到苏瑞明里暗里说过,周安意图谋害宁无恙的事,心里火冒三丈,刚喝的一盅雪梨汤等于喂了狗似的,气得抄起请封册砸到了晋王的头上。 “先把周安带到朕的面前来,再说册立世子的事!” “他若是敢不回来,你就告诉他,小心朕撤了他这个小侯爷,看他以后还能不能顶着皇室子弟的名号,在外面作威作福!” 面对着骤然发怒的周乾,晋王并没有出声安抚,替其消气。 相反。 他是故意以周安未归的事,来激怒父皇的。 父皇外刚内柔,且严于律己,待到日后知道周安的死讯时,便会愧疚于今日错怪了周安,还会把这份愧疚,弥补到他的身上。 而且他在周静娴到来之前,便给父皇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他相信,周静娴一定知道周安死了的事,但为了保住功劳,一定会隐瞒父皇,到那时,只待种子萌芽,便能让周静娴为此栽一个大跟头。 “陛下,你消消气。” 静贵妃直到周乾粗重的呼吸声变轻,这才适时奉上一杯凉茶。 周乾闷头接过,刚灌了一口,便听晋王不急不徐的说道:“父皇,儿臣因为联系好了农事司的夏司监,却久等不来烟草种子,有些心急,便派护卫前去打探走到了何处,好提前让夏司监做准备,没想到,竟意外得知,那辆遭到销毁的烟草种子,对应的正是关内道。” 第三百一十七章 抵京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个消息令周乾错愕不已。 关内道?! “竟是关内道?” 少了哪辆车的烟草种子不好,偏偏少了关内道的。 周乾觉得,若不是让晋王与康王以烟草试种为由比试,谁赢便将烟草一事交给谁负责的话,他必定会怀疑,此事是康王父女二人联手所为。 但康王那边的密探每日回禀,在他训斥康王之后,康王才给静娴丫头写了封家书去,而在此之前,父女二人并无联系。 莫非是密探看走了眼,那家书之中另藏乾坤,静娴丫头后面刻意伪造,把其他道府的毁损,挪用到了关内道上面,故意想让晋王未比先输? “父皇,儿臣认为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向你汇报。” 晋王故意引导周乾往阴谋方面去想的同时,不忘记渲染这件事的危害性。 “除了儿臣的封地在关内道以外,父皇龙气所镇守的京城,也处于关内道之中,父皇有龙气庇护,十二辆车却偏偏只损毁了关内道的,这传扬出去的话,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皇权天授。 龙气庇护的关内道,却偏偏如此倒霉。 无论这件事怎么自圆其说,周乾心里确实都会存在芥蒂。 但周乾觉得,凭借着他对静娴丫头和康王的了解,这对父女应该不会为了做未比先胜的小手段,甘冒大险,做出移花接木的事情。 “此事朕知道了,既是对应的关内道有所损毁,等到静娴丫头的车队抵京,朕便让她先匀一些出来,好在这件事由于她早有防范,并未传扬出去,绝对不会像你所想象的那样,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周乾说着,板起脸来教育着。 “你还特意派人前去打探静娴丫头走到哪里了?” 打探走到哪里是假,怕是查探毁损的是哪辆车是真的。 只是。 晋王为何突然有了这样的心思? 再加上又突然要立周钰为世子。 这两件事加起来,让周乾心里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堵心得很。 向来擅长迎合周乾情绪的晋王,此时却故意表现得纠缠不休。 “父皇,关于立世子的事……” “朕说过了,等周安回来再说。” 是。 只是父皇,安儿他,再也回不来了。 晋王想到害死周安的凶手,心中冷笑。 他等着周静娴回来邀功领赏时,将周安的死讯告知父皇,待到父皇发现周静娴的隐瞒后,别的不说,烟草一事只能由他来负责。 “既是如此,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与静娘娘用膳了,儿臣告退。” 周乾还想再拉着晋王聊一会儿,试探一下晋王府为何突然要立世子的原因。 眼前突然一黑。 西边的余晖骤然沉入西山,夜幕降临。 想到空中马上要落钥了,他也不便再留人。 “去吧。” 周乾挥了挥手。 等到晋王离开之后,不知是因为疑点未解,还是装有烟草种子的关内道那架车损毁,让他觉得不是一个好兆头,他对着苏培元下意识的说道:“去把华司监请来,给朕占卜一卦问问吉凶。” “陛下,华大人早在半年前便告老还乡了。” 苏培元看出陛下内心十分动摇,连此事都没有一时间记起来,有些担忧。 陛下不会是连日劳累,身体不适吧? 周乾听到苏培元的回话,对着投来关切目光的静贵妃轻轻摆手,示意他无事,自嘲道:“看来朕最近有些累了,罢了,待到静娴丫头归来,便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静娴丫头与周安同在金陵。 哪怕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的路程,想来对周安的所作所为,也应该有所了解。 晋王宠溺周安,可能舍不得用强硬的手段把人带回来,等他问清周安的下落后,便派皇家侍卫前去。 决不能让那个小霸王,再在金陵掀起什么风浪,丢了皇室的颜面不说,真的伤到他看重的臣子,那可真是大罪过了。 “陛下若是累了,不妨进殿休息片刻,臣妾自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说不定能让陛下放松放松。” “静贵妃还有此等本事?” 周乾强起提起了一些精神,朝着苏培元伸出手去。 静贵妃本来还想打趣几句的,当看到周乾那发白的两鬓,想到他虽不是好丈夫,却是一位励精图治,为了天下后代,亲自动手铲除了两位太子的大兴皇帝,主动站起身来,将手臂搭在了周乾另一只手掌下面。 “陛下,臣妾陪您走一走,消消食。” “甚好。” 周乾其实身体还尚可,只是在听到册立世子的事,以及晋王所说的烟草种子损毁车辆,猜忌康王父女,为此感到心累罢了。 走在寿康宫不大的庭院里,闻到一汪假池里荷花淡雅的香气,再看旁边气定神闲,好像根本没把所有事放在心里的静贵妃,他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 就在周乾准备派人,去查问押运烟草种子的车队到哪里时。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报!” 周乾精神一振,有些意外的朝门口看去。 来者正是他派去随军的两个带刀侍卫之一的人。 为何突然回到了宫里? 莫非…… “陛下,烟草车队已经在城东十里开外!” 果然是烟草车队来了! 周乾又惊又喜,走上前去,大声问道:“按日子来算,不是明天才会抵达吗?” “回禀陛下,中途时遇到了探子,娴郡主自从进了关内道便不眠不休,调整出了四班倒一刻不停歇的往京城赶来,还请陛下示下,这烟草种子要拉去何处?” 像种植的作物种子,应该交由农事司负责。 但烟草关乎大兴国运的重要性,已无须赘述。 周乾按照他早已安排好的吩咐下去:“去请季尚书,亲自去城门口迎接,直接拉到皇宫中来,今晚不落钥,朕要亲自给静娴丫头他们接风洗尘,静贵妃!” “臣妾在。” “宫宴的事交给你负责。” “臣妾领命。” 静贵妃也好久没有见过静娴丫头了。 此时听说静娴丫头为了完成押运任务,不眠不休的往京城赶,再联想到刚才晋王所说的事,哪怕再宽的心,此时也生出了恼火。 晋王把静娴丫头逼得这么拼命,方才还暗示,对应关内道拉的那车烟草种子,是静娴丫头做了手脚。 待还了静娴丫头的清白后,她定让晋王把吐出来的狂言再收回去。 “对了,把晋王也叫回来,苏培元,快随朕去宫门前。” 周乾下达完命令后,兴冲冲的朝着朱雀南大门而去。 静贵妃刚想询问要不要请安皇贵妃一起主持迎风宴,话到嘴边,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张着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心里更加沉闷。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第三百一十八章 娴郡主回来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京安城,东。 周静娴努力地睁了睁眼,将染有花露水的袖口放到鼻子,用力地嗅了嗅。 清凉的味道沿着鼻腔直入脑门,瞬间让她的神志清醒了不少。 京城的城廓已在眼前,古老而厚重的城墙多日不见,依旧还如离开时那般沧桑。 但总感觉,哪里不太一样了。 “应该是心境不同了。” 周静娴在心中想着,将佩剑别在腰间。 进入关内道,提防灯下黑。 可来到了京城,天子脚下,皇爷爷就在宫中,这份踏实感,让她紧绷的神经可以松懈一会儿。 但也只是一会儿。 因为她马上要面临更难的困境,并且这个困境不受她的控制,不是她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但做人嘛,问心无愧便是轻装上路。 做好了心理准备,周静娴驱赶跨下的马匹,加快脚步,越过车队走向正前方。 当抵达城门之时,便看到季尚书与两排身着重甲的士兵,威风凛凛地站在即将关闭的城门前,看到她的到来,季尚书拱手一拜。 “娴郡主,在下奉陛下之命,在此等候,恭迎娴郡主回京!” “恭迎娴郡主回京!” 众人声势浩大,引起了城中人们的注意。 “娴郡主?就是《将进酒》里提到的那位娴郡主?” “她不是在金陵吗?怎么回来了?” “你没听说吗?金陵府因为安置伤兵,意外发现了一味药材,可宝贝了,就由娴郡主特意押运回京城,你看到那看不到头的车队没,上面装的就是那味药材。” 城内人们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娴郡主的名号,经过一夜的传播过后,绝对比当初下达圣旨封赏时,更加响亮。 到了明日,对于娴郡主的名号,京城一定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样的阵仗,绝对是给足了周静娴的面子。 这多少让周静娴有些受宠若惊。 特别是“恭迎娴郡主入京”这句话,放在以前,她不会想太多,但此时她却察觉到了皇爷爷的意思。 应该是念在她押运有功的份儿上,把之前想以节省粮食的酿酒方子的任务抵销掉了。 她本来应该很开心,能够稳固自己在皇爷爷心目中的地位,可想到这份殊荣,很快就要不属于她了,周静娴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辛苦季大人了,皇爷爷说过,要把烟草种子拉到哪里去吗?” 周静娴先紧着最重要的公事办完,才好去处理私事。 季尚书与周静娴也未曾见过几次面,关于娴郡主印象最深的,可能也只有金陵诗仙所作的那首《将进酒》。 原以为周静娴会趁着人多的时候,先夸大一下自己的功绩,赢得京城百姓们的爱戴,树立自己的威望。 没想到这位娴郡主根本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摆出了一副公事为重的态度。 如此甚好。 季尚书也很好奇,一直被陛下挂在心上,让苏瑞判定为,比蒸酒还能带动大兴赋税的烟草为何物。 正好他今日可以跟着进宫,第一时间去见识一番,是否真的像苏瑞所说的那般神奇。 “娴郡主,陛下让你将车队直接带入宫中。” 话音落下。 位于城里的重甲兵,手持长矛,将道路中看热闹的人群,朝两边推去。 不一会儿,就腾出了一条宽敞得可以过四驾马车的大道。 季尚书微微弯腰比划着城门内,侧身让开两步,请娴郡主率车队先行。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静娴轻夹马腹,踏入城楼之下。 缓缓地,朝着黑夜中走去。 父王,孩儿回来了。 皇爷爷。 我,幸不辱命! 周静娴望着街道两侧的人群,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她用力咬了咬舌尖,加快了速度。 “后面全速跟上!” …… 朱雀门前。 晋王站在康王身边,难得的一言不发,却让康王心里直犯嘀咕。 “十哥今日怎么一直黑着脸,可是出了何事?” 康王还未得知烟草损毁的实情,故有此一问。 可这番话在晋王听来,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他轻哼一声,将身体转向另一侧,根本没有理会康王的意思。 康王顿时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在人前,晋王竟不表现出兄友弟恭的假象了。 莫非。 烟草种子到来后,他便要与晋王的争斗,摆上台面了吗? 就算摆上台面,可父皇还在眼前,晋王为何装都不装了? 两人的互动,自然没有逃过周乾的双眼。 对于晋王今日的种种表现,周乾看在眼里,同样疑惑不已。 在他看来,晋王纵然因为受到他的宠爱多从而有些霸道,但皇家子弟惯会做表面功夫。 晋王对静贵妃与康王母子表现的如此敌视,必有原因。 是为了烟草种子销毁一事撒气? 既然晋王提前告知于他,此事便算是解决了一半,晋王没必要再给他留下一个小肚鸡肠、疑神疑鬼的印象。 究竟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周乾怀揣着满腹疑虑,等待着烟草车队的到来。 想着见到静娴丫头以后,他应该能够解惑了。 咕噜咕噜…… 地面响起细微的震动声。 周乾把晋王的事暂时放到一边,眯起浑浊的双眼,向前一步,朝着街尾出现的那列车队看去。 前方有季尚书领兵开道,后面一袭红衣飘飘,十分引人注目。 正是周静娴。 隔着很远,看不真切面容,周乾回忆了一下记忆里,静娴丫头的相貌。 好像与静贵妃相似,又似康王那般并不惊艳,又好像他说过,那眉眼与他相似。 上次与静娴丫头说话……还是上次。 周乾记不起来了,但并不影响他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在周静娴的马匹停下来后,他脸上的笑容更甚。 “陛下,臣将接应的车队领来了。” 季尚书完成任务,便退到一旁,等着见识一下烟草的奇效。 周静娴看到阖宫前来迎她,深吸一口气,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才不至于坠下马去。 硬撑着走上前去,她二话不说先跪倒在地。 “静娴丫头一路舟车劳顿,快快请起。” 周静娴手撑着地,借力站了起来,身体微微摇晃了两下后,对着周乾抱拳一拜。 “皇爷爷,孙女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单独与你汇报,还请皇爷爷移步他处。” 此话一出。 众人面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特别是晋王,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 这么迫不及待的准备邀功领赏了? 康王教出来的女儿,可真虎啊。 周乾也觉得此时,没有比当众验一验烟草的事更重要的了,可看到周静娴紧绷着脸,眉眼间那股子执拗的模样,似乎每日早起能在铜镜里照出来似的,他勉强点了点头,指着宫墙的角落处。 “去那里说吧。” 既然要单独汇报,周乾又指出了地方。 其他人自然要退避数步,腾出一个地方来。 周静娴跟着周乾的脚步往前走,即将越过晋王与康王时,猛地停下脚步,又提出了一个请求。 第三百一十九章 没有一丝隐瞒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皇爷爷,可否请晋王叔一起旁听?” 此话一出。 包括康王在内,众人神情都有些微妙起来。 大家颇为诧异的看着提出请求的周静娴,不明白这种时候,不带上她自己的父王,却让晋王跟上,是几个意思。 周乾倒是想到了之前晋王说过的话,心里的怀疑逐渐加深。 莫非他看走了眼,静娴丫头并非纯良之人,烟草种子损毁了关内道那辆车的事,确实是她安排的? 为了避免引起他的怀疑,才故意不提让康王跟上,而是让晋王跟来,特意想告状,指出晋王派护卫前去刺探消息的事。 殊不知,晋王早已向他坦诚了。 而晋王听到周静娴的话以后,也想到了告状一事,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心里乐开了花。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见过笨的,没见过像周静娴这么笨的。 大事小情分不清吗? 父皇如今最感兴趣的,明显是想在众人面前炫耀他所获得的功绩。 是。 押运烟草车队的功劳很重要,但它能够大得过父皇想要炫耀的心情吗? 周静娴连这点眼力都没有,难怪只能干这些苦差事。 这么想来的话,周安的死若真是一个局,那必定是康王指使的! “老十,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 周乾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但语气已隐隐透出了不耐烦,算是一个警示。 “父皇,天都黑透了,你走慢些,等了半个时辰,不着这一时半刻的。” 晋王还故意火上浇油,暗示周静娴拖延了时间。 果然这话一出口,周乾走得更快了。 连旁人都察觉到陛下的心情,已经由晴转为多云,再看引起陛下心情变化的周静娴,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康王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内心慌得不行。 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晋王耷拉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也就罢了。 怎么静娴那丫头也是阴沉着脸色呢? 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惜康王此时想问,三人早已走远,他根本有心无力,只能暗中祈祷着,静娴可别做出因小失大的事情来。 “好了,就在这里说……” 扑嗵! 周乾的话还没说完。 周静娴再次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这一跪,倒让周乾愣住了。 大兴礼数并没有那么严苛,动不动就下跪,他也不喜欢。 所以无论是皇子皇孙,能站着说话便站着,若说刚才那一跪是复命,那么这一跪,不像是要告状或是邀功,倒像是…… “皇爷爷,孙女有罪,还请皇爷爷责罚!” 不等周乾心思百转转完它,周静娴果断开口。 说完,又将双手调转了方向,对着晋王叩首一拜。 “还请晋王叔原谅侄女的无能。” 什么? 晋王还在思索着,周静娴这番不邀功要请罪,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见到周静娴突然又求他原谅,顿时一脸的懵逼,看向他的父皇。 父子相望,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出了茫然之色。 周乾本身就因晋王的反常而满腹心事,如今再看周静娴也是如此,他也懒得去猜测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低喝一声。 “静娴丫头,你有话直说,若真有罪的话,皇爷爷定会念在你押运烟草种子的份上,将功折罪。” 刚才一打照面。 他便看出静娴丫头瘦了一大圈,面色如菜,呼吸急促且脚步无力。 这种表现放在习武人身上,定是消耗过度引起的。 再加上护卫一直盯着,他知道静娴丫头为了保证烟草种子不再出现任何意外,可谓是煞费苦心……是了。 “静娴丫头,你是担心朕为了来安县的案子责怪于你?那不是你的过错,朕要怪也只能怪苏瑞安排不周到,怪那群杀手贼胆包天,与你无关。” “不,皇爷爷,这件案子与我有关,因为……因为……” 周静娴情绪有些激动,低声咳嗽了几下,在周乾与晋王困惑的目光中,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 “因为来安县的案子发生时,周安就在现场,我也不知道他是受人蒙蔽或是被人掳来的,但是当时情况混乱,他先朝我和宁先生射了箭,我以为他是杀手首领便射伤了他,谁知后来宁先生冲进火海去救人时,他却要拉着宁无恙当垫背,自焚而死……咳咳咳!” 提起这件事,周静娴鼻尖仿佛还回荡着那晚火烧火燎的烤焦的味道,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而周乾与晋王,则被她这番言简意赅的讲述,震得下巴险些惊掉。 特别是晋王。 他在甲初那里只听闻了周安的死亡原因,是被火烧死的,但之前的细节他没有在意。 毕竟人都死了,怎么死的在他看来根本不重要,只要揪住这一点,让父皇疑心周安的死,是康王父女联手设计的就行了。 可万万没想到周安的死,居然不是死得悄无声息,是中了康王的奸计。 相反。 周静娴说得头头是道,并且主动提出了这件事,直接打了晋王一个措手不及的同时,心中也慌乱起来。 “安儿纵然胡闹,也绝不可能不顾大兴国运,去和那些杀手们混为一谈,去突袭官兵护卫的车队,他一定是被那些杀手们掳去当人质的!” 晋王叫出来声。 往康王父女俩身上泼脏水的计划被打乱,必须要降低周安的错误,不能再让周安的死连累到晋王府! “是这样吗?静娴丫头?” 周乾声音低沉,眼中似有怒火要喷涌而出。 他终于明白了晋王为何今日摆着脸色,还特意提出要册立世子的事。 一个当父亲的得知自己儿子的死讯,第一时间不是确认而是选择脱罪,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晋王早在这之前,便已经听闻过这个噩耗了。 换而言之,晋王捂着这件事不说,是想在什么时候说呢? 怕不是想在他给静娴丫头封赏的时候,利用他的怀疑说出来,成功动摇他的心情,再利用周安的死,说成是康王父女的阴谋吧? “回皇爷爷的话,这个案子从始至终都有多人在场,但周安的后续情况我也不甚了解,案子最后是交由金陵的江大人处置的,但因为我担心周安之死,会引起不好的反应,便没有将周安的尸骸带回京城来。” 周静娴不想昧着良心,隐瞒周安已死的事。 但同样,她也不可能让宁先生受委屈,从而替周安开脱。 这件案子结果如何,她可管不着。 周乾却在听到她的陈述后,大惊失色,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声追问她。 “你没将周安的尸体带回京城来?那你可知周安身上是否携带着证明身份的信物?” 第三百二十章 儿臣有罪儿臣悔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静娴低下头,又摇了摇头。 “孙女不知,当时孙女担心还会有其他杀手卷土重来,危害到宁先生和烟草种子,便与宁校官先行北上,案子的事,应该告知苏刺史后,由他们负责了。” 原来如此。 周乾心里盘算了一番烟草种子的奏折,以及车队进京的日子,便知周静娴没有撒谎。 再说了。 无论是晋王或是康王,都有他们的立场,哪怕是江宴,也可能有他的想法,但是苏瑞绝对不会撒谎。 苏瑞只说了车队遭遇突袭的事,并未提及结案一事,想来那结案的文书,应当还在半路上,既然不是快马加鞭送来的,定然是不会牵涉皇家。 “老十,你不是派了人去了金陵,那人怎么说?” 周乾目光凌厉地看向晋王。 方才他有多么疑惑,有多么怀疑静娴丫头心思不纯,此时知道周安参与了杀手一案后,内心便有多么的愧疚,有多么的想让周安活过来,把事情的真相说清楚。 但是联想到苏瑞奏折里提到过,周安试图买通杀手,危害宁无恙的事。 再加上周安那目中无人的霸道性格,他觉得,此事是周安主谋的可能性更大。 “父皇,儿臣有罪!” 晋王自知行势翻转,于他不利,也容不得他狡辩,干脆把死人推出来当靶子,承受父皇的所有怒火。 “是儿臣管教手下不严,才让周安在金陵被杀手掳去,害得他身亡,但由于我派去的护卫没有找到任何信物,再加上江知府派人将周安的尸体,早已挫骨扬灰。” “为免尸体中混入晋王府的护卫,被人发现,我派去的人便自作主张,将所有涉案的人重新烧了一遍,全部挫骨扬灰了,还请父皇放心。” 江宴居然把周安的尸骨重新烧了一遍,挫骨扬灰了?! 这个消息,险些惊得周静娴抬起头来,暴露她此时的心虚。 她可是特意叮嘱过郑东林去查探尸体残留的线索。 郑东林可是绝对的忠心,哪怕脑子没有那么灵活,但做事十分认真,而且后来仵作还验过尸,按理来说,是不会让江宴发现周安的身份的。 “江宴把周安的尸骸挫骨扬灰?此话当真?” 周乾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又是心疼,气得心口一抽一抽的疼。 他此时恨不得给江宴插上翅膀,让其飞过来,好好说清楚为何要这么做。 就在这时。 街道上响起清亮的马蹄声。 “报!江南道苏刺史的奏报!” 信差的声音在朱雀大街回荡,让跪在地上的周静娴与晋王,全部听得心头一颤。 不出意外的话,这封奏折应该是写了结案的事情。 而不论是周静娴还是晋王,此时都担心周安之死被外人得知。 但他们,一个是为了大兴皇室的名声而担心。 另一个则是为了晋王府的名声而担心。 周乾扫了一眼神情剧变的晋王,更加坚定了内心的猜测。 来安县的案子,果然同周安脱不了关系。 这小子可真是胆大妄为! “把苏瑞的奏报呈上来!” 周乾大喝一声。 声音如雷鸣一般震耳,引来了众人侧目。 康王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儿,又扫了一眼跪在旁边不远处的晋王,眉头皱得能够夹起一只苍蝇。 这么热闹,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他下意识地揣了揣手,结合着近日所发生的情况,开始猜度起来。 这边。 信差送上奏报后立即退下。 周乾打开奏报,迅速从头到尾,仔细地浏览了三遍。 里面确实是有关于来安县案件的奏报。 声称案子已结,由于民愤的原因,被认为是幕后黑手的尸体,被挫骨扬灰了。 苏瑞截取了江宴的公文汇报,还特意写出了,由于幕后黑手身份不明,所以他联合洛阳道一齐,派兵护卫娴郡主与宁校官北上。 另外,还有一件喜事。 是关于烟草种植的。 但周乾此时,却没有方才迎接烟草车队进京时的兴致。 确认了周安已死,确认了周安的死并没有连累到皇室的名声,他此时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想到周安离开京城前,还特意与他道别,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去到那江南才子汇集之地,带一位不比徐几道才气差的大诗人回来。 周乾长叹一声:“周安的骨灰带回来了吗?” “……护卫带回了一节指骨。” 晋王知道瞒不过父皇,干脆也学着周静娴,把能说的都说了。 “护卫当时先去了金陵寻找安儿,但一直没有找到安儿的下落,后来被苏刺史带去找到华大师算了两卦,得知安儿情况凶险,按照华大师所说,前往来安县寻找安儿,后来的事,儿臣方才也说了。” “护卫担心他们口中所谓的幕后黑手是安儿,便取了骨灰来,又把其他杀手的骨灰扬了。” 晋王以头抵地,泣不成声。 “父皇,安儿他是被人冤枉的,是那群天杀的杀手,一定是他们想挟持安儿当人质,用于保命,但谁知安儿誓死不从,可能当时月黑风高,安儿失误才射伤了宁无恙。” “儿臣本来还抱有幻想,认为那不是安儿,父皇,儿臣有罪,没能让手下的人看管好安儿,才沦落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地步,儿臣悔啊!” 呜咽声在宫墙下响起。 站在不远处的康王听到这个动静,一下子便推翻了脑中的所有猜测,心里像猫挠似的: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十哥与静娴对垒,十哥还哭了呢?对着晚辈使用苦肉计?十哥不应该如此不要脸。 苏培元站在两拨人中间,隐隐约约听了几句后,恨不得自己今天起床没带耳朵来当差。 安侯死了! 不仅被当成杀手团伙的首领给烧死了,还被江宴挫骨扬灰了。 最重要的是,如此惨烈的死法,皇室也不能宣告天下。 这绝对是大兴史上死得最憋屈的一位皇室小侯爷了。 “晋王叔,节哀。” 周静娴说这句话,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意思。 但晋王却暗中咬紧了牙关。 节哀? 安儿所遭受的,他必须要让周静娴和宁无恙百倍偿还! 之前他还想着拉拢宁无恙,可既然周静娴知道安儿的所作所为,为了把宁无恙拉进自己的阵营,定当会挑拨离间,加深宁无恙对晋王府的反感。 不。 不需要挑拨离间,不出意外的话,安儿就是冲着宁无恙去的,没想到计不如人被反杀了,不论是如何死的,原因都要归咎到宁无恙的身上。 父皇看重宁无恙,晋王府不能对宁无恙如何,甚至整个大兴国,此时也找不出想要得罪宁无恙的人。 但他,还有别的帮手! “老十,静娴丫头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周乾在看出晋王早已经历过一遭丧子之痛后,也不打算给晋王表演父子情深的机会。 知子莫若父,他知道晋王的性子,只能敲打道:“周安的死是一个意外,朕不愿意再看到这样的意外发生,更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一己私利,去伤害栋梁之材,危及大兴国运,老十,你懂朕的意思吗?” 第三百二十一章 尘埃终落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懂。 他可太懂了。 晋王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体会到何为皇家无情。 哪怕先前两位太子皇兄的废黜与死亡,他都觉得,是因为皇兄们想要取代父皇,心急了想要篡位,结果自食苦果罢了。 但此时,他却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刀割在自己身上肉才疼。 父皇对他的舐犊之情,远远不敌对大兴的看重,对安儿的爱护,也远远没有一个对宁无恙的看重,来得更有价值。 “父皇,安儿之死,也有他无能之过,儿臣认为,应当隐瞒他的死亡,对外宣称失踪,待到风头过去后,再给安儿立坟建冢。” 彻底心灰意冷下来的晋王,感觉自己的心境因此又上升了一步台阶。 从此,他与父皇不必再论父子之情,只讲利弊即可。 如此冷静的晋王,让周乾看着有些心疼不舍,可此事也只能如此处理。 若是在这个时候让别人知道周安死在了江南道,再被有心人联系到来安县的案子上,皇室的威信会受到百姓的质疑,哪怕没有证据证明周安即是幕后黑手,可也会有外部势力,唯恐天下不乱,尽可能的往周安身上泼脏水。 “安儿已经死了,他在天有灵,也不想自己死后再任人指指点点,待到明年此时,再为他立冢吧。” 周乾用商量的语气说着。 一年后? 晋王表面应承着,心里却暗忖道:一年为期,待到安儿下葬时,定让周静娴与宁无恙的尸骸,为安儿陪葬! 他也不怕牵连了宁无恙。 可谁叫宁无恙不识好歹要替康王父女谋利,还因为他的举动害得安儿误会,结果自焚而亡,这笔账,父皇不会算,他这个当父亲的,自会清算! “还有,对应关内道的烟草种子被损毁一事,谁也不能传扬出去。” 提到这里,周乾心下微沉。 他几乎可以认定,来安县的案子就是周安做的手段。 损毁关内道的烟草种子,便是冥冥之中降下的天罚。 于是,他用眼神警告着晋王:“谁也不能再暗中搞小动作,耽误烟草试种与推广,苏瑞上的奏折里,写明了华大师,分析出了适合烟草种植的地域,在东南方向,既是如此,剩下的这十一车种子,朕会按照华大师所说的,重新分配。” “夏司监对于种植一道十分有研究,不日起,前往岭南试种烟草,若中途再出现意外,老十,休怪朕不客气。” 可恶! 晋王原以为父皇只是轻视周安之死也就罢了。 如今竟将他努力数日的成果,拱手送予了康王。 心里一下子把苏瑞连带着华易全部恨上了。 “父皇,比试呢?” “还比什么,关内道的烟草种子都毁损了,就这样吧,朕再派人负责这件事。” 周乾语气不善。 这件事也不怪他言而无信,实在是天意如此。 要怪,也只能怪导致烟草种子毁损的周安。 其实自从蒸酒的事宜交付给静娴丫头处置后,他便想着把烟草一事,交由周安来处理的,达到两者均衡的结果,也好让他们各显神通,良性竞争。 可人算不如天算。 周乾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夜空,眼眶微红,此时也没有了当众查看烟草有何作用的心情,朝着跪在地上的二人挥了挥手。 “把烟草和种子拉到内库里安放,改日上朝再示众,散了吧。” 接风洗尘的宴会,也绝口不提。 周静娴知道,皇爷爷别看表面上想着的是皇权稳固,但实际上,对于周安还是有所偏爱的。 好在,她自小便习惯了这种区别对待,也不甚在意因此受到冷落。 只要周安之死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而皇爷爷没有迁怒于她和宁先生,对于她来讲,就是最好的结果。 “皇爷爷,孙女告退。” 周静娴手撑着地,站起身来。 突然,眼前直冒金星,脑袋像是有小人在敲钟似的,一抽一抽的疼。 不好。 自从来安县那晚开始,便紧绷着的那根弦,在今日事毕后,骤然放松下来,整个身体也跟着要垮了。 周静娴甚至来不及反应,“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这一下,将旁边刚站起来的晋王吓了一跳。 正在心里想着,晚上要去安抚一下安皇贵妃的周乾,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吓住了。 “静娴丫头这是怎么了?” 周乾轻唤一声,没听到任何反应。 倒是站在宫门前的宁峰,听到动静,连忙扒拉开挡在面前的季尚书,三步并做二步站到苏培元面前,还想冲过去一探究竟,被苏培元的拂尘拦住,用眼神示意不能过去,只能扯着嗓子大喊。 “陛下,娴郡主已经几日几夜没合眼了,自从发现有探子之后,更是一直在赶路,滴水未尽,她可能是身体撑不住了,快叫太医吧!” 居然这么严重?! 周乾大吃一惊,箭步上前探了探周静娴的鼻息,发现呼吸急促,脸颊泛红。 再将手背摸了一下额头,烫得他打了个激灵。 看情况像是身体虚穴引起的发烧,若是肉计的话,可不会演得这般逼真。 再说了,周安之死与静娴丫头有关系,但又不是她引起的,她也没必要在即将封赏的时候,施展这样的苦肉计。 周乾对于自己居然光顾着询问周安一事,没能察觉到静娴丫头身体不适感到愧疚不已,冲着还在阻拦宁峰的苏培元不满的喝道:“还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快!快唤太医来为娴郡主诊治!” 宫门前一阵兵荒马乱。 周乾亲自搀扶起周静娴,让人抬进了御书房诊治。 御书房可是周乾平日里最常待的地方,还未曾见过哪位妃嫔在其间休息过。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京城都知道,当今陛下的皇子皇孙中,又多了一个可以巴结的对象。 …… 宁府。 美味佳肴上桌。 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吃得差不多了。 宁无恙便将从江宴那里得来的消息,透露给了大家。 由于二伯早已被提拔成了照磨官,没有意外的话,此次晋升的名单里,应该没有二伯。 但二伯家的二哥,原本在芜湖县担任驻兵所里的文书一职,这次官职一定会有所调动,且能够有了官身,对于希望自家孩子出人头地的宁章氏来讲,无疑是天大的喜讯。 “我还想着,等着庄子上所有的粮食卖出去,拿了钱去给你二哥捐个官身,眼下沾了无恙你的光,这笔钱倒是省下来了。” 宁章氏用帕子沾了沾通红的眼眶,心里感慨万千。 有些话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倒是宁杨氏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大大咧咧的问道:“无恙,你大哥和四哥,他们都喜欢打打杀杀的,可咱们这金陵府乃至整个江南道,最近也没仗打,调任上去也无事可做,他们等着吃空晌吗?” 第三百二十二章 好男儿志在四方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虽说权贵世家,好多继承了祖上流传下来的职位吃空晌的。 但在宁杨氏的观念里,既然投身从戎,就不能浪费了这一身的武功。 迟来的宁无碍,听到宁杨氏的话,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不敢去想,哪怕他考上武状元之后,却没有升迁的可能性,母亲会是何想法。 “这个……看朝廷安排吧,最近边境多摩擦,说不定哪天便要征兵打仗了呢。” 宁无恙没往深处说,但还是趁机给大家提了个醒。 “当小兵有当小兵的苦衷,可当了小将也有当小将的危险,想要实现自己投身报国的理想,有些事是必须经历的,甚至可能会外调出江南道,大伯母二伯母,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官员任命是苏瑞拟定的。 而苏瑞是老皇帝的心腹,时刻想着送他进京城见一见老皇帝,并且准备重用宁家。 因此。 苏瑞绝对不会让宁家偏居江南一隅发展。 宁府除了爷爷宁峰以外,大伯一房三口,二伯一房两口,共有五人在职,依他来看,少说也要调离两人去其他道府,甚至可能会将人调任至关内道任职。 此乃大势所趋,非他能够阻挡的。 宁章氏与宁杨氏对视一眼,明白了今日家宴的重点,不在于透露升官一事,而是为了让她们有一个心理准备。 这是全府的喜事,却也可能面临着大家即将分别。 宁杨氏举起酒盅:“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论无恙和无碍你们日后去到哪里,我与你二伯母都会守住这宁府,不让你们有后顾之忧。” “大嫂说得对,金陵乃我宁家发家之地,无恙你大哥二哥四哥他们都娶了妻,有人照拂,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总不能为了可以随时团聚,放弃了升迁的机会。” 做官没有不想做大官的。 宁章氏劳心劳力地教育孩子,就是想让他们施展才学,去当个好官。 她看向坐在对面的宁无碍,声音放柔:“无碍,你既然选择考武举,便多向你大哥与四弟学习,无论职位高低,都要恪守本分,娘不求你文武双全安天下,但求你习武以仁,不贪图军功,为保国护民而战。” 一向以为母亲不支持自己习武的宁无碍,在此时终于释然了。 母亲是支持他的! 哪怕母亲知道这条路很难走,但母亲依旧愿意让他去尝试。 “娘……” 宁无碍心里纵有千言万语,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干脆学着大伯母一样,举起酒盅。 “我干了,娘你随意。” “……” 宁章氏看着自从专心练武后,头脑都显得简单了许多,表现得像个愣头青似的儿子,突然觉得儿子放弃考科举去选择武举,是条很不错的道路。 回想当初,强迫着丈夫与大儿子一起读书习字考科举的事,她终于明白了。 并非因为她出身书香世家,才愿意让他们去当文官。 而是大兴国势如此,没有殷实的家底与背景,哪怕让自家孩子一头扎进那看不到出路的军营里,去充当马前卒呢。 想到这里,宁章氏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宁家能有今日,多亏了无恙,无恙,我敬你一杯。” “二伯母言重了……呃,那我干了吧。” 宁无恙没想到自己组个局。 最后喝得最多的也是自己。 但看到大家时刻记得他的付出,为了宁府的凝聚力,这酒该喝还是得喝。 实在喝不了。 还有三哥兜底。 兄弟嘛,就是需要的时候拿来用的。 “还有沈小姐,多亏沈小姐日前对无恙的照拂,我敬沈小姐一杯。” 宁章氏难得敞开了怀喝一次大的。 沈幼初也没有拒绝。 宁府笑声一片,一直到后半夜才平息下来。 …… 清晨。 宁无恙依旧是听到鸡叫,便睁开了双眼。 昨晚虽然差点喝断片似的,但自从修炼了云息功后,他身体代谢快了许多,后来补了几杯水,又上了几趟茅房,此时醒来,没有任何宿醉感。 但他也没有着急起床下地,而是身体躺平,舌头卷起抵住上腭后,双手交叉放于肚脐上方的丹田处,开始运行云息功。 “华师给的功法上面,并没有标注一定要靠打坐的姿势来修炼这门内功,而我每日还有许多事要做,若是除了平时以外,睡觉时它可以自行修炼的话,那修炼速度不就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窜吗?” 当然了,这只是他还不清醒时,脑子突然蹦出来的一个设想罢了。 至于能不能成功,还得试一试才行。 “试试呗,反正也没人知道我在异想天开,既不要钱,也没有人笑话我。” 说罢。 宁无恙开始吞吐呼吸,感受着天地间的那股气的变化。 感受了片刻。 他猛地睁开眼,像咸鱼一样翻了个身。 “果然想靠躺平修炼获得成果,有不小的难度。” 确实能够感受到有一股微弱的气流自身体周边流动,但他调动不起来。 可能是第一层还未修炼圆满,还没有那么敏锐的感知力,说不定以后随着经验积累,才可以成功。 “躺平修炼不会放弃的前提是,先突破第一层再说。” 宁无恙立即坐起来,盘腿重新调动气流。 刚才在身体周边游离的那股气,如往常一样从脚下直冲头顶。 循环了十周天后,外面天色已是大亮,他的头脑也变得十分清醒。 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修炼,果然比别的时候效率要更高一些。 修炼结束后,他又在院子里打了一套太极拳,活动筋骨。 在昨日炒菜复健过后,左臂灵活了许多。 随着控制身体气流,配以太极拳出招,他能够隐隐感觉到。 在出拳的时候,衣角会随着气息外放,而隐隐有了翩然飞舞的征兆。 不错。 有进步! 宁无恙知道自己的天赋不强,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绝顶高手,所以无论是练习拳法还是修炼云息功,主打的就是一个佛系练成,不急不躁。 等他一套拳打完,站在旁边观看的宁无碍,不停的夸赞道:“五弟,你的进步很大,以前打拳只有形没有意,如今已经隐隐有拳风在流动了。” “我知道三哥你绝对不会骗我,所以我当真了啊。” 宁无恙咧嘴一乐,任谁受到表扬都会开心。 尤其三哥的武功还属于头部那一档的,属于内行人看门道,他就更开心了。 这说明他感觉到的进步,不是盲目的自大,而是真的有进步。 宁无碍看到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再细观他的神情,果然越来越趋向于未开窍前时那般,不再盛气凌人,有那股敢为天下先的诗仙霸气,便知华易传授的内功是真货。 他是既羡慕又替五弟开心。 “五弟,距离武举秋试仅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你生意上的事能否放一放?” “我已经把盘点算账的事交给了朱煦负责了,还有发货进货的事,二伯母和两位堂姐帮忙看着账册和人手,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打算跟着三哥你练习关于武举的项目。” 武举考试即使闭眼也能过。 但如今宁家子弟,成为金陵乃至整个江南道备受关注的将门之后,他更是身负诗仙之名。 哪怕考试的时候不能拔得头筹,取得三甲,好歹也不能给金陵诗仙蒙羞,更不能有损宁家将门的门楣。 宁无碍见他早就有所准备,暗道自己太过操心了。 正想着,却听五弟嘿嘿一笑:“三哥,有件事忘记问了,武举秋试考啥来着?” 第三百二十三章 武举考试六项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可不是宁无恙故意装糊涂,而是原身只考了一项骑射便被赶出了考场。 基于那场考试的心理阴影,他硬是想不起来剩下的项目是什么。 关键是这事不像是《大兴律令》似的,买本书就能知道,只能问了。 “你不是考过吗?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宁无碍一脸“你在说什么梦话”的惊讶表情,让宁无恙忍不住大吐苦水。 “三哥,我不是忘记了,我是不敢想啊,我一想,我就感觉我两股战战,屁股打颤,这叫什么来着……就是当一个人受到极强的刺激时,会丧失一部分记忆不愿意去想起,我就是这种情况。” 宁无碍没想到五弟还会出现这种因为心理创伤,从而影响记忆的情况。 可转念一想,五弟也是一个普通人,不能因为最近开窍了,支撑起了全家,就觉得他坚不可摧。 “五弟,是我的疏忽,忘记爷爷那顿打有多么严重了。” 呃……不提还好。 一提起来,宁无恙感觉屁股又有些疼了。 他连忙言归正传:“武举考试到底有哪几项,三哥你快说来听听。” “武举考试其实很简单,只有六项,分别是:举重、骑射、步射、马枪、才貌和语言。” 宁无碍说着,将手里的长枪朝他扔来。 宁无恙急忙伸手接住,沉甸甸的长枪落在手里,让他肩膀不由下沉,需得提气贯力,才能拿得住,更别提挥舞它了。 他仔细打量着这杆尽显古朴之色的长枪,打磨光滑的枪杆上,竟嗅到了一股铁锈的味道。 “三哥,你这枪又换了一杆?” 看上去和以前光亮的银枪,质感与手感上完全不同。 他见过临阵磨枪的,还没见过临考换枪磨的。 宁无碍见他还能留心到自己武器的变化,会心一笑。 “是,爷爷说我之前的枪太轻巧了,使不出宁家枪法的重器之力,爷爷便特意传给我这硬铁铸造的长杆,祖上在战场上挑掉骑兵近百人的重枪。” 宁无恙轻轻掂了掂。 由于外表打磨光滑,也不知这重铁其中含有什么成分,但这一杆近两米的枪杆,就足有五十来斤。 传闻有位霸王使的长枪约莫八十斤,是混合着各种精钢所制,他还觉得夸张。 此时握住这杆长枪,宁无恙觉得他除了小瞧古人在内功上的造诣以外,对于他们练体之术的认知,也十分狭隘。 果然外行只能看热闹,只有入了门,成了内行才能窥见其中的冰山一角。 他气沉丹田,配合着云息功,右臂挽杆朝外挥出。 唰—— 嗡~~ 隐隐有气流涌动。 但这并非内功所引起的,而是它自有重量,掀起的气浪。 “好枪!” 宁无恙又挥动了几下,当利用云息功,逐渐与枪法贴合时,他挥舞得更加顺畅,像得到新奇玩具的孩童般,开心极了。 而旁边的云飞,看到自家公子竟将一杆五十来斤的重枪,耍得虎虎生威,惊得目瞪口呆。 公子不是平时只打那种慢悠悠的太极拳,然后左臂还受了伤刚刚痊愈,连伤疤还未好透吗? 怎么一下子武功进步这么快? 那凛然的风势,让云飞都隐隐有了一丝压力。 照这样下去,他是不是要被公子超越了? “五弟的习武天赋虽不是上乘,但悟性却是极佳,身体适应能力也是极强。” 说到这里,宁无碍难免觉得可惜。 若是五弟从小时候便开窍的话,如今必定是文武双全,震惊天下的奇才。 唰! 宁无恙直到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时,才收手停下,握着重枪走到宁无碍的身边,笑得十分开怀:“五哥,我能挥得动你这重枪的话,举重应该没问题吧?” “入选中举定是没有问题的。” 宁无碍说得十分肯定。 让宁无恙悬着的心放下了半截。 想到其他五项,关于骑射、才貌和语言,他自是懂得。 因为考试先观才貌与语言,只要长得不是让人看到就觉得不像人的地步,以及木讷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便算是过关。 原身之前参加过一次武举考试,这两个项目都已筛选过关,射中更鼓便是在骑射项目上面。 骑射顾名思义,便是在骑着马射箭,箭术他学得差不多了,马术也能应付,实在不行还能开挂。 “三哥,这步射和马枪要考校什么本领?” 宁无恙将枪扔给了宁无碍。 宁无碍轻巧地单手接过,挽了个枪花别在身后,为他解释道:“步射其实简单,就是在地上扎一个草人,在规定的距离外,以任何武器射击,射中并射倒为优,射中未射倒为上,射倒未射中者为次,未射中也未射倒才会淘汰。” 听上去确实难度不大。 “距离是多远的距离呢?” 这个就很关键了。 宁无碍伸出三根手指,这让宁无恙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想到之前自己猜手指猜错数的事,他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三丈远吗?” “对。” 我去。 那就是十米远了。 草人与人体量差不多,十米远的距离射中且射倒的话……宁无恙的目光落在了宁无碍的重枪上面。 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这东西横推过去,那绝对能够过关。 决定了! “三哥,一会儿你也帮我去武器库里,挑一把重量级别的武器用,我射不中我也要把草人给它推倒才行。” 看来考武举确实容易。 但前提是,没有命中率也得有一把子力气。 偏偏他射箭的时候,命中率还没提升起来,如今也只能先凭云息功,使一番巧劲了。 宁无碍显然看出了他想取巧,也并未阻拦。 考武举这件事,本来便是有招便使招,乱拳也能打死老师傅。 更何况五弟伤及其里,不宜过长时间的舞枪弄棒,加强训练,能够取巧获得通过,也是一种本事。 “三哥,那马枪呢?马枪是考校什么的?” 宁无恙的武举考试六项里,只剩下最后一道题目。 可能是由于和“马”有关系,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马枪,对他来说,才是最困难的一关。 第三百二十四章 马枪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马枪是马术与枪术的结合,它是武举六项里最难的一项。” 果然。 宁无恙就猜到,最难的要到最后压轴。 他大概已经猜到,马枪是考验什么功夫了。 这时,宁无碍停顿一下,见他神情变得格外凝重,忍不住笑道:“虽说它是六项里最难的一项,但我想对五弟你来讲,也难不住你。” 三哥你好乐观。 宁无恙暗中苦笑道:这难道就是传说里的艺高人胆大吗? “三哥,马枪应该是在马背上使出枪法来,对不对?” 说到这里,宁无恙不仅感觉屁股有点疼,脑子也有点疼。 原身的回忆终于破壳而出,阵阵袭来。 让他想起了为了练马枪而摔下马背,结果每次都要被爷爷胖揍一顿的经历。 痛。 实在是太痛了。 “马枪确实是为了测试应试者,在马背上用枪的技能。” “到时候在测试的场地上,会放置四个人形的木偶,依次排开,且会在地上掀起沙尘,让应试者策马入场,只能拿枪去挑、刺木偶,若其他五项皆为优,中二者为合格,若其他五项为次,中二者以上为合格,若木偶被马匹踢倒,则数量直接减一。” 马枪可谓是集合了马术、枪术于一体的考验外,还要考验骑者的观察力,甚至多少还带点运气在其中。 宁无碍说完,似安慰他又似鼓励他:“五弟你也不要觉得太难了,四个木偶到时候会置放于十丈方圆之内,只要你勤加练习,不让马匹乱跑,刺中三个的可能性极高。” 是极高。 宁无恙听完讲解后,明白了自己当下最应该做的事。 练习马术。 “三哥,你的马术怎么样?” 本着一事不烦二主,要学就向优等生看齐的学习方针,宁无恙打算继续请三哥指教。 不承想。 三哥惭愧一笑,背后的枪头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实不相瞒,我的马术也不见得有多高明,宁府之前的情况你应当了解,再加上母亲让我把重心放在修习文学上面,我的枪法若非爷爷亲自指教的话,也不可能有如今的成果。” 穷文富武,古话诚不我欺。 眼见请三哥帮忙开小灶上私课是不行了,宁无恙只能找府里那些擅长骑射的老兵来帮忙。 可由于大兴骑兵年年减少,再加上大兴实行的是征兵制加世袭兵制的结合制度。 律令上有规定:但凡军籍者,年满十五至五十,都需要服两年兵役,骑兵几乎也是从祖上传承下来的,而江南道不属于训练骑兵的范畴,骑兵多来自关内道以及晋西道。 所以找了一上午。 宁无恙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指教他的马术。 “看得请花钱请别人来帮忙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反正练一个也是练,练两个也是练,而马术这项技能,除了拿来应付武举考试以外,对于实战来讲,也更加重要。 宁无恙决定找一个马术高超的人来教他和三哥,这样一来,三哥马项这个项目,无论再难的考核,应该都能拿到优秀。 离武举状元可以更进一步。 但是,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等到宁无恙派人前往卖马的集市,询问擅长马术者的情况时,得到的反馈,让他很是失望。 “不是,这卖马的集市,一天能卖出十几匹好马去,竟然不配套售后,弄一套上下游体系,配备着马术训练吗?” 宁无恙觉得这简直是在往江南人擅商事的招牌上抹黑。 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听得一脸懵逼。 上下游是什么?五公子不是让我去问谁会马术吗?上下游这不是想游泳的意思吗? “算了,我去问问旁人。” 卖马的不知道谁马术好,大抵是由于大兴重文抑武的环境造成的,就算找到会马术的人,大概率也是只能让君子六艺过关,也就是和他差不多的水平。 术业有专攻。 这事还得找江宴帮忙。 毕竟要说哪里平时骑马骑得多又久,并且还有可能在马背上战斗,除了骑兵外,剩下的便是官兵或衙役。 矮子里面拔将军,他也得拔一个出来。 “我也不是去挖墙脚的,我只是去给他们找个兼职干干,江大人应该会帮这个忙吧。” 看了一眼天色。 宁无恙转身去了厨房。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去之前,先把江宴的午饭送过去,等下午江宴下差时再去找人办事,必能水到渠成。 …… 金陵府衙。 刚离开这里没几天的苏瑞,被江宴一封私信叫了过来,说有大事发生,需要他做决断。 连夜赶路的疲惫还未卸去,当看到江宴笑容满面,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坐在一大桌子菜前吃喝着,苏瑞险些气了个仰倒。 “好你个江知初,写了一封信诓我来,就是为了请我吃饭的?” 知初乃是江宴的字。 江宴久违的听到苏瑞如此喊他,抬头看到苏瑞黑着脸挂着眼袋,颇为诧异的问:“如今正是江南道收粮税的时候,刺史大人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呢?” 江南鱼米之乡。 哪怕近年来,其他地方有大规模或小规模灾情发生,江南都平安无事,每年的粮税都是稳中有进。 以前其他州县的情况,江宴并不了解,但如今他是江南道长史,专管赋税,各地州县的粮税账目都经过他的手,他自然知晓苏瑞不是为了此事烦忧,特意抛出一个话题,比划着身边的座位,示意苏瑞坐下来聊聊。 “江知初啊江知初,以前我嘲讽你几句,你骨气硬的会直接撵人,如今本事见长,脸皮也见长了。” 苏瑞知道江宴这是有话要与他说,再加上饥肠辘辘,他顺势便坐了下来,扫了一眼桌上丰盛的饭菜,劝诫道:“我知道你江家家底殷实,可你这一桌子菜未免也太惹眼了,你上次不是说你把钱捐给了伤兵,手头紧吗?” “不是我花的钱,是宁先生送来的。” 提到宁先生这三个字,江宴神秘一笑,朝着江洋伸出手去。 “苏兄,我请你来,是有个好东西给你瞧瞧,保证你瞧完以后,所有的烦心事都没有了。” “……” 苏瑞斜了一眼若有尾巴,一定高兴地翘到天上去的江宴,哭笑不得的反驳他。 “不就是江南道粮税又增加了一些,可这些,根本比不上接下来要修缮各州县水渠一事,我近日就在为此事奔波,细算下来,花费缺口有二十万两,这笔钱报到朝廷上去,一定又会被卡住。” “这有什么难的,那就用江南道自己的库府税收出这笔钱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江宴说得很轻松。 苏瑞却是险些急了眼。 “这赋税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两银子支出都有定数,想省这二十万两,每个州县均摊的话,也要省几年去了,江知初啊江知初,你这个主意确实是一个主意,但说了和没说一样。”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多余的赋税增加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江南道是鱼米之乡,正因如此,降雨十分频繁,又因靠近海湾,需要预备台风等天气带来的暴雨。 每条水渠暗河,月初月中必须定期清理两次,以防堵塞形成内涝灾害,更别提经过三五年,就要修缮一下因积水或雨水冲击的水渠或是加固河堤了。 因此,每年投入到水利上面的银子,占据官府民用支出的十之七八。 平时这笔钱,是朝廷与当地官府均摊的,可这两年,各地大灾小灾频繁出现,逼得陛下都开始动用皇室的内库来填补亏空,虽说这次平安酒的大卖,让内库进账不少,但银钱能不能分到江南道这里来还是未知数。 更何况一套流程走下来,说不定都要到明年才能动工,而江南道的稻谷只种一季,如今已收完,正好到了人手最充足,也是最合适修缮的时候。 江宴知道苏瑞的难处,他没再多说一个字。 趁着苏瑞还没掀桌子走人,把上午刚整理好的金陵府七月份月税账册,放到了苏瑞面前的桌子上。 交月税的商户不多,几乎不需要翻页,就能够看到总计数目。 他觉得苏瑞应该会给他这个面子翻开看看。 “我的刺史大人你先别着急上火,来,看看上面的赋税,够不够你修缮水渠与河堤。” “月税账册?” 苏瑞眉头拧紧,目光幽幽地盯着江宴。 一般交月税的都是那些薄利多销的商户,他知道江宴被陛下赋予重任,可月税赋税里若是能一下子多出他想要的二十万两银子,他只想到一个可能。 江宴偷偷背着他抬高税费不太可能。 江宴偷偷背着家族,把在江南置办的产业卖了换钱倒是有可能。 “江兄,我知道你也很难,但困难只是一时的,你有为民为国效力的心是好的,但保大家不顾小家这事,我觉得还是不太好。” 苏瑞这话说得江宴心里直发毛。 不顾小家保大家? 这是哪儿跟哪儿? 他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翻开账册,哈哈一笑:“你别胡思乱想了,快看看上面的数目。” “我没心思看月税账册,你若没别的要事,我就先走……” “走什么走,让你看你就看。” 江宴没想到苏瑞是真的不给他面子,只能祭出杀手锏。 “宁先生把名下的铺子和工坊,从交季税改成交月税了。” 此话一出。 屁股都抬起来的苏瑞,又重新坐了回去,双手摁住桌子上的账册,像是它会插着翅膀飞走了似的,低头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 二十七万五千两?! 还是月税?! “为何宁先生会把季税改成月水?” 苏瑞一时震惊,嘴都瓢了。 对于他这样的表现,江宴满意一笑。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震惊吧。 这种大喜事,就不能让他一个人又惊又喜,抱着这本账册一晚上没睡好觉,本来是打算写信告知,但他觉得还是亲眼看到好友如今的模样,心理更加平衡。 说明不是因为他官小所以不淡定,哪怕是江南道最大的官员,遇到这种事,它也没办法淡定! “你说啊,卖什么关子?信不信我把你桌子掀了……不行,这桌菜可是宁家送来的。” 苏瑞毫不顾及形象,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扔进嘴里。 唔……香!甜! 莫名的还有点酸。 “苏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宁先生他说,他习惯交月税。” 江宴也不知道宁先生哪来的这种习惯。 结果派人查了一下以往平安医馆的赋税记录,发现平安医馆以前也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交月税,只是后来经营不善,才改成了季税。 但由于月税交得少,所以根本没掀起浪花来。 “宁先生做事果然与众不同,有这么一笔月税进项,修缮水利工程的银钱就有了着落了,再加上抄家送上京的那些银钱,陛下也不会催着我们提前把今年的赋税所得交上去,就拿这笔钱去兴修水利!” 苏瑞直接拍着桌子作出了决定。 朝廷缺钱总不能光割江南道的肉。 抄家充公那些银钱,可比宁先生交的这笔月税多得多。 只是各道府开销都大,入不敷出的更多,银子进了国库可能都放不了几天,便左手倒右手,又流向各地。 “江兄,写奏折的时候,我一定要替你美言几句,哈哈哈……” 心里巨石落地,苏瑞人逢喜事精神爽,胃口大开,甚至还饮了一杯酒,满面红光的模样,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但是江宴却摆手谢绝了这个提议:“还是别给我邀功了,免得陛下以为这是我的本事,对我期待过高,回头再让我多收税,我可收不上来,你写奏折,只写这是宁先生主动交的,别提我的功劳,我捡个漏完成任务就算了。” 不是江宴谦虚,是这件事真的和他关系不大。 要说与他有关系的话,大概是他运气好,担任了金陵府的知府,换成是旁人的话,也是一样的,根本不是因为他能力出众。 苏瑞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夹了一筷子酸菜鱼吃完后,一边回味着味道,一边高深的笑道:“能让宁先生主动交税也是一种本事,江兄,宁家哪怕族中子弟全部升了官,也只是小官,说句不好听的,放在其他州县,指不定当官的一天三趟拜访宁府,想在宁家身上搜刮一些好处,但你与他们不同。” “江兄你啊,以前不理会官场上的事情,但你克己奉公,该做的事一件不落,安置伤兵,推动屯兵屯田的事也是亲力亲为,甚至自掏腰包解决问题,宁先生乐意给你做功绩,不是因为你是金陵知府,而是你值得。” 听到这番评价,江宴拿着酒杯的五指缩紧,又将酒杯放了下来。 旁边的苏瑞见状,错愕不已。 江兄还有拿起酒杯,一口不沾便放下的时候? 难道是他的话说得太过了? 可他这番话确实是肺腑之言,绝无恭维之意。 “苏兄,闲言少语,快吃饭吧。” 江宴抄起筷子,风云残卷起来。 并且差人把酒换成了茶。 苏瑞当场傻眼,不解的问:“江兄,你不喝几杯吗?”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互相成就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苏兄你劳累多日,喝两杯去躺着休息,我吃过饭还要处理公文,待处理完后,下午有时间,还可以去城北伤兵安置点转一转,顺便再去看一看村学的情况如何了。” 江宴含糊其词的说完,继续低头扒饭。 根本不顾平日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苏瑞这才发现,这位好友最近脖子前倾了不少,腰杆也弯了不少,不似以前那般一眼看上去,便觉得气质出众,快要修仙似的。 但同样的。 好友的精神头却比以前更加抖擞,眼中的光芒更甚。 “官能成就民,民能成就官,大概就是如此了。” 他自言自语的感慨一声。 耳聪目明的江宴闻声,手里的筷子翘起几粒米饭,嘴角微微扬起。 虽说如今做的事,并不是他理想中,上阵杀敌当个武官。 但如果治下有宁先生这种,安于创业,又心里装着天下百姓的人,肃清商界风气,还能造福于民,他这个知府之位,干到死都可以。 “苏兄,宁先生进献的烟草一事,陛下有了嘉奖之意了吗?” 宁先生愿意给他送功劳。 他自然要惦记着给宁先生谋福祉。 提到这个问题,苏瑞眉头微皱,轻轻摇头。 “还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嘉奖应该少不了,但我觉得陛下可能想着亲自嘉奖,你回头若是见到宁先生,给他提个醒,让他早做准备。” 这事还得赖他。 当初写奏折说宁先生也要上京时,给陛下说了宁先生的风采过人,狠狠地夸奖了一番,想要借此引起陛下的重视。 如今重视确实是重视了,只不过看陛下的意思,应该会将宁家纳入天子门生的行列。 这嘉奖自然要见了面亲自颁布,才能更加彰显皇恩浩荡。 想到以后自己这一派里,添了宁先生这么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既有文采还能敛财,苏瑞的胃口更好了。 他拿起江宴面前的酒杯,调侃一笑:“江知府,不对……江长史,这金陵府的事你多操心,我多喝两杯歇着了。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坐看江兄忙得不停转,哈哈哈哈。” “……” 江宴有些后悔自己把上好美酒拿出来招待苏瑞了。 这家伙平时那么克制,没想到多喝两口酒,居然敢笑话他。 “江河,再去打一壶酒来,刺史大人要休息,干脆让他睡到天大亮。” …… 睡醒午觉后。 宁无恙看了一眼刚偏西的日头。 距离衙门下差还有一个时辰,这个时辰,衙门各部正处于工作收尾阶段,正好约一约江宴,帮忙给他找人。 晚饭就先不送了,毕竟还不知道要找哪些差大哥帮忙,演示完马术,黄花菜都凉了。 听闻潇湘馆里又新来了一位胡姬,正好借机请大家去潇湘馆吃一顿。 临出门头,宁无恙便把后续的事情安排好了。 只不过。 他没想到的是,抵达府衙时,江宴不在其间。 守门的衙役虚拽了一下,把宁无恙请到荫凉下站着,低声笑语道:“宁先生有何事要找知府大人?若是要事的话,可以先和刺史大人说一声。” “苏大人又回来了?” “是知府大人叫过来的,说是查赋税,刺史大人因此多喝了几杯,至今还未醒来,但若是说宁先生来了,刺史大人一定会清醒过来的。” 关于让人清醒的手段,衙役懂得自然比宁无恙要多。 但宁无恙的事,还不至于到惊动苏瑞的程度。 他朝着为他出谋划策的衙役感激一笑,婉拒道:“苏大人事忙体乏的,我就不打扰他了,知道江大人去往何处了吗?” “去了城北柳家庄那边。” 衙役也没有藏着掖着。 知府大人可是说过,宁先生找他不必通报的。 那么知府大人的行踪自然也不必隐瞒。 江宴去柳家庄,应该是去看伤兵安置点和村学建设的,这个时候去,不留饭的话,回来也要天黑了。 “江大人做事可真是拼命。” 宁无恙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云飞。 云飞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到衙役的手里。 “给兄弟们喝茶用的。” 宁无恙平时问话可不兴这一套。 衙役更是吓了一跳,朝着左右看去,见没有人发现,连忙推拒:“宁先生可莫要折煞我了,别人的银子可以收,宁先生的我可不能收。” 不仅如此。 若不是宁家为人清正的话,他们这些当衙役的,都想给宁照磨送银子。 谁叫宁照磨平时那么关照他们,谁家有灾有难手头短缺,宁照磨都会义无返顾的帮忙,从不计较银钱,他们自然不能昧着良心,再收宁先生的钱。 再说了。 由于宁先生交的税够足够高,他们的待遇还提高了不少,感谢宁先生还来不及了,收了这钱,怕是有命收没脸花。 “行吧,既然你们不收,以后有机会,亲自请你们喝酒吃饭。” 眼看时间不早了。 宁无恙也没跟守门的衙役客套。 知道江宴的去向后,他便上了马车,朝城北而去。 出了城,原本金灿灿的稻田,如今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平原。 有收割早的地块,里面已经长满了到膝盖的野草,羊群和牛群在其中低头啃食,断臂的中年人手里扬着鞭子,放着牛羊的同时,不忘记用棍子另一端,在地上写写划划,练习着昨日在村学学的字。 马车路过田间地头,看到外面断臂的中年人,宁无恙挑开车帘,打了声招呼。 此人以前长期呆在宁府里打杂,经常郁郁寡欢的模样,人生好像只剩下等死似的。 如今再看,像是换了一个人,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人也显得年轻了许多。 “五公子,你莫走,我正好刚才摘了几个野果子。” 断臂中年人将一布袋野果子扔到了车里,那精准的投射程度,让宁无恙丝毫没有防备。 当然了。 也无须防备。 “谢谢老李,那我就不客气了,对了,这往前该换季了,要是牛群羊群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提前去找兽医看看,别拖着,最好自己学一点兽医的本事,你回头问问有其他想学的人不,想学的话,我让成公子安排兽医来讲课。” 第三百二十七章 吃狗粮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断臂老李听到他的话,笑着摆了摆手。 哦? 不愿意学? 就在宁无恙这么想的时候,便听断臂老李笑着说道:“五公子你不必操心这件事了,先前你不是送了那么多猴子来试药,华大师便请了两位兽医来盯着,以免那群猴子死掉,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宁无恙抹了把野果上面并不存在的脏东西,塞进嘴里咔咔嚼着,挑眉示意外面的断臂老李继续。 “那群猴子没有死,但那群兽医听说有味药草,能够专门医治鸡鸭拉肚子,便征集了附近的牛羊去试药,还说要免费帮牛群羊群检查看病呢,反正那药量也不大,头一批吃的也没事,有些拉肚子的小羊羔小牛犊,还把拉肚子的毛病吃好了。” “因为这个,如今大家若是家里牛羊鸡鸭的出了事,都去找那两个兽医看病。” 原来如此。 宁无恙了然一笑,听明白了断臂老李的意思。 “那我到了庄子上,请那两位兽医在看病的时候,给你们讲解一些简单的病症,你们顺便学着些。” “好好!这样好这样好!” 在断臂老李一迭声的“好”中,马车吱嘎吱嘎的路过已经改头换面的柳家庄。 柳家庄的庄园没有拆除,但里面那些装饰早已搬空,成为了伤兵医疗康复的安置点。 当初修改的时候,二伯母还觉得他有些浪费这么好的庄园。 但宁无恙觉得,这庄园若是按照以前的陈设摆在这里,自家人一年到头也住不了几次,还要定期请人来打扫清理,防火防盗,实在是麻烦不堪,没有任何附加利益不说,还要不断为了它而支出。 恰好转移来的伤兵,重伤者不方便在家中医治,他便让二伯母把这个庄园清理出来。 他是一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但,更是一个物尽其用的人。 “这是宁家的马车吧?” “看上面刻着宁字,一定是宁家的,也不知道车上的是谁。” “管他是谁呢,先拜了再说。” 宁无恙听到外面孩童们的议论声,再次挑开窗帘。 便见一群七八岁的孩童,手里拿着树枝,折着不同的图形,地上摆着文字。 他们摆出来的文字不尽相同,但此时朝着马车鞠躬的动作格外一致,虔诚的神情,让宁无恙快速把窗帘放下。 “可能是年纪大了,见不得这些煽情的画面。” 他知道,想让这些人不必行礼,那有些强人所难。 毕竟这些都是良善之人,从骨子里便懂得知恩图报。 只能回头告诉二伯母,多带一些东西前来慰问这些伤兵家属们吧。 马车继续往前走,不出三里地,便经过一座新盖起来的村学,听到旁边朗朗的女子读书声,领读的女声异常熟悉,他连忙唤停车夫。 “吁~~” 车夫的声音,让领读的女声停顿了一瞬。 但也只有一瞬,她便继续读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孩童们清脆悦耳的声音停下,领读的章柔儿让她们自己写字,转过身,走出了课堂。 在她身后,跟着满面笑容的元宝。 章柔儿站在两步开外福了一礼,“宁五表弟,你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是啊是啊,表弟你贵人事忙,怎么也有空光临我们这座村学呢?” 元宝唰地一下打开折扇,不住地给章柔儿扇着。 像打扇这种事,平时都是元家小厮或婢女给主人家做的。 宁无恙看到元宝毫不避讳他这个“外人”在场,对章家大表姐如此贴心照拂,便知道这门亲事,还是不错的。 “我是路过这里,听到读书声便来打声招呼。” 他的目光落在又黑了一些的元宝身上,故意问他。 “元公子最近学业如何?” 元宝打扇的手势顿了一下,然后高傲地梗着脖子,有些得意的说道:“有章小姐指点,我最近进步可大了,不信你问章小姐。” 他可还记着爹娘说让宁无恙指点他功课的事。 但他根本不需要宁无恙指点他。 有章小姐细致入微的讲解,还有温柔的声音抚慰他的耳朵,他不仅能够听得进去,还能够听到心里去! 章柔儿看着元宝求助的眼神,险些没笑出声来。 定亲前她与元宝接触不多,只知道此人与当初的五表弟,堪称齐名的草包。 娘亲还担心委屈了她。 但元宝长相周正,且没有不良的嗜好,并且对她极好,也很支持她来村学任教的想法,哪怕成婚后她想来,他说也可以陪着她一起。 得夫如此,只要他信守承诺,那便别无所求了。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元宝不仅跟着她一起来任教,还乖乖当起了课堂上年纪最大的那个学生,陪着孩子们从头学起,也不摆架子,对她更是极好,让她不免觉得,这姻缘,果然是上天注定的。 原以为无所求,却给她如此之多。 “宁五表弟,元公子的课业是所有人里最好的,他虽然起步晚,但他很聪明也肯学,我觉得,假以时日,考一个秀才,应该不成问题。” 章柔儿的评价,让元宝一下子打了鸡血似的,挥动扇子的频率更高了,吹起了两人身上朴素的青白长衫。 两人不小心对视了一眼,一个笑得开怀,一个面带羞涩。 宁无恙顿时觉得这狗粮硬往嘴里捂,让他吃得有些噎得慌。 “那个,你们继续教课,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为了避免吃得太撑,晚饭吃不下去,宁无恙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此时章柔儿的目光终于从元宝身上挪开,叫住他:“宁五表弟,有件事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 宁无恙没有急着答应,而是看向了元宝。 见元宝还乐呵呵的,笑得眼睛变成两条圆弧,根本不在乎,这才往旁边挪了几步。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华丽,比章柔儿小两三岁的女子,从学堂里走了出来。 她看到章柔儿与宁无恙避开元宝走远,故意轻敲着肩膀,走近元宝身边。 “元公子,陪这群孩子们胡闹了一天累了吧?要不去那边树下的凉椅上坐下休息休息?” 女子并非真心来帮忙教学的,而是听闻这村学里齐聚各路才子,还有不少富家子弟也在其中,便借由与章柔儿是同一诗社,交情不错,想要教学为由前来。 她对元宝其实并没有多少好感,可她就是看不惯,元宝好歹是金陵三大富商之一元家的独子,居然上赶着去追求一个快二十的老女人,还订了亲。 “钱小姐累了自行去休息,不必管我。” 元宝的一双眼睛早被章柔儿带走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子,猜想着二人之间的谈话内容。 而钱小姐见状,暗中冷笑,阴阳怪气的说道:“元公子可真是心大,你难道不知道,章小姐对宁诗仙有多崇拜吗?她教孩子们的诗,都是宁诗仙所作的,你怎么放心让他们两个单独说话呢?” 第三百二十八章 学习是为了什么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唰! 元宝收了扇子,原本的笑容瞬间收敛,眼中闪过一道厉色,目光深深地盯着故意挑拨离间的钱小姐。 “钱小姐,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工坊的东西,有一半都是依靠我家卖出去的。” “是……是……” 钱小姐被元宝那犀利的眼神吓了一跳。 她在这里多日,只见元宝像只哈巴狗似的跟在章柔儿的身后,章柔儿说什么他便听什么,何时见过元宝板起脸来,竟也如此威严。 此时钱小姐才猛然想到。 这元宝虽在外有草包之名,虽不及当初的宁无恙,但也能够齐名。 可饶是如此,元家父母却从未想过再生一个,或是元氏族中培养新的继承人,别人可能以为这是元氏父母宠爱这个独子,但此时钱小姐却觉得,另有原因。 “钱小姐家里的背景比不上章小姐,眼看着章小姐因为宁家的关系,家里人的官越做越大,铺子生意越来越火红,眼红了,嫉妒了,觉得我性子好脑子蠢,想着挑拨一番,让我和章小姐翻脸,去指责宁公子,弄个鱼死网破你在旁边看戏,鼓掌叫好是吗?” 元宝一语便点破了钱小姐的龌龊心思。 这让钱小姐彻底明白,自己先前看错了这位草包元宝。 她刚想否认,元宝手里的折扇已经抵在了她的嘴上。 钱小姐口不敢言,只能满眼含情地向元宝求饶,希望他能够手下留情,可千万别像那些纨绔子弟一样,暴打她一顿,到时候谁也下不来台。 “听你说话我就来气,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钱小姐心里欢呼雀跃起来,暗道示弱果然还是有用的。 正这么想着,却听元宝冷冰冰的对着元家的小厮吩咐道:“钱小姐累了,把她送回钱家去休息,告诉钱老爷,他女儿喜欢乱嚼舌根,而村学里都是孩子,可不敢学了她这一身本事去祸害别人,也就是我们两家有生意来往,我才好心提醒钱老爷,换成她冒犯别的才子,钱家全族的名声就都别要了。” 轰! 钱小姐感觉五雷轰顶一般,不敢置信地看着脸色平静地说出这番话的元宝。 “不……” 扇子再次用力地顶住钱小姐的嘴唇,元宝朝着小厮示意后。 小厮从衣袍上撕下一角,塞进钱小姐的嘴里,将人拖离此地,以免脏了元宝的眼睛,污了元宝的耳朵。 “庸人不扰,常清静矣。” 元宝想要耍酷地扇两下折扇,一抬手发现扇子湿了,嫌弃的扔到一旁。 收拾完乱说话的钱小姐,他惴惴不安地看向正在谈话的二人。 “希望章小姐能够得偿所愿。” 对于元宝与钱小姐的互动,正在谈正事的章柔儿与宁无恙,谁也没有察觉到。 倒是云飞听到了动静后,好奇地看了一眼。 没有看到好奇的人或事后,他又收回了目光,竖起耳朵听着公子与章大小姐的对话。 “……大表姐你说了这么多,是觉得村学里有些姑娘不擅长读书,不如教她们一些其他谋生的本事,培养一些厨娘或是女管事女账房,还想帮她们织绣绫罗绸缎,精进女工赚更多的钱?” 章柔儿局促不安地轻轻点头。 她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 村学里吸引来的孩子,除了还未启蒙的,还有许多,是家里人送来,想着学几天便出师,学会了判断花株种类以及采摘方法后,去当花工或是嫁个管事之类的,早已替她们安排好了一条老旧而又一眼看得到头的未来。 她觉得,若是这样的话,只学一段时间的字,懂得了一些道理,最后却还要去遵循古旧的思想,只会让她们饱受折磨。 “我一直在想,我可能思想太过狭隘,我总觉得若是她们读了书,不仅没能给她们更好的生活,反而让她们想得更多,更加纠结更加痛苦,是否不改变她们的原状,保持她们的麻木更好呢? 但我后来,我见到一个一人支撑全家人生活,还苦于求学的姑娘,她说多学一个字,那个字便是属于她的,拥有新的知识她不觉得苦,哪怕用不上,她也很满足。 我觉得,应该像教男子一般,也对她们分类教学才对,这样不论她们学什么,学得到什么,至少在学习这条路上,能够走得更远,得到的更多。” 为何而学习。 对于这个问题,每个人都应该有不同的答案。 宁无恙也从来没想过,让村子里的孩子上村学,是为了让他们认识新世界,从而换另一种生活模式囚禁住自己。 “是我的疏忽,光顾着大兴村学,忘记男女有别,这个社会上本身给女子设定的活路便不多,私塾里坐的也大多是男的。” 因材施教这件事,在其他村学都已普及。 他当初的理念便是尽量让大家所学即所用,谁有余力想学别的,或是天赋型学习选手,再求精进。 竟忘记了在这里,一般男女七岁不同席,特意开辟出来的女童村学,从一开始便脱离了他的设定后,想要寻找合适的教课先生,需要专门费心思才行。 “做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大表姐你可以先统计一下大家想做何事,我去城里给她们请先生。” 说实话。 这些姑娘们请了先生所学的,大多都无法反馈到宁家身上。 但为了让她们能够多一条路走,做做慈善也不错。 他把这些人拉到了上村学这条路上,便要带领他们走下去。 “表弟你的意思是,你同意我说的话?” “同意,我对于其他村学也是这么安排的,男女可能在做事分工上有不同,但在学习这件事上,所拥有的权利是生来平等的。” 男女在学习这件事上生来平等…… 章柔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哪怕家风开明,她自小酷爱读书,但父母还是想让她更多的学习琴棋书画,学习女工。 他们说,男儿识文断字是谋求功名,女儿家便要安居于室。 后来风气越渐开放,金陵才女越来越多,伴随着季谨的到来,大家能够抛头露面了,可这番言论还是时不时的在她耳边响起,也正因如此,她看到那些求知若渴的女孩,才会自掏腰包建了座专门教导女孩的村学。 章柔儿直愣愣地瞧着眼前的宁无恙,笑容既苦涩又释然。 原来,她还有思想上的伙伴。 只可惜,这样杰出的少年,终究只是同路一遇,不负终路相见。 “宁公子,请女先生的事就不麻烦你了。” 这时,一道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扭过头去,便看到元宝吊儿郎当的笑着。 第三百二十九章 江南女学第一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见元宝谢绝了他的帮助,不解的问:“元公子,你这是何意?” 看元宝的表现,应该不是嫌弃事情太复杂,让章家大表姐招惹上麻烦。 极可能是…… “我家铺子遍布江南道,衣食住行样样都涉及,你们想找各行业的人才,找我不比去大海捞针要强吗?” 元宝竖起大拇指,指着他自己,对章柔儿打着包票。 “章小姐,我既然说过要支持你的所有想法,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我也学宁公子,资助她们学习,等她们学成以后,便可以进入我元家的铺子做事,怎么样,包教包会还包找事做,这样一来,你也不必再担心她们家人嫌弃她们学了白学吧。” 有元家做靠山,确实不必担心。 哪怕宁无恙如今靠着香水、制冰,一跃成为金陵顶流富商。 可论商界的人脉与制造出来的就业岗位来看的话,远远不及元家。 对于元宝的提议,章柔儿心中欢喜,但还是提醒他:“此事可能一两年,甚至三五年,只有投入没有成效,元公子,你要三思而后行才对。” “我知道啊,可宁公子他也是这么做的,我跟着他做就行,万一失败了,我就当积累经验,我元家家大业大,扔出去一些银钱做慈善,也没什么,更何况它还能够为章小姐解忧,我乐意为之。” 嘴上说再多的支持,此事也不及掏钱、出人,以及妥善的安置就业来得实惠。 商人重利,却甘愿为了情字让路。 宁无恙看得出来,元宝对章家大表姐的好,不是装的。 “恭喜大表姐,困难已经迎刃而解,元公子也并非不学无术之人,能够识人断物,自有一派章法,大表姐以后若有困难,可以先与他商量,毕竟这座村学是你们一起建起来的。” “大表姐在元公子的资助下,定能成为了江南女学第一人。” 第一人这个名头,可不是谁都能担待得起的。 章柔儿下意识的想谦虚一下,却听元宝在旁边哈哈笑了起来。 “宁公子说得对,章小姐以后一定能够在这个行业作出贡献来,做得好了,也不输成公子他们,是不是,章小姐?” “……嗯。” 章柔儿原本觉得自己能力像宁五表弟这般强,最多也只能贡献一下爱心,做教书识字的事。 此时在宁无恙与元宝两人不停的夸赞下,脑中也逐渐有了新的构想。 无论做不做江南女学第一人,她都要给女子争取学习的机会。 她不会辜负大家对她的期待! 章柔儿看向满眼都是她的元宝,侧眉浅笑,煞是动人。 元宝被这灿然一笑,晃得眼都直了。 两人四目相对,感觉周围的温度都在上升。 宁无恙顿时觉得自己不该呆在这里,而是应该呆在车里。 “那个……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无人回答。 算了。 自己来自己走,不吃狗粮不当狗。 上了马车,继续前行。 除了章柔儿主讲的那座女学堂以外,走出五里地去,又能看到一座规模不大的村学。 学堂门前摆放着一些工具,五六个孩子正将一个跛脚青年围在其中,看他打磨一根桌子腿。 宁无恙与对方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精光乍现,身上隐有行伍之气,便意识到,这是一位伤兵。 “其实这些伤兵里面也有许多手艺人,让他们光凭一腔热心去免费教学,此事总觉得不长久。” 给钱的话,可能也不会要。 实在不行只能联合江宴,给这些愿意教学的人登记后,他捐点钱再以府衙的名头当作补贴发放下去,如此一来,哪怕生来是军籍的孩子们,知道退伍或受伤后,还可以有别的事做,他们除了练习些拳脚,等着被召入军营以外,还能够学些手艺。 而这些手艺,到了军营里,指不定就能成为他们改变人生的道路。 如此良性循环下去,未来可期。 “只是前期投入的钱,要当作无法收回的投资,我赚的钱取自权贵商绅,循环一下,用于普通军民,提升宁家的名声,还能给江宴他们创造功绩。” 不错。 回头等大伯他们升职后,有了一定话语权,也能够利用捐钱接着奠定人望基础。 向上发展,向下扎根,这样一来的话,宁家除非自己作死,不然一般的灾祸,便撼动不了他分毫。 好记忆不如烂笔头。 趁着还没见到江宴,宁无恙把具体的做法细划了一下,在矮几上铺上笔墨纸砚,写了下来。 刚写完,马车便停在了路中央。 遇到错车的了还是遇到挡路了的? “车里的可是宁先生?” 外面传来江宴的声音,宁无恙顿时笑了。 墨还没干呢,来得可真巧。 “江大人,是我。” 宁无恙挑开车帘跳下马车,先把手里写好的关于补贴“手艺人”教学的意见书,递给了江宴。 江宴不明就里地接过,扫了一眼后,瞬间双眼放光,猛地一拍马头。 “这可真是一件利民利国的大好事!宁先生,你当真要这么做吗?” 补贴虽不是工钱,而且那些如今在义务教学的人们,也会尽量保证不影响自己的生活,但等补贴事项出来后,难保大家会把重心倾斜到教学或求学上面来。 这样一来的话,宁先生恐怕每年少说要捐它数万两银子,才能让此事长久发展下去。 “我都写下来了,还能有假?江大人回去想想具体该怎么实施,钱的事你别担心,但这件事不能以我的名义做,以免被有心人说我借机拉拢人心,扣上一顶想聚众造势的屎盆子。” 在皇权集中的时代,名望过高不是什么好事。 比如沈家,一直受皇室防备。 而宁家都是一些芝麻小官,可承受不住上位者的无端猜忌。 江宴沉吟着点了点头,对于他的顾虑十分理解。 又仔细看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后,江宴把它折叠起来,塞进胸前,好奇的问道:“宁先生这是去章家庄找华大师?” “不是,我是专门来找你的,说来话长,不如马车上坐坐?” 听他这么一说。 江宴也没有含糊,翻身下马,与他一起上了马车。 两人坐在矮几旁,宁无恙给江宴倒了一杯凉茶。 江宴也没有同他客气,猛地一口灌完,追问道:“宁先生可是要说青蒿之事?此事我已知晓,不劳先生再复述了。” “非也,青蒿药物的事已由华师接手研究,我只管提供一个研究的场地和环境,我找江大人,是想问你知不知道府衙里的衙役谁的马术好,把人借我用一用。” 第三百三十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借用马术好的人? 江宴没想到,宁先生特意来找他,居然只是为了这件事。 此事在他看来,还不如刚才宁先生给他的那张纸重要。 “宁先生想要马术好的人,是赶马车还是送信?” “都不是,我想让他教教我和三哥练习马术,这不马上就要武举考试了,可是由于宁府以前马匹稀少,也没想过考武举,我的马术可以说是很烂,就连三哥也是差强人意。” 宁无恙想到江宴每次外出,骑着马驰骋的潇洒模样,他是打心底里佩服。 要不是江宴身居高位,是金陵府的父母官,公务繁忙到晚饭都可能吃不上的地步。 他一定把江宴请来当教习师傅。 江宴听他如此自贬,也没往心里去,只当这是谦虚的说法。 “若是想过武举考试那种马术的话,其实不难,金陵的衙役们马术好的,我是真没有印象,但我身边的江洋和江河,他们随我走南闯北,马术都很不错,特别是江洋,骑术更是一流。” 马术与骑术是有差别的。 马术是专门指骑马的技术,骑马则需要先驯马。 而骑术则是马、驴、牛、骡都能精通,必须具备与这些骑行动物之间的沟通或驯服能力才行。 宁无恙大吃一惊,没想到其貌不扬的江洋,竟然如此厉害。 三人师必有我师焉,诚不我欺。 “江洋最近有空吗?” 既然有适合的人选了,还是知根知底的,宁无恙怎么肯放过。 江宴仔细思考后,点了点头。 “我最近都会在金陵附近活动,苏大人刚刚清朗了江南道的官场,哪怕我做事得罪了别人,他们也不敢对我下黑手,江洋可以借给先生一用。” 借用的话,连酬劳都省下了。 宁无恙也没和江宴客气,抱了抱拳:“多谢江大人,若是你缺少护卫的话,我可以把云飞抵给你用几天。” 反正他也只会在章家庄呆着练习马术。 按日子来算,周静娴差不多抵达了京城,周安之死的事,依照她的性格,绝对不会瞒着老皇帝。 而老皇帝的做事手段,他大致也了解,基于周安已死而烟草还未种植推广成功的前提下,周安的死掀不起任何的水花。 相反,周静娴的直白还会彻底打消老皇帝,周安之死可能是他设局的怀疑,那么,作为发现了烟草的大功臣,他又曾给苏瑞提过醒,晋王派欲对他不利的事。 老皇帝定会敲打晋王,让晋王与他化干戈为玉帛,而晋王为了大局着想,势必不会再像周安那样霸气行事。 就算真的怀疑是他害死了周安,也只能先憋屈一阵子,无法报仇。 “哈哈,云飞那小子我可支使不动,我还有江河呢,实在不行缺人手,我就找宁照磨讨要,你尽管让江洋教你,若是他这个马术教习,能教出一个武状元来,也是他的荣耀。” 自从江宴不再端水之后,这夸人的话是越说越圆润了。 宁无恙当即决定:“来都来了,去庄子上吃顿便饭再走吧。” “我还有事……” “我下厨。” “可!” 对于把江宴拦截拐回章家庄的事,江洋和江河没有感到半点意外。 在他们看来,如今能够让老爷改变计划的,除了当今陛下以外,也只有宁先生,苏刺史都不顶用。 原以为,他们跟着老爷到章家庄,可以蹭上一顿晚饭便走。 谁知夜幕降临,准备离开时,微醺的江宴一把拽过江洋,推到了宁无恙的面前。 “你留下。” 没头没脑的三个字,让江洋严重怀疑,自家老爷喝大了。 可是他亲眼所见,老爷只喝了一两酒还配上了醒酒汤,说回到府衙,还要和苏大人讨论公事,应该没喝大。 为何要把他留在章家庄? “宁先生,我们告辞。” “江大人慢走。” 宁无恙一直把江宴一行送到大门口,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背影后,转身看着满脸幽怨被落下的江洋,打趣一声。 “江洋大哥,江大人把你留下来,你这段时间不必再做他的护卫,整日察言观色,提心吊胆了,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 江洋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面上看不出任何开心与高兴之色。 像他们这种家生子,与老爷荣辱一体。 不必再当护卫的意思是,把他转送给了宁先生? 江洋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竟遭此大难。 “我见江洋大哥你在席间,光顾着照看江大人,没有吃好喝好吧,要不我让厨房,再给你送些夜宵来?” “……” 江洋想到宁家那喷香扑鼻的饭菜,突然觉得自己留下来,好像也不是来遭难的。 再看宁先生脸上多了些恭谨之色,他不由得怀疑:“宁先生,老爷是否让我留下来,帮你做一些危险的事?” 还是可能会丢掉脑袋的那种。 “江洋大哥何出此言?” “我什么也没干,就赏我夜宵吃,让我感觉我像养肥待宰的年猪。” 不怪江洋想太多,实在是这样的待遇他不习惯。 宁无恙闻言朗声大笑,笑完抱拳一拜。 “看来江大人没告诉江洋大哥,留你在章家庄,其实是请你教我与三哥马术,没有其他事情,也不知,这算不算危险的事。” 教习马术? 江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他的马术上乘,连自家老爷的马术都是经过他的指点后,才突飞猛进的。 “我还道是有何事将我留下,竟是如此。” 江洋明白了。 他这是被老爷借给宁先生当教习师傅了。 想着自家老爷与他本人,都受到宁府的照顾,以前吃的再加上今天喝的,也不能白白享受。 并且他也没有什么做主的权利,果断点了一只烤鸭当夜宵,权当作宁先生二人的学费。 留下了江洋。 宁无恙差人往宁府送信,告知三哥。 次日一早。 吃完早饭后,太阳刚刚升起。 宁无碍骑着他的高头大马,不紧不慢地往章家庄而来。 刚到大门口,在此等候多时的管事,指着庄子东边一侧的宽阔草地。 “五公子一个时辰前吃过早饭,便去那里练习马术,让我告诉三公子,你要是没吃饭,先去庄子上吃了饭再过去。” “我吃过了才来的。” 宁无碍求知心切,勒紧缰绳掉头,朝着草地而去。 走出去一百丈,终于听到了马儿的嘶鸣声中,夹杂着江洋心惊胆战的大喊。 “宁先生你别老是抱它脖子……” “你不抱脖子你别老是揪它的毛……” “算了,要不你还是抱它脖子吧……” 草地上。 江洋的心情很疲惫。 他发现他低估了给宁先生当教习的难度,理解了为何坊间会传闻,宁先生的教习师傅们,说宁先生是个大草包的传言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人要懂得扬长避短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都说无风不起浪。 宁先生他除了天赋异禀的作诗赋词、发明创造以外,练习马术不说有没有天赋和经验,从一开始的思想就不对。 “我的宁先生诶,你练马术头一步就是驯马,你驯马是让你观察它的动作与细节,掌握好你在它马背上活动时,它要如何活动的规律,不能它往左甩头你也跟着把身体往左跑偏,那样你就会被摔下马来。” 江洋说得头头是道。 宁无恙耐心地听着,但还不忘记替自己辩解。 “所以为了防止我被摔下来,我才锁它喉的啊。” “……” 你锁它喉它光顾着叫还怎么跑? 宁先生,咱们这是练习马术,不是和马搏斗! 江洋深呼吸一口气,抑制住脱口而出的冲动。 毕竟眼前的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而是诗仙宁先生,不能不敬。 “咴咴咴~~” 被揪着颈毛的马儿再次吃痛,开始不住地摇晃起来。 江洋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牵缰绳,阻止马匹因此而发狂。 直到江洋让马儿停止跳动,宁无恙像条死鱼似地趴在马背上,对着黑脸的江洋惭愧一笑:“对不住了江洋大哥,我还没习惯这种骑马方式。” “宁先生以前是怎么骑马的?” 江洋一边安抚着马儿,一边顺嘴问他。 以前? 原身马术本来就不太好,至于他……只骑过观光游玩的那种马,牛倒是骑过,但牛背与马背完全是两个概念。 牛比较忠厚老实,马则迅捷敏动,他完全靠身体的协调来练习马术,感觉不像是驯马,倒像是驯服四肢。 “江洋大哥,除了协调自己的身体来练习马术,让身体配合马匹以外,还有别的方法吗?” 宁无恙虚心求教。 这一下,江洋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算是看出来了,宁先生是“心术不正”,才会马术不精。 他就说像宁先生这种聪明人,怎么可能驯服不了马匹,修习不好马术,感情一开始就不想着走正道。 “宁先生,想练马术,除了自身与马儿的动作保持协调之外,别无他法,就像你练功夫,必须要从扎马步开始一样。” “我练功夫没练扎马步,爷爷说我当时下盘不稳,干脆让我练吊杠,踩梅花桩,以身姿灵巧取胜,后来发现我身姿也不够灵巧,才重新练的扎马步。” “……” 江洋觉得自己想教导宁先生,那是重新削尖了舌头也比不过。 算了。 啪! 江洋一甩马鞭。 刚刚安抚下来的马儿再次四条腿各顾各地跳动起来。 “我去!” 我话还没说完呢! 先别让它发疯啊! 宁无恙只能再次抱住马脖子,随着马匹的跳舞,与它共“舞”,主打的就是一个马跳人也跳,人死马先死。 他知道江洋的意思是,先和马儿培养一致性,才能更好的练习马术。 但这东西它真的需要天赋。 比如他,就没有这样的天赋。 在马背上被颠得七荤八素,早饭快要吐出来的时候,宁无恙不禁想到:难怪拥有几千骑兵就能称王称霸,拥有几万骑兵直接横推国家。 擅长马术同时又能精通打仗的骑兵,真的是千里挑一,十分难得。 再加上每匹马性格不同,马死或是兵死都需要重新磨合,骑兵的珍贵可见一斑。 光是人马合一,就不知道需要消耗多少时日与精力,而这马匹一日便吃上百文的草料,也就难怪他在民间找马术好的人找不到了。 “呕~~” 宁无恙终于没忍住,服了输。 让江洋帮忙把马儿驯服,他先休息片刻。 “来,五弟,喝口水濑濑嘴。” 宁无碍满眼心疼的看着被折腾得满脸菜色,衣服都拧巴在一起,浑身狼狈的宁无恙,对此却无能为力。 没办法,马术就是要人马合一为基础,像五弟这种试图牵制马匹的行为,无异于是自讨苦吃。 “五弟,你再练习的时候,可以试着先学习用手控制住缰绳,来牵制马儿的动作幅度。” 缰绳不像牛鼻环。 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难练。 宁无恙摆了摆手,平整好呼吸后,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在故意朝他尥蹶子的红马,狡黠一笑。 是你先挑衅我的。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三哥,武举考试对骑什么样的马,怎么骑马有明确的要求吗?” 活人不可能让尿憋死。 同理,他也不可能让马颠死。 有些事不能认死理,必须扬长避短,宁愿苦了马儿,也决不能委屈自己。 宁无碍不知他又要干什么,但还是仔细思索了片刻后,摇了摇头:“没有,无论是马匹的种类、大小、高矮或是马术的表现方式,都没有规定,因为马术就是一匹马一个人,只需要控制好马匹即可,不需要其他条件。” 那就没问题了。 宁无恙又灌了一口水,把水壶还给三哥后,拍了拍身上的马毛,义气风发地指着已经在吃草的大红马。 “别得意,你给我等着,我不信驯服不了你!” 放出狠话,他对着旁边愁容满面的江洋咧嘴一乐。 “江洋大哥,我有事先去趟城里,等我回来再接着练习马术,你先教我三哥吧,他的马已经驯服了。” 宁无恙拔腿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了草地上。 徒留江洋与宁无碍面面相觑,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 “宁先生不会是嫌练习马术辛苦,休息去了吧?” 江洋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刚才的经历告诉他,宁先生绝对没有老老实实练习马术的想法。 原以为能够教宁先生这样的聪慧之人学马术,是一件好差事。 如今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江洋已经在考虑,等宁先生回来后,隆重地介绍一下,他的兄弟江河,其实也很擅长马术。 不求让江河替换掉他,好歹让江河来帮他轮值一下。 毕竟这种时刻提心吊胆,要担心宁先生与马儿鱼死网破的压力,一两天还行,久了,他真的承受不来。 万一恍惚一下,让宁先生从马背上摔下来,自家老爷会不会责怪于他他不知道,但全金陵的百姓应该都会见到他便朝他吐口水。 “江洋大哥你别担心,五弟不会放弃的,他一定是去城里有更重要的事做。” 宁无碍的保证,让江洋更加欲哭无泪。 他觉得,宁先生还是知难而退,放弃练习马术,对他对马还有对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 第三百三十二章 懒人的一小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走了。 还有宁无碍留下来继续练习马术。 由于宁无碍早已达到了人马合一的境界,驯服了坐骑,自然不必江洋再担心他会在练习马术的时候,发生坠马的事。 就算真的坠马,光凭宁无碍能够与自家老爷打平手这一点,他也无须担心。 接下来的半日里。 江洋深刻体会到了,接下这个差事的好处。 渴了有人送凉茶,热了有人放冰盆,饿了想瓜果肉干应有尽有。 把凉椅往树荫凉里一放,听着长满肥草的稻田里青蛙在呱呱大叫,靠在椅背上舒舒服服地打个盹,醒了再指点宁三公子几句没学过的内容。 爽。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下,饭菜的香味从庄子的厨房方向,慢慢飘来。 “江洋大哥!” 叮哩哐啷的撞击在耳边响起。 靠在椅背上打瞌睡的江洋,猛地一个激灵翻了个身,险些摔倒在地。 他循声望去,只见出去一日刚刚归来的宁无恙,手里握着两对半圆形的厚铁片走了过来。 铁片下方较宽,厚度约有两指,长度有手掌般大小,上头的柄端则略显方形,左右各一个洞孔,穿有指头粗的麻绳。 撞击声,正是那些厚铁片发出来的。 江洋不解地盯着厚铁片,心道:宁先生去城里一日,就为了找这个吗? 也不知道这是何物。 宁无恙见江洋的目光被自己手里的马镫吸引,故意卖了个关子,拿着马镫在其面前晃了晃。 “江洋大哥,你猜这是何物?” “铁片。” 江洋言简意赅,同时颇为头疼。 看来他与宁三公子都高估了宁先生学习马术的耐性与兴趣。 怎么办? 要不他先把宁三公子教会,然后再让宁三公子教宁先生,自己找个借口提前跑路? 虽说这里的食物很美味,生活很惬意,但想到需要时刻担心宁先生练习马术时,上马摔下来,江洋决定有舍才有得,先跑为上。 “宁先生,宁三公子学得特别快,不出意外,三日之内便能把我所掌握的马术全部学会。”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三哥,别练了,快过来,有件好宝贝让你瞧瞧。” 这句话成功把江洋后面的话堵了回去。 正在策马奔腾的宁无碍,调转马头,快速朝着宁无恙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 宁无恙看着马背上衣袂飘飘的三哥驾马而来,气势凛然,冷不丁的像是看到了一位威风凛然的小将军。 只是随着上下颠簸,对方双腿死死地夹住马腹,让这个形象有一点点的滑稽。 “吁~~” 距离宁无恙还有三丈远,宁无碍便勒马停下,利落的翻身下马,丝滑的根本没有任何停顿。 但宁无恙知道,这种丝滑,很快就会成为过去时。 叮啷! 宁无恙撞击着手里的马镫,笑着问道:“三哥,学得怎么样?” “江洋大哥教会了我如何判断风力和马力,还告诉了我许多应急处理方法,我以前竟不知马术里面,有这么多的细微讲究,只当驯服了马匹,便学会了马术。” 说到这里,宁无碍郑重其事地对着江洋一抱拳。 “感谢江洋大哥的指点。” “宁三公子客气了,既然请我来当马术教习,只要你肯听我的,我一定全部教会你。” 江洋说话从不喜欢拐弯抹角。 但他是真的不敢当面指责宁先生不听话,没办法,这个弯他必须得拐。 这个时候,他有些理解,为何老爷如今行事会变得圆滑起来了,心中有所顾虑,自然说话要讲究些。 “江洋大哥你别客气,江大人说你马术上乘,三哥有进步,也是你的功劳。” 宁无恙夸赞了一句,却见江洋脸上没有喜色,反倒愁眉不展。 他知道江洋在愁何事,见三哥来了,也不再卖关子,把麻绳丢到三哥怀里。 “三哥,来,和我一起把这对马镫拴到你的马背上去。” 他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铁片。 拿着麻绳正研究,这是普通的麻绳,还是另有玄机的宁无碍,见真正的宝贝是五弟手里的铁片,困惑的问:“马镫?做什么用的?” “你把它拴到马背上去,我给你展示一下。” 别看宁无恙对于马镫十分熟悉,但像宁无碍和江洋这样的固有思维,根本想象不到它的作用。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宁无恙上一辈子所处的世界,马镫也不是人们在刚骑马时便配套发明出来的。 起初发明的马镫是何模样,宁无恙记不得了。 他是根据他骑马时踩过的马镫,照猫画虎,让铁匠打了两对出来,又试过了承载力,确认没问题,这才拿来试用。 宁无碍对于他的这种做法,就两个字——顺着。 倒是江洋,哪怕知道宁先生的厉害之处,看着那两对沉甸甸的铁片,还是没忍住,出声提醒道:“宁先生,这马背上可不兴乱拴东西,尤其是这铁片,万一划到了马腹就不好了。” “你说得对。” 宁无恙朝着云飞招了招手。 云飞走上前来。 江洋才发现,云飞背上扛着一个大包袱。 打开包袱一看,是一块造皮靴用的红色皮革。 “江洋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 宁无恙将手里的铁片,横着竖着斜着在皮革上蹭了十几下,都快蹭得冒火星了。 皮革除了留下印迹以外,并没有被划破。 “当然了,等我拴好固定在马背上,它一定没有这样的力道,若是担心硌到马腹的话,还可以在皮革内里,再垫一层软垫,既轻巧又能防撞击。” 面对这番细致的安排,江洋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满腹好奇的随着宁无恙一起走到宁无碍的坐骑前。 看着宁无碍把绳子扔到马背上,安抚着马儿的同时,宁无恙与云飞,将马背上的垫子取下来,放上了皮革后,又将绳子固定到缝制在皮革的绳子上。 接着将绳索穿到马镫的孔洞之中,最后将垫子盖上后。 那对马镫位于垫子之下,皮革之上,正处于马腹下,也就是平时翻身上马的位置。 江洋见状,登时急了眼。 “宁先生,把这铁器放在这里,倒是不担心马腹被划伤,可这一上一下,会把马背上的人划伤的!” 胡闹也是有限度的。 他可以接受宁先生不学无术,但绝不能拿宁先生的安危开玩笑。 第三百三十三章 时代的一大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划伤人的腿?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想法。” 宁无恙仔细地盯着那光溜溜的马镫看了看,从衣摆上撕下一条布,沿着四周包裹了起来。 虽然不太好看,但确保没有棱角了。 其实这东西可以靠打磨实现不划伤人的想法,但做出来的太紧急,只是图个样子演示而已,没太在意细节。 “果然细节决定成败,怎么样,这样一来,江洋大哥,你看得出来,这马镫有何作用了吗?” 江洋凑近后,没有用看的,而是伸手用力的压着马镫坠了坠后,双眼顿时放光。 他懂了! “宁三公子,你可以用脚掌踩着这里上马,不仅如此,等你上去以后,还可以把脚掌卡在这上面,如此一来,你就能够更加牢靠的贴在马背上骑行了!” 思想的桎梏在此时,终于被打破了。 宁无恙见不必自己解说,江洋便领悟了使用马镫的精髓,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江洋大哥说得对,这马镫就是这么用的,只要有了它,以后上下马不仅不需要滑溜下来,可以防止身材矮小者,或是体力不支者坠马,骑马时,同样能够防止,双脚在无处落定的时候,有一个支撑,增加骑行的时间。” “原来如此,那我一定要试试。” 方才江洋解说完,还没有行动的宁无碍,听到此话,直接脚尖踩着马镫,长腿一迈,便翻身上马。 利落与轻盈的感觉,不仅让宁无碍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连刚想配合着他压低身体的马儿,眼神都好像透着一股子茫然之色。 原本在没有马镫借力之下,想上马需要人与马相互合作。 否则的话,骑马的人可能会一脚踢到马肚子上,马儿也可能一脚把人甩下去。 但有了马镫,就只需要勒住缰绳,往马背上一跨,便能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不必担心人或者马受伤的可能。 宁无碍又将脚掌踩在马镫里,轻轻带动着敲击着马腹。 “咴咴~~” 马儿抬起腿便朝着前方奔去。 随着宁无碍的不断加速,犹如一道黑色小旋风似的在草地上来回奔腾。 而坐在马背上的宁无碍稳如泰山一般,释放了双腿之后,他有更多的余力关注到双手掌握方向上面来。 直接让他在控制马头转向方面,提升了一大截。 如此一来,配合他的马匹跑得也更加的欢快起来。 等到宁无碍围着四里见方的草地跑了两圈后,再次停了下来,这次停在了十步以外。 “吁~~” 勒马急停的瞬间,宁无碍踩着马镫翻身即下,兴高采烈地小跑过来。 “五弟,这马镫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宝贝,有了它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腿脚配合不了双手,我方才骑马的速度,应该和江洋大哥之前展示的,相差不大了!” 被点名的江洋,颇为羡慕的看着马背上的宁无碍,心里有些痒痒。 他的马术虽是上乘,但刚才看到宁无碍奔跑时的速度,他觉得对方还是谦虚了。 光凭速度而言,宁无碍方才已经超越了他。 而若是他控制马匹方向与细节的话,只会更快! “宁三公子,你跑累了没有?” 江洋搓着双手,舔脸一笑。 “跑累了的话,不如你下来我上去?” 他也想试试用脚踩着这马镫,是怎样的感觉。 面对着江洋的请求,宁无碍没有直接同意,而是看向了宁无恙。 这一看,江洋猛地回过神来。 对了,这马镫可是宁先生拿来的,理应问问宁先生。 而且宁无碍的坐骑,不一定会让他在短时间里驯服,想到这里,江洋又朝着宁无恙伸手问道:“宁先生,不如把马镫借我一用?” 这个借,在宁无恙听来,就非常的灵性了。 钢铁虽精贵,但马镫这东西耗费不大,一对也不值钱。 再加上江洋还是他请来的教习师傅,这马镫别说借给江洋用,原本他就打算,全权让江洋处置。 “江洋大哥,你我之间说什么借呢,你亲自来教我们哥俩马术,还那般尽心尽力,已是难得,拿去用。” 宁无恙把马镫递过去的同时,示意云飞跟着江洋一起,去把皮革一并换好。 至于他。 今日的重点,是让江洋接受使用马镫来辅助练习马术,磨刀不误砍柴工,少练一天半天的马术,根本不在意。 拿到马镫的江洋,欣喜若狂,不住的道谢,并朝着正在旁边溜弯啃草逗弄庄子上母马驹的棕色大马走了过去。 等江洋走到它的面前,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仰头大叫起来。 “咴咴咴~~” 若不是它身上还拴着缰绳,被江洋一把拽住的话,说不定早就撒开脚丫子跑远了。 宁无恙看到江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还是把坐骑拴在了一抱粗的树干上,与云飞合力换上了马镫以及整套防摩擦、防撞伤的皮鞋装备,调侃一笑。 “看来江洋师傅也没有彻底驯化他的马。” “常言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可若是太过良善的马匹,并不适合拿来当坐骑,所以,只能强行让它们服软,一下大棒一个甜枣这样驯化,但生灵皆有自己的想法与脾气,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坠马或是马踏的事发生。” 宁无碍轻轻拍了拍他身边的马儿。 哪有真正的人马合一。 若是马儿有得选择,它们绝对不会想承受胯下之辱。 左不过是自小生于马厩,被灌输了只有被人骑着压着,才能够有吃的想法,而一旦出了马厩,见识到了路途中其他野马,若是甘于被驯养的也就罢了,若是不甘,便是反抗沦为马肉的下场。 “三哥,你偶尔说一些长篇大论出来,还是挺有道理的,可人不骑马,没办法加快脚程,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提高它的待遇,让它少受些罪。” 宁无恙手指着自己,厚着脸皮自黑。 “比如碰到我这种驯马天赋不行的,加上马镫之后,就不必老是想趴在它的背上,一边骑着它走还要扯它的毛了。” 提到扯毛两个字。 刚才还在不远处啃草的大红马,抬头朝着宁无恙看来。 让宁无恙竟从一匹马的眼神里看出了“幽怨”二字。 宁无碍更是哭笑不得的问他:“所以这马镫,是五弟你为了偷懒而发明出来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当作教习报酬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然呢?” 宁无恙厚着脸皮承认了。 虽说这马镫的发明者不是他,但一定是像他这种,苦于无法人马合一的“懒人”发明出来的。 所以他也不算冒认。 “身而为人,其实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或是其他方面,弱于许多动物,但人之所以能够繁衍生息至今,能够避免那些猛兽的危害,除了群居时团结协作之外,更重要的就是使用工具。” “能够使用工具缩小与别人的差距,为何要为难自己的手脚呢?” 听到这番话,宁无碍若有所思。 在他的思想里,主打的就是一个身体力行。 但接触到五弟这套理论,他才发现自己的思想,就像那未安装的马镫,与安装了马镫的差别一样,有待改进。 “吁~~” 这时,沿着草地跑了三圈的江洋,终于风风火火地回来了,并且一个急停,将马儿前蹄都勒得抬了起来。 在夕阳的照耀下,这一幕剪影足够久久地烙印在别人的脑子里许多年。 “漂亮!” 宁无恙毫不吝啬的夸奖道:“江洋大哥,你的马配上了这马镫以后,你让它往哪里拐它往哪里拐,让它往哪里停它往哪里停……看这低眉顺眼的模样,感觉它比以前更听话了。” 他说着,上手摸了摸马脖子上的硬毛。 之前根本不愿意让他触碰的马儿,此时确实变得乖巧了许多。 马善被人骑不假,但这马儿受到驯化后,也都会变成看人下菜的思想。 方才见识到了马镫的厉害后,终于感受到了人类力量带来的恐惧,对于像宁无恙这种连中等马都驯服不了的人类,它也保持着克制与理智。 挺好。 江洋疯跑了三圈,浑身是汗。 他第一次感受到把寻常的马匹跑出千里马的速度,是怎样的激情与刺激。 翻身下马后,他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马腹旁的马镫。 有了它以后,就连那些靠手脚驯服不了马匹的人,也能够通过利用它,大大增加驯服马匹的成功率。 特别是踩上这马镫之后,除了解放双腿的配合,专心牵着缰绳以外,双脚有了落定点,能够减轻身体负担,可以让马背上的骑行者,骑行时间更长。 宝贝。 这可真是大宝贝! “宁先生,这马镫是你做出来的?” 江洋已经迫不及待,想将这对马镫,展示给自家老爷瞧瞧。 老爷心心念念的便是上马征战,征战是征不了了,所以对于马术的练习,与那武功一样,只要有时间,便会急着补上。 饶是如此,老爷依旧觉得自己的马术还有可以进步的可能。 只是他总觉得老爷这个想法,是对自己太苛刻的原因。 现在好了。 如果老爷知道有马镫这个东西,能够增进马术,定会十分开心! 宁无恙看到江洋急切的表情,如实地点了点头:“我上马的时候,总是因为坐骑不配合我,害得我双手扯着缰绳在马腹上荡秋千时,我便想着,若是上马能像马车一样,有个台阶,一步拆分为两步跨上去,对于我这种马术不精的人来讲,绝对是一大便利。” “是,是便利。” 江洋此时不再认为,偷懒是一种不好的行为。 听完宁先生的话以后,他反倒觉得,宁先生还可以再懒一些。 指不定因此,便会有更多奇妙的东西问世。 “宁先生,这马镫你可以把图纸给我吗?或者告诉我是从哪个铁匠铺子打造的,我再去打造一对,送给我家老爷。” 提到这件事,宁无恙从怀里摸出了他画的两张图纸。 一张是设想呈现出纸上的初稿,另一张是在打造过程中,意识到细节不对,修改后的图纸。 他把图纸交给江洋后,江洋看了一眼,错愕不已。 “竟如此简单吗?” 看上去很简易的东西,他还以为内里另藏玄机。 打开图纸一看。 原来看上去有多么简单,实际上它就有多么简单。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怎么除了宁先生以外,别人就想不到呢? “宁先生不愧是宁先生,真乃奇人也。” 江洋感觉他对宁无恙的佩服,都快与自家老爷齐平了。 可惜他没有文化,不然的话一定多夸几句。 宁无恙可不是为了图他这几句夸奖的,见江洋看懂了图纸,他趁机说道:“这图纸便送给江洋大哥,当作是教导我们兄弟二人练习马术的学费了。” “行,我拿着这图纸再去打一对马镫,明早回来再还给你们。” 江洋作势要走。 宁无恙见他没有明白自己的用意,一把拽住其衣袖,拦住了他的去路。 江洋一脸不解的问:“宁先生还有别的吩咐吗?” “有,我说这图纸便送给江洋大哥当学费了。” “我听到了,我这不是拿着图纸……等等,学费?” 江洋想到一个可能,浑身汗毛倒竖,不敢置信地看着宁无恙。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一定是想太多,才会误以为,宁先生送他图纸当学费的意思,是打算把马镫的发明权也送给他。 “江洋大哥,你不会以为我是白请你来当教习的吧?我看上去像是白嫖的那种人吗?” “白嫖……是何意?” 江洋思绪被打了个岔。 宁无恙只得先解释这个名词:“意思就是去潇湘馆睡姑娘不给钱。” “依照宁先生的名气,你去潇湘馆睡姑娘,她们还可以倒贴给你钱,不叫白嫖。” 我去! 这种好事还是暂时不表了。 宁无恙假咳一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言归正传。 “马镫是由于江洋大哥你教我学习马术的时候,偶然发明的,这应当是你的功劳,所以这个马镫的图纸归你了,你爱打多少对打多少对,爱交给谁交给谁,我概不负责。” 验证了自己猜测的江洋,嘴巴张得能够吞下一颗鸭蛋。 宁无碍也是颇为惊讶,但想到五弟的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便装作不存在,并没出声。 “宁先生,这份学费可太、太……” 江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说是天上掉馅饼正好砸到嘴里都不为过。 马镫可能对于宁先生来讲,只是用来增进马术学习的工具,但交给他或者老爷的话,那可是大功一件!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不想要都别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别看马镫只是小小的一块铁片。 可有了它,便能够使得许多类似于宁先生这种不擅长马术爬上马背,这样的话,大兴的骑兵数量就可以增加一些。 他在老爷身边做事,自然知道金陵府近期伤兵增加的原因,是西域诸国不断骚扰边境导致的。 而西域诸国中的北狄,便是靠在马背上打天下,兼并了十六个西域小国,才有了如今执掌西域半壁江山,最有话语权的局面。 北狄骑兵厉害,那是自小,便将马与人共处一室练成的,而大兴想靠后天学习马术,困难重重,马镫的出现,能够让大兴的骑兵把骑马上背的那一步跨越过去,不必再一味追求人马合一的马术。 正因为了解马镫能够带来多大的改变,所以江洋更加不好意思收下这份重礼。 “宁先生,要不这学费还是算了吧,太贵重了,我怕我承受不起。” “那你就扔了呗,就当我没给过你这张图纸,至于这马镫,等到我考武举的时候,大家也会发现,到时候就把这个上奏的功劳,让给当时的考校官,啧,可惜了,我爷爷这个考校官去京城了,也不知道武举之前能不能赶得回来。” 宁无恙轻描淡写的说着,根本没把马镫放在心上的态度,让江洋真想把他刚才想到的马镫的重要性,好好说道一番。 不等他想好如何规劝宁先生时。 宁无恙已经朝他伸出手来。 “做甚?” “你要是不想让图纸,把它还我,正好这城里你也不必回了,咱们继续练练,对了,把你马背上的马镫解下来吧,拴在我的马背上。” 宁无恙翻脸不认人的表现,让江洋郁闷极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学费他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否则的话,若是让其他临时考校官,发现了马镫的厉害,再奏呈陛下,不就相当于把功劳拱手送人吗? 江洋不想要这图纸,是不想贪图本该属于宁先生的功劳,可眼见宁先生都不想要这份功劳,他还客气什么。 “不,宁先生,这图纸我没说不要,我这就交给老爷去,至于你的马镫……我明日一并带来。” 说完。 江洋生怕他还要把图纸抢回去似的。 左脚轻点一下马镫,翩然翻身上马,轻踢马镫,马儿载着人便朝山下庄外的乡道上冲去。 直到宁无恙看不见江洋的背影时,他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急出来的汗珠。 “差点就要假戏真做,把图纸撕了让江洋大哥睡不着觉了,我又是献酒方又是献烟草的,苏瑞还把青蒿的事写成奏折上报上去了,这些还能说是我从失传的药书上所得,再把马镫这种灵光一现的事扣在我的头上,陛下还不得八百里加急派人来把我抓去京城,逼我专门搞发明?” 正想询问他为何要将马镫图纸给江洋的宁无碍,听到这番“自言自语”,脑中豁然开朗。 难怪五弟不贪功。 原来是担心功劳太多,会遭到反噬。 比起以前那个年少轻狂的五弟来,如今连功劳都要拱手让人的五弟,让宁无碍心疼不已。 “五弟,你放心,我这回一次夺下武状元,出人头地,在陛下面前能够说得上话,这样的话,你想作诗写词也可,想经商制药也可,想种地种花皆可,不必再担心别人对你的钳制!” 宁家还是太弱小。 而宁家的担子,绝不能只让五弟一个人扛。 五弟的压力太大了! 宁无恙其实只是想让三哥保密一下马镫是他发明的事,没想到三哥突如其来的煽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该如何回应三哥呢? 他决定跟随内心走,伸手拍了拍宁无碍的肩膀,会心一笑:“三哥,压力别太大,万一考不上武状元,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你放心……” “我放心,反正你考中金陵第一没问题,到时候去京城殿试,如果考不上武状元,像你这么文武双全,长得也不赖,我当场就给你找个好人家,靠你靠不上,我们还可以找个好嫂子护着我,对不对?” 对……对吗? 宁无碍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无法分辨,五弟是为了给他减轻压力,在和他开玩笑。 还是真的打算,若是他考不中武状元,便在京城替他寻一门亲事。 正想着。 就见宁无恙不知何时,踩着马镫,爬上了马背。 “三哥,坐骑借我练练。” “咴~~” 话音刚落。 马儿又开始四条腿各蹦各的。 宁无恙再次体验到了坐摇摇马的感觉,心里直犯嘀咕:合着这马术我是学不会了? …… 斜阳透过窗,洒进寿康宫的西厢房中。 躺在床上的周静娴,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 守在床榻边上的静贵妃,顿时热泪盈眶,冲着外面喊道:“快请太医来,静娴丫头醒了!” 周静娴听到祖母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她慢慢地睁开眼,看到陌生又熟悉的帐幔。 陌生是因为她第一次躺在这张床上,见到这里的装饰,熟悉是因为它靛蓝的颜色与花纹在父王幼时曾住过的房间看到过。 这是她第一次在宫里过夜,没想到是因病住了进来。 “静娴丫头,你可算醒了,你都昏睡了两日了。” 周静娴被静贵妃亲自扶着坐了起来,刚想说话,嗓子火烧火燎的疼。 “咳咳……水……” “水,水,快倒水来!” 在宫女亲自倒了一杯温水后,静贵妃接过,自己率先喝了一口,这才凑到了周静娴的嘴边。 放在以前,周静娴是不会留意这样的细节的,此时看到祖母这番举动,心里便明白。 祖母的宫里应该是有安皇贵妃或是晋王安插的眼线,祖母又听说了周安之死与她有关系,担心晋王派人下毒害她。 祖母未免也太紧张了。 若是她此时真的出现了意外,皇爷爷一定会怪罪到晋王的身上去,晋王都能够当着皇爷爷的面,把周安之死的事忍下来,秋后算账,也不会在她风头正盛的时候算。 “静娴丫头你这次实在太辛苦了,太医说你险些伤了内里,必须好好调养一个月,你皇爷爷听说后,特意给江南道那边下了道令,让童督造暂时接管你的公务,若应付不过来,就去你的封地芜湖县找人接管。” 封地? 正在小口吞咽着温水的周静娴心中一动,面露欣喜之色。 “皇爷爷把金册与金印赏给我了?” 没有金册与金印,就不算真正的拥有了封地的一切权利。 可周安的死,就算皇爷爷不怪罪她,晋王派也不可能这么痛快的让皇爷爷把封赏郡主的金册与金印给她。 第三百三十六章 欲夺先予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提及这件事,向来直爽的静贵妃脸上,也露出了迟疑之色,欲言又止。 周静娴一下子便领悟到,定是另有隐情,她便假咳两声,趁机说道:“我刚清醒过来,头有些昏,祖母能否让这些人都出去,我不习惯让人伺候。” “倒是祖母的疏忽了,锦衣,快让她们退下,去准备好膳食,另外去告知陛下,陛下还有政事要处理,你慢些走,不着急。” 贴身宫女锦衣姑姑会心一笑,特意对着周静娴福了一礼,这才退下。 身为贵妃宫里的总管宫女,锦衣姑姑属于九品等级,哪怕是周静娴的母妃在此,对方也不会临走时,特意行礼。 入得规矩森严的皇宫中,她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份,早已从那个无人问津的康王之女,变成了三品娴郡主。 但她并没有沉浸在身份改变的喜悦中,无法自拔,甚至自信心膨胀,认为自己有多么厉害。 因为她知道,若是没有遇到贵人,她在这宫里,依旧是一个人人看不见的透明人。 想到这里,她精神一振,手指按压着还有些跳动的太阳穴,压低声音询问:“祖母,皇爷爷为何要将金册与金印给我,可是父王替我筹谋的吗?” 有这个可能性。 但这样一来,只会让皇爷爷更加怀疑周安的死,是否另有隐情。 那这金册与金印若是用皇爷爷的疑心换取的,还不如不要! 静贵妃见她面露焦急之色,抓过她满是茧子的左手,轻轻拍打着,安慰道:“你别担心你父王,他虽不知道你与陛下还有晋王,究竟在宫门前说了何事,但察觉到事情不妥当,任凭朝堂之上,晋王派如何给他下套,让他出声替你求功,他都没有开口。” “后来晋王派的人逼得急了,说出了你在王府不受重视一事,责问你父王,是否偏心。” 说到这里,静贵妃特意停顿了一下,仔细观察着周静娴的反应。 只见以前这个容易被人一眼看穿的孙女,此时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悲,摇头失笑,拍着手背的力气也加大了一些。 “静娴丫头,你也莫怪你父王当年冷落你,实在是我不受宠,让你们跟着受罪,你父王自身难保,没有多余的心力照拂他人。” 提到这件事,静贵妃对于她这个儿子也是颇有微词。 她儿子其实是有能力的,但自小被规训得太好,不肯也不能出头,可也不能苦了孩子们啊。 晋王不也一样表现得自己不争不抢,但替周安他们谋算了许多,只能说她这个儿子,想争得那一席之地,还欠缺火候,不然就凭晋王招揽人才的那种强硬手段,让陛下不喜,争储这件事,也早就应该有了定数了。 周静娴深知父王为人如何,也明白父王的难处,表面上来看,她的物质方面确实不如周安他们丰富,但她想学武,父王便舍了老脸,请了教习来教她,甚至暗中偷偷指点过她许多招式。 这些事,可能连祖母都不知道,但她心知肚明。 父王只是潜龙在渊而已,并非只求自保的人。 “然后呢,父王怎么说的?” “你父王能说什么,他自认亏欠了你,但他说他会努力为陛下做事,多赚些俸禄补贴你,然后还要把卖硝石的两成分红直接给你,你名下的铺子归你独有,王府其他人不得占用或分利,还说条件允许的话,支持你自行开府,如此一来,便堵住了晋王派的嘴。” 四两拨千斤。 只论私情,不被别人带偏谈及国事上去。 父王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套的。 周静娴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静贵妃见状,心里巨石落地,说起话来更起劲了。 “谁知道,你父王没为你请功,你那晋王叔却等不及了,说什么你这次保护烟草种子有功劳,还与那宁无恙一道发现了烟草种子,功德无量,只给你封三品郡主都是委屈你了,咱也不知道他这是打的什么算盘,但陛下听了,顺势便说将金册与金印发放予你,还让你日后多与贤德来往,助我大兴。” 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静娴眉头紧锁起来。 晋王不像父王一样,不知周安的死讯,能够忍受丧子之痛,为她请封,其中一定另有名堂。 但是,光听祖母说的这番话,她也想不明白,晋王的重点到底在哪里。 周静娴加大力道按压着太阳穴,思考片刻,不仅无果,脑子还有些抽痛,这让她不禁怀念起在金陵的日子。 若是在金陵的话,遇到这种弯弯绕绕的事,可以求助幼初或是宁先生,如今她却只能一个人扛着,若与父王商量,只怕皇爷爷的耳目知晓后,觉得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忠心为国了。 正愁眉不展之际,殿外传来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听闻静娴丫头醒了,朕放下手里的奏折便来了,静娴丫头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不适?” 来得好快! 周静娴与静贵妃对视一眼,纷纷收敛了脸上原有的表情。 根据锦衣姑姑离开的时间来推算的话,此时恐怕还没走到半路。 这说明,寿康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并且,陛下也不打算隐瞒了。 静贵妃一下子也判断不清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庆幸她方才没说不该说的话,连忙站起来,理了理鬓角微乱的头发。 虽说这是因为照顾孙女,没有特意梳洗装扮所致的,但她还是不想借助这种表现的手段,来彰显她有多么疼爱静娴丫头。 她可不学那安皇贵妃,见周安受宠,便恨不得给她孙子摘星星捞月亮,还故意在陛下面前表现出来。 “陛下。” 静贵妃待到周乾走进内殿中,上前两步,行了一礼。 周乾连忙将人扶起,一并走到榻前,看到周静娴要下来行礼,伸手虚扶了一把。 “太医说你身体损耗严重,需要卧床静养,你我祖孙之间,不必在乎这些虚礼,此次你押运烟草种子,功劳甚大,想要皇爷爷如何封赏你?” 不是给了金册与金印吗? 周静娴也懒得猜,皇爷爷是与她客套一番,还是真的打算再行封赏。 机会是留给胆大的人的。 皇爷爷打算给,她就敢开口要! 第三百三十七章 西域诸国的挑战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皇爷爷,我想开私府,最好离皇宫近一些,这样的话,皇爷爷想让我办事的时候,我行动起来也很方便,父王的王府离着这里有好几里路,有急事的话,一来一去太麻烦了,而且父王的府邸不大,每个院子的人手也不足,我做事都是独来独往,很不方便……” 静贵妃听着刚才还善解人意,根本不在乎康王的孙女,如今委屈巴巴的开始诉苦。 并且这些苦不是因为康王的原因,而是康王府的原因,她暗中佩服不已。 静娴丫头去了一趟江南,这是开窍了,以前感觉脑子里都是肌肉,现在肚子里满是心眼。 而周乾面对着诉苦的周静娴,心里悔得一塌糊涂。 以前怎么就没考虑过,康王府的地理位置离皇宫如此之远呢? 他对康王虽不宠爱,但也没有嫌弃,竟不知为何,所有皇子里,康王的府邸却是离皇宫最远的。 也难怪康王对他也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偶有表现出亲近之意,也是点到为止,再联想到朝议之上,晋王派的那些臣子,指责康王疏忽静娴丫头,换位想想,他也是同样的父亲。 甚至比康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静娴丫头,你想开私府为皇爷爷做事的这份心情,我能理解,但康王府距离甚远,你若是想回家去看,也很麻烦。” 周乾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双手。 “有了,不如将废太子的两座府邸赐予你与你的父王,它们虽一个位于皇宫正南,一个位于正北,但相隔不远,正北的府邸更靠近皇宫,你便住那里吧。” 正北的府邸是前任废太子的,更加奢华新颖,并且占地面积更大。 周乾这么安排的意味很明显了。 他赏赐康王更换府邸,并非刻意而为,而是沾了周静娴的光。 对于谁沾谁的光这件事,周静娴并不在意。 她只知道,开了私府便能多养一些人手,暗中与父王相互扶持,而表面上只要不犯原则上的大错误,皇爷爷依旧会拿她当亲信看待。 “多谢皇爷爷赏赐!” 周静娴这回没有坐着,滑下床行大礼叩拜。 抬起头来,眼神格外的坚定。 “皇爷爷如此看重于我,我一定会为了皇爷爷,为了大兴,献出我所有的力量!” “哈哈哈,生女当如周静娴,不愧是我周家的种,好样的!” 周乾亲自将周静娴搀扶了起来。 年过六十的老人,面对着小辈的时候,谁不乐意听一些好听的话? 以前的周静娴不懂这个道理,只想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即可。 然而在受到宁无恙的话术熏陶后,明白了,有些事做了就得让人知道,同理,有些事做了也不能让人知道,城府深不深不重要,嘴巴要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什么时候张开。 重新坐回榻上的周静娴,安静的等着皇爷爷说出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 她不相信周安的死,对皇爷爷没有任何影响。 皇爷爷看似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但他也是人,是人便有心,有心便有情。 哪怕皇爷爷此时看重她,也绝不可能给了她金册与金印后,还特意另行赏赐。 所有的赏赐,暗中其实早已标定了价格,哪怕是周安的小侯爷身份,也是通过捐款换来的。 这一点,周静娴心知肚明。 “静娴丫头,你身体亏空,但前三日不宜进补,先忍忍,喝些药汤,等过了这三日,我让太医院将那棵珍藏多年的千年人参拿出来,给你熬汤喝。” 周乾还是没有说到正事。 但周静娴也没有着急,十分配合地点头道谢。 话罢。 坐在榻前的周乾,猛地站了起来。 “天色不早了,唉……我还有急事要处理,今晚宿在御书房,就不陪你们俩吃饭了,静娴丫头你早些歇着,关于来安县案子的事,不要多想,也不必去想。” 言外之意,也是让她不要外传。 “请皇爷爷放心。” 周静娴乖顺地点了点头。 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但能够听出两人在打哑谜的静贵妃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咽下了满腹好奇。 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陛下突然另行封赏,真的只是觉得亏欠静娴丫头吗? “好了,我走了。” 周乾又看了一眼脸色依旧青白的周静娴,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离开了寿康宫,走在无人的甬道里时,周乾突然开口询问:“苏培元,朕对老十四一家,是不是太过忽视了。” “陛下,手心手背都是肉,且康王不爱言语,不喜出风头,民间常言: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你的意思是,别的孩子都爱朝着朕哭诉,朕才疼他们的?” 周乾抬头虚打了一个苏培元的脑袋。 苏培元捂着头轻呼“不敢”,手忙脚乱之时,拂尘缠在了头顶上,滑稽的模样,逗得周乾捧腹大笑。 “哈哈哈,想不到这大内第一高手,竟然也怕朕的一巴掌,行了行了,别装了,朕只是觉得西域派来使者,打着讨教大兴文化的旗号,实际是上想借机提出过分的要求,想着让静娴丫头给姓宁的小子写封信,让他提前做准备,可看到静娴丫头卧床下来行礼时,险些摔倒,恐怕连笔都握不稳,便作罢了。” 提及此事,周乾的面容沧桑了不少。 若是没有周安半路拦截,伤了宁无恙的手臂的话,此刻他应该正与宁无恙把酒言欢,何愁那西域诸国的挑战。 苏培元见陛下又开始忧思,知道自己方才假装失手的效果算是白瞎了,只能低声开解:“宁诗仙只是伤了手臂,又非伤了脑子,那西域使者才通传了消息,诸国集结齐了再赶来,恐怕要到年关了,届时宁诗仙的伤定然大好,再说了,还有徐大人呢,他俩一个诗仙一个诗王,定能大展大兴雄风,让那些蛮夷大开眼界。” 说到徐几道,想到还有这一道保险,周乾面上的愁容终究是散了一些。 只不过。 “那西域使者胆敢提出这样的挑战,定是有所准备,根据时间来算,他们能够找到徐几道的弱点,但绝对算不上会意外蹦出来一个诗仙。” 此话一出。 苏培元便明白了。 陛下是想让宁无恙在与西域诸国的比试中,当作一棋奇子来将军。 可是陛下又不好意思,在静娴郡主面前提起此事,担心那宁无恙不肯屈于权威,这才两难。 “陛下不妨请徐大人当说客,老奴见宁诗仙行事都是利国利民的,定然不会拒绝前来京城为陛下效力。” “嗯……朕估计徐几道不会同意,就像你说的,反正也不着急,等静娴丫头好了再议吧。” 周乾说着右手剑指挥向前方,一道黑影闪现而出。 正是龙卫首领秦时。 第三百三十八章 是谁通风报信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苏培元在看到秦时后,面色微变,但他及时低下头,以防被陛下察觉。 秦时姓秦,乃是京城秦家的人,由于自小被龙卫选中送入宫中,经过多年磨炼,终成龙卫首领。 若说这大内第一高手,表面上是他,实际上却是秦时。 只是秦时擅长的是护卫之道,与他这个曾多年陪伴陛下征战沙场的高手,擅长杀人之道不同,所以在陛下长年深居宫中时,秦时基本上不会露面。 苏培元都忘记,上次见到秦时现身,是什么时候了。 别看秦家与康王联姻了,可就连上次康王坠马时,秦时都不曾出现过。 “秦时,去一趟金陵,保护好宁无恙。” “诺!” 黑影一闪。 秦时的身影与气息,瞬间消失不见。 苏培元屏住呼吸,感受了许久,也没能追寻到秦时的气息,心里不由得感慨: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陛下派秦时去保护宁诗仙的事,不告知宁诗仙吗?” 苏培元多嘴问了一句。 却见周乾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以眼神警告他。 “此事切莫让他人知晓,若是走漏了风声,朕也不会维护你。” 关于来安县的案子,他总感觉心里没着没落的。 派秦时前去查看一番,不予告知,可以看看那宁无恙是否真如他所表现的那般,不参与任何派系斗争。 若非如此。 周安的死便不是自作自受,很可能是一个意外! 苏培元感受到周乾目光中的杀机,心神一凛。 他跟在周乾的身边,深知天子之心不可测,但像这种前脚还想着,让宁诗仙为大兴献上才华,力排外敌,后脚便派人以保护之名监视的做法,也不算多见。 应该是由于周安的死有疑点吧。 苏培元一下子便猜到了其中的关键,但对此,他也不打算深入其中,选择袖手旁观。 他年纪大了,了无牵挂,对于晋康双王之争并不感兴趣,只想着若下任是位忠厚的主子,能将他放归宫外,安然寿终即可。 “陛下,晚膳要吃什么?” 苏培元快速调整了心态,装作无事发生,转移了话题。 周乾心里不好受,想到若是周安之死,却与宁无恙有关系的话,那么此人藐视皇权,断不可用,他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无力地摆了摆手。 “罢了,先去批阅奏折,好似苏瑞又来了两封奏折,积压在西域使者一事之后,朕还未来得及察看。” “苏大人近日来接连上奏折,都是喜事连连,不知这次是否也是喜事。” 喜事吗? 周乾想到苏瑞上次在奏折里,提到来安县案子的事,就差说要把杀手聚集处挖地三尺,找到幕后主使人的线索了,他无声冷笑。 喜事?丧事还差不多。 估计又是汇报案子善后的事,他看完便让苏瑞别再查了,也向那江宴学习学习,人都死了,骨灰都扬了,有什么罪孽也该一笔勾销了。 …… 清晨。 当黎明的曙光透过窗子照在床上时。 宁无恙停止运行云息功后,推门走到了院子里。 先做了拉伸热身,接着又打了一套太极拳。 一片翠绿的落叶被风吹了过来,他挥出一拳后,成功让落叶偏离了一点点的轨道,顶风而上,却又瞬间折返。 饶是如此,宁无恙也并不灰心,反倒锲而不舍的利用拳头,将落叶扬起,又让它自由落体后,利用拳头带起的风势,改变它落下的方向与速度。 这种举动在一旁的云飞看来,纯属闲着没事找乐子。 而宁无恙确实也是在找乐子玩,但他不是闲的,而是寓教于乐。 练了这么多天的云息功,却因为太弱而运用不到实际,打不了人,他还不能打落叶吗? “无事可做也挺无聊的,江洋再不来的话,等太阳大了再去练习马术,那可真就是受罪了。” 他热爱学习马术。 但他不想和热烈的阳光硬碰硬。 吐槽的话音刚落,他耳朵动了动。 修炼了这么多天的云息功,虽然只是入门的第一层阶段,但他的感知能力,与以前相比有了质的跨越,听力更加敏锐,隔着两个院子,便能听到有马队在门前经过。 等等! 马队? 宁无恙收回视线,接着把落叶抛到半空中,盯着那片落叶练习着自己的挥拳速度与力道。 既然是马队的话,应该不是江洋回来了。 听这个动静,至少要十人往上,而江洋就算把江宴带来,也不可能需要这么多。 应该是路过的客商。 正想着,他耳朵又动了一下。 大门响了。 紧跟着,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隔着老远传了过来。 “宁小友,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你的伤好了没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宁无恙伸手抓住落叶又弹飞出去,阔步迎上前去。 只见徐几道同样阔步而来,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比太阳还灿烂的笑意。 让宁无恙受到感染,也跟着扬起嘴角,好奇的问道:“徐先生怎么来了?” “我护送静娴郡主他们出了江南道后,又去了其他地方巡查,直到办完了公事,想着你受伤的事,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哦? 那你可真是晚了三秋了。 宁无恙看他走了这一圈晒黑了好几度,也没借机打趣,赶紧把人请进树下的凉椅上歇着,差人去准备早饭。 “宁小友,真不好意思,来得太着急了,空着手上门还要白吃你一顿饭,让你见笑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快请坐,飘零,你去厨房吩咐,选几道你家老爷爱吃的饭菜来。” 被点名的飘零其实不太愿意挪动。 可听到这个任务,脚下抹油跑得飞快。 老爷爱吃的饭菜可太多了。 他多点几道给自己填饱肚子,应该没有人会有意见吧? 而宁家的厨娘,深得宁诗仙的指教,做出来的饭菜比沈家湖心小岛告老的御厨还要好吃,这么好的差事,谁不去谁脑子有泡。 支走了飘零,宁无恙又差云飞重新泡了壶茶,看了眼在门口站着的十几个官兵,没有进来的打算,他便知道,徐几道没有说实话。 “徐先生特意前来,有何要事吗?” “真是瞒不过宁小友的眼睛,还真有。” 徐几道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塞到宁无恙的手掌心里,玩味一笑。 “宁小友,你打开瞧瞧,定会吓你一跳。” 第三百三十九章 你是变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听徐几道这么一说,宁无恙很给面子的露出好奇之色,打开有些黏糊糊的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后,瞳孔猛地一缩。 有意思。 果然有意思。 他假装不经意地朝着四周望去,看到正搬着奇花异草,在门外溜达的阿拉提,心里跟明镜似的,表面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对着真的不知情的徐几道问:“徐先生是从何处得到的这个消息?” “下榻之处,有人放在了饭碗下面。” 难怪黏糊糊的,原来是饭粘子。 宁无恙又仔细地浏览了一番上面的内容,饶有兴致的笑问:“西域诸国对了解大兴文化这方面,可真是自信得让人佩服,居然敢提前下战书,广邀大兴才子,前去较量一番。” “此事说来惭愧,大兴建国,天下狼烟四起,前朝皇室的典藏因此被西域诸国的密探趁虚而入,掳掠了不少宝贝去,他们深知咱们大兴文化的优势,北狄等国甚至借此学会了齐家治国的思想,如今胆敢借机挑战,定是有所依仗。” 感情无论是哪个世界,哪个朝代,文化思想这东西,都会受到外族的觊觎。 宁无恙想到他所处的那个世界,世界动荡之际,外敌强取豪夺走的那些文化瑰宝,无论是诗词还是歌赋,亦或是作曲汉方,摇身一变成了它们本土产物,反过来向种花稼的人们收取专利费、著作权,大赚特赚的同时,还在灌输国人,它们的文化更为先进、高大上。 对于徐几道的说法,便知不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徐先生,我对大兴国以外的事不太了解,但也在南来北往的商户嘴里,听说过西域诸国并不齐心,这次前来挑战的西域各国里,也不知道有哪些国家?” 这个问题,难住了徐几道。 他伸手指了指宁无恙手里的纸条。 “我也只是在吃早饭时,发现了这个纸条,待查遍整个客栈,也没发现可疑的人物,并不知这是谁特意向我通风报信,不过,凭对方的举动来看,定是提前便知道了消息,应当是诸国中的一员,可能是西域诸国里的小国,被迫只能跟着北狄,一起前来挑战,弱者服从强者,这件事放在哪里也不新鲜。” 太阳底下就没新鲜事。 宁无恙明白了这里面的内情,也明白了阿拉提和其背后之人的立场。 叫他们骑墙派,可能有些侮辱他们的立场,应该称他们为墙头草才对,风往哪边吹,他们便往哪边倒的弱者生存法则下,这个消息的真伪,就有得考量了。 “徐先生收到这个消息,特意来寻我,是想让我上京,接受西域诸国的挑战吗?” “正是。” 徐几道不假思索的一记直击,反倒打了宁无恙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难题摆在他的面前。 去京安城,在他的计划之中,原本便打算考完武举,便去京安城闯荡一番。 来到这大兴国,怎么也要去见见那国都的盛大与繁华。 可他若是为了应战而去的话,那就是代表着大兴国而战,赢了也就罢了,输了的话,必定身败名裂,爬得有多高,摔得便有多惨。 “宁小友可是有所顾虑?” “有。”宁无恙坦言道:“徐先生你邀请我去京城,是心系大兴,我能够理解,但这件事吧,说不定我没有用武之地。” 不是他想拿捏徐几道一把。 而是周安的死,徐几道并不知情。 但老皇帝知道此事与他脱不了关系,甚至在周静娴藏不住心事,把它坦诚相告之后,还会疑心这是一个想将周安反杀的布局。 身为九五之尊,能够在诸多皇子里脱颖而出,并且还征战天下能文能武的一个老皇帝,绝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更不是那种听到什么话便信了什么话,让感性决定理性的人。 所以。 此事除非老皇帝来请他去京安城相助,否则他自己上赶着去的话,难免让人怀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先生,我宁家在江南势力已经不小了,香水的分铺开遍了各州县,族中子弟虽官居未位,但也形成了互助之势,再加上江大人与苏大人对宁家的器重,若是我得知这个消息贸然进京,让陛下以为我是为了大出风头有所图,怕是对宁家不利。” “这有何不利的?大出风头又不是你个人出,而是代表着大兴国,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呢。” 徐几道不知其中内情,不甚明了。 但见宁无恙抿紧嘴,不准备再说这个问题,徐几道以为他是担心,去往京城后,遇到周安的刁难。 而有了陛下的旨意的话,那便是奉旨入京了,周安做事也要有所顾及。 “宁小友你放心,我这就给陛下上奏折,让陛下下一道圣旨请你去京城,你也别怕周安与晋王派之流,他们虽与你有矛盾,但到底是周家人,这大兴江山稳固,是替他们周家人稳固的,他们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嗯。 如果周安还活着的话,遇到这件事,晋王派确实不会为难他。 不过不巧的是,周安已死。 而且晋王派还是主和派,西域诸国利用挑战大兴文化这个噱头,论输赢定和谈的条件,指不定其中就有晋王派出馊主意。 为了争夺皇位,而不惜割地甚至不顾百姓死活的皇子,滚滚历史长河里可是漂了不少个。 “那就有劳徐先生了。” 宁无恙拱手作揖,没再拒绝徐几道的提议。 徐几道见他如此卖自己面子,抚须大笑:“宁小友,不是我强迫于你,实在是我诗王的名声在外,那西域诸国定是提前做好了准备,而你才是这一战的变数,西域诸国的使者带着求和的意愿来到大兴,这一路走了好几个月,恐怕把比试的战书送上时,都不知道,大兴除了诗王,还有一位诗仙。” 呃……这…… 他还没去京安城呢,高帽子一顶又一顶不要钱的往他头上扣,让他压力很大。 “徐先生,丑话说在前头,人有优点便有弱点,我只擅长诗词一道,对对子也能对出几个来,但像国策之类的……我实在是个外行人,所以,这京城,你也得与我一并前去。” 此话一出。 徐几道的笑声戛然而止。 第三百四十章 送护卫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但徐几道觉得自己除了策论以外,在其他方面,只能当作绿叶来衬托宁小友,这京城,他回不回意义不大。 特别是他暴露了是皇帝的人,京城那些旧友,难免会借机打趣他一番,说不定还有人让他牵线搭桥,在皇帝面前替他们美言几句,实在是麻烦。 只是看宁小友一副想去不去的模样,徐几道还是咬了咬牙道:“只要陛下的圣旨下来,我便与宁小友一道前往京城。” 一定会下圣旨的。 宁无恙对此十分有信心。 毕竟徐几道可是老皇帝的忠臣,而他与宁家做得再多,也不过是后起之秀,忠心还有待亲自考证。 “既然徐先生愿意相陪,等到武举结束,我随时准备好动身。” 根据使者先行的规矩来看的话,后续的西域诸国的才子们,应该在老皇帝接下比试挑战之后,将消息传回国内,再派人前来。 一来一去,少说要三四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西域诸国的才子们才会抵达京城。 但。 宁无恙觉得,根据伤兵增员的情况来看,西域诸国应当看出大兴没有大规模动武的意图。 说不定对方也早已提前安排好,这个时间还有可能会缩短许多。 不过这件事,他也没有提醒徐几道。 徐几道走过的桥比他走的路还多,用不着他操这份闲心。 “对了,宁小友,为了防止你发生意外,我打算把飘零留在你身边当护卫,你意下如何?”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宁无恙错愕不已。 发生意外? “徐先生是担心西域诸国会派杀手来刺杀我?” “不可不防,这次比试关乎和谈时的条件,他们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 徐几道郑重其事的提醒他。 “你是他们预料之外的变数,而为了保证他们原有的计划顺利进行,他们只有一个办法。” 尽管徐几道没说,但宁无恙已然明了。 除掉他这个变数是最简单有效也是最有力的方法。 然而。 他还是摆手拒绝了徐几道的好意。 “我觉得比起我来,徐先生你的安危更加重要,还是那句话,我能力有限,他们可能会觉得我这个诗仙很厉害,是个变数,想要对我不利,但我认为你对大兴还有对于天下的影响更加深远。 这封信特意送到你的手里,说不定是在提醒你注意安全,别到最后只有徐先生你觉得我比你厉害,他们却是冲着你去的,那不就坏事了吗?”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点菜回来的飘零,听说老爷要把他送人,更是在旁边说道:“老爷,你若是担心宁诗仙的安危,可以派重兵把守这里,小的可是你的贴身小厮,最熟悉你的脾气禀性了,你换了别人伺候,也不习惯。” “可你跟在宁小友的身边,吃喝随便,不必像跟在我身边一样风餐露宿,不好吗?” 徐几道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 飘零明显地迟疑了一下后,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好,老爷去哪里我去哪里,除非我死,否则不可能让我与老爷分开!” 陛下派给他的任务,是保护老爷的周全,更何况老爷还是全族的骄傲,他知道老爷看重宁诗仙,便绝计不会因为宁诗仙家的饭菜好吃而背弃主人的! 宁无恙见状,打趣道:“你们主仆情深,倒搞得像是我要拆散你们似的,我都拒绝了,飘零你要死要活也不关我的事。” “哈哈哈,飘零你听到没有,还不赶紧死去厨房看看,我们的饭菜好了没有,说了这么久,我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出借护卫的事,便就此揭过了。 飘零长长地松了口气,朝着宁无恙抱拳一拜,脚下生风般朝着厨房方向跑去。 他刚出去没多久,又一道人影冲了过来。 可惜还没等进院子里,就便被门口的官差拦了下来。 “停下!徐巡抚在此,闲人不得入内!” “我不是闲人,徐大人,宁先生,我家老爷马上要来了,让我提前来打声招呼。” 是江洋。 对于江洋,徐几道自然熟悉,他朝着官兵方向招了招手,示意放行。 等到江洋三步并做二步走上前来,徐几道揶揄一笑:“江洋,你家老爷不会是把银子捐给了伤兵,没饭吃,特意从城里赶到这章家庄蹭饭吃的吧?” “徐大人说笑了,我家老爷是为正事而来。” 江洋停顿了一下,嗅到空气里飘荡着的香味,想到昨晚盯着打铁等事,不仅未睡,还滴水未尽,他舔了舔喜暴皮的嘴唇。 这时。 宁无恙倒了一杯温茶,站起来递了过去。 “多谢宁先生。” “慢慢喝,不着急。” 宁无恙转头对着一脸狐疑不解的徐几道神秘一笑。 “徐先生,不如随我一起出去迎迎江大人,见到江大人以后,你一定会吓一大跳。” 这话听上去十分耳熟。 徐几道仔细一琢磨,登时乐了。 这不是他方才对宁小友说过的话吗? 他自认方才的消息,足够惊人,也不知宁小友与江宴,到底有何更重大的事情,可以让他大吃一惊。 怀揣着满腹好奇,徐几道忍下饿意,随着宁无恙与江洋二人走了出去。 那些守门的官兵当即兵分两拨,一拨赶在前头开道,朝着大门口方向冲去,剩下的一拨在徐几道的后面,以作垫后。 如此阵仗,让宁无恙看得是暗中咋舌。 看得出来老皇帝对徐几道有多么的重视了。 不过这种阵仗如果放在护卫他的周全上,他绝对适应不了。 相当于出门上个厕所,也有几十号人在围观。 “当官可真不容易。” 宁无恙嘀咕了一句。 徐几道听到他的这番话,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若非如此,他也不想当这个官,实在是太拘束了。 可谁能想到,晋康双王之争,不仅没有在短短一年内结束,还影响到了他的未来。 只能说势比人强,计划赶不上变化。 随着离大门口越来越近,官兵们的队伍开始向着其中收缩。 徐几道终于没忍住低喝一声:“够了,都让开吧,前方是江宴江知府,他还能伤害我不成?” 他还等着揭秘,如何像宁小友所讲的那样,看到江宴之后会吓一跳。 一堆人挤在身前根本看不到,只能看到骑马而来的江宴,脚下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发着光,险些晃瞎他的老眼。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大开眼界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只是江宴的脚下有闪光点,连同和江宴一起而来的那些衙役们的脚底下,好像也在闪光。 “真是奇怪,马腹上这是沾了什么东西吗?” 徐几道一眼看到了关键之处。 只是由于认知有限,看到了也猜不到那闪光点究竟是何物反射出来的。 宁无恙也没有急着解释。 待到前面的官兵们散开后,他对着徐几道比划着前方的马群。 “徐先生,请吧,大开眼界的时刻到来了。” “快走快走,我倒要看看,究竟有何稀奇之处。” 徐几道心里惦记着那些奇特的闪光之处,快步走向江宴。 还未到跟前,便看到江宴脚踩在那闪光之处,麻利的翻身下马。 顿时惊呆了徐几道。 “马腹上的这铁器……究竟是何物?” 回过神来,徐几道急忙出声追问。 “江兄,我见你方才骑在马背上的时候,腿也是弓着的,还以为你是腿脚不便,如今看来,应该是踩在了这铁器之上,它到底是何物?” 面对徐几道的一连番问话,江宴开怀大笑。 “哈哈哈,没想到徐兄你也在此,正好,也来见证一下这马镫的妙处!” 马镫? 徐几道更加迷糊了。 他怎么没有听说过世间竟有此物名叫马镫,更从未见过别人骑马时,马腹上携带此物。 再看对此毫不意外的宁无恙,他诧异的问道:“宁小友知道这马镫是什么东西吗?” 知道。 但宁无恙当着众人的面,由于早把图纸所有权交给了江洋,自然不便承认,于是朝着江洋看去。 “江洋大哥,要不你来与徐先生解释一下,这马镫到底是何物?” 此话一出。 在场除了江宴一行以外,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江洋的身上。 连那些官兵们都没有例外。 身为配给巡抚的官兵,他们的机动性极高的同时,对于马术的要求也很严格,同样的,跟着巡抚周游江南道,也免不了时常与马匹打交道。 不论他们的马术如何,常时间呆在马背上,对任何人来讲,都是一个很大的挑战,纵然做到人马合一,可这马匹也有不受控制的时候。 马善被人骑,可能够维持高机动性能的马匹,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指不定自己一个走神的工夫,就会被马儿找到机会摔下来。 可刚才江宴他们骑马时,双腿踩在所谓的马镫上,瞬间有了支撑的力度,大大降低了被马匹甩下来的风险。 “这马镫可真是一个好东西。” “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是谁发现了这种宝贝,不会是江大人的护卫吧?” 被点名的江洋,不由地板直了身体,眼神却透着一股子心虚。 这种惊世的宝贝不是他发明的。 但宁先生既然把马镫的图纸给了他,那便是他的! 他不能辜负了宁先生的一片好意。 “徐大人,各位官兵兄弟们,这马镫就如你们所见,其实是配合马术使用,让我们能够更多的控制马匹的速度、方向的……” 江洋比划着他骑过来的那匹马上的马镫,讲解了一番过后。 早有猜测的众人,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小小的一个马镫居然能够解决马术不精的问题,那些终其一生,由于爬不上马背,从而远离马术的人们,有福了! “江洋,没想到你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的,居然还有这样的头脑!” 徐几道听完,赞叹不已的同时,不免有些怀疑。 江洋真的是马镫的发明者吗? 他知道江洋马术不错,可怎么感觉这种精妙的宝贝,不像是江洋这个护卫能够发明出来的呢? 江洋腼腆一笑,朝着宁无恙抱拳一拜:“还多亏了宁先生指点。” 原来如此! 徐几道恍然大悟,笑着说道:“你小子运气不错,宁小友肯指点你,是你的福气。” “徐先生,我指点他是他的福气,可他指点我的马术,我连马背都上不去,这可不是什么福气,而是气人,幸好江洋大哥的这个马镫,解救了我的燃眉之急。” 生怕江洋再一时心虚说漏了嘴,宁无恙果断自黑,来转移话题。 听说他连马背都上不去,徐几道捧腹大笑道:“原来宁小友你的弱点在这里,哈哈,我懂了,下次我比诗词比不过你,我就与你比马术,一定能够赢得你找不到北。” 我可真谢谢你。 宁无恙哑然失笑。 等到徐几道亲自上手摸了摸马镫,又亲自上马试了试脚感过后。 徐几道这才意犹未尽的向江宴请求道:“江兄,这马镫给我也来一对?” “徐兄讨要,哪有不给的道理,只是这马镫表面看上去简单,实际上却是精致巧妙之物,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普通的铁匠铺易出废物,待我奏呈陛下后,或可由陛下寻找锻铁冶钢之处,统一打造分配。” 作为皇权集中的大兴,有好东西务必要先上报。 特别是马镫的军事作用极大,江宴还要控制好舆论,不能随意让人仿制。 徐几道眼见向来心宽的江宴如今做事变得小心翼翼的模样,于心不忍,却也只能不忍,见自己捞不着马镫用,干脆把视线落在了其他拴着马镫的马匹上。 “徐兄莫看了,这些马是要前往京城的。” “我看看又不是要钱。” 徐几道颇有微词地嘀咕了一句,恋恋不舍的从马腹上移开目光,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 “罢了罢了,既然这宝贝没我的份儿,我还是务实一些,宁小友,随我一同前去吃早饭吧。” “好。” 宁无恙可不管马镫自造的难度有多大。 反正他想要,不怕江洋不给他当场卸一对拴到他的马背上。 正想着。 江洋从马背上解下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塞到了云飞的手里。 宁无恙与其四目相对,会心一笑。 看来这次武举考试的马术项目,他是稳了。 有江宴刚才的说法,别人也没办法再去打制马镫。 “这样一来会不会显得我很例外?” 例外就例外吧,谁叫他马术是真的不好呢。 脸皮厚吃个够! 谁爱羡慕谁羡慕。 等到一行人远去后。 一直躲在暗处的阿拉提,怀里抱着一盆矮脚黄月季花,从墙根下闪身而出,看向马群,眼中闪过羡慕之色。 第三百四十二章 前赴后继的龟兹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愧是大兴国人,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护卫,也不能小瞧。” 阿拉提有些明白,为何秋娘会送信,向徐几道透露各国联手挑战大兴文人一事。 比起北狄来,大兴无论在哪个方面的建树,都比北狄要强……啊,不对。 “马术方向北狄便强上大兴不只一点点,可是这马镫发明之后,这种差距会有所缩减,哪怕大兴依旧不敌自小便生长在马背上的交狄人,可至少他们数量会增加许多。” 大兴七千万左右的人口,北狄连七百万都没有。 真的打起大仗来,北狄哪怕靠着骑兵优势,也难敌大兴如此数量的国力。 “唉,这些事我知道又能如何,龟兹一介小国,也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根本左右不了大局。” 阿拉提叹息一声。 先将徐几道来到章家庄的消息,传回潇湘馆去,以免秋娘他们因此而误判。 只有一个诗王徐几道领头,西域诸国搜刮的才子可能有得胜的机会。 可若是再加上一个宁诗仙的话……阿拉提觉得,龟兹应该找个理由退出挑战。 比如,出门没看黄历被高空的花盆砸坏了脑子之类的。 …… 潇湘馆。 舞鸾轻轻打了个哈欠,端详着眼前这个未来潇湘馆的新花魁。 本就长得看上去柔弱无依的惜柔姑娘,看到舞鸾投来视线,连忙将原本坐得笔直的身体,微微松垮下来,显得随时要倒似的。 “倒也不必这么勉强,说不定你的皮相柔弱,与你骨子里的韧劲这种反差感,更能让你印象深刻。” 面对着舞鸾肯定的评价,惜柔面上含羞,眼神更加温柔地轻轻颔首。 九公主说的一定是对的。 “以色侍人终究是一场空,你要勤加练习你的琴艺,找个合适的机会崭露头角,最好成为这全金陵人人追捧的琴技名家,到那时花魁之名便有无数人双手奉上了。” 惜柔一脸认真地听着舞鸾的教诲。 若是手头上有纸笔的话,早将这些至理名言写下来了。 她的偶像便是九公主。 如今能够继承九公主的衣钵,对她来讲,是莫大的荣幸! 而舞鸾对于惜柔的心思,却没有过多的关注。 她教导的空闲之余,极目远眺,看向窗外寒山寺的方向,想到秋娘的安排,心里纠结不已。 若宁公子担心京城居大不易,晋王派的迫害,而不愿意远离故土的话,大兴此次比试,很可能会被准备充足的西域诸国联盟所击败。 按照北狄的个性,只要赢了,势必会狮子大开口。 而大兴也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当今皇帝周乾,那更是马背上打过仗的人,谈不拢怕是会当场开战,区别在于,谁开战更有理,占据天时与人和罢了。 “公……舞鸾姐姐,还有别的需要注意的吗?” 惜柔的声音,拉回了舞鸾的思绪。 舞鸾仔细想了想后,摇了摇头,手指着门外。 “有不懂的事,你可以直接问秋娘,这里是由她负责的。” 想到惜柔的出身,本是贵族,只因一腔热血想要报国,才追随着她前来大兴当探子。 舞鸾的语气放得轻柔了许多:“这潇湘馆虽清倌居多,但也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你注意安全,刺探情报的任务很重要,但你的安全同样重要,不然的话,我也没办法向你父亲三贤王交代。” “我父王支持我追随九公主一起为龟兹效力,请九公主放心,我一定能行的!” 惜柔软乎乎的小脸,平添了一分刚毅之色。 舞鸾见她下定了决心,也不便再劝。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龟兹在夹缝中求生存,已到了冰火两重天即将灭亡之时,若是真的开战打起来,大兴按照百年前的作战布局前行,龟兹势必灭国。 到那时,哪里还有贵族平贱之分,都是大兴与北狄铁蹄下的羊羔罢了。 她只能私底下叮咛秋娘,多多照拂一下惜柔。 “今日授课便到此结束了,你先下去休息,请秋娘进来,我有话跟她说。” “是。” 不料。 惜月前脚刚离开,门还没带上,便闻到了秋娘身上浓郁的菊花香水味道。 舞鸾想到昨日秋娘身上是兰花香水的气味,不禁哑然失笑。 秋娘这算不算滥用私权,借着经营潇湘的权利,每日换着花样点缀香水? “姑娘今日心情很好?” 秋娘一进门,便看到舞鸾在笑,她不免多了句嘴。 “我还以为昨晚那个想要替你赎身的老头,让你食难下咽,想着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开心开心,没想到姑娘根本没往心里去。” 提起昨晚想要占她便宜的那个京城来的商人,舞鸾脸上笑容微敛。 那个老头确实可恶。 但由于是晋王的附庸,且在京城也是数得上的富商,她便只能让秋娘开出惊天高价,拒绝了那个老头后。 又差人趁对方离开潇湘馆,在抵达下榻客栈的路上找了口麻袋,把人扔到河里清醒了一下。 反正对方随身带着能打能扛的小厮,也没有生命危险,权当教训一下。 “旧事不必再提,秋娘你说有开心的好消息,可是与宁公子有关?” 不怪她总惦记着宁无恙。 实在是如今的局势,除了宁无恙这个变数以外,大兴与北狄无论胜负,还是战是和,都与龟兹关系不大。 准确来说,龟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除非。 她能够搭上宁无恙这条船,让宁无恙以他的聪明才智与影响力,替龟兹寻找一条生路。 将一国之运押在一个人的身上,这个想法说来荒唐。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唯有宁无恙,才能为龟兹破局。 “不愧是公主,一猜即中。” 秋娘来到矮几前,压低声音,出声夸赞。 舞鸾淡然一笑,给秋娘斟了杯茶,示意她慢慢说。 “公主,茶就不喝了,我刚才趁着天气热,吃了一碗娴郡主铺子的冰饮。” “……” 舞鸾伸手捂了捂自己有些鼓胀坠痛的小腹,小幅度地咽了咽口水。 既然不喝茶,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宁公子去不去京城参加诸国间的比试?” “只要下圣旨他就去。” 几乎是秋娘的话音刚落,舞鸾便激动地站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为国不惧身危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舞鸾突然的举动,把秋娘吓了一跳。 但舞鸾可不管旁人是何看法,在原地直打转的同时,嘴里还在嘀咕着:“宁公子一定会去京城,太好了,有他在的话,这次比试大兴的赢面很大,北狄没办法狮子大开口,想要发动战争也没有借口,就算日后卷土重来,我们龟兹国至少可以借这个机会,暗中与大兴皇帝联系上。” 一念至此,舞鸾停下转圈的脚步,重新落座后,一把抓住秋娘的双手。 “秋娘,向徐几道透露消息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也很对,只要宁公子肯去京城,我便会寻个机会求他帮助。” “可是公主,这样做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秋娘始终觉得,九公主过于信任宁无恙了。 在她看来,宁无恙确实有诗仙之名,吟诗写词无人能出其右,经商更是一把好手,但若是说宁无恙能够解决龟兹长期以来存在的问题,她觉得十分困难。 “我若害怕危险,便不会来金陵当这个花魁。” 舞鸾的心意却是十分的坚定,目光灼灼地盯着秋娘。 “这次我们送了徐诗王一个人情,日后便可以借这个机会,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相信宁公子那么聪明的人,一定明白,西域诸国也并非和睦一心,除了龟兹,还有许多正处于大国夹缝中的小国,需要求生存、谋发展。” “若是能够找到既不被大兴占据领地,还能够像大兴一样,无论是文化还是农业与商业,都能够齐头并进的方法,纵然身死,我亦往矣!” 面对着九公主的豪情壮志,秋娘既佩服又无奈。 她帮不上九公主什么忙,只能信九公主所信,但愿九公主慧眼识人,没有押错宝。 “公主,你若是想在京城向宁公子坦白身份,哪怕有这份人情在,也要提前做好筹备,替自己谋条后路。” “我知道,所以我让你选了继承我的新花魁后,得到宁公子去往京城的准确消息,我便动身,提前前往京城,安排好一切。” 舞鸾再次站起身来,对着盈盈一拜。 “这段时日劳你费心照顾,今日拜别,他日相会,希望是在龟兹和平之时。” 秋娘听到这话,鼻子一酸,站起来也朝舞鸾行大礼叩拜。 只在金陵进行探密活动,她便觉得寸步难行,更何况九公主要去的是京城,天子脚下,不知道要被多少双眼睛盯着,时刻都有丢掉性命的危险。 然而九公主却丝毫不惧。 “祝愿公主此行顺利,马到成功!” …… “吁~~” 宁无恙勒紧缰绳,双腿间的马镫夹紧了马腹,迫使还不太听话的马儿停下脚步。 虽说马儿不太听话,但至少在马镫的助力作用下,他能够快速的上马下马,还能够悄悄的利用马镫的受力,来让马儿按照他的意愿随走随停。 按照他如今的水平,是别想追求什么人马合一的境界。 武举能够把马术考过,才是他现阶段所追求的目标。 “乖马儿,再跑两圈,这也快到中午了,日头越来越大,我知道你不服我,但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配合一下,这样一来,你我谁也不必顶着烈日加班加点的训练,你呆在马厩里吃肥草,我呆在房间里睡午觉,你好我也好,如何?” 宁无恙轻轻抚摸着脖子上的鬃毛,打着商量。 “咴咴咴~~” 马儿摇晃着脑袋,又垂下头啃了一口草。 宁无恙也猜不到它这是想表达何意,总之,先骑两圈两说。 “驾!” 他两条腿控制着马镫扬起又落下。 感受到身体撞击的马儿,在缰绳松开的瞬间,犹如离弦的疾箭飞驰而出。 草地上留下一连串的“卧槽”、“你慢些”、“好爽”之类的感叹词。 让站在一旁指点宁无碍马术的江洋,听得十分无语。 在他的印象里,宁先生是那种城府很深、少年老成的天才,没想到骨子里还是一个不太稳重的少年郎。 “江洋大哥,五弟这么跑没事吧?” 宁无碍总感觉五弟随时随地,都有被那疯狂的马驹甩下马背的风险。 再加上五弟有了马镫助力,撒欢式的跑法,他觉得对练习马术没有多大作用,纯粹就是来玩的。 江洋瞥了一眼在疯狂跑动的过程中,努力掌控方向与速度的宁无恙,笑着摇摇头:“宁三公子你放心吧,宁先生他自有分寸,再说了,这马术学习除了努力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兴趣爱好,之前宁先生上不了马背,也骑不了几次马,可能从内心里便不愿意学习,如今有了马镫,先让他多跑几圈,跑累了,明日再教他考武举的法门。” 由于大家都以为,宁无恙考武举,只是单纯的想一雪前耻,考过即可。 所以无论是他自身还是旁人,对他的各项目要求,都不算高。 宁无碍听到江洋的解释,知道自己是太过担心了,迅速调整好了心态,把注意力放到了提升自己马术上面。 他并不打算利用马镫来获取胜利。 倒不是说他觉得这种做法像是在作弊,而是单纯的想与那些各地的武学者,一较高下。 所以他还需要刻苦努力,才能达成自己的心愿。 “驾!” “驾!” 草地上,宁无恙肆意地驾马奔跑着。 一圈,两圈。 当他第二圈跑完,重新回到起点。 这次没等他勒缰绳,跨下的马儿在距离终点近百米时开始慢跑,最后主动停了下来。 “咴咴咴~~” 马儿甩着脖子上油亮发光的鬃毛,一副求表扬求赏赐的模样,看得宁无恙忍俊不禁。 “真是无利不起早的马儿,和我做事的法则差不多,这样看来,我们也算是人马合一了。” 看来这马术的基础,还是闲着没事上马背溜溜。 宁无恙心满意足地下了马,和三哥还有江洋打了声招呼,询问他们几时停下休息。 在得到他们要练到吃午饭前才会休息时,他果断朝着两人挥了挥手,选择翘课离开。 把马牵回庄子里,让下人好草好料地伺候着。 他则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先做了一大碗水果捞淬冰吃,主打的就是一个劳逸结合,绝不亏待自己。 一碗刚见底,便有管家来报。 说沈小姐与季小姐来了。 “季小姐也来了?” 宁无恙都快想不起,上次见到季谨是何时了。 也不知道这姑娘最近在忙什么。 第三百四十四章 女子村学的延伸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公子,我来啦!” 正想着,院门外响起沈幼初欢快的叫声。 宁无恙脸上立即浮现出灿然的笑容,刚站起来准备迎上前去,就见沈幼初与季谨,手挽着手走进院子里。 前者像自家人似的,不等他招呼,便径直朝着树荫下的桌椅走去,而季谨则是先点头示意,接着也像是熟客一样,跟着沈幼初走向桌椅。 只是她微红的脸颊,说明了她效仿沈幼初的做法,于她而言,有着怎样的心理冲击。 季谨都快忘记,上次进入宁公子的院子是何时了。 看到眼前这些熟悉的景象,有种恍如隔年的感觉。 等到沈幼初拽着她,坐到宁公子的身边时,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眼前,原本打了腹稿甚至写下来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谨儿,你不是说,要找宁公子有事情要说?” 沈幼初用手肘轻轻戳了戳季谨的腰。 宁无恙马上将视线从沈幼初身上,转移到了季谨的身上。 上次他与季谨敞开心菲说了许多话之后,季谨对他的态度有了改变。 可能是时隔太久远,季谨又变成了那种只喜欢盯着他,却不好意思开口说话的状态。 这样可不好。 “季小姐有何事要说,是村学的事吗?” 宁无恙一语中的。 倒不是他能掐会算,而是季谨和章家大表姐一样,都在为村学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别的不说,女子村学的建成,除了元宝的捐款以外,其他负责招揽人手来支教的事,全是季谨利用她金陵第一才女的名头拉来的赞助。 他深知像季谨这种视诗词如命,不喜利用名声来换取其他资本的才女,能够借助名声,来帮助村学正常运营,实属难得。 所以,哪怕他觉得季谨和他说话脸红,于他来讲,还是不要多接触为好,但还是耐着性子引导着她说话。 “是,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村学一事,那日我去柳家庄西的村学,见到章小姐,她说起与你谈论过要扩建女子村学的事,我便想着,能否形成一个女子互助的团体,除了年幼的女子,其实许多婚嫁后的妇女,也可以通过学习技术,来补贴生活,让日子过得更好一些。” “可以啊,这个想法不错。” 宁无恙对于季谨的思维拓展到顾小又顾大,能够打破对寻常妇女只在家庭内部贡献的刻板思维,表示支持。 而季谨听到他的肯定后,便开始畅所欲言。 “教习何种技术,我与章小姐已经统计完了,宁公子有空看一下吗?” 季谨朝后方伸出手去。 立马有婢女拿了一本薄薄的记事本,递到了她的手里。 看到这仅有几页的记事本,宁无恙对于季谨她们所做的事,更加佩服。 若说人多,造成的结果反响大,还可以说是为了名声或是地位而为,但人数这么少,她们是真的本着能帮一个是一个的想法来办这个女子村学的。 不错。 这是走在时代前沿的先驱们。 宁无恙双手接过,翻开后,仔细地浏览了一番。 报名参加女子村学教育的,十岁以下的有十九人,十岁至十五岁的有十二人,成家后的妇女仅有五人。 虽说这里的数目,是柳家庄附近方圆十里登记在册的人数,但也反映出来,女子村学并未普及的事,而之所以不普及,除了人们对于女子做得好不如嫁得好的刻板印象之外,更在于,女子村学成功的范例还没有。 但男子通过一门手艺,增加收入,甚至改变人生的例子,却是显而易见的。 “宁公子,关于教习师傅的事,在元公子的帮助下,我们已经找到了足够多的人手,有元公子的帮助,也让那些报名参学的人,有了做事的方向,可她们由于在家中没有话语权,所以还想请宁公子出面,说服一下他们的家人。” 季谨提出这个请求后,心情有些忐忑。 这相当于让宁公子以自己的名声来作保,说服那些女子的家人,同意她们学习。 可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元公子倒是说了可以以利相诱,但以利诱之,不是长久之计,她认为女子村学这件事,若是办得好了,定会改变乡村女子知识闭塞,终其一生被禁锢在家庭琐事之间的现状。 哪怕改变不了,至少能够让她们的地位提升一些,手头更加富裕一些,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可以,只要他们肯听我的,你们把事情安排好了,我愿意当这个保证人。” 宁无恙对此倒是并不排斥。 名声嘛,趁着能用的时候便将它利益最大化。 当初他借用名声,来让村民种花摘花时,可是毫不吝啬的。 村学这件事还是有利于他日后挑选人手用的,更能够让安置在此地的伤兵家庭,男女之间相辅相成,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可没有什么男主外、女主内的大男子主义思想,他只信奉,人尽其事,凡事能者居之。 只有找准自己的定位,人生才能相对自在,把自己圈在别人规划的思想认知里,永远是别人思想奴役下的俘虏。 季谨面对如此痛快的宁无恙,惊讶得合不拢嘴。 她还想着再多说一些煽情的话,来感动宁公子呢,没想到他这么轻易的就同意了? “谨儿,我就说,宁公子不仅长得好看,心地也好,你看让我说中了吧!” 沈幼初颇为得意的环着季谨的胳膊摇晃着。 听到她的夸赞,宁无恙笑容更甚,忙不迭地问道:“何时动身去劝那些家属,现在吗?” 既然沈小姐夸他心地好,他就急别人之所急,当一回彻头彻尾的好人。 季谨看到宁无恙如此主动,悻然一笑。 “我与章小姐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还没有通知那些家属,这样,我马上去找章小姐,等到傍晚她们下工时,宁公子再去女子村学,可有时间?” 季谨满脸期待之色。 沈幼初也眼巴巴的等着答案。 面对这样热烈的期盼,宁无恙大手一挥。 “有,随时都有时间舍命陪君子,就算那些家属拿我当成骗子要打我,天上下刀子,我也得去帮你们宣传女子村学的好处,你们等好吧。” 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让季谨忍俊不禁,“扑哧”一声,掩唇而笑。 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端得是美艳大方。 “季小姐还是多笑笑更好看些,正所谓笑一笑,十年少,越笑越年轻。” 宁无恙见状,顺嘴说了一句心里话。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本小姐吃醋啦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听到他的打趣,季谨下意识的想收敛笑意。 在她的意识之中,凡事不可太过张扬,笑也不能肆意。 可是,看到宁无恙鼓舞的眼神,她克服了心里的习惯使然,不仅没有像平时被人提点,笑得不可张扬时的收敛,反倒挪开了半挡着口鼻的手掌,冲着宁无恙莞尔一笑。 “多谢宁公子夸赞,我以后定会将宁公子的话铭记于心,若是过了十年二十年,我还未见苍老,届时别人询问我驻颜之术,我能否将宁公子的这个秘方公布于世?” “啊……这,可以。” 宁无恙被季谨的笑容晃花了眼。 他还没习惯季谨的反向打趣,不由得闹了个大红脸。 对面的沈幼初见状,抿了抿嘴,拽紧了季谨的胳膊,把人往她怀里一拉,拉着人便站了起来。 “谨儿,快走吧,你不是还忙着去通知那些入学女子的家人吗?” 呀呀呀!本小姐吃醋啦! 沈幼初嘴上像是能够挂起两个酒瓶一样,既为季谨能够在宁公子面前说笑话,感到开心。 同时也因为宁公子刚才的反应感到心酸。 哼。 光知道夸别的姑娘笑起来真好看,她笑起来难道就很丑吗? 果然平时爱笑的她笑得再好看也不会得到重视,以后她也黑脸对着宁公子,让她明白,自己的笑容有多美! 宁无恙还在想着别的事,没有留意到沈幼初的情绪变化,听到她的话,出声挽留。 “马上要吃午饭了,虽已是末伏天,但中午还是暑气难耐,不如吃过午饭休息一下再去?” “宁公子,你别把我们想得那么娇气,再说了,村学也有午饭吃,我们就不在你这里耽误时间了。” 沈幼初率先开口拒绝,一手挽着季谨的胳膊,一手叉着小腰嘟着嘴。 气呼呼的模样,终于让宁无恙感觉到了她在生气。 但是,为何要生气? 宁无恙想不明白。 只当沈幼初可能是由于别的事,心情不好,由于他不好当着季谨的面询问原因,干脆只能选择转移注意力的方法。 “既然你们要走,在走之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西域诸国即将派人前来挑战大兴的文化知识,除了才子以外,可能还会有才女前来,而咱们大兴向来讲究好男不和女斗,季小姐你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文化知识,可不仅限于诗词歌赋。 琴棋书画、君子六艺,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像季谨这样名副其实的金陵第一才女,外加沈幼初这样的绘画大家,哪怕不去京城参加挑战,此时也很有可能被西域诸国盯上。 “你们最近出行还是小心一些,以防有些人比不过干脆下黑手。” 这才是宁无恙说出此事的重点所在。 他并不在意她们会不会与自己一道去京城,为大兴克制外敌效力。 他在乎的是,她们的安危。 沈幼初与季谨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惊讶。 特别是沈幼初,若有所思道:“西域诸国还在谋划这种事情,我怎么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宁公子你是从哪里收到的消息,可靠吗?” 要知道沈家的情报网,远比皇家还要厉害。 但是沈幼初最近都把江南道的情报组织,用于调查商界的事情,想着在商界帮衬宁家,一想到她的决定,让她错过了这样的大事,她心中悚然一惊,恍然想起菊香调查时说过的一个现象。 不等宁无恙解释,她便自问自答道:“难怪最近通往西域的商道上,来往的商户增加了一倍,倒卖粮食和药材的商户逐日增加,我还纳闷呢,金陵府伤兵日日增加,说明边境摩擦日益严重,那些投机取巧的商户们,一窝蜂抢购粮食与药材,导致连连涨价,他们也不收手。 这样倒卖出去赚不了几个钱,还要冒着没命的风险,你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他们这是打着一边借挑战谈条件,赢了直接巧取,一边准备着谈不成便直接开战的准备。” 还有这事?! 宁无恙眉头微拧。 徐几道并没有与他谈论这个问题,也不知官方知不知晓此事。 “沈小姐,你说的这些商户,有详细的情报来源吗?” “宁公子可是打算献给官府让他们去调查?” 沈幼初一下子猜到了他的心思。 “对。”宁无恙也没打算隐瞒,并且补充道:“我会告知江大人,若是沈小姐有需要的话,便注明是你发现的此事。”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再者。 他好不容易献了这么多方子,才获得了老皇帝的看重,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兴置身于战火之中。 若是战,他也只会考虑如何减少大兴的伤亡。 沈幼初歪头思考了片刻,便点头应道:“梅香,你回湖心小岛一趟,告诉菊香,把有关于频繁来往西域关外的那些商户情报送过来。” “小姐,送去哪里?送到章家庄来还是送到女子村学去?” 梅香可还记得,刚才小姐故意赌气不留下来吃饭的事。 她才特意有所一问。 结果这个问题,惹来了小姐的白眼。 “宁公子找我有正事,我难道还要离开地此去别处吗?” 说着,她松开了季谨的胳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谨儿,我就不陪你去女子村学了,等我和宁公子谈完正事,若是得空,我再去找你,当然啦,你若是不着急的话,也可以等我们谈完正事再走。” 她特意在“正事”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单手叉着小腰,得意极了。 看吧。 她也终于能和宁公子谈上正事了。 虽说不是她准备已久的商界之事,但好歹也是正事,这说明她对宁公子的影响越来越大了,哼哼。 季谨看出沈幼初是在故意炫耀,但想到在这种时候她还打算让自己留下来,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章小姐还等着我回复呢,我就不留下来了,幼初你与宁公子慢慢谈正事,我先行一步。” 季谨朝着宁无恙福了一礼,便欲离开。 宁无恙连忙伸手阻拦。 “季小姐且慢!” 这样的举动,让季谨心中如小鹿乱跳,不免胡思乱想起来。 宁公子这是特意打算留下她来共进午餐? 第三百四十六章 帝王阴晴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季小姐,我方才不是说过,西域诸国可能会下黑手,所以,从现在开始,希望你能够增加护卫。” 听完宁无恙的话,季谨才知道她想多了。 可转念一想,宁无恙这是在关心她,她笑容透着些许的甜蜜,轻轻点头:“我会注意的。” “光注意也不行,这样吧,我派几个身手不错的小厮跟你一起去女子村学那里。” 安全问题不容有失。 宁无恙说着,便让云飞去选人。 还没等云飞离开,沈幼初拦了下来。 “别在章家庄里挑人了,那些小厮贴身保护谨儿也不方便,梅香,你去找菊香的时候,让菊香安排两个女护卫来保护谨儿,谨儿你念在宁公子这么重视你安全的份儿上,就留下来等候片刻呗?” 比起与宁公子共进午饭来说,沈幼初更在乎好友的安全。 而她的提议,也让宁无恙举双手同意。 “不愧是沈小姐,你的这个想法就是比我周全,季小姐,你意下如何?” 我? 季谨看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便把保护她的事情决定好了,既无奈又感动。 她还能如何? “那我便依幼初所言,等菊香将护卫送来。” 正好季谨好不容易见到宁无恙,她还真的有些不想走。 再加上刚才听到了西域诸国来比试的消息,她脑子有些乱,可以坐下来好好想想。 她到底是留下来照看祖母呢,还是前往京城去为大兴出一份力呢? “宁公子,你决定好了要去京城了吗?” 沈幼初可没季谨那么多的顾虑,她到金陵来是找好友来玩的。 不过若是因为宁公子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重色轻友一下,和宁公子一起去趟京城转一转。 宁无恙双手一摊:“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假如陛下下旨让我去,我难道还会抗旨不遵吗?” “可是如果皇帝不下旨呢?” “那我就去京城开分铺。” 懂了! 沈幼初一下子明白了宁公子的意思。 老皇帝不请他去的话,他就是为了私事去的,到时候绝对不会掺和诸国之间与大兴比试的事。 可若是老皇帝请他去的话,他也定会义不容辞。 不愧是宁公子,绝对不会去热脸贴冷屁股。 “那我就提前做好准备,陪你一起去京城,给你当向导。” “好。” 宁无恙见梅香要走,让她稍候片刻,给江宴写了一封信,请梅香连同那些情报,一同送到府衙去。 拿着信封的梅香,看了一眼并未更改命令,也不打算离开章家庄的自家小姐,神情十分微妙。 既然要把信和证据,全部送去府衙的话,小姐貌似不用非得留在章家庄不可? 但小姐假装不知,她也学会了不再多嘴。 走起! …… 御书房内。 吃过午膳后,周乾特意派人去询问了周静娴的身体状况。 “陛下,娴郡主今日依然是卧床未起,连如厕都需要两个宫婢搀扶才行,太医说,还要再卧床三五日才能自行活动。” 得到这个回答的周乾,感觉中午吃的午膳十分堵心。 再过三五日? 他等得及,那西域诸国赶来的才子们可等不及。 “来人,去请晋王和康王来!” 其实若非形势逼人,他绝对不想用这一招来达成目的。 可眼下,也只能如此。 由于康王还未迁到新的王府,从康王府到后宫,一来一去大概一个时辰。 周乾虽然内心焦急难安,但还是控制着情绪,翻开奏折看了一眼,瞬间心情好了大半。 苏瑞上次上奏折,说华易有可能在金陵,发现了能够治疗痢疾的特效药。 这次便说华易找到所谓的“青蒿”,并准备提取其中的药汁用来炼药。 “如若成功的话,那么每年夺走大兴子民上十万人的疾病,便能迎刃而解。” 这样一条确认下来的好消息,成功缓解了周乾焦虑的情绪。 他又专门翻开了江南道相关的奏折,脸上阴转多云。 由于叶家一案,牵涉众多。 查抄了大量贪官豪绅,可以充缴国库上百万白银不说,还腾出了许多官位。 这些空缺的官位里,有许多是前两任太子塞的人,还有许多晋王派的。 他挑着两个犯事大的,用朱笔勾上,灭三族。 剩下的便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一些功臣之后,流放到富裕些的地方,剩下的便流放到苦寒之地,生死不论。 判定完后,他看着那些空缺官位,准备明早朝议时捡着几个重要的官位商量一下,探探老十和老十四的底。 又批阅了关于江南道其他州县,进献祥瑞的事。 想着这大兴其他地域可能日子过得不好,但江南道一道赋税和收成,便能顶起半边天来,周乾脸上多云转晴。 “甚好!甚好!宁家献方后,有不少民间奇方也跟着进献上来,虽无大用,但积流成河,江南道一片蒸蒸日上的景象,甚好!” 站在旁边的苏培元,提心吊胆地时刻观察着陛下的变化。 当听到一连三遍的“甚好”之后,确认陛下心情大好,他暗中松了口气。 正好,这时外面的侍卫前来。 苏培元当即小声提醒:“陛下,康王和晋王来了。” “让他们进来。” 周乾批阅完手里的奏折,重新板起脸庞。 苏培元见到陛下装模作样,便知康王与晋王在倒霉了。 被叫来的康王与晋王,并肩站在门时,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同时向前一步,来到了门槛前。 换作以前的话,康王会礼让三分,但这一次,他根本没有停下脚步,与晋王保持并肩的姿势,一同来到周乾所在的桌案前。 “拜见父皇!” 两人拱手一拜。 直到腰身全部弯下去,却没有听到说“平身”二字,两人心里便打起了鼓,开始回想着最近做过什么错事,让父皇上来便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晋王甚至连因为丧子之痛,路上抢了一个民女拖回府发泄的事都想到了。 但那个民女后来知道他是王爷,便从了他,家人也打发了,父皇日理万机,不应该理会他这种私事才对。 康王则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撅着屁股猫着腰,实在是难受,只能咬牙等着父皇指正他的错误。 “唉!” 等了片刻,二人便听到他们的父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肺叹出来似的,听得他们胸口,也跟着十分的不舒服。 第三百四十七章 捧杀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康王看了一眼晋王,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异口同声的问道:“父皇有心事?” 二人谁都知道,父皇这般做派是有事想说,但不好直接开口,才让他们找个台阶下。 而且一般这样的事,都很让人为难,但为了表现自己,二人也只能争先恐后的发言。 晋王擅长这种事,问完后,不等周乾回答,便接着说道:“父皇日理万机,劳心劳力,无论是作为臣子还是作为儿子的人们,有心相帮却也迫于无力,若有的事我们真的能够帮得上忙,还望父皇不吝赐教。” “……” 康王对于晋王说的这些车轱辘话,实在是佩服。 要点脸行吗? 有心相帮却迫无于力? 晋王派把持朝中近三成的官位,晋王府和其母族更是大兴一流的权贵门阀,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在父皇面前这般谦虚拉好感,真是让人不齿。 “父皇,我虽不及十哥能力出众,但也有颗为父皇分担的心。” 康王人狠话不多,捧高晋王的同时,不忘记表明自己想帮忙的心迹。 麻烦事大难题,就全交给晋王去。 毕竟能够让父皇都觉得为难的事,他应该也是有心无力。 谁知。 周乾对于晋王的表态,没有任何回应,顺势接过了康王的话:“老十四,岭南道的那车烟草种子,可离开京城了?”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件事? 康王看了眼并未被搭话,却面色十分自然平常,好似一切了然于心的晋王,心思百转。 父皇绝对不是随随便便提起的烟草种子! 但不论父皇意下如何,都要如实回答。 “回父皇的话,昨日已清点完数目,按照父皇要求,匀出来一百斤后,派一百官兵,押送出城,按照来时的路线返回,再沿江南道以南的陆路,走芜湖前往岭南。” 康王并非特意提起芜湖,想让父皇想到自家女儿。 单纯的是江南道最近大力打击大小劫匪盗徒,这条路线比较安全。 周乾闻言,面露满意之色。 “你做事向来谨慎小心,一定安排妥当了,烟草一事有你督办,朕放心。” 此话一出,猜到今日被请来为何的晋王,还是眉头狠狠地拧了一下。 该死的康王! 该灭的烟草! 烟草确实能够给大兴带来源源不断的赋税,可这钱既不到他的手里,功也不在他的身上,他巴不得烟草从未问世。 除了暗中咒骂康王以外,他还在心里叫骂着那个发现烟草用处的宁无恙。 恨不得此时便召宁无恙入京,给其来个三刀六洞! “老十,西域诸国派来的使者,这两日在做什么?” 周乾终于把视线定格在了晋王的身上。 晋王马上舒展开眉头,并且低头一拜:“回父皇的话,西域诸国派来的使者在‘西夷馆’中下榻后,除了派人往关外送了一封父皇你接下挑战的书信后,便一直蒙头大睡,不曾离开西夷馆一步。” 西夷馆是大兴专门招待西来诸国使臣的驿馆,距离晋王府只有一条街之隔。 再加上晋王一直主张与西域诸国和谈,不宜大动干戈,所以招待西域诸国使者一事,便落在了晋王的身上。 听说西夷馆的动向后,周乾脸上再次多云转阴,两条眉毛拧成一条线,眉心中间的褶子能够夹死一只苍蝇似的。 看似东问一句、西问一句,没有任何的目的,但这样的表现,还是让晋王与康王,一下子明白了他们父皇心中的目的。 让父皇犯难的不是烟草的事,而是西域诸国的挑战。 但究竟所思所虑是什么,康王猜不透,便三缄其口,准备以静制动。 而晋王则是为了促成自己的目的,大胆出击。 “父皇,虽说西夷馆的使者并未离开驿馆一步,但儿臣派人私下里打听过,据跟随使者前来的小厮说,西域诸国一共会派遣近两千位才子和才女,一起来挑战大兴,而且他们早在三年前,便筹备好了这次比试。” 三年前?! 周乾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眉头拧得更紧,却没有任何反驳的话。 凭借西域诸国提出挑战胜负条件的内容来看,他们应该是准备了很久。 但到底准备了哪些,还未可知。 “父皇可能会觉得他们是西边的蛮夷,但据我派去的人打听说,他们这三年来,让纠集起来的两千人,把大兴出名的诗王词王对子王,还有那些琴棋书画的大家名家都学习了一遍,同时专门研究他们艺术上的缺点与瑕疵不说,还专门针对他们的性情做了各种预测,可以说是准备得十分充足。” 提到这里,晋王假惺惺的学着周乾叹了口气。 “这次他们有备而来,如果赢了的话,不光大兴沦为各国的笑柄,恐怕他们在开出的条件上,也会让我们无法接受。” 像这样的事谁都明白。 可联系到西域诸国的准备一起讲,便有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周乾不再迟疑,他对着康王问道:“老十四,你怎么看?” “他们若是真的胆敢狮子大开口,要战便战!” 康王可不惧西域诸国的挑战。 对于打着文化比试的旗号,故意设套的事,更是输赢无所谓。 西域诸国哪怕一时阴谋得逞赢了,也不代表他们的文化有多么兴盛,而输了他们也输不起。 “父皇,儿臣认为应该现在应当囤粮招兵,以备不时之须!” “十四弟糊涂,赢了比试便能不费吹灰之力降服西域诸国,让他们臣服,为何还要劳民伤财去打仗,更何况大兴在父皇的英明治理下,早已太平多年,军籍之户随着父皇征战立功改了户籍后,仅剩不到六成,你说征兵便征兵,你觉得百姓们会乐意吗?” 提及军户因功改籍一事,周乾老脸一热。 当年也是他不听人劝,觉得追随他的将士们太辛苦,才破格放归民籍,哪承想,随着大兴稳定,重文轻武,剩下的军籍之家在家人考取功名后,全部转了户籍。 军籍者,哪里是不足他登基时的六成,连一半都没有了。 所以,这打仗的准备要做,但这两年再加上闹灾,若是能够借着比试,延缓一下战争发生的时间,多给大兴一些准备的时间,这才是他最乐意看到的。 “按照老十所讲,这次西域诸国是有备而来,这可如何是好?” 周乾再次把难题抛给了两个儿子。 康王想战的话题被轻飘飘的揭了过去,不愿意再开口说话。 而晋王趁机说道:“父皇,据我打听,西域派来的使者是于五个月前出发的,他们制定的计划是三年前制定的,也就是说,这三年来大兴新冒头的才子们,他们并不了解,特别是在文坛影响巨大的后起之秀,那金陵诗仙宁无恙,他们对此人更是一无所知!” “谁不知道宁诗仙写诗作词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容易,依儿臣看,他一人足以抵西域诸国两千使团!” 捧杀!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为朕解忧的好大儿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晋王这是在捧杀宁无恙! 康王一下子便听出了他的意图,正欲反驳,却见上位的父皇沉吟着点了点头:“老十你这么说,虽说夸张了一些,但兵法有云,攻其不意,出其不备,这宁诗仙成名时间短且才华横溢,能让徐几道都交口称赞,定能打西域诸国一个措手不及。” “父皇所言极是,十四弟,那宁诗仙可是给你与静娴郡主各自写了一首诗,张口即来,出口成章,才华自是不必多说,这么好的机会,你怎能不向父皇举荐宁诗仙呢?” 晋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阴阳怪气的追问。 “莫非是老十四你对宁诗仙的名声有疑,认为他是沽名钓誉之辈,担心他与西域诸国比试时被戳穿真实的才华,站得高摔得惨,因欺君之罪引来杀身之祸吗?” 啊?宁诗仙就算是沽名钓誉之徒,和我康王又有何关系? 康王被晋王突然的攻讦弄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转念想到自家女儿刚回来,便与父皇和晋王在宫门口,背着别人说悄悄话的事,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一个套。 他还没见过自家女儿,不明白其中的内情,但这个套他绝不能踩。 必须撇清与宁无恙的关系,不能让父皇疑心宁家是自己的人。 “父皇,宁诗仙的名声,不是谁道听途说得来的,而是湖心小岛登岛大作,还有潇湘馆登楼一战得来的,十哥可能觉得难以想象,但周安可是当事人,询问一下他不就知道了吗,何必在此污蔑?” 询问周安? 晋王脸色顿时黑如锅底,险些脱口而出:有本事你去问! “老十四,老十的意思也并非质疑宁诗仙的名声,而是认为你对这场比试不太上心。” 周乾一发话,康王就有种被拉了偏架的错觉。 但很快,他便明白,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而是现实。 “老十四,你认为宁诗仙在这场比试里能够发挥怎样的作用?” “儿臣认为,宁诗仙虽有才华,但年纪不大,且西域诸国来势汹汹,做足了准备,不能对宁诗仙太过重视……” 康王极力降低宁无恙在此事中的影响,以防晋王捧杀。 谁料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父皇阴沉着脸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宁诗仙是一步奇子,破此局非他不可。” “父皇圣明,儿臣也是这么认为的,此事不在于宁诗仙有多大的能耐,而在于宁诗仙的能耐,西域诸国没有应付的方法。” “老十说得对,老十四,你懂了吗?” 面对着父皇与晋王的一唱一和,还有不停的暗示。 康王哪里还不懂得。 父皇就是想让宁无恙进京来参加与西域诸国的比试,为大兴效力。 绕来绕去在这里绕弯子,原来是为了这个。 “父皇,儿臣明白了,那么,父皇只需下一道圣旨,宁诗仙必定前往。” “朕下圣旨他便会来吗?之前苏瑞上了折子说他会来,朕都准备好了见一见这惊艳才绝的金陵诗仙,结果呢?” 周乾现在都在怀疑,宁无恙是借着重伤,不愿意前往京城来的原因,是怕周安之死,惹来他的问责。 他派秦时去保护,顺道监视宁无恙,若是被发现了,哪怕下了圣旨也无用。 所以,他才想让静娴丫头再加一道保险。 康王不甚明白其中的缘由,他只是以为,父皇觉得宁无恙可能是恃才傲物之人,一道圣旨请不来,思考片刻,便说道:“儿臣与宁诗仙并无往来,但小女静娴倒是与此子有些交情,若父皇担心他拒绝,儿臣可让静娴写封书信,打探一下他的心思。” 想到宁无恙年少轻狂的作派,康王还真不敢打包票,说宁无恙会来京城,为了大兴而战。 所以,他只能说请女儿写信给宁无恙,无法保证结果如何。 对于这样打太极的回答,周乾并不满意,依旧面沉如水。 让康王看得头皮直发麻。 他算是彻底的明白了,父皇特意请他们前来,晋王只是来当陪衬的,主要目标是让他去向静娴说情,请宁无恙来京。 别看父皇嘴上一直夸着宁无恙,夸着宁家。 可就从至今没给宁峰嘉奖,疑心宁无恙因自己喜来,便拒绝为国而战来看,父皇对宁家,疑心很重,根本没有信任可言。 “父皇,儿臣定会尽力促成此事。” 康王也只能赶鸭子上架,把此事包揽下来。 见他终于开窍,周乾老怀欣慰地哈哈笑了起来:“老十四果然急朕之所急,忧朕之所忧,你放心,等你打探清楚宁无恙的心意,朕便配合你下一道圣旨,邀请他上京城来参加这场比试,这可是扬名天下的好机会,错过了,此生可能不会有第二次。” 这么好的机会,不一定是人人想要得到的。 康王心里腹诽一句,扫了眼自从他开口,便不再说话的晋王,心里不免起疑。 晋王为何要借助他之手,一定要让宁无恙来京城? 其中一定是有他不知情的事,正好借这个机会,问问女儿。 “父皇,那儿臣告退,这便前往寿康宫?” “去吧去吧,老十四可真是为朕排忧解难的好帮手,对了,你顺便把朕让太医院拿来的千年人参片带上,别空着手去,免得伤了静娴丫头的心,觉得你这个当老子的,没把她的伤病放在心上。” “……” 合着儿臣在您心里,就是一个严苛的父亲形象? 康王也是无语了。 拜谢了赏赐,手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方锦盒走出御书房时,还有种置身于云里雾里的感觉。 父皇的心思越发古怪难猜了。 晋王并肩走出来,颇为羡慕的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锦盒,转念想到这个差事可能会让康王因此与宁无恙以及宁府决裂,他淡然地收回目光,冷嘲热讽道:“十四弟,邀请宁诗仙上京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可别辜负了父皇对你的信任。” “请十哥放心,倒是十哥,与西域诸国如此交好,无论西域诸国是胜还是败,一旦战争开打,求和派在朝中恐怕无立锥之地,成为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背负骂名,十哥的一腔爱国之心,怕是无以为报了。” 向来主张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康王,此时不退反进一步。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这封信我会写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气得晋王吹胡子瞪眼睛,却正中痛脚,发作不得。 哼! 根据他对西域诸国提供的那些消息,他们具有针对性的做出准备后,北狄王曾私信于他,声称有信心能够在这次比试中赢得一筹。 届时,北狄使者便会按照大家的设想,狮子大开口,分裂大兴关外千里土地,索要珍宝金银与女人,处于劣势的大兴,急需一位能人来力挽狂澜。 他,便是那个能人! 而只要他借助这次和谈,成功压价,假装征服了西域诸国,待到他上位后,便可以与北狄互通有无,天下一家亲。 这样的大格局,岂是康王一介只知道上阵冲杀的武夫血统的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十四弟,你还是好好办父皇交代你的差事,希望那位宁诗仙能够看在你女儿的面子上,答应来京城,否则若是因为他没来,导致大兴输了的话,你们父女俩,可是大兴的千古罪人了。” 随口扣下一顶高帽子,晋王轻笑着离去。 沿着岔路口往寿康宫方向走的康王,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他苦涩一笑。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父皇派来龙卫监视他了。 看来,是没办法向静娴询问那日宫门口发生何事了。 但他也通过父皇与晋王刚才的对话和反应,猜到了一些,只是猜测的内容,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怀揣着满腹疑虑,康王来到了寿康宫。 守着宫门的太监小声提醒:“王爷,娘娘和娴主正在午睡,需要叫醒她们吗?” 关于写信给宁无恙的事,倒也不着急。 康王轻轻摆了摆手,指着院子里的石桌,示意自己在外等候。 等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静贵妃急匆匆地趿着一双布鞋冲了出来,嘴里还在不停的埋怨着:“你这孩子也真的是,来了也不去屋里坐着,这大热天的在外面晒……哦,没晒着,你倒知道躺荫凉。” “母亲说笑了,我也不是傻子,更不需要像别人一样,装作站在太阳底下晒得黝黑,以示孝顺,自然知道躲着。” 来到寿康宫中的康王,不像在周乾面前那般拘谨,说话的语气都轻松了不少,甚至还能和静贵妃调侃一番。 静贵妃嗔了他一眼,连忙差人去取了凉茶来,自己则用手梳理着头发,坐在康王的对面。 “怎么突然来寿康宫了?” 她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锦盒,愕然不已。 “你父皇让你来的?” “母亲真是时刻惦记着父皇。” 康王硬捧了一句。 静贵妃便明白,除了她知道的宫中的皇帝眼线不在身边以外,还有其他的耳目在。 她还想着问问康王府里的事,既然如此,便只能搁置,心里不免犯愁:这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你父皇差你来看静娴丫头的?” “是,但除了看望以外,父皇还交代我一件重要的差事……” 当康王把御书房的事,和盘托出后,静贵妃也很无语。 陛下这个弯拐得,有什么话不能直接和静娴丫头说,还要让康王先立下军令状。 有些事既然看破了,静贵妃憋在心里那是不吐不快,哪怕可能会被陛下知晓,她还是忍不住说道:“你父皇不会是以为,宁家为我们所用,才会特意把这个差事交代给你,以为你答应了,那宁诗仙便会答应来京城应战吧?” “……” 康王勉强控制住自己想要扭头,朝四周查看龙卫在何处的想法,心里对于母亲胆敢把内心话宣之于口的勇气,十分的佩服。 同样的,他眼前那层云雾,也彻底拨开了。 “宁诗仙除了与静娴交往甚密之外,与王府并无瓜葛,还请母亲放心。” 康王郑重其事的保证着。 是说给静贵妃听的,同样也是说给暗地里的龙卫听的。 “我倒是希望你能和那个宁诗仙有瓜葛,这样一来的话,至少我用钱的时候,可以随便找你要了,那宁诗仙可是一棵摇钱树,你要是有收服他的本事,我做梦都能笑醒。” 要不说论起损儿子来,还是当亲娘的最厉害。 此话一出,康王脸上一片烧红,连忙拱手一拜,讷讷道:“是儿子无能,让母亲这些年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 静贵妃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打趣一声,整理好盘发站了起来。 “静娴丫头这会儿子应该收拾利索了,她还没办法下床,有事进去说吧。” 女儿的身体亏损这么严重? 康王想到极可能除了这次押运烟草粮车,更是由于女儿幼年时吃不好喝不好,造成的亏损,一次集中爆发,才导致有如此严重的后果,心中愧疚更重。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殿内,当看到脸色惨如白纸般靠在床榻上的女儿,眼眶微红,一时语塞。 还是周静娴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声,知道父王到来是有正事要办,主动开口打招呼。 “父王来了。” “嗯……父王来晚了,你……感觉如何?” 康王放慢、放轻了脚步,生怕吓着周静娴似的举动,看得周静娴好笑不已。 在父王的心里,她可不是掌上明珠那般易碎,今日这是怎么了? “劳父王记挂,我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最近总是梦到周安,于心难安……” 话到最后,周静娴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除了康王以外,就连跟在后面站定的静贵妃,只听到她说“梦到了周安”,并没听到后面的话。 而康王听完这番话后,确认了心里的猜测,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但面上却丝毫不显,还顺势劝她:“周安与你到底是血亲,你离开金陵他还未回京,你会梦到他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 “我听父王的。” 父女俩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康王将锦盒放到桌子上,说明了来意。 周静娴听完来龙去脉后,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皇爷爷可能会疑心周安之死,但她没想到皇爷爷甚至疑心宁先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忠君爱国是一种假象! 看来在皇爷爷的心里,周安果然十分重要。 “父王,这封信我会写的,只要皇爷爷下旨,宁先生也一定会来京城的,上次他就想亲自押运烟草上京,可惜受了伤,不然此时一定亲自站在皇爷爷与晋王叔的面前,证明自己的才华了。” 周静娴有些赌气的说完,便让婢女拿来笔墨纸砚。 匆匆提笔落字后,吹干递给了康王。 康王看着上面的内容,直接傻眼。 “这……静娴,你这么写合适吗?” 第三百五十章 是盟友借我一刀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信里的内容……不对,与其说这是一封信,还不如说是一条留言更加妥帖。 因为它满打满算只有七个字:宁先生来京城吧。 不是疑问,而是邀请。 看到这七个字的康王不免好奇:“静娴,你与宁诗仙是何关系?” “我们……是朋友,也是商铺的合作伙伴,我们卖给他硝石,他制成冰后,供应我的冰饮铺子,除此以外,他还是我和幼初的朋友。” 只是朋友,就敢只写七个字邀请宁诗仙来京城? “你这么写,他真的会来吗?” 康王心里没有把握。 周静娴倒是自得一笑:“会不会来不在于我们,而取决于他,反正按照我对宁先生的了解,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兴受人掣肘的,他的爱国之心,不亚于我们周家人。” 眼见静娴对宁无恙有这么高的评价,康王心中大定。 看来父皇对宁家的猜疑是空穴来风了,也就是说,周安的事与宁无恙没有关系。 至于这次邀请成不成功……管它成不成呢,反正时间还长,软磨硬泡总能成功,他最不欠缺的便是耐心。 “我马上差人飞鸽传书,将它送到宁诗仙手里去。” 康王拿起信纸便站了起来,准备走人。 为了防止龙卫看不见,他还特意摊开给静贵妃瞧了瞧。 “母亲,你看看这七个合适吗?” “我也不认识那位宁诗仙,更不知道他的脾气禀性,但静娴丫头相信他的爱国之心,我相信静娴丫头,她这孩子虽然做事喜欢一根筋,但能够得到她信任的人,一定错不了。” 听到连母亲都这么说,康王脸上笑意盎然。 直到一直如芒在背的盯梢感消失,他才将纸条,小心地收到怀中放好,又仔细地叮咛了一番周静娴,这才离开。 几乎是康王前脚刚离开寿康宫。 后脚周乾便知道了信上写的七个字。 “宁先生来京城吧……” 周乾反复品味着这句话,试图从中找出任何蛛丝马迹,但按照静娴丫头的说法,只是因为两人是朋友,所以不必那么多的忌讳。 若真如他猜忌那般,宁无恙与康王父女俩有不耻的勾当,哪怕是血亲之间,也绝不可能达到如此锲合的信任程度。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万一是个套,请人来京城问罪呢? 那么,静娴丫头胆敢这么写信的原因,便只有一点。 那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敢请,他就敢来。 “难道真的是朕太多疑了吗?” 周乾揉了揉眉心,竟涌现出一丝力不从心。 到底是上了年纪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 这个天下只是暂时交给他管理一段时间,以后还会交由别人来打理,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规避掉对周室王朝不利的风险。 假如宁无恙是目无皇权的人,如此年轻又有如此能力,绝不可久留,以免新君上位受其影响。 “等宁无恙来京城后,先问问他那失传的药方,还记得多少。” 酒有平安,财有烟草,药有青蒿。 三大功劳也足够了。 周乾实在想不出,与药草有关系的新鲜事物,还有哪些,能够振兴大兴的了。 想到这里,周乾自嘲一笑。 或许,让秦时去保护宁无恙只是一个借口,他到底还是忌讳这个原本是个草包,却横空出世的诗仙、巨贾。 更担心未来的皇储与其走得不近,得不到支持,走得太远,反受其害。 就像如今的沈家。 然而沈家早已根深蒂固,非自取灭亡不可除之,他绝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沈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崛起。 “静娴丫头写完信后,在做何事?” 周乾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暗中的龙卫急忙派人去问,不多时便回了话。 “陛下,娴郡主写完信后躺在床上,和静贵妃聊了会儿天,又喝了药后,开始看诗集。” “静娴丫头会看诗集?” 周乾觉得很意外。 这丫头不是不喜欢咬文嚼字的东西吗? “是新编的《大兴诗词千篇集》,其中收录了金陵诗仙的所有诗词,娴郡主专门看的那几页。” 关于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就连龙卫们都是记忆犹新。 自然不觉得娴郡主看它们有何不对。 唯有周乾,面色变得复杂起来。 静娴丫头可不是那种像寻常女子一般,喜欢诗词的人,更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如此说来,静娴丫头说她与宁无恙的关系只是朋友,很可能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一个多才多金还能够帮助自己父王争储的才子,哪个女子会不喜爱? “去查查,这个金陵诗仙长相如何,身高几许。” 之前光留意宁无恙的草包名声,根本没在意这些。 如今看来,他必须要考虑一下是否让静娴丫头继续和宁无恙接触,又该以何种身份接触了。 …… 晋王府。 自从宫中回来后,晋王一扫前几日阴霾常布的状态,哼着花楼时兴的小调,不紧不慢地走进书房里。 关上门后,晋王靠在椅子里,歪着头假装小憩。 “甲初。” 话音落地,一道黑色身影闪现在晋王身后。 晋王头也不抬,眼也不睁,压低声音吩咐道:“去把宁无恙的一切消息,告诉笛卡那多。” 笛卡那多便是西域诸多派遣来送战书的使者之一,平时看上去只是一个小透明,主使也不是他,但实际上,在大兴的一切决定,都由此人来安排。 “王爷,是一切消息吗?” 甲初确认了一遍。 关于宁无恙的情报,在此人还是草包之时,足以用几句话概括。 但在此人成名之后的话,那是半天也说不完,特别是宁无恙写的那些诗词,无论是湖心小岛卖的十首诗,还是退婚时一人敌百人,抑或是潇湘馆登楼送香水,都是人们津津乐道但西域使者暂时不知情的事。 而这些事若是事无巨细全部告诉使者笛卡那多,无疑是向西域诸国泄露宁无恙做事风格与擅长类型。 相当于投敌。 “甲初你去了一趟金陵,回来话变多了。” 晋王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说话的声音也很低,但那股上位者犹如实质般的压力,还是迫使甲初不敢再多想,抱拳一拜,便闪身从后窗一跃而出。 直到书房里除了冰爽的气息之外,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时,晋王才睁开双眼,无声冷笑。 “不把宁无恙的事情告诉笛卡那多,他们怎么会知道,宁无恙在此次比试中,可能比徐几道的地位更加重要,我又如何能够借刀杀人,成功让宁无恙身败名裂呢?” 除此以外。 第三百五十一章 他来必死无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北狄还有一位得道高人,精通天象之术,可控气象。 若是得知了宁无恙的消息,不在半路将其击杀的话,他便能等着,宁无恙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天谴”! 想到害得他儿子挫骨扬灰的宁无恙和周静娴,遭受天谴的景象,晋王感觉浑身鲜血沸腾。 “安儿,你等着,让他们给你陪葬的这一天不远了。” “只要宁无恙敢来京城,为父必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 “啊欠!” 天色刚见黑,夜风一吹,宁无恙没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谁会在念叨我,是江大人他们吗?” 看来以后做好事不能留名,免得天天被人念叨,总怀疑自己感冒了。 宁无恙走到马厩前,亲自给马槽里铲了一大铲混合饲料。 “马无夜草不肥,虽说你不是极品的马种,但好歹是我的第一匹马,也是要陪我一起去参加武举的伙伴,来来来,吃饱些。” 人马合一的境界他达不到。 但把马儿喂得和他一心的境界,他还是勉强能够达到的。 想让马儿跑,必须给马儿喂足草,相信他的诚心,能够感动这匹不栓马镫便上不去的“野马”。 “咴咴咴~~” 马儿兴奋地扯着脖子叫了几声后,低头开始风云残卷起来。 宁无恙上手拍了拍它的鬃毛,又一路向下,直到拍了拍马屁股,看到马儿要尥蹶子,他迅速缩回手来,面对着警惕的马儿,嘿嘿一笑。 “看来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太熟,行吧,你继续吃,我接着喂。” 说完。 他又给马槽里加了一大铲料,这才放下铲子,拍了拍手上的草渣,离开马厩。 刚来到院子里,便看到菊香用铁链拖着一大口半人见方箱子,正站在房门口等着他。 我去! 宁无恙被菊香那板着脸的形象吓了一跳,感觉这口大箱子拿来装他都装得下,这菊香不会是奉命把他打包装箱来的吧? “宁公子,这是我家小姐让我送来的。” 宁无恙听说是送东西,不是来收人的,他松了口气。 走近箱子刚想问里面装的是什么。 菊香“哗啦”一声,扔掉手里的铁链,又将一把明晃晃的钥匙放到箱子上,一个纵步便飞上墙头,跑远了。 啊……这…… “会轻功了不起吗?” 宁无恙左脚踩右脚,运行内息功。 结果踩疼了也追不上去,干脆老老实实的一瘸一拐地走到箱子前,打开围绕在箱子上的大铜锁,揭开盖子。 里面摆放的是满满当当的线装册子,封皮是明黄色的,表面写着大大的“周”字。 咔嘣! 云飞刚凑上来,想看看这箱子里究竟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见自家公子像是双手被烫着了似的,把箱子用力地盖上了,不住地搓着手,神色紧张,他好奇的问:“公子,沈小姐给你送了什么宝贝?” “要命的宝贝。” 好家伙。 他只是说计划上京,沈幼初就把“周家”的资料都给他送来。 他知道沈小姐这是想让他提防晋王,多多了解周家皇室,可这样明晃晃的了解,实在是太过刺激。 “难怪皇家会如此忌惮沈家,像皇家的资料,那都是详略得当记入史料里的,它可好,一拿便是这么一大箱子,里面不会把哪天晚上去哪个宫殿睡觉都有吧?” 偏偏关于这一部分,其他朝代的皇帝可以不看,但老皇帝的他得看。 金陵虽富,但官位高的也就那几个人。 可京城不一样了,那里遍地是权贵,十步一个国舅爷,五步一个小侯爷,天上掉下来的牌匾,都能砸到一个三品大员。 熟知其中的人脉关系网,可比读多少书都重要。 毕竟人活在世上,想要脱离人情世故,除非隐居,否则一旦进入这个群居社会,就得遵循它的生存规则。 “云飞,把这口箱子抬进房间里去,今晚公子我要点灯熬夜了。” “公子要熬夜?” 云飞先是一惊,接着大喜,蹲下身去,双手抱住箱子一角,单人便将箱子翘了起来,还有余力问他。 “那公子你晚上吃不吃夜宵,是不是要让厨房提前备着?” 我看是你小子想吃夜宵了吧?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宁无恙亲眼看着云飞晚饭炫了一整只烧鸡,还吃了两碗饭菜,结果饭后才刚过去一个时辰,他喂个马的工夫又开始惦记吃夜宵,感觉快要养不起这个护卫了。 砰! 就在这时。 云飞将厚重的木箱扔到了屋子中央,地面都感觉震了震。 换作他的话,别说搬起来了,搭把手说不定都得把腰扭伤。 “力气大确实要多吃些。” 宁无恙马上改变了思想观念,让云飞自己去厨房预订夜宵。 他则朝着四周张望过后,确认除了院子周围的护卫以外,没有别人盯梢,关上房门,剪亮油灯,重新打开箱子盖,朝着最上方的那本册子伸出手去。 翻开一看,上面是关于大兴王朝建立国家前十年至去年腊月的年月目录表。 目录表上对应着各个时间段的标记数目,以天干、地支、配以甲乙丙丁为轮转,不会产生重复标记,也便于翻找。 “重大的历史事件还标了红,不得不说沈家不仅搜集情报厉害,整理情报的人也很厉害。” 时间有限。 先紧着那些重大历史事件看一看,再把当今老皇帝自出生至今的经历,全部看一遍。 看完再看晋王的。 至于像康王这种在列入这次争储人选之前的小透明,应该没有多少资料,放到最后再看。 确定好了目标后,宁无恙便埋头阅览了起来。 读史使人明智。 以史能鉴兴衰。 特别是看这种详细到可以媲美野史,有诸多细节的史料,让宁无恙边看边连连称奇。 果然现实永远比小说话本还要精神绝伦。 而皇宫的斗争,最接近权力中心,更是其中的翘楚所在。 什么阴谋阳谋还有上不了台面的事层出不穷,看得人目不暇接。 在宁无恙沉浸在往事之中不可自拔时。 府衙里。 江宴却与苏瑞相对而坐,相顾无言。 自从午间收到宁先生送来的信,以及沈家关于西域通商异常的情报后,他们马上下令,严查从江南道运送出去的新粮,并且鼓励当地粮商囤粮。 饶是如此,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这番举动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江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苏瑞幽幽开口。 江宴沉着冷静的答道:“我随时准备好了应对接下来的战乱,你放心吧。” 谁知,苏瑞苦笑着摆了摆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解释。 “我不是让你做这个准备,边关的仗再怎么打也打不到江南道来,若打到这里来,这天下便不会姓周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太白经天起战乱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江宴见苏瑞对江南道的安全如此自信,不免好奇,苏瑞是否提前知道了什么事。 “江兄,别拿那种我隐瞒了你天大秘密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听华大师占卜过国运,结果是西北起狼烟,东南享太平。” 原来是华易的占卜,才有此一言。 江宴对于占卜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向来是抱着信其有、不信便无的想法。 便出声提醒苏瑞:“若是西北起狼烟,江南道身为天下粮仓,战事还未起来,粮仓便外泄了不少粮食,假如战事一起的话,说不定会有异族趁乱而入,搅乱根基。” “所以我才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以后你我身上的担子,只会更重,而我的任职快要到期了,未来这个重担,可能主要就靠你了。” 苏瑞说着,给江宴斟了杯酒。 江宴望着杯中的平安酒,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如今他只是一个负责江南道赋税的长史,便连轴转得每夜都睡不好觉,经手的每件事都要做到他满意为止。 若是当上了江南道刺史的话,怕是要不了两年,他就和苏瑞看上去差不多大。 但实际上,他和苏瑞虽是同窗,却差了十岁有余! “苏兄,我喊你一声苏兄,你给我交个实底,你打算何时离开江南道?” 江宴举起酒杯和苏瑞碰了一下杯后,一仰而尽,颇有种英勇就义的即视感。 熬就熬吧! 官位越大能够做的事就越多! 江宴没有忘记,他想要当大官的初衷,是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时,减少受人掣肘的可能。 而江家并非当今陛下的嫡系心腹,若没有苏瑞的力荐,还有诸多的功绩堆积,他是绝对不可能当上刺史的。 “徐大人不是说了,西域诸国会派人到京城参加比试,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之后,我便要动身调任到关内道去,在离开前,我会多给陛下上几封奏折,把你着手经办的安置伤兵、屯兵屯田,还有你治辖之下,大建村学的事,当作功劳上报上去,当然了,这些都不能决定你是否成为新的刺史。” 因为想当上江南道刺史,重要的不是搞兵革,提升百姓学识。 而是增加赋税。 “好在宁先生知道投桃报李,他把季税改成月税后,沈季两家还有娴郡主的冰饮铺子,以及那些花房老板们都纷纷跟风效仿,改成了月税,好配合宁家工坊核对账簿,如此一来,这几个月的新增赋税,定能让你在其他竞争者之间,脱颖而出。” 大兴赋税重在江南道。 江南赋税多在金陵。 江南道其他州县有力的竞争者,哪怕有前期数年的经营与筹谋,却始终不及江宴的运气好。 不到半年的时日,便凭宁家的发展,超越了他人数年的努力。 “江兄,活得越久我越觉得,这人啊,有时候不服命不行,我记得华大师当年曾给你看过手相,说你日后必位极人臣,但当时你只想着参军报国,后来没去成,便想下放当个逍遥小县令。” 苏瑞提到当年的事,清瘦的脸上露出怀念之色。 江宴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但他当时听到这样的批命,确实有逆反心理,再加上他本身无意官场做文职,哪里想过,华大师一语成谶。 当初不想当官的是他,如今想当大官的也是他。 “苏兄,西域的人都渗透到了徐大人的身边,不妨趁着各国来人,他们活跃起来的时候,悄悄的统计和梳理一下他们的人员,也好秋后算账。” 论起增加赋税的本事来,江宴只能靠命。 可论起处置敌人的手段,他绝对不弱于旁人。 苏瑞的想法,是借机打压,没想到江宴是想着斩草除根,先松后紧。 高。 实在是高! “有江兄你在江南道,而且你的心思比我还要缜密,更适合与敌人周旋,我突然便明白了,华大师为何会说江南无忧了,来,喝!” 砰。 两人再次轻轻撞杯。 只是还不等将酒杯沾到唇边,便听到院子里,不知道谁家孩子大叫了一声。 “天上的那颗星星好亮,好像在流油一样闪着光!” 流油的星星? 这个形容的手法,让江宴和苏瑞闻言不由放声大笑,他们手持酒杯,站起身来,好奇地走到院子里,抬头一看。 可不是。 西边天空中,一颗星星格外的耀眼,竟比月亮的光芒还要夺目。 “这可真是奇景。” 江宴与苏瑞不明所以然,只感觉那颗星星亮得让人眼睛刺痛。 而在章家庄的华易,当他将草药拿出房间,放置到院子里来晾晒,发现脚下有重影,而且今晚并非圆月,光芒却更亮时,抬头看到悬挂在西北方向的金星,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金星突然变得这么亮,好像要裂开似的,若是明早还挂在天上,可就了不得了。” 他曾为大兴国运占卜过一卦,但战乱起时不在今年。 可今日这颗金星异常闪亮,这让华易不得重新掐算了一番。 大凶之兆! 华易瞬间放下了手里装草药的竹筐,一眼不错地盯着那颗闪光的星星。 期间,只有眼睛疼痛难忍时,才会转移开视线,放松一下眼珠后,继续观察它的变化。 并且随着东方天边泛白,他脸上的神情越发的严肃起来。 清晨,当太阳从地平线一跃而出时。 许多人都发现了那颗高挂于西北的星星,它的闪亮虽不及清晨的太阳,但依旧让人无法忽视。 只不过当太阳刚升起的时候,由于天气异常晴朗,空中还有其他的星星,对于不擅长天象之术的人们来讲,最多也只会说一句“今天的星星真亮,太阳升起还没落下”,谁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以至于。 等到快要正午的时候,这颗星星依旧高悬在半空中,大多数人都没有留意到它的存在。 只有脖子都仰累了,眼睛都看酸了的华易,在确认了星象后,似愁眉苦脸,又似如释重负地叹息一声。 “太白经天,战乱将起,西北狼烟,长燃不灭。” 与此同时。 大兴以及西域诸国的星象大家、得道高人以及占星师,都观察到了太白经天这一异象。 特别是大兴境内,不少闭关百年的山门,突然洞开。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下山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一个个年纪不同,但眼神深邃而悠远的弟子,告别师父或师尊。 “你们此去,不问去时身,不期来时路,修道者天地养之,天时地利你我皆占,唯有人和顺通,方才领悟大道,去吧,去寻你们的道。” 这是他们的师父或师尊最后的谏言。 至于下山后的弟子,是沉迷于风尘俗物之中,而是固守执念一心为天下苍生,在师父或师尊看来,都是他们自己所选的道,外人不可强求。 天下乱,道者出。 寻常的百姓虽不擅长观天象,但当那些穿着青袍、黑袍的弟子们游街串巷,为了谋生开始接触人群,意识到修道者增加时,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氛围,便笼罩在了普通人的心间。 章家庄。 沈幼初风风火火地闯进华易所在的院子,开门见山地问他。 “华大师,昨日太白经天,金星昼见,是不是要打仗了?” 眯着一只眼正蹲在药架子上翻晒草药的华易,听到这个问题,换了一只眼眯着,不答反问:“是谁让你来问的,是你自己,还是你娘?” “不都一样嘛?” 不一样。 华易心道:若是你娘,我自然没办法选择不答,可若是你的话,我就可以提一个条件再回答。 “是我娘让我来问的。” 沈幼初鬼马精灵,一下子便看出华易眼珠转动着,不安好心的模样,赶紧扯虎皮唱大戏。 “华大师,你也知道,我们沈家的产业遍布天下各地,若是要打仗的话,我们得提前规避风险。” 但凡世家大族,必定会养着风水术师。 沈家并非迷信的家族,而是有些东西它存在,必定有它存在的道理。 世间万物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小到一棵草的春生秋死,大到一个朝代的兴衰,甚至一方土地的震动与覆灭,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 可庞大的世家贵族,能够在千年传承中屹立不倒,便是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来提前规避最风险的那条道路,或者分篮子放鸡蛋,从而达到种族源源不断延续的目的。 华易听着沈幼初在面前卖乖,依旧无动于衷。 “若是沈夫人问我的话,她自会给我写信,不必托你口来问。” “呀,被发现啦,好吧好吧,我只是听菊香说,她昨天一抬头看到了太白经天,但没一会儿便消失不见,她也判断不了方位是在何处,不会是在京城方向吧?” 沈幼初扯虎皮失败,开始旁敲侧击的嘀咕着。 “要是在京城的话,我可不能让宁公子跑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提到宁无恙,华易皱了皱眉。 徐几道已经把西域诸国来大兴挑战的事告诉了他。 宁无恙作为其中的变数,说不定能够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他来江南道确实是躲清闲的,但并不是打算置之不理战乱一事,而是占卜告诉他,来江南道会有相关的收获。 别的不说,烟草和青蒿这两项,确实让他收获颇丰。 如此一想的话,那么宁无恙这趟京城之行,他认为必须得去。 “太白经天方位在西北,但乱不到京城去,你大可以放心。” 得到华易肯定的保证,沈幼初长长地松了口气。 安全了! 这就去告诉宁公子。 沈幼初拎起裙摆要走,便听到华易的声音自身后幽幽响起。 “沈小姐也要一起去京城吗?” “去呀。” 宁公子要去,她当然也要跟着去。 而且她还是有名的画师,她也想见识一下西域风情的画师,是如何作画的。 “华大师不回京吗?我听宁公子说,这青蒿适合很多地方生长,京城应该也有青蒿,而且京城的东西比较齐全,想怎么炼药都可以。” 华易早就知道,沈幼初表面上大大咧咧,实际上过目不忘,过耳同样不忘。 区别就在于,她有没有往心里放。 对于她说的京城的东西比较齐全的说法,说不心动是假的。 绞取青蒿汁的方法,他已然掌握,但宁无恙说过的提炼青蒿素的方法,他还没办法试验。 “再说吧。” 华易并没有当即作出决定。 要上京的话,他得先把青蒿汁其他药物,形成的特效药研究出来,才好带着成果回京城,让百姓们能够用上他研制的特效药。 一旦战事起来,痢疾这类的病症定会增多,他可不能分心去理会那人力不可阻挡的“太白经天,天下大乱”,只能尽可能的借助自己的力量,减少伤亡。 “不沾人间因果,但救世乃是大德之道,虽有身死之险,吾愿往矣。” 华易换了只眼睛眯着,继续埋头挑捡草药。 两墙之隔的院子里。 宁无恙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猛然想到昨晚追的历史书,还没看到最后,腾地一下坐起身来。 当看到外面日上三竿,才发现自己比预定计划睡过了头。 “这人果然不能活得太松懈,以前我最用功读书的时候,一天睡四五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看书还是大量背诵记忆都没事,如今居然只晚睡两个时辰,马上倒头就睡还要把觉补回来。”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宁无恙还是坐起来后,先缓了缓神,又打坐练了会儿功。 为了弥补自己熬夜太困没吃到夜宵,早餐多加了一个精致的肉包子。 吃饱喝足后,这才继续关上房门,窝在软榻里,开始看书。 “啧啧啧,嫂子他都抢,还差点封后,老周家的人真牛皮。” “我去,不光是嫂子,婶子他也没放过?” 宁无恙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像这种皇家秘闻,可不敢传扬出去。 特别是当今的老皇帝,便是从这条血脉延续下来的,若是乱传引起骚乱……估计老皇帝是不会怕的,毕竟成王败寇,可顺藤摸瓜,知道他把皇家秘辛看了个底朝天,那热闹可就大了。 在宁无恙不断的低声感慨中。 又过去了整整三日。 箱子里他挑选出来的内容,才全部看完,并且记得了八九不离十。 特别是如今还存在的人脉关系,他更是不敢大意,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抄录了一遍,直到确认烂熟于心,叫上名字便能与他在箱中的资料对上号,这才把抄录的内容烧掉。 “云飞!” 吱嘎~~ 房门打开,这几日习惯了蹑手蹑脚的云飞,像做贼似的探进一个脑袋。 “公子,要吃夜宵了吗?” 第三百五十四章 江南人的伙食这么好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看了一眼好像长高了一截的云飞,站了起来比划了一下。 嗯……错觉。 “先等会儿再吃,你去把这口箱子还给隔壁的沈小姐。” 沈幼初这几日就住在隔壁,可能是因为知道他在看书,并没有来找他玩。 好在,明日一早,大家就能愉快的玩耍了。 “公子,这都大半夜了,上门给沈小姐送箱子,不会打扰到她吗?” “你不会悄悄放到院子里,让梅香或菊香她们收下?” 宁无恙知道这些天的夜宵吃下去,果然只给云飞长了肌肉,没长脑子。 只能对着没有什么干劲的云飞保证道:“你去送箱子,我亲自下厨做几道菜当夜宵,等你把箱子送完……我去,跑得这么快?” 他的话还没说完,云飞早已把箱子锁好,拖起箱子飞奔而去。 让他总感觉云飞除了长了肌肉以外,力气也随之暴涨了不少。 “老话说得好,男吃女睡,果然不是没道理。” 刚吐槽完,便听到庄子里的狗因为拖动箱子的声音,而狂吠起来。 宁无恙无奈地摇摇头,猜测着沈小姐可能也被吵醒了,便又加了两个菜。 章家庄外。 刚刚抵近的秦时,还没来得及翻墙进入庄子内部,听到突如其来的狗吠声,急忙在半空中一个翻身,重新站在墙角根下。 这乡下的狗竟如此机警? 秦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正要再探,墙内已有人大喝一声。 “谁在外面?” “汪汪!”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狗,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里来闹腾。” 秦时模仿着狗叫了两声,墙内的人确认他的叫声与周围相呼应后,这才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站在墙下的秦时,一直等到狗叫声平息,这才翻墙而过。 在跳到高处的瞬间,他便发现了章家庄外松内紧的护卫布控。 除了站在表面上的那些护院以外,还能够感受到有许多人,正在暗中注视着章家庄的一切动向。 这让从宁府找到来的秦时,感到匪夷所思。 “陛下在接受了西域诸国的挑战后,便派我快马加鞭赶来金陵,暗中护卫宁无恙,可看他们轮值交替时的默契配合,少说也有三五日之功,而宁府的守卫几乎于无,莫非宁家能掐会算,知道西域诸国可能对他不利,这才布置了这么多的人手?还是说,他在防备别的杀手?” 秦时正在心里嘀咕着,眼角余光扫到不少人腰间悬挂的佩服,不由一愣。 官府的人? 迟疑了一下,秦时还是放弃了去他们身上摸一个腰牌,确认到底是哪位大人,如此未雨绸缪,竟赶在了陛下的前头,派人来保护宁诗仙。 “听说了没有,徐大人马上要动身去京城了。” “怎么没听说呢,西域诸国挑战咱们大兴文人才子的事,早在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了,还有些那边来的商人,大放厥词,说江南多才子,但他们一个能抵咱们十个。” “咱们徐大人一个就能顶他们一百个,好多地方连自己国家独有的文字都没有,还挑战咱们的文化,真是可笑。” 不用去摸腰牌了。 秦时光是听他们的对话,便明白了这是徐几道徐大人的手下。 而西域诸国比试的消息来源,应当也是出自民间的互商。 虽说京安城在西北方向,离着西域诸国比江南近了两千里地,可西域诸国明显提前封锁了消息,但在江南道这边并没有做太严格的规定,这才致使几乎两边同时得到了消息。 换而言之。 西域诸国的这场比试,是蓄谋已久,早有征兆。 想到这里,秦时也不再听他们闲聊,赶紧确认宁无恙本尊所在的地点。 章家庄只是一个农庄,哪怕随着宁无恙到来的次数增加,它的占地面积,也只有十来亩地,其中能住人的院落更是屈指可数。 秦时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把所有的院子走了个遍。 “奇怪了,难道宁无恙不在宁府也不在章家庄?” 他连华大师都撞见了,还谨慎的躲开了,可是关于自己需要护卫和监视的目标,却一直没有影子。 如果院落里没有,那么,便只能去茅房和厨房这种地方找。 “这么晚了,去茅房的可能性比厨房更大。” 话刚说完。 一股山风从厨房方向吹来,带来了沁人心脾的肉香。 这个香味让连日赶路,只能啃硬馍的秦时,不停地咽着口水。 “大晚上的还真有人在厨房里忙活?” 江南人的伙食未免也太好了吧。 秦时又咽了咽口水,循着香味找到了厨房所在。 一眼便看到院子的桌椅旁,站着上菜的红衣少年郎十分面熟。 定睛再一看,这不是和城中那些女子们买的梦中情郎画像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 正是金陵诗仙宁无恙本尊! 而另一位坐在桌子旁的,身穿粉色宫装裙的,正是沈家千金大小姐沈幼初。 他在城中打听宁无恙的消息时,听闻沈小姐与宁诗仙出双入对,他还觉得匪夷所思。 宁无恙虽有诗仙之名,但沈幼初那可是沈家千金,沈家是何人家,非世家大族不联姻,连皇族底蕴都看不上的超级大家族。 可此时,亲眼看着沈幼初,手捧着脸,痴痴地盯着宁无恙的这一幕情景,秦时不免替陛下担心起来。 若是宁无恙成了沈家人的话,还如此专心致志的为大兴效力? “沈小姐,不好意思啊,大晚上的还把你吵醒,是我疏忽了,这盘炒兔丁算是赔礼,你先吃着,炸鸡翅正在淖水,马上就能出锅。” 宁无恙刚将手里的盘子放下,便感觉到周围好像多了一双眼睛盯着他。 以前他是分辨不出这种细微的变化的,可自从修炼了云息功以后,他对于气流变化的敏锐度,提升了不止一点点。 可就在他循着那股感觉,朝着暗处看去时,被人盯着的感觉又瞬间消失不见了。 凭直觉来说,应该是有人在监视他。 而徐几道执意留下的官兵,只会在暗中保护他,碰到他和沈小姐吃夜宵这种事,一定会离得远远的,非礼勿视。 这么一想,宁无恙心中便有了计较。 “沈小姐,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来一顿说吃就吃的烧烤?” 第三百五十五章 馋啊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烧烤最合适烟熏躲在暗地里的“老鼠”了。 在刚才的注视下,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敌意,有的,只是深深的探究。 按照日子来算的话,不出意外,应该是京安城派来的人。 不管是康王晋王还是老皇帝的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监视而不伤害,既是如此,那就让他好好的履行职责。 沈幼初并未察觉到有人监视,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宁无恙所说的话上面。 “说吃就吃的烧烤是何物?” 她的嘴里还包着半块兔丁没有咽下去。 不怪她不遵守食不言的规矩,实在是同样是炒菜,宁公子做的就是好吃。 色香味其中的色可能不像沈家厨子做得那么完美,但这个味道,实在让人唇齿留香,吃了一顿还想吃第二顿。 此时听说还有新奇的吃法,沈幼初眼睛睁得溜圆,问完朝着梅香看去。 主仆都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的人,可能她不记得宁公子说的是何做法,但是梅香应该能记得……呀,梅香咽着口水摇头呢,看来也不知道。 “梅香,你也吃几块兔丁,宁公子今日炒的干香干香的,老好吃了。” 沈幼初拽着梅香,塞给她一把未动过的筷子。 小姐,你对我实在是太好了! 梅香感激不已,却没敢坐下,只能弯着腰夹了几筷子兔丁,塞进嘴里努力的咀嚼着,好像一只努力吞咽的仓鼠。 宁无恙想到梅香与云飞,一个吃得多跑得快,一个吃得多力气大,便知道,今晚这场自助烧烤,能够馋暗中的人一晚上了。 “云飞,去搬几块砖头过来,我要在外面垒个台面,再去找几个铁棍子,搭个简易的烧烤台。” 宁无恙井然有序的安排着。 自己则走到一旁的菜畦里,摘了一筐新鲜的蔬菜。 住在农村的庄园里,没有别的好处,蔬菜现吃现摘,主打的就是一个水灵鲜活。 又叫来了厨房守夜的小厮,去河里抓一些鲫鱼与河虾。 剩下的,便利用厨房里现切的食材。 也不必非得串成烤串,找几个铜盆往铁棍上一放,主打的就是一个想吃便吃,想烤便烤,不必拘泥于模式与工具。 等到砖头拿来后,宁无恙蹲下身去,在靠近阴暗处的地方,对照着铁榻的长度画了个框后,垒起了齐膝的高台,再架上铁棍,按照高低次序穿入其中,放置好铁盘后,朝着梅香招了招手。 还在回味兔丁的梅香,伸手指着鼻尖。 “宁公子找我?” “对,你去树林里找几块我脑袋这么粗的木头来,用来当底火。” 找脑袋这么粗的木头,那可不像捡柴火一样简单。 这么粗的木材厨房后面的库房里放着就有,但是想弄成块,就得现劈。 梅香扁了扁嘴,心道:果然没有一块兔肉是白吃的。 劈几下木头她又要饿了。 “宁公子这是打算弄成篝火一样,制作烤食?” 沈幼初见多食广,在垒砖头的时候,还没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但听说要梅香去捡木头块,一下子反应过来。 她小时候曾随父母去过关外,见识过异族的人,由于长年迁移,不适合带中原这些固定的家具和灶具,便随便挖个坑搭上铁棍架起锅,人多的时候便凑齐大家的器具,来一场别开生面的篝火大会。 她有幸遇到过一次,当时热烈奔放的异域姑娘,让她至今想起,都深感佩服。 “算是吧,不过他们现在一般是直接用火烤,我们隔着铁器,这样对厨师的技术要求不是很高,等梅香你把木头拿过来点起后,可以自己挑选想吃的肉和菜,放到盆子里等它烤熟,现烤现吃。” 还有这样的好事? 梅香放下手里的秘书,跑得比撵兔子的猎狗还要快。 而躲在角落里,距离烤炉不过两丈远的秦时,光是看着眼前那些鲜翠欲滴的瓜果,都忍不住往外冒口水,实在想象不到,若是将它们烤熟的话,会是何滋味。 这趟皇差出得可真难啊。 陛下只交代他暗中护卫宁无恙,也没说这个暗中要持续多久。 是等到下圣旨召宁无恙上京呢,还是等到宁无恙发现他呢? 再者,陛下让他监视宁无恙,可他无论是道听途说,还是亲眼见识,这位金陵诗仙都像是一个纯真的少年郎,根本不像是能够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作恶之人。 “腌好的鸡翅烤上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能熟了。” 宁无恙已经把提前腌制好的鸡翅拿了出来。 咕咚。 秦时无声地又咽了一口口水。 他还是第一次见吃鸡翅还要提前腌制的讲究人。 没想到金陵诗仙除了擅长作诗赋词,还这么擅长做饭做菜。 大意了。 早知道应该离远一些好了,也不至于如此受煎熬。 但秦时到底还是低估了宁无恙的厨艺,与烧烤的香气。 等到梅香拖着两箩筐木块头回来,院子里燃起炊烟时,烤肉的香气弥漫在四周,不仅秦时蠢蠢欲动,躲在暗处的那些官兵们,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这暗中护卫谁爱当谁当。 他们饿了! 唰唰唰…… 一排排人头从墙外草堆里探出,目光幽绿像狼群一样,死死地盯着铜盆里的那些肉和菜,满脸上写着“馋”字。 再看同样是护卫,却在大快朵颐的梅香与云飞,他们不由得反问自己。 为什么同样是护卫,人和人能够差这么多? “诸位官差大哥可是饿了?” 宁无恙比划着距离阴暗处咫尺之近的地方。 “你们要是饿了的话,可以效仿我搭一下这样的高台,自己做烧烤吃,昨日厨房里杀了一只羊,菜畦里也有许多菜,河里也有鱼和虾,大家随意拿取,当我感谢诸位这些时日的护卫之情了。” 言至于此。 这些官兵们还有什么好矜持的呢? 吃它! “秦老三你去搬砖。” “黄老四你去找几个铁棍来,实在不行刀片也行。” “陈老六你去抓鱼虾去,咱们三班倒,先让休息的兄弟们开始烤。” 在井井有条的安排下。 又一座烧烤台距离秦时只有两步远的地方架起。 眼看着官兵们要将自己所呆在的地方包围,而且自己身后除了一个狗洞以外,没有了任何退路。 秦时将心一横。 第三百五十六章 贪吃的龙卫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钻狗窝是不可能钻狗窝的。 特别是这狗窝前还有一滩狗屎。 他选择……暴露。 嗖—— 秦时猛地一下站直身体,将近一米八的个子,在草丛里窜出来,十分的明显,当即吓得刚想佩刀搭到砖头上的官兵们,抽刀相向。 “有贼人!” “拿下他!” 面对着这群官兵们的误会,秦时也并未多作解释。 正好,可以借机让宁无恙明白他的实力。 坐在不远处烤肉吃的宁无恙,看到被逼着现身的秦时,见他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淡淡出声提醒:“诸位,记得留一个活口。” 看对方那有恃无恐的模样,别再把人打死,或者让人打残了,好端端的集体烧烤变成集体受伤,他可不愿意出医药费。 “宁公子你放心……嗷!” 冲上前的人还没能靠近秦时三步之内,就被一根棒子打倒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对方会功夫,大家小心……啊!” 又一人被打倒在地。 尽管并未受伤,但昏睡过去任人宰割,在不知对方身份的前提下,也是非常令人忌惮的。 官兵们不敢再轻视眼前这个穿着夜行衣的青年,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刀,剑拔弩张的氛围连吃得正香的梅香,都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随时防备着秦时冲出来,伤害到自家小姐。 “结防御阵,不要让他伤害到宁先生!” 领头的官兵大喝一声。 之前还想着往前冲的几个官兵,马上退回来,形成两道扇形人墙,将宁无恙包围在其中。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醒了刚刚睡下的狗子们,其他院落的灯光亮了起来,不消片刻,在秦时又打晕了两个官兵时,一柄长刀猛地穿过人群,精准地擦过他的耳廓,扎进了他身后的墙缝里。 嗡—— 刀柄还在微微颤动,不停的鸣响着。 轰! 被它穿透的一面墙壁,轰然倒塌。 漫天灰尘之中,一道高大的身影信步而来,手持青龙刀还要再出手时,秦时当即高举双手。 “我乃陛下亲派的龙卫,特地来保护宁诗仙的。” 话刚说完。 那柄虎虎生威的青龙刀,悬停在了距离秦时脖子仅有半尺远的地方。 宁无碍仔细地打量着秦时,确认对方并无杀意,转头朝着手与嘴都没停的五弟看去。 五弟还有闲心吃喝玩乐,看来此人所言不虚。 “既是陛下亲派的护卫,为何鬼鬼祟祟躲在此处,又为何要与官兵们交手?” 面对着宁无碍的质问,秦时也是丝毫不慌。 他伸手推开宁无碍搭在肩膀上的青龙刀,面无表情的回答。 “我乃暗中护卫的龙卫,并不需要被别人知晓我的存在,至于与官兵们交手,是因为我还没有开口说话,他们便冲了过来,再者,他们是明面上保护宁诗仙的人,我也想对他们的实力有一番了解,这样以后真的遇到危险,我才能知道,何时需要我出手。” 说得言之有理。 但那股子轻视他人的意味,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 唰! 宁无碍也不客气,再次将刀架在了秦时的脖子上:“口说无凭。” “这是腰牌。” 一道金光闪过,直奔宁无恙的头顶而来。 但在距离宁无恙的头顶还有两步远时,云飞一个旱地拔葱,窜到半空中,接过腰牌递到了宁无恙的面前。 烫金的牌子,一面金,一面黑,金牌底下刻着龙形暗纹,黑面则有一个“卫”字。 看那精细的做工,便能知道这是宫里的东西,但宁无恙还是摇头说道:“不认识。” “……” 秦时郁闷不已。 只得看向沈幼初。 “沈小姐一定认识这个腰牌。” “唔……这是龙卫的腰牌,宁公子,有了龙卫的保护,你就安全啦。” 沈幼初放下恨不得让她把舌头吞进去的烤鸡翅,替委屈的秦时证明了身份。 而早就推断出秦时身份的宁无恙,此时也没办法继续坐着,只能转过身,朝着秦时所在的方向抱了抱拳。 “原来真的是龙卫,多有得罪,我在这里给你赔礼了。” 秦时看出宁无恙敷衍的态度,刚想敷衍一下,却听对方又道。 “龙卫兄弟你长途跋涉而来一定饿了,不如坐下来吃一顿烧烤,大家重新认识一下?” 这个提议该死的真诚。 让秦时完成无法拒绝。 秦时刚要答应,宁无碍提醒道:“可是龙卫兄弟方才说过,他只在暗中保护,若是光明正大的吃东西,不是会暴露吗?” “三哥你不提我都忘记了,那就有劳这位龙卫护卫继续在暗中保护,诸位官兵大哥们,危险解决,我们接着烧烤接着吃!” 官兵们麻利的把晕倒的同僚们抬到一边的空地上,让他们躺着休息。 自己则调转回来,继续开烤。 更加浓郁的香味在院子里蔓延,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大家都在快乐的吃着、笑着,唯有秦时,独自站在倒塌的墙角下,显得与人群格格不入。 “……” 秦时后悔把话说得太早,更后悔藏在暗处多此一举。 如今饭也吃不上,他还得继续憋着,看这群人吃香的喝辣的。 这趟皇差,真的太亏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佩刀上的肉串,再次咽了声口水,闪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很快,宁无恙便发现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回来了。 只是这次知道对方是龙卫的身份后,他也不担心被看煞,吃就完了。 随着盯着他的眼神,可以感觉到越来越幽怨,宁无恙也不再折磨对方,好心开口问道:“龙卫大哥,这个烤羊腿很香,你要来一口吗?”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不语。 他也没有在意,洒脱一笑。 “想吃自己来拿,我们绝对不会顺着香味去找你的。” “……” 不消片刻,一道黑影闪过,架在火上的烤羊腿带着星火,和秦时一起蹲在了另一处墙根底下。 懂了。 宁无恙在心里吐槽道:龙卫们虽然带着龙字,但他们走到哪里都只能蹲墙角盘着,想想也挺累人的。 “云飞,有了龙卫大哥帮忙护卫,今晚你可以睡一个好觉了,来,你正是长身份的时候,多吃些,吃饱了可以倒头就睡,哈哈哈。” 老皇帝悄悄派来龙卫保护他,除了防着西域诸国,估计还是在防备着他。 挺好的。 他一定争取给这位龙卫兄弟,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争取让他每天都有重要的事情向老皇帝汇报,让老皇帝在日理万机之余,可以再劳累一些。 蹲在角落里啃羊腿的秦时,突然感觉脖子里钻进一股凉风,连同整个后背都直冒凉气。 可当他扭头一看,背后靠的是墙。 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寒意。 第三百五十七章 秋日马上图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但秦时也没表现出来,在宁无恙的视野范围中,大口大口地咀嚼着烤羊腿。 不得不说,章家庄的烤羊腿确实筋道又好吃,也不枉费他方才险些挨了两刀的危险。 烤台前,由于秦时的出现,原本热烈的氛围还是有了一些变化。 毕竟是龙卫,天子近侍,就连官兵们的吃相都因此斯文了许多。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暴露的龙卫。” 沈幼初嘴里塞着烤肉,含糊其词的说着。 假如不是宁无恙离她较近,绝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大概是轻敌吧。” 宁无恙同样含糊的回应了一句。 只是这句“轻敌”,并非指的是秦时因轻敌,被堵在狗洞左右为难,而是指秦时故意暴露自身,假装成贪吃的模样,好让他轻敌。 想当初晋王府派来的护卫,都能够自己做主让华易占卜算卦,虽说也可能是由于晋王府的人行事乖张,但跟在老皇帝身边的龙卫什么没见过,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口吃的,表现得如此贪嘴? 极有可能是想营造出一个贪吃的弱点,借机来让他轻敌,自作聪明以为拿捏住了对方,然后在相处的时候松懈下来。 真是多此一举。 宁无恙不知道老皇帝到底想在他身上打探出何事,是周安之死还是失传药书,总之,周安的死,除了他以外,谁也不知道真相,哪怕参与进来的周静娴也不知道,谁都不会与他提起此事,而失传药书的所有解释权,也归他独有。 “宁诗仙,还有吗?” 正想着,啃完一条羊腿的秦时,已经从阴暗的角落里,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宁无恙的身边。 脸上还带着窘迫的神情,好像自打耳光的人一样。 “龙卫兄弟,你怎么称呼?” “秦时。” 连名字都如实相告了? 宁无恙听到这个名字也不作他想,比划着身边一个适合观察他的空位。 “秦时大哥还是坐下来吃吧,我这里不像是皇宫,地方不大,你躲在暗处也不方便,我这个人向来主张,有拳头亮出来给敌人瞧瞧,也免得遭遇暗箭伤我。” 那可真是太张扬了。 但秦时想到宁无恙之前做过的事,觉得这种张扬很符合眼前的少年郎。 正好他也不愿意在暗中喂蚊子,并且就像宁无恙所说的那样,这里的地方可不像皇宫那么宽敞,容易躲藏,既然他在哪里非常容易被熟悉地形的宁无恙发现,还不如光明正大的观察。 一个人想伪装一时容易,想长时间的伪装可太难了。 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性格张扬的人,身边的人……秦时看着宁无碍,觉得这种武夫,也是藏不住心事的,对于他的监视任务,十分有益处。 “有馍吗?” 秦时开口问道。 宁无恙仔细地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最近庄子里都在吃新米,没有馍,糍粑行吗?” “试试。” 秦时不卑不亢的回应着,很快便融入了这火热的氛围当中。 之前险些下重手的官兵们,以茶代酒前来赔罪。 秦时也没有拒绝,院子里欢笑声一片,直到下半夜外面响起打更的声音,才逐渐淡去。 吃饱喝足的宁无恙等人,收拾好残羹剩渣后,便回房休息。 守在屋檐下的秦时,等到护卫云飞都已睡熟后,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条,抽出一张,又摸出一根半个手指粗指的油墨棒,在上面写下今日监视与护卫的任务内容。 “无外敌,无异象。” 六个字写完,秦时将手指放在嘴里,发出一阵低鸣声。 一只猫头鹰扑棱着翅膀落在他早已抬起的胳膊上,叼起他递到嘴边的纸条,振翅朝着夜空中飞去。 这只猫头鹰会将消息,传递到陛下安置在金陵搜集各方消息的据点里,再用飞鸽传书,传到京城里去。 而这样的情况汇报,他每日必须做一次。 秦时想到今日大开眼界,见识到了烧烤的风味,开始期待,明日的吃食,是否有什么惊喜之处。 他双手抱臂,靠着廊柱眯着眼。 当头顶有夜鹰飞过,或是有山风吹过时,秦时总是会及时地睁开眼,确认没有危险再闭上。 如此一夜。 当清晨的阳光照耀大地,沉寂了半夜的章家庄苏醒过来时,秦时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再次睁开眼。 只见一个小厮扛着把扫帚前来打扫庭院,见到陌生人在,小厮愣了愣,点头致意后,自顾自地做完自己的事便退下。 如此一来二往,直到日上三竿,秦时终于听到房间有起床的㗭嗦声。 “秦时大哥要不要换值休息一下?” 房间里传出来的问候声,就算是假客气,秦时还是觉得心中一暖。 但他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必了,宁公子不必管我。” 好,那我就不管你,拿你当空气了。 已经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打坐修炼的宁无恙,让云飞去厨房拿早饭,自己则将云息功运行了一周天。 至于在秦时面前练功这件事,他也不打算隐瞒。 让老皇帝知道华易传授给他云息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会的越多,靠山越多,老皇帝对他才会越重视。 日常练功、打拳、吃饭过后。 趁着今日天气多云,吹着立秋的山风有些凉爽之意时,宁无恙决定再给秦时的监视工作,增加一些乐趣。 “秦时大哥,接下来我们要去练习马术,你也选择一匹马跟着吗?” 宁无恙发来邀请。 秦时摇了摇头,十分肯定的说道:“只要不是千里马,距离有一里之远,我能反应过来。” “行吧。” 他还打算让秦时亲自试一试马镫的触感,看来,只能让秦时眼巴巴地看着了。 来到草地时,却意外的发现,沈幼初和梅香早已经在荫凉里架上了画板。 “沈小姐来写生了?” “对呀,我听说宁公子你骑马的风采可好看了,打算画下来,我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你总是不来……你不会赶我走吧?” 距离回京的时间越来越近,沈幼初不忘初心。 她还没有给宁公子画一幅专属的美人图呢! 只是宁公子长得过于俊美,平时静下来的时候表现不出他的英姿,在马背上的动图虽然难以捕捉,考验她的画功,但这样才能展现他的少年活力。 听沈幼初这么一说,宁无恙才知道,她来写生的对象不是秋日风景不是草地马匹,而是骑马的自己。 凑近再看,画板夹好的画纸上右侧,赫然写着五个楷字花字——秋日马上图。 墨迹早已干涸多日的迹象,说明她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准备已久。 第三百五十八章 日常惊讶的一天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我当然不会赶你走。” 宁无恙怎么舍得赶她走,只是想到关于她画集美图的传闻,还是似笑非笑的问她。 “沈小姐画这幅画,是为了送给我,还是自己欣赏,而是挂在传说中的画阁里,与其他九十九幅集美图一起放着?嗯?” “自然是……” 沈幼初还没来得及说完,后腰处被梅香轻轻用手肘捅了一下,让她一口咬到舌尖,疼得一个激灵。 小姐你可要三思后再说话啊,没看到宁公子提起集美图来,脸都黑了吗? 梅香使劲地眨着眼,努力传递着自己的担忧。 “梅香,你眼睛不舒服吗?” 沈幼初关切的询问,让梅香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累了。 小姐的追夫路要不就此终止吧。 “莫名其妙的。” 沈幼初嘀咕一句,重新看向宁无恙,方才逆着光没有看清,现在宁无恙往前走了走,她一下子便看到宁公子的神情有些微妙。 该怎么形容才最贴切呢? 比昨晚烤黑的铁棍还要黑似的。 他生气了吗? 沈幼初恍然大悟,接着暗中窃喜:宁公子不会是因为集美图的事情吃醋了吧? “沈小姐若是不便说,权当我没问过,我先去骑马了。” 宁无恙也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对于一个画家来说过于苛刻了,还显得他很小气。 但是,想到沈小姐欣赏他的画的同时,还要和其他九十九幅图一起比较,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幅秋日马上图,其实也不是非画不可。 就在宁无恙正想着婉拒今日作画的请求时,却听沈幼初急吼吼的说道:“我把那些画都收起来,交给娘亲保管了。” 啊? 收起来了? “我画集美图可不是因为好色,我是……我是为了磨炼自己的笔力,以及,我这个人向来喜欢美好的事物,除了集美图以外,我还画过近千幅的四季图、百物图,等到了京城,有机会我带你去沈家庄园,你瞧一瞧就知道了。” 沈幼初不喜欢向别人解释关于她作画的动机和内容。 但这次,她却莫名的想要解决清楚,生怕说漏了什么,宁公子会误会她作画的用意。 “好,有机会我一定会去沈家庄园拜访,见识一下沈小姐的画功。” 宁无恙的嘴角抑制不住的疯狂上扬。 哪怕明知有秦时在场,他也丝毫没有避讳,对于沈幼初的不同情感。 沈幼初见他终于不再黑脸,转而含笑,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再次询问:“那我可以作画了吗?” “可以。” 宁无恙心道:我会努力展现一下自己英姿勃发的一面的! 他阔步走到马儿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马儿的鬃毛,踩着马镫,翻身而上。 秦时还正在回味宁无恙与沈幼初的互动,努力从中确认二人关系莫逆时,一道金属亮光反射照在他的眼上,再看到宁无恙上马时从未见过的姿势与流畅程度,他顿时大吃一惊。 那是什么?! 秦时见宁无恙主动踩下去的样子,不像是别人暗中设下的埋伏,再加上马腹上多了一块皮革阻拦,因此不会让马腹受伤,将人甩下马背来,先是松了一口气,可当看到宁无恙用力一夹马腹,吓得脸色剧变。 “宁诗仙脚下踩的是利器!快阻止他!” 根本没有人动弹。 连在现场指点着宁无碍继续学习马术的江洋,甚至还颇为自豪地看了一眼秦时。 他昨晚睡得沉,没被烧烤的香味唤醒,醒来后便听徐大人的手下提起,昨晚自京城来了一位龙卫,专门护卫宁先生的安全。 此时看到这位京城来的龙卫,面对马镫时一副从未见过世面的样子,他觉得,等陛下见到马镫的作用后,应该也会是同样的表现。 “怎么没有人拦他呢?” 秦时还在迷茫中,看到宁无恙早已跑出去老远,而且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但在马背上的宁无恙,却因为双脚踩着的金属铁片,身体完美地贴合在马背与马腹上,根本看不到任何坠马的风险。 这让他顿时双眼一亮,明白了那金属铁片的用意! 只是他不敢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奇巧之物,他在京城根本没有见到过,却在江南见到了! 比起宁无恙与沈幼初可能有瓜葛的这种小事,这种金属片,才是最应该汇报给陛下知晓的存在! “吁~~” 等到宁无恙掉转马儿跑回来,在距离沈幼初十步远的时候来了一个勒马急停时。 秦时也不管宁无恙正在摆造型,迅速冲了过去,挡住了沈幼初拿手比划着定位的视线。 “宁诗仙,你的马为何在身上拴这种金属片?” “这不叫金属片,这叫马镫,江洋大哥,你还不赶紧向京城来的龙卫大哥,解释一下?” 好不容易悬停的宁无恙,眼见马儿前蹄落下,沈幼初一脸郁闷的表情,他也不由得郁闷起来。 没办法。 他只能再跑一圈了。 “秦时大哥,关于马镫的事你问那边指点我三哥马术的江洋大哥去,我还有正事,先走一步,驾!” …… 西夷馆,东厢房。 笛卡那多睡到太阳偏南,才睁开双眼,定睛看了一眼外面高挂的太阳,还有些恍惚。 “没想到我年过四十,不似年轻人那般倒头就睡,在西域时枕刀不能安眠,来到这大兴的京安城,反倒睡得踏实,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都起不来。” 守在旁边的近身护卫,听到他的这番自嘲,连忙笑着说道:“定是将军一路舟车劳顿,又加上为了促成比试一事,各方周旋,劳心劳力所致,多休息几日才能缓过来。” 笛卡那多闻言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是劳累的原因,而是心安,这里的人们安居乐业,守着高大而固定的城墙,不必担心河水暴涨或干涸,明日会吃不上饭,更不用担心外敌来犯,会见不到明日的太阳,我这是入乡随俗了。” 近身护卫听到这个解释,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羡慕之情。 他是第一次来大兴的京安城。 刚记事起,他就听族中的长辈提起过。 在那遥远的东方,有一座满是黄金与宝藏的城池。 那里的人们穿着华丽的丝绸,喝着清水琼浆,有最悠久的文明,也有最美的姑娘。 第三百五十九章 笛卡那多从不轻敌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每个年轻的北狄战士,幻想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踏破玉门关,杀进京安城。 抢走大兴人的土地与牛羊,扒掉那些姑娘的衣裳,住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面,奴役着大兴的儿郎。 近身护卫光是想想,他就觉得浑身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便冲出去,攻进皇宫去。 “将军……” “说过几次了,我这次是以陪使团的身份来的,叫我笛使者即可。” 笛卡那多原本是北狄的中锋大将,手握两万私兵。 此次前来大兴国,除了陪着使团送上比试战帖以外,更重要的是前来探查从北狄至大兴这一路各州府的布防,以及需要一个有地位的人,来接触与他们一直联系的晋王。 早在第一任皇储被废时,他们便注意到了晋王的野心。 晋王在等待着上位,他们同样也在等待着晋王上位的时机与需求,好通过大兴内部的决裂,找到机会发动进攻,可以有一个与他们里应外合的强有力伙伴。 笛卡那多脑子终于清明后,对着近身护卫问道:“阿毛,晋王昨日送来的消息,可查验过了?” 阿毛从袖子里扯出一本诗集,恭敬地双手奉到笛卡那多的面前。 “这是?” “上面抄录了宁无恙所作的诗词,还有流传的绝对。” 提起此事,哪怕对于大兴人一直保持轻视心态的阿毛,也忍不住赞叹。 “将……笛使者,这个叫宁无恙的小子,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奇才,而且他横空出世,不在我们注意的名单上,恐怕,会因为他而导致改变比试的结果。” 能有这么厉害? 笛卡那多对于阿毛一个小护卫的判断,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心里也有了一个准备。 毕竟,能够让晋王专门提醒的人物,一定不容轻视。 可当他翻开诗集后,依旧忍不住沉浸于其中,久久无法自拔。 直到响起敲门声,驿馆的仆人前来询问是否吃午饭,笛卡那多才从诗词的海洋中,回到现实中来。 “妙!妙极!” 笛卡那多指着上面的句子,激情四溢。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此句一出,难怪会被称作金陵诗仙,我从未去过此篇中的名山,却也想去走一遭,瞧瞧那站在山巅之上,是何感受!” 此子大才! 大才啊! 笛卡那多对着不停点头的阿毛说道:“这个宁无恙是何来路?” 这时,阿毛又将早已准备好的另一本关于宁无恙的消息记录,递到了笛卡那多的面前。 笛卡那多接过后,看了一眼封皮上的字,登时笑了。 “这是专门写宁无恙的话本?” “是一位京城闺阁中的才女根据坊间传闻,收录的宁无恙的事迹,写出来的一本小说,据说卖得十分火爆。” 自古才子配佳人。 才子喜欢写佳人相关的故事,反过来也是同样的道理。 虽然不能作为事实依据,但坊间传闻也不是不可一看的。 笛卡那多十分谦虚的翻开这篇话本,仔细地瞧了瞧后,觉得里面的内容极尽夸张之处。 比如这宁无恙未登湖小心岛却扬名的事,还有那才子佳人一见钟情,以及退婚时,宁无恙不假思索的作诗击退近百才子。 “话本果然是话本,这世间哪会有如此奇人,那诗词像是天然形成一般,取之不用,用之不竭,哪怕是早已成名的诗王徐几道,都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若世间真有这种人的话,我们想用车轮战术,想利用提前准备好的题目优势来赢下大兴这一局,岂不是痴人说梦?” 笛卡那多从不轻敌,但他也绝不会吓唬自己,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对此,阿毛却持不同的看法。 “笛使者,自古奇人多奇事,我认为话本里的故事可能是编的,但宁无恙的事迹哪怕只信一半,也说明此人十分厉害,应当……” 阿毛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吱嘎~~ 这时。 送饭的仆人推开门,将午膳送了过来。 驿馆的饭食需要花钱来买,笛卡那多身上并未带太多金银,只交付了中等水平的伙食费。 可哪怕是京安城的饭菜,除了牛羊肉以外,其他的吃食也远比北狄王城更精致,同样也更便宜。 “两位客人,你们今日的午膳是两荤两素外加胡辣汤,还有烤馍,若是需要添菜或是烤馍,小的就在外面院子里候着,随时唤小的就行。” 仆人躬身退下。 良好的态度让两人十分受用,再看喷香的饭菜,两人心照不宣的选择,先吃饭,再谈正事。 饭后。 思考了整个吃饭过程的笛卡那多,终于作出了决定。 “既然晋王称此人为变数,且此人甚有大才,我们确实需要重视,这样,你派人去联络位于金陵的人手。” 笛卡那多朝着阿毛勾了勾手。 阿毛附耳过来,听到笛卡那多交代的话后,露出不解之色。 “使者,为何不直接动手除掉此人,还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呢?” “我们知道此人重要,大兴皇帝定然也知道,硬碰硬的话,我们是在大兴境内,绝对碰不过大兴皇帝,万一在比试前出现任何异样的话,还有可能会让大兴皇帝恼羞成怒,万一对诸国前来的才子才女们痛下杀手,你又该当如何?” 听到这样的解释,阿毛为自己方才武断的想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确实。 若是鱼死网破的话,那么这场比试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他们北狄国之所以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想要赢得这场比试的胜利,是早就看明白了,无论胜负,与大兴必有一战。 但战与战又不相同。 单靠北狄来对抗大兴的话,哪怕小胜,事后也可能会被其他国家吞并。 但若是提前联合好西域诸国,让他们只是出一些人手,前来参加比试,输了无关紧要,赢了能够瓜分好处,而赢了大兴却不给他们国家任何好处的话,到时候他们势必会联合北狄国一起,攻打大兴,索要大兴因比试输掉而答应好的条件。 只是。 他们北狄意不在此。 一旦战争开打,他们的目标是利用西域其他国家,消耗大兴的战力,然后,彻底地霸占这片富饶的土地! 所以这场比试他们必须要赢! “去吧,反正等到国师来了,宁无恙在比试之时,也会死于天遣,在此之前,便给他造好势。” 笛卡那多一脸感慨的说道:“这可不是我们北狄容不下他,实在是天妒英才,大兴皇帝对此也只能望而兴叹。” 第三百六十章 太过聪明用不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阿毛连连点头,在脑子里消化了一下将军方才的吩咐,又细化了一下该如何将这些任务分配下去。 直到全部想清楚,这才站起身来准备告退。 对于阿毛反应如此迟钝,笛卡那多并未有任何不满,而是耐心地等着阿毛反应过来。 聪明人常见,但越是聪明的人,身为身边的二把手就越容易因为太过聪明,多思多想甚至下达指令时,掺杂他自己的想法,而导致一步错步步错。 所以,笛卡那多不需要聪明的副手,眼前这些小事,仅凭他的脑子与实力,便能全部解决。 “顺便告诉晋王一声,让他耐心等候,就算是宁无恙抵达京城,他也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们北狄自会处理好。” “就这么说吗?” 阿毛多嘴问了一句,看到笛卡那多眼中的笑意一下子犹如天山冰池般寒凉,当即噤声,转身离开了此地。 直到走出去老远,他似乎还能够感觉到,将军透过门窗在盯着他一样。 在将军身边做事情,不该问的不能问,他怎么又犯蠢了呢? 好在将军没有责罚他的意思,以后可不敢再自作聪明了。 …… 晋王府,阁楼上。 当晋王终于得到笛卡那多的回应时,便知道,笛卡那多根本没看自己送上的那些关于宁无恙的情报,而是北狄浪费了时间去搜集有关于宁无恙的消息,作为应对的方法后,这才来回复他。 “说好了相互合作,不留心眼,结果北狄人的疑心比本王还要重,这群喂不饱的野狼,也不知道光靠他们那些人手,能不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晋王冷嘲热讽完,转头对着端坐在矮几另一侧的周钰问。 “若你是北狄人的话,面对一个横空出世的诗仙,该如何处置?” 第一次接触这种话题,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家父王原来与北狄人有如此之深联系的周钰,此时心情还有些摇摆。 他没想到,自己的父王身为周室子弟,竟与外族人有勾结。 但看到父王驾轻就熟的状态,显然不是一日两日,收手是不可能收手的了,而且在他成了世子,才能知道这个机密来看,父王是完全信任他的。 虽不知父王与北狄人联手,意欲何为,但最终一定是为了那个位置,哪怕是与虎谋皮,不,正因是与虎谋皮,他才更要坚定不移地站在父王这一边。 “回父王……” 周钰的声音还在颤抖,但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停顿一下再开口,已恢复了平时稳重的状态。 “我认为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宁无恙发生意外的话,皇爷爷一定会认为是西域诸国的动作,极可能因此为理由,撤销比试,北狄人精心准备了这次舞台,定然不会允许它出任何差错,宁无恙是很厉害,但为大局着想,他们必定徐徐图之。” “怎么图之?” “若是我的话,会先制造一些小麻烦麻痹宁无恙,等到宁无恙适应之后,以为西域诸国只有这些小手段时,再以雷霆一击,置之死地。” 周钰的回答,让晋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他目光幽深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之前并不重视的长子,似乎才发现,这个孩子比他想象中的更有城府。 或许,一开始他若是让周钰也参与到争储中来,配合周安一起行动的话,现在周安很可能就……不想这些。 晋王感受到自己心情的变化,连忙摒弃这些想法,率先对周钰的见解表示了肯定。 “你说得没错,有时候,急功近利要不得,需要从长远的方向来看待问题,你很有远见。” 鲜少得到父王夸张的周钰,脸上也忍不住露出骄傲的笑意。 见父亲认同他的想法,便大胆进言。 “父王,我们是否也要借着共御外敌的好时机,招揽人手?” 经过宁无恙给娴郡主还有康王写诗一事,文坛许多佩服宁无恙诗词之功的文人,原本想加入他们的人,后来都选择了观望。 再加上皇爷爷的一番操作,许多人都加入了康王的阵营,对于他们而言,十分不利。 因为父王一直推崇削夺军官职位,腾出官位来给文人们走马上任,好巩固朝中势力,若是无法招揽到更多的人手,岂不是给他人做嫁衣? “你这个建议很好。” 晋王早有这个打算,见周钰敢提出自己的见解,再次用行动表示了肯定。 “你去账房上支五万两,用于招揽人手的活动银钱,为父再给你派二十个护卫打下手,你应当知道,那些文人墨客喜欢聚集在何处,如何造势,又如何招揽,你自己看着办,为父不在乎你的手段,只想看到你做出一番成就。” “请父王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周钰在心中补充道:我一定会比弟弟做得更好,替代弟弟在父王你们心目中的地位! …… 章家庄。 秦时眼馋的看着在马背上疾驰的宁无恙,在盯着宁无恙骑了一天的马后,他也想上去试试那马镫的效果。 不怕人笑话,虽说他是骑马从京城赶来金陵的,但能走水路的时候,他还是顺风走了水路,因为他的马术在龙卫中,属于倒数那一类。 他以前不是没想过,为何非要人马合一,借助工具促进马术发展不好吗? 只是他没有像江洋大哥这样的头脑,居然能够发明出马镫来。 想到这里,秦时看着江洋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敬佩之意。 不难想象等陛下知晓马镫的存在,会如此嘉奖发明人江洋,很有可能会被召进京城去工部当差,以后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机会。 这时,宁无恙打马而来,在秦时两步开外,勒停马儿,并且没有夹紧马腹,借助马镫之力给马儿施压,提醒它停下。 但是经过了一日的训练后,马儿已经与宁无恙有了一定的默契,也形成了一种生理上的反应,缰绳勒紧的瞬间,它便双腿弓起,双蹄抓地不再前行。 “秦时大哥,看了一日累了吧?” 秦时摇了摇头。 身为龙卫,怎能说累呢? “是吗?不愧是龙卫,就是厉害,既然秦时大哥你不累,今晚还是你守夜吗?” 宁无恙的话,让秦时感觉自己有点像个打白工的冤种。 特别是当他后背一凉,扭头看到端着一碗冰饮,吃得满嘴流果汁的黑小子护卫时,他感觉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见过拿龙卫当护卫的,可没见过拿龙卫当驴马使唤的。 但是此时后悔也已经晚了,陛下也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秦时只能在心里给宁无恙补充了一句评价:此子心甚黑。 “对了,秦时大哥你这么辛苦,晚上我给你做顿羊肉火锅吃,让你好好补一补,你领了皇命不能休息,我也不能违抗皇命,只能让你吃好一些,免得你身体撑不住,记住了,要是半夜撑不住,随时喊云飞和你轮值换班。” 第三百六十一章 秦时又长见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打一棒子又给一个甜枣这种手法,秦时跟在陛下身边时,见得多了。 可当他遇到的时候,仔细想想宁无恙的话,也不无道理。 不是宁无恙心黑,而是他自己太矫情……也不是,谁叫他有皇命在身呢,吃不饱睡不好是应该的。 “秦时大哥你睡又睡不好,但到了我这里,总能让你吃饱,哈哈哈,你千万不要感谢我,搞得我好像贿赂你一样,你就当它当作待客之道,敞开肚皮吃,反正我也不会告诉陛下的。” 宁无恙调侃一句,宣布收工,回去做饭。 毕竟羊肉火锅厨娘不会做,还得他亲自上手。 越过秦时,宁无恙清澈的眼神中,闪过一道算计的精光。 正所谓吃人嘴软,秦时哪怕是假装好吃,但只要肯吃,在向老皇帝汇报的时候,就会生出偏心来。 且不说他日常不会做任何可疑的事,就算稍微有些疑点,秦时也会先入为主的粉饰一下。 这世界上最好的算计,不是什么庞大的布局,什么文韬武略。 归根到底,只要是计谋应用于人身上,算计的便是人心。 他可不管秦时带着什么任务来的,他只要知道秦时绝对不会让他在老皇帝心目中,留下任何污点就足够了。 果不其然。 原本还因为周乾的任务,再加上宁无恙的名声,认为宁无恙不好相与的秦时,在方才一番感同身受的说辞下,对宁无恙大为改观。 “宁先生是一个能够理解他人的人。” 和陛下设想里那种可能攻于心计的人不一样。 在喝到羊肉火锅的第一口汤时,秦时加重了对于这一点的认知。 晚上满身羊骚气写监视汇报的时候,还特意在说明马镫的情况后,指出了这一点。 “宁诗仙待人十分宽厚,身边人都心悦诚服。” 多余的秦时,也不敢着笔添墨,生怕自己比别人多喝了两大海碗羊肉汤的事,再被陛下看出来。 又守了一夜的秦时,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外敌来犯的侵象。 想到自己快马加鞭赶来,即使西域诸国的使者,听闻了宁诗仙的名声,想出应对的办法,也要过一段时间,他也没敢松懈。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他又自己吃了半锅肉包子。 吃得饱才能看得准。 好像师父以前教过这句话来着,忘记了,反正秦时觉得没毛病。 宁无恙看到秦时把半锅肉包子填进肚子里面,意识到章家庄继云飞与梅香之后,又新晋了一位大胃王,果断吩咐厨娘,中午多做一锅饭。 放下饭碗,秦时便准备前往草地去看宁无恙练习马术,心里则打起了小算盘。 他要趁着宁诗仙还没上马之前,提议试试马镫。 想法很美满,现实很骨感。 刚出门,便遇到了一个独腿的青年,正撅着屁股猫着腰,费力地往一块翻耕过的黄土地里播撒种子。 此时,田里的稻子早已连稻茬都枯黄了,大多数农民们便会利用空地养些鸡鸭,或者种些蔬菜。 像这个独腿青年,便是在播撒白菜种子。 尽管事先已将土地翻得十分松软,可撒起种子来,依旧比普通人做事慢上许多。 秦时只听陛下在看奏折时,提起过伤兵的现状,远没有亲眼见到他们艰难生活的现状,来得更直接。 他下意识的想上前去帮忙播种,但想到自己职责在身,还是作罢。 而原本要去草地练习马术的宁无恙,站停在当场看了片刻后,对着云飞说道:“去告诉江洋大哥一声,说我有事晚会儿到。” 说完。 宁无恙便返身朝庄子里走去。 秦时不解地跟着他来到了厨房。 就在秦时琢磨着,刚才是否看漏了什么,难道是宁诗仙看出断腿青年没吃早饭,特意回来拿早饭时。 却见宁诗仙走到泡着竹筒饭的水池前,找到一根两指粗被丢弃的竹筒,看了一切一端完整的切面后,把竹筒下面完整的切面封住的部位,用剪刀在横面最低洼的底端处,戳了一个小口子。 接着,他又抓了一把小米,倒入竹筒当中。 当确认小米能够顺利的流出时,宁无恙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从柴火堆里找了一根两指粗的棍子,削尖之后,将棍子的尖端处钻进洞口里,又经过一番打磨,确认小米能够从边缘流出,再用布条把棍子和竹筒固定。 “可以了。” 全程看着宁诗仙鼓捣的秦时,此时像丈二的和尚一样,摸不着头脑。 可以什么了? 宁诗仙把棍子和戳了洞的竹筒绑在一起,是想干什么? “秦时大哥,没见过这个东西吧,你别看它模样古怪,用处却不小。” 宁无恙也没卖关子,重新将一把小米放进竹筒里。 然后,他走到花圃前,将棍子尖端处用力往地上一戳,再拔起来。 沙沙沙。 一小撮小米,沿着棍子边缘的一圈流到了土里面,而随着摘入与拔出的快速动作,小米也被翻开的土壤填埋了进去。 “像菜种这种离地浅播种的,留一指长的距离就够用了,换成是别的豆种,可以在弄个圆锥或铁漏斗系在下面,不系棍子系竹竿,这样不用猫腰,一只手撒种子一只手往里面,白菜长出来还要移苗,先凑合着用。” 不然的话,等他找到合适的漏斗,可能外面撒种子的,早就做完事回家了。 宁无恙扛起自己制作的简便播种用具,阔步走出庄子。 惊呆了的秦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跟上了宁无恙。 “张成大哥,来,给你一个新的家伙拾用用。” 直到宁无恙把手里的棍子与竹筒交到断腿的青年手里,又教会了青年怎么用。 看到青年将一把菜种倒进竹筒里,一瘸一拐的戳着松软的地面,不多时便将一畦菜籽撒完了,又对着宁无恙千恩万谢。 秦时还有些懵逼。 怎么看这个样子,好像擅长种地的张成,是第一次用到这个撒菜籽的工具呢? “宁诗仙,你不会因为看到张成播种不方便,所以专门为他制成了这种播种的便捷工具吧?” 如果这是真的,那宁无恙也太神奇了。 这不是天才,而是全才! 第三百六十二章 日月如梭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秦时大哥,你这话问得真有水平。” 就在秦时以为这个回答,是否认时,便见宁无恙哭笑不得的反问他。 “难道不是你亲眼看到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吗,你还问我怎么回事,你不会是最近没睡好觉,以为自己在做梦了吧?” “当然了,你说这个工具只是为了张成大哥做的,不太严谨,因为这个工具它只要做出来了,所有人都可以用,以后大家只要在松软的地里撒菜籽,条件合适的话,都不需要再弯腰了。” 其实宁无恙早就想把他前世在爷爷那里学到的种田小技巧,科普给附近的农民们用。 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虽然宁家是寒门,但还没落魄到原身亲自下田种地的地步。 他只能在有需求的时候大展身手,以免被人怀疑内里换了芯。 而在有需求的时候,想到好的发明点子,那就属于他的聪明才智。 “宁诗仙你种过地吗?” 秦时果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就像江洋制作出马镫一样的逻辑,没吃过猪肉光看过猪跑,而难明白猪饲料是何成分。 刚才他见到宁诗仙不假思索的制作出方便播撒菜种的工具时,还以为这是一个种地多年的老庄稼把式。 “我在庄子上呆着,帮别人撒过种子不是很正常的吗?像我这种懒人,除了想诗词和为大兴效力,可能会花些功夫以外,做其他的事,是能懒则懒。” 不。 秦时在心里反驳一句:宁诗仙你做饭菜的时候也很精致,和懒字可沾不上边。 但他这话说出来,只会说明他是真的馋不是装的馋,于是咽了回去。 “好了,去把漏斗播种的工具搞出来,今天就先不去练马了,正好也让马儿休息一天。” 宁无恙说干就干。 整整一日,便泡在了田地里,测试着漏斗大小与播撒各种种子之间的转换器。 漏斗这种铁器可不像竹筒,可以随意更换,所以种子的大小和出量控制,是一个技术性问题。 好在,江宴为了日后好大批量打造马镫,通过苏瑞,把其他州县有名的铁匠叫来了金陵。 设计出几个可以试用的图纸后,宁无恙便与云飞还有秦时一道,前往城中打造漏斗播种的工具。 亲自领着他们去找铁匠的江宴听闻了宁无恙的来意,在见识到简陋牌的播种工具后,二话不说派府衙掌管农事的官吏前来登记与学习,并将它划入官府的管辖范围中。 倒不是江宴想抢功,而是像铁器与农具的变更,都是需要登记造册,甚至还要列入县志州志。 “宁先生,这些助农的工具,不仅能给伤残人士带来极大的便利,还能够解放大家的劳力,让全金陵,不,是整个大兴的农业都能更进一步。” 江宴笑得合不拢嘴。 他早就知道宁无恙的厉害之处。 但他也担心,宁无恙少年天才却总有江郎才尽的那一日,到最后落得一个像蜡烛一样的下场。 如今好了。 他可以确信,宁先生在推动大兴进步的发明上面,根本没有瓶颈,只要能够激发起他的创作欲望,无论发明的物件是大是小,他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吃这套,我只知道这东西造出来,章家庄和柳家庄附近的伤兵们,就等于多了双手脚,至于推广到其他地方,那是你们官府的功劳,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秦时听到宁无恙与江宴的对话,暗自在心里记了一笔。 并于晚上利用夜鹰传书时,写下了今日宁诗仙所发明的农具,以及他对宁诗仙的评价——居功不自傲,堪当大才! “以前不理解苏大人和徐先生他们为何对宁诗仙满嘴称赞之词,现在嘛……” 理解苏大人,成为徐大人。 秦时决定,明日吃早饭的时候,不必再假装自己嘴馋,吃三碗大米饭了。 他想吃一大锅蒸白馍! “宁诗仙待人以诚,只要我以诚待他,他一定会让我吃的。” 时间飞逝。 日月如梭。 转眼便到了中秋节。 少了宁峰,再加上宁家的儿郎们,大多外派到其他州县,新官上任不便请假回家。 宁无恙除了中秋当日,与三哥一起回了宁府,和伯母、姐妹们团聚了一番,次日便回到章家庄,继续自己日常的练习。 过了中秋节以后,天气便逐渐凉了起来,除了南边来的订单外,周边以及往北的地区,那些商户都开始预订来年的冰块。 “明年四月订单暴涨,而今年九月到四月,订单只有来年不到一成的量,不慌,香水应该卖到大兴各地去了,饱和的市场应该会迎来一波高峰值。” 月中的时候,宁无恙盘了一下上半个月的账,及时地调整了产业结构链。 尽管明年四月才是冰坊生产的重头戏,但硝石矿需要提前囤着,这笔支出可不小,而且冰坊的工人,由于搬运工作,大多是出苦力的工人,而越是如此,他们若是重新去找别的事做,来年可能无法及时返回。 养工人就成了首要的问题。 香水的订单事后会激增,先按酬劳让大家各自提出他们的意愿,再进行分工分配。 一些经过筛选不服管教的人,提前把老鼠屎清理出去。 无论是香水坊还是冰坊做事的,都是三班倒,分不同的岗位,上三休一或上五休一,待遇是全金陵最好的,但同样的,他也绝对不养闲人。 好不容易观察了宁无恙十日的秦时。 在发现宁无恙一口气,以铁血手腕清理掉十数个工人,甚至因为他们撒泼闹事,耽误香水工坊正常开工,直接把全家一起排挤走的手段后,重新认识了这位慈眉善目的宁诗仙。 换作刚接触宁无恙时,秦时可能会在每晚总结一日见闻上,给宁诗仙添上一笔“对待工人苛刻”的印象。 但现在,秦时一边往嘴里扔了把云飞递上来的软籽石榴,一边冷眼瞧着那些还有不服气的村霸,心里想着一会儿要不要像云飞学习,暗地里把这些人全部敲闷棍拖走。 敲闷棍好像有点明显……秦时抬头看了一眼柚子树上黄澄澄的大柚子,觉得这东西或许可以一用。 “秦时大哥,你还要石榴不?” 云飞递来一整个石榴。 秦时摇了摇头。 吃一把就够了,吃一整个的话,万一宁诗仙遇到危险,他难道要丢过去一颗石榴保护宁诗仙吗? 说起来也是奇怪,这八月二十五了,再有五天都要考武举了,西域诸国的人,难道真没打算对宁诗仙动手,准备公平比试了吗? 正想着。 就在这时,忽然刮来一股打着旋的邪风。 站在柚子树下的宁无恙,突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下意识地抬头一看,瞬间瞳孔地震。 “宁诗仙快蹲下!” 第三百六十三章 倒霉催的?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听到秦时的话,宁无恙不由自主地双腿一软,别说蹲下了,直接坐到了树下的草地上。 而秦时也眼疾手快的将手里的石榴,朝着往宁无恙头顶上的柚子砸了过去。 噗嗤! 被砸出一个大坑的柚子溅出来的汁液,洒了宁无恙一头顶。 但好在,那只有他脑袋那么大的柚子被石榴砸得跑偏,落在了他的身后。 “公子,你没受伤吧?” 云飞迅速上前,从衣摆撕下一块布,替宁无恙擦拭着头顶的果汁。 宁无恙见他慌张得把手里的布掉到地上,颤抖着双手,干脆自己抢过布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笑着说道:“没事,这是柚子又不是武器,别说我是一个大人,许多小孩子也被挂在树上的柚子砸过,有事的很少。” 话虽是这么说,但宁无恙看了一眼柚子还泛青的果蒂处,总感觉刚才在柚子掉落的瞬间,突然自心中涌起一股危机感。 不像是他倒霉遇到了柚子砸头这种简单。 不过。 要真的是西域诸国的动作,不应该打草惊蛇,选择用柚子来砸他脑袋,而是应该会悬挂一个铁块,直接把他脑袋砸扁。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鸣惊人才对。 宁无恙抬头看了看其他挂得结结实实的柚子,眼神闪烁不定,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宁诗仙,我检查过后,附近没有可疑的人物。” 击退了柚子的秦时,在方圆一里快速巡视了一圈,并未发现可疑的人。 但想到方才一窝蜂涌上来的那些人们,秦时觉得若是真的是有人故意让柚子掉下来的,一定是当时趁机下的手。 可是,柚子的杀伤石在他看来,还不如一块石头,实在不明白,为何会这么做。 所以秦时也暂时只能将它归咎于,是宁诗仙太倒霉了,正好碰到一个熟透了要往下落的柚子。 “没有就没有吧。” 宁无恙又看了一眼那青色的果蒂处,上面并没有切口的痕迹。 大概是他运气不好。 “公子,我以后再也不吃石榴了,一定就在你两步范围之内。” 云飞可被刚才那个柚子吓了一大跳,至今还心有余悸。 哪怕他活到这么大,都没听说过有果子砸死人的事发生,特别是这金陵的柚子皮还特别薄,果肉多汁很回弹。 但许多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刚才那个柚子砸到公子的头上,砸不死人把人砸傻了,或者把好不容易开窍的脑袋砸回了原样,他可就是严重的失职,是宁家的罪人! “好,你不想吃就不吃。” 面对云飞突然的认真,宁无恙也十分的迁就。 刚好秦时这么多天跟在他的身边,已经习惯了当他的护卫,对他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试探,变成了如今的恭敬。 是时候让秦时和云飞轮值护卫。 假如真的是西域诸国派来的人想对他下手,应付这种事情,秦时比云飞更有经验,需要保持一个良好的精神。 对于险些被柚子砸头一事,除了云飞以外,秦时与宁无恙尽管重视,但二人并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所在,只是增加防备,并没有往心里去,以免草木皆兵。 事情还没发生,先千日防贼,不是把自己累死,便是把自己吓死。 三人一行在处理完今日的事后,捡起地上出水流汁的柚子,沿着蜿蜒的小路往山下走。 谁知。 三人刚走出去不到一百米,距离山脚下还有一段距离时,便听到身后有“轰隆隆”的声响。 三人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循声望去,都吓了一跳。 只听一头半大的小牛在乱石堆里狂奔哀号着。 尽管那些石头体量不大,但数量很多,看上去很快就要把小牛绊倒摔伤不说,最重要的是,小牛狂奔的方向,正是冲着宁无恙他们三人来的。 “我去,我们身上今天也没穿红色,不会这么倒霉吧?” 宁无恙吐槽一声,眼看那片扑腾的石堆,影响的范围越来越大,想要全身后退来不及了,只能四下搜索着是否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秦时也在寻找合适的避难点,但附近是一处缓坡,视野开阔却并没有可供躲避的掩体,有灌木丛,但那头小牛还没有被乱石绊倒,万一瞄准他们冲过来,把石块也一起带过来的话,光靠灌木丛,根本难以抵挡住这次乱石的袭击。 他倒是能够保证不受重伤。 可宁诗仙多么重要,哪怕是破点皮,秦时都觉得这是对他龙卫称号的亵渎。 “公子,快上树!” 还是云飞对于附近的地形更为熟悉,再加上经常爬到果树上摘果子。 当看到周围没有合适躲避的地点时,指着两步开外的一棵果树大喊一声,率先窜上去,便伸下手来。 “秦时大哥,我先上,麻烦你垫后了。” 这个时候宁无恙也没和他们两个人客气。 毕竟三人之中,他的功夫是最差的。 几乎是他前脚刚上了果树杈,像树袋熊一样抱着一根粗枝抱好,秦时后脚便纵身一跃,轻轻落在了他对面的一根细枝上面。 看他踩着细枝,屏住呼吸还能够站稳的模样,看上去应该是轻功卓越的那一类型,不需要他再操心。 轰隆隆。 “哞哞~~” 小牛在失去瞄准的目标后,也像是失去了唯一的生存希望,最终体力不支加上意志力撑不住,在距离果树还有十步远的时候,屈膝卷入石堆之中,翻滚着跌下山去。 好在这里离着山脚下也只有十几米远的坡道长度。 小牛被掩埋在乱石堆里后,挣扎着还要站起来,却因为后腿骨折,只能趴在地上。 “公子,救救它吧。” 云飞暗中感叹着这头小牛可真倒霉。 一定是贪玩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石堆,才会遭此横祸。 只有宁无恙,当看到小牛的惨叫声,将在山脚下吃草的母牛和牛群吸引过来时,眼神瞬间一变。 “不用救它了,母牛和牛群拉它出石堆。” 宁无恙等到秦时观察完地面上,确认没有危险后,跳下果树,目光幽幽地盯着半山腰开始滚动石堆的地方。 秦时对于这种一次两次都很倒霉的遭遇,也深有怀疑。 但想到刚才那些乱石堆加上小牛,就算真的一时不察冲撞过来,他与云飞也能应付,最多也就是让宁诗仙受些轻微的擦伤。 这样隔靴搔痒式的袭击,实在让他无法与那些凶残的西域杀手联系起来。 难道,真是只是接二连三的倒霉事赶在一起了吗? 第三百六十四章 操纵舆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秦时想不明白。 他只是一个龙卫而已,不懂国家大事,更没有特别深奥的城府。 只是知道,不论是宁诗仙太过倒霉,导致这两次可能受到伤害的事,还是真的西域派来的杀手,故意设计的。 总之。 他也要学习小云飞,寸步不离地跟着宁诗仙。 “宁诗仙,最近几日除了武举考试,必须要出门以外,其他的时候,还是尽量往人少的地方去,可以吗?” 秦时总觉得刚刚那群工人之间,好像混入了敌人,让他心里难安。 听人劝,吃饱饭。 两次险些受伤,宁无恙果断决定,在武举考试之前,他就在院子里呆着。 模拟武举考试的经过,以及学习一些应付各种考试期间的突发情况。 走到了山脚下。 宁无恙知道云飞心里记挂着那头小牛,特意站在牛群远处,看了一眼一瘸一拐的小牛。 见小牛已经能够自己吃奶了,伤得应该不重,回到的路上找了个兽医,前来给小牛治伤。 无论是牛马还是猪羊,在这个时代都是很珍贵的财富,不管是他倒霉还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也不应该牵连无辜人的财产损失。 回到章家庄的路上倒是太平无事。 由于担心可能是自己水逆走霉运才差点发生意外,宁无恙干脆也不下厨了,以防刀具划伤之类的。 吃过晚饭,他在院子里打了两遍太极拳,正打着的时候,便听到外面有护院在低声议论。 “听说了没有,五公子今天差点儿被柚子砸到脑袋。” “怎么没有听说,来拉泔水的那小子,说看到那柚子直接往五公子头上掉,吓得他半死,生怕再把五公子给砸傻了,宁家又变成以前的样子。” “不光是柚子砸到脑袋,拉泔水的还说看见五公子差点被乱石砸伤,你说五公子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倒霉呢?” 有关于自己的八卦消息,宁无恙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人们最终把这件事还是归咎于,可能是最近运气不好,宁无恙反倒陷入了沉思之中,连打拳也忘记了。 “宁诗仙,可是觉得他们这样议论不好,要不要去警告他们一声?” 秦时商量着问。 任谁被别人说太倒霉,心里也不会好受。 特别是有些事越说它就越灵,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皇亲帝王,对于气运一事,也不敢无视它的存在。 “不必,有些事你越遮遮掩掩,反倒更容易坐实,连外面的护院都开始谈论这件事,反倒说明,今天下午发生的这两件事,不是意外。” 隔墙有耳。 宁无恙也没有多说。 他倒要看看,暗中操纵舆论的人,到底想把舆论引向何方。 次日。 宁无恙按照昨日与秦时的约定,整日没出院子。 等到傍晚的时候,他正准备吃晚饭,沈幼初与季谨一起,急匆匆的从城内赶了过来。 沈幼初无论是到章家庄还是去宁府,那都是熟门熟路了,但季谨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起初宁无恙还以为她是为了女子村学而来,没想到,沈幼初一进院子,便拽住他的袖子,上下打量着他。 “宁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啊。 宁无恙不明所以然地看着满脸担心的沈幼初与季谨,哭笑不得的反问她们:“你们不会也听说了我昨天下午,险些受伤的事吧?” “原来我们听到的消息不是假的,宁公子你真的险些受伤了吗?” 季谨同样一眼不错地看着宁无恙。 似乎要将他的身体看穿,验证是否真的有无受伤。 面对着两个姑娘如此炙热的目光,在身上来回的打转,饶是宁无恙脸皮再厚,此时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我真没事,一次是头上柚子砸下来,被秦时大哥拿石榴砸偏了,除了溅了一脑门子果汁浇了个头以外没有别的,一次是小牛把乱石堆踢滚下山,正好有一棵果树我们跳上去了,也是有惊无险。” 听他这么一说,与传闻里那惊险的故事不同,沈幼初和季谨还是不放心。 后来季谨甚至软磨硬泡,把华易请来,特意把了把脉。 “他除了骑马的时候大马腿破了些皮以外,没有别的事。” 华易顺手从袖子里掏出一瓶金创药,甩给宁无恙就要走。 沈幼初张开双臂将人拦住。 “华大师,要不你帮宁公子算算,他近日是不是有飞来横祸?” “卦不轻算,飞来横祸一般都是多行不义,宁公子他平时吃得饱睡得好,哪来的飞来横……且慢。” 刚才还想走人的华易,仔细地盯着宁无恙,忽近又忽远地看了片刻。 直到把宁无恙本人认为自己两次险些受伤是阴谋,都想象成了是不是真的运气太差造成时,就听华易一本正色的说道:“你最近确实要注意一下,额头泛黑,还真的是有凶兆之色。” 我去! 华师你这么说真的挺吓人的。 尤其是华师以前算得很准,这番谶言应验到他的身上几率很大。 “凶兆?是何凶兆?” 沈幼初打破砂锅问到底,一副说不清楚别想走的架势,让华易无奈地叹了口气。 “应该是血光之灾吧,隐隐约约看得到,但并不明显,事情不会很大,属于有惊无险。” 生怕宁无恙太把他的预言往心里去,华易又补充一句。 “你做得好事很多,好人有好报,别担心。” 原本不太担心。 听华易这么一说,宁无恙反倒有些担心了。 华易走后,沈幼初这才安慰他:“华大师应该说的就是你前两次险些发生意外的事。” “嗯,应该是。” 宁无恙也没有否认,以免沈幼初先入为主,接着询问起城里流传起他的事来。 沈幼初绘声绘色的讲着,在冰饮铺子前,原本由于那条街道生意好,人也多,所以有一些耍马戏的,这几日又多了一个说书的,正巧说起关于金陵诗仙的传闻故事。 后来讲到了昨日发生的奇事,她们这才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那个说书先生最后还说了一句批语,叫什么,天妒英才,只恐担心上天要召诗仙飞升而去,我当场让梅香砸了他的摊子,让他胡说八道。” 召诗仙飞升上天?! 宁无恙恍然大悟。 合着他们折腾了这么一大遭,还是准备取他的性命。 只不过,出于投鼠忌器,担心他突然死了,可能会造成比试进程有问题,这才选择了先制造意外再操控舆论。 当给人们埋下了“天妒英才”的这个认知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予他致命一击……不对,这里面还有逻辑讲不通。 第三百六十五章 徐几道又来亲自送信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上天要召我归天?” 宁无恙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 很好奇西域人要使用怎样的手段,才能在造了势后,利用上天召他回归的景象,来应景。 使用一些像口吞宝剑,或者是坐化飞天那种障眼法吗? 可那些障眼法都需要当事人配合才行,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主动找死呢? “宁公子,你听到这话也觉得很荒唐对不对?更荒唐的是,我让梅香砸了他的说书摊子,他居然想状告官府让我赔钱,谁不知道我沈大小姐的威名,我敢砸我就敢赔他钱,还用得着他告官,所以我怀疑他一定不是本地人,一定是外地来的,羡慕你的名声,故意恶心你。” 沈幼初义愤填膺的说着。 可能在一些人眼里,金陵诗仙得道飞升被老天召回去当真正的神仙是件好事。 而她却只想让宁公子好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我觉得沈小姐说得对,别说本地人,大兴人谁不知道沈小姐的名声?” 宁无恙的话点到为止。 沈幼初和季谨却一下子回过味来。 说书人不是大兴人,那会是哪里的人? 西域的人吗? “宁公子,看你这么淡定的样子,你不会是真的打算坐化飞升吧?” 沈幼初颇为郁闷的说道:“现在城里都传遍了,讲得可玄乎了,我听得心里直发慌,总感觉他们话里的金陵诗仙,和宁公子你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诗仙嘛,多点神话色彩吓唬人是正常的。” 宁无恙对此表示理解。 同样,他也大概猜到了西域人想让他飞升的方向,大概也是神乎其神的这个方向。 刚才应该把华师留下来,询问一下当代神棍有何“高招”,提前做一个预防的。 好在华师就在庄子里呆着,想请教随时都能请教,说不定还能一起上京。 这么一想,安全感不就来了嘛? “两位好不容易来一趟,晚饭应该还没吃吧?” “宁公子要亲自下厨吗?我正好最近学做了一道炸糕。” 沈幼初的话让身后的梅香感觉胃部不适。 小姐做的炸糕,失败品都进了她的肚子。 导致她因此最近几日肚子总是有堵塞的感觉,现在提到炸糕就觉得……想吐也吐不出来。 她不得不佩服华大师刚才的预言。 没想到说宁公子有血光之灾,这么快就要应验了。 宁公子吃了自家小姐做的炸糕,恐怕明天得拉不出屎来,把屁股憋破。 “呃……我最近有些倒霉是真的,所以不打算亲自下厨,不过我可以安排厨娘,让她准备沈小姐需要的食材。” 宁无恙哪里看不出来,沈幼初这是想和他一起下厨。 可越是如此,他越担心,暗中布局的人,为了增加流言蜚语的可信度,直接把沈小姐也拖下水。 在比试正常进行前,西域人应该不会对他下手,可沈小姐万一受伤的话…… 想到这个可能,宁无恙眼中不免闪过一道凛然的杀机。 “宁公子你不下厨,我也改天再炸吧,你再和我说说,那个说书人不是大兴人,他会是哪里人?他不会是细作吧?” 沈幼初开了一句玩笑。 宁无恙含笑未语。 反倒是季谨,秀眉微蹙,越想越觉得那些突然冒出来的说书人确实可疑。 决定回去便去官衙一趟请江大人查一查。 幼初不理朝事,她却通过伯父,知道西域诸国最近的异动,再加上之前说过比试的事情。 想到比试的事情,季谨又有一个疑问涌上心头。 “宁公子,你之前说的西域诸国比试的事,为何至今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没有收到消息?可能是从京安城送信到金陵需要时间?” 宁无恙看向了秦时。 关于古代各种消息传递需要的多少时间规定方面,他懂得绝对没有跟在老皇帝身边的秦时多。 按道理来讲,这场比试输赢关乎大兴国运,江南才子辈出,此时早应该听到消息,动身前往京安城去参加比试,为报国家才对。 怎么可能没有动静呢? “陛下对此事甚是关心,应当三百里加急送往各地,除非,路上因天气发生延期,就算如此,从京安城三百里加急送信至金陵,最多也不得超过七日。” 就像秦时他自己骑着千里马赶来。 也是换马不换人,可见陛下对此事有多重视。 然而,距离他来金陵城都过去了半个月,还未有比试的消息传来,号召江南道才子入京,确实不太正常。 宁无恙听完秦时的解释,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三百里加急的话,驿站不可能不重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五公子,徐大人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管事急匆匆的领着一行人走进了院子里。 正是徐几道、飘零,还有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余领将。 “宁小友,数日不见,你变黑了不少,脑门子被晒得泛着铮亮的黑光呢。” 徐几道未语先笑,只是调侃的这话,再配上方才华易说过的话,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宁无恙干脆也不赔笑了,直入主题的发问:“徐先生怎么又来了?” 江南道巡抚不应该很忙吗? 而且徐几道不日还要上京去,需要把堆积的差事压缩时间处理完,闲着没事老往他这里跑……看着也不像是来传旨的。 “别提了,我是从洛河道交界处赶过来的,从京安城来的驿站信差,因病倒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倒就是十天,后来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说当时像是中了邪一样,还以为只过去了两三天而已,我一听这个,就知道可能是着了别人的道,干脆亲自接收了这封信,给你送过来。” 徐几道把轻飘飘的一纸信封交到了宁无恙的手里。 当宁无恙看到是信封而非圣旨时,直接笑了。 鉴于老皇帝已经派了秦时来护卫他的安全,不可能再专门给他写信,而按照老皇帝又护卫又监视的做派来看,应当是“说客”来信。 要论京城里能给老皇帝当说客的人选,那只有一位。 咱们大兴的娴郡主。 打开信封一看。 果然如此。 特别是上面的内容,一眼便能看出来周静娴对于让她当说客这件事,也挺无语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老皇帝不可能连这种最基本的互信问题都不懂。 果然还是怀疑他在周安之死的事上,做了手脚。 “宁小友,信若看完,你抓紧回一封信,京城那边,据说还等着你的消息,已经迟了这么久,再拖下去,恐怕对你名声不利。”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针对全国只针对江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对名声不利? 这个名声是指在老皇帝心目里的名声吧? 宁无恙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秦时。 自从秦时吃胖了五斤后,他认为他在老皇帝心里的形象已经很鲜活了。 不过,让他好奇的是,秦时每天都往京安城送信,没提他收到信的事情,老皇帝怎么不着急呢? 是不知情还是另有打算? 不管了。 “我这就去写回信。” 周静娴的来信没有几个字,宁无恙的回信更加简单。 就两个字——我去。 写完装进信封里,塞到了徐几道的手里。 “还得麻烦徐先生再派人把信送回去。” 徐几道接过信封后,转手却交到了秦时的手里。 秦时愣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后,只能硬着头皮,当众拆开了信封,在看到上面的两个字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尴尬。 他之前都是背着宁诗仙他们用夜鹰传信的,徐大人这次让他当众给陛下传信,虽说皇家传信的渠道很安全,各国细作一定拦截不了,但此事让宁诗仙知道,总感觉对不起宁诗仙。 “徐先生,你把信交给秦时大哥,难道龙卫私底下有比官方驿站还安全的传信方式?” 宁无恙明知故问。 秦时张口结舌的说道:“陛、龙卫自有一套互通消息的手段,还是加密的,请宁诗仙放心,五日之内,这封回信一定会送达到陛下的面前。” 哦。 宁无恙看出秦时的慌张,也没有戳穿他以前做过的事。 反正周静娴来了信,他怎么也要去京安城走一遭,没必要为难一个办皇差的人。 特别是秦时还是一个深受老皇帝信任的龙卫,以后还要在老皇帝面前替他说好话,此事就更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秦时避开人群去送信了。 宁无恙便让徐几道休息一下,吃个便饭。 向来喜欢蹭饭的徐几道,摆手拒绝了他的邀请:“我在来的路上,又有人给我塞了一封信,说是西域诸国派来比试的人,在得到消息之前,便已将人手集结在了雁门关外两千里处,时刻准备着,此时应该已到关外,最快四五十日,最慢两个月就会抵达京城。” 来得可真够快的。 “陛下对江南道的圣旨还未下发,但我觉得可以提前发个声明出去,让大家有一个心理准备,等到陛下的圣旨加急送来,即可由官府出资,凡是有功名上京参加比试的,都能得到补助去京城。” 徐几道为了这件事也是操碎了心。 洛河道早在他抵达之前,便已由官府下发了通知,而江南道,则一直是民间流传的小道消息,并未发布官榜,更没有提出具体的上京细节。 当着宁无恙的面,他当然不能说,是因为陛下要先看到回信,再决定要不要一起给江南道学子们和宁无恙下圣旨。 好在,宁无恙哪怕没有圣旨也会在娴郡主的邀请下去京城,那么圣旨便是一定会来的。 宁无恙知道徐几道自从当了这个巡抚后,有多么操心国事,也没有留人,只是请梅香去厨房打包了一些肉干和吃食,装了满满一箩筐,让飘零带上。 抵达府衙的徐几道,把京城来信被拦截的事,还有西域诸国要参加比试的人们早已动身的事,全部告诉江宴后,江宴颇为讶异。 “我还以为是时间尚早,朝廷一直没有动静,其他各州府的文人才子早已在官府的号召下动身了?” 江宴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在暗中针对江南道的文人才子,想让他们晚去京城。 虽说江南多才子,但这种针对的低级手段,真是让人无奈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我在想,是否由于宁小友的缘故,才让他们这么做的。” 徐几道说到这里,面露困惑之色。 “可我想不明白的是,哪怕是西域人抵达京城,最后定下比试日期,也要陛下点头,哪怕是得到消息迅速赶往京城,宁小友也能赶到,他们做得这么明显,直接拦下信差的做法,定会激怒陛下。 陛下这么久没有收到回信,心中绝对早有怨气,这股怨气一旦发作,洛河道细作被彻查,对他们有何好处?” 江宴也想不通,那些人为何要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但是,他倒是对着徐几道,说起了今日他听到的奇闻异事。 “说起来,宁先生最近好像很倒霉。” “宁小友也没同我讲过此事,说来听听。” …… 京城,西夷馆。 笛卡那多拆下信鸽脚下的来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满意一笑。 拦截在洛河道的信,果然被徐几道亲自拿走去传达,说明这个宁无恙的才学,确实在徐几道之上。 否则,被冠以诗王之誉的徐几道,绝对不会甘当一趟又一趟的送信使者。 “这样才不枉费我为宁无恙,百般设计,请他入局。” 扑棱扑棱。 信鸽振翅而飞,没有带走任何的回信。 因为早在上次动手之前,笛卡那多早已安排好了后续。 待到消息传到京安城,周乾暴怒,他再献祭几个细作假装洛河道再无危险,还可以麻痹大兴人。 “大兴皇帝一直想找机会清理境内的细作,与其让他们突击,倒不如趁机给他们找个机会,再加上这次针对宁无恙可是晋王的主意,到时候也可以让晋王在洛河道的人打掩护。” 阿毛听着将军的自言自语,心里佩服极了。 都说大兴人狡猾,可将军比大兴人更狡猾……不对,是更聪明! 正当阿毛想要询问,明日要去哪个茶馆,打听各地前来京安城的文人才子们的情况时。 忽然,急促的敲窗声响起。 咚咚…… “谁?” 阿毛立即闪身站到了窗下与墙壁的隔档处,按着腰间的弯刀刀柄。 他们自己人敲门敲窗,都有通行暗号。 对方明显不是自己人,却如此鬼鬼祟祟,不从门进而敲窗,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笛卡桑,是我,岸填太郎。” 阿毛听到对方谄媚的声音,脑中立即浮现出一个身材矮小干瘦,浑身透露着一股子猥琐气息的倭国人形象。 这次西域诸国与大兴要比试的消息在京安城传开后,倭国便一直想加入其中分一杯羹,想搭着北狄的顺风船,赢下大兴后,让大兴割让南边的小岛给倭国。 可是倭国与高句丽等沿海小国,被大兴划在东夷馆里,且一直以来,与西域诸国不是同路人,所以笛卡那多一直没有点头应允。 第三百六十七章 倭国想要趁火打劫插一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阿毛刚想出声,笛卡那多使了个眼神制止,并且伸手作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装聋作哑。 过了好一阵,岸填太郎再次叩响窗户,声调提高,扬声问道:“笛卡桑,你不在房间里吗?” 不在。 笛卡那多在心里回应了一句,却见窗子突然晃动了起来。 古旧的窗杦发出“吱嘎”的声音,特别刺耳,笛卡那多想到这附近经常走动的仆人,生怕岸填太郎再把西夷馆的大兴仆人引来,到时候不想与岸填太郎合作,也会被周乾听到消息,视为一体对待,可能会更警惕西域诸国,防御力量大增。 他只能亲自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一眼便看到站在窗户前,笑得一脸得逞的岸填太郎,和他身边那个长相同样矮小猥琐的护卫。 “岸填先生,有事吗?我刚醒,你几时来的?” 笛卡那多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假装方才在睡觉。 岸填太郎对于笛卡那多的装腔作势心知肚明,但此时有求于人,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安慰着自己:待到他借助西域诸国的力量,入主大兴中原,一定训练出最强的军队,把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北狄蛮子杀个精光! 心里这么想着,岸填太郎对着笛卡那多的神态却更加的恭谨,上来便是弯腰鞠了一躬。 “打扰到笛卡桑了,万分抱歉。” 直起腰来,岸填太郎露出了自以为真诚,但在笛卡那多眼里透着谄媚与猥琐的笑。 笛卡那多感觉不忍直视,为了防止岸填太郎再用将他拖下水的方法,在窗外大喊大叫,只能比划着房间里面。 “不算打扰,我正好也该清醒了,岸填先生来得正好,你们别站在窗外了,进来说话。” “嗨嗨!” 成功进入屋里的岸填太郎,眉眼间都是得逞的奸笑。 被笛卡那多引入椅子坐下后,他观察着西夷馆内的陈设,不住的感叹:“笛卡桑,你们西夷馆要比我们东夷馆豪华多了,我们那里陈设简陋,经年不修,简直不像是人住的地方,果然还是西夷人更强大,这大兴惯会看人下菜碟。” 笛卡那多扯起一抹虚伪的笑意,并没有反驳这番话,心里却明白,这他娘的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大兴乃礼仪之邦,东夷诸国的礼教文化都是兴自大兴,连他们西域诸国如今在许多方面,也在效仿大兴国。 而这西夷馆与东夷馆之间的差距,根本不算大,只不过年久失修倒是真的,毕竟东夷馆的诸国,比西域诸国还不要脸,经常骚扰大兴边境。 一旦大军开拔过去,他们便会认怂投降,前来朝贡两年后,接着骚扰。 之前大兴皇帝年轻时,经常策马征战,没少带兵去打高句丽,清理沿海的倭寇,他没记错的话,倭国上次来朝贡还是在十多年前,那东夷馆年年没有人来,还要保持极高的陈设布置,换谁谁也不会浪费这笔钱花在招待这些养不熟还不会说人话的东夷使者身上。 多买几个肉包子喂狗都比让他们享受要实惠得多。 岸填太郎原本想着,借助诋毁大兴国,让笛卡那多觉得两国间有同样的遭遇,好借此引出话题。 可没想到,笛卡那多听完他的话,就像入定老僧一样,笑而不语,一下子冷了场。 “阿毛,我渴了,去倒壶茶来。” “笛卡桑,先不急着喝茶。” 岸填太郎生怕是要端茶送客,对于好不容易才叩窗进来的他来讲,若是这次被赶走,下次可就没有机会了。 再加了他的手下说了,西域诸国前来参加比试的人们早已动身,而他们这边也早已在聚集好了人手,就在江南沿岸等着他发号施令,便前来凑这个热闹。 “岸填先生有话可以直说,一会儿该送晚膳了,让别人看到你们倭国与我们北狄坐在一起喝茶,恐怕对倭国来讲,十分困扰。” 笛卡那多接过阿毛递上来的一壶茶,示意阿毛将两个茶杯分放好。 待到给岸填太郎也倒了一杯茶,方才还担心是端茶送人的岸填太郎这才松了口气,认为,这是笛卡那多的暗示。 暗示他,以朋友身份相待! 但实际上,笛卡那多是故意而为,别说暗示不算数,哪怕是写好的协议,他们北狄也可以随时以铁蹄践踏,谁认真谁相信,谁便从一开始就是输家。 他只是想看看倭国到底有何手段,想做何事,如果对北狄有利他便顺水推舟应承下来,如果无利的话,直接端茶送人也不是不行。 主动权,不是一直在他的手上吗? 笛卡那多把玩着温热的茶杯,笑吟吟的问道:“岸填先生思考了这么久,还没确定该如何开口吗?” “不是……没有,我早已想好了,只是担心笛卡桑会拒绝我的提议。” 岸填太郎还玩上了欲擒故纵? 但是笛卡那多根本不打算接招,而是拿起茶杯盖子,轻轻漂了一下茶叶,轻呷了一口,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在大兴喝现摘的茶叶,和喝隔许久运到北狄的茶叶,味道就是不同,岸填先生,你说是不是?” 他都把话题打开了,若是岸填太郎还不识趣,今日的对话便到此结束。 倭国区区弹丸之地,北狄并未有与之深交的想法。 岸填见笛卡那多捧起了茶杯,心神一凛,也不敢再使用道德绑架,先让笛卡那多松口答应,再说其他,连忙点头附和着:“是啊,是啊,大兴地大物博,各种资源丰富,产出不断,特别是人杰地灵,各种能人异工的发明历朝历代数都数不清,真是让人羡慕,但我转念一想。 若我倭国也能在这样的内陆环境里,安居乐业,不为生计和安全担忧的话,那我们倭国人,一定也有余力去发明去创造,日子一定过得比大兴人更好,笛卡桑你觉得呢?” 倭国人在发明创造过日子方面,会不会比过大兴人,笛卡那多无法做出判断。 但岸填太郎能够在使者团里,找出自己才是那个主事人,确实还是有几分小聪明的。 “这次比试,若西域诸国胜了,便会请大兴开放关外贸易,并且将关内土地租给我们种植,以求大兴与西域各国友好互助,我们北狄可没有倭国人的心思,想要鸠占鹊巢。” 笛卡那多又呷了一口茶,说着半真半假的场面话。 但是仅仅是场面话,也足够岸填太郎激动的了。 他双手放到桌子上面,脸色涨红,压低声音说道:“笛卡桑,我们也想参与到比试中来,只要我们倭国赢了,便效仿北狄借沿海之地打渔种植,到那时,如果大兴人不欢迎我们,我们可以南北互助互望,隔江而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最近金陵城中倭人有点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隔江而分? 分谁?大兴吗? 笛卡那多险些一口温茶喷到岸填太郎的脸上,让他不要刚开黑就开始做美梦。 倭国国小人也不多,北狄倒是国大力盛,但北狄也不敢保证在这百年内,能够吞并整个大兴,最多也就是占领关外,近百年被大兴占据的那些河套等地,最后再慢慢蚕食。 但像大兴的中原腹地还有江南等地,除非等到大兴亡国,天时地利人和之际来袭击,否则,一旦引起大兴全面反抗的话,指不定谁灭谁呢。 倭国倒是人小胆大,连隔江而分他们都想好了。 “咳咳……” 笛卡那多咽下含在嘴里的这口茶,笑着竖起大拇指。 “岸填先生胸怀大志令人佩服,隔江而分也可以,但你们准备出多少兵力?” 岸填太郎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根手指。 笛卡那多瞬间精神一振。 “一百万人?” “……” 岸填太郎心道:我们就算是全民皆兵,可贫瘠的整个倭国加起来也没有一百万人啊! 要是倭国能有这么多兵力的话,还有必要与北狄诸国联手吗? “十万精兵良将,必能将沿海地区的大兴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岸填太郎说得斩钉截铁。 可笛卡那多却想端茶送客了。 十万精兵良将? 怕是虾兵蟹将吧! 而且核准是十万,具体有多少还不知道呢。 光凭一张嘴,便想瓜分北狄好不容易获得的利益? “我嗓子有些不适……” 笛卡那多剧烈的假咳几声后,张着大嘴却一副发不出声音的架势,看得岸填太郎一愣一愣的。 也不知道他究竟哪句话没有说对,竟让笛卡桑不惜用这么拙劣的手段欺骗自己。 但他还是在替倭国争取着。 “笛卡桑,我知道我们倭国国小言微,但我们一定能像在你们攻打大兴时,起到关键的作用……” “咳咳咳!” 笛卡那多感觉倭国不光国小言微,长出来的这脑子不光是不会拐弯,简直可以说是一片空白,相当于没长脑子。 他刚才不是说过了,没有攻打大兴的意图? 倭国搁这故意往他们身上抹黑,是想引起大兴的注意是吧? “阿毛,去请郎中来……我的嗓子……” 笛卡那多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显得十分痛苦,朝着岸填太郎干呕了几声。 这番动作,吓得岸填太郎直接跳了起来。 “笛卡桑,你真的病了?” “……” 眼瞎看不清吗? 笛卡那多没有说话,而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不是大兴在茶水里下了毒?” “……” 都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挑拨离间,可真有你的! 笛卡那多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肉干,示意自己是肉干吃太多,上火了。 岸填太郎见状,还想再说些什么,又担心大兴的郎中来后,发现他在此处上报大兴皇帝,倭国的百年计划毁于一旦,他只能不甘心的说道:“那我改日再来。” 笛卡那多连忙点头,比划着门外,示意赶紧滚蛋。 直到岸填太郎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子,又离开了院子,确认不会杀个回马枪时。 阿毛闪身从门外走了进来,不解的问:“使者,就算倭国出力不多,但你可以假装先答应他合作,反正他们只有十万兵,等他们冲杀上阵消耗完,再抢占他们的战果不行吗?” “阿毛,你还年轻,没接触过几个倭人,不懂这群倭人有多么阴险,我自认为北狄人在大兴眼里的印象是野蛮的,可倭人在我眼里的印象,已经不能用野蛮来概括,我将他们称之为猪狗,都觉得是在侮辱猪狗,他们的衣食甚至是做事方法,有时候完全不能用人或畜生去考量,与他们合作,他们只会给我们带来无尽的麻烦。” 打仗可以。 死亡也可以。 但北狄人有自己的神灵信仰,不屑与倭人为伍。 阿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是想到方才那倭人提出的划江一说,十分心动。 “使者,要是他去别的使者那里吹嘘,他们告诉了大王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我写一封信给王上,让他知道倭人根本没有能力完成他们的承诺,只是想借机瓜分我们的利益,王上哪怕年幼,也不会同意的。” 笛卡那多不后悔刚才放岸填太郎进来谈话。 但后悔让岸填太郎说得太多,导致现在还有些恶心。 江南沿海可是大兴的命脉,也是他们向往的乐土,希望不要遭受到倭人的祸害。 笛卡那多思考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下劝王之论,不再被眼前虚构的利益蒙蔽的双眼,成为倭人手里割向大兴人的刀子,让倭人渔翁得利。 至于岸填太郎说的组织起来的十万精兵良将一事,他也没打算透露给大兴人知晓。 万一岸填太郎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又回来找他,可以开诚公布的谈一谈,真正做到有利于北狄人的事,他也不反对带上倭国一起咬大兴一口血肉。 北狄只想要大兴的命脉,可没说要大兴的人命。 …… 章家庄。 八卦的宁无恙,为了更好的掌握西域人到底散播了怎样的传闻,特意派人前往城中打探了一番。 谁知月上中天时,打探的人还没回来,江宴先派人前来,说明了那个说书人逃走的事。 “宁照磨已带着衙役去搜捕了,怀疑那个说书人就是细作,现在全城都在严格盘查西域来的人,但是还没有下落。” 衙役说完,停顿了一下,忽地补充了一句。 “说过来,最近城中不仅西域人激增,东夷人也来了不少,特别是倭国人,不查不知道,查了不到半日,便发现城中已近百人。” 这么多? 要知道金陵距离海边虽然不远,但倭国人由于多年前被打残过的事,很少往内陆来活动,都是沿海兴风作浪。 宁无恙听到衙役的话,总感觉倭国人有种趁乱想要生事的意图。 不是他以恶夺人,而是在他印象里,倭国人就不会干什么好事。 “麻烦你给江大人带句话,让他联同其他沿海的州县,查一查倭人的人数。” “宁先生是担心倭人想要打仗?” 衙役悚然一惊。 他是没有经历过倭人发动战争的事,但他是传承的家里的职务,而祖上还曾参加过沿海的抗倭战争,所以他才下意识的觉得倭人来金陵人数太多,有些不对劲,便顺嘴和宁先生说了。 此时听到宁先生的话,他便马不停蹄的往府衙赶。 不料,衙役牵着马刚出了章家庄,地面忽然传来“哞哞”的响声,紧跟着,脚下的大地剧烈的晃动起来! 地牛叫! 地动了! “不好啦,地动了!大家快跑啊!” 刚把人送到院门口的宁无恙,也被这一下地震晃得险些摔倒在地。 而当他看到地面翻动,是自东向西而来的,地牛的响声好像是闷响时,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个念头。 地震起源莫非是那里? 第三百六十九章 倭国大地震+火山喷发+海啸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地震了!” “快逃啊!” 大地在鸣响。 人们在惊恐的尖叫。 但随即,章家庄以及附近的人们却发现,地面尽管像有龙在翻身一样,地面炸开了波纹,房屋在摇晃,地鸣声一直不停歇,但造成的实际损失却没有那么大。 “看来地震的中心不在我们这里,好像还挺远?” 最先跑出房屋的年轻人,朝着后面紧跟出来的年长者看去。 像金陵这样的江南腹地鲜少遇到如此大规模的地动情况,许多年轻人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知道,他们这里也会闹地震。 而年长者其中,纵然年纪最大的,已过花甲古稀之龄,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们认真地回想了一遍,猛然间想到了什么。 “是倭国!我听我太爷讲过,倭国地震很多,时不时的发生一些毁天灭地的大地震。” “倭国离我们这里十万八千里,它们那里发生大地震也震不到我们这里来吧?” “普通的地震是震不到我们这里来,可如果它们岛上最大的火山喷发了,就有可能半个岛屿天翻地覆,甚至沉没,我们这里就算隔着远,都在海边上,也能够感受得到。” 好家伙。 宁无恙听着老人们的议论声,心情有些复杂。 他上辈子,倒是听说过,倭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复火山喷发,引发地震和海啸的重复性历史。 因此倭国这个国家,自从有避险的意识以来,许多人骨子里便有想要扩张领土,前往内陆并霸占的想法,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永久的延续他们的种族。 但那些只是历史上的文字与数字,他没有见过也没有遇过到,只是听说,当倭国每次有这种野心的时候,就会伴随着各种灾难,就像是魔咒一样。 “说实话,我不迷信,但这事太玄学了,难道说这次西域诸国的比试里,倭国也想插一脚,还是说,被老皇帝打过一次的倭国人,又想卷土重来?” 宁无恙想到方才衙役刚说过,在调查西域来人时,发现金陵里有大量可疑的倭人。 才刚知道这件事,后脚便地震了,总觉得这是一次预警。 正想着。 身披外衣的华易也跑了过来,看到他无事,没有受伤,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又朝着东北方向看去。 宁无恙见状,双眼瞬间一亮。 难道他们猜的真没错,确实是倭国出事了?! 假如是这样的话,他突然感觉地面可以再摇晃几下,刚才传导过来的那一阵,最多也就一分钟吧? “快看!” 这时,有眼尖的人同样看到了东北方向的异样。 宁无恙踮脚仰头朝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的天空泛着紫红色的光芒。 曾经在山里遇到过地震和地光的宁无恙,有过这方面的知识储备。 据说红光级数不高,紫光一出地毁人亡,这紫红是怎么个情况? “看来确实是倭国方向发生的灾难。” 华易突然开口,叹息一声。 “紫光是地震时发出的地光,紫光一出,地毁人亡,倭国应该是遭遇了大面积的大地震,至于红光……我记得我看的一本《万界地志杂谈》里记载过,倭国多火山,看这个红光燃烧的情况,应该是多处火山喷发的迹象。” 华易双手合十也不知道念了一句什么,转头提醒宁无恙。 “倭国这次地震和火山喷发,对我们这里也会有些影响,方才的地震可能还没有全部消停,你让大家不要躲在屋里,全部搬到空旷的地方睡觉,以免再发生余震。” 还有余震?! 宁无恙既担心余震太大,伤到自己人,又担心余震太小,存活下来的倭国人太多。 而历史证明,倭国人在遭遇到如此大规划的灾难后,他们考虑的并非自救,而是加速向外扩张。 特别是失去了大量人口与财富的统治者,便会借此机会,给普通民众洗脑,逼着普通民众利用武力向外扩张,利用生命给那些统治者们横征暴敛金银财富、玉石珠宝,甚至他国的文化瑰宝等等,以达到他们的子孙受益无穷的目的。 这些统治者才不会在意倭国本土百姓的死活,他们的目的便是侵略获得继续统治的地位与后续的财富,甚至于有些统治者觉得发起战争后输赢也不重要,因为他们的目的在逼着那些本土战力离开倭国时,便达到了! “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云飞听到附近有不少人都吓哭了,第一次遭遇此事的他,吓得心里直打鼓。 总感觉会被华大师说中,还会有余震似的。 不仅如此,他耳边不知为何,像是有狂风掠过一样,但明明此时天气沉闷,根本无风。 “按照华师说的办,工坊和花房所有上夜班的工人全部出来,先别顾着生产了,先保命再说!” 这场地震,不仅影响了金陵与沿海地区。 甚至中原的大范围地区,都明显有震动感,虽然只是轻重的差别,但大家还是全部跑到了空旷的位置上,谁也不敢再回到房屋中去休息。 而潜伏在大兴各处的倭人,在看到东方本土方向,冲天的紫红色光芒时,有过经验的他们,马上意识到本土发生了大地震。 身在大兴的他们,什么都做不到,只有赶紧联系负责管理他们的首领,以最快的速度询问清楚,倭国本土到底发生了怎样严重的灾难,他们的亲属如何了。 与此同时。 隔海相望的倭国。 正在经历惨绝人寰的大灾难。 身在倭国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习惯了地震山摇。 可距离上次那种地面开裂,好像要将所有人吞并的大地震,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再加上谁也没有想到,地震会持续这么久的同时,还震醒了沉睡中的几座活火山。 首先是樱山。 当刚刚经历了大地震,没被夹入裂开的地缝中,也没被倒塌的房屋砸中而幸存下来的倭国人,在逃到空地上时,却发现通红且滚烫的岩浆顺着山谷一倾而下时,犹如地狱大门打开,尖叫声划破天际。 但,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 紧跟着,便是人口最为密集被视为倭国圣山的福山,在沉寂了三百一十六年之后的这个初秋,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喷发量。 大量的浓烟一下子汇聚在了倭国的上空,那些惊呼着逃难的人们,在吸入有毒的气体后,渐渐失去了声音。 而侥幸活下来的人们,还在拼命的往水源的方向,也就是海边跑去。 但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地震与火山喷发的双重灾难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轰隆隆! 一个时辰后,当东边泛白时,大地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伴随而来的,便是要将天空都要遮盖起来的狂风与海啸。 第三百七十章 拉的尿的倒灌回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地狱降临! 逃到海边的倭国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涌现出这样的想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些人开始反思自己,究竟做错了何事,才招来如此天谴。 而更多的人则是麻木地等待着死亡,甚至一些作恶的人更是朝着海浪大声咆哮。 “八格……” 哗哗哗! 自西南方向而来的涛天巨浪,疯狂地朝着海岸线拍来,一路激荡着前往内腹冲去,蓝色的海水与火红的岩浆交融,覆盖住了原本的土地。 这时,距离地震中心的一处停放着数百艘大船的港口上。 经历了方才地震晃动的倭国将士们,在睡梦中被惊醒,还有些四顾相望心茫然。 几个起夜在船弦上撒尿的小兵,裤子都没来得及提,被震得险些掉下船去,只得抱住船上的柱子,拽住拉帆的绳索,侥幸留下一命。 “哪里地震了?” “好像是西边,震得这么厉害,不会震到我们这里吧?” “不会,我们这里很少会有大地震……” 几个小兵说话间,松开了手里的木板与绳索,正准备提起裤子时。 冷不丁,一个浪头朝他们拍了过来。 常年在海上训练的小兵们快速反应过来,抱团抓住船上的栏杆,再加上这个浪头不大,只是在他们身上拍下后便退去,几个人再次庆幸自己运气好,又逃过一劫。 只是,当他们刚要张嘴说话时,一股屎尿味扑鼻而来。 他们当即面色剧变,这才想到为了图方便,他们船上的所有人都把尿撒入大海里,屎和废弃物也全部定时丢进大海,但为了避免当地渔民看见,一般都是半夜里这个时候悄悄的排放。 如今一个浪头打来,便将今日排放的屎尿等秽物,全部反扑到了他们的身上。 “呕……屎进我鼻子里了,快帮忙抠出来。” “要抠你自己……呕……” 一群小兵松开抱栏杆的手,全部捧着肚子呕吐起来。 正吐得欢,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同伴们大喊。 “快跑!” “海浪来了!” 海浪来了有什么可怕的? 几个小兵根本没有抬头。 将军当初选择在这里建港口,纠集十万大军,随时准备听信号前往大兴去抢夺地盘时,不是请风水和地质大师看过,这里是全倭国海岸高度最高的,一般海浪打不过来,哪怕是附近有地震或是海啸,这里也是安全的。 若是这里都受到海浪的侵袭,那么大半个倭国都差不多要被海啸侵袭了。 哗! 就在几个小兵继续呕吐之际,比方才还要高大数十倍的浪头,扑向这艘看似巨大,但在自然力量面前,不堪一击的海船。 整个海船被这个浪头拍成两半,甚至有一只鲨鱼借着浪头跃出水面,叼着死不瞑目的两个小兵半截身体,重新跃入海浪之中,游回海里。 这一次。 方才作伴撒屎的那群小兵,在海浪退潮时,再也看不见了踪迹。 只有破败的船只,还有通红的海面,诉说着刚才发生过何事。 “快逃啊!” “不是涨潮了,是台风!” “台风来了!台风来了!” 可惜的是。 从未遭遇到如此巨大浪头台风的港口,加上白日里的晴空万里,倭国将士们根本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谁也没想到,半夜里会突然有台风快速侵袭。 他们惊慌失措,全部拼了命,哪怕踩着同伴的身体,也要往岸边跑去。 可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刚刚上岸,被海浪冲击着船只时,身体的那种漂浮感,还没有因为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而消减时,脚下踩着的大地,突然裂开。 “啊!!!” “救我!” “地震啦!” 跑到岸边的将士们,看着大地开裂,正在犹豫要不要掉头时。 更大的浪头袭卷而来,将站在岸边与船边以及之间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倭人将士,全部拍进了裂开的巨大地缝之中。 海浪犹如一只巨大的手掌,将船上的人往岸上推。 而震动的倭国土地,则随着上下起伏,不断地裂开口子,露出深不见底的黑色裂缝,在海浪将倭国将士推进来后不久,又缓慢闭合,犹如一只吞噬倭人的巨兽般。 而不远处的火山口,则因为地震与海啸的双重夹击,承受不住压力,沉寂了数百年,被倭人认为死火山的火山口,再次爆发。 轰! 人间地狱,轰然降临。 倭国大半的土地,都被地震与海啸还有火山岩浆,一遍又一遍地洗礼着。 …… 远在隔海的金陵。 宁无恙刚同云飞一起,把一家伤残军户从简陋的茅草屋里扶到空地上。 脚下的大地猛地又一次震动起来,并且这次的震动,貌似比刚才的感觉还要强烈。 而且持续的时间更长! 房顶上的茅草都被震塌了,顶梁柱也脱落下来。 看到这一幕,宁无恙不由得庆幸他们出来得及时,否则的话,就算房屋结构轻巧,不死也会受伤。 再想到城中那些建筑物,还有金陵鲜少遭遇地震的事,他不禁担心起宁府的人来。 “五弟,我回一趟城里,你在这里安抚大家!” 这时,一匹枣红大马从人群里冲了出来。 宁无碍拎着青龙刀,朝南狂奔而去。 宁无恙也想跟上去回宁府,可看到惊慌失措的众人,全部用求助的目光看着他,他还是留了下来。 “华师!” “别嗷叫,在帮忙接骨。” 华师在就好! 宁无恙内心安定了许多,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 “所有妇女两人一组,抽一人照看好孩子,另一人把在房屋外的锅灶利用起来,备作烧开水和熬药汤用!” “所有老人配合妇女照看好孩子,壮年和身体健全的随我一起去检查被困在房屋里的人,前去施救,帮着运送伤者到华师,还有其他郎中那里!” “剩下的超过十四岁能够帮忙的,不论男孩女孩,帮着照看伤者,做力所能及的事,切记,你们行动的时候要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在这种混乱的时候,一旦有主心骨开始安排,且这个人有一定的信服力。 无论他年纪大小,是否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只要大家能够按照安排去做,哪怕在做事的过程中发现有需要调整的地方,也可以迅速调整过来。 原本由于突发的意外,还有耳边不时响起的求救声,而心慌意乱的众人,在听到宁无恙的安排后,全部稳定下来,开始按部就班的奉献出自己的力量。 不论大家平时是否有争执,此时,所有人都拧成了一股绳。 当来到一处倒塌的石砖房前,云飞一把拦住宁无恙。 “公子,我先进去。” 谁也不知道下次余震何时来到,万一下次余震更大的话,公子那三脚猫的功夫一定会受伤! 第三百七十一章 灭国性的灾难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用,我们一起进去,如果真的还有余震,大家找牢靠的三角区域蹲下。” 按照刚才的情况来看,震中心离金陵很远,就算有余震也不会很大。 再加上眼前这座房屋该塌的地方塌了,不该塌的地方,除非五六级地震才能震塌,宁无恙哪怕知道存在一定的危险,可此时需要他身先士卒。 一个下达命令的人,如果太过在乎自己的死活,从而不敢做第一人的话,那么想让大家团结互助,只会引起大家的质疑。 不等云飞再劝,宁无恙已经弯腰冲进了房屋里,寻着声音,将独自在家的一位孤寡老妪抱了出来。 “里面没有人了,快去下一家!” “大家三人组一队,分工合作,动作快些!” 将老妪抱出来后,马上就有负责救治的人手过来,将人运送至华易所在的郎中区域去查看伤势。 不远处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有热气在其间蔓延开来。 宁无恙悬着一颗心,与云飞还有庄子的管事一起,一个时辰里,在附近十来座倒塌的房屋里,救出来三十多人。 而在这一个时辰之内,并没有余震发生。 直到天边渐渐泛起白光,地面上细小的裂缝,肉眼清晰可见时,宁无恙抹了把额头上的热汗,看了眼东边只剩下泛红的朝霞和红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地震是过去了,但倭国的火山喷发,应该不会停止。 据说火山喷发,特别是那些大型火山喷发后,会持续很长的时间。 想到前世倭国犯下的错,他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地许下一个心愿后,开始吆喝着庄子里的厨娘,把庄子里储存的食物搬运出来,供应大家早饭。 金陵距离海边,近千里之遥,都有大量茅草屋被震塌。 而沿海地区,地震感觉就更加明显。 好在大兴的石砖建筑比较稳固,轻巧型建筑哪怕倾覆下来,在主架不倒的前提下,伤害并不严重。 再加上大兴人团结协作,不等官府安排,民间便开始自发抱团救助,整整两日,官府在统计伤亡情况时,除了个别平日里恶事做尽的人,因为地震时被吓死以外,每个沿海州县伤者百余人,死者几乎为零。 在这整整两日中。 大兴沿海地区忙着救治伤者,统计受灾损失,速度快的,例如金陵等繁华之地,已经恢复了日常生产与生活,着手重建事务。 内腹受到震动的州县,也在加强老旧房屋统计工作,劝谏人们尽可能的在最近几日到房屋质量好的亲友家中居住,或直接露天休息。 好在刚入秋,天气虽转凉但只要未降雨,露天休息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对于倭国人来讲,这两日便是世界末日的延续。 在初期两次地裂山摇的大地震,与海啸席卷中存活下来的大量倭国人,最终还是被滚烫的地下岩浆所吞没。 当被烧灼的倭国人祈求天降甘霖,试图扑灭这些火山时,可能是他们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台风来了。 四面环海的倭国遇到了四股超强台风带来的巨量雨水,火山并未因此而扑灭,但本来没有在地震与火山受灾范围内的倭国人,却因为水灾而淹没在了内涝之中。 这是一场灭国性的灾难。 倭国受灾国土面积,达到了六成。 并随着台风不断持续生成,还隐隐有上升的迹象。 好不容易因为要囤积兵力想要攻打大兴内陆,从而改善民生起来,增加了人口的倭国统治者们,在幸存之后,并没有开始着手重建家园。 他们看着被毁灭的国土与百姓,还有那些被卷入海里、沉入地下的数百年家族财富,开始思考,该如何重新聚集更多的财富。 至于他们受苦受难的百姓? 不过是被统治下的鱼肉而已,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去找一些民间的高人来,宣扬不远的未来还会有更可怕的灾难,让活下来的年轻人,造船出海,去寻找新的大陆!” 至于寻找到新的大陆会不会站稳脚跟? 倭国大王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反正他不会冲锋陷阵,他只要呆在风水师们确定千年安全的京都,等着战胜或战败的消息回来即可。 对了。 还要让那些年轻人在进入其他大陆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里的财富为他征敛过来,百中取一分给那些人的家属,剩下的归于自己,相信很快就能填补因天灾而损失掉的财富。 不仅能填补上,他还能借天灾,积累得更多! “感谢老天对我们雀德家族的馈赠。” 这么一想。 雀德大王再听到城外那些哭嚎声,那些远道而来的难民的求救声时,心情畅快无比。 叫吧! 喊吧! 绝望吧! 然后,被我们利用吧! …… 御书房内。 周乾看着附近州县来报的地震损失统计册,眉毛拧成了川字。 虽说人员伤亡很小,房屋倒塌得也不多,但这个范围之大,说明了钦天监推测无误。 “看来确实是倭国发生了巨大的灾难,才会导致我们远在隔海,也能受到这样大范围的波及。” 周乾将手里的册子扔到站在面前的晋王手里。 晋王接住册子,颇为得意的挑眉瞧了一眼没被扔册子的康王。 正当他以为父皇是因为重视自己,才第一选择了让他看册子时,就听父皇说道:“你们二人一起看一看册子上的内容,有什么想法,直抒己见。” 合着不是让他看完自己说意见,而是让他接住和康王一起看? 晋王不服气地打开册子,将大半放到自己的胸前,能让康王少看一眼便是一眼。 关于地震引起的灾害有多大,哪怕是晋王消息灵通,但由于大兴领域太大,且各地自顾不暇,根本没空上报他受灾情况,所以,有些事还只能从父皇这里得知。 然而此时御书房内,除了苏培元在周乾身边伺候以外,剩下的便只有晋王与康王,并无朝中大臣在此。 这样的场合,说明父皇是想私底下考验他们,最后采取其中一位的说法,待到明日上早朝时宣布。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晋王又怎么会错过呢? 只是,当看完册子里的内容后,晋王不禁想到前几日,来自倭国的使者岸填太郎送给他的那一对双胞胎姐妹花。 岸填太郎的意思,是想求他在西域诸国比试后,提一下与倭国互相开放海岸的事,这样能够让更多的倭国人前来大兴做生意,以及学习我们大兴文化,还表现出了想再次朝贡的想法。 他当时觉得此事若是促成,对他来讲,也是大功一件,可以记载进史书里的,便答应了。 可谁想到,他前脚刚答应,这后脚倭国就闹出这么多的天灾,根据册子里的内容来看,这倭国怕不是都快灭国了吧? 第三百七十二章 卖惨求援助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父皇,大兴都有如此大面积的地震感应情况,倭国此时一定水深火热了。” 晋王叹息一声,硬是逼红了眼眶。 “上天有好生之德,父皇,我觉得此时正是体现我们大国风范的时刻,借机感化倭国,好让他们俯首称臣,从此朝贡。” 此话一出,周乾眉毛舒展开来,他的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视线落在了还在查看册子,一直沉吟不语的康王身上。 “老十四,你认为你十哥的想法如何?” “儿臣认为,作为一个常年骚扰我国沿海的国家,有此一难,实属他们的报应。” 康王自从经历过被父皇暗示,他做事不要太顾虑后,现在说话也确实没有了那么多的顾虑。 他本身对于北狄等国就是主战派,对于倭国,虽然在他记忆里,倭国早些年引起小规模战争时,被父皇打服后,便一直服软不敢再来大兴的领地。 可依他看来,倭国只不过是欺软怕硬,只要大兴表露出宽于待它的姿态,它就只可能会得寸进尺,像那农夫与蛇一样,绝对不会感念大兴的恩德,只会觉得大兴是在施舍它们,说不定还会借此来挑唆倭国本土人,继续跑到沿海来作乱,骚扰与抢掠大兴的沿海百姓们的财富。 “十四弟,之前有大臣说你不关心娴郡主时,我还觉得他们说错了,你只是外冷内热的一个人,可今日,我才知道,你竟如此冷血!” 晋王正愁在父皇面前没机会抓住康王的把柄,损害康王在父皇心目中的形象。 此时听到康王如此激烈的言辞,直接一顶屎盆子扣在康王的头上。 “那倭国自从上次战败,向父皇投降后,一直没有再次侵犯我们沿海,就算以前有过不痛快,如今过去这么多年,他们应该认识到了错误,倭国使者岸填太郎最近不也抵达了京城,一直想求见父皇,但父皇一直未见……” 提到这事,晋王看了一眼周乾的脸色,见其依旧笑容不减,这才接着往下说。 “听闻岸填太郎是想俯首称臣,来大兴纳贡的,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倭国遭此大灾,父皇,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帮助倭国渡过灾难才对。” “呵呵。” 康王直接冷笑出声,以示对于这个提议的不屑。 先前他在朝廷没有话语权的时候,便经常听到晋王要与西域诸国进行这样或那样的和谈,进行友好接触之类的话。 但每当求和派上蹿下跳时,那西域边境就会动乱上一阵,导致这仗是打也没法打,不打又憋屈。 这让康王经常怀疑,晋王是否与西域诸国暗中有联系,才会把分寸拿捏得如此到位。 “十四弟,你的心难道是黑的吗?” 面对晋王痛心疾首的质问,康王依旧面不改色。 直到确认晋王没有其他的话说,这才对着周乾拱手一拜,郑重其事地开口。 “父皇,儿臣曾在小时候听外祖父说起过抗倭的事,那些倭人惯会使用一些阴险狡诈的伎俩,嘴上说着臣服于你,但心里却想着借机残害于你,想让他们彻底的臣服,只有一条路子,那便是打死、打残、打怕!” “让他们从身上留下印迹,让他们从心里上永远的惧怕我们大兴人,他们才会彻底的臣服,否则,对于我们的恩德,他们只会视作为我们的弱点,找准时机一定会对我们发起更大规模的骚扰,甚至妄图想侵略我们大兴!” 康王不像晋王,自小学的便是帝王之术。 他能够接触的都是为兵为将之道。 身边的手下,也多是老兵或是伤兵组织起来的,这些人让他认识到的,大多不是大兴如今的繁荣,而是长治久安之下,战争数十年未发生过,军户大量流失,大兴百姓们的战斗欲望越来越低,再加上重文抑武的大环境。 康王时常忧虑,若战争纷起之时,就像大兴有父皇这几十年间执政的家底,可最先开始战争的几年里,由于人们思想观念转变不过来,对敌人抱有幻想,从而总想像晋王一样讲究和谈的话。 将会死多少大兴百姓,简直是一个不可估量的数字! “父皇,自古以来,天降灾难,地龙翻动,君王便要下罪己诏,这说明什么?按照祖宗们的想法,便是统治者不仁义不道德或有亏损,上天才会降罪于此。” “那倭国人喜欢生食,爱残害生灵,哪怕有内陆的熟食文化传过去,依旧爱好不变,说明他们骨子里便是残暴血统,这才导致经常有灾害发生。” “而这次发生的滔天大祸,定是倭国统治者的问题,此乃天罚,我们若贸然插手,万一天罚降临到我大兴领土内,十哥,你该当如何?” 说他冷血? 康王并不辩驳。 若对外族外敌的灾难冷漠视之,便算是冷血的话,康王愿意认下这个罪名。 但晋王想要援助倭国去救灾,表示出他晋王有多仁义道德? 恕他不能苟同! “你!” 晋王头一次知道,原来康王竟如此口舌伶俐。 天罚倭国,他想插手那是什么? 想欺天还是想越过天去? 而大兴的天则是他面前的父皇,他敢吗? 他当然不敢。 “父皇,十四弟对于倭国的印象,还停留在数十年以前,用老旧的思想看待问题……” “不,我这不是老旧的思想,纵观倭国的历史,就算他们改朝换代,就算是前朝,也经历过数次的抗倭,可每次都没有斩草除根. 我倒是认为,既然倭国被天罚,不如趁机一并收服他们,并让幸存者,摒弃他们残暴的旧习,彻底效仿与融入我们大兴,从此吃熟食、讲友爱、知大礼、识大体……” 康王的话还没说完。 门口便有侍卫匆匆来报。 “陛下,倭国使者岸填太郎,带着在东夷馆的高丽句使者,一起前来求见,请求陛下对遭遇灾难的倭国,以及发生波及地震的高句丽施以援手,若是陛下不肯见他们的话,他们便长跪朱雀门前,以证诚心。” 灾难发生不过三日,倭国的具体伤亡数目,应该还没有隔海传来。 晋王觉得岸填太郎表现得太心急了。 可想到大兴本土的影响便这么大,岸填太郎稍加推测便知道,倭国情况大致如何。 所以才会提前预判,并直接求见以求早日援助。 晋王看着喜怒不形于色的父皇,试探着问:“父皇,念在岸填使者也是为了倭国百姓着想的份儿上,不如……见见他?” 第三百七十三章 卖惨搏同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见当然是要见的。 周乾可不想倭国人真的在他的宫门前长跪不起,他倒不怕对方跪死在这里,而是死在他面前,他都嫌晦气! “来人,召两位使者觐见。” 晋王见父皇同意了他的请求,颇为得意地瞄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康王,心里说不出来的开心。 父皇都同意接见岸填了,老十四居然敢甩脸色,他以前怎么没想到过,能够利用武将热血的问题,逼着老十四失态呢? 想到这里,晋王对着父皇拱手一拜,诚恳的建议道:“父皇,既然老十四对倭国抱有特别大的偏见,儿臣觉得这次召见两位使者,老十四还是避一避的好,以免再像刚才一样,言辞太过激进,惹来两国之间生怨。” “两国生怨?你去问问那些沿海曾受过倭寇骚扰与伤害的百姓们,我们与倭国之间可不只有怨,而是仇!” 康王也懒得看倭国的使者那副卖惨搏同情的嘴脸。 他深知父皇不是一个耳根子软的人,恐怕早在叫他们前来商议如何看待倭国遭遇空前灾难一事时,便想到了如今的情况。 即使如此,他留在这里也没有多大用处,干脆自请离去:“父皇,儿臣确实看倭国使者不顺眼,他当初来到我府上,想请我为倭国做说客时,我更是直接将人打了出去,此时相见也尴尬,儿臣不如离去,也好让十哥能够与外邦来使,畅所欲言。” 不就是暗示上眼药吗? 他只是不屑使用,又不是不会。 可当触及到他底线问题,必须予以反击! “老十四你别在父皇面前编排我与倭国人相互勾结,倭国弹丸之地,我还瞧不上他们!” 晋王气炸了。 他想援助倭国灾后重建,是想让倭国念他的情,多给大兴进献朝贡,增加他的功绩,在他眼里,倭国只是他增加功绩的,他可没想过真的与倭国使者平起平坐,哪来的畅所欲言? 倭国的岸填太郎只能听他说话,根本没有插嘴的份儿! 康王见晋王反驳,只是轻哼一声,扭头就要走,却听周乾轻笑一声。 “呵,老十四你这脾气最近真是见长了,朕让你走了吗你就走?两国邦交,哪怕你不乐意看到对方,该说的场面话也要说,这叫大国风范,至于你说的那些话,想做的那些事,难道还会当着倭国使者的面说吗?” 自然……不会。 康王双眼一亮,顿时明白了父皇教育他的原因,当即转过身来,对着父皇躬身一拜,无比诚恳的认错:“父皇教训的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是儿臣狭隘了。” “知错能改就好,你以前没学习过这些,如今再和皇孙那些小辈挤到上书房也迟了,待明日朝议后,朕为你找几个翰林学士,你平时多与他们走动走动,不能光长脾气不长谋略与心机。” “是,儿臣遵命。” 康王再次一拜。 让旁边的晋王看傻了眼。 怎么回事? 听父皇话里的意思,竟是支持老十四的看法,只觉得老十四说话嗓门太大,不该把心思表露出来,却根本没有批评老十四激进的想法……想明白这一点,晋王暗中倒吸一口冷气。 不好! 面对父皇的测试,他好像没有过关! “晋王,你也是,以后闲着没事,别总是与那些只知道纸上谈兵的文人书生混迹在一起,为他们举荐谋官,西域诸国提出的比试,是为了文化交流,还是为了割地要钱,若是那些文人书生败了,最后要靠什么力挽狂澜,你难道没有想过吗?” 周乾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寒光。 “我大周的天下,是先祖一拳一拳打出来的,朕刚登基便征战四方,为的是子孙后代享太平,因此才用那一代人的性命,换来了这四十年间的太平,直到如今的盛世,盛极必衰,不得不防呐。” “父皇……” 晋王觉得父皇说得太严重,想要出声反驳。 听到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知道岸填太郎他们来了,晋王只能把话憋了回去。 但此时既然知道了父皇的心意,他哪里还敢看在收下的那对双胞胎姐妹的份儿上,帮助岸填太郎说话,只能希望对方自求多福,别说错话惹怒父皇。 父皇连当年征战天下的事都提出来了,浑身杀气外涌,指不定说错话会有怎样的下场。 进门后的岸填太郎看到晋王也在场,精神都振奋了不少,再看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周乾,尽管心里不情愿,但他还是很老实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拜见大兴周皇帝,周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在岸填太郎身边的高句丽的尹姓使者,则只是鞠躬致意。 面对这两者的区别,明眼人一下子便明白了他们的诉求也有不同。 周乾轻轻抬手,道了一句“平身”,岸填太郎迅速爬起来,不等周乾开口发问他来所为何事,岸填太郎便激动地抹着眼泪哭诉:“周皇帝,求您施以援手,救救我们倭国的子民吧!” “本使这几日,听闻大兴距离近海处,遭遇了地震,还看到了倭国方向红光遍布,定是倭国本岛发生了地震,还引起了火山喷发,如此天灾之下,倭国地小物贫,无法自救,恳请周皇帝派遣工匠以及农夫,带上银钱与粮食,帮助我们重建家园,教导我们耕作之法,只需两三年,在大兴的帮助下,我们定能恢复生机。” “到时候,我们定会在倭国本岛,为周皇帝您建千座长生祠,奉您为天,从此,倭国与大兴犹如一家人!” 岸填太郎慷慨激昂的说完,双眼热泪盈眶,以示自己内心的感动之情。 至于他心里打的,想要借大兴国力,来增加倭国实力,两三年后,等到本土子民全部明白,大兴这个国度有多么富裕,文化有多么强盛,工匠技术有多么先进与发达时。 便是他们最佳发动战争之时! 倭国作为一个四面环海,只能靠天吃饭的岛屿国家,时刻要提防着灾难降临,凭什么,就在他们与海相隔的邻岸友邦,却有一个地大物博,整日莺歌燕舞的国家? 岸填太郎心里在回荡着雀德大王的教诲:这样的国家应当属于我们才对! “倭国与大兴犹如一家人……” 周乾仔细琢磨着这句话,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看向晋王。 “晋王,你认为倭国使者提出的请求,我们大兴该不该答应他们?” 第三百七十四章 见微知著要提防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听到周乾的话,岸填太郎一脸期待地看向晋王。 他早在来京安城之前,就调查过大兴皇室成员,知道自从大兴皇帝两废太子后,晋王是大兴皇帝最宠爱的皇子,没有之一。 再加上最近,京城的人都说,但凡有何大事,大兴皇帝都喜欢叫上晋王前来商议,他顿时觉得,自己忍痛割爱,把那对双胞胎姐妹花送给晋王的决定,没有做错。 这不,前脚刚送出去,后脚便碰到了晋王可以帮他的机会! 真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然而,面对着岸填太郎的期待,晋王眼神闪烁地回避了,朝着前方拱了拱手,语气不咸不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回答:“父皇,依儿臣所见,这次地震对大兴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户部今日早朝还在说要发放赈灾银两,帮助大兴百姓们重建倒塌的屋舍。” 说着,他又眼睛没看岸填太郎,语气却很生硬的拒绝着。 “岸填使者,不是我们大兴不想帮你,实在是我们自顾不暇,希望你能够理解。” 面对着晋王收了礼却不办事的行为,岸填太郎大感震惊。 但又听到晋王的解释,他觉得还有回转的余地,当即继续看向周乾,用手背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擦红了眼眶,带着哭腔道:“周皇帝,我们倭国与大兴可是一衣带水的友邦,你们难道真的要坐视不理呢?就算没有银两,哪怕给我们捐献一些衣物、粮食或种子,我们也是感激不尽的。” 岸填太郎又不傻。 他好不容易进皇宫一趟,怎能空手而归? 周乾见过无赖的,还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晋王方才的表现倒是让他十分满意,说出了国库空虚,不便帮助外人,如此一来,哪怕是高句丽,也不会再提出任何赈灾的请求。 可没想到岸填太郎雁过拔毛。 有多余的衣物,粮食和种子的话,他为何还要远渡大海捐给倭国? 周乾没有答应下来。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让晋王一下子明白了,父皇这是想当铁公鸡,一毛不拔,而且还不打算背负上任何的指责。 顿时觉得父皇刚才故意询问他的意见,就是想让他来得罪人,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像没事人似的康王,心里正琢磨:反正父皇刚才夸奖了一回老十四,赞誉老十四承担,不能让他来当这个恶人。 可是,不等他想出好主意,拖康王下水,便听到没有眼力的岸填太郎,迫不及待的催促:“周皇帝,据我所知,大兴的关内道还有江南道,今年粮食都是大丰收,江南道的税粮才拉了十万石到京安城来,这么多粮食,不如借给我们,我们倭国保证,只要以后有了富裕的粮食,一定双倍还给您!” 此话一出,晋王暗道一声“不好”。 可惜他想要阻止也已晚了。 原本脸上还笑眯眯的周乾,听完岸填太郎的话后,朝着苏培元招了招手。 “来人,把岸填使者请回东夷馆去,从今日起,从倭国的来信,都要有专人负责给岸填使者送去,明白了吗?” “老奴明白。” 苏培元狠狠地瞪了一眼岸填太郎。 关于税粮一事,虽称不上是机密大事,但税粮是在地震之前拉到京城来的。 在那个时候,倭国的使者就留意到了江南道的税粮有多少,这说明什么? 说明倭国的细作,早已将大兴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还专门盯着江南道的“粮仓”,暗地里还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 倭国人果然就像康王爷所讲的那样,其心可诛! “岸填使者,请吧!” 苏培元走到岸填太郎面前,一甩手里的拂尘,直接给岸填太郎的脸上来了一下,抽出了数道血红的印子。 打完人之后,苏培元还不忘记道歉。 “老奴一时手滑,岸填使者如此大度,看在你我两国友邦的面子上,定然不会怪罪才对。” 根据陛下的交代,这岸填太郎只剩下活着与倭国通信的价值,苏培元别说打对方的脸,哪怕是打碎对方的牙,只要陛下不怪罪,岸填也没办法拿他如何。 原本岸填太郎,还不明白大兴皇帝的意思,幻想着,是否是大兴皇帝觉得他人微言轻,要等大王的国书前来,才关注与他的通信。 此时看到苏培元对待他的态度,再看晋王不着痕迹的离他退远了一步,登时明白了过来,转身就要跑。 “回来吧你!” 苏培元五指成爪,看似随手一抓,便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抓住岸填太郎的肩膀,用力一掐,便听“咔嗒”一声,岸填太郎的右肩直接脱臼,用倭语惨嚎出声。 “我的胳臂!” “放心,老奴下手很轻,只是掉了环而已,待到岸填使者老老实实地回到东夷馆呆着后,老奴便会替你接上。” 苏培元再次一甩拂尘,又将岸填太郎另一边完好的脸抽得通红,连拖带拽着把岸填太郎请离出了御书房。 这样粗鲁的行为,震惊了高句丽尹使者的思想观念。 一直以来,大兴都是以礼待人,他没想到,岸填太郎只是说错一句话,便被连打带揍,还要控制起来。 接下来,是不是大兴就要对倭国宣战,趁虚而入了? 想到这里,尹使者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后悔跟着岸填太郎一起来凑热闹,想宰大户让大兴赈灾救济。 “尹使者,让你见笑了,怪只怪有些人总以为我们好好说话,是好说话,然后想要拿捏我们,龙有逆鳞,触者——死!” 周乾看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高句丽使者。 久经沙场多年的周乾,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犹如实质的杀气扑天盖地的涌入尹使者。 之前进来只是行了半礼的尹使者,被点名后,当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周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尹使者其实是想说些吉利话哄大兴皇帝开心的。 可一时紧张,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也只能想起这一句来。 “哈哈,我若是真的万岁了,你们高句丽迟早也会成为我大兴的国土,若是到了那时,我大兴的子民,朕定当庇护。” “也不知尹使者随同岸填使者一同前来觐见朕,所为何事?” 第三百七十五章 据不完全统计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尹使者瞬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无事无事,我……小的只是想来看一看周皇帝您是否安康,没想到在朱雀门那里碰到了倭国使者,小的与他不是同路来的。” 是吗? 周乾对于这句话,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看他是否安康? 当年高句丽想派女刺客杀他被他抓住时,也是假装婢女说的这番话,只可惜他从来不相信这种口是心非的问候。 “朕怎么听说,最近你往西夷馆那边跑得勤快,怎么,高句丽也要参加比试大会,想与我大兴切磋切磋文化方面?朕没记错的话,大兴元祖十年之前,高句丽一直没有自己的文字,还是先祖派了三位翰林大学士前去教文断字,才有了如今高句丽的文化传承,朕没说错吧?” 想到当年大兴派人来教化文字,可那些不争气的学子们,只学了一半,尹使者面色变得微妙起来,想要否认。 可当他抬头看了一眼因为他的迟疑,而神情不虞的周乾时,点头如捣蒜一般承认了这一史实。 “行了,既然尹使者只是来看朕是否安康的,如今你也看到了,朕也知道了你的心思,无事便回去吧,不该掺合的事不要瞎掺合,过了秋不日便是冬季,若是比试结束后再返回高句丽,尹使者路上怕是要遭罪咯。” “您说得对,小的故乡此次受灾也很严重,小的这次前来,看望了周皇帝后,便准备离开京安城,返回故里,为家乡重建添一份力所能及的力量。” “尹使者远道而归也是辛苦,走的时候,朕定会送一些特产,让你带上。” 周乾对于这种有眼力的使国自然不会像对待倭国一样,一棒子打死。 再加上高句丽确实远在寒冷苦楚之地,征战起来也很麻烦,在没有合适的机会前,大家还是维持相安无事的现状最好。 尹使者又是装作千恩万德的感谢了一番后,这才身后像是有人撵似的,出了御书房,几乎用跑的朝宫门方向离去。 待到两国使者离开。 周乾再看向晋王与康王,前者像打蔫的茄子,后者则精神焕发。 说明他的威严在这两个皇子心中,还是不可撼动的。 很好。 “倭国狼子野心,朕得给各州道提个醒,严查倭国人,不论是逃难来的还是原本就在这里生活的,都得登记在册,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做事,胆敢算计我大兴国内的税收,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父皇,还要提防倭国人利用大兴子民善良,为他们募捐筹款,这些倭国人惯会使用钻漏子的骗人招术。” 康王的话,让周乾深以为然。 他突然觉得,以前这个不言不语的十四子,在对待邻国的态度上,与他意见一致。 再反观晋王……虽说求和也是一种手段,但难免有失血性。 “京城里抓捕倭国细作一事,就交由老十四你来负责,老十,你回去多看看倭国的史书,便知道这样的民族,不值得被我们援助,因为你的援助换不来它的感激,只会激起它想侵占你资源的欲望罢了。” 晋王只能假装顺从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该如何处置府上的那对双胞胎姐妹花。 关于倭国人如何,与他无关。 但他绝对不能让老十四在父皇跟前逐渐深受重视。 这次查找倭国细作一事,他可以借此卖倭国一个人情,才好堵住岸填太郎的嘴,不让其胡言乱语把他拖下水。 …… 江南道。 麻绳专挑细处剪,厄运专找苦命人。 这次地震,根据统计,许多受灾严重的,都是住茅草屋或者土坯房的穷苦百姓,房屋的损毁,让他们本就不富裕的生活雪上加霜。 再加上地震来临,他们想要带上更多的东西出门,导致受伤较之别人更加严重,需要全方面的补助与救济。 金陵府有额外的税收,在除去官府修葺费以外,能够拿出足够的补贴,帮助那些受灾受伤的百姓们重建家园,但除了金陵以外的其他州县,特别是近海的州县,损失较为惨重,而这个时代的渔民也是艰难求生的存在,更别提当地赋税收入了。 这个时候,江南商会的富豪商绅们,在元家的带动下,开始对口募捐。 主打的就是一个老家在何处,便对口捐献。 不到三日,便募捐齐了足够的资金,在商会的监管下,发放到需要救济的灾民手中。 宁家老家在关内道,但如今也算是金陵人氏,只是由于金陵官府财大气粗,有钱也没处捐,干脆直接给商会豪捐五万两,分摊到有需要或不足的州县去。 一时间,江南商绅多义气的名声,流传甚广。 城东。 一家两进的小院子里,入了夜后,却只在主院的大厅里,燃了一盐油灯。 三十来个身材矮小、眼神凶戾的倭国人,将油灯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全部目光灼灼地盯着坐在油灯旁的一个身披锦衣华服,却像是偷穿了旁人衣服的头领。 他们都是长期驻扎在金陵的细作,专门潜伏在此,有人已年过半百,在此经商数十载,有人则刚来不久,还有许多,在被官府查验身份时发现端倪后,不得不转移到别处去,以防被抓。 而他们的头领,则是一位四十余岁的茶叶商人。 因与原茶叶商人面容相似,杀而代之。 在金陵盘查外来人口日益严峻之时,他们聚集在此的目的,是因为听说今夜会传来本岛这次关于伤亡的统计。 他们都想知道,自己远在故土的亲人们怎样,他们的家乡如何。 等到月上中天城中官差轮值时,外面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一个穿着某个客栈服装的小二蒙着脸,手拿一纸厚厚的信封冲了过来。 “河野君,本岛的情况传来了……” 小二蒙着脸,只能看到他满眼通红,眼角还挂着泪。 大家见状,便知道发生了何事,不等他们安慰,小二放下信便着急跑回去做事,以免被人发现他的身份。 而所有人盯着桌子上那封泛黄的信封,谁都想看,却谁也不敢去拆开它,直面结果。 “大兴人常讲一句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家看开些。” 身为这群人头领的河野,故作淡定地伸手拿起信封,暗中咬牙,将封口拆开,取出了里面厚厚一沓信纸。 为首的那张,便是这次倭国的受灾区域。 第三百七十六章 五畿七道毁灭大半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看到图上标注的地点,河野瞳孔猛地一缩,捏着图纸的双手都在颤抖。 “山城、河内、大和……本岛所有地方都发生了地震,五畿七道毁灭大半?!” 不只是地震,还有火山持续喷发,导致伤亡至今还没有统计出来。 但光是看到地图上用朱笔勾着的痕迹,河野就猜到,自己远在故乡的亲友们,凶多吉少。 好在他们靠近王城区域,有雀德大王的龙气庇护,定能逢凶化吉。 河野将地图拿给他人查看,自己则继续查看其他信纸上的内容。 从头翻看到结尾,上面写的是邻近大兴区域,本岛西边能够搜集到的具体灾害情况,以及估计的损失。 最后三页则是上官给他的命令。 这些命令只有他有权力查看,河野瞪了一眼,旁边凑过来的十来岁的少年,背过身去,挑亮了油灯,凑在下面仔细地阅览起来。 等到看完新的命令后,他心里由于受灾过于严重的压抑心情,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 尽管他们潜伏在此的目的,是为了有朝一日里应外合,给入侵金陵的本岛将士们打开城门,但此时本岛遭遇如此严重的天灾,在场的大多数人心里记挂着故乡的亲友,谁还有心情去打仗。 好在,上官并没有强迫他们继续完成日常的任务,反而是说,他们要借用自己的身份,为远在故乡的亲友们寻找一线生机。 即,让大兴人掏钱掏粮食,为倭国人募捐到善款后,再由上官运送回本岛,按照他们的功劳来分配这些从大兴人身上得到的钱粮。 有这样通情达理,并且善待百姓的上官与大王,是他们倭国人的福气。 而且上官也已安排好了帮手,他们只需要利用自己经营的人脉与影响力,配合好即可。 想到远在本岛的亲友还在受难,并且这个灾难还不知道持续到何时,河野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对着双眼通红,甚至年纪小的少年早已泪流满面,他用力地拍了拍少年的后背。 “大家一定要振作起来!本岛上的亲友能否在灾后重建家园,必须要靠我们努力才行!” 听到河野的话,所有人都振作起来。 是啊。 他们此时就算想搭救身处于本岛上的亲友们,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再加上,本土那么贫穷,要什么没什么,他们去了,除了跟着挨饿受罪以外,也没有别的意义。 还不如留在大兴,先照顾好自己,然后利用细作的身份,多在大兴依靠双手赚些钱,以后才好寄回故乡。 他们来大兴的原因,不就是因为大王说,大兴遍地是财富,等他们在这里建功立业就能把亲人们接过来一起享受? 大兴可不同于倭国那样,在这里只要肯勤劳苦干,慢慢积累财富,就能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而在倭国,不时发生的天灾,会把他们好不容易积累的一点点财富化为泡影不说,还有那些贵族们的压迫,让他们生存十分艰难。 想到远在故土上还在受苦受灾的亲人们,这些人眼中再次满含热泪,追问着河野。 “河野桑,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大王还打算发兵吗?” 对于迟早发兵大兴这件事,来大兴的人都是早已知晓的,这也是他们不顾生命危险,混迹于大兴当地的原因。 迟早有一日,这里会成为新的倭国。 这是他们愿意舍弃性命,为他们的子孙后代谋夺的福利! 河野面对着大家期待的目光,摇了摇头。 “不。” 众人顿时失望不已。 但他们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些准备好的将士们,能否平安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想靠着发兵一次性掳掠足够多的钱粮回本土,去救济故乡的人们,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们要做更重要的事情……” 河野朝着众人招了招手,为首的那一圈连忙凑上前去。 待到河野吩咐完他们要做的事后,众人都面露不解之色。 “河野桑,你说我们最近要做的事,就是让大兴人捐钱捐粮,可我们不去靠博取同情来让他们募捐,反倒要引导他们不要募捐,上官们这是想做什么?” 一人压低声音不明所以然的问道。 河野看到了具体的计划,自然明白这是为何,但此事不宜与下属说得太过明白,以防隔墙有耳,再泄露出去,坏了大局。 “上官让我们怎么做,我们便怎么做,上官说了,先前提醒金陵知府盘查倭国来人的,是宁无恙,恰好宁府是将门出身,想挑动起他们反对募捐很容易,只需要找两个微不足道的手下演一出戏即可。” 金陵诗仙宁无恙? 刚才出声询问的青年,面露难色。 盘查倭国人确实是宁无恙提出来的,可金陵谁不知道,宁无恙又是捐款建村学,又是捐款安置老兵与伤兵,此人做的善事一箩筐,数都数不过来。 最主要的是,青年他还曾在路上见过宁无恙两面,惊为天人,实在想象不到那般风水霁月,面相纯善之人,竟会在倭国遭此灭顶之灾时,不肯施以援手。 “河野桑,这件事有些难了,听说宁无恙他没有加入商会,却捐了不少银子给商会,分摊给江南道其他州县的百姓赈灾用。” 这时,又一人激动的说道:“不只如此,听说他还给了那些工人们安家费,在他的田庄里有倒塌的房屋,他出钱全部重新翻盖,那些老兵伤兵的家乡有受灾来投靠的,他也欢迎,为此还专门多买了三千亩地和两个庄子。” 里面一圈的人们,对于宁无恙这样的做法,评价甚高,并且流露出羡慕忌妒之色。 在听到此事时,他们都忍不住幻想,要是他们是宁无恙手下的佃户或是工人就好了,可惜宁家招人很严格,再加上香水工坊和制冰工坊和朝廷有关系,还要查祖上三代,他们想当也当不成。 河野见众人对宁无恙评价如此之高,坚信宁无恙不会对于倭国受灾一事置之不理,他也很是头痛。 “上官的命令,我们必须完成!” “大家演得逼真一些,多想一些办法,哪怕抹黑我们倭人的形象,也要树立这个典型,我们不是不让宁无恙捐钱捐粮,我们是……欲扬先抑,等到成功后,能让宁无恙从想捐一万两变成十万两,懂了吗?” 第三百七十七章 如此募捐不如去抢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懂了! 众人恍然大悟。 而那些对于他们的谈话一知半解的外圈手下,听说要宁家捐十万两银子,双眼像饿狼见到羊羔一样,发着绿光。 十万两! 这些银子拿到手的话,他们的家人至少能得一百两。 一百两在金陵,对于富人来讲,只能买两瓶香水,可在贫瘠的倭国,一两银子可是全家一年的花销,倭国只有一座银矿,还没有很好的开采技术,银子这种保值的钱币,非常的稀有,而价值自然也比大兴更高。 “河野桑,我想接下这个任务,要怎么做才好?” “我也想去!” “头领我要怎么做,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站在外圈的倭人,大多头脑并不灵光,他们想不到太复杂的手段去完成任务,但争夺起两个名额来,却险些引起内讧,大打出手。 河野见状,只能拔出袖剑,朝着虚空处划过,亮出了武器,这才震慑住这群没有纪律、流寇出身的细作们。 “冷静!谁也别争!” 河野手指着他们其中个子最高的。 “你就按照你如今的身份,当一个闲散的扛包工。” 此时倭人的身高普遍比大兴人低,长相与神情若平时不注意,很容易暴露身份。 唯独这个比他们高一头的人,虽然来金陵只有三年,但却已经完全融入了大兴人之中。 被选中的青年,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月牙。 然而还没等他笑多久,河野指着这群人中长得最为丑陋,平时只能靠倒夜香为生的一个中年男子。 “你明日恢复倭人的身份,穿得脏乱差一些,和他一起假装路过宁府门前时,先请他施舍,最后再扭打在一起,目的是为了宣传本土如今有多困难,你想要帮助家人募捐。” “但是呢,你想请他捐的不是几个铜板,而是十两银子。” 一张嘴便要寻常人十两银子募捐? 那咱们还不如直接去抢! 在场的众人听到河野安排的这出戏,都很担心。 “首领,这么演的话,万一大兴人觉得我们倭人就是这么想的,该怎么办?” “对呀,万一他们说不捐就真的不捐了,我们最后就只能学前人一样去抢了。” “以前抢的时候,是趁乱抢的,现在大兴国力强盛,也没有动乱,光是衙门的衙役,就能把咱们这群人逼得像过街老鼠一样……” 这位倭人的话,在众人的逼视下,最终没能继续往下说。 他们虽然头脑不灵活,但也不是傻。 谁都觉得河野这样的安排,简直是在自断自己的后路。 “没事,上官已经安排了高人,能够破解这个难题,你们只管演你们的,明日在宁府门口先演一出,我再找人去探探宁无恙的口风,若是不管用,那便继续抹黑我们倭人。” 上官的要求,要的就是一个反转! 主打的就是让他们先不想给倭人捐钱,然后等到反转后,再心甘情愿地掏更多的钱。 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河野自然不会把全部的计划说出来。 打发走了所有人后,河野才给上官回复一封信。 畅想着等到事成,除了宁无恙的捐款,整个金陵那群富商们的捐款,他都能够分到一部分,河野做梦都在笑。 清晨。 宁无恙感觉地面晃动了一下,他打了个激灵,猛地从睡梦里惊醒,拎起鞋子准备往外跑,看到云飞淡定在站在门口中,推开门朝外探头,意识到不是从倭国传来的迟来的余震,他松了口气,又重新坐到了床上。 “外面发生了何事?” 刚才的震动,好像就是从后门的方向传来的。 而他的院子则在宁府最接近后门的地方,心里寻思着:是不是哪个小厮拉车的时候,撞到了墙角上? 对于搅扰清梦的这个小插曲,宁无恙也没放在心上。 醒了就醒了,正好练会儿云息功。 经过持续不懈的修炼,他的云息功好像已经摸到了进阶第二层的门槛。 如今已经不必刻意去感觉气流从脚底板往头顶上涌,只要意念一动,它便可以按照惯性,顺流而上,减少了他调动气流的时间后,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不到一刻钟,便完成了刚开始历时半个时辰的修炼成果。 宁无恙将气息再次运行一周天,想着过两日便是武举考试,今日起得早,再多练一会儿时,便听到院门口传来阵阵脚步声。 不少人快步从院门口经过,朝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嗯……他的耳力较之以前又增进了些,还能够听到那些护院的议论声。 “那个倭人可真不要脸,他的家人遭了灾,也不能逮到路上一个人就去讨钱吧。” “谁说不是呢,还张口就要十两银子,就算他再心急,也不能要求大兴人人都是活菩萨给他捐钱。” “我早就说过那倭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们年轻,早就忘记倭寇盛行的那段时间,远离沿海的金陵都有倭寇时常来此打家劫舍,碰到这种不讲理还胡闹的倭人,直接上报官府,把他扔出金陵去!” 倭人跑到宁府门口来讨钱了? 宁无恙总感觉这事是冲着他来的。 不是他自夸,此次受灾,若论出钱出力最多的,宁家绝对是金陵数得着的那一号。 如今距离地震已过去了九日,在金陵的倭人应当得到了倭国受灾的消息,他们无力自助的话,按照他对倭人的了解,自然是想寻求近邻帮忙。 富有底蕴的大兴,向来是倭人的不二之选。 “只是我见过道德绑架的,也见过明抢的,像这种明码标价让人募捐的,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无论是怎样的手段,总之倭人的无耻行为,已经让宁无恙深感触动。 他也不再打算修炼,穿衣服鞋子走了出去。 待他来到后门时,只见自家小厮与护院,还有一个高瘦的青年,正不停的对着管家,哪里有如今这个时代,还极具身材矮小与长相猥琐的倭人模样的人。 “五公子,怎么把你吵醒了?” 管家看到宁无恙前来,急忙指着墙角处的砖头。 “都赖那个拉着粪车到处讨钱的倭人,争吵的时候把咱家墙角给撞了,真是晦气,亏得我刚才看他可怜,为了打发他走,还给了他半两碎银子。” 管家你可真是一个老好人。 宁无恙可以想象刚才的倭人为了募捐,会把自己刻画成怎样悲惨的情形。 否则也不可能撞烂了他家的墙角还能全身而退。 他也不想指责管家被人蒙骗的善良心思,而是看向与倭人争吵的另一个倒霉的路人。 如果那个拉粪的倭人是冲着他来的,对于这个路人来讲,刚才那一遭,可真是无枉之灾。 他还没有开口安慰对方,对方反倒义愤填膺的说道:“宁诗仙,那个倭人募捐银子,居然还狮子大开口,我本来还打算捐一天的工钱给他的,现在看来,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宁诗仙你平时善良又大方,可千万不能他们要多少钱,你就给他们捐多少钱!” 第三百七十八章 高估了我的善良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啊……这…… 宁无恙望着劝诫他的青年,拱手一拜。 “这位朋友言之有理,我虽未看到刚才具体发生了何事,但见你如此良善之人,也被气得如此抓狂,那倭人定是不识好歹之人,既然如此,我定当听朋友的良言,不再给倭人捐钱了。” 他停顿一下,比划着倒霉的青年,对着前来凑热闹的小厮与护院们警告。 “看见没有,你们以后遇到倭人也要留神,至于给倭人捐钱捐物,帮助他们渡过难关?我劝你们还是想想刚才发生的事,那倭人完全就是狼子野心,你给他一天的工钱,他想要你一年的工钱,说不定还想要你全部家业,倭人本性如此,不值得我们伸出援手。” 此话一出。 小厮与护院们纷纷若有所思地附和着点起头来。 反倒是刚才假意劝诫宁无恙的青年,他原以为宁无恙会与他辩驳一番,他再把早已准备了半晚上抹黑本国人的话,讲给宁无恙听。 以图达到让他印象里人善钱多的宁无恙,可以放弃给倭人捐助的想法。 令他意外的是。 宁无恙十分听劝。 不仅自己不想捐了,还会劝告别人一起不要捐,言语中对倭人,似乎十分有敌意? 不。 青年觉得,可能称之为恨意更加精准。 他不由得怀疑,是不是以前哪个没长眼的倭人,已经把定额募捐的主意打到了宁无恙的身上,惹恼了宁无恙,才让宁无恙这样诋毁他们倭国人。 “宁诗仙,倭人其实也不全是刚才那种人。” 青年憋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反驳了宁无恙一句,无法再说出那些抹黑的话。 因为他准备的抹黑的话,只针对刚才和他一起蒙骗大兴人的同伴,不针对所有倭国人。 可宁无恙的针对性,却十分的明显。 “哦,我懂,一些从倭国来到大兴安居乐业,不打算回去的那些倭人,他们也不需要我们捐助,倒是那些远渡重洋,没有拖家带口过来,故乡樱花开了也不想着去看,一闹地震就喊着让我们大兴人捐款的人,我觉得只要是这种人,他们的居心都不正,你说呢?” 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时代,谁会闲着没事撇家舍业的来大兴? 除非是背井离乡,举家搬迁来到这里的。 而这些人,通常会以难民的身份,找机会成为大兴人,并且逐渐被同化,算是半个大兴人了。 他们没有落叶归根的打算,自然也不必回馈所谓的故乡。 换句话说,那些总是惦记故乡却不回去,赖在金陵的倭国人,本身来的目的就不单纯。 青年一下子便对号入座,这才恍然间明白了,为何金陵府衙要严格盘查倭国来的人。 原来在提议者宁无恙的心里,并非要彻查倭国来的细作,而是所有倭国短暂停留在金陵的,都先以细作看待! 好狠毒的想法! 却也正中靶心! “这位朋友,你在我宁府门前遇到这种糟心事,也算你倒霉,这样吧,不如我给你介绍一位待人宽厚的老板,你去他那里干活?” 宁无恙本是好意。 可青年却总觉得,这是想套取他的底细,当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必不必,我……我找到了事做,我这就走。” “朋友,我送送你。” “不必不必,我自己会走。” 说话间,青年像是身后有恶狗追似的,跑得飞快。 看呆了刚才看完整个经过的管家。 “奇了,那个小伙子,他不是被粪车撞到了肚子,刚才还疼得打滚,我想扶他进去休息,他也没拒绝,怎么现在说好就好了?” 撞到了肚子疼得打滚还想进宁府? 越来越感觉方才的事,不仅是冲着他来的,还是故意演给他看的呢? 宁无恙眼睛一眯,手指着一个腿脚快的护院。 “你去把刚才那个人追回来,请他吃个早饭再走。” “好咧。” 护院不知内情,只当五公子是好心,一溜烟就跑远了。 可是没一会儿就一头雾水的跑了回来。 “五公子,那个人……他明明去了大街上,可是我追过去的时候,怎么找也找不到,他说他是一个扛包的,我还往码头那边走了走,也没看见他,你说他怎么跑得这么快,真是可惜了这顿早饭了。” 谁不知道宁府连下人都吃得比寻常人家过年吃的还好。 跑得这么快,简直不像是被撞了肚子的样子……诶? 追人的护院猛地想起管家的话,挠着头看向五公子。 只是。 五公子早已穿过后门,返回了院内,他只能把满腔的困惑咽了回去。 也不知道五公子有没有察觉到,被撞的青年,有些不对劲。 宁无恙当然早就看出了其中另有名堂。 只不过人都跑远了,说明他已打草惊蛇,也不知道接下来,倭人还会出什么鬼花招。 “居然来劝我不要捐钱,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宁无恙吩咐管家,这几日里,若是碰到再有倭人在附近盘旋,直接先让护院把人扣下,再请官府的衙役前来定夺。 至于倭人要做什么事,他暂时想不出眉目,反正他不打算捐钱给倭国,爱怎么套路怎么套路。 他要先把注意力,放到马上到来的武举考试上面。 宁府的人也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只是谨遵五公子的吩咐,加强了戒备。 河野得知任务超出预料之中完成后,并未再派人前来试探宁无恙当众说的那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因为。 上官派来的高人,来到了他们的据点。 河野以为的高人,是年长于他的老者。 但没想到,这个高人竟是不到二十的年纪,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袍,长得眉清目秀,身姿挺拔,倒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姿。 在大兴见到这样的年轻人,倒是不稀奇,毕竟大兴人口众多,且人杰地灵,但在倭国若有这样的少年郎,河野认为不可能至今不出名,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少年高人知道河野在打量着他,但他根本不曾假以辞色,淡淡开口讲述接下来要做的事。 “宁无恙非常棘手,我们不可直取,而且其他商绅也是我们募捐的目标,先找一个与宁无恙相关的人,为最后的反转,缓缓渗透才是。” 与宁无恙相关的人? 河野看到上官的眼色示意,急忙走到一处暗阁前,把收集到了关于宁无恙人际关系的那一沓厚纸,递到了少年高人的面前。 少年高人长眉一扫,饶有兴趣的说道:“与宁无恙相关且有钱的人,在金陵竟有这么多?不是说宁家发迹不过半年,河野桑,你这其中不曾有滥竽充数者吧?” 第三百七十九章 第一个目标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河野看到少年竟质疑他好不容易搜集来的消息,心中不忿,说话语气便冲了许多。 “你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以自己上街上去问,如今金陵不论是官绅还是平民,只要你打听宁无恙这个人,谁不说一句好话?” 越是如此,河野想到手下汇报宁无恙针对倭国人所说的话,就越觉得气愤,再加上眼前这个少年的质疑,他干脆双手一摊。 “你不是高人嘛,你本事应该比我更高强,难道还判断不出我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吗?” 河野的上官见他如此放肆,只是笑笑,却没有替少年出头的打算。 河野见状,心里不由得怀疑,眼前这个少年是不是因为出身贵族才被伪装成高人,殊不知,大兴人可不像他们倭国本土人那么好骗……咦? 他还想再借机说几句,教育一个这个年轻的高人,没想到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看来河野桑说完了想说的话,接下来,还请河野桑安静的等我看完这些内容再开口说话。” 少年面对着河野的质疑,淡然一笑。 可这个笑容在河野看来却令他头皮发麻。 什么意思? 难道他突然失声,是这个少年做的手段? 可是他离着少年有两步距离,除了刚才递过去调查的纸张时,有过短暂的接触外,根本没让少年碰到过他,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河野有心想问,奈何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少年一页又一页地看翻完他递过去的那一沓纸后,又从头翻看了一遍,从中抽出一张纸,向他的上官岩佐展示。 “岩佐君,我要知道此人的详细情况。” 岩佐三郎凑上前去,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他是整个江南道的头领,对于金陵的名人也是非常了解,而少年挑选的这个人,恰好与他还有过接触。 正是原金陵花房的领头大哥,如今是整个江南道花房行业的领头羊赵老板。 “安缘君,这个赵老板我恰好认识,你可真会选,此人耳根子极软,还是一个墙头草,依照安缘君的本事,想要让他信服,十分容易。” 接着,岩佐三郎又将赵老板之前投靠叶家,最后被宁无恙收服的事,和盘托出。 此事在花房行业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话,更是彰显出宁无恙大度能容的一件实事。 由于赵老板先前与叶家合作,后来又与宁无恙合作,反倒身价倍增,那些原本与叶家合作过的人家,便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不必再担心,宁家会因为他们先前与叶家有来往一事,而对他们“另眼相看”。 少年听完岩佐三郎的介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难怪宁家发迹不到半年,却能够结交这么多的金陵城官绅,在笼络人心这方面,又是甜枣又是大棒,哪怕是靠情分相交的人们,都能够做到互利互惠,更别提那些点头之交,和商业往来上的人们。 也就难怪宁家在金陵,乃至整个江南道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去其他州县开分铺,竟无人眼红香水与冰坊的生意收入而闹事,甚至隐隐有以宁家为尊的意思了。 “这位金陵诗仙年纪不大,对人心的把握倒是通透。” 少年的一番评价,让岩佐三郎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了其中的门道,惊骇万分。 “安缘君,照你这么说的话,这个宁无恙不仅文采横溢,城府也极深,我们此行想让他大出血募捐给本土十万两银子的事,还能成吗?” 少年并未回答,而是看向一直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的河野,右手食指在其颈间轻轻一点。 河野下意识的想要闪躲,却发现少年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如闪电一般,等他发现少年出手时,颈间一麻。 “你……诶?我能开口说话了?” “你不想说话?” 少年眼神冷漠地瞥了河野一眼。 只一眼,河野瞬间便明白,他刚才不能出声,确实是这个少年动的手。 可是,少年是几时动的手,又是如何做到的? 河野因为不知,内心更加恐惧不已,再看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再也没有了轻视的心思,不自觉地弯下了腰,低下了头。 少年很满意河野的识时务,把手里的纸递给河野。 “去打听一下这个赵老板明日傍晚会出现在何处,再准备好人手,事成后,把赵老板募捐的一万两放到安全的地方。” 停顿一下,少年看向岩佐三郎。 “募捐的银子你拿着,最后运到本土去,我只负责配合你们,让大兴人募捐,我不收这些俗物。” 俗物这两个字一出口,河野顿时感觉少年身上的高人风范更足了。 他忙不迭地应下来,亲自去调查了赵老板明日的活动踪迹。 由于近日来,江南商会的商绅,除了日常生意以外,便将关注点放在了赈灾上面。 赵老板的老家,在金陵以北与滁县交界的地方,别看自诩是金陵人,但因户籍属于滁县,所以此次定点对接援助灾后重建,生意不忙时,便会亲自到滁县施粥买瓦,有时候还会亲自参与盖房的活动中来。 钱都捐了,正好利用做这些事讨个更好的名声,这样一来,有了老乡的支持,大后方安稳,才能更好的对外扩展财路。 更何况,是人就得叶落归根,难得有一次笼络人心的机会,还能被写入县志,赵老板对于赈灾这件事,是十分的上心。 傍晚的时候。 赵老板特意亲自熬了一锅米粥准备亲手发放,但由于手艺生疏有点糊了,他满脸窘迫的对着捧着碗前来领粥的人们道歉。 “我哪里会煮粥啊,我只会挖土,谁能想到这米扔进去,要一遍一遍的搅和这么多次。” “父老乡亲们,你们放心,以后我只发粥,再也不给你们煮了,你们可别嫌弃才好。” 哪怕煮糊了粥,可在赵老板的一番宣扬之下,谁也不会怪罪于他。 只会觉得。 赵老板是真心实意的付出,而喝到这锅有糊味的米粥的百姓们,也会把赵老板的恩德记一辈子。 少年站在街道的尽头处,看着赵老板有些浮夸的宣扬着自己所做过的一举一动,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在倭国本岛还未发生灾难前来到大兴的目的,是想学习这里的玄学文化,以及在这里成立他的教派,他预测过倭国会有一场灾难,可没想到如此之大,这也是他愿意为雀德大王效力,帮助大倭百姓筹得钱粮,好撑过这次难关的原因所在。 其实,他是不想利用骗人的把戏,让大兴人募捐的。 在他的认知里,大兴人大多纯朴善良,乐于助人,可雀德大王他们需要的银钱实在是巨大,光靠自发性的捐钱捐粮,定然不够,更何况大兴本土也遭受到了不小的灾害。 其实,他是不想利用骗人的把戏,让大兴人募捐的。 可当亲眼见到赵老板是一个喜欢沽名钓誉的人,他愿意当一个神棍,宰一宰大户。 少年走进队伍之中,一步一步朝着赵老板走去。 等排到赵老板的面前时,赵老板舀了满满一大勺粘稠的米粥,看到少年手里空空如也,关心的问道:“小伙子,你的碗呢?没带吗?那我给你找一个。” 第三百八十章 亡魂附体需引渡?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就在赵老板从箩筐里拿出一个灰瓷碗,准备递给少年时。 猛地看到少年身上穿着的是丝绸质地的锦衣,而这种衣服,一套起步价便是几十两。 再看少年双肩佩戴着金银相间的铜钱和饰品,腰间还别着一把银剑,再加上少年长相清秀,面色红润,和难民灾民有明显的差别,就像鹤立鸡群一样,赵老板一下子拧紧眉头,像赶苍蝇似的赶着少年。 “我们这里是给受灾的施的粥,你小子全身上下加起来好几百两银子了,还跑到这里来蹭饭吃,你要不要脸?” 此话一说。 排在少年身后的老妇人也禁不住催促:“小伙子,你如果是好奇来喝粥的,一会儿我分你半碗,你别在前方挡着路好不好,我家孙儿还等着吃晚饭呢。” “我不是来喝粥的。” 少年往旁边扭了一步,让开位置后,对着赵老板微然一笑。 夕阳余晖落在少年的身上,让他的笑容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似的。 赵老板却是颇为嫌弃的再次挥手:“不是来喝粥的就靠边站,你是哪家的公子,是迷了路还是怎么地,我差小厮送你回家吃你的大鱼大肉去,别在这里耽误别人的工夫。” 本来少年还觉得赵老板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 但见到赵老板心地还算善良,他藏在宽大袖袍里的右手,将落在手里的瓷瓶换了一瓶。 原本的瓷瓶,是打算利用赵老板上当时,将赵老板身体控制住。 这样一来的话,赵老板全家的家财以及势力,便都能为他所用了。 但他更改了决定。 决定大发慈悲一回,只让赵老板放这一次血,捐一万两银子就放过此人。 “我有些话想和赵老板单独聊聊。” 少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刚给老妇盛完粥的赵老板抬起头,看到他装腔作势的表现,再次眉头紧锁:“你小子到底是谁家的孩子,没看到我忙着了吗?” 要不是看在这小子穿得富贵,他早就让下人把人拖走了。 真是吃饱闲的不知道别人饿得慌。 面对赵老板的嫌弃,少年依旧面露微笑,见赵老板不识时务,顺势大声说道:“赵老板,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感觉左肩疼痛,并且脖子僵硬,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你的身上一样。” 哗啦。 赵老板手一抖,勺子里的米粥跌落进粥桶里,原本就发酸的左肩,在听到少年的话以后,好像又一跳一跳的疼得更厉害了。 贴身小厮见状,连忙搀扶着赵老板越过粥桶走到少年的面前,赵老板再次打量着少年,好奇的问:“你是郎中?” “不。” 少年唇角微勾,显得更加神秘。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需要知道,你身上趴的是何物即可。” 听到这话,赵老板面色剧变。 他的肩膀是在一个月以前开始疼的,疼的厉害的时候,甚至觉都睡不好。 他特意去医馆看过郎中,说是他入秋后还总是在置冰的花房里呆着催那腊梅花造成的,给了他几副膏药,说是贴贴就好。 只是那膏药贴了半个月,也迟迟未见好转,他还想着,等赈灾完了,有机会前去宁府,请宁老板带他去拜访身在章家庄的华大师,帮忙看看。 此时见到这个少年,只观自己一面,便说出他肩膀的事,还说他身上趴着有东西,这让赵老板不禁想到,每年中元节,他都要避讳一下,但今年忙于生意,一直在外奔波,难道是那时撞到了脏东西? 想到这一点,赵老板看了一眼周围担忧他的人们,干笑着打了个哈哈:“我还有事,大家继续领米粥喝,不用管我,我先带这位小兄弟去聊些私事。” 说着,赵老板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伸手要往少年肩膀上搭去。 只是刚触碰到少年的肩膀,肩膀便是一阵剧烈的麻痛感,疼得他“唉哟”一声大叫起来,吓得旁边捧着碗来领粥的孩子,直接把手里的缺口碗摔到了地上。 幸好碗里没粥,否则这一下,又会祸及不少人。 见状,赵老板对着少年央求道:“小兄弟,我们去别处聊聊?” “就在这里,这里人多阳气重,你身上的亡魂更好处理,若是去了别处,恐怕要麻烦一些。” 亡魂?! 听到这两个字,哪怕搀扶着赵老板的贴身小厮,都感觉浑身汗毛倒竖了起来,更别提赵老板本人,直接打了个寒颤,顿时感觉肩膀更疼了,好像有人抱着往下拖似的。 少年冷眼瞧着赵老板的反应。 确实是他在赵老板接触他的时候,利用药物做了手脚,可赵老板这么大的反应,只能说明赵老板是个怕死之人,扩大了内心深处的恐惧。 很好。 这样一来,就更有利于他行动了。 “哎哟!疼死我了!救命!” 赵老板挣脱开贴身小厮的搀扶,右手抱着左肩,跌跌撞撞地走向少年。 “大师,救救我,我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是因为我用了药粉。 少年看着赵老板向自己求救,再看周围人由于赵老板的异样表现,而变得惊恐起来,知道自己是时候出手了。 “赵老板可知你身上的亡魂因何而来?” 面对少年的提问,赵老板一脸茫然。 还真有亡魂缠着他? “高人明见,我赵某人虽然贪财,但我从不害人性命呐,这亡魂定是找错人了!” 赵老板既觉得委屈,又觉得冤枉。 这亡魂缠谁不好缠着他,也不知道高人能不能驱离,再把它打入十八层地狱。 “别怕,这亡魂远渡重洋而来,是由于知道赵老板你为人良善,乐于助人,故而附在你的身上,想请你为它的亲人募捐罢了,不然的话,你这肩膀上的伤痛,应当在七日前便好了。” 七日前便好了的意思,是指这亡魂就是在近日附身的。 再加上说亡魂远渡重洋而来,以及亲人募捐一事。 电石火光间,赵老板脱口而出道:“附在我身上的是倭人的亡魂?” “正是。” 听到少年肯定的答复,赵老板气恼不已。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你倭人的亡魂不附在自己本国人身上,就近找人捐钱捐粮,跑这么远来金陵找他是闹哪样? 就因为他乐善好施? 那他也只会施舍给大兴人,甚至他只想施舍给自己的家乡,图个好名声……哎哟,不行,这么一想,肩膀更疼了,疼得赵老板恨不得想将肩膀卸下来算了。 “高人救我,救我!” “赵老板,非是我不想救你,而是我也只能渡化它,而若想渡化它,还需要赵老板答应它一个条件。”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一万一万又一万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一个条件? 只要能够渡化这个亡魂,赵老板觉得几个条件都不成问题。 “你说……不是,快让它说,我答应!我答应!” 眼见赵老板答应得如此痛快,藏在暗中的岩佐三郎和河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懊恼之色。 不应该按照安缘君的说法,只让赵老板捐一万两白银的,按照眼前这个情况,就算让赵老板倾家荡产,应该也没问题。 可是,此时安缘君与赵老板身边聚集了太多的人,他们再冲上前去喊停,重新开价已经晚了。 只能寄希望于,安缘君下次再找旁人出手时,能够多要一些银两。 这边。 少年听到赵老板的话,淡淡地伸出右手,搭在了赵老板的左肩上。 伴随着他伸手的动作,袖子里一股药粉跟着一起扑到了赵老板的肩膀上面。 只是由于正值阳光昏黄,粉末细微,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而在粉末接触到赵老板左肩不久之后,赵老板便嗅到了一股古怪的腥味臭,他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就这一下过后,他忽然感觉左肩一阵轻松,刚才那种被人摁着肩膀的紧绷感,一下子消失了。 “它已经过渡到我的手上了,它提出的条件,是希望赵老板能够向倭国募捐一万两白银,帮助它的亲人们渡过这次倭国的大灾难。” 果然是那该死的倭人! 赵老板脸上含笑,心里却恨了个半死。 可想到少年的右手还压在他的肩膀上,若是自己反悔的话,亡魂去而复返,只怕会闹得更厉害不说,还会牵连到这个路见亡魂,替他引渡的少年。 “破财免灾,这一万两我捐了!” 赵老板尽管心里像割肉一样的疼,但肩膀上的疼痛也不容忽视。 他右手摸到胸口处,掏出一沓银票,又颤巍巍的数出了十张千两面额的银票,展示给少年看过后,也不忙着递上前去。 “高人,请问你要怎么引渡它?它现在离开了我的左肩,会不会还跑到我身体其他的部分附身?” 作为生意人,有些事必须得讲清楚才能做,这是赵老板身为生意人的信条。 万一。 他是说万一。 这个亡魂见他这么好吓唬,坐地起价,要了一万两还要一万两,附遍他身体各部位,让他倾家荡产,那他还引渡个屁。 直接去寒山寺找知真道人开坛作法,把这该死的倭人亡魂给它灭掉! “不会,若赵老板你不放心的话,我当面让它引你签订契约,它收了钱定会返回故土,若它敢违背,我定不饶它!” 口说无凭。 少年左手指着旁边一盆准备淘米,但并未用完的清水。 “把那盆水端来,普通人看不见亡魂的契约,但我可以让它显示出来,水为阴物,它是最好的介质。” 这么神乎其神的吗? 赵老板见少年说得头头是道,十分令人信服,连忙催促贴身小厮:“还愣着干嘛,快把水端过来!” 而周围其他人,见少年说已将亡魂引渡到他自己的身上,还能够与亡魂签订契约,十分自信从容,心里也踏实下来,纷纷好奇的凑上前来。 但到底也不敢太过靠近,围着水盆三步开外,静待着那亡魂契约如何展示出来。 一盆清水端到了少年的面前,赵老板还顺手把他坐的椅子拎了过来,让贴身小厮将盆放在上面。 待到清水放好后,只见少年左手掐了一个剑指,宽袖猛地朝着水盆里一甩。 赵老板又嗅到了一股奇特的味道,还没等他琢磨过味来,便听到少年口中喃喃有词。 尽管听不清是说的什么,但听着还是让人头皮发麻,心里直打鼓。 伴随着少年的声音渐渐增大,水盆里的清水突然燃烧起来! “娘唉!” “水着了!” 围观的百姓们大叫着往后退。 赵老板也被这一异象吓了一大跳,正要往后退时,却见少年冲着他摇了摇头。 宽袖再次一甩,指着逐渐平熄下来的水盆里。 “你看!” 看? 看什么? 这水盆着火确实很稀奇,但除了火以外就是水,还有……血?! 赵老板看到水盆里的水在燃烧过后,开始泛起血字,尽管融于水中,看不清楚它到底是何字,但赵老板还是感受到了少年的厉害之处。 “高人!高人啊!这就是那个亡魂写下的契约吗?” “是,若谁违背了约定,必受火焚的惩罚。” 少年眼也不眨地继续装神弄鬼。 而赵老板亲眼见证了这两大奇观后,对少年的话是深信不疑。 尤其是当少年说把亡魂引渡过去,他的左肩便立马轻松了许多,哪怕他对于这个倭人亡魂附身,害得他肩膀疼了好多天,心里不满,却还是十分信守承诺,把手里的一万两银票,拱手递到了少年的面前。 “高人,这是我给那位亡魂返回故乡的路费,还请高人转达给它。” “好,我会代你,募捐给筹齐善款的倭人。” 话音刚落。 两个身材矮小,抬着极具倭国特色的“神箱”,迈着猥琐的步伐,在一阵古怪的奏乐中出现在众人身后。 “接渡亡魂,荣归故里!” 两人嘴里用故作生硬的当地话念唱着,异常刺耳的声音,再配上他们说的内容,周围的人们纷纷让开一条笔直的通路。 待到两人抬着神箱来到少年面前时,少年眼皮都没眨一下,便将银票塞进了其中。 当银票落入神箱之中后,少年突然仰头望天,张开双臂。 这时,自他身后升起一缕红烟,缓缓向东飘去。 看得人们目瞪口呆。 赵老板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看来那个挨千刀的亡魂算是彻底离开了。 给倭人捐了一万两银子,想想他就觉得心疼。 “亡魂还未离去。” 这时,少年猛地直勾勾地盯着赵老板,吓得赵老板大脑一片空白,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好在少年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少年在表演完这一切后,朝着不断往后退,对他又敬又怕的大兴百姓们说道:“在金陵的亡魂有许多,若你们谁知道有被附身的人深受困扰,可以让他们来请我帮他们引渡亡魂,魂归故里。” 是的。 赵老板只是一个引子。 不仅是少年接触宁无恙,推进与西域诸国,尤其是北狄合作的引子,更是让江南道富商们,为倭国募捐的引子。 一万两对于这些富商来讲并不多,对于倭国重建来讲,更是杯水车薪。 必须一万一万又一万的增加募捐数目,才不枉费他这场引渡。 “说起来,城东成衣铺子的张老板,说他最近腰疼的厉害,买了好多肾宝片也不见好。” “还有城西的黄老板,最近经常鬼压床睡不踏实,喝了好几天的药汤没效果,差点把医馆的门砸了。” 少年听着百姓们如此善良的替他寻找着下一个目标,嘴角噙起抹得逞的笑意。 张老板。 黄老板。 他记下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武举考试正当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趁着时间还早,天还没黑,再去宰两个大户。 少年拍了拍袖子上沾染的粉末,对着惊魂未定的赵老板说道:“亡魂已渡,赵老板你的左肩再继续服药三日,即可痊愈。” 其实赵老板身上并没有亡魂附体。 只是左肩除了伤重以外,近日来由于总是在新建房屋之间走动,沾染了脏东西,导致皮肤出现了过敏反应,只是不太严重,看不出来,但内里的疼痛却并未缓解。 他方才的粉末,便是专门治疗这一病症的。 如果赵老板遇到一位见多识广,且心思细腻的郎中,可能就需要他再施展其他手段,好在,有原本的病症,他只需要让“亡魂”表演一番,便能轻松筹得一万两。 “高人,多谢你出手相助。” 赵老板又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塞进少年的手里。 “这是我的一番小小的心意,以后我要是还有这方面的困扰,一定前来找你。” 少年看了一眼数额。 一百两。 不算少,但对于赵老板的身价来讲,也不算多。 他也没有嫌弃,直接收下告辞。 并打铁趁热,在其他热心人的帮助下,见到了所谓的有可能被亡魂附体的张老板与黄老板。 成衣铺子的张老板确实是腰损过度。 “张老板可曾记得有天晚上在路上,遇到过一位倭国的红衣女子?” 作为成衣铺子的老板,对于衣服颜色与款式,应当记忆十分深刻。 而金陵城中穿红衣的女子,绝对不少。 “我……哦!我最近确实遇到过一位红衣女子,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倭国人,怎么了?” “它不是人而是亡魂,见张老板平时里喜欢结交女子,身上阴气极重,便附在你的身上。” 再次表演了一番水中燃火,将其称之为阴魂之火,再显示出红血契约后。 少年在张老板捐了一万两并给他包了二百两银票辛苦费后,给了张老板一颗回肾丸,并让张老板戒欲三个月,以免阳气流失,再被阴魂附体。 “请高人放心,别说三个月,三年都行!” 对于张老板的信口开河,少年不作置评。 其实医馆开的药很有效果,只是所有这类型的药,都要戒欲,禁房事。 可根据他的观察来看,张老板在服药不久,肾气有所滋长后便又泄了气,这才有了病情更加严重的征兆。 在一迭声“高人慢走”恭维声中。 少年又前往了黄老板家中,引渡亡魂。 所谓的鬼压床。 不过是黄老板经历过两次地震,吓出来的心病罢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 当少年的出现,说出黄老板并非因为地震恐惧,而是因为亡魂附体,给黄老板的胆小找了一个宣泄口,再开一粒安魂丸。 次日,当黄老板精神振奋地开门做生意时,少年的名声,响彻了整个县城内外。 并随着少年刻意传播,传到了金陵城中。 一晃眼,便来到了九月初一,武举考试的当日。 宁无恙为了这一天,准备了许久,今日也特意起了个大早,除了修炼云息功以外,还特意去马厩,一边给他的坐骑加了顿大餐,一边畅谈了一番,等他考中武举后的人生。 “等我考中你就是武举人的坐骑,出去你也有面子,养马千日用马一时,你今天给力一些,回来继续请你吃大餐,要是把我从马背上甩下去,回来我拿你当大餐。” “咴咴咴~~” 正在吃草料的马儿,呲着牙花发出抗议的声音。 宁无恙也学着它咧嘴一乐,生怕再把这家伙直接吓得罢工,安慰它:“你别担心,我们俩好歹配合了这么久,不会出问题的。” 话虽这么说。 但武举考试的时候,不像是在家或是在草地上溜马一样。 那是一群马再加一群陌生人。 宁无恙看了一眼只知道埋头啃草料的马儿,回想着第一次见这匹马,它也没有怯场的情况,应当不是一匹社恐马。 “五弟,准备好了吗?” 不知不觉间。 宁无恙竟在马厩前蹲了半个小时,腿都蹲麻了。 他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有收到爷爷的来信,也没有看到爷爷本人回来。 看来爷爷是要爽约了。 但这也没办法,谁叫爷爷除了是他爷爷以外,还是老皇帝的臣子呢。 按照周静娴来信请求他意见,以及圣旨还没下达来看,爷爷应该还在京城呆着先回不来,必须等他前去“解救”。 “看来爷爷注定看不到我一洗前耻的英勇时刻了。” 宁无恙拍了拍马脖子,示意养马人将马牵出来。 “五公子,还要拴马镫吗?” “栓上。” 用不用得上,有备无患。 武举考场位于金陵西北方向的猎场之中。 等宁无恙抵达的时候,才发现除了替代爷爷来当考校官的二伯以外,江宴也来了。 看到他们兄弟二人进场后,二伯为了避嫌,自然没有前来搭话,倒是江宴,直奔他们二人而来。 “无碍兄弟,宁先生,祝你们今日考试顺利!” 宁无恙看了一眼到场的参考人员。 比往年的要多两成,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有些面熟。 估计不是在与商绅权贵家来往时见过面,便是在村学碰到过。 而这两处遇到的青年们,都是非富即贵的,看来这些人是知道了边境的动向,考上武举多条路走,考不上也不亏。 好在考武举还没那么严格,也不是按照人数择选,大家没有竞争名次的意识,气氛十分的融洽。 宁无恙见三哥与江宴寒暄完后,这才打趣问道:“江大人事务繁忙,还特意跑来当考校官监考,这是准备提前招揽人手,他日上战场当将军时,能够直接提拔我们当先锋吗?” “无碍兄弟当先锋可以,若是让宁先生你去当先锋,只怕敌人会倾尽全力将你活捉到他们阵营里去,再利用各种计谋将你收服,到那时,我损失的可能只是一个前锋,但大兴损失的可是一个顶梁柱。” 我去。 江大人你这给我吹得有些飘了。 宁无恙看得出江宴今日是真的高兴,又扯了几句皮,由于要先带着马儿熟悉场地,他便先行告辞离开。 熟悉完场地,接下来就是抽签后,再按照顺序,从武器架上拿取属于自己带进来并经过检验的武器,以及从聚集了所有参考人员的马厩中,牵出经过查验过的马匹入场参加考试。 武举考试六项的顺序,也是按抽签来交替进行的,并非所有人集中考完一项再考一项,讲究的就是一个效率。 但今年参考人数较多,再加上原考校官宁峰不在的原因,场面略显混乱。 第三百八十三章 刚上马它就裂开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好在上午大部分人考完六项时,乱中并未出错,倒也无伤大雅。 只是有许多临时抱佛脚,想着武举考试并不严格,想来混个武举人名头的许多学子,在江宴认真的考核下,全部名落孙山。 今年武举考试的合格率成为了金陵开设武举科考有史最低,十中取一人。 宁无恙上午考了四项,分别是才貌、举重、步射和骑射,这四项里除了骑射成绩勉强合格外,其他三项都是优。 下午考言语和马枪,特别是马枪是重头戏,吃过午饭,他便开始热身训练,还拉着马儿一起在考场上溜达了两圈。 由于上午筛除掉七成的不合格者,到了下午,人数减少,场面的秩序就变得有条不紊,排队也不必挤得满身大汗,只管等着负责的官差念名,再前去考校即可。 宁无恙正等着,看到一个有点面熟的青年,手持鼓锤走过。 他一眼便认出这是上午他考骑射时,吓得缩头缩脑漏敲了两下鼓的那个更吏,笑着挥手打了声招呼。 “兄台,今日下午的更鼓还是你敲吗?” “啊……对对对,劳宁先生惦记了。”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主动打招呼似的,受宠若惊地回了一句。 当年那一箭射破的是敲的鼓皮,而非本人,但敲鼓的人至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生怕宁无恙再把箭跑偏,射破鼓皮。 如今的宁无恙可不同以往,说不定还有人会赖他敲得太响或者太轻才导致被射中,那可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好在下午考的两项里,都离着敲鼓的地方很远,鼓吏回完话正要离去。 宁无恙从等候的板凳上站离,朝着鼓吏抱拳一拜。 “之前多有得罪,让你受惊了,不过兄台你放心,这次我考过了,以后你就不必再担心,我再一箭或者一枪射破你敲的鼓了。” 听到他的话,鼓吏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很快就笑着恭喜他。 宁无恙看到对方拘谨的反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小题大做了,笑着提出邀请。 “兄台,等我考过了,晚上请你吃饭。” 考过? 鼓吏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对于这个两次参考,两次都要考不中的金陵诗仙,表示深深的同情。 想到如今名冠江南的金陵诗仙,又要重演草包之事,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 由于知道结局,再加上上官的催促,鼓吏并未应下宁无恙的话,握紧鼓槌往搭起的高台上走去。 热脸贴了冷屁股,宁无恙也没在意,只是坐下去,忍不住小声吐槽一句。 “看不出来这个鼓吏还挺高冷。” 正说着,他忽然背后一凉,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但是转过头去,发现除了考场上的官员以及应试生以外,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他与在不远处马厩里的马儿招了招手,比鼓吏还高冷的马儿甩了甩头,根本没理他。 我去。 这懒马不会是每天睡午觉睡习惯了,今天还在打瞌睡吧? “宁无恙!准备!” 点到了他的名字,宁无恙收回发散的思维。 这次先考的是言语。 对于一个靠吟诗赋词的人扬名的人来讲,言语通关那是易如反掌。 连考校他的小吏都忍不住打趣:“宁先生比我更适合坐在言语考校官的位置上。” 考题一般都是如何增进身体力量,以及简单的阐述一下考武举的目的。 说白了就是,只是不是一个哑巴,在家里背几句词就能过关的送分题。 宁无恙其实也早就准备好了腹稿,想着像别人一样,简单回答几句即可,不必太平庸,但也不要大出风头。 可想到他的坐骑可能没睡醒午觉,干脆拉着负责这项的考校官,从增进身体力量的各种武学方面的探讨,直到重文抑武方向的偏颇应当扭正。 慷慨激昂说得嘴皮子都干了,将大兴武装头脑与身体后,会如何辉煌的饼画得又厚又圆。 听得负责的考校官满脸崇拜,把江宴都吸引过来旁听,最后还是其他学子把别的项目考校完了,只剩下言语这一关,正焦急的等着结果。 宁无恙也听到自家马儿的嘶鸣声,这才停顿下来,朝着意犹未尽的江宴与负责言语项目的考校官,拱手一拜。 “大人,我说完了。” “这就完了吗?” 江宴还在畅想着宁无恙方才所说的,以武强国、以文治国,文武双管齐下的盛世场景。 一下子从畅想的世界拉回到现实中来,看到站在宁无恙身后那些迫不及待的学子们,只得不舍的拿起章印,在评判书上盖上章后,写了一个大大的“优”字。 最后还不忘记邀请宁无恙,等到有空的时候,俩人再就刚才没说完的话题,好好聊聊。 言语拿了个优。 剩下的马枪只要拿个合格,按照今日总体成绩来算,他也在优选行列之中。 而此时,宁无碍已经考完了六项,全部拿下了“优”,成为今日三甲,获得进京殿试的资格,已是铁板钉钉的事。 两兄弟在相遇时,宁无恙得知这个消息,甚是自豪。 “三哥,你可真是一个六边形战士。” “六边形战士是何意?” “就是……说你六项都很优秀。” 宁无恙信口说了一句,还想再问问骑术有没有过关小技巧,已经开始念他名字喊他排队候场,只能与三哥分开,小跑几步朝着等候他多时的坐骑冲了过去。 “六边形战士啊……” 宁无碍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夸人的说辞,有些不解,但他更多的是高兴。 辛苦数月的练习,终于没有白费。 他朝着父亲看去,骄傲地挺直了腰板。 宁卫国全程观看了自家儿子如鱼得水般的考试经过,面上不显,心里却五味杂陈,再看着准备候场的宁无恙,只觉得是祖宗显灵,如果没有无恙开窍,让宁家翻身的话,只怕无碍如今正在排着号去报名参加三日后的秀才乡试,考完还要心怀忐忑地等着一个月后出结果。 如今可好。 只要所有人考试结束,当天便能出结果,而且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今日第一,正是他险些走上文官路子的小儿子! “接下来就剩下无恙了,无恙练习了这么久,又有马镫助阵,自当无碍。” 几乎是宁卫国的话音刚落,便听到考校场上传来“叮铛”一声刺耳的响声。 刚踩着马镫跨上马背的宁无恙,错愕地望着裂开坠落的马镫,整个人在马背上凌乱起来。 啊……这…… 这马镫的承重力是经过大铁锤敲击千百次考验过的,挂千斤重物没有问题,平时它也不坏,上午它也没事,怎么到了最后一项关键的时刻,它就裂开了? “宁先生,马上该轮到你考校骑术了,你这马背上掉下来的铁器,影不影响你发挥?” 负责叫号的小吏颇为担心的问了一句。 他不问还好。 一问。 其他同样准备参考的学子们,都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宁无恙脚下裂开的马镫。 虽说武举考试并不限制马镫入场,不属于作弊的行为,但骑术可是考验一个人马背功夫的标杆。 宁无恙哪怕是金陵诗仙,跨行来考武举,一看就是来玩的,但正因如此,他们若考不上才显得很丢人。 宁无恙没考虑别人的看法,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裂开的马镫,翻身下马。 “宁诗仙是觉得马镫裂了不是吉兆,担心有危险打算弃考?” 有人幸灾乐祸的问出声来。 第三百八十四章 这马镫也不是非用不可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是……” 咚咚咚! 更鼓突然响起,震耳欲聋,将宁无恙的声音盖住。 旁边的马匹哪怕听习惯了这考校场上的更鼓声,如此剧烈的响声,还是让它们出现了些许的骚乱,连同宁无恙牵着的马儿也有些烦躁的甩着蹄子。 宁无恙皱着眉头看向敲鼓的鼓吏,抬头看了眼天空。 貌似,还不到时候敲鼓吧? 旁边负责监管的小吏见状,为难的问道:“宁先生,要开始考试了,你看……” “没事,我把马镫解开就上马去参加考试。” 宁无恙说着,将特意拴成的活结用力一拽。 哐啷! 哐啷! 马腹上的两只马镫,掉落在地上。 宁无恙捡起来,当看到马镫一面附着了黏糊糊的,像是细沙一样的东西时,他心中一凛,不等云飞接过,直接将它们扔到了一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把帕子包起来扔给了云飞。 “小心拿好别掉了。” 负责监管的小吏还有周围应试的学子,看到马镫上打的是活结,再看宁无恙毫不迟疑的动作,一下子便明白他刚才回答的内容。 “好了。” 宁无恙再次翻身上马。 虽然没有脚踩马镫,但借助马镫驯服了马匹,他就算没有人马合一,至少能够让马儿听从他的调遣了。 在他上马的瞬间,马儿下意识地伏下身去,让他成功地跨越到了马背上。 “枪来!” 宁无恙朝着云飞的方向大喝一声。 云飞立即将他这段时日练枪用的一杆银枪扔了过来。 宁无恙稳稳的接住过,双腿夹着马腹朝前跑了几步,等到空旷之处,左手勒着缰绳,右手捥出一记枪花。 银色长枪划破半空,发出“呼呼”的凛冽风声,颇为威仪之感。 众人看着马背上那道蓝色的身影,猛然间才意识到,这位金陵诗仙可不是普通的诗仙,他可是出自将门之后,乃是宁家子孙。 而今日考场上的另一位宁家子孙,可是拔得了头筹! “诸位,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我宁家的枪术了!” 宁无恙说得豪气万丈。 别说马镫裂开了。 就算马镫没有裂开,其实他也是想在上马以后,让云飞把马镫解开,向大家展示一下宁家枪的厉害。 骑射也就罢了,那是考验马上箭术的。 而骑术既然是联合枪术一起的,他绝不能因为个人偷懒的原因,导致让宁家枪法蒙羞。 银枪一出,风声萧萧。 众人眼前一亮,只是当那马载着人朝着竖立起来的偶人冲去时,众人不约而同地喊了起来。 “宁诗仙且慢!还没轮到你呢!” 啊……这……尴尬了不是。 宁无恙只能勒住急欲表演的马儿,用力地夹住马腹让它靠边停停,给前面排队的参考者让开一条路。 骑术考试,四人一组。 由于并非同台竞技,从优者胜的原因,大家自顾自地扎着自己范围里的木偶,不消片刻,两轮过后便轮到了宁无恙。 因为宁无恙舍弃了马镫,所以宁无碍就站立在考校场地以外,随时以防不测。 就连江宴也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甚至于那些考过了的武举人们,也把考校场地围成了一个圈,生怕他发生意外似的。 见状,宁无恙是又感动不已,又哭笑不得。 “我去,这是拿我当保护动物了。” 是时候展示我真正的技术了! “马儿,拿下最后这场考试,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从此以后没有人再骑你,直接退休养老每天吃夜草!” “咴咴咴!” 经过多日不懈的交流,有求必应的马儿欢快地扬起前蹄。 在负责骑术考校的小吏宣布“开始”之时,抢先于其他三匹马冲向了离它最近的那圈木偶人之中。 能行! 坐在马背上的宁无恙,能够感受到此时的颠簸比平时更加剧烈,但他之前也特意为此训练过,并没有怯场。 继续左手牵动着缰绳调整着速度,右手持枪,瞄准方向朝着木偶的脑袋扎去。 这一下他取了巧劲,但宁家的枪法看似刚硬,实则也是刚中带着实战技巧。 许多人在骑术这一关会瞄准木偶胸前的部位,因为只要扎中木偶就算过关,当然要挑面积大的地方扎。 因此,许多人忽略了在马背上颠簸的硬件条件,导致扎不准而出局。 而宁无恙从一开始便是精准的瞄准了头部,并且自上往下的扎法,不管是扎到眼睛、鼻子或嘴巴,只要大范围不跑偏,扎不中头,接下来便是比头部面积更大,可以承受住头部跑偏的胸腹。 嚓! 第一枪。 由于马儿太过兴奋,果然跑偏了。 但这一下还是落在了木偶的右肩上面,并且宁无恙早有心理预设,在扎中的瞬间便压着枪杆将枪尖挑了起来,心可能的保留住了木偶的主体。 准不准的先不说,这种控制长枪的力度,当即响起一大片掌声。 “好!不愧是宁家枪法!” 江宴带头鼓掌,振奋不已。 他以前真是小瞧了宁先生,能文能武的宁先生,日后必是大器! 宁无碍看到一击即中,也是暗中捏起了拳头,难掩激动之色。 就在他们都等着宁无恙第二下刺中脑袋,再赢个满堂彩之时,忽然宁无恙身体向右猛地倾斜了一下,跨下的马儿也险些因此摔倒在当场,惊得众人一身冷汗。 “是我看花眼了,还是宁诗仙他在表演什么马术?” “演练骑术的时候还用得着表演马术吗?好像是脚抽筋了?” 众人悬着一颗心嘀咕着。 江宴朝着身边的江洋看去。 宁先生的马术是江洋教的,方才那闪身的一下,他也分辨不清到底是何用意。 江洋看着在马背上颠簸的和平时相比,有些不太正常的宁先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正要告诉自家老爷实情,却见宁先生手持银枪摆了摆手,好像在示意他无事,并且加快了速度。 “驾!” “驾!” 嚓! 第二枪。 尽管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下,但确实如众人所愿,一枪扎到了脑袋上面,并且正中额头眉心。 “彩!” 众人发出欢快的庆祝声。 宁无恙也掉转马头,举起手里的银枪欢呼出声。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阵颠簸,可能是由于之前上马镫时,根本没想到马镫会裂开,导致脚掌受力不均匀,在用力紧绷大腿时抽筋了,如今腿部有所缓解,但左边的脚掌还是一抽一抽的疼。 “好在这点疼痛也不碍事。” 宁无碍正想着,鼻尖忽然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海鱼的腥味。 顿时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头脑有瞬间的恍惚失神。 第三百八十五章 动手脚的是两伙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果然被下药了。 宁无恙无奈地暗叹一声。 就知道平静了这么多时日,暗中蛰伏的敌人,应该会选在武举考试当天动手。 毕竟这天人员复杂,动起手来东窗事发,被抓住的可能性极低,但他没料到的是,对方除了在马镫上做了手脚以外,还在其他地方下了药。 幸好他这个人怕死,做足了准备。 宁无恙按照华师所说的应急措施,不论遇到任何药物,只要不死,先咬住舌尖,保持意识清醒。 接着从怀里摸出一颗华师特意给他准备的避毒丸扔进嘴里,置于舌下含着,气运周天,屏住呼吸使用云息功,来控制身体的气流走动,避免药物入体的太多,避毒丹的药效损毁,仅能够维持他身体正常活动,无法完成接下来的两枪。 “马儿啊马儿,加快速度冲上去!” 宁无恙夹紧马腹,再次催喊出声。 好在身下的马儿并未受到影响,再次狂奔起来。 见状,宁无恙感觉到一丝异样但也来不及细想,因为马儿已经绕过了考场一圈,完成了奔跑的路程后,再次来到了木偶身前。 这一回,尽管还想继续施展宁家枪的英姿,但为了求稳,宁无恙还是照葫芦画瓢,按照第一次的方法照着头扎。 第三枪平平无奇的命中。 第四枪依旧是平平无奇毫无花招的命中。 甚至宁无恙连枪花都不挽了,主打的就是一个重复性机械运动。 那些还准备着再次看他用银枪击中头部的众人,见状面面相觑,再看在马背上身体起伏有些不正常的宁无恙,瞬间明白了,刚才那一下闪身不是表演,而是出事了。 “考试结束!” 伴随着第四枪命中,宁无恙驾马出了考校的场地,下一批考试的学子并没有急着冲上前去,而是朝着宁无恙围了上来,关切的询问起来。 “宁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 宁无恙笑着摆了摆手。 含在舌根下的避毒丹已经融化完了,那股鱼腥臭味也随着后来的狂奔,逐渐消散在了风中。 虽然不知是谁下的药,目的为何,但对方显然没有致他于死地的意思。 当然了。 考场上也会做毒性测试,越是毒性强的东西,越想要逃脱过检查就会更加困难,只有这种毒性小的,才会防不胜防,但按照时间来看,应该也是场内的人下的药。 宁无恙扫了一眼热情簇拥过来的学子们,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谁有嫌疑。 他也不想疑邻盗斧,弄得草木皆兵,安慰了大家之后,驾着马给即将参加考试的下一批学子们让开通道。 亲自驾马走到迎面跑来的宁无碍面前时,对着眉毛拧成一条线的宁无碍挤出一个笑容。 “三哥,我有惊无险,终于过关了。” 有惊无险? 宁无碍一下子确认了自己的猜测,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宁无恙见三哥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顺势伸出拿枪的那条手臂,笑容变苦:“三哥你得扶我一把,我左脚掌好像骨折了似的,疼得不行。” “咴咴咴!” 这时,被他脚掌一直顶着马腹的马儿,也不耐烦地摇头甩尾,示意他下马。 几乎是宁无恙前脚刚借着三哥的力道下了马,后脚便听到“扑嗵”一声,马儿应声倒地,前肢弯曲着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宁无恙一大跳,他连忙朝着江洋看去。 “江洋大哥,快来帮忙看看我的马怎么样了?!” 江洋早在旁边等着,听到宁无恙招呼他,刚想请自家老爷示下,却见自家老爷跑得还快,箭步冲了过去。 他也不必请示了,急忙冲上前去,先看了一眼并无大碍的宁无恙,接着蹲下身去,给马匹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宁先生你别担心,这马好像……就是累了?” 这么说出来,江洋他都不信,可事实就是这样。 马儿身上并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更没有口中喷沫中毒的迹象,眼耳口鼻反应正常,它只有前肢发软跪在地上,确实就像是跑累了想休息一样。 “那就好。” 宁无恙猜到可能是刚才的药物起了作用,但药物成分较少,对他影响较大,对马儿的影响较小。 但他还是感念马儿坚持到了最后,让他考过了这次武举。 “我会履行承诺的,从现在开始你就能养老了。” “咴咴咴~~”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马儿,突然振奋起来,挣扎了两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 宁无恙一时间也不知道它是真的中了药,还是在演自己。 反正。 无事就好。 宁无恙一瘸一拐地走到江宴的面前,先让江宴把今天中午接触过马匹的人全部控制起来,接着让云飞把那块帕子拿出来,递给江宴,请他找人查验一下帕子上的到底是何物。 “宁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宴按照他的吩咐交代好衙役后,才开始询问。 宁无恙把他刚才的遭遇说了,围在他身边的人面色剧变。 居然还有这么惊险的事情发生?! “五弟,你的脚没事吧?” “有点疼,可能是骨折了,但不严重,一会儿去回春医馆看看就行。” 他先找了一下刚才扔出来的马镫。 没有意外。 被人清理掉了。 反倒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他验证了自己的怀疑。 “还去什么回春医馆,直接请人去找郎中过来!” 江宴气得横眉倒竖。 幸亏宁先生没有发生意外,只是昏眩了一阵,再加上华大师的药物助阵,这才避免了坠马,不然的话,凭借宁先生的说法,和刚才坐骑的表现,铁定是要发生意外的。 对于江宴的重视,宁无恙也没有不识好歹不领情,反正调查也要一段时间,正好去请郎中。 但是。 这样一来的话,恐怕正中动手的那两拨人的下怀了。 考场外聚集着许多参考者的家属。 不同于文考时,大家紧张的情绪,他们三五成群,熟人聚在一起闲聊着。 似乎考中考不中,对于他们来讲影响不大,重在参与。 只有一些穿着朴素,甚至是打着补丁的那些人,才会满脸紧张之色。 那些是穷苦百姓人家,今日孩子来参加考武举,就是为了搏一搏前程,一旦考上了,万一遇到有能够填补的漏缺,那便有了光宗耀祖的机会。 就算不能,也可以向那些富贵人家自荐去当公子哥们的教习,或是贴身护卫,谋个好差事。 由于他们的太过重视,所以,当看到衙役请了回春医馆的郎中进去时,只是有人幽幽地喊了一句“我家儿子受伤了吗”,他们马上一窝蜂似的涌到大门口,想要闯进去看个究竟。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受伤?是我家儿子吗?” “不是所有武器和马匹除了自带的,就是官家安排的,怎么会有人受伤?” 刚才在人群里故意嚎了一嗓子的人默默地退回人群。 而还没准备造势的另一个身材矮瘦,故意穿着补丁麻布衣服的倭国人,愣愣地望着离开的挑事者,整个人蒙住了。 怎么回事! 河野桑也没说有帮手配合他,而且看对方露出来的眼睛,怎么越看越像是西域人氏呢? 第三百八十六章 正中谁下怀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河野桑也没有说要和西域人联手,我现在还喊不喊?” 在场的这个倭人,迟疑了片刻,看到那些与他穿着一样的百姓们,焦急的往里面冲去,想到河野桑的吩咐,就是引起骚乱,好让人们知道里面发生了意外。 如今有西域人插手,里面发没发生意外他不知道,但他的任务算是别人帮忙完成了。 “我还是不要冒着暴露的风险,接着喊了,我先撤,把这个意外的情况告诉首领去。” 也不知道西域人做了怎样的手脚,可千万不要拦了他们的路才好。 金陵武举的考校场并不大。 再加上回春医馆的郎中前来时,江宴亲自迎了上去,一下子便看到了门口引发的骚乱。 他猛然间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好像有人故意等着他喊郎中,好唆使大家闹事,引起骚乱似的。 可此时他心里最为重要的是宁先生的伤势,见到那些等待的应试者家属们,削尖脑袋要往里面冲,只能大喝一声:“各位莫慌,本官请郎中来,是由于宁诗仙不小心崴了一脚,其他人并未受伤!” 听到别人并没有受伤,大家松了一口气。 转而想到受伤的人是宁无恙,许多人的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今日武举考试的没有三百也有二百,怎么偏偏只有宁诗仙受伤了?”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坊间流传着关于宁诗仙的传闻。” “就是那个宁诗仙功德无量,老天想收他上天当仙童的传闻?” “你们听到的是仙童,我怎么听说是想让他去净化地府呢?” 无论去哪里做什么,总之听下来,每一个传闻最终都指向宁无恙会突发意外,活不了多久似的。 所有人在议论这个话题的时候,神情也很复杂。 在许多人看来,无论是上天还是下地,那都是得道了,可想到宁诗仙为金陵百姓们做过的事,他们又觉得,出于私心,还是把宁诗仙留在人间更好。 而江宴只是随意听了几句,才知道,除了那次提到的疑似细作的说书人以外,竟还有旁人在坊间,故意流传了关于宁先生的许多讹传。 再加上今日的意外还有刚才的骚乱,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一起阴谋! 江宴为了防止有细作冲进来,再伤害到宁先生,连忙嘱咐衙役们看管好外面的百姓,又吩咐宁卫国严加看查那些接触过马厩的人们,除此之外,剩下的全部当场遣散。 做完这一切,他小跑着来到宁无恙的面前,看向正在正骨的郎中。 “宁先生的脚伤严重吗?” “回大人的话,不严重,只是扭了一下而已,正了骨,七日之内不要剧烈运动即可。” 郎中说话间,便听“咔㗳”一声脆响。 宁无恙早有准备咬紧牙关,一阵酸麻刺痛感过去后,他抬起左腿朝着江宴晃了晃,咧嘴一乐:“没事了。” “宁先生不可,郎中方才说了,不宜剧烈活动。” 江宴恨不得再让郎中给宁无恙包裹一些纱布,像之前胳膊受伤一样,再打个夹板固定住,以防宁无恙乱动。 而郎中看到江宴如此谨慎的模样,身为医者,他还是替伤者说了句公道话:“请知府大人放心,老夫说的剧烈活动,是类似于马背上那种活动,如今接上了骨头,就算是平时的跑跳,也能正常进行。” 说白了。 要不是担心扭到筋骨,在马背上骑行时可能会加重伤情的话,换了别人,郎中接完骨就宣称没事,连钱都不拿就能走人了。 这种小伤,不正骨挺几天都能好。 被教育了一通的江宴,张着嘴好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眼看着郎中无奈的告辞走人,这才缓过神来,对着宁无恙说起门口的骚乱。 “真是奇了,他们费了这么半天的劲让宁先生你受伤,结果只是一个轻微的扭伤?要不我们换一家医馆,或者请华大师来帮忙看看?” 不怪江宴太紧张,实在是武举考试结束后不久,宁先生就要动身前往京城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受伤的话,定然拖延行程。 若是西域的细作出手,绝对不可能会手下留情,指不定有暗伤! 宁无恙正在运功。 当云息功引渡的气流,毫无阻碍的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时,他便知道确实如回春医馆的郎中所言,他伤得确实不重,正完骨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只是…… 他看向还有喧哗声的大门口方向,会心一笑。 看来江宴喊来郎中的这个举动,正中了别人的下怀。 “江大人,他们的目标不是让我受多么严重的伤,毕竟考校场里的保护措施做得很到位,搜了身也验过毒,他们想混进自己人来很难,想收买在其中的人,也不敢有任何的大动作。” 听到他的解释,江宴终于冷静下来。 仔细一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是关心则乱,如今见宁无恙确实没事,结合所有发生的事后,面色变得微妙起来。 “宁先生,他们这次动手难道只是一个铺垫?” “对。” 宁无恙理了理鞋袜穿好,对着愁眉不展的三哥解释。 “在比试之前杀了我的话,浪费掉这么好的比试机会的风险很高,而且也会被人说成是胜之不武,所以他们故意宣扬出我要被老天爷收上去当什么仙童之类的传闻,那样等到我哪天真的发生了不可逆转的意外,大家知道了,也只当我是成仙了。” 原来如此。 但宁无碍还是不明白。 “五弟,这个阴谋很容易被看破,他们难道不担心吗?” “他们不担心的原因,是一定另有奇招,能够落实他们的传闻,所以我也很好奇,他们到底有什么神仙手段让我飞升,成为真正的‘诗仙’。” 宁无碍与江宴看到他满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又着急又无奈。 明知道这是一个阴谋,还防不胜防,实在是太令人捉急了。 好在。 他们也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可以做的事情。 “江大人,我把弄断马镫,还有给皮革垫子里放药粉的人带来了。” 宁卫国出马,一个顶俩。 他揪着之前与宁无恙有过交流的鼓吏,还有一个喂马的老者,推倒跪在了江宴等人的面前,暴喝一声。 “老实交代,胆敢在考校场作乱,小心你们职位不保!” 面对着宁卫国的恐吓,二人虽然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却还是抿紧嘴没有开口。 宁无恙见状,便知道这两人,恐怕还不知道他们犯的错有多大。 只当是拿人钱财,做了一些手脚,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危害,便觉得疑罪从轻,打算咬死不认。 还挺有骨气的。 可惜。 这骨气生在了不该冒出来的地方。 “二伯,按照《大兴律令》,通敌叛国者,该当何罪来着?” 第三百八十七章 通敌叛国诛三族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诛三族。” 宁卫国给叶通判当了十来年的小书吏,对于《大兴律令》自然是信手拈来。 对于他的回答,刚才还抿紧嘴想做无谓反抗的两人,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鼓吏更是反驳道:“宁无恙,就算你是金陵诗仙,我受人所托,再加上你以前险些射中我,心中不忿想报复你,故意割开了你的马镫,这也和通敌叛国联系不到一起去,你不要仗着你家大业大便想往我背负旁的罪名,伤人罪我认,你说的罪我打死也不认!” 另一个拿人钱财,在马鬃上抹了药的喂马老者,也是附和着点了点头。 “知府大人明鉴,那药确实是我抹的,我认了,因为我家小孙子被震伤了脑子,总是医治不好,家里欠了不少外债,有人说只要抹了药便给我二十两,二十两,可是我三年的工钱,能治好我的小孙子,我就拿了。” 喂马老者对着宁无恙磕了个响头,还在为自己开脱。 “宁诗仙,那药我自己亲自试过的,除了闻到之后有些困,没有别的害处我才敢答应他们的,你……你这不也没什么事吗,怎么就想要赶尽杀绝呢?” 面对这两个非蠢即坏的帮凶,宁无恙对于他们的遭遇感到同情,对于他们的决定,选择尊重。 并让他们明白,要承担怎样的后果。 “你们以为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可你们知道让你们办事的人是谁吗?” 宁无恙嘴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两人听到这个问题,仔细想了想给他们送钱的人,和送东西的根本不是同一人,而且大家接触都是在夜深人静时,他们做贼心虚哪里还管对方是谁,突然面色剧变。 难道说,那些人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只是和宁无恙有过节,想看宁无恙在考试的时候出糗? “看你们的反应,看来是不知道。” 宁无恙叹息一声,视线转移到了江宴的身上。 “江大人,金陵打击他国细作的力度还是小了,大家没有防范意识,很容易被人钻漏子。” 他国细作?! 想要害宁无恙的,不是大兴人,而是他国细作吗? 两人恍然大悟的同时,谁也不敢再嘴硬,把头磕得像刚才敲响的更鼓一样梆梆响。 “大人明鉴,他们只是说与宁无恙有过节,想借机报复一下,而且我们知道伤害不大,才敢答应的,我们没有通敌叛国。” “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敢做这种杀头灭族的事。” 江宴看到知道害怕的两人,又气又恼。 “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来人,把他们押下去,让他们好好说说所有关于细作的事,还有,彻查城里外来人员,一个一个的查,把他们的路引和通关文牒全部查一遍,带着这两个人去查,一定要把那些细作揪出来!” 哪怕知道这么做,只能敲山震虎,让那些细作收敛一些。 既然事情成功了,他们一定会如缩头乌龟一样,避而不出。 但也比什么事都不做的要好。 再有。 “告诉今日的应试者和家属们,并非是宁先生想升仙什么的,那是细作想要谋害宁先生,也给他们提个醒,不要被细作利用了,回头喊冤本官也不听!” 身为金陵知府的江宴怒了。 后果自然很严重。 不消片刻。 大家便知道了,金陵城里有细作想要残害金陵诗仙,目的是为了赢得西域诸国与大兴的比试。 只是官方的说法,与流传在民间的说法相比,许多人还是更相信后者。 毕竟在大家的认知里面,残害宁无恙是不可能还传播升仙之类的说法的。 对于这种情况,宁无恙心里也甚是明了。 有些流言一旦传来,哪怕澄清,它也会流传甚广,甚至比真相更能让人相信与接受,这就是西域人使用这个计谋的厉害之处。 “经过江大人这么一严查,相信在我动身离开金陵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再来触我霉头了。” 意外这种事,一次两次可以说是意外。 做得多了,假如不能当众“收了他”去升仙的话,流言就会变成讹传,这个计谋就算是胎死腹中。 宁无恙不相信西域人既然能够费心做这个局,却做得一个虎头蛇尾。 “宁先生,你就不害怕吗?” 哪怕有官府的保护,可眼见连考校场都被他国细作渗透进来,江宴还是担心他的安危。 然而,不等宁无恙回答,站在一旁的宁无碍便站了出来。 “江大人你放心,在这之后,我与五弟衣食住行都在一起,饭菜我先替他尝,马车我来为他赶,哪怕是上茅房,我也会和他一起去!” 面对着宁无碍的霸气宣言,宁无恙既感动又有些不敢动。 三哥这种贴身保护,其实云飞也能做。 除了云飞,还有秦时大哥……对了,秦时大哥呢? 扑嗵! 秦时揪着一个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灰色眼睛的男子,扔到了宁无恙的脚下。 “方才在门外最先引起骚乱的人就是他,我与考校场负责登记的人查过,他不是来参加考试的,更不是应试者的家属,看他的眼睛长得与我们大兴人也不一样,应当是外族人。” 作为宁无恙的贴身护卫,秦时没能在第一时间保护好宁无恙,十分自责。 但木已成舟后,他马上便利用暗中蛰伏不易被人发现的优点前去抓人,还真让人抓到了唆使门口等候的百姓,故意引起骚乱的细作。 “江大人,调查的事交给你了,但我觉得按照他们做事的缜密程度,可能在秦时大哥抓住人的时候,剩下的那些细作已经跑了,不必问他今日之事,先问他上下级的联系人,能抓一个是一个。” 宁无恙不是给江宴泼冷水,而是给江宴提了个醒。 别对抓住细作团伙幕后主使抱太大的希望,投入太多。 全面撒网,敲山震虎让他们寸步难行,才是目前最应该做的。 防范细作无小事,虾兵蟹将,能抓一个少一个。 “请宁先生放心,我知道分寸。” 江宴也不再闲着,让江河拖起打晕在地的蒙面人,去找另外两个被利用的自己人指认。 细作的事暂时平定下来。 接下来要做的事,自然是先把今天好不容易考上的武举人证明拿到手。 宁无恙刚要站起来,宁无碍已经伸出手来。 “三哥我自己能走。” “别逞能。” 宁无碍心道:我没当众弯下腰去把你背起来,算是给你小子面子了。 “……” 被当成保护动物的宁无恙,只能把手臂搭在三哥的肩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负责发放合格文书的临时考校官,二伯的面前。 宁卫国手里拿着考武人的文书证明,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想到武举过后,无恙便要去那京城参加与西域诸国的比试。 如今人还没走,就已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顿时感觉手里的文书有千斤重,忍不住问了一句:“无恙,如果你没考中武举人没有功名,是不是就不必去京城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去人多热闹的潇湘馆庆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二伯的这个想法过于大胆,宁无恙只得苦笑着回答:“不行。” 且不说他已给周静娴回了信,答应了邀约。 只说一道圣旨下来,他不去也得去,更何况他还是金陵才子的代表,这一遭,是他必须经历的。 人怕出名猪怕壮,可有时候这名声不达,却是什么事都做不成。 “二伯你放心,有小云飞和秦时大哥,如今还有我三哥时刻相护,我不会有事的。” 对于这一点,宁无恙异于常人的自信让宁卫国更加担忧。 他倒是想提醒无恙,不可太过于相信自己的推断,可一朝被舌蛇,十年怕井绳,也不是他宁家人的作风。 宁卫国只能将手里的文书,重重地放到了宁无恙的手上,郑重其事的交代他:“无恙,你想做的事我拦不住你,但如果谁敢伤你,我们宁家绝不会放过他们,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血债血偿!” “二伯……” 宁无恙哭笑不得的回道:“你说得话好吓人,感觉我马上要被人刀了似的。” 知道二伯被二伯母调教这么多年,还是不会说话。 没想到杀伤力会这么强。 他现在是该继续感动呢还是该继续吐槽呢? 宁卫国愣了愣,反应过来,尴尬的干笑几声:“哈哈,无恙说得是,二伯说错话了,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说些高兴话,时间尚早,你们打算去哪里庆贺?” 在宁卫国看来,不是宁府,便是章家庄了,也有可能是湖心小岛。 说起来最近都没见沈小姐来宁府玩,必须给沈小姐报个信才对。 就在宁卫国这么想着的时候,却见宁无恙玩味一笑,手指着城中方向。 “去潇湘馆。” “诸位应试的兄台们,今日不论是否考中,我作东,前去潇湘馆玩乐一番!” 话音落下。 原本没考中,打算回家的学子们,先是一愣,接着狂喜,欢呼声不止。 很快一波又一波的声浪,把宁无恙请客去潇湘馆玩乐的消息传扬了出去。 这让还打算请沈小姐前来的宁卫国,一下子傻了眼。 “无恙你等等,你去潇湘馆玩乐?” “是啊,二伯也要去吗?你正好也要下差了,不如一起去?” 宁无恙本着人多热闹,提出了邀约。 宁卫国想到近日城中人们议论着,潇湘馆新来了一个唱歌极动听的花魁,还有一批新人,吹得天花乱坠的,他确实想听个小曲,可想到家中还有贤妻,口袋里没有银子,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我就不去了,只是……你今日中举的事,不告诉沈小姐一声吗?” 宁卫国觉得侄子考中即却潇湘馆里潇洒,虽然是少年多风流,也与沈小姐八字还没一撇,但以前他没觉得侄子有这方面的爱好,乍然这么干,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又该如何向痴情的沈小姐交代呢? “二伯,我为何不告诉沈小姐?沈小姐为了不打扰我练习,这几天才没来找我玩,今日还专门托菊香传话,考过了告诉她一声,想必刚才,沈小姐就已经得到消息从湖心小岛出发了。” 宁无恙将手臂搭在宁无碍的肩膀上,对着宁无碍挤眉弄眼。 “三哥,我记得你不爱去这烟花柳巷之地,今晚带你去见见世面,也免得你回头考上武状元去从军,耐不住寂寞。” “……” 换作别人这么调侃自己,宁无碍早就一拳头砸过去了。 可这个人是五弟,他能怎么办,任由五弟打趣呗。 反正……他对寻常女子,并不感兴趣,又何来寂寞一说呢? “二伯,你真不去吗?” 宁无恙生怕二伯是面子薄不好意思去,不忘记招呼着。 而宁卫国此时想到,侄子与沈小姐一起去潇湘馆寻花问柳的一幕,已是头皮发麻。 再想到自己和无碍一起去潇湘馆,万一夫人找上门去,那就更热闹了,他连忙摆手拒绝:“还是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还要回去审犯人呢。” 说完。 宁卫国生怕宁无恙抓走他似的,头也不回的跑掉了,边跑还不忘记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沈小姐脾气好,不会把无恙的那一条腿给打断,否则三弟这一脉可就绝了后了。 沈小姐,应该不会如此粗鲁吧? 不对。 沈小姐粗不粗鲁,取决于无恙是只打算听曲,还是打算开个苞尝尝新鲜。 “等等,无恙他平时也不近女色,上任花魁请他他都不去潇湘馆当那入幕之宾,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宁无碍也觉得五弟的决定,有些唐突佳人。 不等他像父亲一样,提醒五弟,沈小姐的一厢痴情,便听五弟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三哥,这次害我的是两波人,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没有完,所以特意给了对方一个再次出手的机会,一会儿到了潇湘馆,你忍一下,别总看那些漂亮姑娘,看好我周围有没有奇怪的人出现。” 是的。 宁无恙并非为了去潇湘馆找乐子。 而是在得知,确实是有两波人对他下手,并且鼓吏与喂马的并没有任何交际与配合时,想到这两波动手的,一个是打算让他应证“倒霉”,才弄坏了马镫,并对马镫未坏施加了沙砾的保险。 如若马镫不坏,当他使用马镫踢打马腹时,定会引起马儿受惊,让他增加坠马的风险。 这波人设计之缜密,与当初利用柚子砸他头,以及乱石攻击他的手法如出一辙,不同的是,因为考校场必须有内应才能达成这样的手段,才不得不留下了人证。 而在马鬃上面抹了药粉,手法较为粗糙简陋,只要有防备之心,也很难得手,让他感觉,这只是一个引子,而非下手之人最终的目的。 既然如此,那么对方势必会再次找到他。 潇湘馆人多眼杂,是一个让对方主动现身的好机会。 而对方既然胆敢在考校场,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动手的话,说明出手者,也会像之前西域人刻画他要被上天收回去当真正的仙人一样,趁着人多做一些事。 具体是何事,他还没有理清头绪,但冥冥之中,他有这种预感。 他去潇湘馆一定能遇到幕后主使者! 宁无碍闻言,心神一凛,搀扶着宁无恙的手臂青筋都紧绷起来。 “五弟你放心,我保证我的眼睛会一直盯着你周围,绝对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 “嗯。” “但你刚才说的话记得和沈小姐解释清楚,不然她要是打你的话,我也绝不拦着。” “……” 三哥。 你可真是我亲哥。 宁无恙想到沈幼初听到他要去潇湘馆玩乐的消息,可能会有的反应,顿时浑身寒毛倒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云飞。 “云飞啊……” “公子我拦不住梅香。” “那个秦时大哥,诶?秦时大哥人呢?” 第三百八十九章 安缘彻治的决心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扑嗵! 又一个人被丢了过来。 宁无恙经历过刚才秦时丢人的事后,对此已经表现得十分淡定,只不过是暗中心头狂跳了几下。 待看到地上的人,嘴里流着黑血的时候,他惋惜暗叹:抓对了,也死了。 秦时用脚将死透的尸体踹到他的面前,解释道:“是倭国人。” 倭国人?! 宁无恙电石火光间,脑中闪过后门演戏的那两个倭国人,恍然大悟。 原来另一波对他下手的是倭国人。 可是,为什么? 就因为他之前的那番不想给倭国人捐钱的言论吗? “说起倭国人来,我刚才在候场等着考试的时候,听其他学子提起,最近他们家里或是认识的朋友家里,发生了许多被倭人亡魂附体的事。” 啥? 宁无恙像是听天方夜谭似的听着三哥的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讲究的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关于亡魂这种东西有没有他持中立意见,谁叫他没见过,也没办法否认见过的人见过呢。 若是一两个人说亡魂的话,可能是出现了幻觉,一堆人都这么说,那就有意思了。 “什么亡魂?三哥,咱们上了马车,边走边说。” 至于死掉的这个倭国细作。 宁无恙让秦时再受累跑一趟,给二伯扔去,让官府画下画像来,按照这个倭国人的日常生活人脉去盘查。 不论是小鱼小虾,只要能钓上来,少一个算一个。 对于这些心怀不轨的倭人,那是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 “可是五弟,为何这倭人会盯上你呢?” 宁无碍在讲述听闻的事情前,率先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宁无恙皱眉细思片刻,想到那日后门发生的事,展颜一笑。 “大概是因为我钱多人善的名号吧。” “……” “……” 宁无碍与云飞不约而同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没想到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说笑话。 看到他们的反应,宁无恙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看来,只有等到倭人公然出场,才能让三哥与小云飞知道,倭人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毕竟倭人想要他命的话,有很多种方法,可想要他的钱,那就必须和他正面接触才行。 潇湘馆,是一个很好的舞台。 …… 玄武湖畔。 安缘彻治坐在一处茶铺前,仔细口味着今年采摘的雨后龙井,耳畔不时的飘来人们的议论声。 “听说没,宁诗仙考中了武举人,今日在潇湘馆大宴一起会考的学子呢。” “怎么没听说,那老鸨得到消息后,还专门让新的花魁惜柔姑娘加紧练她新学的曲子,准备一曲动诗仙,好请诗仙给她作一曲,助她扬名江南花坊呢。” “真是少年风流,不是说宁诗仙脚受伤了,今日去潇湘馆,也不知道耽误不耽误他办事。” 谈及这些荤话,男人们扫了一眼在台阶上浣衣的姑娘们,压低了声音。 殊不知,那些姑娘们正竖起耳朵,偷偷地听着,不时的脸颊上浮现出两片红云,端得是比手里的彩布还要鲜艳动人。 安缘彻治看着这热闹的街道,与闲来无事可以休闲谈论他人的百姓们,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惆怅若失的感觉。 如果不是这次天灾,倭国十万大军早日抵进大兴沿海,与西域诸国联手谋得大兴一隅之地,从此迁居在此安居乐业,是否也能像大兴人一样,过上怡然自得,不必担心今日入眠后,再也不会因为天灾,见不到明日太阳的那般提心吊胆的生活呢? 如此一来的话,人们也不必由于长期生活在压抑的环境里,心态逐渐变得狂暴,也会学着大兴这样的大国一样,逐渐有容人之量,一片和谐向荣呢? 想到自己来大兴的初衷,安缘彻治这段时日,由于利用自己所学,装神弄鬼欺骗他人的心情,平定了不少。 他是为了倭国的未来而战,不是为了个人得失欺骗大兴人。 大兴那些富得流油的商绅巨贾,贡献一些财富来帮助倭国贫弱的百姓,是应该的。 等到他们倭国人们迁移到大兴的土地之后,他一定会感念这些人的付出,与他们经商回报他们的。 安缘彻治这么想着,眼神变得异常的坚定。 因为接下来。 他要对一个素有良善之名的人进行欺诈。 宁无恙,金陵诗仙。 早在未踏上金陵这片土地时,他便看过金陵诗仙所作的诗词,赞为天人之姿。 如今却要将这金陵诗仙玩弄于鼓掌之间,实非他所愿,却也不得不为之。 安缘彻治站起身来,按照记忆里的路线朝着潇湘馆所在的方向走去。 距离潇湘馆还有一条街时,便看到了岩佐三郎在暗巷里朝他紧张的比划着,请他过去。 安缘彻治扫了一眼周围由于客人增加,而忙于自己事务的大兴人,确定无人盯着他的时候,朝前走到一个巷子,闪身进入,又绕远路来到了岩佐三郎所在的小巷里。 这才发现,除了岩佐三郎,河野也在。 “安缘君,不好了,安排在考校场外的手下,被抓服毒了,而且考校场里的喂马人也被抓住了,除以此外,还有鼓吏也被抓了,听说是有人让他在宁无恙的马镫上做了手脚,如今全城又在严查西域来的人。” 西域的人在宁无恙的马镫上做了手脚? 安缘彻治大吃一惊,连忙问道:“宁无恙受伤了吗?” 难道消息有误差,人们以讹传讹,宁无恙在潇湘馆设宴,本人受伤不到场吗? 提起这件事,河野面色变得古怪起来:“说来也怪,按理来讲官府这么大阵仗,我以为宁无恙不死也得残废,结果只是崴了脚伤了脚掌,屁事没有,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据说是因为西域人担心宁无恙上京参加比试,坏了他们的大事,才让细作动手的。” 没事就好。 安缘彻治松了口气,回答河野之前的问题。 “机不可失,我正准备按照先前定的计划,去潇湘馆见宁无恙,稍后你们把服毒已死的手下线索,往西域人身上引,假装是受他们挑唆,想要报复宁无恙不给倭人捐钱一事。” 岩佐三郎听他这么安排,十分不解。 “安缘君,这样的话,他们对我们的印象不是更差了吗?” “没有这件事,难道他们对我们的印象不差吗?这些天之所以能够收住三十万的募捐,不是他们想帮助倭国人,而是惧怕倭国人的亡魂附体,既然已经树立了这样的形象,那就把事情做绝一些,让他们就算是印象差,那也是又恨又怕,让他们知道,若不能满足我们的需求,绝对没有好下场。” 安缘彻治清秀的脸庞上满是戾气。 这让岩佐三郎与河野,顿时想到了故乡除鬼大会上,那些扮演精怪的形象,让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安魂师安缘家族,和亡魂打的交道太多,果然也沾染了亡魂的气息,平时慈眉善目的,连自己赚的银子都一两不留的捐了,动起真格的来,比亡魂精怪还要可怕。 “我们一切都听从安缘君的吩咐。” “那就别再废话,开始施行让宁无恙当众募捐十万两的计划。” 安缘彻治不是想朝二人发火。 他只是有些紧张,还有些激动。 因为他即将要欺骗的,可是大名鼎鼎,让他都佩服不已的金陵诗仙,少年天才! 第三百九十章 新花魁求指点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潇湘馆里,人潮如织。 不论是基于今日参加武举考试人员众多,还是宁无恙宴请的消息流传太广,名声太响,无数金陵学子期盼着,这位金陵诗仙一时兴起,再次上演潇湘馆的辉煌“战绩”。 总之,太阳还没落山,潇湘馆的馆内还有馆外,都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秋娘看着突然涌入的人潮,笑得合不拢嘴。 正巧今日是新花魁惜柔的亮相之时,她还想着请些名气大的学子,或者是文人雅客前来,让惜柔颜面有光。 万万没想到,宁诗仙会在潇湘馆大宴群客,不但吸引来了大量的客人,让惜柔的初次正式亮相广为人知,若是再写下几首诗词来,只怕这潇湘馆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基于此,秋娘直接把第四层楼,全部以半价包给了宁无恙,并且酒水免费。 “秋娘,你今日的酒水免费,我也不能白喝你的,来,你拿着这封信,改日想要喝平安酒了,找酒坊的人去要。” 宁无恙收下秋娘这份人情的同时,没忘记把人情走动起来。 自从赵老板把平安酒与梅林结合起来,打造出了一方圣地以后,这平安酒的散户销量大增。 如今金陵御酒酒坊每天增加几口锅灶,每晚上的热气能够把半个老城区给淹没了,许多住在附近的人们都笑谈,这酒都不必喝,就足够醉了,可见平安酒卖得有多好。 以前销量未打开时,周静娴还担心她完不成老皇爷交代她的任务,当时赵老板的首单,还成了重要的支持。 如今形势逆转,想要如期买到平安酒,不知道要走多少后门,还可能买不到。 秋娘经营的潇湘馆,自然也需要像其他高级酒楼一样,少不了平安酒,只是一直没能排队买上,哪怕是散酒,一日最多抢到十斤便算运气好的。 可来这潇湘馆的达官显贵点名要喝平安酒,供应不上时便是自找难堪,现在好了,宁无恙一封信,足够让她直接从酒坊整车整车买酒,价格比散买低不说,数量也有保证。 “多谢宁诗仙,宁诗仙你先坐着,我这就去请新花魁前来,让她弹奏几曲,也好让宁诗仙你指点指点。” 指点别人弹曲? 宁无恙连乐谱都认不得的人,哪能听得出好坏。 但秋娘这么安排,好意不能拂却。 再说了,新来的花魁确实也得看一看,瞧个新鲜,不然的话,显得他来此的目的性太强,周围盯着他的那些双眼睛,万一发现不妥之处,不敢冒头,那不就白来了嘛。 为了表达自己甩开膀子来玩的兴致,宁无恙站起来,对着下座的学子们举起手里的空酒杯。 “接着奏乐接着舞!” “大家今晚不醉不归!” 众人正欣赏着平时里欣赏不了几次的舞乐,品尝着难得的佳肴。 听到宁无恙的话,知道能够从天没黑玩到天快亮都行,全凭个人酒量,他们兴奋不已,直接将氛围拉满,几乎用嚎的叫起来回应着。 “不醉不归!” 热烈的呼喝声,似乎要冲破云霄似的。 连挂在楼顶当中的对联与诗词都轻轻扇动了几下。 就在人声鼎沸之时,忽然,“咻”的一声类似鹰鸣,又似兽啼般的尖啸声传出,这声尖啸很有震慑的力度,却并不刺耳。 宁无恙循声望去,便看到一个身姿高挑,穿着素雅但眉眼深刻的异域女子,蒙着青色面纱徐徐而来。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夜风,将女子的衣摆与面纱吹得翩然若揭,若隐若现之间,可以看到她那精致的脸庞,与柔光似水的双眸,虽不及原来的花魁舞鸾一样,出场便让人惊艳,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这就是新来的花魁惜柔姑娘?也不知有何本事,竟让秋娘舍弃了舞鸾让其赎身,由她来顶替。” “是啊,舞鸾姑娘那飞天舞,可是让人过目难忘,这惜柔姑娘的姿色倒也不错,可总觉得没有那么惊艳。” “新来的花魁,你有什么本事,快施展出来让大家瞧瞧,可别是一个花瓶只会在这里摆姿势,等着任人采撷。” 惜柔听着下面的楼层里传来的起哄声,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早在要接替九公主当这个花魁时,她就已经做好了被人评头论足的准备。 这里毕竟是烟花柳巷之地,如果没有本事,那确实就要如同那些一边用言语打压她,一边用饥渴眼神垂涎她的老男人们的说法一样,只能当一个任人采撷的花瓶。 好在。 她当这个花魁,确实有本事傍身。 沙啦。 惜柔将覆盖在手臂上的一层外纱轻轻挽起,伴随着她轻柔的动作,人们的注意力,停留在她的纤细十指上面。 咚! 直到鼓声传出,人们耳目为之一振,这才发现,惜柔的腰间,竟别着两个巴掌大的腰鼓。 当露出腰鼓的那一刻,惜柔原本就修长的身材变得更加妖娆起来,而她别在腰间的腰鼓发出连续不停的击打声,像是那纤纤玉指敲在了人们的心尖上,既动听,又诱人。 只是敲击了片刻,人们仿佛感觉自己置身于喧闹的夜市当中,身边有儿童嬉笑玩乐,自己身心也跟着愉悦了起来。 仅凭惜柔露的这一手,直接便征服了在场半数人们的心。 “彩!” “不愧是接替舞鸾姑娘的新花魁,这一鼓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童趣,神采飞扬!” “惜柔姑娘,再来一曲!” 一曲终了。 鼓声悠悠还在绕梁不绝,带动起来的热情,让整个潇湘馆的各个楼层,都变得欢快起来。 惜柔看到众人的反应,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可是当她视线落到埋头吃菜的宁无恙身上时,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 不是……宁诗仙自己埋头吃菜也就算了,好歹时不时的还抬头看看她敲得怎么样了。 可宁诗仙身边的三个男的,居然视她于无物! 那个年长的还有黑小子也就算了,一看便知道是护卫。 可是那个不吃不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宁诗仙,手里还拿着帕子擦长刀的男子,她刚才敲的鼓,难道还不如他手里那柄长刀更重要吗? 惜柔莫名有些气恼,再次从嘴里发出一声长啸。 这一声,当即引起了一直警惕周围的宁无碍的注意,抬头看向了惜柔。 四目相对,宁无碍不过瞬间便收回了视线,接着擦刀。 周围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五弟,他可没心情去欣赏花魁的鼓声,虽说这腰鼓敲击的确实能够带动人的心潮,但在他心里,五弟的安危比任何事都重要。 “诶?原来刚才的啸声,是惜柔姑娘发出来的?” “没想到惜柔姑娘不仅擅长奏乐,还精通口技之道?” 众人趁机吵吵嚷嚷地让惜柔姑娘再敲一段鼓,好接着给他们助兴。 惜柔却没有理会大家的提议,迈着轻盈的步伐,抓住垂落在眼前的红绸,直接一个急跳,荡到了对面宁无恙他们所在的包厢里。 “见过宁诗仙,小女给宁诗仙的《将进酒》配了鼓乐,但需要一人舞刀相助,才相得益彰,不知宁诗仙可否请你身边的这位公子配合一下?” 惜柔知道自己有些意气用事,不该和宁诗仙身边的人较劲。 但她觉得,这样也是一种能够引起宁诗仙注意,让宁诗仙记住她的方法。 第三百九十一章 醋坛子打错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请三哥舞刀配合? 宁无恙抬头看了一眼惜柔姑娘的表情,一下子便知道,惜柔姑娘不是冲他来的。 但他也不懂,惜柔姑娘为何会盯上他三哥,不过。 看到自家三哥一直当众擦刀,随时想要刀人的模样,确实让人觉得像是浑身长满刺一样,需要拔除一下。 不然的话,那些想靠近的人可就不敢靠近了。 “三哥,惜柔姑娘邀请你舞刀助兴,你不回个话吗?” 一直埋头视美色于无物的宁无碍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同样感觉到了惜柔看他的眼神有点挑衅的意味,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暗自回想着,以前是否见过这位姑娘,是否与这位姑娘有过节。 一时间,竟忘记反驳舞刀助兴的提议。 “惜柔姑娘,三哥没有反对就是默许了,既然是为了给大家助兴,不如惜柔姑娘你起个调,你奏乐,三哥舞刀,我来唱如何?” 宁无恙虽看不懂乐谱,但也不算是五音不全。 再加上《将进酒》谱成乐曲,按照方才惜柔姑娘那劲爆又密集的鼓点来讲,也绝非缠绵悱恻之流。 他就算没有为这场表现增添光彩,也不至于会埋没了惜柔姑娘的谱曲。 “宁诗仙要亲自吟唱《将进酒》?!” 惜柔只是想凑近些,让刚才目中无人的人看清楚她的才华。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而原本还想着随时上前打圆场的秋娘,对于宁无恙如此热情的反应,也是十分意外。 想当初九公主都亲自舞到宁无恙的面前了,对方也像没事人似的,没想到今日惜柔只是击了一段鼓,宁无恙竟然亲自助阵。 今日这一曲传扬出去,惜柔姑娘这花魁之名便坐稳了,无人能够撼动。 “对了,我对于乐曲不太精通,还要请惜柔姑娘先教我一段时间,免得当众出糗。” 宁无恙故意谦虚了一把,然后对着同层,以及下层的其他客人们复述了一遍。 登时。 整个潇湘馆的人们欢呼不已,交口传诵着金陵诗仙与潇湘馆新花魁要共奏一曲的事情。 如此情景,终身可能难得一见。 往潇湘馆里挤的人更多了。 在拥挤的人潮之中,被梅香护着挤进一层大厅的沈幼初,气鼓鼓地盯着上方那个与惜柔姑娘并肩而立的蓝色身影,恨不得自己会使用轻功,抓起垂下来的红绸,直接飞天而起,冲到宁公子的面前,让他再把刚才的话重新当着她的面说一遍。 “谨儿,我不开心。” 季谨也没有很开心。 她是来庆贺宁公子武举考试顺利通过,得到了武举人的身份的。 原以为宁公子把庆贺之地选在潇湘馆只是一时兴起,如今看来,确实是一时兴起。 “幼初,不如我们……” “沈小姐,季小姐,你们来得正好!” 不等季谨提出悄悄走掉的想法,宁无恙已经在云飞的提醒下,知道她们走进了潇湘馆,连忙朝着二人挥动着手里的乐谱。 “你们快上来帮我讲解一下这个乐谱怎么看,惜柔姑娘说的话太专业,我听不懂。” “……” 站在宁无恙旁边,由于太专业而被嫌弃的惜柔,很难想象,她刚才教的人是名扬天下的金陵诗仙。 她都说得口干舌燥了,对方愣是油盐不进。 她都忍不住怀疑,宁诗仙是否是在维护他三哥,以为她找他三哥舞刀是故意找茬,所以嘴上说着想吟唱《将进酒》,实际上是想把这件事搞砸。 是的。 宁无恙确实是故意装听不懂的。 虽说他也确实不太懂乐谱,但惜柔姑娘哼唱了几遍,再加上原诗本就脍炙人口的节奏感,曲调其实十分好记。 可是现在距离他宣布要与新花魁一起吟唱奏乐,还不到一刻钟,也不知道消息流传出去没有,想要趁着今晚下手的人挤没挤进潇湘馆,所以,他只能给自己加段戏。 毕竟。 他又不是真的为了给大家助兴,才说要与惜柔姑娘一起奏乐唱歌的,他单纯的就是告诉大家。 三哥的刀是拿来舞着玩的,他也是来玩的。 叫上沈小姐与季小姐她们一起上来,有女眷在场,那些人的警惕心就会更加降低。 事实也正是如此。 早就打算今日趁着人多,完成十万两募捐计划的安缘彻治,在挤进潇湘馆,看到宁无恙与新花魁在一起,准备奏乐吟唱,仅剩的一丝顾虑也已打消。 见宁无恙又邀请了两位美丽的富家姑娘,上楼去玩乐,安缘彻治也不着急。 静待着开口说话的良机。 沈幼初与季谨不知道宁无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见他主动远离惜柔姑娘,还在此时向她们虚心求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可奈何的神色。 “幼初,我们上去吗?” “上去吧,难道你想看着那个花魁,亲自指教宁公子吗?” 沈幼初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要宁公子不是冲着花魁去的,而是冲着唱歌去的,她能够理解这种向往艺术的冲动。 说着,她拽住季谨,生怕季谨自己抢先跑了似的,让梅香挤开人群,前往第四层楼。 “沈小姐来了,快让让!” “哪个沈小姐?这么大的阵仗?她不是只带了一个女护卫,我不让又如何?” “湖心小岛岛主沈小姐,你不让也行,只怕你今日不让路,来日没路走。” 提及湖心小岛岛主,刚才说话还特别大声,不打算让路的人们,迅速反应过来,给沈幼初让开一条笔直的通道。 还有人生怕自己站得太近,让沈幼初误会他拦了路,干脆翻过栏杆,直接跳了下去。 沈幼初看到大家对自己这么客气,她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霸气的宣布。 “既然大家这么看得起本小姐,今晚大家的消费,除了算在宁公子账上的,剩下的,本小姐买单了!” 沈幼初颇为得意的朝着惜柔姑娘看去,想着证明一下自己的财力,好让这位新花魁知难而退。 结果。 她却发现惜柔姑娘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宁公子身上,而是一直暗中磨牙盯着擦刀的宁三哥。 咦? 咦! 原来她吃错了醋吗? “多谢沈小姐请客!” “老鸨,快把你这里的招牌菜端上来!” 沈幼初听着周围欢快的喧嚣声,有点后悔,还有些开心。 她拽紧季谨的手,快步上了第四层楼,看到宁公子与惜柔姑娘离着有三步之远,目光还一直盯着手里的乐谱,嘴里哼哼着曲调,哪有理会旁的佳人的心思,顿时更加开心了。 果然宁公子眼里只有艺术,没有美人。 “沈小姐,你看得懂乐谱吗?” 宁无恙在看到沈幼初上了楼后,便主动移步过去,将手里的乐谱凑到了她的面前,顺便朝着季谨点头致意,算是打了招呼。 季谨看着肩膀靠在宁无恙怀里的幼初,心里不是滋味。 突然意识到,自己跟上来,好像……没有立足之地。 季谨正准备找个僻静的角落,凑个热闹就走,忽然身后飘来一股奇异的香味。 她一时间还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股异香,便听来者沉声说道:“这位公子,你如今是否觉得头昏脑涨,这才看不清眼前的乐谱?” 第三百九十二章 高人登场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谁?! 季谨被对方故作沙哑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 特别是当这个声音响起时,她感觉到眼前好像飘过一道雾气似的,接着,脑袋有些发酸,急忙朝着梅香所在的方向走了几步,确认安全后,这才转过身,朝着说话的人看去。 跟她一起上楼的人,是一个少年。 二十左右的年纪,相貌清秀,但瞳仁幽黑,对方眼角余光扫过她,直勾勾地落在了宁无恙的身上,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宁无恙在看到少年的瞬间,心里也有些发毛。 倒不是对方长得吓人,而是他没想到,自己招待这么多宾客,制造了一个盛会,来赴会的,居然是一个少年郎。 光从外貌和谈吐上来看,他也分辨不出这是西域人还是倭国人,但他意识到了来者不简单。 因为自从对方一出现,他眼前确实一花,手里的乐谱像跳舞的小人一样在乱窜,眼睛也胀鼓的难受,唯有强撑着,才不至于当场表露出不妥。 “梅香,椅子!” 而根本没有防备的沈幼初,反应十分剧烈,扶着额角就要往地上栽去。 不好! 宁无恙伸手要扶,结果还没等梅香的椅子送来,两个人便抱在一起,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 “……” 只是身体有些疼痛发软,但意识还很清醒的两人,瞬间面色通红。 他们哪怕私底下相处,都是发乎情止乎礼,谁能想到,今日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抱在一起。 此时两人脑海里,不由得闪过同一个想法:沈小姐(宁公子)的名声,不会让我这一抱给毁了吧? 原本因为人多而乱糟糟的潇湘馆,在两个人抱着倒地不起的瞬间,也变得鸦雀无声。 在下面的人们看不到发生了何事,但在第四层楼的应试学子们,看到宁无恙如此大胆的行为,佩服不已。 不愧是金陵诗仙,居然敢当众扑倒沈小姐。 也不知来日是传出宁沈两人联姻的婚事,还是宁府挂白的丧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料想金陵诗仙应如是! 不知情的人以为是两人抱在了一起,但知情的人却明白,两人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五弟!” “幼初!” 离着二人较远的季谨,异样的症状很快消除,与宁无碍一后一前朝着倒在地上的二人冲了过去。 就在他们要将人扶起来时,一直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少年,突然举手示意。 “别动他们!” “他们身上有亡魂附体,若是擅自乱动,惹恼了亡魂的话,只怕非死即伤。” 少年的声音震耳欲聋,并且与两人保持了两步开外的距离,以显示出他对两人并没有恶意。 双手已经准备把五弟抱起的宁无碍,听到少年的话,再看五弟无语的表情,一下子乱了分寸。 有人来袭他不怕,可是这亡魂附体他要如何处理? 宁无恙也没想到少年会装神弄鬼,把他与沈小姐晕倒,说成是亡魂附体。 这么假的谎言,传出去有人会信吗? “三哥,你先扶沈……” 宁无恙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馆内发出一记拍大腿的响声,被环形馆的独行结构扩音,打断了他的话。 “我说怎么看着这位兄台这么眼熟,张兄,这不是给你父亲引渡亡魂的那位得道高人吗?” “你不提我还真没看出来,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张兄你光顾着和姑娘们说话了,没听那位得道高人说嘛,宁先生与沈小姐倒地不起,不是由于他们主动抱在一起的,是因为他们身上有亡魂附体。” 一下子。 两人之间旖旎的氛围直接转变成了阴森恐怖的方向。 本来还想着凑热闹的应试学子们,吓得抱紧了怀里的姑娘或是桌上的酒壶,默默的后退了一步。 安缘彻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这两日连不停的奔走,除了想尽力筹得募捐款以外,更重要的是,给自己增加名声,这样才会在宁无恙面前有一席之地,说出来的话,也才会令人更加信服。 此时,安缘彻治也没有主动开口,只是目光幽幽地盯着宁无恙,仿佛透过宁无恙,在看另一个人似的。 宁无恙倒是淡定自若,被他抱在怀里的沈幼初,吓得又往他怀里钻了钻,让他顿时回过魂来。 “宁公子,我害怕……” 不能再考验对方的耐心了。 怀里还有沈小姐呢。 没想到沈小姐平时看着胆子大,居然害怕这种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 早知道刚才应该把她推开的,毕竟对方是冲着他来的。 估计对方是使用了什么药物让他们丧失了行动力,他以为对方会在他吟唱时闪亮登场,没想到会如此急不可耐。 “这位高人,你的意思是,你能看到我们身上有附体的亡魂?正是由于它们,我和沈小姐才会失去行动能力?” 安缘彻治看到宁无恙主动开口询问,并且还有怀疑,知道金陵诗仙并非人云亦云之人,心中甚是满意。 因为这样对他来说,才更具挑战! 他沉吟片刻,直到宁无恙变了脸色,这才点头应道:“是。” “胡说八道,我五弟乐善好施、乐于助人,从未做过坏事,更未害过人,那亡魂就算是附体,也是冤有头债有主找别人,为何要找上我五弟?” 宁无碍不管信没信,首先对着亡魂宣战。 “若真有亡魂在,你若想害我五弟,便先会一会我!” 嗡! 宁无碍将手里的刀柄戳到楼板上,整个四层楼都跟着震了一震。 安缘彻治似是没想到宁无碍竟有如此神力,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心里迟疑着,是否除了临时把这位姓沈的小姐列入募捐者之一以外,再加一个宁家的三公子。 其实按照计划,他本该只对宁无恙动手,这样一来,更有针对性。 可是在得知沈幼初的身份后,他觉得,像沈幼初这样的姑娘,比起男人来更惧怕亡魂之说,再加上沈家比宁家还富有,那么他能够一举两得。 就沈幼初的表现来看,也确实如他所料。 可碰到宁无碍这种愣头青式的硬茬子,属实有些难缠,而且一下子再多加一个人进来,这么多亡魂暴露在众人面前,多少有些引人怀疑。 “三哥,你别乱来,亡魂之事非人力可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宁无恙还等着看这位少年高人引渡亡魂呢。 怎么可能让三哥搅了局?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宁无碍有些不解地嘀咕了这一句话,总感觉这不像五弟平日里的做事风格。 再看五弟紧张又激动地盯着少年的模样,他心里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五弟不会真的被什么亡魂给附体了吧? “高人,是不是亡魂不引渡走,或者不除掉的话,我和沈小姐就算起来了,也不能自如的行动?” 宁无恙把虽然很紧张,但依旧智商在线表现的十分逼真。 在做事之前先问清楚来龙去脉,这一点也正中安缘彻治的下怀。 碰到蠢笨如猪,或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安缘彻治会直接点明他设想好的情况,引着对方掉入他布置好的陷阱。 而面对着宁无恙这样的聪明人,他选择引导。 “亡魂是否引渡取决于你们,我只能提醒你们,亡魂一直附体不离开,对你们身体会造成很大的损伤。” “那这亡魂可真缺德,它是不是想利用这个威胁我帮它办事?”宁无恙十分实诚的接了一句。 第三百九十三章 渡魂能否打折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安缘彻治设想过宁无恙会抱着怀疑的心态,让他验证亡魂存在的真假。 可他没想到,宁无恙会针对亡魂存在的意义进行质问,虽说这样的表述,证明了宁无恙对亡魂一事,已经半信半疑,他的目的达成了一半,但安缘彻治心里莫名有些慌乱。 总感觉在这一刻起,隐隐有什么即将脱离掌控。 但这种感觉只是稍纵即逝,他很快便从容自得的说道:“亡魂是否缺德,我也不知,但我知道亡魂是何处而来,所为何来。” 安缘彻治并未承认过自己是倭国人,更不会承认这一点。 同样的,他给自己塑造的也是一个引渡亡魂,借它们的口来募捐的人,并非自己获利者,与那些装神弄鬼,想要自己谋取好处的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也是为何短短两日时间,那些出事的人家信奉他为高人,从未怀疑过他目的不纯的原因。 负责筹钱的那些倭国人与他并无交集,他的形象,完全就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形象。 “哦,原来这位高人和亡魂不是一路的,那我就放心了。” 宁无恙玩味一笑,不等安缘彻治仔细思考他这番话内里的深意,宁无恙话锋一转。 “高人,你问问那亡魂到底有何要求,我若是能够满足它,就让它别再缠着我与沈小姐,若我不能满足,也不知你是否能够将它赶走。” 碰到亡魂附体让人赶人是很正常的想法。 只是。 当宁无恙此话一出,方才还对安缘彻治推崇不已,说着自己亲眼所见,或听亲友转述的惊奇之事的众人们,猛地回过味来。 对啊。 他们当时为何要引渡亡魂,还答应那亡魂提出来的条件? 既然这位少年高人的本领这么高强,驱赶走不行吗? “高人能够引渡亡魂,好像还能够把它扔进水盆里烤火,让它们冷静下来,那么直接利用火势把它们烤没了不也行吗?” “普通的火功恐怕只会让亡魂感到惧怕,不会烤没了吧?” “让它们怕到逃跑也行啊,为何要傻乎乎的按照它们提的条件来办事?” 安缘彻治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突然意识到,让宁无恙接受了亡魂存在的说法,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 他是万万没想到,宁无恙对于亡魂没有任何的敬畏之心,反而打算像对待普通人一样交流。 他也不知道是该夸宁无恙胆子大,还是该损宁无恙太天真。 亡魂一事既是他提出来的,该怎么做,自然由他说了算。 “宁诗仙,亡魂不像活人一样,驱赶走了,它还会再回来,我能够施展手段让它惧怕于我,但寻常人却没有这样的手段,难道我要一直跟着宁诗仙身边护你平安吗?” “有何……” “就算宁诗仙你打算这么做,我还要拯救其他无辜的人们,今日是你我有缘,且我早就听闻宁诗仙慈善之名在外,不忍心见你受到亡魂的纠缠与困扰,这才出面相助,还望宁诗仙能够本着以和为贵的想法,与亡魂好好商量。” 安缘彻治生怕宁无恙再说出什么让场面难以把控的话,干脆打断了对方的发言。 并趁机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得更加大公无私,同时,也可以为以后去他处云游,继续利用此法来获得募捐银钱,做一个铺垫。 宁无恙被这番话驳斥的没有脾气,毕竟他要是真的表现出财大气粗的一面,强留下这位少年高人。 恐怕对方直接故技重施,当场再选一个倒霉蛋,说是亡魂附体,到时候让他和那位新的倒霉蛋掐起来,争夺这位能够“引渡亡魂”的高人,这出戏更就跑偏了。 不得不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亡魂一说,这个高人还是有些真货的。 “高人所言极是,那么按照高人所说,我要如何与那亡魂商量?” 他的问题刚问完,安缘彻治还没来得及回答。 便有喝到兴起的客人扬声大喊:“宁诗仙,那亡魂不贪色也不图名,它就想要钱,它是倭国人,特意附身在我们大兴人身上,还专找有钱人的附身,我姑父就是花了一万两银子买了个平安。” 一万两银子引渡亡魂? 宁无恙发现了一个暴利行业。 “高人,是一个人一万两,还是一次一万两?” 根据这个少年高人的说法来看,好像他和沈小姐都被亡魂附体了。 假如对方是为了钱而来的,那么沈小姐应该不是被他连累的。 极有可能是因为沈小姐比他有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宁公子,一次一万两也不便宜呀。” 沈幼初一听这亡魂是图钱,本来悬着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 她是害怕那些看不到摸不着还能对她造成伤害的亡魂,可若是这亡魂对她所有求的话,证明主动权有机会掌握在她的手里! “这位高人,你既然能让亡魂怕你,说明你在它心里很有地位,这样,你让它打个折行不行?” 沈幼初眼巴巴地盯着安缘彻治,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尽管躺在宁无恙的怀里无法动弹,但安缘彻治却有种,只要拒绝她,就可能会遭受到迫害似的。 但。 安缘彻治也只能微笑着摇头拒绝。 “宁诗仙,沈小姐,能否打折,亡魂引渡需要给它募捐多少银两,不是我说了算的,需要问它才行。” 他没想到连看上去好欺骗的小姑娘,也是一肚子的心眼。 也不知道这大兴富人为何如此抠门,看来只能先亮出真本事,让他们惧怕那亡魂,才好让他们掏钱。 而宁无恙在听到安缘彻治,因为沈小姐打折的请求,情急之下,直接将亡魂引渡与募捐联系起来,心中大定。 亡魂果然是不存在的。 这就行了。 “这位高人,你要怎样与那亡魂商量?” 宁无恙顺水推舟,按照对方的计划往下推动发展。 安缘彻治见主动权终于掌握在了自己的手里,对着潇湘馆的仆人吩咐着。 “给我端一盆清水来,我自会让亡魂现形,这样才能告诉我,它需要什么。” 被点名的仆人瞬间脸色一片煞白,显然对于亡魂十分惧怕,还没显形,便不愿意靠近被附体的宁沈二人。 秋娘见状,暗恨这个突然出场的少年高人,搅扰了惜柔与宁诗仙合奏一曲的事。 她对亡魂一事更是将信将疑,见那仆人害怕,直接撸起袖子,蹬蹬蹭下了楼,又蹬蹬蹬上了楼,将一盆清水,端到了安缘彻治的面前时,还不忘记放出狠话。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这不是火炼水魂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位高人,待到你让那亡魂隐形的时候,也请让老鸨我瞧一瞧,我倒想知道,哪个亡魂这么大胆,敢来我潇湘馆这人多热闹之地撒野。” 秋娘狠狠地剜了安缘彻治一眼。 她在这潇湘馆里迎来送往,遇人无数,太阳底下见的新鲜事,比老鼠身上的虱子还要多。 打着各种旗号的敛财手段她自然也见得很多。 像安缘彻治这种装神弄鬼的人,最后若是被戳穿事实真相,不仅无法从宁诗仙身上获取钱财,先前所谓的引渡亡魂,一人一万两募捐的那些受害者,能把安缘彻治的皮扒了! “请老鸨放心,稍后你就会知道,亡魂有多大胆了。” 安缘彻治面对秋娘的恐吓不以为然。 他弯下腰,将那盆清水端到了宁无恙与沈幼初的面前,袖子轻拂间,有股奇异的香味飘过。 “宁诗仙,沈小姐,附身于你们二人身上的亡魂们,知道你们要与它们商量募捐一事,如今已从你们二位身上离开,你们可以起来了。” 这么快就能立竿见影,宁无恙深知绝非亡魂的作用,而是方才那股异香在作怪。 如此看来,眼前这个少年高人,至少是一个调香高手。 香味大概是随着袖子起伏的。 得知了少年擅长使用的手段后,宁无恙装作顺从地扶着沈幼初一起站起来,率先让梅香拿椅子过来,请沈幼初坐下观赏接下来的大戏。 沈幼初被宁无恙扶到椅子上落座后,有些困惑的询问:“我们不是需要和亡魂交流完再起来吗?” 知道亡魂不是那么可怕后,她觉得躺在宁公子的怀里也挺舒服的。 如果亡魂对身体无害,多附体一会儿,让她和宁公子多躺一会儿,她可以不打折,直接掏一万两银票,就当请亡魂吃喜糖了。 “……” “……” 宁无恙与安缘彻治面对着沈幼初的这番话,都很无语。 宁无恙是猜到了沈幼初的心思,没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占自己便宜。 安缘彻治则觉得,自己好像临时起意,把沈幼初拖下水诈她和宁无恙一起捐钱的决定是错误的。 按照沈幼初对宁无恙的情意来看,若是他手段合理,说不定让沈幼初把湖心小岛卖了,来换取宁无恙的平安,她都会乐意。 可惜了。 安缘彻治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后,也并未让后悔的情绪消耗自己的精神。 身为怀有远大抱负,振兴倭国的他来讲,已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坚定的决心为之而动摇,更别提一个小小的错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沈小姐,亡魂附体,并非因为它们想要害你们。” 安缘彻治旧话重提,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它们也有它们的苦衷,所以只要你们肯与它们好好沟通,它们便会离去。” 是这样吗? 沈幼初眉头微蹙。 站在她旁边的季谨,由于担心与愤怒,更是直接反驳道:“无论它们有怎样的苦衷,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都是无耻的行径!” 说得好! 宁无恙真想表扬一番,只是此时有些不合时宜,生怕安缘彻治再和季谨呛声,打乱了对方的节奏,他马上出声打圆场。 “高人,你赶紧问问这些亡魂,募捐能不能打折吧。” “……” 安缘彻治对于宁无恙的印象有了新的认知。 善良? 大方? 为何他此时只感受到了小气? 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必手下留情。 安缘彻治决定放大平时帮助别人引渡亡魂的效果,他快速的结出几个手印,宽袖挥舞之间,有异香飘出的同时,宁无恙眼尖的发现,有东西自袖口落入了水中。 只是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安缘彻治结出的手印上面,顺着他的手印往上看,没有人注意到水面的变化。 “喝!” “天灵地魂,快显原形!” 安缘彻治在等到时机成熟时,手中结印朝着水盆里用力一指。 “腾”的一下,比水盆面积还大的火苗窜出了水面。 如果不是安缘彻治早有准备,这一下恐怕会烧穿他的袖子。 饶是有心理准备,安缘彻治在看到比他想象里燃烧得更旺的火苗,还是吓了一跳。 他是想让效果更加显著,但方才太过用力,没有把控好。 看来接下来的进度,以延缓一些,等到火势彻底灭了再说。 “宁公子,这水盆里怎么着火了?” 沈幼初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季谨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水火不相容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但她一直盯着安缘彻治的手,根本没看到对方有任何不妥之处。 难道这世间真有亡魂之物,还缠在了幼初与宁公子的身上?! “宁诗仙,沈小姐,你们不必害怕。” 安缘彻治利用人们心理最为脆弱之际,摆出一副慈悲的笑脸,安慰着众人。 “这只是我略施法术,告知亡魂我的本领,如此一来,它们便会信服于我,你们看到这火焰烧得有多旺,证明它们的力量有多强大,我这几日引渡了不少亡魂,但只有附体在你们身上的,才如此厉害,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此话一出,沈幼初面色微变。 可能是刚才当众抱过的原因,此时她也顾不得避嫌,伸手紧紧地抓住宁无恙的袖口,低声唤道:“宁公子,我有点害怕。” 任谁看到突然从水盆里涌出这么大的火,生理上也会感觉到害怕。 宁无恙目光幽幽地看着逐渐熄灭的水盆,暗中冷笑不止。 略施法术? 这少年高人可真会往自己脸上抹金。 “沈小姐你别怕,这火马上熄灭,我们听听亡魂到底想提什么条件,假如太离谱的话,我们也不必答应它,既然世间有高人能够收拾它们,说明这人世间可不是亡魂们的一言堂。” 对于宁无恙的霸气宣言,安缘彻治也并未急着反驳。 只是水盆燃火,可能对于宁诗仙来讲,很是惊奇却不足以让人恐惧。 接下来。 才是重头戏。 “火苗熄灭了!” 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紧接着,一直站在水盆两步开外的安缘彻治,突然再次结着手印,猛地一步上前,手指插入水里又竖起,然后装模作样的在水中搅和了片刻后,猛地将沾湿了的双手与袖子提起。 袖子上沾的水甩到了宁无恙的面前,他皱眉抬袖挡在了沈幼初与季谨的面前,嗅到水滴里含有的一股芳香剂的味道。 而此时,原来火烧过后,已经清澈见底的水盆里,突然涌现出血字。 宁无恙正琢磨着那股香味是何物,当看到血字时,脑中灵光一现,迅速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这不是那些假道士爱用的“火炼水魂”的把戏吗?! 第三百九十五章 它们好大的胃口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火炼水魂的步骤,就是先利用钠来让水盆里燃起火苗,因为钠是活性元素,遇水反应后,生所氢气与热后,即可燃烧。 像他前世看过的捕魂炼魂的电影里,就有许多假道士利用这一手,欺骗大众,声称将魂怪抓住,往水里一丢便会起火,再施以其他手段安抚人心后,便宣称是自己法术高明,实际上就是化学反应。 而眼前水盆里浮现出血字,则是炼化亡魂后,以人之口来宣称它们的“遗言”,或者将它们说成是炼化魂怪后,象征它们存在并消亡的魂血之类的东西。 血字的生成也不是真的亡魂产生的,是利用了酚酸液加碱,酚酸液遇碱变红,硝与碱反应后生成碱溶液,这样一来,看上去就像是血水一样,再由眼前这位少年高人利用手指搅拌出来,生成血字。 水盆里的血字尽管轮廓模糊,但是人们还是一眼辨认出来。 宁无碍眼力最好,当看清里面的三个血字时,震惊不已。 “二十万?!” 宁无恙抹了抹袖子上滴的水珠,凑上前确认了一眼。 确实是二十万。 联合少年高人先前的话,意思很明显。 那些所谓的亡魂,需要他与沈小姐合资出二十万的捐款。 二十万两白银,别看拿来算换成香水只有四千瓶,但是按照刚才对少年高人的呼声来看,对方利用这个绝活,募捐数目加起来,也就只有这个数。 它们的胃口可真不小! 居然敢拿他和沈小姐当冤大头来宰! “这位高人,这二十万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宁无恙揣着明白装糊涂,趁着血字还没散,让少年高人给个准话。 安缘彻治看到宁无恙假装不明白,只得出声解释:“这二十万是亡魂们要求给倭国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募捐的银两,附身于你们二人身上的亡魂,来自倭国,是倭国受灾死去的人。” 如出一辙的说法,还有法术手段。 早已让围观者们有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听安缘彻治说要二十万两时,他们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二十万两,这些亡魂可真好意思开口!” “也不知道它们死前是什么达官显贵,这辈子见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它们见没见过我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要是管我要二十万两,我一定和它们拼命。”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根本拿不出二十万两。 这也是为何安缘彻治每次出手,只对着那些目标讨要一万两。 因为一旦超越了人们设定的底线,不论是亡魂还是恶灵,他们都会拼个鱼死网破。 但对于寻常人来讲,一生不可企及的二十万两,对于宁无恙和沈幼初,紧紧手还是拿得出来的。 特别是对于沈幼初来讲,有可能只是一个月的零花钱。 她完全没必要冒着性命危险,去和那倭国亡魂硬碰硬。 安缘彻治假装代替亡魂发声之后,便不再多言。 这个时候,方多必失,他只要保持好一个传声筒的立场,在适当的时候,推宁无恙一把,让宁无恙二人掏钱即可。 “高人,二十万两未免太多了,倭国的亡魂是没见过钱吗?” 宁无恙不开口则己,一开口,便让安缘彻治险些破防。 他当然知道二十万两太多,但他绝非没见过钱才要这么多,而是……国内受灾的百姓还等着这些救命钱呢! 沈幼初见安缘彻治冷着脸不开口,一看就在给宁公子甩脸色,哪怕二十万两对于她来讲,也不过是咬咬牙就能给的事,可她不愿意给那些故作清高的人,于是便笑眯眯的问道:“高人,你为何不说话,你是默认了宁公子话的意思吗?你也觉得这些亡魂要得多吗?那你能不能再和它们通融通融,让它们少要些呢?” 她在不乎二十万两募捐银两。 她在乎的是那些亡魂不能蹬鼻子上脸! 不然给了这一次,万一下次倭国再闹灾闹祸的,难道还要找上她和宁公子来要钱吗? 倭国人长得不美,想得倒是挺美! 宁无恙顺势面露难色,与少年高人商量着。 “高人,不如你再施展一下刚才的法术,让我和它们对对话?” “……” 安缘彻治倒是想再表演一番“法术”,用来震慑住胆大又抠门的二人。 可他为了防止被宁无恙看出端倪,身上并未带那么多的物件,此时只能冷着脸摇头。 “我与这些亡魂沟通,十分消耗精力,外面天快黑了,它们的阴气更重,我怕再与它们沟通时,它们因为听到你们讨价还价,认为你们想要募捐的心不诚,对我的沟通排斥,届时反抗反噬我,你们两位也会受到连累。” 安缘彻治说得像模像样。 但其实完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摆明了只给宁无恙与沈幼初选择了一条路。 掏钱。 并且二十万两,一文也不能少。 而且他的话里也点明了时间限制,那就是天黑之前,否则的话,亡魂阴气加重,怨念加重再加害于二人的话,哪怕是安缘彻治,这一次也只能是袖手旁观了。 “冤有头债有主,倭国受灾是他们国土本就如此,与幼初和宁公子无关,它们如此强取豪夺,有损天和,难道不怕它们的亲友用了这些银两,有伤天和人伦,再次遭遇一次天灾吗?” 季谨可不惯着安缘彻治,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点。 强取豪夺这四个字一出来,安缘彻治面色微变,眯着眼打量着这个长相端庄、大方美丽,说话却十分刻薄的金陵第一大才女。 “倭国人也是人,听闻宁诗仙与沈小姐给金陵当地捐了不少善银,这次就当是做善事,又何尝不可呢?你们大兴人做善事,难道还讲究接受善意的人是谁吗?” 这番话颇有一种要与季谨针锋相对的意味在其中。 季谨虽言辞激烈,但为人却很纯善,明显被噎了一下,开始反思是否自己太伪善了。 那些觉得亡魂索要二十万两太多的人们,想到若是换成自己亲友受难,变成亡魂有能力让别人捐款,说不定比二十万两还多,如此设身处地的一想,他们便也不再出声质疑亡魂了,但也没办法帮助宁无恙解决此事,只能面面相觑,各自苦恼着。 宁无恙深深地看了一眼嘴上说着“你们大兴人”的少年高人,心里明白。 眼前的这个少年,并不是大兴人。 那么今日这个局面,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少年是倭国人,装神弄鬼是想让他捐款来的,与那些想给他立“倒霉蛋”人设的西域人,不是同路人。 原本还想着今日玩乐,对于他们来讲是一个大好时机,能够引蛇出洞,既然只引出了倭国人,那么便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便呢,再给暗中观察的西域人上一课。 他,宁无恙,可不惧鬼神之说! “宁诗仙,大概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天就要黑了。” 安缘彻治与宁无恙四目相对,看到对方深邃的目光正盯着水盆若有所思,不由打了个激灵。 难道宁无恙看破了他的法术? 第三百九十六章 不想破财免灾又如何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会的。 师父告诉过他,这是独门绝技,一招鲜可以吃一辈子,他使用了这么多次,都没被看穿过,就算宁无恙对亡魂提出的数额不满,也绝不可能在看到他施展法术后,还质疑亡魂的存在,甚至研究出法术显形的原因。 就在安缘彻治给自己暗示,增加信心之际。 宁无恙也想好了接下来该做的事。 他看向还在为难的沈幼初,笑着问道:“沈小姐想要破财免灾吗?” “不想。” 沈幼初脱口而出。 但紧接着,便无奈的双手一摊,叹息一声。 “可如果只能破财免灾的话,这笔钱我出吧。” 她知道宁公子最近花销大,而且要上京了,这一路上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再在京城置办房屋铺子也需要用钱。 既然那些亡魂是冲她们二人来的,她大包大揽下来,不算过分吧? 宁无恙还没回答,倒是安缘彻治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沈小姐对宁诗仙可真是大方,真是羡煞旁人。” 这一句绝非安缘彻治故意而为,而是有感而发。 他甚至脑中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按照今日考校场的情况来看,西域人欲对宁无恙不利,假如他利用这个机会,让宁无恙置身险境之中,再以西域人的立场,设计让沈幼初为此掏一笔钱,请他帮忙的话,到时候破除了西域人的诡计,不但可以收获到宁无恙的一个人情,还能收获不菲的银钱。 不等安缘彻治细化这个计划,便听宁无恙重重地假咳一声。 他顿时精神一振,知道宁无恙这是作出了最后的决定,目光灼灼地看着宁无恙。 “高人,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二十万两银子是捐给你,再由你转交给倭国的亡魂吗?” 宁无恙似笑非笑的问着,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 安缘彻治也没有疑心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 毕竟要交钱的人们,都会询问把钱交到哪里去。 他也按照以往的回答说道:“不是给我,自有倭国人前来收取银两,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仅是因为发现金陵城中,许多人被倭国人的亡魂附体,迫于无奈选择出手相助,事后若宁诗仙愿意让我留下来吃顿便饭,便当是答谢我了。” 不愧是高人,把清高表现得这么脱俗,实在是让人佩服。 正说着。 在人群里盯着四层楼一举一动的河野,连忙打了个手势。 铛! 潇湘馆大门外,乍然响起一道敲锣的声响。 “让一让!” “亡魂引渡,各位让路!” 抬着箱子的两个倭国人登场了。 之前认出安缘彻治的人们,一下子认出了这两个倭国人,正是负责收钱的两人。 对于那些募捐的银钱,他们会将箱子押解送往沿海的港口,交到设立在通商口岸的倭国相关负责人手中,确实没有私吞的迹象。 而安缘彻治引渡完亡魂,也不会再与他们有任何的联系。 金陵城中能够身家不菲的权贵商绅,谁也不是傻子,在给安缘彻治送钱之后,便将安缘彻治查了个底朝天,正因为没有错处可抓,所以安缘彻治才能出现在宁无恙与沈幼初的面前,故伎重施。 蹬蹬蹬…… 两个倭国人在万众瞩目之下,昂首挺胸的抬着箱子上了四层楼。 仿佛他们不是被募捐的受益者而是债主似的,如此趾高气昂的姿态,让不少人心中不忿。 如果不是亡魂的能量过大,会迫害人的话,换作是他们,他们绝对不会捐这二十万两银子。 甚至有学子悲愤的说道:“宁先生有这二十万两,可以帮助多少无家可归的孤儿去上村学学习,就算拿来买田产,都能够养活不少老兵伤兵,偏偏被威胁着拿来捐给倭国人,实在是可悲又可恨!” “早知道当年那个牛鼻子老道,说我天生华盖罩顶,让我去修道,我就跟着去了,说不定今日就有了用武之地,能够帮着宁先生抓住那狮子大开口的亡魂们,直接丢进海里喂鱼,看它们还会不会为祸人间!” 抬箱子的两个倭国人,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纷纷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他们只是跑腿来收银子的人,开始时并不知道这么多有钱的大兴人,为何会给他们倭国人捐钱。 后来知道大兴人是为了图自己心安,他们就不再担心这笔钱会被收走了。 反正大兴人傻钱多又心善的人多得是,捐给倭国怎么了? 有朝一日等倭国人占领了大兴,这群大兴人还得靠他们倭国人来统治与管理,到那时,大兴那些富人的钱,迟早会变成他们手里的财物。 而像潇湘馆里面的这么多的漂亮姑娘,也迟早会成为他们的胯下玩物。 宁无恙冷眼瞧着走上楼来的两个倭国人,用猥琐的目光盯着沈幼初与季谨二人,不着痕迹的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感觉到两个倭国人目光有异的沈幼初与季谨,看到宁无恙的动作,对视一眼,都从好友脸上看出了些许的甜蜜,但她们更多的还是气愤。 这些倭人还有那些倭国的亡魂,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堂堂大兴能人辈出,假如真的有亡魂附体一说,我不信凭着我沈家的财势,还能找不到高人铲除它们!” 沈幼初率先发难,手指着刚才冒火的那个水盆,娇喝一声。 “我可不管你们是哪国的亡魂,敢威胁到我沈家人的头上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是现在离开,还是让我找人将你们打个魂飞魄散,你们显个形吧!” “宁公子,我支持幼初的决定,我这便去请华世伯前来,算一算这亡魂到底是何人物,家住哪里,遗尸何处,就算对付不了亡魂,把它们的遗体挫骨扬灰,它们的魂魄定当也会跟着一起消散。” 季谨是一个严谨的行动派,一口吐沫一个钉。 想到办法之后,就决定亲身去实践,拎起裙摆便要下楼。 当宁无恙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阵香风扑鼻而来,他连忙利用云息功屏住呼吸,但没有防备的季谨,身体瘫软的朝地上躺去,还是他眼疾手快将人拉到怀里,又安置在沈幼初旁边所在的椅子上,做完这一切后,他眼神不善地看向再次对季谨出手的安缘彻治,无声冷笑。 “看来季小姐惹恼了这些亡魂,它们除了附体于我和沈小姐身上之外,又来找季小姐的麻烦了。” 刚想这么解释的安缘彻治,听到宁无恙的这番话,顺势点了点头。 “宁诗仙说的不错,如今已经天黑了,阴气深重,若无二十万两银子,只怕馆内的大家,也有被它们袭击的风险。” 此话一出。 刚才还谴责亡魂不要脸的人们,面色剧变,纷纷抿紧嘴,不敢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安缘彻治颇为得意地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人们,目光落在了宁无恙的身上。 “宁诗仙,我劝你还是尽快拿出二十万两,平息亡魂们的怨念,否则下次它们再出手,可就不会只是让人昏倒这么简单了。” 宁无恙面对着装都不打算装的少年高人,了然一笑。 他对着已经暗中吩咐梅香掏银票的沈幼初摆了摆手。 “这件事我来摆平,我先去筹钱,这位高人,可否再给我一炷香的准备时间?” 他要好好会一会倭国的“亡魂”。 让它们明白,什么叫人狠起来,连亡魂都会害怕! 第三百九十七章 油锅炸完当下酒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安缘彻治对宁无恙的话并无怀疑。 二十万两毕竟不是二十两,随手可以拿出来,需要确实准备时间。 “宁诗仙,一炷香的时间够用吗?” 安缘彻治生怕宁无恙约定时间内凑不出钱来,再狗急跳墙,想其他方法赖账,便假装关心的询问。 宁无恙思考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他记得潇湘馆附近有一家医馆,让梅香去跑腿,一炷香的时间足够用了。 “假如一炷香的时间,宁诗仙你没有筹齐到钱财也别着急,我会与亡魂它们周旋一番,让它们稍候片刻。” 安缘彻治还不忘记卖个顺水人情。 宁无恙闻言,玩味一笑,朝着安缘彻治抱拳一拜:“那就有劳少年高人了。” 说完,他转身对上一脸不忿的沈幼初。 “宁公子,你为何答应他去筹钱?我就不信那个邪……” “你可以不信那个邪,但请你相信我一次,我说这件事我能处理,一定能处理。” 宁无恙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沈幼初,一切包在他的身上。 沈幼初原本还担心他是打算破财免灾真的掏这二十万两银子,给那些可恶的亡魂花。 此时见宁公子笑容透着一股子狡黠的意味,猛然间想到亡魂欺负的不是旁人而是宁公子,她顿时眼睛睁圆,心情激动起来。 虽不知宁公子要如何处理,但她觉得,接下来一定能够看一出好戏! “宁公子,你注意安全。” 沈幼初麻利的搀扶着季谨,离着那个会着火还会让亡魂显形的水盆站远了一些。 宁无恙见她表现出一副,自己好像要与那恶魂大战三百回合,她自己先退避三舍不添麻烦的表现,忍俊不禁。 可此时也不是解释的时机,他只能对着沈幼初问道:“我有事想请梅香帮忙跑个腿,不知沈小姐可否借人一用?” “我要保护我家小姐。” 梅香抢在自家小姐面前拒绝了这个请求。 如今身边还存在那些看不见摸不着,总想掏她家小姐荷包的亡魂,就算她干不过那些亡魂,至少不能再让小姐像刚才一样被它们撂倒。 “梅香你放心,有宁公子和宁三公子还有云飞他们在,我没事的。” 沈幼初知道宁公子一般不开口找她帮忙。 若是开口,必定是有要事。 对于她而言,宁公子有困难她得帮,没困难制造困难她都要帮,怎么可能会拒绝。 眼见梅香面露难色,她只能使出杀手锏,一语点破她此时的处境:“就算我有危险,也有亡魂护体,它们在没有拿到钱的时候,是不会让我发生意外的。” 合理利用亡魂言论,制造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宁无恙都忍不住在心里给机智的沈小姐竖起了大拇指。 梅香听到这话,歪头拧眉,思考了一下,觉得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但越想却又觉得十分可笑。 她认为最有可能威胁到小姐安全的亡魂,居然也能保护小姐的安危,真是要让她笑掉大牙了。 不过此时可不是笑的时候,她挪动碎片凑到宁无恙的面前,好奇的问:“宁公子想让我做什么?” “你去帮我到附近的医馆买这些东西来……” 宁无恙在梅香耳边低语几句。 梅香听得眉头紧锁,逐渐从夹起一只蚊子,变成夹成一只苍蝇,然后满脸不解的看着宁无恙。 不是让她去宁府或是钱庄取银票,凑齐那二十万两,而是让她去抓药? 宁公子脑子有毛病吗? 分不清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吗? 好在这个念头只在脑中闪过一瞬,当梅香看到眼神铮亮,好像没安什么好心的宁无恙时,便知道宁公子脑子没病。 那么让她去买这些药材,可就有意思了。 “记下了吗,一种也不能落。” 宁无恙询问了一遍。 直到梅香复述了一遍与他听,确认无误,他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塞到梅香的手里,一挥手。 “去吧。” “马上回来。” 梅香只留下四个字,闪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当楼下的人想要避让时,却发现那道残影直奔顶楼而去。 然后,在顶楼一跃而下,引起一连串的惊呼声。 安缘彻治看到沈家女护卫轻功如此卓绝,对于自己先前拟定的想要敲诈沈幼初一笔巨款的计划,又得推翻重新拟定。 不愧是大兴第一家族的沈家,哪怕是其貌不扬的女护卫,都能够匹敌倭国的百人斩实力,不容小觑。 但很快,安缘彻治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在了宁无恙的身上。 “宁诗仙是让沈小姐的护卫回家取银票了吗?” 他看到宁无恙淡定的神情,禁不住盘问起来。 宁无恙神秘一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叫上秋娘,朝着潇湘馆的后厨走去。 这样的行为,让原本自信能够在一炷香后,看到宁无恙将二十万两银票丢进募捐箱里的安缘彻治,突然没由来得慌乱起来。 难道宁无恙想要挑战一下“亡魂”的底细,不想掏这二十万两,差沈家的女护卫,去请其他能人想来抓住亡魂? 对于大兴多能人一事,安缘彻治自然是有所耳闻。 并且由于他的师父也曾接触过大兴的能人,甚至一些医术方面的事还是跟着大兴的祖师爷学的,若是宁无恙真打算这么做……他也不慌! 因为亡魂是他虚构出来的,就算请来其他能人,也阻止不上“亡魂作恶”。 自认为稳操胜券的安缘彻治,耐着性子又等了片刻。 只见秋娘一脸古怪的前面领路,宁无恙去而复返。 宁无碍手里端着一口有他半截身子高的油锅,云飞则拿着冬日里烤炭用的一套铁架子,秦时手里则拿着一截尺长的大棒骨。 而梅香则是空着手跟在三人的后面,脸色同样有些古怪。 由于宁无恙他们手里拿的东西莫名其妙,特别是那截大棒骨,惨白惨白的,骨头缝里好像还带着血丝,让人不敢靠近,安缘彻治一下子愣在当场,不明白这是想干什么。 银票没见到,反倒整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高人,让你久等了。” 宁无恙示意云飞把铁架子弄好,让三哥将手里飘着油花的铁锅蹲在上面,又接过秦时手里的大棒骨,挥动着手里的大棒骨,对着方才安缘彻治施展法术的水盆笑着打了声招呼。 “劳各位亡魂记挂,想让我用二十万两换平安。” “可惜你们招惹错了人,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别人威胁我,特别是这种贪心不足的,不管你是人是魂,为了免除后患,我只能选择斩草除根。” 坏了! 安缘彻治这才知道,宁无恙根本没打算给钱! 他正准备将身上备用的其他药物拿出来,让宁无恙尝个厉害,却听“呼哧”一声,油锅下面的火苗燃起,宁无恙左手从怀里抽出一方湿帕子捂在口鼻上,右手挥舞着手里的大棒骨。 “诸位看好了,亡魂见我不给钱,再次附体到我的身上了,这回我会把它们引渡到手里这根恶犬的大棒骨上面,然后用油锅炸了,给大家当下酒菜吃!” 第三百九十八章 用“法术”打败“法术”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轰! 满堂皆惊。 无论是担心宁沈安危的学子们,还是看热闹的看客,亦或是在人群里的北狄细作,与河野、岩佐三郎等人。 听到宁无恙的话,都是惊得目瞪口呆。 特别是河野与岩佐三郎二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念头。 宁无恙难道真的被亡魂附体开始发疯了?! “宁诗仙!”安缘彻治无法再保持之前淡定清亮的形象,拔高声量质问道:“你这是何意?你是怀疑我说的亡魂是假的?” “不是啊,你听不懂我们大兴话吗?我说了,我已经将那些亡魂惹怒,让它们附身到我的身上了。” 宁无恙看到安缘彻治走过来,捂紧了口鼻的同时,准备好了将华师给的避毒丹,随时再吃一颗。 好在。 安缘彻治并没有再像刚才用药撂倒他与沈小姐那般,再甩开袖子施展此术。 但安缘彻治的脸色,却黑得比那传说里的亡魂更加可怕。 “难道说高人你认为,倭国来的亡魂很好说话,它们得知我不想付二十万两银子,打算放过我吗?” 将军。 宁无恙的话术,几乎是无懈可击,不仅没有攻击安缘彻治之前给亡魂们树立起来的形象,甚至还顺着安缘彻治的话来说,但同样的,也让安缘彻治无法反驳此时他的所有言论。 “我知道高人你能力有限,伤害不到这些亡魂,可是我不一样!” 宁无恙对着那些处于极度震惊与半信半疑的人们,扬起他那骄傲的嘴角。 “大家都说我是当世诗仙,是仙人,平常高人能够渡化亡魂,而我,金陵诗仙,则能够炼化这些恶魂,荡清它们的罪恶,闲话不多说,大家看好了,我要开始油锅炸亡魂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 刚点燃炭火没多久的油锅,开始泛着油花沸腾起来。 宁无恙用肩膀使出一记铁山靠,让安缘彻治让开一条通道,右手拎着大棒骨,走到了油锅面前。 生怕安缘彻治怀疑他同样使用袖子里面藏东西的手法,宁无恙还特意举起大棒骨,把袖子往肩膀方向压了压。 谁知这袖子压完又落了下来,让他第一次见识到袖子作用的同时,只得向场外求援。 “云飞,帮忙把我袖子挽一下。” 他得亮出自己的胳膊,让大家看得更加真切才行。 云飞是个实在人。 直接抽出腰带把他右手袖子,全部系在了肩膀上面,露出一截比大棒骨还长的臂膀。 宁无恙对此十分满意,趁着安缘彻治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的臂膀上时,松开左手捂住口鼻的湿帕子,确认油锅里的温度和蒸腾出来的气味,符合他的要求后。 右手紧握着大棒骨,探进了油锅里。 并且十分实在的把右手与整条小臂埋了进去。 油锅瞬间翻腾得更加厉害。 “宁公子!你的手!” 沈幼初与季谨大叫一声,站起来就准备上前救人时。 宁无恙扭过头,朝着她们摇了摇头:“我没事,放心吧。” 他轻描淡写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被油炸了整条小臂那般痛苦的模样。 可在场的人们早已看呆了。 整条手臂进了沸腾的油锅居然连疼都不喊一声? 宁诗仙他真的没事吗? 哪怕是就站在宁无恙两步远的安缘彻治,也被宁无恙突如其来的举动,还有这诡异的现象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他便迅速上前想要查看,却听宁无恙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 “邪恶的亡魂,你们受死吧!” 哪里有什么亡魂! 这都是我乱编的! 安缘彻治恨不得当众宣布事实的真相,不想再让宁无恙装神弄鬼。 可谁知下一瞬。 油锅里的大棒骨突然发出了“吱吱吱”的乱叫声,吓得想要上前查看的安缘彻治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惊恐的看着在油锅里上下起浮,叫声不止的大棒骨,整个人面无血色。 难道真的有亡魂? 并且还被宁无恙抓住,放进油锅里炼化了? 安缘彻治只遇到过自称被亡魂附体的怪人,还没有亲眼见过亡魂是何模样,但此时听到油锅里发出“吱吱”的怪叫声,心里却不由觉得,亡魂若有声音,定当是如此声音。 他站在当场,不知道该不该制止眼前这一幕,更不知要如何制止,真的会“法术”的宁无恙。 金陵诗仙,难道不是因为作诗而得名,而是因为是仙人在世而得到的这个名声吗? “大家看!” 随着声音逐渐平息。 宁无恙将油锅里的大棒骨捞出来,举在手里,走到栏杆前,展示给所有人看。 他的臂膀上还冒着热气,大棒骨还能隐约听到“吱吱”的响声。 “我看以后,还有哪个倭国亡魂敢在我大兴的土地上作乱!” 伴随着宁无恙的暴喝声。 “吱吱”的声音,立即停止。 就像是那亡魂们的最后哀嚎,听得人头皮发麻,再加上宁无恙那光洁没有一丝烫伤的手臂,完美的证明了油锅炸亡魂这个法术,有多么的成功。 “这位高人,亡魂已除,你可以安心了吗?” 宁无恙没忘记朝着安缘彻治高深一笑。 笑容十分骇人。 安缘彻治被眼前这一幕惊得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连提出亡魂之说的安缘彻治,都被油锅炸亡魂的这一幕,吓得不知所措。 更别提其他人。 哪怕是和宁无恙一起准备东西的梅香等人,都没想到,会有人能够直接伸手去油锅里炸大棒骨,还完好无损。 “仙人在世!” “宁诗仙果然是仙人下凡!” “你们听到那亡魂的叫声没有,哈哈哈,让它们不远万里跑到咱们大兴的地盘上来讹钱,炸了它们,看它们还怎么兴风作浪!” 被迫捐过钱的人们,看到被炸得直冒热气哇哇乱叫的亡魂,高兴得合不拢嘴。 而抬着箱子,还等着二十万两银子进账的两个倭人,则被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大兴竟有如此高人,连那亡魂都能够下油锅给炸咯。 万一大兴人再把亡魂的罪过加诸到他们的身上,将他们下油锅给炸了,那他们的小命难保。 跑! 两个倭人对视一眼,趁着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大棒骨身上时,手脚并用的匍匐在地上,降低存在感,打算溜之大吉。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大兴人不骗大兴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唰! 就在两个倭国人爬到楼梯口时,一柄长刀挥向他们中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宁无碍手持青龙刀,目光炯然地盯着想要落跑的两个倭国人,不等他们开口狡辩,手腕翻转间,用刀柄将两人挑起,推到了安缘彻治所在的脚下。 砰砰。 安缘彻治一脚踩住一个,将在地板上滑行的二人踩停。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宁无恙看出安缘彻治武功在自己之上,猜到这个高人不简单,没想到对方不仅会“法术”和医术,竟连武功也不错。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捂紧帕子站远了一些,站到了沈幼初与季谨的面前。 “宁公子,你的手臂真的没事吗?” 早就想冲上前去一探究竟的沈幼初看到宁无恙主动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从手指肚到肩膀处,连看带摸,确认没有被烫伤,更没掉一层皮时,她眼含热泪的松了口气,伸手拍着胸口,嗔怪道:“你要油炸亡魂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刚才险些没把我吓昏过去!” “宁公子,以后可莫要再做这等危险之事了。” 就连季谨也忍不住说教起来。 再看那口依旧还滚烫翻花的油锅,她至今还是心有余悸。 无法想象,万一那些亡魂太过厉害让宁公子遭到反噬,她要如何做,才能拯救他于危难之中。 季谨为自己的无能,深感自责。 宁无恙见二人担忧自己又不忍责怪他隐瞒的神情,不好意思笑了笑:“让你们担心了,不过你们别害怕,这件事我做起来没有任何危险,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你的意思是,换个人做就很危险?” 沈幼初一下子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宁无恙眼神一闪,神秘一笑却没有回答,而是朝着安缘彻治挥动着手里的大棒骨。 “高人,如今亡魂已除,这两个倭国人也不必再抬钱走人了,另外,以前捐的那些钱,也可以让他们还回来,那些附体作恶的倭国亡魂,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它们敢闹事,只要是大兴人,无论谁来找我帮忙,我免费帮你们油炸亡魂当下酒菜吃!” “当然了,我相信等到亡魂们得知了今晚的事以后,它们应该没有胆量再骚扰我们大兴人了。” 轰! 此话一出,众人由震惊,转为欢呼。 自从安缘彻治引渡亡魂的消息不胫而走,金陵城富商豪绅谁家不是人心惶惶,走路不注意绊一脚,都担心是否家中有人亡魂附体,想去寒山寺上炷香,可坊间传闻这倭国人的亡魂乃是恶灵缠身,寻常寺庙降服不了,只有这突然出现的少年高人能够引渡。 虽然引渡需要捐献一万两银子,他们咬牙也就认了,但谁心里不害怕,这亡魂缺钱的时候再卷土重来。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这亡魂的来历与说法是假的,可少年高人的本事是真的,倭国毁灭半个国家的大灾难也是真的,他们得的病或受的伤都是真的,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不管是引渡过亡魂的,还是暂时没被安缘彻治找上门去的人们,谁遇到这种事,心里都不踏实,平日里也经常疑神疑鬼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不是说亡魂没办法消除,只能花银子引渡吗?” “事实都摆在面前了你不相信?那个自称高人的少年真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他说什么你都信,宁诗仙亲自下油锅炸了亡魂你不信?” “我不是不信,我是……太高兴了。” 想到那些倭国亡魂能够被宁无恙降服,胆敢再随便要钱就让它们下油锅。 不只在场的金陵人开心,外地来凑热闹的也是振奋不已。 大兴的地盘上,岂容那些倭国亡魂撒野? “宁诗仙好样的!” “金陵有宁诗仙真是咱们的福气!” “格局大一些,宁诗仙老家可是京安城的,有宁诗仙是我们大兴的福气!” 面对不要钱的马屁,宁无恙是全盘照收,并不忘记把手里的大棒骨递给安缘彻治。 “这位高人,你也听到大家的呼声了,大家不是自愿捐钱给倭国人,而是担心亡魂报复罢了,你懂不懂倭语,和这两个抬箱子的说一下,让他们把钱还回来,否则的话,我不光要降服倭国的亡魂,也不会放过这些想要贪污大兴人银两的倭国活人。” 言语如刀,杀气毕现。 两个抬箱子的倭国人看着往外渗出血水的大棒骨,吓得抱在一起,不停的说着倭国话。 根据宁无恙对倭语的了解,其中不乏“别过来”、“不要”的言语,估计不是害怕他说要处理这两人的话,而是单纯的害怕炸过的附着了亡魂的大棒骨。 有意思。 “高人,你说,倭国人还怕倭国人的亡魂吗?” 宁无恙微微一笑,笑容却极尽嘲讽之意,自问自答道:“哦,我忘记高人你只会引渡亡魂,没办法驱逐或是消灭它们,按照这个说法的话,你从根本上也是惧怕这些亡魂的,既是如此,我劝你以后还是改行吧,免得哪天被亡魂害了还不自知也就罢了,还连累大家白白掏钱了。” 挑衅。 这绝对是挑衅! 而且不仅是挑衅,还是想挑起大家对他的怒火。 “我就说这个自称高人的人,他水平不高,早知道当时应该去别的寺庙问问住持,就算让他们驱魂,也花不了一万两。” “你们说这个高人他不会也是倭国人,故意来骗咱们钱的吧?” “还真有这个可能,不然他看上去那么厉害,说得还头头是道,结果还没宁诗仙有本事,这算什么高人,叫低人,低人一等算了。” 听到大家的贬低声,安缘彻治咬紧牙关,眼神愤怒地看向挑起大家怒火的宁无恙。 这才明白,宁无恙打一开始便没有信他是何方高人的话! 故意使出油锅炸亡魂的手段,目的就是为了毁掉他的荣誉,确定他的罪名。 换句话说,宁无恙自从他出现的时候,便想好了要将他置之于死地! “宁诗仙,不愧是金陵诗仙,你看穿了亡魂的真面目?” 安缘彻治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话,这也是他唯一翻盘的机会。 只要宁无恙如实回答,他就可以…… “对,大兴人不骗大兴人,我确实看穿了亡魂的真面目,也看穿了你火炼水亡的法术,我们两个半斤八两,难道你没看穿我的法术吗?” 宁无恙故意看了眼还在冒泡的油锅。 这个时候,锅里的醋已经蒸发得差不多了。 也是时候处置真正装神弄鬼的人了。 第四百章 倭人其心可诛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面对着宁无恙的明示,安缘彻治慌乱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 宁无恙果然也是和他一样,使用了障眼法,才在大庭广众之下,上演了一出油炸亡魂的把戏。 好在对方自以为获得了所有人的推崇,变得骄傲起来,这才没有想到至关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障眼法终究是障眼法,宁无恙做得,他当然也做得! 他绝不能承认自己是骗子,更不想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从而被那些人追讨回募捐的银钱,从此被官府通缉。 所以,他要搏一把! “宁诗仙,你果然是仙人下凡。” 安缘彻治拱手一拜,突然说出这番言论,让周围的人们好奇不已。 这是自知低人一等开始认输了吗? “经过宁诗仙的点化,我终于明白,不能心怀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从而放过那些行径可恶的亡魂!” “哦?高人的意思是你也打算学习驱逐亡魂,或是消灭它们?” 宁无恙知道安缘彻治上了自己话术的当,小瞧了油锅炸亡魂的真正原因,耐着性子假装倨傲的冷哼一声。 “这位高人不会是想说,看到我用油锅炸亡魂当下酒菜,你也学会了吧?” “正是。” 不等大家起哄嘲讽,安缘彻治嘴里吐出来的两个字,令众人大吃一惊。 这个少年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油锅炸亡魂看上去可比之前水盆着火,又显现亡魂血象要惊险得多。 他们不敢想象,若是少年失败的话,会是何等下场。 宁无恙也好心劝了一句:“这位高人,油锅炸亡魂可是我的独门秘术,道行浅的可用不了它,我知道你的厉害,但也希望你能够认清现实,你没有我厉害,还是早日退了大家的酬金,再追回那些捐款,再回师门重修一趟再出山吧。” 有可能眼前这个少年高人,真的看穿了油锅炸亡魂的手段。 可是,宁无恙认为,凭借少年是通过他回答了两个法术的相似性,才想要继续表现,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 他虽是好心相劝,也是实实在在的激将。 “宁诗仙,法术一道可没讲究第一第二,我道行虽浅,但在处理亡魂一事上,绝对是权威的,大家若不信,我这便也下油锅炸一炸那亡魂,证明我当时为大家引渡亡魂,是有原因的。” 至于原因,这时自是不必多说。 因为一旦效仿宁无恙的法术成功后,便不会再有人质疑他的话。 至于失败的结局,安缘彻治根本没有想过。 他眼睁睁看着宁无恙没有使用任何手段,直接把手臂没入油锅之中去炸那大棒骨。 既然亡魂一说是假的,宁无恙从一开始便打着揭穿他的把戏,又上演了一出法术来糊弄人,便说明这同他使用的法术一样是个障眼法不算,这个障眼法还是一早便设置好的。 宁无恙由于不是同道中人,手脚不快,所以根本不敢当众动手脚,换而言之。 即是动手脚的是那油锅! 所以宁无恙既然将手放入油锅里,不会受伤,他仿照宁无恙去油锅里炸上一炸,也定会安然无恙! “这位高人,你是你,那些倭国亡魂是倭国亡魂,你认个错,赔完钱,说个技不如人就算了,可别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我说真的,你道行不够,想消除那些亡魂,有些困难。” 至于多么困难,宁无恙自然不会好心相告。 只等安缘彻治自己去体验了。 “三哥,快来帮忙把油锅端下去,免得这位高人再受伤。” 而安缘彻治见宁无恙不停的规劝自己无果后,竟开始准备销毁证据。 他也不再由于心中的胆怯而迟疑,夺过宁无恙手里的大棒骨便朝着油锅飞奔而去。 被宁无恙喊来端油锅的宁无碍正准备拦停,走到宁无恙身边时,却被抓住了衣摆。 “五弟?” 宁无碍看着冲着摇头的五弟,面露不解之色。 不是要端油锅,以防这个假冒的高人成功效仿吗?为何又拦下他? “别着急,等这个高人变成废人再端也不迟。” 宁无恙说着,又看了一眼手里空落落的自家三哥。 “再说了,这会儿油锅都开了,你空着手去端,就算是铜皮铁骨,也会……” “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 着急表现自己处置亡魂一事,能力不逊色于宁无恙的安缘彻治,已然将挽起袖子的整条右臂,连同大棒骨没入了油锅之中。 就算是烧开的开水,这一下都能烫掉皮,更别提这是实打实的热油。 伴随着安缘彻治的惨叫声,空气里冒出一股炸肉般的味道。 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就看到安缘彻治迅速抽出了没入油锅的整条右臂。 然而,安缘彻治的整条右臂,此时已经烫得层层掉皮,露出了深可见骨的黑红色血肉,让人看得头皮发麻,刚吃进肚子里的饭菜,都要呕出来了。 “啊啊啊!!!” 当安缘彻治将手臂没入油锅的瞬间,他便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从右臂传来。 但当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再加上油锅滚烫身体下行,直到他忍着剧痛把手臂抽出来时,他还幻想着,这可能正是宁无恙下油锅的手段。 谁能想到! 这居然是真的一口油锅! 安缘彻治也顾不得会暴露,一边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一边从身上搜索着伤药,不停的往右臂上倒。 然而整条右臂的伤势实在太过惨烈,一瓶伤药只是杯水车薪。 眼看着整条手臂有废掉的危险,安缘彻治不顾一切地用倭国话,朝着人群里大喊。 “河野君!岩佐君!快救我!” “你们快去厨房里拿冷水和伤药!” 面对着安缘彻治的大喊大叫,隐匿于人群之中,闻着烧肉味道的河野和岩佐三郎,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来,权当没有来过。 他们是来见证二十万两入箱马上转手送去港口的,是来见证安缘彻治一战成名,成为金陵城里的新神的。 可谁能想到,此时安缘彻治居然在擅长的领域,被宁无恙压制得一败涂地不说,还像是恶魂附体一样,跑去油锅里炸亡魂。 说不定是真的有倭国亡魂! 而身为倭国人的安缘彻治居然想油炸它们,这才遭受到了反噬。 想到这个可能,河野与岩佐三郎便感觉浑身发麻,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他们的背上似的,让他们浑身冷汗直冒,一动也不敢动。 他们担心,如果自己去救安缘彻治,不仅会暴露身份,还可能被他们利用的倭国亡魂教训一番,步入安缘彻治的后尘。 于是,二人心照不宣的低下头,无声的宣布着他们准备束手旁观的决定。 站得高看得远的安缘彻治见到这一幕,眦目欲裂。 他没想到自己为倭国付出这么多,这些细作居然在最关键的时候对他见死不救! 可恶! 可恨! “啊!!!” “别叫了,倭人利用亡魂一说,对我大兴银钱强取豪夺,其心可诛,你既然是倭国人,想必在踏入大兴领地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觉悟了吧?” 宁无恙眼中闪过道凛然的杀机。 第四百零一章 这一刀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感觉到杀意的安缘彻治,还真顾不上再痛叫,明白自己暴露后,已是孤立无援的境地,他脸上闪过狰狞之色,用仅剩的左手朝着怀里摸去。 既然从宁无恙身上拿不到钱财,完不成他的任务,那么,就请宁无恙去死吧! “三哥!杀了他!” 几乎是在安缘彻治左手放开右臂的瞬间,宁无恙便紧跟着大喊一声。 安缘彻治惯用右手,换作平时的话,还能够反应过来,但整条右臂的烫伤,不仅让他失去了惯用手的优势,还因为疼痛让他的身体反应能力下降。 他更没有想到,看上去长得人畜无害的宁无恙,居然说杀人就杀人。 “你……” “敢”字还没出口,就听“唰”的一声。 宁无碍手中的长刀脱手,笔直地擦过了安缘彻治的半截脖子,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地板。 “呀!” 沈幼初也没想到会看到死人的一幕,吓得一跳。 “别怕。” 宁无恙挡在二女面前,直勾勾地盯着哪怕仅剩下半口气,左手还要往怀里摸的安缘彻治,随时准备着让大家湿沾袖子捂住口鼻,以防中暗算。 好在。 三哥的这一刀出手及时,且没留任何的余地。 安缘彻治哪怕想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拖宁无恙等人下水,利用剧毒,让整个潇湘馆为他陪葬,也是有心无力。 咚。 他的左手自胸襟中滑下,摔落在地板上,被斩断的半边脖子,也低垂下来,连着皮肉吊着,还在不停的往外冒血。 但他原本时刻闪动着精明之色的双眼,此时逐渐失去了亮光,蒙上了一层死灰之色。 宁无碍直到看不到对方胸口起伏,这才将插入木板里的青龙刀拔了起来,拎着长刀走到安缘彻治的旁边蹲下身,探了探鼻息,对着一脸防备的五弟点了点头。 “已经死了。” 呼…… 宁无恙松了口气。 他还真担心这个少年高人因为医术高明,再有什么苟延残喘的方法,跳起来拉几个人陪葬。 想到这里,他急忙走过去,拉了一把想要往安缘彻治怀里掏的三哥,指了指旁边,用帕子熟练地捂住口鼻。 “三哥,我来,你往远处站站,免得一会儿真的发生意外,把咱们都折进去。” “大家也全部捂住口鼻,这个倭人临死的时候,好像是想使用什么方法,拉着我们同归于尽。” 对于宁无恙的话,在场的除了倭人与北狄细作以外,谁也没有怀疑。 他们不约而同的折起袖子掩住口鼻,同时伸长脖子朝着断了气的安缘彻治看去,脸上不免露出担忧之色。 生怕宁诗仙再因此遭遇到不测。 好在。 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只见宁无恙从安缘彻治的怀里,拿出了一个拇指大小、金属质地的药瓶。 并且药瓶的瓶塞还结结实实地盖在上面,没有遗漏分毫的迹象。 药瓶是刻着倭国文字,宁无恙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何字,但他能够肯定。 “这应该是毒药。” “好在没有开瓶,没有危险,大家可以安心了。” 宁无恙将药瓶递给云飞,让他小心收好。 然后请站在不远处的秋娘去官府报个信,请官府派人来善后。 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人,哪怕是倭人,也得向官府登记告知一下。 至于问罪一事,宁无恙根本没想过。 且不说金陵知府是江宴,就凭刚才的情况,他让三哥一刀砍了这个装神弄鬼的倭人,都不为过。 “三哥,等到官府的人来了,你就说是我让你动刀的。” 宁无碍也不觉得他砍这一刀有何错,但五弟既然这么说了,自有应对之法,他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五弟说什么,他照办便是。 而人们在得知安缘彻治临死前还想要投毒,尽管没有受到伤害,人们的愤火还是因此被点燃。 原本刚才还觉得宁无恙一刀杀了此人,有些武断的学子们,此时也是义愤填膺地撸起袖子,振臂高呼。 “倭人狼子野心,联手欺诈我们给倭国募捐,被宁诗仙发现了,居然还想杀我们灭口,这样的人一刀砍了他都算是便宜他的了!” “谁说不是呢,还有剩下的两个拿钱的倭人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到官府来人,一并把他们抓了去,严刑拷打一番,一定让他们把骗我们的钱还回来!” 此时,人们已经不再相信安缘彻治所谓的高人言论。 在他们看来,成功在油锅里炸了亡魂的宁诗仙是真高人。 那安缘彻治是假的! 再加上安缘彻治说那亡魂是倭国人,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倭国人与倭国的亡魂联手,坑害大兴人。 偏偏这些倭国人还拿他们当傻子看待,一边收着他们的钱一边让他们感恩戴德,实在是可恶! 宁无恙自然也没有放过两个抬箱子的倭国人。 早在安缘彻治被油锅烫伤时。 那两个倭国人已经趁乱,再次想着爬到楼梯口去溜走。 “还想逃?” 站在楼梯口的惜柔抬起腿,一脚一个将人重新蹬了回去。 宁无恙颇为惊讶地看了一眼,看上去柔柔弱弱,实则一脚能蹬一个青壮年的新花魁,心里跟明镜似的。 看来这走出阿拉提与阿拉努的潇湘馆,确实不同寻常。 好在这一脚证明了潇湘馆与倭国人不是同路人,他倒也不必着急揭穿她们的真实面目。 倒是宁无碍,看到惜柔的动作,好奇的问了一句:“惜柔姑娘练过武?” “我可是要当花魁的女人,我当然练过舞啦。” 惜柔不明所以然的看了一眼宁无碍,不懂他在问什么。 而宁无碍只是试探一下惜柔,见对方耿直的答应下来,并没有遮掩,对于她方才的动作,也没往心里去。 顺势揪住二度要逃跑的两个倭国人,扔到了五弟的面前。 “五弟,这两个也要砍了吗?” 宁无碍对于倭国人的印象很差。 因为他知道沿海许多倭国人会经常假扮强盗与流民,抢劫杀戮大兴人,宁家祖上还曾经在抗击倭寇的时候,死伤惨重。 尽管这些事过去了几十年,五弟他们甚至不了解其中的内情,但以名将为目标的宁无碍,打心底里便觉得大兴不将倭寇威胁彻底根除,迟早有一日他们还会再卷土重来,给大兴人带来莫大的灾难。 此时看到倭国人竟连他们本土发生的天灾都能加以利用,借机敛财,拿着青龙刀的右手,着实痒了。 第四百零二章 拆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三哥,他们虽然也是倭人,但杀伤力还没那么大,而且留着有用,你还是歇歇吧。” 宁无恙面对着倭国人,心里更是没啥好感。 特别是这两个抬箱子的人,就算只是单纯的拿钱办事,那也绝对不是好人,别说三哥了,他都想直接砍了拉倒。 可是,他得留着这两个倭人证明一些事情。 等到官府宣判,参与数额较大诈骗,且引起如此恶劣反响的案子,这两个倭国人如果被列为典型的话,等待他们的惩罚,可比直接一刀砍了还要残酷。 “他们还有何用?” 宁无碍平时面对五弟交代的事,从不多言多语,有此一问,可见是真的想动刀。 宁无恙也不再卖关子,朝着梅香勾了勾手。 “宁公子叫我?” 梅香手指着自己的鼻尖。 当看到宁无恙点头的时候,也没有过问自家小姐的意见,一个箭步窜上前去,眉眼间透露出来的敬畏之色,与往日里的态度不可同日而语。 宁无恙也被她如此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待看到梅香小心翼翼的站着自己两步远时,恍然大悟。 梅香这是觉得他能油炸亡魂,刷新了平时的认知,开始害怕他了? 想到让梅香感受到恐惧,可以随叫随到,其实还挺方便的。 只不过。 这种害怕恐怕维持不了多少时间。 因为他还不想当神棍。 “梅香,你把我让你准备的其他药物拿出来吧。” 话落。 梅香麻利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黄草纸包着的药粉,毕恭毕敬地双手递到了宁无恙的面前。 “麻烦你再去帮忙打盆清水来。” 宁无恙说完,又看向还在往火架子上添柴的云飞,思考了一下,还是让云飞接着烧。 拆台这种事当然要先拆别人的。 他还是先讲解完倭国人耍的把戏,再讲解自己的。 梅香很快便端了一盆清水过来。 众人见宁无恙放着两个抬箱子的倭国人不审,又开始学着那个被砍头的倭国人,开始要清水,他们面面相觑,困惑不已。 不明白宁无恙这是想做什么。 “难道宁诗仙打算学那个倭国假高人一样,想和亡魂沟通,不审人直接审魂?” “张兄你不去写话本可惜了,那魂能审出何字来,它们只会在水里宣布想要的钱财数目。” 这……好像也是。 可是这样一来,大家更加好奇,宁无恙此举意欲何为。 等到清水盆端上来,沈幼初也拉着季谨好奇地凑了上来。 比起别人的胡乱猜测,沈幼初选择直接问。 “宁公子,你让梅香端清水来做什么?洗手吗?” 刚才宁公子胳膊下油锅的事,她可是能记一辈子的! 应该是宁公子嫌弃那些油花才想要净手的。 “不是洗手,是重现这个假冒的高人,如何让水盆燃起火来,逼着亡魂现身和他沟通的一幕。” 宁无恙的话就像水滴溅入油锅里,当即引起轩然大波。 “宁诗仙果然是打算学那倭国人和亡魂沟通。” “会不会有危险啊?刚才那个倭国人下油锅去炸亡魂,可是把整条手臂都毁了。” “宁诗仙你别逞能啊,我们知道你不是假冒的高人,那倭国亡魂不用沟通,我支持一旦发现,直接油炸!” 周围人们的声援,让宁无恙也是哭笑不得。 好家伙。 他是来破除迷信的,可不是来宣扬迷信的。 亡魂一事本就是倭国人虚构出来的,他利用此事做文章,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如今假冒的高人已死,抬钱的两个倭国人也控制住了。 是时候破除亡魂的荒诞说法了。 “诸位静一静!” 宁无恙高举双手,往下压了压。 他就像是一个指挥家似的,原本乱糟糟的潇湘馆内外,在看到他的双手,还有听到他的声音时,整齐划一的闭上了嘴巴。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那条“充满仙气的手臂”上,静待着又一个奇迹的发生。 “其实亡魂一说是假的。” 此话一出。 潇湘馆内外更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但不消片刻,便爆发出热烈的争鸣声。 “亡魂一说是假的?真的假的?” “宁诗仙说亡魂是假的,是说那个假冒高人说的亡魂是假的吧?” “可那个假冒高人确实施展了法术,假如假冒高人的亡魂一说是假的,那宁诗仙的油炸亡魂不也是假的了吗?” 说得好! 宁无恙见人们逐渐转过弯来,开始抱着怀疑的想法来推论亡魂存在与否。 尽管半信半疑,但好过人云亦云。 “诸位,静一静,我这就给大家演示一下,那个假冒的高人是如何与亡魂沟通的,首先,是他说的,水乃阴气重物,言外之意是暗示大家,亡魂适合在水中显形,然后他再利用火攻让它们开口。” 宁无恙拆开梅香买来的含钠的药草,以及芒硝,扔进水盆里。 看到他的这个举动,大家正在不解时。 却见盆里的水开始变得浑浊起来,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那些药草入水浸泡过后,当然会让清水发生变化。 可就在人们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时,却见盆里的水突然翻滚起来,紧接着,“呼哧”一声,燃起了火苗。 虽然火苗没有之前那个假冒高人燃烧的时候更加剧烈,但也算是还原了水盆燃火的情景。 “诸位看清楚,这水盆燃火不是什么法术,只不过是一种名为钠的物质,在遇水后产生大量的气体与热气,才会发生燃烧的反应。” 含钠的药草算是半个障眼法,真正含钠较多的是芒硝。 但芒硝其中杂质很多,所以这点小火苗也只能将就着看。 “那个假冒高人是趁着大家不注意,往水盆里丢了提纯的钠,水盆里这才燃起了火苗。” 说着。 宁无恙又从腰间荷包里,将在后厨调配好的酚酸液,和一包碱面,以及一块硝石拿出来,展示给众人看。 “诸位看清楚,接下来,就是亡魂显形书写血字的时刻了。” 他把这些东西丢进已经熄灭火苗的水盆里面。 略微浑浊的水盆里,在加入了这些东西后,逐渐变成了血红色。 啊……不好,剂量加多了。 “那个,大家看清楚了吧,血字就是这么来的,当然,我为了让大家看得更清楚,所以这亡魂之血加得多了一些。” “那个假冒高人则是把东西沾染在了手指或袖口上,借助动作勾勒出血字,他写一便是一,写十便是十,这,就是亡魂开口的真相!” 第四百零三章 立人设者毁人设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掷地有声的话语被潇湘馆的环形扩音放大,令人震耳发聩。 所有人伸长脖子朝着变成血水的铜盆里看去,回想着宁无恙方才的解释,还有不少人觉得匪夷所思。 怎么加入一些叫钠的还有一些药草粉末,那盆清水就能燃火,就能显现出血色呢? “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神乎其神,神乎其技!” “不愧是宁诗仙,一眼就看穿了假冒高人的把戏,宁诗仙你是我的神!” 呃…… 宁无恙听到一个年轻学子狂热的喊声,尴尬不已。 什么神不神的,这种事情只要明白它的原理,谁都可以当这个神。 相较于大兴人的欢呼雀跃,第一次知道安缘彻治使用的“法术”,居然如此简单的河野与岩佐三郎,既震惊又恐慌。 安缘彻治师出名门且是个中高手,在金陵行骗这么久,都没有人能够发现其中的端倪。 就连他们也认为,安缘君仅凭这一招,便能够在江南道一带,筹措齐上百万的捐款。 谁能想到,仅仅是和宁无恙打了一个照面,刚一出手,便被人发现了其中的关键不说,那宁无恙还手下不留情,直接命其三哥将安缘彻治给砍了。 他们不是不想救安缘君,而是想着安缘君暴露自己的身份后,还可以让本国派人来协调救人。 实在不行,安缘君的同门私下来救,也不是难事。 结果人直接被砍了头,他们难免也要跟着落下一个维护不力的罪名不说,还断了财路,任务完成不了,这该如何是好? 倭国人担心完不成任务。 北狄人看到宁无恙犹如神助般,将这些令人拍案叫绝的法术拆穿,心情也是十分的复杂。 他们一直以为宁无恙相信他们营造出的倒霉论,或是即将羽化成仙的说法。 可如今看宁无恙根本不相信倭国人说的亡魂一事,还当众拆穿这种敛财的手段,他们突然有种宁无恙是有扮猪吃老虎的感觉。 按照这个思路一想,他们便意识到,宁无恙在考校场受了伤后,马上在潇湘馆广宴宾客,还宣扬得人尽皆知。 恐怕不是少年轻狂太放纵,这是故意设了个套等他们往里钻。 好在他们的计划是稍后实施,有机会才会见缝插针,他们也确实想过在这次宴会上动手脚,但倭国人比他们心急,也替他们踩中了宁无恙设下的陷阱。 否则此时丢脸丢命的不是倭国人,而是他们北狄人了。 而且倭国人的亡魂一说,哪怕宁无恙验证是假冒高人之辞,但宁无恙的油锅炸亡魂一事,今日过后必定传遍天下,到那时,关于宁无恙自己承认自己是仙人下凡的事,也会跟着宣扬出去。 北狄人心里默默的替死掉的安缘彻治点了根蜡。 感谢倭国人在前方拿命开道,给他们行了方便。 正这么想着。 却听宁无恙在楼上再次出声宣布。 “诸位已经知道假冒高人的把戏了,接下来,我便告诉你们,油锅炸亡魂的秘密,也免得大家以后再碰到我这种‘骗子’,傻乎乎的拿钱消灾。” 什么?! 油锅里炸亡魂居然也是假的?! 这次不仅在场的大兴人,就连倭国人与北狄人全部惊得合不拢嘴,难以想象,已经被安缘彻治亲手验证过的油锅,居然还能够施展手段。 特别是倭国人他们不明白,为何宁无恙放着这种扬名敛财的手段不自己私下里藏着用,还要公布于众。 安缘彻治早死了,引渡亡魂的把戏也拆穿了,宁无恙还自己给自己拆台,这是图的什么呢? 倭国人不明白,北狄人同样也不清楚,但他们隐隐有种预感。 刚才宁无恙拆穿倭国人的把戏是冲着倭国人去的,那么这一回,极可能是冲着他们来的! 但是。 北狄人来不及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以及宁无恙油锅里的秘密。 宁无恙又开始发话了。 “其实这口油锅的秘密很简单,就在于一个字——醋!” 醋?! 大家不约而同地皱眉思考起来,但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用了这醋,难道就能够下油锅而无损伤吗? “醋很常见,油锅也很常见,当把它们两个放在一起时,赤手下油锅就变得不常见了。” 宁无恙招呼着云飞先别烧火了,去后厨拿瓶醋来。 没等云飞离开,秋娘已经笑着将他刚才在后厨摆弄的那些东西,全部拿了过来。 “宁诗仙,这些醋够用了吗?” 宁无恙望着秋娘手里拎的十斤装的醋,竖起了大拇指。 “够用了。” “不过云飞你还得再端口和冷油来。” 云飞兴奋的跑着离开了。 不一会儿,便重新拎来了桶油和一口蹲在铁架上同等大的油锅,顺便还带来了两棵小白菜。 “诸位,这口还在冒泡的油锅,是真的油锅,我调配的这一口油锅,大家可以暂时当它是假的油锅。” 宁无恙一边解释着,一边将醋置于锅底。 其实除了放醋以外还可以放硼砂,这两种都是遇热产生气体,像是煮沸了在冒泡一样。 但宁无恙在此时没有赘述,反正让大家知道油锅是假的这种把戏,就足够了。 放完醋后,他开始让云飞往锅里倒油。 接着把油锅放到了铁架子上。 “不知道诸位注意到没有,平时正常的油锅想要烧开,其实需要很长的时间,但我新配的这口假油锅,很快便烧开了。” 经过宁无恙这么一提醒,大家才意识到这个小细节。 说话没一会儿的工夫,那油锅里真的像是烧开了一样冒起泡来。 “诸位请看。” 宁无恙示意云飞把一棵白菜丢进去。 白菜在其中随着冒出的气体而翻滚,颜色逐渐变深。 等到煮熟后,宁无恙直接用手把白菜捞了出来。 再现赤手捞物一幕,大家哪怕知道这是假的,还是看得心惊肉跳。 “诸位不妨上来闻一闻,这白菜是否和我的手臂一样,冒着醋味?” 不等别人走上来。 在旁边的沈幼初马上小跑着凑上前,抱住宁无恙的胳膊,仔细地嗅了嗅。 “宁公子你身上还真的有醋味!” 刚才太紧张,谁也没注意这一点。 此时听沈幼初这么一说,大家感觉到周围好像也飘荡着一股子醋酸味。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既然加了醋,这油锅就不烫了,为何那个倭国假冒的高人,把手臂给烫烂了,难道是宁诗仙你施了其他的法术吗?” 第四百零四章 一石击二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人相信法术真的存在? 宁无恙循声望去,试图寻找一下这个不知悔改的人,可惜没发现到底是谁打了个岔。 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影响不了他继续揭穿自己的小把戏。 “刚才那位兄台问得好!倭国假冒的高人烫烂手臂,确实情有可原。” 宁无恙停顿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 这样一来,大家再次议论纷纷。 “宁诗仙果然还是会法术的,不然怎么可能他不受伤,那个倭国人受伤了?” “说不定是那口油锅有灵性呢,它就讨厌倭国人,就像我也讨厌倭国人一样,恨不得咬他们几口。” “油锅要是有灵性,早就跳起来泼他一身热油了,你们能不能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 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集思广益,也是没能理解,为何这油锅还挑着人炸。 不炸宁诗仙,专炸倭国人。 就连在场的倭国人听到这些话,心里都忍不住发毛,突然感觉这大兴的一切都变得恐怖起来。 那富丽堂皇的楼阁像是随时能吞噬掉他们似的,河野更是觉得这几日,他不会亲自下厨去片鱼生吃,让货商去倭国带把菜刀来,免得那大兴的刀具再认人,给他来一口,他连申冤都没处申去。 大兴好可怕。 许多倭国人都想回本土了。 转念想到本土天灾还不断的发生,半个岛都快沉了,顿时觉得天无绝人之路,绝起来是真无路。 难道他们只能等死吗? “诸位没有想明白吗?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这醋在油锅里,迟早也会炸干的,倒那时,油锅再冒泡,煮沸的便不是醋而是油了,所以,那个倭国假冒的高人才会把胳膊炸糊了。” 说着。 宁无恙嗅了嗅油锅里的味道。 醋味几乎细不可闻,再加上冒出来的油泡泛着油花与噼啪声。 他让云飞把另一棵小白菜扔了进去。 刺啦! 熟悉的蔬菜下油锅的声音响起,大家耳目为之一新,看向那冒着热气的油锅,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油能把醋炸没,就像油能把调料和菜炸干是一样的。” “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宁诗仙,那大棒骨为何会发出惨叫声?” 还是有细节控,注意到漏掉了一个环节。 宁无恙看了一眼落在血泊里的大棒骨,实在不想去捡它,干脆直接开讲。 “大棒骨并不是普通的大棒骨,我在其中放置了水银,虽说醋烧沸了并不会烫掉一层皮,但它依旧是很热的,而水银遇热就会发出声响,这一点大家可以去药房买点水银试试,但你们想试的话,得把水银密封起来,而且剂量别用那么多,否则水银蒸发的时候会释放出毒气,你们万一真的变成亡魂,那就不好了。” 这个笑话很冷,也不可笑。 所以人们记在了心里。 特别是宁无恙可是平安医馆的传人,再加上今日揭秘了两套法术,大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再加上药房的水银可不便宜,谁闲着没事掏钱买命丢? 只要知道大棒骨为何会发出声音就足够了。 “诶?这么说起来的话,那亡魂真的是假的?” “废话不是,宁诗仙不都证明了,这所有的法术都是骗人的把戏。” “那么,宁诗仙说他有仙气护体也是假的吗?” 最后一个问题,说话的人声音都小了许多。 但他说完,还是惹来了许多人的怒目而视。 宁诗仙有仙气护体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可是金陵诗仙! 有仙气护体怎么了?! “你可以质疑亡魂是假的,但你小子别质疑诗仙是假的。” “诗仙不光是我们公认的还是老天爷公认的。” “对对,张兄说得对,你再胡言乱语,小心给你一棒骨!” 面对着大家的维护,宁无恙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有些不知好歹了。 但为了上京的路上能够安宁一些,他还是选择,辜负大家的期望。 “诸位,我方才只是为了让这个倭国假冒的高人显露真正的身份,让他自食恶果,所谓有仙气的话,当然也像这亡魂一样,都是假的,我虽然以诗词扬名,被大家称之为诗仙,但我实际上就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我的手放进真正的油锅里,也会被炸成糊肉,我受伤也会疼,也会经历生老病死,和大家都是一样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说法,宁无恙还抬起了自己受伤的左腿。 “你们应该知道,我今日去考校场崴了一脚,脚掌都脱位了,哪的什么仙气护体,不还是老老实实的正骨,然后被郎中告知,三五日不能骑马,连口油锅我都不敢端。” “我和大家都一样,幸运或倒霉都会碰到,生来都是平凡人,就算大家觉得我很神乎其神,也只是我掌握的这方面的知识比你们多一些罢了。” 自古套路得利益,真诚得人心。 宁无恙这番说辞让刚才那些激烈反驳“仙气不存在”一说的学子们,直接沉默了。 他们望着四层楼上那个淡定自若,犹如人中仙人的金陵诗仙,看着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姿势,心里忽然明白。 所谓的金陵诗仙,其实也是肉体凡胎,只不过人们对他寄予的希望过高,有时候会下意识地把他神化了而已。 同样的。 那些还紧张又期待金陵诗仙,真的羽化升仙的人们,也惭愧地低下了头。 既然仙气护体是假的,哪里还有什么羽化升仙。 只不过是普通人达不到的境界,寄托于别人身上实现罢了。 “诸位,此间事了,以后仙气护体这类传闻,大家不必再传了,万一哪天有人借假这事,再像今日这倭国假冒高人一样取我性命,再借以老天爷收我上天的借口掩饰,那我可死得太冤了。” 还正在因为宁无恙这番生来平凡,全靠后天努力而人心振奋的北狄人,听到宁无恙利用此事,直接把他们设的局破了,这才后知后觉。 坏了! 宁无恙今日竟是打算一石二鸟,哪怕他们北狄人没有出面,还是把他们算计到了其中。 好深的城府! 好可怕的布局! 好可恶的倭国人! 他们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营造出来的“仙人”假象,却被倭国人连累得所有人一个月工夫白白浪费掉,他们该如何向笛卡那多将军和国师交代? 该死的倭国人,这笔账必须算在他们的头上! 第四百零五章 金陵全城除倭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北狄人怎么想的,对于宁无恙来说不重要。 他只想让大家见到他的时候,别再讨论让他升天的事,更不想在进京的过程中,北狄人再搞小动作让他“倒霉”。 若是北狄人狗急跳墙,超出他的想象,在上京的路上来一记绝杀,他也是十分欢迎的。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宁无恙朝着楼下的人群看去。 此间事小,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往外走。 他眉头一拧:官府此次的动作有点慢了。 “诸位,今日让这倭国人搅扰了大家喝酒听曲的雅兴,我这就让老鸨将四层楼打扫干净,诸位今日接下来的酒水,皆由我宁家来出,希望诸位能够尽兴。” 光是靠着前期说要在潇湘馆宴客,最多也只是召集来大量的看客。 但在经历过方才太多的惊吓之事过后,许多人都萌生了离开的意思。 哪怕亡魂一说是假的,可谁也会觉得晦气,想要避一避。 此时听到宁无恙要拿宁家酒来招待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因此,这其中那些还想趁着人多眼杂之际溜走的倭国人,变得显而易见。 “秦时大哥,盯着那两个人,看看他们的去处,先不要打草惊蛇。” 宁无恙指着在人群里穿梭,头也不回往外跑的两个人。 正是河野与岩佐三郎。 秦时颇为担忧的看了一眼宁无恙,直到宁无碍提刀站在宁无恙的面前,他这才跟着溜进人群之中。 宁无恙的声音不大不小,并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 倭国人遭到所有金陵人的憎恨,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接下来便是金陵开始全城除倭。 不过,这倭人狡诈,官府查了多日无果,想来秦时大哥追上去,也不会查到太多东西,好在,还有帮手。 “知府大人到!” 官府的人终于姗姗来迟。 江宴一到,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一层大堂里,马上腾出一条通道。 特别是当看到江宴浑身浴血,手中的佩剑上还沾着血时,大家都离得远远的。 江宴手里抓着几个狼牙项链,行走间叮咚作响。 原本还在暗中咒骂倭国人的北狄人,看到那些狼牙项链,更是眦目欲裂。 那是他们同伴随身携带的信物! 此时被江宴拿在手里,说明那些同伴都已是凶多吉少,或是魂归故里了。 江宴上了四层楼,宁无恙阔步迎上来,当看到他剑上的血还有手里的狼牙项链时,心中了然。 “江大人这是去抓细作了?” “对,抓住几个不入流的细作,因为嘴巴太紧,杀了几个,还剩几个正在招认同伙。” 江宴说着看向倒在血泊里的安缘彻治,目光停凝后,便将视线定格在两个活口身上。 “来人,把这两个倭人带去大牢,交由宁照磨与秦通判一起审问,他们胆敢在金陵妖言惑众,坑害大量银钱,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查明此案,追回募捐银两!” 以前的江宴不办事,但也不怕事。 如今江宴想要办事更不怕事。 他的表态,当即让在场的受害者以及家属们,高呼“青天大老爷”。 每家一万两那可不是小数目。 江宴想到几十万两银子被忽悠送去倭国,事后还可以助阵倭国发展,再养出更多的细作派往大兴来兴风作浪,他绝不会容忍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 “江大人,这查找北狄细作,又追缴倭人募捐的赃款,官府的人手忙得过来吗?” 不只宁无恙想这么问。 在场不便离开的北狄人同样竖起耳朵,想听清楚官府的下一步动作。 江宴也没有多想,顺嘴回答道:“忙不过来又能如何,哪里有线索先紧着哪里查。” 这倒是个好办法。 宁无恙高深一笑,故意扬声说道:“北狄细作的线索倒是挺多的,这倭国人的线索可太少了,烦请诸位有怀疑的,可以到官府去举报,也能让江大人查倭人募捐一案时,有一个清楚的方向。” “宁诗仙说得对,铲除这些居心不良的倭人,我们人人有责,不能再让我们的同胞被这些倭国人骗了!” “北狄细作好像没听说做什么恶事,官府不如先查倭国的案子。” 官府做事轮得到别人置喙? 江宴刚想反驳一声,突然想到这个头是宁先生挑起的,他狐疑不解的看向控制大家言论的宁无恙,不明白宁先生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知府大人,先查倭国的案子吧,我还等着那一万两找回来做生意呢!” “是啊知府大人,正好我怀疑我家旁边住的一伙人行踪可疑,而且他们长得矮小,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有时候私底下还用我听不懂的话交流,说不定他们就是倭国人!” “知府大人,我也想举报!” 人群沸腾起来。 其中不乏北狄人在其中起哄。 但他们说的话却是真的。 最了解细作的,还得是细作。 北狄人在金陵蛰伏多年,对于外来的倭国细作,不说了若指掌,那也是闭着眼能够摸到门槛上去。 此时见考校场的事,引起了官府对北狄人的严格盘查,连同伴都被殃及,马上要查到他们的头上来了,只能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先把倭国人的消息捅出来,让倭国人承担官府的怒火。 江宴听着有几个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睛,不像是假的,顿时明白了宁先生的用意。 他压低声音说道:“宁先生是想利用北狄人脱身的想法,先追查倭国人藏在金陵的据点?” “不只,我更想看狗咬狗。” 宁无恙通过今日之事,推测出了北狄与倭国私下里没有结盟。 既是如此,当然是大难临头,互相出卖对方,来干扰官府对他们双方的追查。 北狄人先不做人举报倭国人的藏身据点,那么反过来,很快倭国人也会为了脱身,去举报北狄人在金陵的据点。 再加上金陵当地人对倭国人的排斥,倭国人越是寸步难行,越是无能为力,在这个时候越是会把原因推到告发他们的北狄人身上。 如此一来,这北狄人便与倭国人之间形成了互相倾轧的死循环。 宁无恙把他的想法与江宴说了,嘱咐他。 “无论是谁举报的倭国人或北狄人,江大人你就说是收到了密信,都算在他们两国人的头上,让他们往死里咬,然后。” 第四百零六章 一明一暗追银钱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再兵分两路,一明一暗把钱追回来。” 倭国人募捐行动才刚刚开始,筹措的银钱,应当还没有全部送走。 再加上今日晚间还有他这么一大笔银钱,宁无恙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决策者,定会把大量的人力,放在事成之后,运送这笔巨款上面。 既然有他这十万两的巨款,不必再多跑一趟,浪费人力与时间,所以,倭国人藏钱的地方一定很隐秘,北狄人不一定能够知晓。 江宴听到他的分析,眉头紧锁。 “宁先生你的意思是,根据举报的内容去查,只能找到据点抓一些人,被倭人骗的那些钱,很可能找不回来。” “所以才要一明一暗,官府动静大一些,无论是北狄还是倭国的细作据点都派人去抓,另外严格盘查出入城的情况,至于暗地里,江大人若信得过我,予我对倭人的生杀之权,以及告知我各城区细作动向,我或许能够追回这些钱来。” 听完宁无恙的安排,江宴毫不迟疑地从腰间扯下一块腰牌,塞到了他的手里。 我去。 宁无恙看到是调任金陵府全部人员的身份腰牌,连忙给江宴塞了回去。 “我不需要官府的人手,因为北狄人与倭国人一定会像我们一样,严密盯着对方的举动,所以如果官府在我身边留了人的话,定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是吗? 仔细一琢磨,还确实是这么回事。 江宴突然感觉自己在筹谋布局方面,确实不及宁先生。 “可是宁先生身边也没有可用之人……” “我身边确实只有三哥和云飞还有秦时大哥,对付那些狡诈的倭国人,还要把银钱完好无损的拿回来,有些困难,但好在,我还有帮手。” 帮手? 哪里? 江宴朝着四周张望。 却没见到有多余的人手,他目光不仅落在那些交头接耳的学子身上。 “宁先生说的帮手,难道是今日应试的学子?” 啊??? “江大人你这个思路挺好,但应试和实战还是有区别的,像这种精密的战斗,牵一发而动全身,可不敢用这些没有经验的人,我打算向百川会借调人手,让他们暗中配合我。” 原来是百川会! 其实江宴对于百川会,并没有太好的印象。 因为百川会里面有许多人,是从三更阁出走的,虽说那一部分人,经过查证,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但到底是游走于律令之外的江湖闲散人员。 可是后来他听说,百川会与康王有瓜葛,再加上这个名字都是宁先生起的,只要他们不惹是生非当良民,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没想到,如今竟还有用得着百川会的地方。 “百川会的人手确实合适,宁先生既有人选,那本官便速速离去,官府有任何动向,便派江洋来报。” 宁无恙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而江宴知道了今晚的行事动向,深知情况紧急,必须抢在倭国人将银钱转移离开金陵之际,解决这个问题,自然不会多做停留。 差衙役把尸体带走,又押着两个早已吓傻了的倭国人,浩浩荡荡地来,风风火火地离开。 离开之前,还不忘记为了配合宁无恙,对着众人大声宣布。 “铲除细作乃官府要事,大家有想举报的,尽可以去官府举报,此事经本官查证,与潇湘馆并无关联,无事者尽可随意。” 本来还担心会让官府搜查一番的秋娘,见江宴如此卖面子,暗中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的话,她就不必担心倭国人惹出来的事,影响到潇湘馆的生意,更害得潇湘馆里的人被彻查了。 说实在的。 像她们这种潜伏在大兴的外国密探,虽未做危害大兴的事,却也禁不住重点盘查。 待到江宴离开,秋娘连忙走到惜柔的身边,让她再演奏一曲,安抚一下客人们。 “秋娘,经过了刚才的事,我现在都恨不得跟着江知府冲出去,帮大家把骗的钱拿回来,这些倭人简直是太可恶了!” 疾恶如仇的惜柔,心情一直平静不下来。 让她此时演奏一曲去平息别人的心情,简直是痴人说梦。 秋娘颇为头痛的看着不适合当花魁,更适合当女侠的惜柔,只得拉着惜柔来到宁无恙的身边。 “宁诗仙,真是抱歉,惜柔姑娘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吓住了,今晚的奏乐可能要……” 秋娘欲言又止。 但明眼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惜柔无法再继续奏乐,那么当众唱歌的事也得作罢。 正好宁无恙也没打算唱歌,之所以还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出奇制胜而已。 不过,假如惜柔姑娘没办法奏乐,今日宴请少了许多乐子,这样的变故,也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北狄人与倭国人的猜忌。 “沈小姐,季小姐,你们两位对弹琴奏乐一事,可还擅长?” 被点名的沈幼初与季谨对视了一眼。 作为名门千金,琴棋书画自然都是能够拿得上台面的。 可潇湘馆这是何地? 她们能够来,都是看在了宁公子的面子上,按照秋娘方才的说法,她们不免想着,宁公子这是想让她们代替惜柔姑娘去演奏,心里自然是不太情愿。 “既然两位小姐也不擅长,奏乐一事便取消,我还想着和沈小姐你们合唱一曲《将进酒》呢,如今只能麻烦老鸨把跳飞天舞的姑娘们请来,给大家助兴了。” 毕竟不是接受过名门熏陶的人,再加上宁无恙也不论阶段,心里自然没有在青楼给大家演唱,觉得掉价的事。 而沈幼初与季谨见他是想一同演奏,补上刚才的承诺,而非是让她们代替惜柔姑娘,取悦旁人,自知理亏的她们,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宁公子!” 嗯? 正准备清唱一首,能吓跑几个算几个的宁无恙,见她们突然激动的站起来,吓了一跳。 “我知道你们不想奏乐,是我唐突了,我也不强求,你们不会这就是离开了吧?” 宁无恙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的错误,但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想演奏可以直接说,没必要站起来,开始挽袖子准备揍他的样子吧? 还在独自生闷气想去抓倭人的惜柔,被沈幼初与季谨喊得回过神来,当看到她们的动作时,连忙轻拍了几下腰间的腰鼓。 “宁诗仙,秋粮,我没说我不继续演奏,我只是生气觉得倭人可恶而已,我现在气消了,可以为宁诗仙配乐。” 想杀倭人是一回事。 惜柔可没忘记她的正事,是接替九公主坐稳花魁之位。 刚才她还担心宁无恙因为倭人的事走掉,好不容易有共同完成一首歌的机会,她自然不容错过。 惜柔三步并做二步走到宁无恙的身边,重新将乐谱献上后,正准备弹琴,忽然感觉后背发凉,好像有人正在盯着自己瞧个不停。 第四百零七章 唱起来舞起来看过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转身一看。 只见沈小姐与季小姐,早已抱好了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古筝与竹笛,正目光幽幽地盯着她瞧个不停。 “惜柔姑娘不是说受到惊吓无法弹奏?” 沈幼初抱着古筝走到惜柔的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惜柔,请她让开距离宁公子最近的位置。 季谨也不逞多让,又将惜柔逼退两步,站在了宁无恙的另一侧,对着众人郎声宣布。 “今日应试学子齐聚一堂,我与幼初为庆贺大家喜获举人之功名,特为大家演奏几曲,聊以助兴。” 不是给来潇湘馆的恩客们演奏,而是给学子们演奏。 这样便不会被别人说闲话,是自降身份。 而两人方才之所以不情愿答应演奏,是以为先前宁公子说看不懂乐谱,不打算唱歌,如今宁公子既然要唱,她们自然乐意伴奏。 宁无恙看着突然变卦的两人,也是盛情难拒。 再看被挤到一边的惜柔姑娘,只能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惜柔姑娘,下次有机会,一定和你一起唱《将进酒》。” “……” 惜柔算是明白了。 岂止是宁家三公子没把她放在眼里,宁诗仙也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好不容易练了这么久的乐器,却只展示了腰鼓,她一半的实力还没展现出来呢,就要被沈小姐与季小姐抢去风头。 早知道刚才就不走神了。 正在惜柔这么想着时,却听身后有人低声问道:“若惜柔小姐不嫌弃,我能看得懂方才的乐谱,对《将进酒》这首诗早已烂熟于心,对乐理也略懂一二,不如由我来附歌?” 说话的人正是宁无碍。 宁无碍一直在旁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自然看出了惜柔并非假意矜持,与秋娘一道欲擒故纵,才有了方才的吓到一说。 而是惜柔姑娘沉浸在想要痛击倭人的情况中无法自拔。 对于这个习过武还难得有热血之情的新花魁,宁无碍不免高看一眼,之前擦刀是为了吓唬宵小之辈,如今局势已定,想起刚才的腰鼓声,他其实还想再听几遍。 “宁三公子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会拒绝呢?” 惜柔也是个痛快人。 她对插入到宁诗仙三人之间,去当讨人嫌的奏乐师没兴趣。 反正她只要展现出自己的奏乐本事,坐稳花魁之位就行,随她一起演唱的由宁无恙换成今日武举魁首宁无碍,虽然影响会小些,但也能够广为传诵。 再加上宁无碍明显是特意为她解围,她怎能不知好歹。 这么一想,惜柔便觉得刚才针对宁无碍,有些小心眼,她朝着宁无碍福了一礼,商量着说:“那便等宁诗仙等人演奏完再说?” “客随主便,我听惜柔小姐安排。” 对于四层楼上,表演人氏的安排,潇湘馆里的客人们自是不知。 短暂的沉默,他们也耐心等着。 等着能够一同观瞻诗仙与金陵第一才女和那沈家小姐的演奏歌唱,成为金陵一代佳话。 “咱们今日可真是有眼福了,见证了神乎其神的法术不说,还能够听到金陵第一才女为我们吹笛奏乐。” “林兄你别往自己脸上抹金行不行?人家季小姐与沈小姐说是为今日武举应试的学子演奏的,你考武举了吗?” “我……我今年不考我来年考不行吗,我提前听不行吗?” 众人的打趣声,揶揄声笑闹成一片。 而在人群之中的北狄人,面对着这样一片欢庆祥和的场面,心里还有些疑惑。 宁无恙难道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倭国人,不打算深究了吗? “头领,我们还要不要趁着宁无恙演奏之际,再按照计划行事?” 根据北狄人的计划,今日潇湘馆宴请,要让宁无恙当众遇险,再化险为夷制造玄妙的情境,验证之前传播出去的流言。 可倭国人打扰了他们的计划,再加上官府的严查,还有宁无恙的反应,他们不是没想过放弃计划。 可一旦放弃的话,之前的一个月白干,还会引来笛卡那多将军与国师的问责。 他们实在是左右为难。 “看不清宁无恙的深浅,此事不可贸然动手,如今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好我们的据点,来日再徐徐图之。” 头领齐尔扎冷静的分析着目前的局面,作出了判断。 问责归问责。 身为金陵密探的头领,拼着数百人的性命风险,去搏今晚的成功,无疑是一场豪赌。 经过今日之事,他相信将军所言,宁无恙确实有可能成为北狄的心腹大患,但他们首先得在官府的严格盘查下,保护着自己,才能继续行动。 若金陵城中的密探在这个节骨眼上全被铲除,以后重新来过,恐怕以后会配合不了国师他们行事。 齐尔扎当机立断,趁着宁无恙还没开始演奏,有人外出之际,打着手势,留下两个负责观察的手下,准备离开此地,先将据点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密信派人送去官府了吗?” 出了潇湘馆确实身后没尾巴,齐尔扎询问副手。 副手附耳低语几句后,齐尔扎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这也是倭人自寻死路,谁叫他们明知我们盯上了宁无恙,还敢抢在我们之前动手,坏了我们的好事,而且他们的行径实在是令人不齿,装神弄鬼的引起了宁无恙与大兴人的警惕心,对国师之后的计划也有影响,借大兴人的手铲除掉他们,还能够给我们腾出时间来撤离,他们也不算白活一场。” 副手想到倭国人害得他们计划作废,还要大搬家,突然觉得举报倭国人和其据点的密信,可以再多送几封。 “隔两刻钟,派人往官府送一封密信,让官府慢慢去把倭国人抓完,严格监视官府的动向,以防生变。” “是!头领!” 潇湘馆内,伴随着飞天舞的展出,原本沉寂的馆内再次恢复了往时的热闹氛围。 关于三哥与惜柔姑娘,两个人商量好一起奏乐演唱的事,宁无恙看在眼里。 想到今日武举考试的主角,应当是自家三哥,他可不想抢了三哥的风头。 正想着,沈幼初放下古筝拿着乐谱走到他的面前,小声问道:“宁三哥也要唱歌,他也唱这首《将进酒》的话,不如宁公子我们再换一首诗或词?我与谨儿商量过了,弹一曲舒缓些的曲调,宁公子随便配首诗词即可。” 沈幼初眨巴着大眼睛,征求着他的意见。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和谨儿没想过出风头,只是机会难得,想和宁公子一起演唱罢了。 再加上宁三哥可是自己人,她得照顾宁三哥这个武举魁首的面子不是? 第四百零八章 为三哥写一首新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沈小姐,你可真是……” 既可爱又体贴的好姑娘。 宁无恙觉得这么夸,可能会有歧义,毕竟才刚搂抱完,说这种话相当于撩拨别人。 他确实对沈小姐有很大的好感,不过他也知道宁沈两家之间隔着世俗差距,本着非娶不撩的精神,在没有上京城,知道沈家家长的想法之前,他也只能暂时压制自己逐日加重的情感。 这让还打算听他表扬一番的沈幼初,久久等不到下文,只能气呼呼的追问:“我真是什么?宁公子你想说什么?” “你可真是想得周全。” 宁无恙不咸不淡的回答,让沈幼初嘟了嘟嘴,骄傲的轻哼一声。 她把宁家人当成自己人看待,万事自然要周全一些呀。 “就按沈小姐你们说的办,我还是唱《将进酒》,曲调换作你们的即可。” 他要唱《将进酒》是早已宣布的事,而且他还高调的说要留在潇湘馆里继续玩乐。 临时变卦换成沈小姐与季小姐伴奏的话,那些北狄人或倭国人或许不会起疑心,但如果他换一首诗,难保那些人不会想太多。 其实北狄人与倭国人更关注的应该是官府的动向,可是他对外向来是不吃亏的个性,但凡北狄人与倭国人深入了解过他,就会担心他在处置了那个假冒的少年高人后,还会留有后手,所以盯着他也是情有可原。 偏偏他还真的打算继续深究这两伙人,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那就只能好好的演这出大戏。 沈幼初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只知道她自己方才打的算盘好像是落空了。 “宁公子你还要唱《将进酒》?” 她不得不说,那首诗豪情万丈,其实真的很适合宁三哥的。 而且根据她对宁三哥的认知,其他诗词宁三哥不见得烂熟于心,当众背下来容易,唱出来可难了。 不是说好了不抢宁三哥风头吗,宁公子到底怎么想的? 宁无恙见沈幼初眉头微蹙,真想伸手替她抚平眉间的愁思,对于与江宴的私下约定他不能说,毕竟事已密成,言之易败,但他长了嘴,自然不会让误会加深。 “沈小姐,我们演唱《将进酒》,然后我让三哥换一首新诗唱,这样行不行?” “新诗比《将进酒》还好吗?能配得上惜柔姑娘的乐谱吗?她谱的曲子我看了,真的很好。” 宁无恙不精通乐理,不过他知道,能够担得起沈幼初所说的“真的很好”这四个字评价的,那是棒极了。 这样的话,他给三哥做的新诗,一样能够让三哥大出风头。 越想越开心,宁无恙直接走到了还在查看乐谱的三哥身边,一把将乐谱盖上。 “五弟?” 宁无碍生怕他刚才没听到自己与惜柔姑娘的对话,低声提醒。 “我一会儿替你去陪惜柔姑娘演唱一曲,免得砸了潇湘馆的场子。” 宁无恙又马上将乐谱翻开。 就在宁无碍以为他是真的没听到之前的对话时,却见五弟拍了拍脑门,自嘲一笑:“险些忘记了,曲子不用改,只需要改字就行。” 改字? 何字? 宁无碍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懂五弟的话是什么意思? 而正在加紧练习的惜柔,看到宁无恙与宁无碍在暗中交头接耳,赶紧往他们那里挪了几步。 还没挪到跟头,便见宁无恙突然转过身来问她:“可否请惜柔姑娘帮忙准备一套纸笔,我打算为你的新曲,重写一首新诗,好让三哥演唱。” 什么? 惜柔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像是有巨大的金子砸在她头上的感觉。 宁诗仙要为她谱的乐曲写新诗? 虽说宁诗仙的意思是,这新诗是专门给宁三公子写的。 但是传扬出去,配上她的乐谱,别说潇湘馆花魁之名她坐实了,说不定她就能够随着这首诗的传扬,而名扬天下! 九公主没有得到的待遇,让她赶上了? 她的运气可真不错啊! “惜柔姑娘?” 宁无恙看到惜柔笑得眉眼弯弯,却一直没回话,又催促了一声。 “若惜柔姑娘同意的话,还请你动作快一些,沈小姐与季小姐她们早已准备好了。” “好!没问题,我去去就来!” 惜柔一缕风似的刮走了。 说是去去就来,果然不到片刻,就抱着一个箱子跑了回来,并且当众拆开箱子,将里面的文房四宝取了出来。 宁无恙看了一眼那口看上去就很沉重的箱子,又看了一眼惜柔姑娘瘦而有肉的手臂,意识到这是一个习武之人后,更加明白潇湘馆的人员成分有多么复杂。 罢了,先查北狄与倭国,其他的小势力再议。 “宁公子,我来给你研墨。” 知道宁无恙要写新诗,季谨破天荒的主动凑上前来献殷勤。 落后一步的沈幼初抿了抿嘴,最终还是后退半步,让开了位置。 她知道谨儿最喜欢看宁公子写的诗词,能够亲眼得见,一定会高兴很久。 她平日里经常呆在宁公子的身边,这个时刻,便让谨儿来见证吧。 “有劳季小姐了。” 得到宁无恙的肯定后,季谨满面红云地走到桌前,动作轻而快地研起了墨。 宁无恙早已决定好默写哪一首诗,但在写之前,他还是决定先热热场,让大家更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诸位,今日我三哥喜得金陵武举考试魁首,又恰逢有大家相助,揭穿倭国细作的把戏,护我大兴子民,唱歌我不是强项,但写诗我还算可以。” 还算可以这句自我评价,引来众人哄堂大笑。 “宁诗仙若只是还算可以,我们那不就是写得狗屁不通?” “不会接话别接话,宁诗仙这个意思,是不是想以此情此景写首诗?” “有可能!” 听到这番阅读理解后,大家全部翘首以盼,等着宁无恙的下文。 毕竟对比起听宁无恙演唱,虽然也很稀奇,但再次见证潇湘馆的诗词奇迹,对在场没有经历过聚贤集会的学子们来说,更是向往。 宁无恙也没辜负他们的期待,高声宣布。 “我打算写一首新诗,庆贺三哥喜获武举魁首!” “这首诗的个中典故,起源于我看过的一则虚构历史的话本:信陵君窃符救赵。” 第四百零九章 信陵君窃符救赵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信陵君窃符救赵? 学子们听到这个典故,面面相望,见同伴皆是摇头,示意不知,便明白,这确实如宁诗仙所讲,是话本虚构的历史了。 因为是虚构的,许多人便没怎么上心。 可当他们听到宁无恙说起那战国时的紧张局势,还有信陵君的国家赵国所面临的生死存亡之际,信陵君以及他门客们的事迹,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心生向往之色。 信陵君这等可遇而不可求的明主,他们若能得遇,定能比故事里的门客们更为出彩。 如此生动的故事,就像是真的发生过似的,当众人听完,沉默片刻后,才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 “信陵君真乃明主也!” “此赵国虽与彼赵国不同,但现今燕赵大地也多慷慨悲歌之士,值得宁诗仙为此写诗一首。” 在场有祖籍乃燕赵人氏的人们,听到这番话,纷纷对着说话之人抱拳一拜,以示往来敬意。 宁无恙见大家对这个“架空”的故事反响不错,且能够代入自身,便知道他没有白费一番口舌,说明这个典故。 讲清楚典故后,人们再理解诗中的深意,便能更进一步台阶。 “三哥,我写的这首新诗是赠予你的,希望你这位金陵武举魁首,能够一展抱负,也希望在场的诸位,拥有侠义心肠,无论出身如何,不必自恃甚高,也别自轻自贱。” 说罢。 宁无恙提笔点墨,笔走龙蛇。 一首《侠客行》跃然于纸上。 写完后,宁无恙吹干墨迹,递到宁无碍的手里。 “三哥是照着唱也可,背着唱也可,我先与沈小姐和季小姐给你与惜柔姑娘暖暖场。” 此话一出。 原本伸长脖子,想看清楚纸上内容的众人,不少又缩回了脖子,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宁无恙与季谨的身上。 虽说那首新诗出自宁诗仙之手,自然能够惊艳大家。 可在他们的心目中,还是《将进酒》更值得期待,特别是金陵诗仙与金陵第一大才女合奏演唱的场面,说不定就是生平仅此一次。 别说在场的大兴人,就连深入调查过宁无恙的北狄人与倭国人,都觉得这一幕不容错过。 只有拿到新诗的宁无碍,还有凑到宁无碍查看新诗是否合拍,是否需要临时改曲调的惜柔,提前知道了演唱这首新诗,会带来怎样的轰动。 特别是宁无碍。 他虽对诗词方面没有太大的造诣,可好歹也是受到父母督促,学习了那么多的文学知识。 在看到这首新诗时,便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住,待到回味过后,只觉得热血汹涌而出,难以抑制。 “五弟,此诗甚好!” 宁无碍倒是想多说几句夸奖的话,可奈何他文学素养有限,只能暂夸一句甚好。 惜柔暗中白了一眼不善言辞的宁无碍后,对着宁无恙兴奋的说道:“不愧是金陵诗仙,这诗写得可太好了!” 其实惜柔倒是有许多场面话,可她觉得说出来,反倒有亵渎的意味。 只能用最简朴的语句来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们觉得好那才是真的好。” 宁无恙也没再与他们多言,让他们好好磨合一下,才能在接下来的时候,将这首新诗推到另一个高度。 而他。 则重新走到了沈幼初与季谨的中间,坐下又站起来。 跟着他一起走回来的沈幼初与季谨,看着他如坐针毡的反应,忍俊不禁。 “宁公子这是紧张了吗?” 季谨调侃一笑。 宁无恙对于季谨突然打趣他,十分惊喜,但对于她说的话,有些不太认同。 “我不是紧张,我只是……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过歌,不知道自己是坐着唱更好还是站着唱声更高。” 算了,站得高看得远。 他还得盯着人群里那些有异动的人呢。 宁无恙掐算着时间。 过去了这么久,郑东林应该接到江宴派人传去的消息来找他了,演唱的事得抓紧。 接下来正好趁着三哥与惜柔姑娘演奏新曲新词,吸引大家注意力的时候,暗中把官府动向与北狄倭国之间的反应掌握透彻,好进行下一阶段的布局,以及如何在细作们的监视下合理开溜。 “诸位!” 宁无恙清了清嗓子。 所有人立即噤声,全部看向了四楼表演的高台上。 “我唱歌不太好听,大家凑合着听,因为三哥与惜柔姑娘还要再练习练习,假如谁想上来演奏一曲的话,可以提前请馆内负责弹奏的姑娘助阵。” 这么长的一个夜晚。 光靠宁无恙一个人自然是不行的。 他的目标是把场子热起来后,感觉处处有他参与,但实际上他当甩手掌柜。 而今晚这个很好的表演舞台,确实是许多人想要扬名的机会。 宁无恙无疑是利用自己的名声,且抛砖引玉给他们搭好了台阶。 大家全部都一脸佩服地看着不想独自出风头的宁无恙,拱手以示敬意。 “沈小姐,季小姐,可以开始了。” 宁无恙再次清了清嗓子,把《将进酒》这首诗以及修改过的部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以免一会儿唱错,还得再给大家科普一下新的典故。 在他话音落下后,沈幼初与季谨对视了一眼后,慢悠悠的曲调缓缓在二人的指尖与唇间,流淌而出。 直接让宁无恙有一种明明身处闹市的喧嚣之中却被拽入清泉溪涧中一样,心灵像是被洗涤了似的,十分舒畅。 这,大概就是音乐的魅力了。 宁无恙没想到沈小姐与季小姐还有这样的特长,他仔细辨听着其中的曲调。 前奏好像没有他开口的机会。 过了片刻,直到小溪好像汇入河流,开始奔腾入海的节奏时,沈幼初朝他使了个眼色。 开始了!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由于她们故意选择了虽波澜壮阔,但韵律简单的曲调,四句为一循环。 所以当宁无恙唱到一半时,下面的人们几乎都摸透了这首诗歌的调子与节奏,跟着附和起来。 到了第二遍的时候,直接开启了全员大合唱。 唱到第三遍时,人们激昂不已,歌声振耳。 郑东林在接到江洋的通知,扮作宁家小厮拎着两桶酒,从后门进入潇湘馆时,便听到了其间传出的歌声。 待仔细辨听,发现宁无恙的声音也在其中,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宁先生不是让我来助他追银剿倭,怎么唱起歌来了?” 这么多人跟着一起唱,难道是像他们开战前饮酒一样,是学子们对敌人动手的仪式吗? 第四百一十章 侠客行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郑东林怀揣着满腹不解,拎着两桶酒上了四层楼。 当宁无恙还在犹豫,要不要再跟着唱第四遍时,眼角余光看到上楼的郑东林,正好奇的朝着四周张望。 他同样朝着四周张望一眼,见大家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到自己身上,许多人甚至闭眼跟唱,他的目光落在那些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几个人身上,嘴角微扬。 盯着呗。 我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灭了你们。 “沈小姐,季小姐,酒来了,我先去安排一下,烦请你们再多弹几遍,让他们唱尽兴。” 《将进酒》这首诗字不多。 但好的诗与曲,不是靠字数取胜,也能营造出让人单曲循环一整天的效果。 沈幼初与季谨的曲子虽平和,但同样基于此,才更能让人百听不厌。 沈幼初与季谨听到他的话,纷纷点头示意可以继续。 她们也被眼前这一幕大合唱带动了情绪,身处其中无法自拔,自然想与大家同乐。 趁着大家不注意但细作们注意,宁无恙猫着腰走到郑东林的面前。 “宁先生,我……” “背过身来说话。” 宁无恙生怕细作之中有会读唇语之人,特意正对着窗帘处,背对着楼梯口。 郑东林看到他的这个举动,反应过来后,心中一凛。 可能是由于百川会步入正轨,他适应了普通掌事的身份,竟忘记了宁先生此次是与那狡猾的细作较量,抱有轻视之心可能会在交锋中丧命! 好在宁先生见多识广,这才不至于因此失误。 “宁先生,我听江洋护卫说了,已安排了近百人在潇湘馆附近,随时等候先生的调遣。” “好,你告诉他们,这次行动有很大的危险,但同样不是让他们白干活,追回来的银子,那些受害人们在拿到银钱后,定会掏出一定份额用作酬劳。” 金陵商人都会做人。 追回银子除了挽回损失以外,更重要的还是挽回被骗的颜面,自然不会吝啬酬劳。 而百川会的人向来是领酬劳办事的,他总不能白用百川会的人去冒着生命危险做事,还不给点利益激励人心。 “除倭一事,人人有责,就算没有报酬,今日跟我来的兄弟们也会尽全力除倭!” 面对郑东林的表态,宁无恙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声。 “好!” “只是这两桶酒太少了,还不够这四层楼的客人们喝的,你再回去多叫几个人多拿几桶酒来,我在这里等着,来的时候走后门,动作轻些,免得打扰到客人们的雅兴。” 宁无恙这番话说得声音不大不小,没有任何隐瞒之意。 已经站到三楼楼梯处的两国细作,仔细地盯着宁无恙的一举一动,见他举止有异,还以为是有大事发生。 可当看到宁无恙走到“宁家小厮”面前,接过酒桶,打开盖子嗅了嗅,虽听不清二人简单的交谈了几句话,但看到宁无恙的动作,再听其结尾的安排,便知宁无恙只是去拿酒的。 之所以动作看上去小心翼翼,像做贼似的,不过是怕打扰了大家的合唱而已,本来想去汇报的心思又消除了。 转而,继续跟着大家的合唱唱了起来。 撇开国度立场不同,在场的北狄人与倭国人都觉得,这首《将进酒》确实值得广泛传诵。 特别是北狄人,在这次大合唱中,再次感受到了宁无恙对于大兴文坛的影响力,知道他们的努力虽然有可能白费,但还是要继续下去。 否则,很有可能西域联盟筹备多年的努力,便毁在宁无恙的手里! 通向后厨的楼梯口,宁无恙目送着郑东林空手离开后,将两桶酒交到秋娘手里,让她给每层楼分发下去。 “拿这些酒讨个彩头,谁能当众作一首以酒为题的诗,便能得一大碗,秋娘你觉得怎样?” “宁诗仙做主就好。” 秋娘对于宁无恙的安排,那是主打一个心悦诚服。 但她也敏锐的感知到,郑东林并非宁家小厮。 好在宁无恙今晚无论做什么事,都不是冲着潇湘馆来的,相反还在维护潇湘馆,给她拉生意抬举惜柔姑娘的名声,她自然十分的配合。 吩咐完秋娘,宁无恙休息了片刻,等到大家的单曲循环唱到第十遍,声音微弱,嗓子应该快干之际,他站在了四层楼表演的高台前,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停下。 并将已经从宁府拎来两桶酒,并设立彩头的事,公之于众。 “诸位,宁家酒水也有限,大家想喝只能各凭本事,喝不到的也不慌,作不上诗来,写个绝对或是当众表演一下不外传的武技让大家开开眼,都可以喝这酒,我已派小厮们去取,实在不够,我便去酒坊买,一定管够。” 有条件的管够,更能激起大家争夺的欲望。 一时间,各层楼的学子以及客人们,纷纷前往秋娘布置放酒的桌前,各显本领。 宁无恙趁着这个空档,来到宁无碍与惜柔的面前。 “三哥,惜柔姑娘,你们配合的怎么样了,这首新诗有把握将它传唱出来吗?” 宁无碍与惜柔姑娘对视一眼。 还是惜柔姑娘率先点了点头后,宁无碍这才附和着点了点头。 并且二人的神情,都有些迫不及待。 “五弟,要等到他们作完诗我们再弹唱吗?” “那样的话,你们可能等到猴年马月都开不了口,直接唱就行,大家一遍听不清,你们慢慢的多唱几遍不就听得清了吗?” 反正三哥与惜柔姑娘都不像在场许多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纯书生一样,唱个十来遍便后继无力。 按照两人的体力,唱一晚上都没关系。 得到宁无恙的答复,宁无碍与惜柔对视了一眼后,他比划着高台的方向。 “惜柔姑娘,请。” 此时的惜柔才发觉,宁无碍并非一根不解风情,只顾擦刀的木头,只是满心满眼都是他五弟罢了。 不过想到宁诗仙所写的新诗,她眼中闪动着亮光。 若她有这样的兄弟,她也会舍命相护,视为重中之重,她能理解宁无碍的想法。 “宁三公子请。” 古筝与笛声在二人来到高台时,戛然而止。 各楼层的宾客们闻声,先是愣了一愣,馆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大家猜到可能是要奏唱新诗,可刚才他们单曲了十遍的《将进酒》,哪怕此时还记得宁诗仙所说的“信陵君窃符救赵”的典故,依旧觉得新诗应该比不过《将进酒》更适合佐酒了。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争抢平安酒上面。 直到。 悠扬且厚重的腰鼓声传出,紧跟着响起宁无碍压低的声腔。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第四百一十一章 燃人心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四句诗吟唱出来,配以宁无碍刻意压低的声线,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手里争取的动作,屏住呼吸。 嚓! 伴随着一抹刀光闪过,人们感觉胸腔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住似的,因为这股压力,又有一种冲动似乎为了对抗它,而想要喷涌而出。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众人想要跟着念唱,但。 这首诗还没有结束。 因为惜柔姑娘密集的鼓点还在间奏。 所有人全部仰头望着正在挥舞青龙长刀的宁无碍,只觉得那诗中的赵国侠客若在世上,便应该是长这个样子。 英姿飒爽! 所向披靡! 无往不胜! 惜柔一边拍着腰鼓,一边准备着接下来的乐器,她应当专心为自己这次扬名立万的奏曲,专心准备。 但她的眼角余光,总是控制不住的往挥舞长刀的青年身上看去。 一直以来,她总觉得大兴男儿因为重文抑武,缺少英气,哪怕名声在外的金陵诗仙,也是一个白面小生,长相虽俊美但不符合她理想里的男儿。 事实证明,还是她太年轻,见识太少了。 像宁三公子这样的大兴男儿,静时儒雅端庄,动时长刀直入,虽是第一次见到,但她敢肯定,这样的男儿便是她所求结伴之人。 惜柔的双眼里盛满了秋水,但稍一愣神,又很快回过魂来,抓紧准备乐器。 她方才与宁三公子可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怎么能因为自己多看对方两眼耽误工夫呢。 嗡…… 琴弦声加入了舞刀声之中。 宁无碍与惜柔姑娘目光交汇,点头确认该进入下一段奏乐后,便停止舞刀,转而吟唱起来。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赢。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宁无碍的语调较之之前,更为张扬。 人们的心神也不禁随之而起伏。 有些怀才不遇的武举人,甚至举起袖子,泪沾湿巾。 若是他们能够遇到信陵君这样的明主并与之结交的话,也不至于如今还在蹉跎岁月。 再看手里的热酒,众人也不管它是平安酒还是浊酒一杯,纷纷一饮而尽。 若非间奏未歇,他们便当场大喝一声“彩”字,至少也能够一吐心中郁气。 人人都有为知己两肋插刀的想法,可这世间,又哪里有那么多知己可以相遇相求呢?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念到最后,间奏陡变。 只听惜柔姑娘一声鹰鸣长啸,如长虹贯日般让人直入人心,将原本的郁气,融化为一腔的热血。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好诗!好句!” “有此一句,我再练一年武去考武举人又何妨!”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同窗们,吾辈当自强,做人要学那侠士之道,就算无能也要尽力,可莫学那混迹于白首却一事无成,一事不做的无用书生!” 大家对于这位仁兄的建议,深以为然。 他们在场许多人,都是想先求功名,再想做何事才能建功立业。 可这首新诗,却告诉了他们一个新的方向。 那便是为国为民不必刻意去追求功名,哪怕是那名不见经传的侠义之士,也担得起名传千古的重任! 若是再有像宁诗仙这样的人,能够为他们留诗一首,传于世间,那便是真的死而无憾了! 长啸余音终消。 但间奏很快循环一圈,再次重头来过。 第一次吟唱,只要是将新诗让大家知晓,咬文嚼字间配以奏乐,自然要低弱一些。 而第二次为了佐调,惜柔便使出了自己的真本事。 腰鼓一响,众人侧目。 琴弦铮鸣,犹如刀锋。 奏乐声的加强,更加鼓动人心。 再伴随着宁无碍的吟唱声与舞刀声,所有人都忘记自己要做何事,全部跟着耳中的节奏与词句,在诗海之中起伏,心中畅快不已。 而那犹如实质的舞刀带来的杀气,则是激起了在场武举人们心中的热血。 待到第二遍新诗吟唱完,一人振臂高呼。 “何以报国?何以护民?” “大有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小有铲除强盗宵小!” “眼下倭贼在城中作乱,大家必定同心携力,助官府为之一战!” 说话间。 几个得到武举人功名的人,不知道是听诗上了心,还是饮酒上了头,振臂高呼便要下楼离去。 秋娘看了一眼宁无恙,在确认宁无恙没有阻拦的意思后,连忙示意看守大门的龟奴让路。 “随我走!” “莫拦路!” “除倭人!” 谁遇到这群热血武举人胆敢拦路? 连在场没被发现身份的倭国人,光是听到呼声,都在胆颤,更别提挡在他们前面的客人,纷纷让路,让这群找到做力所能及之人的武举人们出去相助官府去。 宁无恙站在高台旁,看到这群热血男儿们的反应,欣慰不已。 虽说确实有他引导的成分在其中,但大家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能够给官府增添助力,给敌人施加无形的压力。 “赵客……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第三遍吟唱再度开始时。 有人抢先在宁无碍的前头开口进错了拍。 但没有人因为这种小失误而停下合唱。 又一首新的单曲开始循环。 宁无恙扫了一眼那些跟不上节奏,吐词也有些饶舌的细作们。 原本只是怀疑,如今可以直接肯定了。 新曲循环再加上饮酒为彩头,潇湘馆里的氛围在惜柔姑娘强有力的鼓点声中,推到了顶点。 就在细作们终于背熟了《侠客行》时,几个宁家小厮拎着酒桶,悄然而至。 旁人没有察觉到,只以为是潇湘馆里的小厮。 北狄与倭国人看到了,也并没有放到心上。 也就没有发现,其中除了宁家小厮与之前来的郑东林以外,还混入了一个陪在江宴身边的护卫。 “宁先生,官府果真收到了大量举报倭国人藏身据点的密信,大人亲自带兵去捣毁了一个后,又收到了关于举报北狄人身份的密信,如今官府全部出动,这是大人亲自所作的城中地图,黑点标记的是北狄人和据点所在位置,红点是倭国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连一连猜猜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光明正大的看向摊在酒桶上方的地图,手指随着黑点勾画了片刻后,点了点空白的玄武湖府衙附近的两条街道,饶有兴趣的说:“就这一带没有发现北狄人的踪迹,更没有收到倭国人的举报,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畏惧官府威信。” 江洋张嘴就来,说得十分自信。 宁无恙强忍住吐槽的冲动,反驳道:“有没有可能是灯下黑?” 灯下黑? 江洋仔细地盯着地图看了看。 不提不知道,一提吓一跳。 根据线索与举报,全城的北狄人近百人,再加上据点,地图上的东西南北城区都有北狄细作,甚至沈家的湖心小岛也标注了一个疑似的北狄细作渗透进入。 可是,明明该被北狄人重视的官府所在的地方,整整两条街道,却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确实有宁先生所说的可能性。 这是灯下黑! “江洋大哥,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查找到的这些都只是虾兵蟹将,你们还没有找到北狄人真正头领所在的据点位置。” 江洋震惊地看着宁无恙,满脸写着一句疑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汇报给宁先生,宁先生光看地图就看出来了吗? 江洋歪着头看向那除了画有城中各街道地形以外,便只有黑点与红点的地图,他从这些密集的点点中怎么也看不出来,其中还有别的信息。 “江洋大哥你别看了,我不是看地图得知的,我是看楼下的细作知道的。” 宁先生还把潇湘馆里的敌国细作找到了? 江洋刚想朝四周探查,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身份不合适,只能硬生生的扭过脖子,接着看地图,并小声问道:“宁先生可知道北狄细作的主要据点位置吗?” “不知道,但可以一猜。” 宁无恙再次用手比划着那些黑点,并将它们连接了附近的街道后,指给江洋看。 “光看发现北狄人的这些地方,能够判断出来,他们的人员分布是有规律的,都是圆弧绕点转,这或许与他们团结协作,可以更好沟通有关系,如果照着这个思路来看的话,官府附近街道发现的黑点再加上没有发现任何据点或可疑人们的两条街道,这么交互一联结。” 宁无恙的手指,落在了府衙东边三百米处的一个位置上。 好近! 他与江洋心中同时升出这个想法。 “这是哪里?” 按照规律推算出来的据点,离得官府这么近,宁无恙都觉得北狄人的胆子是真的太大了。 江洋歪头看了一眼,思考片刻后,恍然大悟:“这是一个西北来的盐商居住与囤货的地方,因为他要从官府运盐,但人生地不熟搞错了地方,不知道盐官在别处,想着反正押运盐货也是一个危险的事,靠着官府更安全,还常年给衙役打点,希望能够关照他们,这个盐商在金陵,可比我们老爷来得还要早。” 猜得出来。 离得这么近还没被江宴怀疑,定然是扎根深处,不容易被怀疑的人。 “盐商给不必通融的衙役打点,这倒有些耐人寻味了。” 商人重利。 而且能够在金陵立足数年之久的盐商,自然有更为牢靠的利益人脉关系网,没必要去打点没有交际的衙役。 除非,是想借机打探官府的消息! 宁无恙将他的分析告知给江洋,后者听完面色剧变,放下酒桶便要走,想到还有倭国人的事又转身回来。 “宁先生,那倭国人的事……” “有郑管事和百川会帮忙,他们今日受此重创,再加上募捐的计划败露,只等北狄那边动起手来,给他们趁乱逃离的机会,便会从老鼠洞里钻出头来,你与江大人专心去应付北狄细作,倭国这边有我与百川会盯着,你们放心。” 对于宁先生的本事,江洋自然是十分放心。 只是这百川会……他与郑东林目光交汇,看到对方也附和地点了点头,虽然依旧不太信任百川会的实力,但北狄细作确实把金陵扎成了筛子,官府自顾不暇,如今也只能信任一次百川会这个江湖组织了。 “宁先生,秦时护卫盯着的那两个倭国人兵分两路离开,秦时护卫选择了其中一人,剩下的一人由我们百川会的兄弟盯着,但他们一直在城中绕圈子,目前行踪不定。” 江洋走了,郑东林自然也不便久留。 说完需要传递的情报后,跟着放下酒桶离开。 这一举动落在北狄与倭国细作的眼里,并无异样。 特别是当酒桶放下后,秋娘马上无缝衔接,带着龟奴们上前将酒桶拎到各个楼层去,两国的细作一致认为。 宁无恙今晚是真的不打算继续追究,考校场受伤与假冒高人的后续之事。 没有了心思敏锐又难以应付的宁无恙助力,光靠官府和民间那几个武举人,他们虽有损伤,但不至于伤了元气。 这么想来。 混入人群里的两拨细作,全部按照计划,一人去报信,另一个继续盯着宁无恙,随时准备听到撤离的消息,便随着头领离开金陵,先去别处避一避风头,再卷土重新来过。 宁无恙的动向在他们的眼里一览无余。 他们的动身也在宁无恙的眼里没有任何隐瞒可讲。 看到两拨人马先后离开,而剩下的另一人,则继续呆在人群里,甚至开始蹭吃蹭喝还想蹭姑娘,那悠然自得的表现,像是危机已经过去似的。 宁无恙狡黠一笑。 北狄人与倭国人互相举报,损失了不少人手,但全部保留了对方重点的据点,此时应该都在想着,等到官府全部出动,去抓那些虾兵蟹将时,他们好带着重要的银钱与人手转移离开金陵。 殊不知。 被他们舍弃与利用的同伴,其实也是他们自身的护身符。 “想要轻装上路,也要看你们找不找得到生门。” 宁无恙特意坐到人人可见的高台前,拿起一壶全部掺了水的假酒,倒进杯子之中。 “诸位唱累了,且听我亲自吟唱一遍《侠客行》可好?” “好!” 就算宁无恙不开口说话,正在传诵新诗的众人,也不会遗忘他的存在,甚至每念一句诗,还有人总往他这边看一看。 但当宁无恙烧包的表现自己,声音传到各处时,人们的目光反而不再停留于他的身上。 特别是看到宁无恙畅饮平安酒,他们更是馋得慌,纷纷听着《侠客行》,开始施展自己的“十八般武艺”,希望能够饮得一壶酒,共与诗仙醉。 在这种氛围中,宁无恙喝了两刻钟的酒。 大家将新送来的二十桶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是时候送新酒了。 宁无恙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扭头朝后看去。 一眼便看到了江洋的衣摆上染着干涸的血渍,他瞳孔猛地一缩。 第四百一十三章 双方都利用了互相举报的条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心里焦急万分,宁无恙还是强自镇静着快步上前,轻声询问道:“江洋大哥,你受伤了?” “小伤,话说宁先生你可真是能掐会算,还真让你说中了,那个盐商的府宅,确实是北狄人在金陵城里的首要据点,我们还没将它包围,里面的人见势不妙便冲杀出来,好在我们提前有所准备,才不至于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江洋回想起当时,那些衙役们看到冲杀出来的北狄人时,有些人看到那些平时里面熟的人,突然刀剑相向,还有瞬间的迟疑,他不禁有些后怕。 谁能想到北狄人将灯下黑这一手玩得如此炉火纯青,并且在府衙附近,一呆便是十数年之久。 北狄人的耐心和野心,实在令人胆战心惊。 尽管江洋并未提及与北狄人之间的战斗过程,但宁无恙光从只言片语间,便听懂了其中凶险,他扭头看了一眼快喝醉的那两个馆内的细作,扶着江洋坐了下来。 “小伤也需要包扎一下,我已经知道北狄细作的动向,既然官府动手了……” 他停顿一下,看向郑东林。 “百川会找到倭国细作所在的据点了吗?” 倭国人现身街道以及被举报的疑似据点并没有规律可言,想要找到倭国细作们的主要据点,只能靠百川会用脚去丈量才行。 好在百川会里鱼龙混杂,做此事倒比官府要方便许多,可时间紧迫,宁无恙也无法十拿九稳。 郑东林拎着酒桶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 再次看到金陵街道详情舆图,宁无恙一下子便明白百川会短短的一个时辰里,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宁先生,目前可疑的有两处,一处是位于玄武湖回春医馆后的一个民宅,据说附近有多个行踪可疑的外乡人在附近徘徊,宅子不大,只有两进,户主是渔商。” “另一个也在府衙附近不远的地方,距离北狄细作的据点隔了一条街,就在它们前面。” 哦? 宁无恙目光幽幽地盯着地图上被百川会的成员,随手画上红圈的两处地方,再次看向江洋。 此时的江洋唇色有些发白,像是失血过多引起的。 既然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宁无恙也不打算装了。 “江洋大哥,我让老鸨拿些伤药过来,你先服了药再走,我与郑管事马上去排查这两个可疑的地方。” 江洋一听这个安排,便知道宁先生打算动手了。 但他还是好奇:“倭国的主要据点,到底位于何处?” 总不会也是在府衙附近的街道上吧? “应该是在玄武湖那里。” 灯下黑也不可能黑两次,再加上北狄那边都开打了,倭国据点不可能还稳若泰山。 再加上北狄人恨不得让倭国人承受金陵官府的怒火,假如双方据点离得很近,北狄人早把它卖了。 可是,几乎是宁无恙的话刚说完。 便有一个衙役从后门通道跑了过来,慌慌张张的汇报道:“宁先生,大事不好了,倭国细作的据点也在府衙附近,见我们与北狄人打了起来,他们加入了混战之中,知府大人已派人去请余守将来派兵支援,暂时未到,想请宁先生带着百川会的兄弟们去支援。” 啊……这…… 打脸来得太快,宁无恙还有一丝错愕。 江洋听到江宴有危险,更是连伤口也来不及包扎,一溜烟便下了楼梯,朝外冲去。 宁无恙再次扭头看了一眼馆内的两个细作,目光微凝。 人还没走。 说明官府那边打得虽然很热闹,但在两国细作的可控范围之内。 “看来这一次,不光我们利用了北狄与倭国相互举报的消息,他们也利用了这一点,打算弃车保帅。” 郑东林对于战略与战术还有实战方向,要比江洋懂得多一些。 听到宁无恙的话,马上反应过来,不由得大吃一惊。 “宁先生的意思是,北狄与倭国的主要人物,早已不在据点之中,他们故意留下了不重要的手下,两国的细作一前一后,主动与官府交战,是为了吸引官府的注意力?” 对。 宁无恙重重地点了点头,暗中握紧了拳头。 此时有一个重要的选择摆在他的面前。 北狄细作头目与倭国细作头目,他要追哪一个。 从个人安危方面来考虑,他应当让百川会去追击北狄细作头目,再顺藤摸瓜,问清楚北狄到底还打着什么鬼主意。 可是。 倭人不除,对金陵隐患更大! 衙役见宁无恙不开口,郑东林根本不受知府大人调遣,不由急了。 “宁先生不去支援吗?” “去。”宁无恙对着郑东林说道:“分一半的人手去支援江大人。” 一半的人手? 百川会今日出动了百余人,一半人手也不过五六十。 如今北狄细作与倭国细作的两大据点全部暴露出来了,郑东林觉得,在不知道那些重要头目撤退的方向前,应该把所有的人力集中到处理那些马前卒身上。 宁先生留下另一半人手打算干什么? 相较于郑东林在思考这么安排的目的,衙役则是直接急了。 “宁先生,一半的人手够吗?” “够了,毕竟留下来的人是为了拖延时间,他们的作战方式不会是拼命,所以你回去的时候告诉江大人,围而慢打,大家也别拼命,他们既然不打算逃走,那便成全了他们,等到余守将派兵前来,再把他们一锅端了。” 衙役听着宁先生轻描淡写的话,心情平定了许多。 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 两个据点就在府衙附近,属于一旦暴露就难以藏身的区域,把他们的退路守住慢慢消耗,这里可是大兴的地盘,还背靠府衙支援,还怕收拾不了那些细作们吗? “宁先生,小的这就去给知府大人传话。” 宁无恙示意郑东林把人手分给衙役,让衙役带走。 剩下的五六十人,则继续留在潇湘馆外面待命。 这个时候。 宁无恙发现留下盯梢的两个细作还没离开,他便知道,自己没有料错。 “宁先生,我们留下的人去哪里,玄武湖吗?” 郑东林认为倭国人自己暴露出一个据点,按照宁无恙所说的,他们是故意暴露的。 那么剩下的那一个,必定是倭国细作主要人物们聚集以及藏银子的地方! 谁知。 宁无恙却是摇了摇头,微嘲一笑。 “玄武湖那么大,别说五六十号人扔进去,就算五六百人扔进去也掀不起多大的浪花,秋高夜凉,我们去玄武湖是想当王八吗?” 第四百一十四章 宁无恙去府衙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郑东林不明白。 这都什么时候了,宁先生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宁先生,那我们去哪里?” “我们去府衙。” 啥?! 郑东林更加不明白。 既然要去府衙,那刚才的分析是白说了,人手分一半也是白干了? 反正都要去府衙,为何还要分两拨人去? “别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我说我们去府衙,你手下的人去玄武湖,不过不是去地图上画圈的位置,是去玄武湖下游河道通往城外的护城河一带。” 宁无恙手指再次划拉着贴在酒桶盖上的地图,轻点着玄武湖上面的湖心小岛。 “沈家的湖心小岛,方圆三里范围内,都有专人把守,这一带是私人领域,倭国人不可能没有提前打听清楚这一点,所以这一带不用查,而他们会在这一带活动,也不可能是想去湖里戏水玩,只有一个可能,是作为撤离的水路用的。” “倭人骗走的虽是银票,但大兴的银票在倭国用不了,而且前往倭国都是海上航行,万一出事,几张纸对于他们来说不便保护,容易丢失,所以他们一定会提前换成银子带走。” 换成银子带走? 郑东林想到,根据百川会掌握的消息,光是那个假冒的少年高人,便骗走了二十二万两银票,还不算其他临时起意募捐的。 二十二万两白银的押运,少说也需要三五十人才行。 这么多人聚集在玄武湖的疑似据点,为何他们百川会竟没有发现? 再联系到宁先生说的话,郑东林悚然一惊。 “倭国人把银子和人手藏到了水下,打算趁着城中乱起来的时候,利用玄武湖通向护城河的水路,从水下离开金陵?” 答对了! 宁无恙对着郑东林竖起大拇指,以示表扬。 可越是这样,郑东林越是困惑不已。 “宁先生,你既然猜出了倭国人的动向,为何不去追银子,反而要去府衙凑热闹?” “盯着我的细作们一直没有离开此地,应该是为了防备我留有后手,等到确认我的动向,他们才可能会开始运银子,再说了,这玄武湖这么大,条条水路通往护城河,现在去追,消耗的是我们的力量,等到他们累死累活的把银子运到必经之路时,我们以逸待劳不是更好吗?” 宁无恙颇为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他既然选择了要对付倭国人,自然要一网打尽,不给对方任何可能逃跑的可能。 至于北狄人…… 如果按照他方才的设想,两国互相举报细作是为了获得主要人物以及物资逃跑来看的话,北狄人就算不知道倭国运送银两的具体路线,也知道大概的方向。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利己想法,北狄细作们的行动路线,其实也很好猜度。 扫了一眼地图上的具体情况,不难分析出北狄细作在已经弃车保帅,以及他们猜到倭国细作行动路线时,一定会背道而驰。 但他们具体会怎样做,宁无恙已经不想去多做思考。 偏偏郑东林爱操这份闲心,一脸担忧的问:“宁先生,北狄细作怎么办?” “凉办。” 宁无恙不去思考抓不住的人,而是在思考,如何将藏匿在金陵的倭国细作一网打尽。 回答完郑东林的问题,他招呼了沈幼初她们一声。 “沈小姐,季小姐,江大人有事喊我去府衙一趟,稍后便回来,你们先玩着,不必等我。” 月上中天,此时已接近半夜时分。 宁无恙又专门叮嘱秋娘给她们腾出干净的客房,让她们想休息便去休息。 沈幼初见他这样安排,便知道他这一去可能一时半刻回不来,再想到江洋方才浑身是血的出现,她急忙拉着季谨凑上前去,紧张的问道:“宁公子是去杀人吗?” “呃……我是去围观。” 宁无恙没想到沈幼初说话这么直接。 没看到她的话,都把季谨吓得小脸惨白了吗? 围观? 沈幼初立即来了精神,眨巴着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用撒娇的语气问道:“是去杀那些讨人嫌的倭人吗?正好我和他们也结了梁子,我也想去围观。” 好家伙。 刚才看到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被吓得直往别人怀里钻的人不是你沈大小姐了吗? 宁无恙都不知道沈幼初怎么有勇气说出这番话,毫不犹豫的摆手拒绝。 “虽是围观,但也有一定的危险,为了避免给府衙剿灭细作添麻烦,沈小姐还是留下吧。” “我不会添麻烦的。” 沈幼初拽过梅香,还在眨巴着眼睛,想让宁无恙带上她。 正因为有危险,她才想带更多的人保护好宁公子呀。 可是。 向来对她的话不说言听计从,那是十分顺同的宁无恙,这次却一反常态的板起脸来,对着梅香沉声告诫:“看好你家小姐,今晚金陵城不太平,不要出这座潇湘馆,听到了吗?!” “……” 梅香想说听到了,可看到小姐能够挂酱油瓶子的小嘴,又不敢说听到了。 只能沉默地、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会按照宁公子所说行事。 宁无恙生怕沈幼初再跟上来,说完便快步离开。 沈幼初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并没打算真的去添麻烦,但还是难免心里不好受。 “哼,不去就不去,凶什么凶。”她气呼呼的对着梅香吩咐:“叫菊香召集一批人手,暗中护卫宁公子,假如哪个倭人胆敢伤到宁公子,把他们统统大卸八块!” 难得今日可以与宁公子一同奏唱。 她还想趁着月色正美,再合唱一曲她以前写过的曲调,请宁公子为此作一首新诗,这样一来,她也算是拥有宁公子赐诗的人……之一了。 都怪那些可恶的倭人们。 季谨却比沈幼初想得更深入一些,她眉头紧锁,小声嘀咕着:“宁公子若是去府衙的话,有江大人看着,应该不会有危险才对。” 看来,宁公子确实对她们有所隐瞒,而且所去之地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她想找幼初商量一下该如何避免危险,却又担心幼初自乱阵脚,反倒误了宁公子的大事。 只能在暗中祈祷宁公子无事,并派婢女差人去给华世伯报信。 万一宁公子发生意外,有华世伯在,也能力挽狂澜。 宁无恙不知道他拒绝了沈幼初的跟随,却没能摆脱沈家的随从。 等出了潇湘馆,郑东林说后面跟了三路人,他还有些懵逼。 “三路人?” 除了北狄和倭国的细作以外,难道还有潇湘馆的人手跟上来了? 无论是来看热闹的还是来凑热闹的,真的动起手来,他可不分谁是谁,站在大兴对立面的,都是敌人。 宁无恙正想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宁公子,你背后跟着的另外两条尾巴,在你走进府衙大街时断掉了。” 我去! 第四百一十五章 水路匿行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是菊香啊! 一定是沈小姐派来打探消息的。 宁无恙转过头看去。 当看到街巷里闪过的数十道黑影,再次懵逼了。 啊……这……好像不是百川会的人? “宁公子,我家小姐猜到你可能要涉险,又听你说今晚金陵不太平,便让我召集了沈家的护院与护卫,前来相助。” 菊香对着同样看呆的郑东林抱拳一拜。 “我们已同百川会的朋友打了招呼,还请郑管事放心,我们一定听从宁公子的调令,绝对不会节外生枝。” 郑东林想到那些谁也不服谁的兄弟们,能够让人打一声招呼,便悄无声息的接受,马上明白了沈家的力量,远在百川会这五六十号人之上,对此,他自然没有任何的异议。 不仅没有异议,像沈家这样的帮手,再多来一些就更好了。 宁无恙也是这么想的。 可此时再去找沈幼初借人,说不定会被附近观察官府动向的两国细作察觉到。 按照推算的话,这些人手也够用了,实在不行,还有余峥嵘带来的驻兵,也会在城门口经过,顺便留下来一些人手,把倭国细作留下来,也是极好的操作。 “三哥,云飞,接下来你们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枪易射暗箭难防,小心些。” 北狄人可能会留他一命,等着西域诸国联盟的比试临近期限才会对他出手。 倭人可不讲究这个。 在倭人的眼里,他可能是断他们财路,还毁了他们根基的大敌。 正说着。 “嗖——”的一声,一支暗箭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射来。 铛! 宁无碍眼疾手快,在这支暗箭距离宁无恙还有两步远的时候,便一刀将其斩断,并将手里的长刀按照暗箭的来时方向,投射而去。 “唔……” 巷子里传来一声闷哼。 宁无恙眉头微蹙。 距离官府中人厮杀的场地还有百丈远,巷子里的人,想来是安排盯梢他的人,却不讲武德对他暗箭相伤,看来倭国细作的规矩不太好。 正想着,就听到巷子里传来其他倭人的低声咒骂。 “该死的,他怎么突然出手了?” “抬箱子的是他的亲兄弟,如今留他断后,他可能觉得走不了,这才想着拼命。” “拼命也别拖累老子,不好,他们发现了!” 在宁无恙听到巷子里传来的声音时。 宁无碍已经挥刀冲了上去。 根本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宁无碍只记住五弟说的一个字——杀! 但凡是倭人,无论身份如何,只要在参与今晚细作撤离金陵行动的,杀之即可。 “御敌!” “唔……” 伴随着长刀划破虚空的凛冽之声,接连几道闷哼声响起。 宁无恙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寒光点点的巷子,朝着左右张望。 他依旧能够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看来两国的细作对他的重视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好在再往前走走,就是官府与细作交战的现场了,在这种情况下,细作被发现,然后被击杀,也是正常的事情。 “郑管事,菊香,可以把尾巴全部切除掉了。” 一声令下。 除了云飞依旧寸步不离的跟在宁无恙的身边,宁无碍也收刀返回以外。 郑东林与菊香各自吹了一声尖锐而不同的口哨。 口哨声落下,方才在宁无恙面前一闪而过的黑影,还有潜伏在暗地里的百川会人员,犹如一道黑墙,围在了那些还留在原地的细作身后。 “杀!” 郑东林与菊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喊出一个字后。 寒光闪过,血花四溅。 那些自以为潜伏在暗中看着激烈交战的细作们,到死方知,原来叫他们善后的意思,不是远离危险区看热闹,而是来凑热闹的。 哪怕他们忍住了,不主动攻击宁无恙等人,最后还是被击杀。 他们留有后手,大兴人同样留有后手。 这一战,到底是他们输了。 “杀啊!” 潜伏的细作们也不再有任何的保留,拼死一搏。 乍然而起的呼喊声,穿透整条街道,比那些已知必死无疑,从而消极应付官差,只等着拖延的时辰到了,束手就擒的上百人制造的动静还要大。 城中。 在得知宁无恙离开潇湘馆前往府衙,从而下令转移手下重要成员,以及物资与材料的齐尔扎,似有所感地停下脚步,转身看了一眼府衙的方向。 “头领,别看了,留在府衙那条街道上断后的兄弟,是不会让江宴派人追上来的,就算据点里的人们不出力,断后的兄弟们也会在巷子里打游击,把人往玄武湖方向引,给咱们制造撤离的时机。” 祸水东引,虽然对不起方才一起商议如何共进退的倭国细作。 可此时为了性命,谁还顾得上道义。 相信留在那里的倭国细作,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好在他们给了倭国细作错误的情报,说他们跟着一起走水路,从护河城离开,与他们共进退,实际上是朝着相反方向来的。 谁叫倭国人骗了大兴人二十几万两的银子,倭国人还贪财不肯舍弃。 按照齐扎尔头领的想法,若是倭国人肯舍财保命,将装银子的木箱往假的据点里一放,只身潜入水里逃离,一定能够十拿九稳。 好在就算倭国人真的被发现,也与他们北狄人无关,副手自然不会狗抓耗子多管闲事理会倭国人的死活。 齐扎尔知道副手说的是事实,可他心里总是不安。 “宁无恙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分两次前往府衙支援,说不定就是想试探一下府衙附近的动向,我们兵分两路走。” 大兴人有句老话说得好,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哪怕有获胜的信心,也要规避全灭的风险。 他还得把宁无恙破坏了将军与国师计划一事传递到京城去,绝对不能让江宴与宁无恙联手,将他们一锅端掉。 对比起齐尔扎的警惕小心来。 位于玄武湖畔等来宁无恙动向消息的岩佐三郎,在得知宁无恙果真被调虎离山,前往府衙去了,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对着河野朝着湖水里用力地一挥手。 “可以走了!” 有府衙那边负责吸引大兴官差的弃子拖延时机,宁无恙也被骗过去了。 任谁也想不到,他们会偷偷的潜入连接护城河的玄武湖中,走水路离开金陵。 “岩佐君,等出了金陵城,我亲自去联络在苏州的藤野君,让他的镖局来将银子取走。” “辛苦河野桑了,此次金陵据点被毁,不是你的过错,实在是宁无恙太聪明了。” 岩佐三郎想到宁无恙还把安缘君给杀掉的事,满脸狰狞之色。 “待到出了金陵城,我一定送信给大王,请他派更厉害的高人,赐予宁无恙天罚!” 第四百一十六章 听到水下传来的声音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赐予天罚? 河野以前听到这种说法,还会心中惊悸,对一些神乎其神的事物感到恐惧。 可自从知道安缘君师承自护国神族的法术,其实就是坑蒙拐骗的把戏,他对于天罚这种说法,抱有极大的怀疑。 也不想听岩佐三郎再自欺欺人,言归正传。 “岩佐君,我们不用再学北狄人的应对之法,再次制造一个假象吗?” “不必,这里是玄武湖,可不是府衙大街,再说了,玄武湖的湖心小岛离这里这么近,金陵谁人能想到,我们会绕湖而行,顺流直下入护城河呢?” 湖心小岛可是私人领域,官府都要避让三分。 入了夜之后,除了远处沈家长桥上灯笼散发着光芒,依稀有守卫轮值的护卫身影以外,清静得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早在安缘君未出事之前,岩佐三郎便安排了人手,决定在此租一艘大船,假借行商宴客之名夜湖玄武湖,把银子送到护城河外去,避免出入城门的盘查手续。 此时东窗事发,也不过是将计划提前。 如今除了拉银子的,由船夫换成了人力以外,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哗啦~~” 水中有人冒出头来,抹了一把脸上糊着的残败的荷叶,低声开口。 “岩佐君,河野君,湖面没有异样,沈家好像因为沈小姐今晚不在湖心小岛,值守的护卫较平时还要少一些。” 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岩佐三郎与河野可是亲眼见到沈幼初去了潇湘馆。 对于这一变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们看来,金陵城中由于三方争斗,已有乱象,沈幼初呆在潇湘馆里,彻夜不归,假如沈家护卫不离开,他们才要担心会不会是行踪被发现,还要探查一番,等到确认安全再离开。 如今一切预料那般,便可以直接开拔。 “河野君,你先走,我垫后。” 这个时候的垫后可不像城中断后的弃子一样是送死的。 相反,走在前头的人,才最有危险。 虽说河野认为今晚是有惊无险,但……算了,刚才说的话算是白说了,看来岩佐君是只顾眼前,根本不想出了城怎么办。 摊上这样顾头不顾腚的上官,河野也只能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谁叫出事的是金陵,而他又是金陵据点的负责人,由他来开道也是再正常不过。 但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河野还是发挥他平时做事的谨慎态度,派了两个人打前锋,探查一百丈范围水域的情况。 若是有变,就可以让大家先弃银逃脱,待到风头过去,再前来捞银子。 毕竟,谁也想不到,他们从金陵富商那里骗来的银子,会日日放在金陵人们的眼皮子底下。 以前没不了,以后也不会被人发现。 哗哗哗…… 河野与岩佐三郎两位头领轻装上阵。 是因为有手下在替他们负重前行。 由于倭国金子十分珍贵,且不易流通,所以银票全部兑换成了银子。 二十二万两银子,装了二十二口箱子。 每个箱子一千两,听上去不多,可入了水后极沉。 再加上为了让更多的人手留下来吸引金陵府衙的注意,每口箱子只配备了三个人护送。 两人抬箱,一人随行,三个人一组,换人不停箱的往前游动。 若是直线游过去也就算了。 由于玄武湖还有沈家护卫在附近看守,且湖心小岛占地也并不规则。 他们在原有的基础上,还要绕行五里地,期间的艰难与危险,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咕噜咕噜……” 一个倭人腿部抽筋落在了后面,想要喘息片刻,感觉腰后有冷硬的兵器抵着。 回过头去,就见岩佐三郎在水里拿着一把匕首。 虽然此人隔着湖水,看不清岩佐三郎的脸,却依旧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催促之意,还有那犹如恶魂般的狰狞之色。 只能咬咬牙,狠狠地捏了一把小腿肚子,飞快的朝前游去。 直到位于前头领路的河野停下来,疲惫不堪的倭人们,这才跟着得以喘息。 此处正是接连一片即将枯萎的私人荷塘的活水处,不远处还有护院来回走动。 再往前游二里地,便能到护城河。 河野跃出水面,坐在塘中突起的假山上,一眼便望见了不远处的城墙。 这时,腰后突然一阵冰凉,他抹了把脸上凉幽幽的湖水转过头去,便看到岩佐三郎探出头来。 “河野桑,谁让你停下来的?!” 岩佐三郎声音里满是怒意。 河野见他如此不上道,只能压低声音解释。 “岩佐君,大家一口气游了这么久,身体疲累,若是前方平安通过也就罢了,如果发生意外,或是护城河今晚因城中发生变故,守卫森严,我们还要潜伏于水中等待时机,我认为大家休整片刻再出发,能够预防更多的危险。” 这番有理有据的话,让岩佐三郎无法驳斥。 但岩佐三郎也没把这个拉拢人心的机会让给河野君,反而在看到大家愤怒不满的眼神后,趁机甩黑锅。 “我让河野桑你在前方领路,就是想让你合理判断何时该休息,没想到你水性比我们好太多,游到了这里才让大家得以喘息。” ****! 河野都想爆粗口了。 可想到此时团结最重要,不是和岩佐三郎争功的时候,便硬生生的忍住,假笑一声:“岩佐君说得对,那么我们就多休息片刻再出发。” 岩佐三郎正好也游累了,窜到假山石块上,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梆梆梆! 直到不远处传来打更的声响,靠在石头上休息的倭人们犹如惊弓之鸟,吓得全部一个激灵,不敢再休息了。 “河野君,我们还是尽快出城吧。” 有人颤声开口,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不等岩佐三郎回复,便全部潜入水中。 可能是在水里泡得太久了,不知为何,他们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既然大家休息好了,我们中途不再休息,一路到护城河去。” 河野正说着,前方负责打探的两个倭人掉转回来,朝着这边比划了一个手势。 再次无声地潜入水中。 河野顿时精神一振,对着岩佐三郎汇报。 “岩佐君,前方直到护城河这一段,都没有异象。” “那是当然的,我的计划绝对不会出错。” 岩佐三郎不遗余力地秀着自己的优越感,丝毫不提这个计划,其实是安缘彻治为了将银子一两不差的送出去而制定的。 反正安缘彻治死了,有功劳是他的,有罪过是死人的。 河野面对岩佐三郎的自夸不予置评,马上扎入水中。 他此时可不管什么功过,他只有一个想法。 出城! …… 城外的护城河路段。 余峥嵘领兵距离水面十丈开外的地方,按照宁无恙所说的,准备好了弓箭与火油。 做好准备已有一个多时辰,除了从护城河里跳上来几只青蛙以外,实在没发现任何形迹可疑的人。 但凡换个人在这里坐镇的话,余峥嵘早就留下几个弓箭手候着,自己带兵冲进城里,去帮着江宴抓细作去了。 “宁……” “嘘!” 就在余峥嵘打算第三次询问,倭人到底要几时来时,宁无恙手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此时,靠近水边的宁无碍精神一振,连连退后,悄然站到了宁无恙与余峥嵘之间。 “水下有声音。” 几乎是宁无碍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自城墙跃下。 正是追踪岩佐三郎与河野的秦时! 第四百一十七章 前有官兵后有拦路虎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走上前去,低声问道:“秦时大哥,可有遗漏的人?” 从潇湘馆追出去之后,百川会与秦时兵分两路追击离开的倭国细作。 百川会追踪的那群人前往了府衙附近,剩下的那一批,则是按照宁无恙设想,从玄武湖中潜入的倭国细作。 但由于秦时是单人追踪,且玄武湖水路较多,他一路人都在想着该如何向宁无恙他们汇报情况,眼见倭国细作们要出护城河,他打算翻墙过来,提前设陷阱截杀。 没想到宁无恙竟比自己还提前抵达这里。 秦时对于宁无恙的神机妙算那是佩服不已,低声答道:“请宁先生放心,我一直盯着他们的人数,其中并没有掉队或是提前离开的,连同他们骗得的银子,全部泡在护城河里。” 有了秦时的话,宁无恙心中大定。 不管城里铲除倭国细作的情况如何,至少,这一批倭国细作的骨干,今晚都可以一并喂鱼了。 “余守将,倭国押送银两的人数与银子数目,自玄武湖出发至此没有任何遗漏,等到他们露头,就可以开弓了。” 余峥嵘沉着地点了点头,朝着副手打了个手势。 所有官兵马上悄声将弓弦拉满,负责给火的官兵则将火油桶放置在弓箭手身前,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握紧帽盖。 只待一声令下,便发动火攻。 而水面上,随着从城里涌来的浪波,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着点点的油光。 那是提前在水面上泼洒的火油,这样一来,等到火箭射出时,会让来者因水面燃烧而方寸大乱,减少缠斗时己方的伤亡。 就在众人蓄势待发之时,从城里涌来的水波逐渐增大。 宁无碍俯耳听过后,连忙后退两步,竖刀护在宁无恙的身前。 “五弟,倭人来了。” 终于来了! 宁无恙等的不只心里痒痒,浑身还被秋蚊子叮得痒痒,听到水声,早就迫不及待的准备亲手上阵,斩杀几个倭人。 此时,在护城河里的探路者,已经游过了城墙。 即将天明之际,是至暗的时刻,二人又是在水里,根本看不清百步以外的情况,只能依靠耳朵听到的动静,来判断水面之上的安危。 “无人。” “回报。” 两人在水中,正准备扭头潜入时。 突然有一股油腥味涌入鼻腔之中。 什么味道? 二人虽然觉得有些异样,但转头看到后面跟上来的河野,他们知道此时应当是守城士兵懈怠的时刻,机不可失,他们也不可能因为水里有丝毫的怪味,就让大家退回去。 二人之中的年长者,指着后面,让年轻者先回报。 他则要继续向前潜行一段,确认那股异样究竟是什么原因。 哗哗哗…… 护城河不似宽阔的玄武湖那般,潜入多人与拉着银两的箱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要有人在其间活动,便会发出声响。 年长者为了防止守城士兵发现,不能继续呆在水面上,只能潜入水中前行。 可是在他往前潜进了不到十米时,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还没等他明白究竟因何而起。 嗖! 他闻声抬头,只见黑暗之中有道火光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飞驰而来,映照着周围覆有寒光森森铁甲的兵士,让他倒灌了一口冰凉的护城河水。 咄咄咄! 箭矢落下,年长者两个肩膀各自中了一箭,剧痛让他不由得挣扎着往后蹬腿,同时朝着后方大喊。 “有埋伏!” 年长者的吼声通过水声传出去老远。 其实不必他开口,那漫天的火光,还有那一点即着的护城河,已经让后续赶来的倭国人,明白他们中了埋伏。 “后退!” “全部后退!” 看到水面上的火光,河野当机立断,用倭国话命令着。 “放下箱子后退!” 本来这些负责运送箱子的人们,一路游来,早已筋疲力竭。 此时若再抬着箱子后退,不仅是死路一条,还会暴露他们将银子带在身上的事实。 将箱子沉入护城河中,说不定还可以回来再拿。 河野这么想着,便下达了命令。 可岩佐三郎看到那水面上的火光映照下,数百个官兵严阵以待,他顿时慌了。 “不能放下箱子,白白留给大兴人!” 该死的大兴人,居然知道了他们逃跑的路线! 一定是有内奸告诉了大兴人,这个时候扔下箱子,等于把银子拱手让人。 “岩佐君,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这护城河的出口只能容纳一口箱子通过,假如我们不舍弃箱子的话,连人带钱都会交代在这里!” 河野在水里扑腾着大喊,看到岩佐三郎一脸愤怒想要反驳,眼角余光瞄到一支飞来的利箭,他恶向胆边生,从水下给了岩佐三郎一脚。 咄! 利箭正中岩佐三郎的后脑勺。 岩佐三郎至死都无法相信,自己居然会死在自己人的手里,他还挣扎着想说什么,但耐何身体后继无力,只能慢慢的吐着水泡随着水波漂浮不定。 “岩佐君被大兴人的箭射中了,大家听我号令,撤退,埋伏在城外,只要回了城我们就能突围出去,或者抓住大兴人当人质!”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河野夺权的行为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反对。 毕竟岩佐三郎虽然负责整个江南道据点联络,可河野才是他们的顶头上官。 再加上岩佐三郎视财如命,想让他们增加危险,他们巴不得岩佐三郎闭嘴。 此时河野掌权,大家便纷纷卸下重担,也来不及做标记,轻身上阵,一边闪躲着身后的火箭,一边朝着通往城内的河道游去。 “让让!” “别挤!” 倭国人争先恐后地挤进通道之中。 河野为求自保,等到十数人钻进通道之后,这才游入城内。 然而。 刚到城内,他便在水下,看到了比城外更耀眼的亮光。 火把! 都是火把! 除此以外,火把上的光,还将一张巨大的铁丝与渔网组成的大网,拦截在十丈开外河道见宽的地方。 看到这张大网,河野连忙将头露出水面,同时示意后面想挤进来的手下们停下来。 他呆呆地望着站在河岸上的数十号手持十八般武器,一身江湖侠气的大兴人,脸色露出一抹惨笑。 “前有官兵后有拦路虎,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动静,回来的时候临时布置了这么多,大兴人真是好手段,这是算准了我们会经过此地,特意布置了两处陷阱,等着我们跳进来。” “头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抢先游回来的手下,在看到拦路的大网,顿时慌了神。 难道他们今晚要死在这金陵的护城河中吗? 第四百一十八章 血色护城河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岩佐君……” 河野下意识的想找岩佐三郎商量。 但回过魂来,才意识到,岩佐三郎早就先一步离他而去了。 河野君暗叹一声,看着那些一脸期待望向自己的手下们,苦涩一笑。 还能怎么办? “投降吧,我们把银子还给他们,让他们定我们的罪,我们罪名不重,应该不会……” 嗖—— 咄咄咄! 数支箭射中刚才询问的年轻倭国人的肩膀上,他吐出一大口鲜血,挣扎着想要朝岸边游去,却因为重伤身体支撑不住,与岩佐三郎一样,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后,马上沉入了水底。 河野没想到这群人拉上网拦截了他们,竟不是为了让他们主动投降,还没开口打照面,就一箭击杀。 他感觉到一股凛然的杀机,毫不犹豫地从衣服上撕下一条白布,举高挥舞着。 “我们投……” 嗖—— 又有无数的箭矢朝他们飞了过来,河野为了躲避被中伤,只能咽回了想投降的话,再次向后游去,一直游到通往外面护城河的厚墙洞里。 这个墙洞约有三尺厚,但只能容盛四五个人。 此时已有七八个人聚集过来,眼见墙洞太小,全部争先恐后的往洞里游去,只要能占得一席之地,无论是浮在水面还是在水底,至少能够避免被箭射死。 而洞的另一边护城河里,早已是火光与尸体遍布,还不断有火箭朝着他们这边射来,逼着他们往回游。 可是。 城里的那些江湖游侠打扮的人,远比城外的官兵还要凶残。 哪怕倭国人躲避开了箭矢,依旧有层出不穷的暗箭飞出,把倭国人扎成筛子。 有的人被逼急了,想要游上岸殊死一搏。 但好不容易游到这里的倭国人,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力气,更别提哪怕是尽全力,放在平时他们都不一定能打得过这些江湖游侠,此时的倭国人,完全就像是他们案板上的鱼肉,冲上岸的同时,那些江湖游侠们手里的刀剑,便像长了眼似的,直接命中倭国人的要害。 扑嗵! 扑嗵! 好几具尸体被踹入河里,鲜血慢慢的向着四周扩散,整个水道里都遍布着一股铁锈味。 若说在如此哪里还是一处避风港,那便是这个联通城内外的墙洞里。 宁无恙借助着火光,看到像一群阴沟里的老鼠挤在一处的倭国人,冷嘲一笑。 再观察着水面的情况,他手指着一处冒气泡的地方。 “三哥,那里躲着有人。” 嚓! 长刀划过水面,力道直击水下。 “嗷!”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过后,冒气泡的地方渲染开鲜红之色。 不一会儿,一个倭国人便浮了上来。 宁无恙看着这一幕,心里痒痒,再看火箭差不多射完了,他对着余峥嵘提议道:“这些倭国人水性很好,他们在水里能够憋气很久,为防止有漏网之鱼,还是先将其击杀再说。” “不留活口审问吗?” 余峥嵘身为金陵守将,面对这些有过强盗行径的倭国人,自然没有什么好印象。 早就想冲上去,把这些狗杂碎给剁了。 可他担心官府需要留活口,这才将人逼到墙洞里,等着把这群倭国人吓得肝胆俱破时,才将他们抓住,到时候问什么就能说什么。 宁无恙眼神闪烁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不必留活口,这些倭人本土遭遇重创,指不定早就和倭国断了联系,再说整个金陵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抓住活口审问,再通知其他州县也迟了。” 既然不能用一个活的倭国人,换来一堆死的倭国人。 那还留着活口干什么?浪费粮食吗? 斩草除根,杀就完了。 也免得这些细作回头再倒打一耙,说是他们大兴人抢银子,想谋财害命,这种泼脏水的手段可是倭国人惯用的,不得不防。 余峥嵘觉得宁无恙说得很有道理,再加上这次出兵,江宴说了让他全权听宁无恙安排。 上行下施,没有什么好迟疑的。 “听我号令!收箭!” 唰! 弓箭手们马上放下手里的弓箭,拎着油桶往后撤。 早已准备好的步兵,则握紧了手里的长矛,随时准备出击。 这种紧张又激动的氛围之下,宁无碍也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青龙刀,有些期待又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五弟。 “三哥想去便去了,替我多杀一个倭人。” 宁无恙往秦时与云飞所在的方向站了站。 其实他也想亲手冲杀上阵。 可是谁叫他不仅有脚伤在身,还是许多人的重点保护对象。 他若是冲上去,只会扫了大家的兴。 余峥嵘也确实担心宁无恙少年太轻狂,不顾个人安危去除倭。 见到宁无恙退到安全地带,他大手一挥。 “杀无赦!” “吼!” 金陵守兵们发出一阵暴喝声,待到他们举起长矛之时,位于最前方的宁无碍,已经冲出去数步远,沿岸将潜伏在下方偷偷换气的倭国,尽数斩杀。 鲜血混和着河水溅在金陵守兵的身上,激起了他们的热血。 “杀啊!” “一个倭人也不能留!” 数十支长矛,有条不紊地朝着水中的气泡扎去。 扑嗵! 扑嗵! 水性好的直接跳入水中,将那此躲在深入的倭国人的身体捅穿。 试图装死沉入水中,想等着捡漏上岸的倭国人一下子慌了神,全部蜂拥般朝着墙洞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而此时,随着内外厮杀越来越惨烈,鲜血渗入水中,窝在墙洞里的人们越来越恐惧,位于水下的人急于去水面上,而水面上的人被挤出墙洞后直接射杀。 “让开!” “我要憋死了!” “别推我,把我挤出去了!该死的!” 河野还没来得及作出调整之时。 就见到那个被挤出墙洞的手下,从腰间掏出匕首,一击命中了将其挤出去的那个人的脖子。 鲜血汩汩涌出,河野看着捂着脖子往水里沉的手下,再看到那个满脸狰狞之色的杀人者,仿佛一下子看到了自己刚才暗害岩佐三郎时的一幕。 “杀啊!” 就在这时,城墙内也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与城外守兵配合的百川会人们,纷纷跃入水中,开始清理那些试图靠装死逃过一劫的倭国人。 河野看着越来越近的寒光,再看着周围不断因为自己人抢占地盘而倒下的手下们,心中一片寒凉,比这秋夜的河水还要凉。 他朝着东方望去。 当越来越多的手下涌来,一把匕首横断在他脖子上时,他眼前闪过故乡那绚烂的红色樱花。 那么美的樱花,终究是再也看不到了。 若有来世,他绝对不愿意再当倭国人。 若他还是倭国人,绝对,绝对不要再来大兴的领土,自作聪明的想要霸占他们的钱财与领地! 第四百一十九章 死前的诅咒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铛! 河野抬起袖子,用袖剑挡住了手下的匕首锋芒,用力格挡开再朝前一划,血光闪过,手下睁着惊恐又不甘的双眼,缓缓的没入水中。 “安息吧。” 哪怕知道死亡的结局,河野也不想成为最先死的那一个。 他看得出大兴的官兵和游侠对他们这些倭人抱有很大的敌意,但他手里还有底牌! 只要官府想留活口,他势必要成为最后那一个活口,哪怕这样的机会只是一半一半,他也绝对要向死而生。 “啊!!!” 河野突然大吼一声,将袖剑甩出,朝着一个靠近他的手下心口处刺去。 这个手下手无寸铁,只是随波逐流来到这里,他看到河野君,想询问一下该如何团结起来,突围出去,还没开口,被一柄袖剑刺穿了心口。 “河野君,我不是……” 被无故杀掉的手下,死不瞑目。 当河野发现他的情况后,知道自己杀错了人,但内心没有任何动摇,反而一脚将人蹬开,借助这具尸体挡住一波攻击,再次重伤一人。 看着昔日对他敬爱有加的手下,仓皇失措的返身朝着交战的方向游去,河野趁着无人来扰,抹了把脸上的血水。 对同伴挥刀是他的错。 但他会在向大兴提供消息的时候,真假参半,再联合密语,让大兴损失惨重的。 雀德大王,请你宽恕我现在的无奈之举。 河野不太虔诚的在心里祷告一句,眼看着周围的倭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他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时,他咬了咬后槽牙。 这个少年是大兴人与倭人生的后代,从小便为他搜集了不少的情报,视他如义父。 此时,少年见到他也活了下来,又喜又怕。 “首领,只剩下我们了吗?我们还能活着逃出去吗?” 不能。 河野沉默不语,看着岸边舞动的那把青龙长刀,越来越朝着城墙处逼近。 深知宁无碍武功高超,借助长刀优势,劈过来时躲在这墙洞之中也无法招架…… “首领,你快想个办法吧,那个使刀的男的太厉害了,城里的大网也移到这里来了,我们躲不过了,插翅难逃。” 逃? 到了现在还想着逃? 河野心里暗嘲这个少年太过天真,想着若他是少年的话,定会举手投降,先声明自己不是倭国人,待到查明身份,哪怕获罪至少能够保住一条性命。 可是想到这个少年,自小便被灌输是倭国的后代,家人将那倭国宣扬得如何美好,才让少年至今都没意识到这条生路。 也好。 河野认为少年就这样保持天真真的很好。 因为如此一来,他就不必担心唯一的活口问题了。 正想着,河野头皮一阵发麻,有种在深山之中被一头猛虎盯上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朝着危机感逼近的方向看去,四目相对,便看到宁无碍正死死地盯着他。 来了! 河野一把抓住少年,郑重其事的叮嘱道:“你不要乱跑,这个时候你越乱越危险,等我的指令。” “好,我相信首领一定会带我逃出去的!” 少年的天真让河野不敢恭维。 身为细作,在临死之际把性命和选择交付给别人,哪怕少年今日不死,他日也活不了多久。 这么一想河野的心里坦然了许多。 此时。 正在岸边将重伤欲逃的一个倭人一刀毙命的宁无碍,听到水下还有粗重的呼吸声,并且声音不同时,便意识到,这水里还有两条漏网之鱼。 循着呼吸声一看,果然在墙洞里,还有两个黑影。 投去视线时,还能够感受到对方在看他。 “死到临头还龟缩在墙洞里,是当我的刀伸不到那么长吗?” 宁无碍冷嘲一笑,看向还没有逼近过来的守兵们。 他看了眼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脚跟猛地朝着岸边用力一蹬,身体倾斜踩到城墙砖缝上,往前窜出去两步远,就在即将坠落之际,他的刀尖在尸体上用力一顶,再次借力向前冲出去两步远。 如此一来,他距离墙洞的位置便只有不过半丈的距离。 距离这么近,宁无碍看到了一个极具金陵地方特色面貌的少年。 就在他怀疑这个少年是否是倭国人挟持的人质时,便听到旁边的中年人用倭语呼喝一声,并用力地托了一把少年的屁股,正好对准了宁无碍长刀所在的方向。 “反击!” “是!” 少年没有任何怀疑,借助着河野的力量,用力地从水下一窜,手中的短刀朝着宁无碍刺来。 宁无碍目光一凝,冷声开口。 “原来是倭国人。” 唰! 宁无碍手里长刀挥下,速度与力量的差距,甚至不等少年手里的短刀接触到他,便已裸眼青龙刀劈成两截。 并连同少年的胸膛一并劈中,将其击落回水里。 “首领……” 少年原以为首领是看准了宁无碍没还手之力,才让他出手的。 他还担忧自己失败了,首领该怎么办。 可当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扭头看向他慈爱的“义父”时。 却见河野正满脸得逞的笑意盯着他,还将手里的袖剑扔到了水里。 此时弃剑,意味着投降。 “我投降!我是金陵据点的首领,我知道江南道其他据点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们,现在整个护城河里只有我一个活口,你们留下我绝对比杀了我更有价值!” 怎么会这样?! 少年终于明白,自己被利用了。 但他根本没有余力谴责来自河野的背叛,便已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跌入水中。 他张了张嘴,却只能吐出一串血色的气泡。 少年不甘且愤怒,在心底暗自诅咒着河野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他的意识快要消失之际。 便看到一颗头颅被青龙刀戳入了水里。 四目相对,少年还能够看到河野惊恐无助又不敢接受的表情,就与他此时一模一样。 哈哈! 少年在心中疯狂大笑,真想鼓掌相贺。 害人者绝对没有好下场! 河野也死了! 哈哈哈哈! 扑嗵。 宁无碍落入水里,扫了一眼被他分割的尸首,面露困惑之色。 “这个倭人临死之前用倭语说的是什么话?他说得那么长,嘴里还含着水,根本听不清楚,也不知道重不重要,需不需要告诉五弟让他听一听。” 早知道应该留一刀好了。 可是。 看到这个倭国人利用年轻人送死,想要自己苟活,无论此人有没有价值,单凭这份心机,留着也是一个祸害。 宁无碍纠结不过一瞬,便将人头挑到岸边。 咚! 刚刚走过来的宁无恙,被突然扔上来的人头溅了一脚血水。 四目相对,看着那涣散无光的双眸,宁无恙眉头紧锁。 第四百二十章 漏网之鱼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五弟,怎么了?” 宁无碍心里一紧,暗忖道:难道杀错人了?这个倭人说的话很重要? 宁无恙蹲下身来,歪头又盯着甩上岸的脑袋看了一眼后,伸手朝着后方勾了勾。 “秦时大哥,你来看一看,这个人是不是很眼熟?” “宁先生,他之前在潇湘馆出现过,是跟在那个假冒高人身后来的,我追踪的就是他。” 关于这个问题宁无恙当然想到了,他问的是别的。 只是秦时更关注于他身边出现的人的危险性,明显没有留意到其他情况,倒是云飞,看到人头后恍然大悟:“公子,这个人是花房老板里的一员,当初还跟在赵老板身边来见过公子。” 果然是他! 宁无恙对着云飞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见赵老板一次就打赵老板一次的小云飞,对于这件事绝对不会记错。 “由于制冰工艺的变化,金陵花房界逐渐扩大规模,想形成一个地方商业特色,赵老板没有一家独大,拉拢了不少当地土著加入,此人既是其中一员,除了在金陵潜伏多年,想加入其中也需要有人引荐。” 听到宁无恙这么一说,众人便瞬间明了。 倭人虽然死了,但还有一些帮助倭人的内奸需要挖出来。 不论他们知情与否,到底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并且这些内奸可不像倭人一样,视死如归,更容易在他们嘴里得到确切的情报。 “余守将,把倭人全灭的消息传出去,追查线索的事悄悄地进行。” 虽然铲除掉了金陵城里的倭人据点,还有重要的人物,他们想在金陵恢复以前的实力,按照倭国遭遇天灾以及缺钱的程度来看,三五年没有希望。 可除金陵外,江南道富庶且靠海,估计其他州县有不少倭人细作。 将金陵城倭人细作全灭的消息传扬出去后,能够让其他州县的倭人细作放下心来,继续留在原地,就算他们有怀疑,只要官府没有大的动作,他们也绝对舍不得全部撤离。 倭人细作嘛,能杀一个是一个,宁无恙可不嫌倭人杀得少而不愿意动手动脑。 余峥嵘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奇的问道:“宁先生,你不与我们一起去府衙向江大人复命吗?” “复命?我只是替赵老板来追回银子的,今晚的事是你们金陵守兵,与江湖游侠组织百川会联手除倭,我复什么命?” 宁无恙蹭了蹭衣摆上沾的血迹,似自言自语却让用余峥嵘能够听到的声音嘀咕着。 他说着看向自家三哥。 今晚铲除倭人细作的时候,在前方冲杀的最凶猛的便是三哥。 若是三哥想要这个功劳…… 正想着,他看到三哥摇了摇头,便明白,三哥也没打算领功,便继续嘀咕了起来。 “潇湘馆里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呢,我只是上个茅房,总不能让人怀疑我掉到了茅房里吧?” 那不能。 余峥嵘呲牙一乐,知道宁无恙这是想把功劳全部让给他们,心中感激地接受了。 通过江宴的事,余峥嵘早就知道跟着宁先生做事有大把的功劳拿。 今晚除了铲除倭人细作,还得到了线索,若是将江南道的倭人细作拔除,这么一大笔功劳,少说能让他再晋升一级。 “既然宁先生不与我们一同去复命,又着急回潇湘馆,这护城河里的善后工作,便由我们来吧。” “好。” 宁无恙只是来验证自己的猜测,以及亲眼看着想坑他的倭人怎么死的。 如今事情终了,他也能补个好觉了。 “咯咯咯!” 鸡叫三遍,东方泛起白光。 宁无恙打了个哈欠,朝着想要将他送进城门的余峥嵘挥手示意不必跟上,拿着江洋给的衙役办差的腰牌进了城。 城中的小大商铺已经陆续开了门。 昨夜暗中激烈的争斗,并没有影响大家今日劳作的热情。 只有平时爱在护城河旁浣衣的姑娘们,看到百川会的人在将水里的大网拉上来,默默地远离去了别的地方。 “听到了没,昨晚那些倭人叫得声音可大了。” “怎么没听到啊,真没想到这金陵城里,倭人细作这么多。” “也不知道倭人坑的那些银子追回来了没有,我家娘子还可怜他们捐了一百文,真是肉包子打狗,不,这倭人一边卖惨一边坑蒙拐骗,比狗都不如。” 一具尸体挂在网上被拉上岸。 刚才还痛骂倭人人不如狗的路人,看到尸体的死状,双手合十,虔诚地祷告了一句。 剩下的路人们看到尸体,也是静默片刻。 虽然他们痛恨倭人,但大兴人大多心地良善,面对死者,还是会给予该有的礼貌。 宁无恙不由得想起上辈子虽未经历,但铭记于心,已经刻进骨子里的那段,倭人在金陵城制造的骇人听闻的大屠杀。 “对待倭人可不能抱有任何的同情心与同理心,哪怕死了都不能。” “五弟你在说什么?” 宁无碍其实听清了这段话,但他不明白,五弟何出此言。 倭寇确实在以前骚扰过大兴的沿海区域,但这就像是外族入侵一样,打杀即可,为何死了都不能放过? 他还以为五弟是因为倭人骗银钱,昨晚才会痛下杀手。 如今看来,五弟对倭人的印象比他对倭人的印象更加恶劣,也不知为何。 “三哥,你要记住,以后与倭人交战,绝对不要手下留情,也不要相信他们任何的投降行为,别问为什么,听我的准没错。” 宁无恙的话,宁无碍虽然不明白,但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记在了心里。 兄弟二人谁也不知道,这一番没头没尾的对话,假以时日,会起到多大的作用。 一行四人不急不慢地朝着潇湘馆走去。 在他们离开不久。 当水里的网子全部打捞上来时,除了挂在网子上的尸体以外,还捞起了几节竹子。 竹节上面都有像猫挠过似的爪痕。 由于护城河与其他水域连接,除了竹节以外,其他乱七八糟的杂物也常见,不论是百川会的人,还是负责清点物件的守兵,谁都没有在意那几节竹子,随手将其扔到了路边上,等着负责城里清洁职务的人员,将其清理掉。 不多时。 在百川会与守兵带着尸体离开后,清洁人员还没赶来之前,一个拉着粪车的矮瘦老者,在经过护城河时,目光幽幽地盯着泛红的血池看了半晌。 片刻,他环顾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伸出一把铁钩,将竹节还有其他杂物全部勾住扔到粪车上,匆匆出了城。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我能不担心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潇湘馆,四层楼。 通宵达旦的客人们依旧没有离去。 沈幼初与季谨也没有去客房里休息,而是坐在宁无恙离开时她们所在的位置,不时的朝着门口张望。 惜柔也没有离去,而是温柔地抚摸着手里的腰鼓,不知想到什么,总是偷偷的含春带笑。 突然,一股清风徐来,让正手托香腮打瞌睡的沈幼初急忙站了起来。 “小姐……” “菊香你回来啦,你没受伤吧?细作们都抓到了吗?宁公子他没事吧?他人呢?他怎么还没回来?” 面对这样一连串的问题,菊香直接忽略了前面抛砖引玉的客套话。 “回小姐,宁公子在府衙大街呆了不到一刻钟,便去城外的方向了,不知去哪,至今未归。” 宁公子去了城外? 沈幼初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宁公子果然不是去府衙帮忙的,而是另有行动。 可是这个时候知道已经晚了三秋了,只能希望宁公子平安回来。 若宁公子能够平安回来的话,她宁愿把集美阁里的画像烧给老天…… “沈小姐,季小姐,你们没有去房间里休息吗?” 沈幼初的暗中祈祷还没说完,便被宁无恙的话打断了。 她看着从后门走进来的宁无恙,飞扑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着。 当看到他衣摆上的血迹时,倒吸一口冷气,弯下腰便要去掀衣摆。 “宁公子你的腿受伤了吗?” “我腿没受伤。” 宁无恙感觉到她的小手乱摸的地方不太对劲,连忙蹲下身去,一把抓住还想掏他衣服底下的小手,哭笑不得的解释。 “这是那些倭人流的血,溅到我身上而已,沈小姐你不用担心。” “我能不担心吗?” 沈幼初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声音里带着哭腔,狠狠地嗔了他一眼。 “你说去府衙结果去城外,还被溅了一身血回来,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为什么还要乱跑,还跑到离倭人那么近的地方去,这次是血溅到你身上,下次万一是刀划到你身上怎么办?” “……” 宁无恙还是头一次见到沈幼初方寸大乱的模样,看她熬了一夜,此时眼睛比兔子还红,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他们伤不到我的,我身边有三哥、云飞还有秦时大哥保护,之所以没告诉你我到底要去哪里,是因为我担心你担心我,派人跟上去打草惊蛇。” “哼!” 沈幼初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却并未反驳。 诚如宁公子所说,她假如知道宁公子要冒险的话,就算不亲自跟着,也会让梅香或是派更多的人手去护卫。 反正湖心小岛上那么多人,一声令下,纠集起来的人手不比官府的少。 转念想到,敌国细作本身对于这种风吹草动就很敏锐,她又是被假冒高人盯上的其中一员,有这么大的异动,还真说不定会坏了宁公子的好事。 可明白归明白,想到宁公子为了铲除几个倭人,不惜以身犯险,她恨得牙根痒痒。 “宁公子,城里的倭人细作全部铲除了吗?” “全部铲除有点难,但露头的都铲除了。” 具体的事宜,宁无恙也没有全部负责,而能向沈幼初透露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回答完沈幼初的话,宁无恙看向另一位等了他一夜不归的姑娘。 “季小姐,劳你惦记了,外面天已亮了,你是回季府休息,还是在此地休息?”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宁无恙对待沈幼初与季谨的态度不同。 季谨也心知肚明,但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走到沈幼初的身边,仔细地打量了宁无恙一番后,浅浅一笑:“我和幼初稍后还有事要商量,随她一起回湖心小岛。” “对了,宁公子,比试的各项题目也罗列出来了,我们要做许多准备才能上京。” 比试还要做准备?带上人和脑子不就行了吗? 宁无恙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心思。 沈幼初见他不以为然的态度,诧异的问道:“难道宁公子不知道擅长棋琴书画者,都有自己习惯用的器具?宁公子你可是一手创造了行书字体,到时候一定会在天下人面前写字的,你没习惯使用的纸张与笔需要准备吗?” 习惯用的琴弦、棋盘、笔墨纸砚和颜料等物,这些东西不提前准备,现买可是买不到的。 宁无恙这才明白她们要准备的是何物,轻轻拍了拍额头。 险些忘记这是一个物质匮乏到,许多权贵有钱都很难及时买到所需之物的时代了。 不过。 “我写字倒也不讲究,能写得上字写得出字的笔墨纸砚就行,倒是武器,我得带几件趁手的。” 他考中了武举人,有了功名,在京城里走动,能够免除见到官员就动不动行礼的规矩。 可也有弊端。 那便是西域诸国的挑战者,一定会借此为名,向他发起挑战。 本着差生工具多的原则,他确实需要在这方面准备一下。 “武器湖心小岛有不少,宁三哥用着趁手的这件青龙刀还是我从岛上的兵器库里找的,不如你们今日再去挑几件?” 沈幼初趁机提出邀请。 想到宁公子拿着她赠的武器大杀四方,她就觉得与有荣焉。 宁无碍握了握手里的青龙刀,对于沈家的兵器库自然十分向往,哪怕不用,去看看也能长见识。 但这件事他做不了决定,得看五弟愿不愿意承沈小姐这份情。 “挑几件?沈小姐你可真是财大气粗,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一定去岛上好好挑几件趁手的兵器,挑到什么镇岛之宝,到时候你可别不肯给。” “怎么不舍得,就算你真的挑到镇岛之宝,那也是你眼光好。” 沈幼初颇为自得的挺了挺胸,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我能选中你,那是我眼光好。 既然决定好了去处,大家饿了累了一晚上,连早饭都还没吃,正好去吃湖心小岛上沈家厨子做的大餐。 “诸位,天已经亮了,昨日的宴请到此结束!” “这么快就结束了?宁诗仙你刚才去哪里了?” “人有三急……我马上把昨晚的新诗写下来,悬至顶楼,大家随便观瞻。” 此话一出,大家的注意力,便马上从三急转移到了诗帖上面。 不少学子的酒劲一下子挺过去了,纷纷打道回府去拿纸笔,等着临摹。 就在这时,突然一队重甲兵出现在潇湘馆外面,且没有府衙的官员为之开道。 秋娘吓了一跳,不由看向宁无恙。 重甲兵所到之处定有大事发生,难道是知道了她们的身份,特意来抓人的? 若是如此,只能委屈一下宁诗仙,挟持人质脱身了。 就连痴痴看着宁无碍的惜柔,回过魂来,都不禁摸向腰鼓里藏着的暗器,氛围一下子变得紧张不已。 宁无恙感觉到有数道目光,不太善良的落在自己身上,也没有理会,而是打量着冲进门来的重甲兵,眉头微蹙。 这些重甲兵的服饰看上去与苏瑞率领的重甲兵,颜色与质地上有些不同。 苏瑞率领的重甲兵,兵甲是玄色,而下方这些士兵身上的兵甲,隐隐泛着黄金般的光芒,看上去质地也轻巧了许多。 第四百二十二章 圣旨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是京卫军的重甲兵。” 还是沈幼初见多识广,一下子说出了他们的来历。 原来是京卫军。 宁无恙松了口气,可秋娘与惜柔却更加如临大敌。 京卫军怎么来到了潇湘馆,难道是九公主暴露了吗?! “他们应该是来送圣旨的,看来上次娴郡主的信被人拦了,老……陛下知晓了,特意派重甲兵来震慑那些宵小之辈。” 宁无恙的这番解释,让秋娘与惜柔等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九公主暴露冲着潇湘馆来的,那就是客人。 “各位军爷~~” 秋娘收拾好心情,笑脸迎了上去。 但不等靠近两步之内,重甲兵便举起手里佩剑,将秋娘逼退。 “呀~~” 秋娘故作受惊,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宁无恙想到秋娘昨晚看到油锅炸亡魂都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再看此时的表现,只觉得这戏有点过了。 好在重甲兵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秋娘的身上,一双缝隙里狭长的双眸环顾着四周,沉声问道:“宁无恙可在这里?” “宁诗仙在四楼。” 秋娘见确实是冲着宁无恙来的,笑得更加开心,比划着四楼,就要带重甲兵上去。 宁无恙看到这群重甲兵,向上抬头都费劲,再想到他们前来的目的,也没有摆什么威风,箭步下楼,在人群纷纷往后退之际,于二楼间相遇。 “我就是宁无恙,诸位找我有何事?” “宁无恙接旨。” 重甲兵没有啰嗦,直入主题。 众人听到“接旨”二字,纷纷跪下。 宁无恙虽不喜欢这种行式,但也只能随大流跪了下来,跟着众人高呼“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久闻金陵诗仙宁无恙,才华横溢,朕心念之,恰逢西域诸国比试在即,特邀金陵诗仙宁无恙前往京城,为国而战,并广邀江南道才子一同前往,钦此。” 不愧是马背上守天下的老皇帝,连圣旨都是这么直接,没有任何的花活。 等到重甲兵将圣旨放到宁无恙高兴的双手间,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周围的学子高声大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等一定全力一战!” 好家伙。 大家的斗志真高昂。 不过宁无恙想到官府补贴路费,相当于公费去京安城旅游一趟,还能顺便增长见识,换作是他的话,他也乐意前往。 不等呼声停下,宁无恙便站起身来。 他刚想询问一个重甲兵,关于他上京的具体事宜或日期有何规定。 重甲兵扭头就走,酷到不给他任何搭话的机会。 他没问到启程的时间,秦时倒先急了,开始催问起来:“宁先生,如今圣旨已到,你何时启程?” “择日不如撞日,哪日天气好适合远行,我们便哪日启程吧。” 宁无恙的回答让秦时一噎。 他还以为择日不如撞日,即刻就走呢。 转念想到,北狄与倭国对宁无恙虎视眈眈,路上指不定早已设下埋伏,而那些重甲兵也未留下,宁无恙确实与沈家小姐一同上路,更加安全。 再加上华大师也要回京城,反正西域诸国抵达京城还需要一段时间,倒也来得及。 秦时不着急,可在场的学子们急不可耐。 他们不少人等这首圣旨,已是等得望眼欲穿。 此时见圣旨主要是邀请金陵诗仙,他们好似只是附带。 都说文人相轻,可如果对方是宁无恙的话,他们觉得能够与宁诗仙出现在同一纸圣旨上,那也是他们的荣誉。 “宁诗仙,以前是我们与你比试,如今,我们是一起为大兴而战,是队友了。” “还希望宁诗仙到了京安城,能够对我们多加指点,也免得我们给大兴的队伍丢人现眼。” “是啊宁诗仙,你何时起身去京城,我们要不跟着你一起走?” 这算盘打得,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是何意。 但在场的学子们听到以后全部跟着起哄,毕竟能够得到宁诗仙的指点,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若一首不错的诗得到指点,极可能会像宁三公子一样,在大兴诗集中占据一席之地。 谁不希望自己有这样的运气呢? “我与沈小姐她们一起走,估计会比大家晚到京安城,你们先去探探路,待我抵达京安城后,还要仰仗诸位给我带路。” 宁无恙没有因为大家的抬举而轻狂。 相反,除了比试的时候被人轻视,他会因此而变成战斗状态,随时准备反击,其他的时候都是很好说话,并且给大家留够颜面的。 这番话说出来,既能避免不少因交通工具不同,无法随行的才子们提前安排路程,同时也没有拒绝他们的提议,让大家更加期待起京城之行。 “宁诗仙,那我们在京安城等你到来。” “我们先去会会那些西域人,看看那些蛮夷偷学了多少,胆敢叫嚣挑战。” “宁诗仙你慢慢走,小心脚伤复发,别到时候站在比试擂台上站不住败了,那可就笑话了。” 这番打趣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在一片欢快且激昂的氛围中,众人相互道别,准备前往京安城比试一事。 宁无恙目送着这些学子的离去,会心一笑:“重文仰武,并没有抑制住青年们的热血,挺好的。” 也不知待到这群学子们入仕后,是否会保持如今的初心。 但至少在此时此刻,宁无恙在他们的身上看得到大兴有一个璀璨的未来。 “我们也走吧。” 宁无恙向前迈出一步。 忽然倒吸一口冷气,身体朝着沈幼初所在的方向倒去。 云飞看到这一幕,疑惑地眨眨眼没有伸手。 宁无碍则是因为惜柔姑娘邀请他改日再来唱奏一曲,没想到宁无恙会在潇湘馆出事。 而秦时看到宁无恙倒地的方向,生怕自己误了他人好事,也没有出手相助。 这一下。 宁无恙直接倒在了沈幼初的怀里。 幸好梅香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家小姐半边身体,才不至于让两人再次滚落在地。 “宁公子,你……你这是困了吗?” 沈幼初的身体与宁无恙紧密的贴在一起,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声,她顿时满脸通红,开心极了。 宁公子的心跳声好快呀。 是不是因为害羞啦? “抱歉啊沈小姐,我脚伤好像复发了,幸好别把你撞倒,不然你也得跟着受伤。” 宁无恙这么说着,有些无语地看向没有对他伸出援手的三人。 然后朝着他们伸出手去。 不是。 刚才不扶他也就算了,现在他说他脚伤了还不扶,是闹哪样? “宁公子脚受伤了吗?” 沈幼初一下子从旖旎的遐想中回过神来,借着梅香的力站稳后,扶住宁无恙的一条胳膊,将其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并且对着愣在当场的季谨招了招手。 “谨儿你还愣着干嘛,快来帮忙呀。” 第四百二十三章 贼心不死好利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啊?哦!好。” 季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转念想到,宁公子受伤,她扶一把怎么了? 虽是男女有别,但她与宁公子是朋友,再说了,是幼初让她扶的,她又何须顾虑那么多? 于是。 季谨扶着宁无恙右边,沈幼初扶着宁无恙左边,三人脚步蹒跚的往楼下走去。 待到云飞三人,发现宁无恙不是装脚伤,而是真的脚伤复发,他们想要伸手帮忙时,哪里还有他们的位置。 正好宁无恙走到楼梯转弯处,狠狠地剜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云飞。 云飞打了个激灵,心虚的嘀咕着:“我有种公子会扣我这个月月银的错觉。” “小云飞,这可能不是错觉。” 秦时看出宁无恙不肯将力量施加到沈季二人,只能单脚撑着,又心疼又好笑。 然而不等他笑意爬到脸上,便听宁无恙对着秋娘招呼着。 “快帮我去请回春医馆的郎中,我这脚掌未愈又复发,指不定还要养多久呢。” “……” 秦时一下子不敢再笑话了,纵身一跃跳到楼下大厅里,疾步走到宁无恙面前,抱拳一拜。 “宁先生莫急,我这就去寒山寺请华师来帮你疗伤,一定让你的脚掌在三日之内完好如初。” 三日之内? 可真够急的。 宁无恙对于老皇帝在派遣秦时之时,提前安排好的时间,并没有异议。 他只是担心这样安排,会不会影响华师。 好在秦时要去请华师过来,如果有影响,就让秦时自己去搞定。 “秋娘,既然秦时大哥去请华师了,就不劳烦你派人去回春医馆了。” 宁无恙将双手虚搭在沈季二人肩膀上,咧嘴一乐。 “走,去湖心小岛!” …… 西夷馆中。 笛卡那多翻看着关于宁无恙的消息汇报,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虽说险被柚子砸头、被牛犊冲撞,这些小事不足为道,但这样的事情积累得多了,反倒更容易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齐扎尔这次做得不错,知道从细微处动手,既不会引起宁无恙太大的警觉,更能在民间传播流言。” 阿毛听到他的夸奖,不由得为齐扎尔感到高兴。 齐扎尔是他的同族胞兄,假使这次差事办成,解决了他们北狄在比试时的心腹大患,定会晋升三级,未来前途无量。 “阿毛,倭国的岸填使者近日如何了?” “大兴皇帝将他囚禁后,我按照笛使者的吩咐把消息泄露给倭国的据点后,岸填使者已经多日未收到倭国的信件,他正使用各种手段,试图与外界联系。” 阿毛说到这里,环顾外面,将脑袋凑到笛卡那多耳边,低语几句。 听完阿毛的消息后,笛卡那多幸灾乐祸的笑了。 “看来倭国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如此急缺银两,是真的关爱子民,还是另有图谋,可真不好说。” “笛使者,你的意思是,倭国真的准备了侵占大兴半壁江山的兵力?” 虽大兴年年在编履职的将士正在减少,可大兴疆域广阔,光是戍边备战的将士,便高达四十万,更别提各地的守兵,加起来约有六十万之众。 更何况大兴拥有千万人口,倭国才百万人。 笛卡那多实在难以想象,倭国能够打赢这场战争。 “哪怕倭国凭借大兴有疏漏之季,会让倭国占领此许领地,按照两国的国情来看,倭国想要占据并长期占领大兴的半壁江山,实属痴心妄想,他们恰逢天灾,定会更加不遗余力的试图对外扩张,来巩固统治,倭国贼心不死,确实有我们可以利用之处。” 阿毛顿时眼前一亮,好奇的问道:“笛使者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搭救岸填太郎?” “不,我们要再逼一把岸填太郎,像这种贼子倭寇,我北狄不屑与之为伍,但可以通过晋王来祸乱大兴,把除倭的功劳送给晋王,你猜好大喜功的晋王,会调动大兴的多少兵马?” 笛卡那多想到那些被逼到绝境的倭寇们的战斗力,哪怕无法亲自参与其中,也十分期待双方厮杀的惨烈结果。 倭国想利用北狄的兵力,替他们敲开大兴的国门? 这场天灾,正好可以让倭国充当这块敲门砖的角色。 阿毛听不明白笛卡那多话里的深意,但他知道,将军一笑,有人就要大祸临头了。 “阿毛,你去把掌握到的岸填太郎贿赂大兴官员的证据,送给晋王去,晋王如今不受大兴皇帝信任,我们要送晋王一功,给晋王多增加些人手与助力,助朋友便是助我们,那晋王若想拉拢人心,除了掌握证据以外,必要将岸填太郎杀人灭口,你记得提前安排好岸填太郎逃离的路线。” “是!” 阿毛依旧不明白笛卡那多是何意。 但他不需要明白。 因为他要做的事已经很明了了。 …… 御书房。 周乾在看到千里之外的州县送来的灾情奏折后,颇为头痛的叹息一声。 钱钱钱。 这些大臣们除了要钱就是要钱,当地税银都让他们花到哪里去了? 知道他在金陵抄家抄了不少银钱,立即就开始找理由要钱。 “陛下,秋燥难耐,不如喝碗雪梨汤退退火。” 静贵妃从另一张矮几上端起放凉的梨汤走了过来。 周乾看到这碗梨汤,恍然想起是安皇贵妃送的,自己因为之前晋王的失言,最近罚了晋王去看《大兴史记》,让晋王好生明白那倭人的凶暴残忍与做事无常。 知道安皇贵妃每日来两趟都是想替晋王求情说好话的,他自然不想见。 如今看到这梨汤,他更是不耐烦地挥挥手。 “朕不是上火,朕是头疼。” “头疼?臣妾倒是会些解疼之处,不如替陛下揉揉?” 静贵妃放下梨汤,亮出十只有厚茧的手指。 周乾见状,突然感觉自己的头没那么疼了,于是摆了摆手,端起了梨汤。 “朕还是喝梨汤吧,静贵妃前来可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陛下?” 静贵妃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放到了奏折上面。 布包只是普通的丝绸制成的,与静贵妃身上穿的花纹还是同出一处,可见是静贵妃制成了衣服后,用下脚料做的。 周乾不由想到其他妃子,花销甚多,身上一针一线都彰显出了皇家的富贵荣华。 唯有静贵妃,可能是将门出身,不在乎这些,除了那些蒙尘的兵器,都是难得的宝物外,吃喝用度是宫里最简朴的。 所以看到这个布包,周乾心中泛酸,嘴里的梨汤也没有了甜味。 他放下梨汤握住静贵妃的手,轻轻拍着:“爱妃,这些年委屈你了,等朕手头宽裕些,定会补偿于你。” “陛下,臣妾怎么不知,你手头还有宽裕的时候?” 第四百二十四章 娴郡主的孝心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听到静贵妃的打趣,周乾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他猛然间便想起了年轻时,对于将门出身的静贵妃,其实还是挺喜欢的,只是静贵妃这张嘴,有时候说起话来,特别的一针见血,不像安皇贵妃那般能言善道,再加上宫中妃子每年都在增加,久而久之,他的心里便没有了静贵妃这个人。 原以为,静贵妃年纪大了,这个特点会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是如此。 但此时的周乾,早已明白了,比起那些好听的话来,还是逆耳的忠言对他更有帮助。 只是在妃子面前,该有的天子威仪必须要有。 “爱妃,你是在担心朕无法履行承诺?” “我没有这个担心,因为我不需要陛下补偿我,陛下未曾亏待过我,又何谈补偿呢?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陨俱陨。” 静贵妃说着,打开了放在奏折上的布包,露出了里内的东西。 周乾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爱妃,这是何物?” 面对着周乾的明知故问,静贵妃可不惯着他,直接将里面的东西抽出来,塞到周乾的手里。 “陛下又没有老眼昏花,认不出这是银票吗?” 满满当当的一厚沓银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像极了周乾此时的心情。 手里都是面额一万两的银票。 粗略估计的话,他手里至少有三四十万两银票。 换作安皇贵妃给他这么多钱,他都会怀疑晋王是不是借着他的宠信去卖官,或是瞒着他做了恶。 可给钱的是静贵妃,康王虽近期得宠,他给了康王一些职权,以及塞人的官位,但那都是清水衙门。 “静贵妃,你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周乾都不由得担心,是否康王或静贵妃变卖了家财,知道他最近手头紧,才特意来给他送钱的。 若是这样的话,那康王母子俩是对他所有求? 毕竟以前康王母子可不会做这种豪捐的事来让他开怀。 静贵妃看到周乾见到银票不开心,反而眉头微蹙,便知道这位皇帝疑心病又犯了,她没好气的说道:“陛下觉得怎么来的?抢来的?大风刮来的?陛下若是怀疑它来路不正当,大可以当我没来过,没把银票给你过,我转手让娴丫头以自己的名义捐给洛河道那边受灾的地方去,到时候陛下可别说,是我的娴丫头为了收买人心,才如此豪横。” 说完。 静贵妃果断地夺过周乾手里的银票,从鼻子哼了一声,扭身就走。 周乾错愕一瞬。 站在旁边的苏培元都被静贵妃这突如其来的暴脾气,弄得不知所措。 把人拦下来吧,静贵妃这暴脾气说不定会给他一脚让他受着。 不把人拦下来吧,好像陛下还没让静贵妃离开,而且看陛下的表情,貌似也挺舍不得静贵妃送的银票。 而周乾之所以愣神,并非静贵妃甩手走人,而是静贵妃的言外之意,这银票竟是静娴丫头转交给他来? 别看他对康王母子心中有疑,对于静娴丫头的忠心,他则是高看了一眼。 “苏培元,你还愣着干什么?” 周乾大喝一声,站起身来。 但由于起得急坐得久,顿时眼冒金星,身体摇晃着就要往地上栽去。 这时一阵急风扑来,银票在空中飞扬,静贵妃去而复返,双手用力地扶着快要栽倒的周乾,一脸担忧又自责的说道:“臣妾只是去外面透透风,也让陛下冷静一下,陛下你怎么这么着急?” “哈哈,朕这不是怕爱妃你生朕的气,想着让苏培元拦下你,朕再亲自向你解释。” 至于是何解释,人都回来了,自然无须再说。 二人心里也明白这一点,谁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静贵妃搀扶着周乾重新坐了回去,顺手还拿了个柔软的靠枕,塞到了周乾的身后。 这让周乾意外的发现,静贵妃虽脾气火爆,为人耿直,但实际上还是一个粗中有细的体贴女人。 “陛下坐好,臣妾将银票捡回来。” 不待静贵妃再弯腰去捡,周乾给苏培元使了个眼色,后者急忙蹲下身后,三下五除五把银票捡了起来,递给周乾的同时,不忘记补充一句。 “陛下,三十六万两银票都在这里了,一张也不少。” 三十六万两! 哪怕心里有所准备,当听到具体的数额时,周乾还是心神为之一震。 这么多的银两,也不知道娴丫头是从何而来的? “陛下,这三十六万两银子,是娴丫头靠着押运烟草时,顺便带来了一批香水,正好卖完了赚了钱,再加上她在金陵开的冰饮铺子上个月的收益送到,还有康王给她的硝石分红,这些银票刚到她手里还没攥热乎呢,可能是在康王那里听说了,最近朝堂上,经常有各地赈灾的奏折,马上托人把银票给了臣妾。” 听完静贵妃的解释,周乾这才明白银票的来历。 再看那些来自金陵钱庄的银票,还未来得及在京城兑换便送了过来,知道静贵妃也不是夸张的人,他眼眶微红。 “娴丫头是个好孩子,她本身在老十四那里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还惦记着我,我对不住她。” “陛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娴丫头说,如果不是陛下封她为郡主,还信任她让她领了酒坊监造的职,让她留在金陵,她也不可能结识宁诗仙,更不可能有今日。” 不仅孝顺还知道感恩。 周乾不由得想到当年周安捐十万两时,话里话外想换个小侯爷当当,再加上他本身疼爱周安以及晋王,便顺应其心思封侯了。 自那之后,周安再也没有捐过钱财,他也只当周安手头紧,晋王府花销大。 可如今想想,这不过是他替周安找的借口罢了。 真正的孝顺,真正把他记挂在心里的孙儿,哪怕自己吃苦,也不想让他为难。 “苏培元,把朕兵器库里那把天铁打成的软剑取出来,送去娴郡主的府上,那把软剑可是朕当年拜师学武时所用,贴身跟了朕许久,金石可断,无坚不破。” 天铁软剑可谓是剑中至宝,再加上它是周乾的贴身宝剑。 将此物赐予周静娴,苏培元可以预见,原本就宾客满门的娴郡主府,最近门槛都能被踏破了。 “爱妃,娴丫头近日身体如何?” “臣妾也没见到她,只收到了银票和郡王府的人带的话。” 面对这样的回答,周乾想到性格有些沉闷的乖孙女,以及接下来比试的事,他思考片刻,又唤住苏培元。 “等会儿再去送剑,朕再拟道圣旨,一并送去娴郡主府。”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天铁曲坚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娴郡主府,演武场。 周静娴手拿一把赤金剑,正在练习劈砍的动作,用于恢复许久没有练功的身体。 练了一个时辰后,她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还有些不太习惯。 自从分府自立以后,父王便建议她多安排一些人手来服侍日常生活,不可再像以前那般,所有的事都要由自己来做,要有皇室子弟的威仪。 周静娴看了看替她擦完汗,还专门将帕子交给另一个婢女拿去清洗,然后继续站在原地,等着专门给她擦汗的婢女,柳眉一拧。 皇室子弟的威仪? “流汗有人帮忙擦,吃饭有人帮忙喂,醒了有人帮忙穿衣,这就算是有威仪了吗?” 周静娴自言自语的说着,不由想到了幼初。 沈家已经不能用权贵来形容了,可是幼初哪怕随时不会落单,也是一个凡事能自己动手,便不会假手于人的人。 “你下去吧,往后我练武,不必跟着我在这太阳底下晒着,去做别的事,若无事可做,便自己找事做,无论是女工还是种田,这郡主府这么大,别闲着就行。” 面对周静娴突然的命令,专门负责在习武场擦汗的婢女吓了一跳,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郡主饶命,奴婢不知做错了何事惹怒了郡主,还请郡主责罚于奴婢,但不要赶奴婢离开,否则奴婢被发卖出去,只怕要去那青楼接客了。” “……” 周静娴有些烦。 所以她是真的不喜欢身边有太多的人。 人多事便多。 特别是一些人根本不理解她的意味,那事就会又多又乱,果然独自开府,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不过。 想到独自开府以后,等幼初和宁先生他们到京城来时,就有了落脚的地方,这么想来,府里这些人,确实还不能削减。 “起来吧,我没赶你走的意思,你……以后站远一些就行,免得伤到你,汗我自己会擦,你的力度太轻了。” 啊?是因为她力气小,郡主才嫌弃她的吗? 婢女小池呆呆地仰望着高她一头的娴郡主,心情还十分忐忑。 周静娴看出这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婢女,心中定是惶恐不安,努力控制着自己上挑的凤眸,侧眉浅笑道:“我不是嫌弃你力气你,我是……算了,反正我练武时不喜欢别人在场。” 哇,郡主居然真的是在向她认真解释。 小池这次听懂了,她连忙点头:“请郡主放心,奴婢下次站得远一些。” 说完,小池双手扶着帕子不断地往后退。 一直退到院门口,不小心撞到墙才停了下来,结果手上的帕子不小心掉落在地,她又连忙认错道歉。 周静娴看到小池紧张的模样,哑然失笑。 见她笑了,小池拿着新的帕子也跟着咧嘴傻笑。 主仆二人四目相对,不由得笑意都加深了。 “娴郡主笑得这么开心,可见老奴来得真是时候。” 苏培元的突然到来,让周静娴很快收敛了笑容。 未经通传便进她府上的,也只有皇爷爷和皇爷爷的人。 可她向来与这些人并不相熟,此时遇到,也只能礼貌性的点头示意。 “苏总管好。” 干巴巴的一句话,让场面有些尴尬。 好在苏培元跟在周乾身边,对于这个娴郡主的脾气也有所了解,在他看来,也正因如此,今日陛下才特开恩赦。 “娴郡主,老奴是来传陛下圣旨的,还请娴郡主接旨吧。” 当她看到苏培元手里捧着的圣旨时,早就猜到了苏培元的来意。 此时听到苏培元的话,走到跟前,二话不说便跪了下来。 没有任何好奇心与皇帝身边得力总管借机拉拢关系的意思,直爽的令人发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娴郡主记挂灾民,为朕解忧,实乃大孝,更是大兴之福,即日起,娴郡主领工部监造官特职,可按郡主品级,进议政殿议事。” 郡主品级是三品。 朝中三品大员掰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周静娴送那三十六万两银票,确实想到了皇爷爷会因此嘉奖于她,可没想到竟给了她如此高超的地位。 父王领的官职不过从四品而已。 周静娴想到自己明日上朝,站得比父王还要靠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另,朕有一把昔日所用的天铁软剑,名为曲坚剑,特赐予娴郡主,钦此。” 曲坚剑?! 听到要将这柄宝剑赐予自己,周静娴顿时来了兴趣,站起来接旨后,便焦急的朝后探头。 “苏总管,剑呢?” 曲坚剑乃天铁所制,剑如其名,不仅坚韧无比,可削石断铁而不伤分毫,且弯曲程度也异于寻常兵器,才被皇爷爷取名为曲坚剑,寓意为能屈能伸又能断万坚之意。 当年打制成宝剑时,还耗费了数年之久,寻找了几位铸剑的巨匠,才得此软剑,作为皇爷爷贴身所护之用。 此剑可置于袖中,携带十分方便。 周静娴握了握手里的赤金宝剑,已经想到此剑的用处了。 苏培元见娴郡主,不问明日上朝的准备事宜,倒先问上了曲坚剑,便知这位娴郡主的喜好,准备回去向陛下复命时,多说几句。 送礼物要送到人心坎上,这娴郡主豪手一掷三十六万两银票送上去,以后指不定还会有何惊喜之举。 得提前让陛下知道娴郡主的喜好,乃是这兵器一道。 “回郡主的话,曲坚剑在宝库里蒙尘多年,陛下正亲自打理,打理好了马上送来郡主这里。” 苏培元说到这里,刚想借着周静娴此时佩剑,来捧高一下曲坚剑。 在看到娴郡主手里拿的是赤金剑时,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娴郡主,老奴没看错的话,你手里这把可是赏赐给宁家的赤金剑?” 这把剑也属于软剑的一种,只是比起曲坚剑来,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可到底是御赐之物,还是陛下特赐的,苏培元哪怕置喙其优劣。 只是心里明白了,陛下为何给予娴郡主朝堂议事之便,怕是为了日后宁无恙进京,让娴郡主有个代替大兴官员的身份接待的打算。 周静娴把银票都上交了,私信也有回复,她也不必隐瞒与宁先生的私交不错的事情,当即挽了个剑花,弯了弯唇角。 “我随身的武器在来安县损毁了,宁先生当时便送给了我这把赤金剑,宁家已在金陵府登记了转赠的事宜。” 对于娴郡主突然提出了一句转赠登记的事,苏培元也没放在心上,只道了一声“宁诗仙大义”。 两人又干巴巴的面对面站了片刻,谁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郡主府的管事揣着一把金豆子前来,照例塞到来颁旨的苏培元手里,亲自带人下去喝茶歇脚,这才算是走完了宣旨的流程。 对于娴郡主不懂其中流程一事,苏培元只当她是第一次遇到此事,没往心里去,收下金豆子的同时,婉拒了管事喝茶的邀请。 “陛下还在宫里等着老奴回禀呢。” 苏培元乐于锦上添花,他得赶紧回宫告诉陛下,娴郡主十分期待赐下曲坚剑一事。 演武场中。 周静娴也确实高兴的眉眼都笑弯了,左思右想,她还是没能沉得住气,轻轻抚摸着手里的赤金剑,作出了一个决定。 “好久没给宁先生写信了,也不知道他武举考试过关没有?”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人菜兵器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如果过关了,宁先生应该缺一把像曲坚剑这样趁手的兵器作为贴身兵器。 等到宁先生来京城,正好当作庆贺他考中武举的礼物。 “用皇爷爷所赐的礼物,转赠他人,是否不太合适呢?” 这个念头只在周静娴脑子里闪过一瞬,她便抛之脑后没有理会。 送给她的便是她的,宁先生能将赤金剑送给她,她送宁先生一把曲坚剑又何妨? 反正以她的功力来讲,无论是赤金剑还是曲坚剑,差别不算太大。 倒是宁先生,功夫不济,总得多些保命又好用的兵器护身才好。 …… “啊欠!” 宁无恙刚起来,迎面一股凉风把床上闷热的气息吹散,冷热交替,让他不禁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感觉应该是昨晚去护河城观战穿少了,更深露重有点着凉。 好在他年轻,体质也不错,再睡一会儿应该就能缓过来。 宁无恙翻了个身,正好面朝外面,与坐在两步外椅子上磨刀的宁无碍四目相对。 宁无碍激动得马上放下手里的青龙刀站了起来,关切的询问:“五弟你醒了,不再多睡一会儿吗?” 来到湖心小岛之后,这才不过一个时辰,还没到饭点。 宁无恙确实觉得自己应该多补一会儿觉,可是他看到三哥一副激动得,根本没睡的样子,还是翻身坐了起来。 “三哥你想去沈家的兵器库看看?” “想。” 面对自家五弟,宁无碍自然不会客气。 “……” 三哥这个武痴,为了过眼瘾连觉都不睡了。 既然昨晚三哥陪着他乱来,那他也便陪三哥去转转。 “也不知道沈小姐和季小姐她们睡着了没有?” 宁无恙自言自语的说着,就听三哥回他。 “没有。” 啊??? 宁无恙一边穿鞋,一边好奇的问:“三哥你怎么知道?” 别看平时沈幼初去宁府,不讲那么多的规矩,这里毕竟是湖心小岛,岛上都是沈家的人,而且都是沈父沈母精心挑选照顾沈幼初的。 他们这些外男一来,便被安排在了离着沈小姐她们院落有二里地的偏院里。 很难想象,三哥会因为等不及跑到二里地开外,去向沈小姐与季小姐她们打探睡不睡觉的情况。 就算三哥不讲礼貌,沈家护院也早把三哥赶下岛去了。 “我怎么不知道?沈小姐一直在兵器库给你挑选兵器,选中一件便送来一件,不信你听。” 哐啷! 伴随着宁无碍的话音落下,外面传来一阵金石相击的声响。 接着便是有沈家小厮低声呵斥。 “小姐说了,小声些小声些,你们是没吃饭吗?这么毛手毛脚的,不想要这个月的月银了?” “管事,不赖我们,谁叫这把长刀太沉了,还滑不溜手的。” “别说话了,小心吵醒了宁先生。” 等到把新的兵器拿进院子里的沈家小厮们离开,宁无恙这才走出门去。 看到门外的情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刀剑矛盾、弓枪斧戟。 十八般武器全部摆在这里不说,至少还摆了两轮都数不过来。 “沈小姐这是把兵器库直接搬进了我院子里了吧?” 宁无恙哭笑不得的说着,转头看向自家三哥,比划着院子里。 “三哥你不是想看兵器吗,看吧。” 谁知,宁无碍却摇了摇头以示拒绝,并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些兵器都不适合你。” 哦? 怎么讲? 宁无恙正要询问,却见云飞上前,一把抱起一根长矛。 是的,他没看错,是抱起。 那根长矛看上去也就只有两指粗,高出他一头,但云飞单手都拎不起来,说明它超过了百斤重。 “公子,试试吗?” 云飞抱起来后,掂了掂重量,发现自己单手应该能拎起来后,开始耍起了招式。 只是在云飞挥舞时,看到那比平时迟缓了数倍的步伐,宁无恙便知道,他试试有可能便逝世。 逞能这事也是需要有一定本事才能逞得起,人贵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对比在场的小云飞来讲,菜得抠脚,目光又落在了那些短刀长剑上面。 “五弟,你左手边那把环首弯刀,看上去十分精巧灵动。” 啊对对对。 宁无恙忙不迭地点头。 他正是觉得这把刀好拿,所以多看了两眼。 “可这种环首弯刀,需要对刀法了解得炉火纯青,方可使用,否则它不会伤人先伤己。” 宁无碍说着,亲自上手演示了一下。 环首弯刀演示起来的效果,在宁无恙眼里,就跟专业的竞技运动员玩单杠是一样的。 看上去很轻松,实际上都是技巧,稍微有失误的话,下场会很惨烈。 他只有又将视线定格在另一把长剑上面。 秦时见他如此外行,看不下去了,走到剑架前,单手抽出长剑,朝着空中刺去。 在宁无恙看到宽厚的剑身时,马上放弃了入手的想法。 拿着这柄长剑,能不能保护自己砍伤别人他不知道,但他怕自己砸到脚戳个血洞丢人现眼。 “好像我也不是非得需要兵器不可。” 宁无恙讪讪一笑。 这时候,宁无碍耍完一套刀法,将环首弯刀放回原处,凑上前来,压低声音。 “这些兵器都是绝顶的好兵器,但不适合五弟你来使用,所以我才想着,前往沈家兵器库找找。” 三哥你直接说我不配我也不会怪你的。 宁无恙暗中苦笑,但看着这满院子的兵器,心里却是很甜蜜。 虽然他配不上这些好兵器,但沈小姐的心意他感受到了。 “行吧,为了让沈小姐和季小姐早点去睡觉,免得耽误了饭点,我们这就去兵器库走一趟。” 说话间。 沈家六个小厮,三人一组扛着一对大铁锤来了。 云飞和秦时看到这对铁锤,双眼便是一亮。 这可是上等的精铁与精铜所制成的,且光是锤体便有半人之大,挥舞起来定是虎虎生威。 不说这铁锤制成这么大,有多难制,单论它的重量拿去卖铁卖铜,都值不少的银子。 “沈家不愧是大兴第一家族,底蕴之厚超出想象。” 哪怕是经常跟着周乾去国库内库的秦时,都发出了羡慕的感慨声。 宁无恙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朝着那六个搬运铁锤的小厮招了招手,示意他们把那对大铁锤运过来。 宁无碍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拍掉他伸出去的右手。 “五弟,这铁锤两只加起来得有三百来斤,你别逞能。” 第四百二十七章 过了这村没这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我没打算逞能啊,我看秦时大哥一直盯着它瞧,让秦时大哥把玩一下。” 秦时听到这个安排心中一喜。 转念想到自己的职责,是跟在宁无恙的身边当护卫。 宁无恙去沈家兵器库他也得跟着才行。 “秦时大哥,这湖心小岛四周环水,又都是沈家的人,再加上我身边有三哥与云飞跟着,你不用担心我,难得你喜欢这对铁锤,试试吧,不然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没有谁能够在看到宁无恙递出的台阶时不顺势走下去。 因为一旦不往下走,后果可能就是一脚踩空跌下去。 秦时虽是龙卫不经常与人交际,但不代表他不懂交际。 既然宁先生让他留下来,一定有宁先生的想法。 他照做就行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时咧着嘴,兴奋地走上前去,在沈家小厮们震惊的目光中,单手拎起一只铁锤,然后又拎起一只。 不好! 宁无恙眼疾手快地捂住了耳朵。 下一瞬,“嗡”的一声。 在场的人们只觉得脑仁都被铁锤的撞击声给震碎成了脑花,纷纷逃离这个院子。 宁无恙颇为担心的看向秦时,生怕再把耳朵震聋了。 却见秦时周身似乎有道隐形的气体笼罩住,连落叶都绕着道走,他眉毛微挑。 内功?罡气? 之前从未见秦时用过,看来这位龙卫还真是深藏不露,并没有亮出真正的底牌来。 果然不能低估任何一个在某个领域有特别建树的人。 “哈哈哈哈!好锤!” 秦时大喝一声,接着展开双臂。 宁无恙见势不妙,捂着耳朵招呼着三哥与云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正好搬运兵器的沈小小厮们也在院门外站着,直接让他们带路前往兵器库。 …… 兵器库中。 沈幼初拎着裙摆,游走于满架子的兵器之中,左瞧瞧右看看,稀奇得不了得。 位于湖心小岛的兵器库,其实只是沈家藏兵阁里的冰山一角。 沈家自有记载起,便是千年不衰的第一家族,可实际上,在没有拥有守住一切资本之前的沈家,历史更长。 兵器库里除了近百年江湖以及朝堂上闻名遐迩的兵器宝物以外,还有千年前许多在人们眼里早已绝迹的神兵利器般存在的兵器。 “可是宁公子他要去京城,太高调了会不会不太好?” 沈幼初又选中一个质地优良,但是江湖侠客用的银鞭。 这鞭子除了能够当作兵器,据说还能够驱破瘴气和避毒的功效,是一位神医圣手,在千年前特意为自己习武的小儿子所打造的兵器。 但是她好像没见过宁公子用鞭子? 仔细想想,宁公子好像也不擅长习武,刚才挑选的那些兵器适合他的不多。 “再多挑几个呗。” 沈幼初可不管宁公子武功几何,选的合不合适。 反正只要选得多,总有合适的那一款,这些神兵利器放在兵器库里,她一年到头都看不了几眼,还多亏了宁公子,她才会来这兵器库,带它们重见天日。 “希望你们争气一些,运气好一些,才能够让宁公子选中。” 跟在沈幼初旁边的季谨,听到这番言论,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沈幼初当即嗔了她一眼,伸手去挠季谨腰间的痒痒肉。 “谨儿敢取笑我为宁公子挑选兵器的心情,你不也是没睡觉特意跑来看着吗,敢笑我,再笑我,信不信我把你给季伯父写信,让他同僚去冀北道找钢铁与炼铁好友的事告诉宁公子?” 季家原是将门之后,跟随老皇帝当朝为官才改成了专走文官的路子。 季尚书以前更是翼北道的刺史,在翼北道故友遍布。 大兴钢铁十之七八都来自翼北道,治铁锻造的能手也大多聚集在那里。 季家不需要什么神兵利器,季谨写这封信的用意,沈幼初拿后脚跟猜也能猜得到。 除了是准备着等宁公子考中武举,好给宁公子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之外,不作他想。 哼。 “好了幼初,我不笑话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宁公子,信刚送出去不久,还没有回信呢。” “怕什么,反正我们也要一起去京城,到时候让人把器具带铸造师一并送去京城就好啦。” 沈幼初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清楚,不该说的不说。 当然了。 她也有私心。 今日可是她特意送礼的日子,不能让谨儿的惊喜,冲淡了她给宁公子准备礼物的喜悦心情。 对不起啦谨儿,谁叫我家兵器库是现成的呢。 沈幼初正想着,眼角余光瞄到一杆长枪。 她拎着裙摆凑上前,伸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这杆长枪比她高出一头,远距离前,只是一杆光秃秃的黑色长枪,除了有一阵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十分的朴素。 但走近了就能发现,这杆长枪枪柄上的花纹繁复,且线条极其流畅,浑然天成似的,但因此枪身起伏,难以辨认出上面的图案。 她踮起脚尖,从枪头以下顺着线条往下看,终于看清楚了上面的图案。 “是流云?!” “好美的流云,还有大鹏展翅点缀其中,虽身藏流云之中只露出一截翅膀与眼睛,可这突出的眼睛,实在是传神。” 这杆黑色长枪除了铸造的工艺极高,它还极具艺术性。 她脑中闪过身穿蓝色胡服锦衣的宁公子,骑在马上手持这杆黑色长枪,使出宁家枪法朝前刺去的景象,伸手捂住好像被刺中的心口。 帅气! 沈幼初都忍不住手痒,想让梅香去取画具,将这上面的图案临摹下来了。 “咳咳!” 这时,一道假咳声从身后传来。 沈幼初捧着心口扭过头去,看到宁无恙正穿着一身蓝色锦衣站在身后,当即眼冒亮光。 “宁公子,你来得正好,我给你挑了一杆长枪,你快试一试!” 面对着沈幼初盛情邀请,宁无恙有些心虚。 沈小姐你是挑了一杆吗? 院子里放了三杆百斤重的长枪,看上去就有百斤以上的重量,他是一杆都没敢拿。 长枪与长刀那可是宁家擅长之物,他怕他拿不起来,给宁家丢人现眼。 沈幼初见他迟疑,伸手摸着流云的线条,嘟着嘴问:“宁公子你不喜欢我给你挑这杆长枪吗?” “喜欢,沈小姐无论给我挑什么我都喜欢。” 宁无恙看了眼那杆黑色长枪,低调奢华有内涵,挺好的。 就是看着这么黑,比他院子里那些铜枪、银枪和钢枪还要沉上许多。 可再看沈幼初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在美人面前逞一回能。 他双手握住这杆长枪,在心里默念:枪兄,赐予我力量吧! 第四百二十八章 好枪配英雄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掌心触及一处细微的突起处,有些滑手。 宁无恙只得往下摸了摸,直到手指正好与凹凸之处贴合在一起,他大喝一声。 “喝!” 长杆轻松的被他从架子上拔了起来。 不仅拔了起来,由于长枪重量并没想象中那么沉,还让他因为后坐力踉跄了一下,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幸好手里的长枪戳在地上可以当作支撑,才不至于让他这番逞能,最终以滑稽的结果收场。 宁无恙顺着身体往后退,机智地用双手将长枪在手里挽了几个枪花,直到站定,再次大喝一声。 “好枪!” 说句不要脸的话,只要他能够挥舞得动的兵器,在他看来,都是好的。 不过,手里这杆黑色长枪,确实与众不同。 单说它这上面的花纹,好像是为了更加的契合手掌,才雕刻的,而且像这种契合手掌的花纹,是每隔两寸有一组,可以让不同身高的使用者,能够更好地使用它。 举个例子,有了这种花纹,就像是马背上安装了马镫一样方便,对于使用长枪的初学者来说都十分的友好,更别提宁无恙还是学习过数年之久的宁家枪法的半吊子。 “宁公子喜欢这杆黑枪?” 沈幼初开心极了。 送礼物最高兴的时候,莫过于收到礼物的人表现出喜爱这份礼物的时候。 特别是宁公子方才的枪花挽得极好看,枪杆看似厚重但很轻巧,与宁公子十分适配。 “喜欢。” 宁无恙换作单手掂量了一下这杆枪。 约莫二三十斤重,算是长枪里面斤两较轻的。 大兴的兵器,由于冶炼水平的原因,长度超过半人高的,为了保证使用起来不会因为力气过大而断裂,所以锻造的时候,都会刻意的加重分量。 加重分量的长兵器,寻常人根本拿不动,更别提挥舞起来,用作兵器对敌了。 所以哪怕只是拿着这些长兵器随便舞几下,就拥有了吓退寻常人的本事。 这杆长枪如此精妙,不是冶炼技术超乎寻常水平,便是材质与寻常兵器不同。 “这杆有名字吗?” 宁无恙将长枪横起,从头到尾仔细地检查着。 但是它的枪头光洁铮亮,枪杆虽花纹繁复,但并未刻有名字。 就在宁无恙准备给它起个名字时,沈幼初盯着枪杆上的图案若有所思片刻,不太肯定的回答:“它可能叫追云枪。” “追云枪?沈小姐知道它的名字和来历?” 宁无恙还在犹豫,要不要用三哥的青龙刀,试试这杆枪的结实程度。 可别像他的武功一样,是中看不中用。 但沈幼初就在现场,这杆枪还是沈幼初送的,万一刀枪相击,把这枪给砍折了,岂不是辜负了沈幼初的一片心意? 此时听说这杆有名字,那必定有来历,知道它为何制成的如此轻巧,就不必再试试刀枪相击了。 沈幼初凑上前来,手指着枪头下方处的流云线条。 “名字就藏花纹里,宁公子你看……” 纤纤玉指像是在作画一般,顺着枪杆往下滑行,掠过宁无恙的手背。 宁无恙看得眼睛都直了。 嗯,真美。 只不过他看的不是枪杆上的图案,而是沈幼初的指尖。 昨晚怎么没发现,沈小姐指甲染的是桃粉色的,白里透粉有种妙笔生花的美轮美奂感。 “宁公子你看,这一块的纹路是个追字,这一块是云字,这一块是枪字。” 沈幼初猫着腰弯到膝盖的位置,指认完三个字。 结果说完也没见宁无恙回复,她抬起头来,双手叉腰,却见宁无恙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腰上,顿时明白对方在走神,面色微红,假装嗔怪的说道:“宁公子你在看什么呢?不是在看枪的名字吗?” “啊……这枪的名字确实很精妙,追云追云,花纹是云朵图案,名字也有云字,它的质地也很轻巧,与其他长枪相比,灵动之处确实能以追云概之。” 宁无恙下意识的一番夸赞,听不出真诚,倒有些拍马屁的意味在其中。 像这样浮夸的赞美,可不是宁无恙的风格。 明眼人都瞧出了他的异样。 特别是沈幼初,确信了刚才宁公子确实是在盯着她的手指,而非盯着长枪看,心情变得十分微妙起来。 在宁公子的眼里,我的手比枪还好看吗? 常言道:好枪配英雄。 宁无恙如此不识货……呀,不对,我的手可比枪好看多了。 可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明我送的礼物还不够完美? 沈幼初正暗自纠结着,季谨已经从菊香那里拿了兵器库的登记谱,递到了宁无恙的面前。 “这杆追云枪,乃是千年前一位名为云起的将军上阵杀敌所用的佩枪,枪身原本是一块金石所制,原是铜色,韧性极高,刚冶炼成功时还可当鞭使。 后来云起将军用它杀了不下千人,血染成了褐色,云起将军不喜,便命人涂以石料遮其色,刻为云图为其名,此枪另有机关。” 季谨说着,也和沈幼初一样,用手指勾勒着追云枪上的图案。 等按照方才书上所见之处,找到了一处机关所在的位置后,指着它对宁无恙说道:“按动此处,便会飞出枪头。” 她又往下摸了两尺距离,正好抵达距离枪头最近的握枪突起处。 “按动此处,根据按动次数和力量,决定是折分枪头、一节枪身,还是将其拆分成长棍与短枪,枪身之内有一根精钢韧丝,靠机关拧合在一起,亦可断开。” “再往下还有一处机关,可直接抽出精钢丝,只连接枪头,以作暗器或是飞矛,并借助机关之力,让它疾飞出去,加大冲击的力量。” 听完季谨的讲解,宁无恙才知道他小瞧了这杆黑乎乎的长枪。 既然这么厉害,看来有必要一试了。 “三哥!” 宁无恙这回没再逞能,而是让三哥替代他来试枪。 三哥比他反应快,对于兵器的不同品种,也更有经验。 而宁无碍早就在听到季谨的话时,想要试试这兵器是否真如登记谱上所写,有如此多的奇特之处。 听到五弟喊他,当即伸出手去。 “接枪!” 宁无恙将追云枪扔了出去。 沈幼初看到这一幕,嘟了嘟嘴,但也不好反对。 谁叫宁公子武功不太好呢。 假如宁三哥喜欢这杆追云枪,大不了她再求人去打造一杆。 她也不是小气的人。 只是她送给宁公子的礼物,可不想再假手于他人。 第四百二十九章 泱泱才子赴京城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由于无法在兵器库施展长枪的机关技巧,一行人便走出兵器库,来到了院子里。 宁无碍一手拿着追云枪,一手拿着青龙刀,眼神挣扎了一下,还是将青龙刀放到了墙跟底下靠着。 然后,他便按照方才季谨所说,先摸索清楚机关所在的位置。 在摸索的过程中,发现除了机关之外,还有专门雕刻着更便捷握住长枪的突起处,他对此甚是满意。 “如此一来,倒也不必担心五弟在舞枪时滑手,或是不小心误触机关,反伤到自己。” 宁无恙站得不远,只在三丈之外。 可他修炼了云息功后,耳力过人。 所以三哥说的话,是一字不漏地钻进了他的耳朵里,让他既无语又无奈。 作为习得宁家枪法里最差的那个人,还真是让大家担心了。 本来他还没有决定是练剑法还是练刀法,得到这杆趁手的追云枪以后,他决定专攻枪法与出其不意的杀招,也不枉费沈小姐替他挑选了这么久的兵器。 宁无碍在摸清楚所有机关的所在位置,通过仔细的观察,发现了枪身分离的接口处后,心里有了一定的把握,但为了免除旁人受伤,他还是右手持枪,左手朝着众人挥了挥手。 “大家往后退一退。” 原本还想见证古人机关精巧之处的宁无恙,只能认怂往后退了退。 他们刚退到十丈开外,就听“嗖”的一声,一道黑影闪过,直奔院子角落里的那棵迎客松冲了过去。 那棵迎客松估计在此地呆的年数,不比这杆追云枪更短,树干有两抱粗不说,由于沈家园丁的精心修剪,形态极美。 这样难得的迎客松,价值上万两银子不说,它还是有价无市的。 眼看射出去的枪头就要击中这棵倒霉的迎客松,梅香还没来得及制止宁三公子这种败家的行为。 宁无碍猛地将枪身往后一拉,枪头立即朝枪身反方向偏离。 咄! 枪头精准地命中了从树上掉落的松针,将其一击即碎,再加上那撞击时的气爆声,足以证明登记谱上的描述,所言非虚。 梅香看到迎客松因为宁三公子绝顶的反应能力保住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宁公子,这可真是太惊奇了,它是怎么射出来的?” “你问我?” 宁无恙心想:我看上去长了一张无所不知的面孔吗? 梅香提示道:“兵器谱上没写吗?” 提起兵器谱,沈幼初也好奇地贴身近前,伸手翻看着上面的内容。 两人靠的极近,能够嗅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宁无恙甚至闻出了沈幼初身上用的香水,不是平时酷爱的桃花香,反倒是季小姐身上的金丝菊的香气。 印象里沈幼初虽与他不见外,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凑得这么近,他还是有些意外。 特别是感觉到有数道炙热的目光盯着他,他用大拇指都能想到是沈家的奴仆在看他时,也不好再往沈幼初身边靠,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只能把兵器谱放到她的手里,顺势又往她身边靠了靠。 客随主便,这不算是他失了礼数吧? “……” “……” 沈家奴仆们看到如胶似漆的两人,面面相觑。 湖心小岛的管事更是头疼。 他原以为只是自家小姐一时兴起,追着宁诗仙不放人,还想着回到京城,有老爷夫人管着,慢慢的小姐便会淡忘了宁诗仙。 如今看来,这宁诗仙对自家小姐也有意思。 今晚给老爷夫人写的信,得变一下话风了。 沈幼初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热度,熏红了脸庞,但她还是更好奇这追云枪其中的机关奥妙所在。 但翻来覆去,也没有看到写明其中缘由的内容。 “没有。” 她看向宁无恙。 宁无恙也摇了摇头,示意她没有看漏。 “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何机关,拆了估计还原不了,宁公子,你就按照这上面的说明用吧,不求甚解嘛。” 沈幼初的话成功逗乐了宁无恙。 他顺势打趣道:“沈小姐你还担心我因为一时好奇把它拆掉查看?这可是沈小姐精挑细选才挑选出来的,我可舍不得。” “是吗?” 沈幼初面上骄傲不已,内心也是愉悦不已。 知道宁公子这是把她的礼物放在心上,不打算转手送给宁三哥后,她小手一挥。 “宁三哥,你也去兵器库里挑选一件你喜欢的武器,就当是我庆贺宁三哥你一举夺得金陵魁首了。” 爱乌及屋。 沈幼初对宁无碍也是相当的大方。 宁无碍演示完其他枪身分离的机关后,将追云枪还给宁无恙,复而抄起靠在墙角的青龙刀,挥舞一下,发出铮鸣之声。 “多谢沈小姐,只是这兵器再好,一件足矣,沈小姐之前送我这把青龙刀,已经足够宁某使用一生了。” 此刀也是千年前一位战神般的大将军所用的佩刀。 宁无碍早已用顺手了,不便也不想再换。 沈幼初没想到她会有殷勤没处献,还想再送宁三哥一件豪礼,略表心意,却见宁无恙伸手按住肚子上,欲言又止。 她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关切的问道:“宁公子怎么了?” “饿了。” 送他礼物也就算了,还非得送三哥的不可。 三哥都有一把威风的青龙刀,都不知道饮了几次血了,这礼物可以算是提前送了,若是三哥哪日刀断了,大不了他再替三哥打一把。 说好了给他送礼物,不能让他沦为寻常才对。 所以。 宁无恙小心眼一回,直接打岔,打断了这个话题。 听他说饿了,众人恍然意识到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既然找到了追云枪,自然无须再挑选其他兵器,沈幼初想到方才宁三哥使用枪头时,那快如闪电般的一幕,自言自语的咕哝着:“也不知宁公子,何时能像宁三哥一样,将这杆追云枪耍熟了。” 啊……这…… 宁无恙手指摩拭着枪杆上的云纹,心道:这两日便在湖心小岛上,一边养脚伤,一边练枪法,迟早有一天会惊艳沈小姐,不枉她送枪之情。 两日时光,稍转即逝。 华易再次前来湖心小岛看脚伤时,约好了后日出发。 因为他有一味药还没熬成,不想等也得等着,火候不能断了。 同时,秦时还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今日午后,金陵才子们聚集的百余人队伍,在官府的护送下,要动身前往京城了。” “除了金陵以外,江南各地,一共有七百多名才子,意欲前往京城与西域诸国选拔出来的才子比试。” 七百多名,看似不多,但实际上这个数量远超江南道三年一次大考的举人数量。 宁无恙本来打算,晚上的时候再离开湖心小岛,再多练习一会儿枪法,顺便与沈小姐闲来无事,去垂钓游湖,共赏岛上的秋日风光。 听闻此事,他决定当即下岛,前去送一送这些才子们。 第四百三十章 特意前来送行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午后。 金陵城北外的官道上人流如织。 有前来送别的学子家属,这些人家大多并不富裕,生来没有游学的机会,趁着这次机会,既有官府报销一大笔路费,又有机会扬名立万,说不定还能够见到陛下,得到赏识,从而一步登天。 谁也不想错过这样的时机。 若非官府补贴的人员,限制在考取功名的秀才及以上的话,恐怕光是金陵,就能把整个江南道的七百余人占满。 饶是如此,当宁无恙看到数千人围聚在城北,而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排起长龙根本看不到头,就知道,这二百余人恐怕只是有功名在身,登记在官府领了补贴的。 剩下的一半,不论是凑热闹的还是看热闹的,都很热闹。 官道两侧的水田里满是野草,许多人都被挤进了草地里面,还不在停的对着车上叮咛着送别之语。 宁无恙抬起手挡住额头上的光线,看了一眼那些马车。 能够用得上马车的到底还是少数人,大多数都是坐的驴车,甚至是牛拉的露天板车。 很难想象这一路上从金陵到京安城两千里的路,他们要遭多少罪。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这路未免也太难行了,官府没有给那些牛车驴车搭个雨棚吗?” 面对宁无恙的提问,和他一起来的,自然无从知晓。 倒是旁边的一辆马车上,有个穿着锦衣的学子朝他拱手一拜,出声相告:“宁诗仙你有所不知,光是这次补贴,每人就要给二十两,金陵府衙再有钱,也经不住这么给,那些牛车驴车虽未搭雨棚,但下雨可以去找驿站借宿,只要有府衙的路引,也是不花钱的。” 这么一解释,宁无恙便明白了。 他就说江宴做事周全,而这些才子不论是去给大兴壮声势的,还是真的有用处,都不应该在倒在半路上。 牛车驴车虽简陋,但有驿站歇脚,最多只是与马车晚几车抵达京安城的差距,其他不必再考虑。 饶是如此。 当宁无恙看到一个浑身打着补丁的老妇人,将一串不同花色绳子穿起来的铜钱,塞到一个挤在牛车上还捧着书读的少年手里时,他还是没能忍住。 “云飞,把身上的碎银子给那个少年郎送去,另外告诉大家,谁要是在官府补贴后,还有路费短缺的,我宁家出钱。” 钱是王八蛋,没有了可以再赚。 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更何况他有那个能力,便为大家做些实事又如何? 总归是人心换人心,助他能利我。 云飞得到他的吩咐,屁颠屁颠就揣着一包碎银子走过去了。 同行的沈幼初倒是也想出钱支持,可沈家本就势大,会让皇室忌惮,学着宁公子这般做法,万一被老皇帝误会是借机收买人心。 恐怕得到沈家援助的那些穷困才子们,会永无翻身之地了。 “谨儿,要不我借你一万两银票,以你季府的名义支援那些学子们?” 她只能把主意打到谨儿的身上。 沈幼初知道谨儿也是有才之志,季家更是一心为国的人家,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只是谨儿向来手头紧张,对于此事也是有心无力。 正想着,却见季谨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了一沓银票,朝着沈幼初轻轻晃了晃。 “幼初你别担心,我已经有钱了,你难道忘记了,我用母亲给我提前攒好的嫁妆,开了冰饮铺子的事吗?那冰饮铺子一个月的收益,抵过其他店铺加起来一年的收益呢。” 看季谨掩饰不住的高兴,便知道她没有撒谎。 沈幼初替她感到开心,但又有些挫败。 谨儿有闲钱了。 那静娴应该也应该有闲钱了。 看来她们以后再也不需要自己周转银钱了,这一切,还多亏了宁公子呀。 她以前见到两位好友没钱花,只会心疼她们,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人带领她们直接暴富。 “难怪她们喜欢宁公子。” 宁无恙虽然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但注意力还是有稍许在沈幼初的身上。 听到她的嘀咕声,领会错了意思,颇为自得的解释道:“照沈小姐这么说的话,他们喜欢我不是因为我作诗赋词精妙,而是我有生财之道?” “……” 沈幼初沉默了。 她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谨儿喜欢宁公子,不是因为银钱而是诗词一道。 至于静娴……静娴喜欢宁公子吗? 沈幼初没看出这样的苗头来,可想到静娴回京后,没给她写信,反倒给宁公子写信的事,心里格登一声。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难道静娴也喜欢上了宁公子,想要与她一决高下? 她知道宁公子讨人喜欢,但大家的眼光不应该和她一致呀! 宁无恙不知道因为自己无心的一句话,让沈幼初的心情瞬间变得焦虑起来。 当他方才的保证宣扬出去后,原本就拥挤的官道,变得更加拥挤。 有人是特意拖家带口前来道谢的。 而更多人,是听说宁诗仙来了,想要一睹真容,或是想与宁诗仙一起结伴上路的。 “宁诗仙也是今日上京吗?” 人群里,一个老熟脸林学子,举起手臂打着招呼。 哪怕宁无恙名声在外,但由于他说话做事没架子,再加上年纪小,与他相处起来,谁也不会有拘束之感。 宁无恙笑着招手回应他:“我后日早上出发,今日是特意来送你们一程的。” 轰! 听闻宁诗仙亲自来送,选择在今日结伴出行的人们,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态,像打了鸡血一样涨红了脸。 与才子们车队间隔不远的一个商队中,戴着草帽盖住半边脸的齐扎尔,远远地望着人群里犹如众星捧月般的宁无恙,再看离着几十步远,听到他的声音,依旧激动得恨不得冲上去的才子们,齐扎尔握紧了拳头。 “不愧是金陵诗仙,又在金陵经营日久,人心所向,恐怕宁无恙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他们这些原本只会吟诗作赋,无痛呻.吟的金陵才子,也会冲锋陷阵上战场。” 决不能让这金陵诗仙,成为天下学子们人人敬仰的大兴诗仙。 否则,就凭宁无恙针对他们北狄密探的凶残手段,若两军开战,只怕宁无恙一首诗,便能敌上万将士。 副手听到齐扎尔的话,却觉得头领可能是因这次金陵事败,导致手下死伤惨重,如今只能远遁他处,对宁无恙的评价过高了。 “这些才子们就算动动嘴皮子,动动笔杆子,也影响不了大局,文人和武者之间可是不同的,这些文人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 愿得此身长报国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副手的态度,其实也是商队里许多北狄人的态度。 虽然他们这次针对宁无恙的行动以失败告终,但左不过是一个文人,哪怕考过了武举,那也是借助了其他手段,勉强通过,若是两国真的开战,宁无恙上战场只会被他们一刀砍死。 大家都觉得齐扎尔头领有些过于夸大宁无恙的作用时,忽然听到前方有人喊道:“大家静一静,宁先生要为今日送别,作一首新诗!” 轰! 人群这次直接沸腾了起来。 无论是坐在马车上的还是挤在牛车上的,全部跳下车去,翘首以盼。 副手看到宁无恙诗词一出,无与争锋的景象,不免想到那日潇湘馆里的《侠客行》。 虽然他文化不高,但也觉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是绝句。 “我倒要瞧瞧这宁无恙,今日还能作出怎样鼓舞人心的诗词来,他写诗词是不是像我们喝白干水一样简单。” 副手的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抑扬顿挫的声调响起。 是宁无恙! “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 此句一出。 齐扎尔推高了帽沿,目光骇然地看向野心勃勃的宁无恙。 “大兴朝廷的旗帜插满了阴山,南侵的胡人骑兵,一个都不允许放过?” 也不知这宁无恙,是指的渗透入江南道的北狄密探,还是指的他们这些想要踏入雁门关外的北狄国人? 无论是指谁,宁无恙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誓与北狄不两立! 而副手在听到诗句时,还不太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只觉得气愤不已。 待到听完头领的翻译之后,他更是火冒三丈。 “这些才子惯会吹牛,还不让胡人骑兵南下,迟早踏平这金陵城,把那宁无恙吊在城门楼子上!” 正说着。 便听宁无恙继续念道:“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雁门关!” 这首诗其实是有典故的。 说的是定远侯班超。 宁无恙觉得班超为国尽忠,稳定西疆,临老了想要落叶归根,并无不妥之处,这一点与原作有些许的出入。 再加是他将“玉门关”改成了“雁门关”,哪怕没有典故,只读其义也能明了,便不再赘述。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雁门关!” “早知我便学宁诗仙去考武举,待到比试过后,若那西域诸国真的有狼子野心,想入侵我大兴雁门关南下,必让他们有去无回,哪怕舍得这一身剐,也得把他们拖下马!” “是啊!不过我们虽不是勇猛杀敌的将士,却也可以在比试当中竭尽全力,若真有与西域骑兵短兵相接之时,你我为守国土,哪怕不在征兵名册之中,我也定当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 呼声如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坐在牛车上的副手都被这阵仗惊住了,一下子仿佛到了战场上,面对着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似的。 齐扎尔早就知道宁无恙作诗有多么煽动人心,又有多么厉害,可是他以为,宁无恙哪怕有诗仙之名,他应该也只是一个凡人。 只要是凡人,就会有力有不逮之时,也会有才思堵塞之际。 可今日的事告诉他。 还是他轻敌了。 “宁无恙这个诗仙,是一点儿的水分也没有,大兴人主动舍弃军籍多年,重文抑武多年,朝堂上的求和派占了半数之多,可谁能想到,他仅凭一句报国诗,便能让这些才子们不顾性命之危,也不顾文武有别。” 难以想象。 若是真的打起仗来,宁无恙再做几首诗煽动人心,会是何等的场面。 只怕他一首诗词问世,数十万学子纷纷能弃笔从戎! “愿得此生长报国,何须生入雁门关!!!” 耳边传来阵阵高呼声,齐扎尔将帽沿压低,对着看呆了的副手向前摆了摆手。 “走吧。” 此地有金陵诗仙的威名在,就算是卷土重来,也难成气候。 走吧。 去那京安城。 去那朝堂之上,人心各异之处,才能够掣肘得住这位金陵诗仙的才华。 更何况,他们还有大兴的强有力的帮手,还有国师即将到来,总能置宁无恙于死地。 城楼处,护城河边。 拉着粪车的老者矮瘦老者,目光凶狠地盯着人群之中的那个蓝衣少年,看了片刻后,才佝偻着腰背,拉着粪车慢慢地往城中走去。 想到河野君与岩佐君他们随身携带在竹筒里的消息,早已由芜湖往京安城方向传递过去,老者心中万分期待,宁无恙会因为他的传信而死去。 只要宁无恙死了,宁家就不足为虑,那武举魁首宁三公子,最后恐怕也只能沦为马前卒。 这样一来,他也算报了宁无碍一刀击杀他小儿子的仇了。 马车上。 站得高喊得响的宁无恙,能够感觉到数道充满敌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转而又消失不见。 他知道,无论是北狄或是倭国细作,定会有漏网之鱼。 他巴不得那些人听到他的这首诗,一时气愤冲上来,让三哥他们斩于马下。 可是,等学子们把他的诗传诵了一遍又一遍,他都能倒背如流时,那些目光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便知道,剩下的这些漏网之鱼,有多么滑不溜手。 “罢了,反正到京城,迟早要会一会他们的。” 宁无恙看向西北方向,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 东夷馆。 岸填太郎疲惫不堪地靠在窗户上,看着外面凋落的树叶,心中悲愤不已。 昨日,国内来了一封家书。 族中快要收获的百亩良田,被这次火山喷发出来的火灰全部盖住了,颗粒无收,族人们还不知道这个秋冬该如何挺过去。 不只如此,他临走之前快要出生的孩子,也已在母体颠沛流离的路上,因为他人争夺粮食,受到惊吓之际流产,是他心心念念了十数年好不容易才怀上的男胎,家中唯一的传承人,就这样没有了。 他的妻子,也撑不住撒手人寰。 身为族长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在他之后,族中财产全部旁落到兄弟的手里。 因为就算是从族中过继男子到他的膝下,那也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可恶!” “可恨!” 岸填太郎看着族人们送来的求救信,恨不起他们来,便将所有的怒火全部倾泻到了大兴人身上。 “如果不是大兴皇帝太残酷无情,不肯伸出援助之手,说不定国内的人们听到了大兴的救援不日到来,也不会发生争夺粮食的事,我妻儿的命也就能保住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宁无恙实乃倭国之首敌!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笔账必然要让大兴人来偿还! 岸填太郎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家书,眼中满是憎恨之色。 转念想到,他被囚禁于此多日,却没有一人搭救,心中又不免一片悲凉。 “雀德大王还在等着我说服西域诸国,来帮助倭国打开大兴的国门,趁机进入大兴内腹之地,可我现在被大兴皇帝囚禁于此,传递书信都很困难,更别提完成大王交托的使命。” 使命其实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让大兴人为他们的残酷无情,付出沉重的代价。 要让大兴人也体验一番,生离死别、骨肉分离的痛苦! 正想着,窗外有道黑影闪过,一阵鸟叫声过后,岸填太郎已经走到墙根底下,透过一条细不可察的砖缝,接收到一张纸条。 被囚禁在东夷馆里,他的吃穿用度并没变化,可是想与外界通信,全要靠着京城的密探们冒险传递。 所以若非有要事,岸填太郎也收不到书信,而家书则是通过大兴看管人审核送进来的。 饶是如此,岸填太郎也不觉得大兴人有多么仁义,反而认为大兴人提前拆开了家书,定是知道其中的内容,故意送来让他心急如焚的。 岸填太郎一边拆着被折成半个巴掌大小的纸条,一边小声的自言自语说着:“大兴皇帝把我关在这里,定是想着套取情报,想了解我们倭国国内的真正情况。” 他虽是使者,但也只是一个使者。 雀德大王不可能因为救他,坏了制定多年的大计,若是他在这里被囚禁得时间过长,有流言传出去他投靠了大兴人,到那时,他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大兴人卑鄙无耻,各种计谋层出不穷,他不得不防备这一招离间计。 纸条拆开,一片空白。 岸填太郎招呼着护卫将蜡烛点燃送上来。 纸条是用特殊的手法书写的,必须用火油来烘干,才能呈现出字迹。 当纸张经过火烤,呈现出字迹之后,岸填太郎只觉得心中的怒火,比手里炙热的蜡烛火苗还要滚烫。 “该死的大兴人!该死的宁无恙!” 纸上写着金陵密探被清除一事。 特别是负责江南道所有密探的好友,岩佐三郎的遇难,更是让岸填太郎恨不得现在便冲去金陵,亲手杀了宁无恙。 他还指望着岩佐三郎在收到他的求助信,在沿海一带想想办法,假借大王的名义先把他救出去,如今可好。 京安城的倭国密探虽然支持他与外界联络,实际上是另有所图。 他手里拿着一份与倭国多年交好的名单与证据,非到万不得已他是不想用的,因为这份名单与证据,是他留着,万一倭国有机会趁乱入主中原,打到京安城来,想让那些比皇族势力更深的权贵们低头,就靠着这些证据。 到那时,他拿着这些证据,征服最难把握的权贵们,定是一笔大大的功劳! “现在连命都保不住,想不了那么长久了。” 特别是自他关进来以后,这两天还不断有人投毒想置他于此地。 难保是那些接受了他贿赂,又担心他被囚禁时,以此向大兴皇帝邀功,想要除之而后快。 这东夷馆是一刻也不能再呆下去了! 金陵除倭的消息传到京安城来,大兴皇帝定会严查在京安城里的倭人,说不定他以后连与外界通信的机会都没有。 必须速战速决。 岸填太郎将纸条用蜡烛引火焚烧殆尽,将灰倒进室里的盆栽里,又用衣服扇动着屋里的气流,直到完全没有异味之后,扯着嗓子朝外喊道。 “来人!” 吱嘎~~ 房门很快打开,负责看守的护卫推着一扇门朝里张望。 “岸填使者有何事?” 护卫们得到的指令便是看好岸填太郎,不让其从东夷馆离开,若是想求见陛下,便直接带走去见。 能够直接且随时与陛下相见,哪怕不明白这个倭国使者究竟见到陛下要说何事,但他们也深知此人的重要性。 日常除了送饭食以外,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只是近两日来,不知为何,饭菜总是出现问题,岸填太郎说是有人投毒想杀他,但实际上不过是利用相克的道理,让岸填太郎拉了几次肚子。 这些护卫们也弄不清楚,是真的有人想暗害岸填太郎,还是岸填太郎弄虚作假,想借着装中毒外出。 请来了郎中诊治,岸填太郎还不相信,也不知道这次又要使什么幺蛾子。 “岸填使者又想出东夷馆,自行去见郎中治病,还是想清楚了,打算让我们带你去见陛下呢?” 面对着大兴护卫们的冷嘲热讽,岸填太郎深吸一口气,对着护卫们难得露出一个笑脸。 “我想请你们帮我向城东的黄翰林黄大人托句话,问问他借我的那本《颜老书圣字帖》何时还回来,我呆在这东夷馆里无所事事,正好练练字打发打发时间。” 黄翰林黄大人? 护卫们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在思考着这是谁。 他们原是在宫里当差的,对于那些有头有脸的官员,自然是烂熟于心。 翰林苑的大人们虽然官职不高,但深受尊敬,可这位黄大人,他们还真没听说过。 倒是那《颜老书圣字帖》,他们颇有耳闻。 “这《颜老书圣字帖》不是号称早就失传了吗?” “失传了?怕是被人收藏起来,不愿意面世而已,颜家可是前朝重臣之家,当年临死不降,一直都很避讳,直到陛下登基后,才恢复了颜老书圣之名。” “要是真的,还在这位黄大人的手上,我们怎么对这位黄大人没有任何印象呢?” 没印象是对的。 岸填太郎知道自己要找黄翰林要字帖的事,很快便会传到大兴皇帝的耳中,也会插到翅膀,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 而大兴皇帝知道手下的臣子居然收了他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将黄翰林扒皮抽筋才怪了。 能够在京城朝堂里混出名堂来,从而收到他贿赂之礼的官员与权贵,谁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黄翰林只是一个开始。 如果他们不把送出去的贿赂,以其他方式还回来的话。 那么大家便鱼死网破! 他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大兴的半个朝堂一起陪葬! 让天下人都看看,这大兴朝堂的水有多么浑浊不堪,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们,有奶便是娘的嘴角! 第四百三十三章 夜来暗潮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入夜后的皇城街道,应当是最喧闹的时候。 可今夜却少了许多权贵官宦们的身影。 位于街西的添香楼中,来到京城已有数日的舞鸾,感觉到厢房的人数较前几日少了许多,正要派人前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何事,添香楼的老鸨,觍着脸推门进入。 “舞鸾姑娘,你考虑清楚了吗?不如五万两卖身予添香楼三年,也好过你借此宝地,辛苦卖艺还要分五成的钱财予我,你不是我楼中的姑娘,若是碰到哪个不长眼的客人和你发生了争执,这里可不是金陵,我可不敢为了一个借住在此的卖艺的姑娘得罪那些大人物。” 面对着老鸨的威逼利诱,舞鸾也未恼羞成怒。 自从她决定以花魁的身份示人时,便知道自己要进入的是哪个行当,被人看低,或是当成以色侍人卖皮肉的姑娘,那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 她来这添香楼,可不是为了赚多少钱,给别人打工,而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当成龟兹在京城的据点。 舞鸾朝着婢女对着门使了个眼色。 婢女躬身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老鸨见状,认为有戏,眼神邪恶的上下打量着舞鸾。 不得不说这金陵来的花魁,水准确实高,特别是像舞鸾这样的舞者,常年保持最佳的身材,那是该瘦的瘦,该丰的丰。 哪怕为同女人,她都忍不住想扒开舞鸾的衣服,瞧瞧那完美的身体不着一缕时是何样。 “舞鸾姑娘若是同意的话,不妨先让我验验身子,你也知道,这破了苞的和没破苞的,价格可不一样。” 老鸨的意图再明确不过。 花五万两买断舞鸾三年的花期,等到赚够了钱,最后再卖一笔开苞费。 若是运气好,或是舞鸾届时名气大,指不定一笔开苞费,便能将这五万两卖身的银子赚回来。 舞鸾望着把算盘都挂到脸上的老鸨,不由得想起秋娘来。 其实秋娘也是一个不擅长隐藏自己心思的老鸨,可她是一个热心肠,潇湘馆里的姑娘,想当清倌的秋娘绝不会强迫,那些不得已卖身活命的姑娘,只要尽自己所能赎身,秋娘也绝不会狮子大开口。 不像眼前这个老鸨,添香楼本身在京城算不是一流的青楼,做的大多是皮肉生意,经营不善还喜欢欺负他人。 “我不同意。” 舞鸾这几日住在这里,摸清楚了添香楼的具体情况,她也不再装了。 而老鸨见她不识好歹,并未退让,反倒阴险一笑:“舞鸾姑娘,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既然来到了我的地盘,想走?你觉得可能吗?” 说着,她朝外大喊一声。 “你们给我出来,把这个臭表子绑起来,我定要明她的身子,再让她签字画押留下来,五万两你不卖,老娘正好舍不得给这么多钱!” 强买强卖,强取豪夺,在这灰色地带的青楼里,本就属于常见现象。 老鸨刚开始也没打算给这五万两,还想着在契约书上做手脚,现在她也不装了,准备直接用强。 反正据她调查,这金陵花魁只带来了两个婢女,还是跟着商队一起进京的,十分的低调。 估计是为了赎身,把银钱都花光了,否则也不会一进京城,便找到了她这添香楼,想这赚钱的法子。 老鸨撸起袖子,趾高气昂地等着扒光舞鸾的衣服。 谁知等了好半晌,她招呼的那些打手都没能进来。 扭头一看,却见刚才被支出去的婢女,还站在门口,一动未动,她顿时傻了眼。 “人呢?死哪儿去了?” “老鸨你别叫了,那群为非作歹的打手,已让我另一个婢女迷晕了绑起来,正让添香楼们的姑娘守在后院柴房出气呢。” 舞鸾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契约书,以及一份地契与房契。 看到地契与房契时,老鸨愕然不已。 添香楼是租赁的京城当地土著大户的地盘,这里寸土寸金,想买下它来,少说要三十万两,老鸨自然没有这么多钱,每年交几千两的租金,在她看来更加划算。 毕竟开青楼这个生意,指不定哪天得罪大人物,就被抄罚了,花全部身家买幢青楼不值当的。 老鸨自然也无法想象得到,在她看来穷得叮当响的舞鸾,居然豪掷几十万两,买下了添香楼! “舞、舞鸾姑娘,不,舞鸾小姐。” 老鸨轻轻拍着自己的脸颊,赔着笑脸不住的道歉。 “是老、老妇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舞鸾小姐,还请舞鸾小姐不要怪罪,咱们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老鸨此时万分后悔刚才撕破了脸皮。 早就在来添香楼南来的客人嘴里听说过江南有多富裕,可那些客人出手打赏还不如本地人豪爽,她也没怎么当真。 如今看这金陵花魁出名不多时日,不仅能自赎自身,还攒下这么多身家,她是既羡慕又悔恨。 被她视作皮肉的舞鸾,摇身一变成了房主,她还真不适应这层身份。 “和气生财?好,你在这份契约上签了字就可以离开了。” 老鸨半信半疑地接过那份契约,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险些破口大骂。 奸商! 契约上写着,花一万两买下添香楼所有的姑娘。 此时老鸨才明白,舞鸾的真正目的,哪里是来添香楼卖艺挣钱的,这是想来霸占她的产业的。 “我不签!” “好,小青,去向京兆府衙门报官,将添香楼参与人口贩卖,以及残害幼童卖给他人做进补食材一事的人证和物证一并呈上。” 舞鸾看向被抓住把柄,惊得呆在当场的老鸨,露出一抹冷嘲的笑意。 “在官府的人到来之前,还请你也去柴房走一趟,也让添香楼的姑娘们,好好的与你道别一番。” 添香楼因此闭楼,暂不接客。 但在今夜暗潮涌动,大家都在关注官员们动向之时,也没有人在意,一间小小的青楼,发生了何事。 舞鸾直到处理完老鸨犯下的罪孽,已是凌晨天将破晓时分。 她站在门口正打算关门几日重新整装,趁这个空档,亲自去打探一下昨夜的异样,忽然看到一个眉眼深邃的青年,骑着黑马穿过街道,腰间响起清脆的撞击声。 她看到此人往晋王府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秀眉微拧。 “马背上的人,好像是北狄人。” 北狄人身上都装饰着各种狼牙,象征着他们的武艺与猎艺高超水平。 马背上的青年绝非泛泛之辈,再加上他前去的地方,仅有晋王府一户独霸半条街道。 稍加思索,舞鸾便招呼来一个婢女,跟了上去,确认对方到底前往何处。 第四百三十四章 险些香消玉殒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那匹黑马上的北狄人,果然是前往晋王府。 只是他并未停留在晋王府前门,而是自后院翻墙而入,将马匹留在了外面。 舞鸾调查过两位皇储人选,知道晋王府守卫森严,平日里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一队人在墙外巡逻。 而这黑马自主人离开后,便熟门熟路的站在墙下等候,可见来了多次。 “回去吧。” 明白了这一点,舞鸾生怕被人发现她追踪的事,在街角买了两盒脂粉,打道回府。 就在舞鸾走后不久,蹲在树上,借助墙头遮挡身影的阿毛,突然探出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二人离开的方向。 “添香楼的姑娘?这姿色堪当花魁,看样貌好像还有西域人的血统,也不知是哪国的混血儿。” 这么年轻貌美的姑娘,幸好不是跟着他一起来到这晋王府旁,而是来买脂粉的。 不然,今日是便是她们香消玉殒的日子。 直到舞鸾两人拐过街角,又绕到街道另一端的衣服铺子,买了新衣出来,重新走回添香楼。 站在树冠中的阿毛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一个闪身,落入后院之中。 “汪汪汪!” 院中恶犬龇牙咧嘴的狂吠起来,惊动了专门负责驯养它的护卫。 阿毛出声逗动了这条恶犬,直到护卫皱眉想要捂耳朵,他才恶趣味的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物抛给恶犬。 恶犬马上变得乖顺,哼哼唧唧地抱着阿毛抛给的玩具啃咬起来。 这条恶犬正是笛卡那多送给晋王府的看门狗,体型硕大如同小牛,发起狂来一个壮汉都拉不住,却对从小驯养的玩具十分敏锐,视为主人赏赐。 所以笛卡那多将它交予晋王,专门识别得到信物的北狄人的来历。 晋王府专门看狗的护卫,知道阿毛是何来历后,伸出手去。 “你把这封信交给晋王爷,此事对晋王爷甚至整个晋王府都很重要,不可怠慢。” “是否重要,王爷自有定论,你且在此等候,不要胡乱走动,否则若是我回来见不到你,你可就别想离开王府一步了!” 晋王府的人,哪怕是一个看狗的护卫,也不是谁都能够指使得动的。 阿毛看着对方不紧不慢的离开,他也不着急,悠闲地抱臂以待,不时地逗弄一下恶犬。 反正他也没说谎,等到晋王爷看到他的信,那个护卫就会明白年轻人多走几步路,对身体没有坏处。 书房里。 晋王正在与周钰核对上个月的账目。 核对之前,晋王已经有了心理预算,可核对完后,看到账目上的赤字,他还是忍不住将手里的毛笔重重地摔在桌上。 啪㗳! 一大团墨迹在纸上晕染开来,还有些许墨汁溅到了对面周钰的身上。 换作是周安的话,此时定会起身,关切的嘘寒问暖。 但周钰与周安不一样,比起口头上的关心,他还是先坚持着完成自己手上的事务,核算清楚最终的结果,将账目抄录在纸上,递交到了还在生闷气的晋王面前。 “父王,上个月所有的店铺加田产还有封地的收益与支出,共欠三万五千八百两银子。” 三万五千八百两! 晋王听到这个数额比他刚才单独算的那一本还翻了倍,更是怒不可遏,抄起砚台朝门外摔去。 啪! 赶来的看狗护卫,正好被泼了一盆的墨。 幸好他眼疾手快把信扔到了一边,才避免了手里的信被墨汁染黑,无法阅读。 “王爷恕罪!” 刚才在阿毛面前还趾高气昂下达命令的看狗护卫,二话不说跪倒在地,低头求饶。 他知道这砚台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晋王此时心情不好,不抓紧认错的话,很可能以后就别想再在王府当差了。 除了甲初以外,剩下的那些护卫们更是跪倒了一片,直呼恕罪。 周钰看到这一幕,眉头微蹙。 他知道这是父王御下的手段,可这种手段他实在不敢恭维,因为无论是自己做错还是他人做错,听多了这种自请责罚的话以后,只会将过错都归咎于他人,而不反思。 可晋王府还轮不到他周钰这个新任世子说了算。 周钰只能出声平息晋王的怒火:“父王,不如我们先商议其他的事项?” 他不擅长像周安一样说讨巧的话,只能采取转移注意力的手段,剩下的事再慢慢自行处理。 晋王本来看那些烂账看得疼头,特别是府内的开支。 以前这些账目都由王妃来打理,他只知道王妃经常用娘家的店铺营收,来补贴王府,可自从周安死后,王妃一病不起,府里有许多人想接手这些账目,他想着做个梳理再说。 没想到这一梳理,才发现自己养的这些女人,居然如此败家。 更让他感到恼怒的是,这些账目还是在周钰面前一起查看的,丢脸都丢到儿子这里了,他岂能不怒? 这时有了台阶,晋王顺着便下,指着掉落在地上的信封,询问跪在地上的看狗护卫。 “这是何人送来的?” 看狗护卫连忙回道:“后院借狗的狗主人送来的。” 至于事态紧急的话,看狗护卫也没有提。 笛卡那多? 晋王想到比试的事已是铁板钉钉,宁无恙那边也是在如预期般进展,按照笛卡那多谨慎的性格,不会闲着没事,在父皇疑心各国使者的时候,特意派人前来送信。 可他又实在想不起有何要事与北狄人联系,亲自捡起信封,不急不慢的拆开一看,顿时目光一凝,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送信的人呢?快把他叫过来!” 晋王没忍住又给跪在地上的看狗护卫来了一脚。 “这么重要的事你还慢慢的走过来,以后狗主人再来送信,你给本王用跑的!” 气死他了! 自从周安死后,身边就没一件事顺心。 内忧外患,简直是内忧外患! 晋王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看狗护卫被踹得险些闭过气去,却不敢声张,捂着胸口连忙返回去请送信的人。 周钰看到父王再次动怒,甚至怒气比方才更盛,好奇地走上前来,担忧的问道:“父王,这信上写了何事,竟惹得你如此生气?” 他知道父王一直与国外的势力有联系,也知道后院拴着的那条大狗来自于北狄人送的礼物。 同时,前几日不小心失足落水的双胞胎姐妹,好像还是倭国使者送来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封信便是这两国中的一股势力送来的。 但父王一直没让他参与过这些事…… 周钰正这么想着,那封他望眼欲穿的信,已经塞到了他的手里。 “你看看,看完想想有何应对之策。” “这些该死的倭国人,就知道他们生性歹毒,没安什么好心,可本王真没想到,他们居然想骑到本王的头上拉屎,真是痴人说梦!” 第四百三十五章 假信真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信上写着:岸填太郎利用先前贿赂大兴官员一事,逼迫那些官员,帮助岸填太郎逃离东夷馆的要求。 以及黄翰林借了颜书圣字帖,因为没在岸填太郎约定的时间还回去,今早京兆府便收到黄翰林的各种罪证,连同陛下也亲自过问,已将黄翰林抄家查办。 最后提醒晋王,若是与倭国使者有往来,尽快切断其联系,避免倭国使者借机要挟,一失足成千古恨。 “倭国使者还想要挟本王?他但凡敢透露出这样的想法,本王就让他见不到今晚的月亮!” 晋王生气的原因,其实不是岸填太郎如何做,而是北狄人送来这封信提醒他,说明北狄人都知道了倭国使者送他美人,他还收下的事。 这不明摆着是让别人抓住了他好色的软肋吗? 由于此事发展得极快,再加上黄翰林与晋王府并无关联,周钰如果不是看到这封信,都不知道京城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周钰看了一眼处于气头上的晋王,一下子便明白了府中突然死了的双胞胎姐妹花是怎么回事。 他沉吟着分析道:“皇爷爷最近手头正紧张,这岸填太郎把刀子递给父皇,皇爷爷能不接着?有了黄翰林这样一个前车之鉴,只怕先前与这个倭国使者有来往的官员,昨晚都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的,幸好今日是公休,也不必担心皇爷爷看出来生气。” 这句话倒是让晋王心情舒坦了许多。 好歹他昨晚睡得很香。 这倭国使者只送了他一对双胞胎姐妹花,而且也没留下什么痕迹,哪怕岸填太郎闹到父皇那里去,他都可以说成是对方故意想往他身上泼脏水,祸乱皇族编造出来的。 他可与那些贪图财物的官员们不同。 “除了像黄翰林这种老学究,因为贪恋书圣字帖,被人拿到了短处,剩下的那些官场上的老油条,可不会让那倭人捏扁搓圆,倭国使者使出这样一招昏计,他是嫌自己老老实实的呆在东夷馆不太平,想早点死了亡魂归乡吗?” 其实京城各方面,对于岸填太郎被囚禁在东夷馆里,并不关注。 谁都知道,大兴乃礼仪之邦,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更别提岸填太郎他们只是获得了大兴的一些机密情报。 他国往大兴派密探的事,也不是多么神秘难猜的事情,在晋王看来,父皇借机发难,不过是认为倭国那副逼着大兴人募捐的嘴脸太可恶,借此敲打倭国不要兴风作浪。 只要等到倭国的雀德大王收到消息,再上表一封致歉的国书,身为使者的岸填太郎,便能被释放。 只不过是倭国如今天灾还在持续,这个过程可能会久一些,但岸填太郎不缺吃喝,就在东夷馆里呆着,根本没有危险可谈。 “父王说得是,倭国使者这番举动确实十分异样,也不知是否东夷馆中有什么变故?” 听到周钰的问话,晋王白了他一眼。 并沉声喝道:“有什么变故,这件事我们难道要派人去东夷馆打探吗?万一被你皇爷爷的人发现,那可真是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他为了避免岸填太郎讹上自己,下令诛杀那对姐妹花时有多么痛心,此时就觉得那岸填太郎有多么蠢。 好在就算对方蠢死了,也拉不了他当垫背,要死要活与他有何关系? “父王,我的意思是,既然有人给你专门送这封信来,人来了也是来了,何不叫来问问?” 周钰早就想见识一下后院那恶犬的主人到底是何来路了。 他已是晋王府世子,与父王荣辱一体。 若父王出了任何意外,他都要接手父王的一切,包括父王结交的这些外部势力。 而晋王听到周钰的提醒,想到笛卡那多可不是一个八卦看热闹的人,也有些费解,对方特意派人送这封信的意图。 “你去把送信的人叫到书房来,除了甲初,剩下的暂且离开这个院子。” 哪怕周围都是信得过的家奴,晋王还是屏退了左右。 周钰见状,便知道其中的利害,紧张的双手交握在一起,深吸几口气,准备好了面对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他不知道父王到底与北狄的谁有联系。 但北狄人在皇爷爷彻查外来细作的前提下,还堂而皇之派人来送信提醒,其中一定另有文章。 父王被皇爷爷宠得有些目中无人,若不一留神,其下场很可能会步周安的后尘,他得代替母妃和周安,好好帮助父王。 不多时。 看狗护卫便领着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深灰色眼睛的阿毛走到了书房门前。 “王爷,送信的人带到了。” 书房门关上。 阿毛马上将脸上蒙着的黑巾摘了下来。 周钰看到对方的面容,眉头微锁。 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阿毛右手握拳抵在心口处,朝着晋王鞠了一躬后,目光落在周钰的身上,又鞠了一躬,主动打着招呼。 “这位英年俊才便是晋王府的世子了吧?不愧是同胞兄弟,世子与安侯长相很相似。” 短短的一个打招呼,周钰便听出了许多明堂。 原来早在以前,周安便接触过父王联系的外部势力,且与他们相熟。 否则眼前这个人……这是北狄使者团里一个随行使者的护卫! 周钰终于想起了此人是谁。 而晋王在打完招呼后,直接将信摊在桌上,板起脸来沉声道:“阿毛,你的主子特意让你送这封信来,不会是特意来提醒本王,清理与岸填太郎有关的痕迹,他还有别的目的吧。” 此话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像阿毛这样头脑简单的人,自然听不出来晋王是特意诈他的。 反正将军交代过这个问题,让他照实回答即可。 “回晋王爷的话,将军知道你做事讲究,哪怕收了倭国使者送的礼物,也不是大事,特意送来这封信,其实是想送给晋王府一个泼天的富贵。” 送给晋王府一个泼天的富贵?! 晋王与周钰神情都是一动,可任凭二人怎么想,都没想明白,这封信里,到底有何泼天的富贵可言。 “阿毛,你可是一个老实人,别让本王一件事一件事的问你,你主子到底让你传达什么消息,一并说了吧。” 晋王比划着对面的椅子,请阿毛落座不说,还特意亲手斟了一杯茶。 周钰知道,父王这样的做法,足以说明晋王对笛卡那多的话信了一多半! 这才不看僧面看佛面,连一个护卫都能得到如此礼遇。 而父王之所以会这么做,一定是源自于对阿毛主子的信任,他也好奇这泼天的富贵,到底是何事。 第四百三十六章 泼天的富贵来到了晋王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将军说,岸填太郎手里有一张贿赂名单,他也曾收过岸填太郎的礼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也在那个名单上。” 岸填太郎还送过笛卡那多礼物? 晋王察觉到,这倭国使者的做法不太对劲。 假使倭国是冲着想获得大兴利益而来,为何要与八竿子打不着的北狄人有来往? 哪怕笛卡那多说礼物不值钱,可能够登记在册的,一定价值不菲。 而周钰的重点不在这个,而是名单。 “父王可在那个名单上?” 阿毛摇了摇头。 至于晋王父子是理解为不知道,还是不在。 将军可没有告诉过他,只说摇头即可。 晋王瞥了一眼担忧过头的周钰,冷嘲一笑:“岸填太郎去要挟别人也就算了,胆敢要挟到本王头上,那他离死可就不远了。” 是吗? 那父王你看到那封信时还恼羞成怒? 不就是担心岸填太郎走投无路时,与那些名单上的人鱼死网破? 周钰看破没说破,看向阿毛,静待下文。 阿毛慢悠悠的等着父子聊完了,这才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晋王虽不在那张名单上,可据将军所知,与晋王府交好的许多人,都在那个名单上,估计岸填太郎是想借助晋王爷你们的力量向大兴皇帝求情,没想到还没用上这份人情,便被大兴皇帝囚禁了起来。” 晋王终于知道笛卡那多派贴身护卫来相告此事的理由了。 岸填太郎想利用晋王派的人,向父皇求情,开启对倭国的募捐。 北狄人也是同样的做法,晋王派的许多人是求和派,与北狄之间关系甚密,帮助这些人,就是帮助笛卡那多后续在京城的发展。 “难怪先拿黄翰林开刀,黄翰林没有靠山,只是一个单纯的老学究,岸填太郎这是杀鸡儆猴,他敢动本王的人,本王就敢让他身首异处!” 晋王杀气十足。 不仅是由于生气,更是为了向北狄表态。 不必担心他的附庸沦为岸填太郎临死前拉的垫背,以防北狄对他失去信心,关系发生质变。 虽说皇储之争的优选,如今只有他与康王,可父皇的儿子,不是仅剩两个人。 万一北狄由于他最近失势,再加上手下人不争气,想将鸡蛋放到不同篮子里的话,对他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又失了一大助力。 阿毛见晋王的反应,与将军猜测的一般无二,心里对将军的佩服已是五体投地。 他趁势打铁,继续按照将军的话往下说:“晋王爷,你与我们将军是盟友,将军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仅是如此,哪能算泼天的富贵呢,将军的意思是,那份名单还有那些证据,若是晋王爷你得到的话,对晋王府与我们来讲,不就多了一些助力了吗?” 将危机转化为良机。 就看怎么理解眼前的情况。 周钰听到阿毛的话,恍然大悟的同时,不免对阿毛的主子心生佩服。 难怪父王愿为之为盟友,因为这个盟友是真的很强大! 晋王此时也终于理解了阿毛前面说的泼天的富贵从何而来,想到那份名单还有那些证据被他拿到,朝中势力又会向自己靠拢,康王最近的优势一下子变得不复存在,他也不生气了,转而兴奋不已,腾地一下站起来。 “阿毛,你速速回复你主子,确认名单上到底有何人,证据在哪里,待到查清楚,本王再与他仔细商议,该如何动手。” 让笛卡那多帮忙的同时,晋王也没忘记允诺好处。 “让你家主子放心,关于比试一事,不论是大兴这边出的题目,还是各路前来的才子重点人员名单,只要是经本王以及手下人办理的相关事宜,本王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望你的主子能够让本王广结盟友,我好他好大家才能一起好!” 言外之意,笛卡那多帮晋王府得到名单与证据。 晋王派增添的这些人手与势力,可用于笛卡那多以后想做的事。 阿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反复记忆着这番话,虽不理解,但只要一字不落的传达就行。 “此事需要在东夷馆打探,还请晋王爷到时候行个方便。” 阿毛说出将军的最后一个要求。 其实北狄在东夷馆有人手,给岸填太郎饭菜里下毒,逼着岸填太郎想要尽快离开东夷馆,就是他们做的。 可他们能做的,也只有打探消息与搞些小动作。 将军说想要完成接下来的大动作,就必须让晋王安插在东夷馆里的人为他们所用。 “你主子倒是能耐,还知道本王在东夷馆也安排了人手,好,只要他让本王看到名单或有用的证据,招揽新的人手有了结果,本王便把东夷馆里所有为本王效力的人,交由他来指挥负责。” 按照笛卡那多的意思,当名单与证据全部拿到手里。 为了保证晋王派的稳定发展,好为北狄大开方便之门,那位为他们做了嫁衣的岸填太郎就不必活着。 要在父皇层层密布的人手里,杀掉岸填太郎,确实不是件易事。 也难怪笛卡那多会开这个尊口,他自然鼎力支持。 “多谢晋王爷理解,我这就去回复将军,请晋王爷静待好消息。” 阿毛蒙上脸,又将右拳抵在心口,朝着父子二人行了个礼,推门离开。 暗处的甲初全程盯着阿毛的一举一动,虽然对方对王爷与世子二人并没有异样的举动,按理来说,其他事情不关他的事,但他还是觉得,阿毛的行为有些古怪。 周钰同样看出了这一点,他试图着问:“父王,这个传信的阿毛,父王一定接触了多次,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 正处于兴奋中的晋王,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 “这个阿毛就是一个武功不错且忠心耿耿的护卫,虽然人有些轴还有些笨,但有武功与忠心,传话传不错就足够用了,与这种人说话还很轻松。” 是很轻松。 但周钰还是直言点出对方的异样之处。 “难道父王没觉得,这种头脑简单的人,却能够对答如流的接下父王的问话与交代的事,最后还替他主子给出了事情一定办成的保证,这说明什么?” 第四百三十七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晋王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还能说明什么。 说明他的反应都在笛卡那多的预料之中,他与阿毛的对话,都被人预演过,他是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后知后觉的晋王刚想发火,看了一眼崭露头角的周钰,心情十分复杂。 以前他竟不知道这个儿子如此聪慧,既然能够一眼看穿别人的意图。 安儿也不差,只是安儿说话并不会这么直接,也不会怀疑他根本没有看到这些事情来。 这说明,在周钰的心里,他这个父王并不具备足够不让其怀疑的威严。 “钰儿,北狄人的想法我早就明白,他们是想借机卖我一个人情,好换取以后对北狄所做诸事的支持,所以你看上去是那个阿毛在掌握主动权,可实际上,若成此事必须有父王的人暗中相助,主动权还在我的手里。” 这番挽尊的话,周钰本来不信。 可既然父王特意说了,他还是双眼绽放着异样的亮光,激动地直点头。 “父王英明,这样还能让那北狄人轻视我们,觉得一切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但只要我们掌握了关键的人或事,他们也只是一个帮手罢了,以后帮不帮他们,也是我们说了算。” 对对对! 就是这样! 晋王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保护,看着周钰也顺眼了许多。 他再次把刚才的信拿过来,开始告诉周钰,关于阿毛主子的事,让周钰知道,他们的盟友到底是何来路。 周钰一边听着,一边却还在思考着阿毛话里的不对劲之处。 也不知道父王有没有明白。 按照北狄人的说法,其实岸填太郎不到最后一步,是不会对晋王派的人出手的,就算有所动作,也只会请求父王他们帮忙,怎么可能明知自己身处险境,还会去挑衅更加可怕的朋友让他们变成敌人? 只是此事的最终结果,确实有助于晋王府增强实力,周钰不管父王明不明白这其间的深意,他只管装作不知道。 但是。 北狄人是何用意,就值得深思了。 他得让自己的手下去查探查探北狄私下里的动作,可别让父王受到了北狄人的蒙骗。 …… 东夷馆。 岸填太郎闻到早饭里一股异样的味道,胃里泛起一股熟悉的酸味,险些吐了出来。 他忍着饥肠辘辘,让人把肉包子还有米粥小菜,全部倒在了外面的泔水桶里,关上门,气得一脚踹倒了桌子。 “这些该死的大兴人,情愿冒着被大兴皇帝发现的风险来暗害我,也不愿意派人来救我,在朝堂上替我美言几句,但凡他们有心,我早就被解救出去了!” 看来黄翰林的事,还没引起这些人的警觉,只当他会挑起事端,不知道他真正的杀招,是送礼送贿的证据与一份名单。 那份名单上写的可不只是经过他手送出去的礼物。 还有以前倭国的使者送出去的。 二十年前京安城的一些新起之秀,可是有许多人接受过倭国使者的礼物,如今发达了,成了高官有了厚禄,却连举手之劳都不愿意帮。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再挑几个去通知他们,等到把事情闹大,相信也会有人意识到这些人的重要性。” 对了。 晋王派的那些人先不能动。 等外面送信的人来了,他让送信的人给晋王传个信。 只要晋王愿意把他从这里救出去,就把晋王派那些人收礼的证据送过去,既能让晋王更好的掌握手下,还能卖那些手下一个人情。 相信日渐式微被康王压过一头的晋王,一定不会拒绝他的这个提议。 若是晋王不同意,他便把那一部分名单当作条件,与康王谈一谈合作。 哪怕康王对倭国的态度不好,可有天大的利益摆在面前,定然不会拒绝。 至于举报晋王来换取康王的帮助,岸填太郎可是不敢想的。 想要鱼死网破,他也只能挑那些小网。 像晋王府这样的大网,他一头撞上去只会变成一摊血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强龙,要是一开始便打算要挟晋王,他还用得着拿黄翰林做引子? 直接给晋王送信让晋王救他出去就行了。 但根据晋王的实力来看,可能他的信刚送到晋王府,他就已经惨死在东夷馆里了。 “身在他国异乡,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谁可以得罪谁不可以得罪死,是必须了解清楚的。” 岸填太郎想到这些,只觉得心累。 等到安全脱离东夷馆,他想调任南下去接应日后登陆大兴的军队,不再当这个狗屁使者。 “再给他们一日的时间,让他们考虑清楚。” 岸填太郎说着,让手下去厨房自己亲手做一些简单的小食拿来吃。 手下以前何曾做过这种杂事,如今倒也勉强能够对付过去。 只是当他来到厨房,先将饭煮进锅里,开始切菜时,并没有着急摘菜,而是借助着摆在菜板上的菜叶,用菜刀在已经打磨得比别的菜板薄了一分的菜板上,刻下了十几个名字。 这些都是他在岸填太郎的名单上看到的。 “岸填使者,我知道你一心为了倭国着想,可是北狄人答应提供大兴沿海的军事布防图,这可是能够让整个家族一飞冲天的机会,我不想再跟着你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反正这些大兴人被谁利用都是利用,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能让我们安全的离开这里,给倭国带来更多的机会。” 手下一边给自己暗示着此举的正义性,一边假装切菜的同时,将刻完的菜板挂在了其他菜板下面做遮掩。 不一会儿。 一个东夷馆里的厨娘走了进来,在门口护卫的监视下,拎着一桶大棒骨,拿出一把剔骨刀,挑中了那块刻有字的菜板。 她将菜板、大棒骨全部放进一个大木盆里,泼了半盆水进去。 浑浊的血水中,厨娘把菜板摁进水盆里,清洗大棒骨的同时摸索着上面的字迹,并记在心里。 一切都在护卫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但护卫只看了一眼浑浊的血水,便收回了目光。 厨娘一边清洗着大棒骨,一边不忘记与护卫寒暄,说着今日京城何处发生了怎样的趣事。 话到最后,厨娘用沾着血水的手指,指着厨房外面的院子。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临行前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小兄弟,能不能帮忙把外面那些鸡拿过来?除了鸡旁边还有一筐桃子,你给大家分了吃,大家经常帮我这个老婆子搬运东西,我也没法感谢,这些桃子是自家种的,你们放心吃。” 护卫热情难却,再加上这厨房里的人,并非重点监视对象。 可那外面的鸡好像快要啄开绳子跑掉了。 护卫应了一声,对着还在蒸腾的热气里的手下青年暴喝一声:“老实些,不然没你好果子吃!整天毛病那么多,送的饭不吃要自己做,真是难伺候。” “咯咯咯!” 还想再说两句的护卫急忙朝着跑远的鸡群追去。 厨娘看了一眼护卫离开的方向,又朝着左右观望,确认没有人盯着厨房后,动作飞快的将泡在血水里的菜板拿起来,用剔骨刀用力地刮了几下后,一层湿木屑自菜板上滑落,混入血水之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好手段。 青年赞叹一声,知道这就是在厨房与他接头的北狄人,静待着对方吩咐新的任务。 “小野桑,把名单和证据所在的地方找到,下顿饭告知于我。” 小野桑听到这个任务,眉头紧锁。 假如把名单和证据所在的地方告诉了北狄人,会不会被杀了灭口? 厨娘年过半百,什么人都没见过,光看小野桑的表情就能猜到他的想法。 她抄起一根洗净的大棒骨摇了摇,里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过后,一把钥匙从中掉了出来。 “这是?” “东夷馆后门的钥匙,那里一般没有人进入,护卫也少,等到你任务完成,我们便会联合东夷馆里的其他内应,帮你们逃脱危险,等你出去以后,再告诉岸佐三郎,这次你与我们联手并非故意瞒着他,而是只有这样,外面的人才会以为他是想依靠大兴人的力量逃出去,谁也不会提防我们北狄人。” 小野桑夺过钥匙握在手心里,心中感激不已。 还是北狄人良善。 不像那些大兴人一样,吃干抹净后还总想着杀了他们。 “婶子,你们要那些名单和证据,到底想做什么?” “我也是听命令行事,具体的也不敢多问,但既然我们北狄助你们逃脱,想来已经结成了盟友,只是岸填使者不清楚而已。” 厨娘说到这里,不免感慨。 “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当内应的,有时候就是单线联系,很可能与我们北狄结成同盟的好友,早已于本土遇难了,但我们一定会履行以前的约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朋友们落难视而不见的。” 一番话加上手里的钥匙,再加上此时也只有北狄人愿意搭救。 小野桑没有任何怀疑,满口保证,下次来厨房的时候,一定把厨娘想要的消息带动。 并且决定好了何时离开,他会配合北狄人,将那些证据自岸填太郎那里完好无损的拿过来。 在小野桑看来。 连岸填太郎都没能与北狄人结成同盟,那么厨娘口中说的那个促成同盟的人,必定比岸填太郎的官位更高,权力更大。 搭上这条大船,哪怕得罪了岸填太郎不被理解,那也无所畏惧。 厨娘看着乐呵呵开始炖菜的小野桑,低下头,嘴角噙起一抹得逞的奸笑。 “咯咯咯!” “孙婆婆,鸡全部抓回来了,水还没烧好吗?” “马上就烧。” 厨娘故意扶着腰杆站起来,假装年老体弱的状态。 这也是她在东夷馆厨房呆了五年来,保持的模样。 小野桑看着刚才还几刀便能抹平菜板的厨娘,慢慢吞吞地开始点火烧水,心里佩服不已。 同时,也对厨娘对他安排的后路,充满了信心。 …… 宁府。 宁无恙清点完金陵各县,自民间递呈上来的报销名额和调查的实情,将善款银钱批复的凭证签字盖章,交给如今已是账房总管的朱煦。 “公子,此次去京城,只在那里开分店,不设工坊吗?” 朱煦看到花钱如流水的五公子,有些牙疼。 他知道宁府的钱财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为了扎稳根基,做善事博名声是必须要做的。 可五公子做善事花得钱实在是太多了,要不是有着日进斗金的各大铺子,还有那工坊顺利周转,谁能承受得住总是豪掷千金换他人开颜? 宁无恙翻看了一下昨日朱煦的报税记录。 嗯,如他预料,比上个月少了五万两。 估计账房总管缺钱,替他着急了,才会有此一问。 “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宁公子把报税记录同样签字盖章,以示阅览过,交到朱煦的手里。 “此次去京城,主要是去参加比试,见识一下世面,再选个财源广进的地方开分店,假如没有合适的店面,就暂且作罢。” 香水倒卖的生意已经形成了新的行业模式。 宁府在金陵是站稳了脚跟,所以无论立怎样的规矩,大家都会遵守。 到了京城可就不一定了。 触动了那些土著大家族的利益,改天乱葬岗就能多几具陈尸。 “倒是花露水和制冰工坊,应该容易找到地方,虽说京城寸土寸金,到时候去郊外找地方,花不了多少钱。” 宁无恙一边说着,一边在支出三十万两的账目上签字盖章。 看得朱煦是心头狂跳。 三十万两就算是京城郊外找地方,也能买下万亩良田了。 看来公子是有别的打算。 但朱煦没有多问,身为账房总管,他只负责记录钱财支出,以及通过收支来向公子反应每月的收成如何。 公子带了三十万两进京,他做好改日入账三百万的准备就好。 “花露水工坊在我走后可以开工了,制冰工坊先按明年的订单,把硝石原材料保管好,没地方放了就和郑管事说一声,如今芜湖可是娴郡主的封地,暂时放到她那里,等到来年随时可以取用。” 芜湖就在金陵旁边,那确实能够随取随用。 换成是别人,朱煦这个总账房或许还得公子亲自出面才行。 郑管事的话……上次押送香水的镖师们还没结银子呢,下次结钱的时候,顺便促成的事。 宁无恙又交代了几句。 其实有大伯母与二伯母还有二伯坐镇,只要按照就班的做生意,宁无恙只管在京城等着金陵送银子花就行。 再说了,官府方面有江宴等人帮着打点,商场上也有金陵商行的那些同行帮忙照应,已经融入并成功圈定了一个人脉圈的宁无恙,已经能够保证。 哪怕他在京城遇到危险或是困难,涉及到了金陵的根基,也不会变成墙倒众人生的结果。 也只有在这种条件下,才能够坚实地踏出下一步。 进军京城。 带领宁家再上一步台阶! “五弟,这么久了还没和朱总管聊完吗?伯母都在催了,说饭菜要凉了,大伯和其他兄弟也送了信件和饯行礼,等着你拆封呢。” 第四百三十九章 家主的信物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面对着三哥的催促,宁无恙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桌子,又看了一眼朱煦怀里抱着的账册与签章凭据,歉然一笑。 “辛苦朱大哥把这些收纳好了,再来吃酒。” “公子说笑了,这是我职责所内的事,何谈辛苦。” 朱煦不是客套话,而是真的不觉辛苦。 以前他一无是处时,只觉得人生艰苦,这辈子快要走到尽头,但自从进入了香水铺子,才发现,他的人生才刚刚起步。 跟着公子可能确实因为事务繁忙而劳累,但因此得到的报酬与尊严,让他无法用辛苦来代表他的遭遇。 他不辛苦,只是在努力。 努力为自己的未来打造更好的环境而已。 再说了,每个月翻倍的月银,可让他说不出辛苦这句话。 目送朱煦离开后,宁无恙这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看到三哥手上拿着一把小巧的匕首,质地分辨不明,但一眼便看出,像是女儿家的信物。 他忍不住好奇的八卦道:“三哥,不会是伯母她们趁着你上京前,打算给你定下婚事吧?你手里怎么会有姑娘家的东西?” “五弟你不要乱说,这是……是惜柔姑娘送来的践行礼,说她本来明日想来送别,但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与我们,所以特意送上一把她家乡特制的匕首,据说有护身符的意思,希望我出门在外平平安安。” 第一次收到这样礼物的宁无碍,神情还有些不太自然。 宁无恙也说不好那是甜蜜还是闷骚,反正,他那三哥像是开了窍似的,手握着匕首贴心放着,眼中含笑。 谈及此事,还忘记了催促前去入座,直到二伯母再次派人来请,方才回过神来,尴尬一笑,拽着宁无恙的袖子往正厅院子里跑去。 今晚践行是家宴。 只有宁家自己人在场。 说是自己人,其实也都是熟面孔,那些自从穿越而来,从未见过的大伯与三位堂兄,依旧是因为没有请下假来,根本没办法回来。 可惜的是,他们经过调动,也与宁无恙即将前往京城的路线偏离了不止百里,连顺路去探望都不能。 这让宁无恙深刻的了解到了,为何古人分别,总视作没有相见的归期。 因为有时候一场分别,真的可能就是永远不会再相见。 “无恙,你可真是一个大忙人,请了这么多次都不来,快挨着二伯坐。” 宁卫国今日还是特地请了假,提前回来。 否则一旦被事情绊住脚,极有可能就会留宿在府衙。 近期府衙事情繁多。 无论是灾后重建的维持秩序,还是调派人手去配合守兵将各县外敌细作抓捕归案,又或者是应付前来官府想借才子之名,蒙骗补贴钱财的。 诸事都需要宁卫国这个照磨官来委派衙门人手。 好在,事情虽然繁忙,但宁卫国却乐在其中,如鱼得水一般,想到这一切都是靠着他这个小侄子得来的,宁卫国对着夫人使了个眼色。 宁章氏嗔了他一眼,从身后婢女的手里接过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推到了宁无恙的面前。 “二伯母,这是?” “当年你母亲留下来的信物,说是曾救过京城的一位贵人,特意留给她的,但你母亲没用得着,临死前托我替你保存,说若是有一日宁府重回京城,便将它拿出来给父亲或未来的家主都可以,如今你要去京城,便交由你保管。” 爷爷还在交由我保管? 宁无恙此时处于放松的状态,脑子根本不转弯,刚要拒绝,宁卫国已经一把将锦盒接了过来,塞到了他的怀里。 “无恙,你拿好了,这本来就是弟妹的东西,给你用正适合,再说了,反正早晚也是你的。” 不是。 宁无恙对于这番言论也是哭笑不得。 怎么就早晚就是他的呢? “二伯,我上面可是有四个哥哥,轮也轮不到我当家主,这信物我还是回头转交给爷爷吧。” 反正爷爷被扣在京城当成了老皇帝的“人质”,等着他前去“解封”呢。 总能碰到,代为转交也无妨。 他说得轻描淡写,想将这件事弱化,可宁卫国却明显不同意,故意板起脸来教训着:“无恙,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宁家如今有起复之势,正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是,父亲健在,家主不可易主,但在我们看来,你足够调动宁家所有的人脉与力量,也只有你,才有这个能力。” 不谈资格,只是说能力的话。 宁无恙还真是当仁不让。 他环顾四周一眼,见堂姐们都微微点头,就连宁知风都附和了一句:“等五哥当上家主,我是不是就是家主唯一的妹妹,能跟着他吃香的喝辣的了?” “哈哈哈!知风你现在还没吃香喝辣吗?你手里的泡椒鸡爪把你嘴都能泡红了。” “胡说,我这是偷抹我娘的唇红才红的。” 宁知风恶狠狠地又啃了一口鸡爪,将骨头吐给栓在不远处的大黄狗。 可是因为她力气小,离得远,骨头离着大黄狗有半丈的距离。 但大黄狗却老实巴交地趴在地上,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宁无恙,见主人没有招呼,它根本一动都不动,继续趴在当场。 众人见状,无不惊叹。 宁卫国更是双眼一亮,兴致勃勃的问道:“无恙,你这狗哪里来的?” “章家庄子上养出来的啊,二伯你想要自己去驯,大黄可是要陪我一起上京的,这狗猫之类的生灵可比人机灵,路上还能帮忙看护,无聊的还可以逗弄一下。” 换作以前,宁家人出行可不敢想着逗猫弄狗玩。 哪怕放在如今,假使换个人这么说,他们也觉得有些玩物丧志,但这个人若是宁无恙的话。 没有这些兴趣爱好提供灵感,又怎能作出那些绝句与诗词呢? 玩! 敞开玩! “花有再开日,人无再少年,无恙你去了京城,离比试的时间还早,尽情地玩乐一番,好好欣赏一下京城的风土人情。” 宁卫国举起酒杯,看了一眼宁无碍,却是不由得红了眼眶。 “无碍你也是,别光顾着练武,当年从京城南迁至洛河道时,你娘还没怀上你,你也没领略过那京城的景象,到时候和无恙一起出去玩,缺钱了,找你五弟要。” “……” 宁无碍刚要升起的感动,一下子湮灭了。 想到从小到大,他就没找过父亲要过钱的事,想着此去经年,若是来年中了武状元,还不知是否谋得官职,奔赴沙场,或是荣归故里,承欢膝下。 他朝着父亲伸出右手。 “爹,月初了,你应该发了饷银,不如给我一些,也好在路上买些特产给你们寄回来。” 第四百四十章 伯兄们的心意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卫国狠狠地剜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自家小儿子。 还买土特产? 你看你老子我像不像土特产? 本来他还想着煽情一把,想到那到手就没的银子,此时只担心夫人和他算旧账。 “无碍,你爹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找他要银子比上天摘月亮还难,你想要银子,娘这里有。” 宁章氏倒是没再像以前那般,遇到这样的小事,便耳提面命让宁卫国不要乱花钱。 府衙一个没品级的小书吏,与掌管百人衙役的照磨官自然不同。 大多时候越是这样位置的官员,实际上若是清廉为本的话,说不定还要自掏腰包去府衙当差。 宁章氏可不想短了宁卫国的银两,再让他在外被人蒙骗了沾了污点,随手便从荷包里掏了两张银票,隔着桌子递给了宁无碍。 长者赐,不可辞。 更何况还是宁无碍亲口讨要的。 宁无碍还没接过,倒是宁卫国一把拿起,又放到了宁无碍伸出来的手掌心里。 “夫人,这些银票就当我借你了,以后我再慢慢还你。” 宁无碍看了一眼银票面额。 不知道光靠自家老爹每月十两的傣银,这两万两银票要还了几时去。 罢了。 便让他爹还一辈子给娘亲又如何。 反正他就当是老爹给的。 “多谢爹。” 宁无碍也没客气,折好银票塞进荷包里,贴身放好。 这样一来,等路上买土特产的时候,便能多买几份送给城里的好友。 比如城东的张兄,城北的李兄,还有那城西的……惜柔姑娘。 想到惜柔姑娘喜欢乐谱,而京城有诸多谱曲大家,或许还能请教一二,为惜柔姑娘求得一曲乐章。 “无碍,愣着干什么呢,该你喝酒了。” 宁卫国已经和宁无恙喝了一杯。 没想到要跟自己儿子喝时,却被对方忽视了,看着宁无碍神游太虚一般看向正西方向,他无奈一笑:“你大伯和大哥二哥四弟他们是回不来了,不过他们上次来信,得知你们要去京城,你四弟神神秘秘的在信里,说什么要给你们送惊喜,嫂子知道这回事吗?” 被点名的宁杨氏想了想,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那小儿子喜欢卖关子打哑谜,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她平时招架不住,写信也几乎没有多余的交流。 要钱。 给钱。 比起她这个当娘的,反倒是宁家男儿们私底下关系更好,小儿子也更愿意和年龄相近的三哥宁无碍一起玩。 听到这番回复,宁卫国复而朝着宁无恙神秘一笑。 “看来今晚有得期待了,也不知道他们准备了怎样的践行礼,大老远的送来也不怕麻烦。” 宁卫国嘴上这么吐槽着说,可脸上表情说明最期待的还是他。 相反。 宁无恙对于伯兄们送什么践行礼,虽有期待,但可能是因为没有亲眼见过的原因,没有记挂在心上。 有他就收着,没有他也不怨。 反正只要大家情面上过得去,相处时能够以团结宁家为优先,那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否则,那就只有一个分家的下场,他可不会与扶不上墙的烂泥同流合污。 “二老爷,五公子,童督造差人送来了一坛新酒。” 老管家小跑过来,身后跟着的小厮,手里还抱着一坛五斤装的灰泥小坛酒。 看到上面贴着红纸,书有“平安”二字,明显是和平安酒一样,采取过蒸酒制成的酒。 宁无恙便知道,童大哥并非摸索出了节省粮食,直接以粮食酿造出了高浓度的烈酒。 他亲手接过此酒,有些狐疑的朝着宁章氏问:“二伯母,庄子上送来的蒸酒不够家里喝的了吗?” 伴随着天气变冷后,许多北方地区的花卉销量减少,但香水销量增加。 近日来,香水的订单确实又因此狠狠地增长了一波。 宁无恙担心香水工坊那边酒水紧俏,不够自家喝的,这样一来,在府里呆着的那些伤残老兵,若是到了深秋寒潮之际,恐怕会很难挨。 真是如此的话,他得让蒸酒的管事,再多增加一些预算才行。 “没有啊,家里因为有许多地方用得到这蒸酒,所以我特意还储存了许多,上次你在潇湘馆宴请大家,搬了那么多也没搬空,更别说后来我又马上补上了。” 宁章氏好奇的打量着他手里的这坛灰泥新酒,顺嘴说道:“可能老童他这坛新酒,与众不同?” 说起与众不同来,宁无恙想到御酒酒坊原本万坛里面就会有一坛珍藏的佳酿。 他虽不好酒,但是……他瞥了一眼已经盯着酒坛子在咽口水的二伯,笑着将酒封盖打开。 一股醇香的气味瞬间喷涌而出,让人闻之飘然欲仙。 “好酒!” 宁无恙脱口而出,赞叹一句。 坐在旁边闻到味儿的宁卫国赶忙让人换了杯子,凑到酒坛旁边。 不等宁无恙动手,自给自足,端起酒坛先倒了满满一杯。 “二伯,这酒虽闻着没有醉意,但烈酒后劲很大,你悠着点。” 宁卫国特意换了一个稍大的酒杯,这一杯便是半斤的量。 哪怕是习武之人,可也禁不住这样来几杯。 宁卫国却不以为然地拍了拍胸膛,自信满满的说着:“无恙你放心,这平安酒虽好,但还撂不倒我。” 说完,他将酒杯放在鼻下不远处,先仔细地嗅了嗅,等到宁无恙把新酒倒给三哥等人时,宁卫国这才轻轻抿了一口,舒服地喟叹出声。 “真是好酒,入口绵柔,抵消了不少原来的烈性,不愧是老童亲自送来的酒……绝了!” 宁卫国搜肠刮肚也没想到更多的赞美的词语,只能一句“绝了”,说完便又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 爽! 宁无恙也跟着抿了一口,确实入口感觉不一样,而且喝下去也没有上头的感觉。 再加上如今云息功已到达第一层巅峰,体内气血循环很快,趁着大家都高兴,他便多喝了一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直到这场家宴在欢声笑语与稍许的落寞中,即将结束时,管家再次小跑过来,这次手里抱着四个大小不一的铁盒子,里面叮哩啷当的响着,听上去不像有重物,但小玩意儿却不少似的。 而最首的盒子上,则贴着“宁护兴”三个字。 这正是大伯的名字。 剩下的是大哥“宁无穷”、二哥“宁无妄”,与四哥“宁无灾”。 盒子大小不一,最大的不过两尺长,最小的一尺见方。 宁卫国喝得有些微醺,看到这些盒子,放下酒杯,皱起眉头。 “大哥和孩子们送的践行礼,和我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啊。” 这么小的盒子,能装下多大的惊喜? 第四百四十一章 后盾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见状,同样皱起了眉头,只不过他先将盒子接了过来。 铁盒子的斤两不轻,接过来时他的手臂都往下沉了沉,等他接过,宁卫国已经把桌子收拾了半边出来,酒也不喝了,等着开盒。 “二伯,这些铁盒子好像是随军用的吧?” 宁无恙看向大伯母。 身为同样是将门之后的杨家人,对它自然十分熟悉,闻声点了点头。 “是,因为随军总是颠沛流离的,贵重的东西都会装进一个铁盒子里面。” 宁杨氏一眼便认出了,自家丈夫和儿子们送来的铁盒子,是他们以往回家时贴身带的。 这么说来,盒子里面装的,必定是对他们来讲,至关重要的东西。 宁卫国听到宁杨氏的回答,脸上的红晕更浓。 他对军营里的事不太了解,先前由于自身前程的原因,对大儿子的日常生活也有些疏忽,竟不知这铁盒子还有这样的说法。 换言之。 这铁盒子里面装着的,可是比金银细软更为重要的东西。 宁无恙拿起一个铁盒子,看到它好像没有任何开锁的地方,正准备询问大伯母该如何打开时,身后伸出一只长臂捞过,就听身后传来“咔嗒”一声响。 “三哥,你的手可真够快的,快教我怎么开?” 本着技多不压身的想法,宁无恙成功学会了徒手利用卡缝,打开这些铁盒子的诀窍。 等铁盒子打开后,里面装的东西,确实如同方才的猜测那般,都是一些小玩意儿。 大伯送来的铁盒里,装着一把巴掌大的木刀、一个信封、一个令牌,还有折扇与断剑之类的东西,也分辨不出它们有何作用。 唯有那块令牌,背面是金子做的,显示出它的价值不菲。 当翻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刻着一个“谢”字。 “这是京安城谢家的令牌。” 宁卫国一眼认出此物,酒都醒了三分。 京安城谢家。 是仅次于沈家,存在也有近千年的门阀世家豪族。 由于它的祖籍便在京安郊外,便被世人称呼为京安城谢家,不像沈家,由于发家的年代过于久远,再加上沈家自身故意隐藏,世人只知沈家的富与贵,不便冠之地名。 宁卫国摸着那块令牌,一脸怀念的说道:“想当年大哥在京城时,与谢家现任家主谢长安,那可是同吃同住,视为知己,后来大哥随迁来到金陵,谢长安从军营离开以文官身份进入朝堂,就没听说过他们有怎样的来往了。” 没来往了会特意把谢家的令牌送来? 而且看这令牌的颜色与款式,倒像是这几年新铸造的。 上面还有一行小字“族长长安之令”。 宁卫国显然也看到了这行小字,不免感慨。 “谢家近年在官场中虽未崭露头角,而且还有潜藏锋芒之意,但是谢大哥的胞弟,却在六部中担任重要的位置,做过户部侍郎,当过兵部侍郎,如今已是工部尚书,要是再换到吏部或是刑部呆几年,那便是前途不可限量。” 由于上任丞相结党营私,参与到了争储的案子里被老皇帝亲自设下陷阱,于皇宫中诛杀,大兴暂时没有丞相。 丞相一职事关重大,除了是老皇帝最信任的人以外,还需要能够压服得住六部尚书和侍郎们。 基于这个原因,秦族长的胞弟很可能是预订丞相,先去六部摸清楚各个部门的情况,最后才好协调一致,让上令通达至下属。 当然了,这只是宁无恙的个人猜测,具体情况还得到京城才知道。 毕竟按照老皇帝的性情来看,是不可能只做一个预选方案的。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二伯手里的令牌,想到大伯在军营里吃苦耐劳多年,连一个正儿八经的职务都没捞到,还是这次升迁,成了重要县城的守将,掌管着五百兵马,只要能够多做实事,比如保护过路商队或是剿匪,得到嘉奖或功勋,升职是迟早的事。 可在此之前,大伯可是沉寂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想过让昔日好友相助。 “无恙,大哥把这些信物交给你,与我的想法一样,你出门在外,又是去到那藏龙卧虎的京城,身上还是多带一些保命的东西为好。” 宁卫国知道这块令牌的分量。 有些信物一旦借用,便不只是单纯的信物。 而是大哥一家留下的最终依仗。 如今交到了宁无恙的手里,等于是把身家性命,也交托给了他。 照这样来看,铁盒子里面的其他东西,也是当年宁护兴在京城结交的好友留下的信物。 宁无恙不免感叹:“大伯和三位哥哥这是觉得我要去闯刀山火海吗?” 既然是四个铁盒子还是一并送来的,响声也差不多。 想必里面装的也是他们与京城故交好友的信物。 “无恙,老话说得好,穷家富路,这些可都是你大伯他们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宁杨氏听到他的话,生怕他不收,急忙出声相劝。 宁无恙不仅没打算拒绝,他还把铁盒子里的信拿了起来。 轻飘飘的一封信上,应该是说明了这些信物的来历,但在他的心里,这封信的分量沉甸甸的。 身上的担子好像更重了。 但好在。 宁无恙看了一眼正在兴高采烈和宁无碍说着京城旧事的二伯,还有温馨闲聊的堂姐妹们,会心一笑。 好在他还有这些家人为伴,能够当他的后盾,也可以成为他的前驱。 京城,我来了! …… 九月初八,重阳节前夕,已经一步门槛跨进了深秋时节。 今年酷夏难耐金陵,在此时也终于开始变得凉爽起来。 早上,天方破晓。 数辆马车后面缀着一排牛拉板车,载着周静娴前段时日预订的十万瓶香水,从金陵城西离开,驶上官道,汇入了稀稀拉拉前往京城的诸多学子之中。 秋风徐来,吹来一片香水的味道。 站在城楼上极目远眺的江宴,看着那辆乘坐着最敬佩之人的马车,逐渐在车流里变成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时,他的心情既难舍,又不免激动。 “宁先生这一去,定会在京城掀起涛天骇浪,只是不知宁先生这一去,何时才能回来。” 还有宁三公子。 江宴想到方才送的那个信物,颇为担心它起不到任何的用处。 倒不是江家无用,而是他觉得按照宁三公子的性子,不到必要时,定不会使用它。 可想到宁先生去京城,若真有这种必要的时刻,他不免更加担心起来。 “宁先生,晋王和皇家对外只是宣称安侯失踪云游,不报身死上玉碟,只怕是有人想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你可要当心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路遇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皇室子弟的死因,是会记录在册的。 娴郡主前往京城日久,不仅没有因为护送烟草不力被责罚,反倒领了金册与金印,通知他将金陵下县的芜湖的赋税账册,交由郑东林处理。 江宴认为,应当是娴郡主知道那日杀手是谁指使的,并如实告知了陛下,才有可能在康王逐渐势大时,晋王没有遏制娴郡主的顺利领封。 真是这样,晋王擅动不了如今被陛下宠爱的娴郡主,只能朝着宁先生下手。 “希望晋王这次有以国情为重,不然……” 不然怎样,江宴没有说明。 但眼中闪过的厉色,却足以证明他此时的心情。 他想要当大官的初心,便是有能力护住像宁先生这样的人。 晋王若真有动作,他这个金陵知府,江南道长史,也绝不是吃素的! …… “啊欠!” 宁无恙揉了揉鼻子,被马蹄掀起的烟尘呛得直打喷嚏。 沈幼初也顾不上再看外面车水马龙的景象,连忙把车帘放下来,关心的问:“宁公子不舒服?” “没有。” 宁无恙如实回答,只是说话的声音带着鼻音,显得没有什么说服力。 沈幼初嗔了他一眼,又掀起一角车帘朝着前方的马车看去,嘴里嘀咕着:“要不请华大师过来帮忙瞧瞧?” 那是真不用! 宁无恙连连摇头,以示拒绝。 他总不能说,这是他今早练功时,云息功突破到第二层。 云息功第一层的上限,是能够感应天地间的气流,并能控制自身的气流涌动情况,属于自控力。 第二层则是控制外界的气流,屏息时间已能达到将近一刻钟。 控制外界气流的强弱,进入自身之中,与天地融为一体,单从字面上理解,很容易,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挺困难的。 由于他觉得从脚底板往上引流有些麻烦,不如直接拿口鼻呼吸,反正他熟练掌握了自己身体内里的气流变化,从哪里当作开关没区别。 可他高估了对外界气流的控制能力,今早天气转凉更为明显。 导致鼻腔内吸多了凉气,估计这会儿还是肿的。 沈幼初见他态度坚决,也没有强求,转而说起了季谨没有同行的事。 “谨儿的祖母昨夜着凉,她要等祖母病情好转,才能动身。” “辛苦季小姐了。” 季谨作为季家的儿女,既要孝顺长辈,身为金陵第一才女,也在官府补贴名单之列。 并且坊间已有传闻,西域诸国这次比试里,除了才子之外也带了不少才女前来。 西域诸地的普通女子虽地位比大兴低下许多,但贵族女子的社会地位反倒很高,甚至有些国家的王女也能继承王位。 男女不会同台对擂,但是最终列入总成绩里比较输赢。 才女们的表现也成了这场比试中的一大看点。 沈幼初往他坐的榻上挪了挪,小声问:“如果比试的时候,我能拿到魁首的话,宁公子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奖励?” 啊……这…… 宁无恙觉得按照沈幼初的画功来说,拿魁首也不是很难。 可看她一脸期待又不忍让她期待落空,知道她开口一定是不简单的奖励,还是轻轻点头。 “好,那我便期待沈小姐能够在比试之中拔得头筹,也好让我的奖励送出去。” 好耶! 沈幼初激动地抠着手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的奖励对于宁公子来说不算难题,只是……可能会让人很难为情。 但想到到了京城,父母知道她钟情宁公子的事,一定会有所行动,而她对于宁公子的心意还不太肯定,这个奖励是必须有的。 就算以后宁公子的选择不是她,至少得让父母知道,她不是一厢情愿,而是在追逐可属于自己的幸福。 “吱呀吱呀~~” 马车跟着前方的车队,缓慢而平稳的前行。 起个大早赶路的宁无恙打了个哈欠,靠在软榻的靠背上闭目养神。 向来不爱冷场的沈幼初也有些犯困,可她与宁公子同坐一辆马车,已经算是不顾礼仪了,再在宁公子的马车里睡觉,被外人看见影响不好,只能咬牙坚持着,脑子里思考着,要做何事来打发时间,等熬到吃午饭,她可以回自己的车上补觉。 正准备拿出五子棋,请宁公子陪她手谈几局。 外面传来了掷地有声的朗诵声。 “汉家旌帜满阴山,不遣胡儿匹马还。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雁门关!” 有人在念宁公子的诗,且此人声线低沉,谈吐间颇有一股豪情壮志,听着人心情不由跟着起伏。 特别是念诗的人就在马车旁边,声音低沉却很大,穿透力极强。 让本来在犯困的宁无恙,瞬间清醒过来。 故意在他的马车旁边念他的诗,还念得这么大声,这不妥妥的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吗? 正这么想着,隔挡风沙的车窗帘外面,透过来一个黑影。 依稀能够看出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壮汉,骑在马背上,左手拉着缰绳,右手好像拿着一把铁锤,在晨光下反射着淡淡的铜光。 两人隔着帘子四目相对了片刻,最终还是对方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宁诗仙可在车上?” “在。” 宁无恙挑起车窗帘,终于识得庐山真面目。 隔着帘子看,只觉得这是一个壮汉,揭开帘子一看,还真是一位壮汉。 不仅如此,这位壮汉身上还穿着一件武僧经常穿的黄色镶着佛印花边的短打,看上去像是从哪个庙里出来的一样。 “宁诗仙,我乃万佛山修习的外门弟子,练的是筋骨,擅长使一对铁锤,寻常的刀枪不入,前段时日被师父赶下山来,刚下山便听到有稚童在念宁诗仙你的诗,心中激起一股豪情壮志,总想着来见宁诗仙一面。” 说到这里,壮汉用手里的铁锤蹭了蹭蓬乱的头发。 宁无恙看到他衣服都磨得起球了,马也瘦得快露出肋骨来,浑身上下除了肌肉突出,嘴腮都快凹下去,好像是饿了不少天的样子,对于他所说的豪情壮志,有了新的理解。 再看这位壮汉真诚的眼神,他觉得不论对方是冲着他的诗来的,还是冲着他的人来的。 来者是客。 “兄台若不嫌弃,不妨加入我的车队当中,后方有需要运送的贵重货物,凡请兄台这一路上帮忙照看,这一路北上,兄台若是想离去,随时可以离去,若是想留下,可保你衣食无忧。” 第四百四十三章 显眼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外门弟子的本领高不高强,宁无恙不会以身份定论。 可也不会仅凭对方的论调就将其收入麾下,哪怕对方有这个意思,投诚效力还要通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才能确定这个人能不能,又该如何用。 哪怕他猜到这一路上,因为比试日期没有抵近,西域诸国的才子才女们,并未抵达京城,他应该不会出现意外。 万一呢? 万一由于他身边有云飞、秦时,以及三哥护卫,再加上华师每日问路占卜吉凶,这北狄人没法下手,便采用了这种方式,谁又能说得清楚。 出门在外,小心驶得万年船。 壮汉对于这样的安排,可能多少有些不满,但腹中已是饿得开始泛起了酸水,他也无法再去寻找别的合适的人去投靠。 其实他确实是因为听到宁无恙的诗,这才想要见识一番传闻里的金陵诗仙是何风采。 只是在来的路上,因为帮助一些可怜的老人治病,师门给的银钱全部花光了,他一个外门弟子,又不能打着佛家弟子的称号化缘,只能去卖苦力。 正愁苦该如何闯荡这江湖,建功立业,保卫家国之时,再次听到金陵的孩童们,挥舞着木剑,念起了那“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一下子便确定了方向。 假如这世间有施展他本领的地方,那么首选,自然是拥有一身豪情义气的金陵诗仙。 “宁诗仙,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白吃你的饭,白穿你的衣的!” 壮汉用铁锤击打着胸腔,沉声一喝。 “我叫庄石成,今年二十,你叫我老成就行。驾!” 庄石成介绍完自己的名字与年龄,掉头就朝着后面的车队冲了过去。 宁无恙见他如此坦诚,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护卫,招呼来负责押运香水的车队总管,让庄石成负责在前路开道。 别的不说。 一个浑身腱子肉,手里拿着大铁锤,闲着没事把自己敲得梆梆响的壮汉,那一身“一夫当关、万夫莫关”的气势,一定能够震慑得住无数宵小之辈,让这一路能够更加太平。 “对了,记得给老庄分发饭食的时候,多给他准备些,免得饿着他。” 庄石成一看就很能吃。 宁无恙可不想因为口粮不够,传出去他没有尽心对待天下豪杰的传闻。 名声这东西嘛,除非不得已,不然那好名声总比坏名声做事更方便。 收了庄石成当押运护卫后。 因为周围都是车队,这个消息便像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金陵。 继而,传遍了整个江南道。 两日后,当宁无恙走过来安县的区域,由于恰逢抓捕细作,前方车辆拦截盘查,暂时走不动,趁着秋光正美,宁无恙干脆带着同行的大黄,与负责维持车队粮食安全的橘猫咪咪,前去附近的山上打猎,吃一些新鲜的山味。 沈幼初由于舟车劳顿,兴致不高,却又很想随行。 宁无恙只得哄着她:“我去去就回,不是去玩的,是去打猎的,这会儿正值山上动物们秋猎藏食的时候,你就别去了,免得被伤到。” “行吧,那你记得注意安全。” “好。” 宁无恙与沈幼初,谁也没有察觉到。 他们这种做何事都要先告知对方一声的举动,在外人眼里看来,有种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近日贴身跟着沈幼初的菊香,刚开始还会提醒一下小姐,不要总是去宁公子的马车里呆着,以免宁公子有要害避不开她。 后来见宁公子根本也没有什么要事要谈,更不打算避着自家小姐,明白了并非小姐是一厢情愿,只是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想法后。 她便开始近距离看热闹。 她倒想瞧瞧,像宁公子与自家小姐这般做事主动又热情的二人,何时能够成为真正的老夫老妻。 这边,宁无恙与沈幼初打了声招呼,便马不停蹄的朝山脚下走去。 夕阳微醺,鸟雀归巢。 山上果实丰满,地上鸡兔乱窜。 在没有人为过度开发的时代,山味不仅保持着它们原有的朴实无华的美味,还拥有着大量的族群。 特别是秋天藏食贴膘之时,可谓是山味犹如过江之鲫那般多。 要不是需要上京办事,宁无恙早就去章家庄住着,享受一番秋日美景的同时,练习一下箭术去秋猎了。 好在半路上被堵,也可以圆他秋猎的愿望。 “大黄,去逮几只兔子回来。” 宁无恙一声令下,跟在马腿旁边屁颠屁颠舔着猫头的大黄狗,倏地一下窜了出去,朝着正在啃食块茎的兔群冲了过去。 趁着自家狗子深入兔群,激起一群兔子乱奔的同时,还惊动了藏在草堆里的锦鸡振翅而飞。 早就准备好的宁无恙,将搭在弦上的羽箭射出。 咄咄咄! 一连三箭,好在有一箭射中了一只鸡腿,让扑腾的锦鸡挣扎着摔落在地。 “咪咪!快去……诶?我猫呢?” 宁无恙四下张望。 却见十来多斤重的大橘猫,正趴在草堆里,全神贯注地盯着一只吃虫子的锦鸡,就在宁无恙看到锦鸡,它感知到危险既然腾空起飞的瞬间。 一道黄影犹如猛虎出山扑了上去,连抓带咬后,叼起战利品钻进草丛里,比锦鸡们藏得还要严实。 那么胖的体型,愣是找不到它的身影到底藏在何处。 “汪汪汪!” 这时,大黄狗也已经叼着一只肥兔子回来了。 比起它们来,宁无恙三箭中一支的打猎技术根本不够看的。 “这宁诗仙不是说考中了武举,怎么射只锦鸡还射不中?” “武举那不是有手有脚就能考的吗?诗仙他擅长的不是箭术一道,他擅长的是诗词。” “兄台说得对,可是这样一来,万一我们躲在暗中观察他,他不小心把箭射偏了,射到我们身上,该如何是好?我还想着制造偶遇的机会呢,可不想出师未捷先死在这里。” 宁无恙有些无语的看向声音传来的灌木丛。 他箭术确实不怎么好。 可云息功到达第二层之后,听力与目力比以前更加敏锐,否则,按照他的水平,对着那群腾飞的锦鸡射箭,三只也不一定能够中一支。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显眼包,还要在暗中偷偷观察。” 本着怕什么既来什么的原则。 宁无恙将箭尖对准了灌木丛的方向。 “五弟……” 宁无碍刚要阻拦。 宁无恙已经松开握住箭端的手指,嘴里吐出气声:“咻——” “快跑啊!他真的把箭射到这边来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闻名而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藏在灌木丛里的人们受到惊吓,纷纷跳了出来。 顿时吓得周围的小动物们,夹着尾巴奔逃,瞬间清空了方圆一里地的所有猎物。 宁无恙还没来得及感慨今日可能白来了,当看到不停从灌木丛里蹦出来的,服饰各异、地方长相特色不同、年纪也不同,甚至性别都不同的七八个人,十分庆幸自己箭术不是很好,人品不是很差。 所以刚才那一箭,其实只是他虚晃一招,如今箭还挂在弦上没射出去。 只是他用内劲发出的气声很唬人,这才吓出了一窝人。 而这些人全部仓皇逃出灌木丛,暴露在宁无恙的视野之中,发现根本没有箭射来,才意识到他们被骗了。 “诸位,不知你们在这里守株待兔,打扰了。” 宁无恙趁着他们还没开口,率先道歉。 众人见有台阶,纷纷踩着就下,连声说“无事”。 唯有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少年郎,好奇的问道:“宁诗仙,这守株待兔是什么意思?” “……” “……” 和他一起藏在灌木丛里的众人,只觉得这个少年郎和他的长相一样,小小年纪,十分古板。 你管它是什么意思,宁诗仙说在这里逮兔子,我们就是在这里逮兔子。 难道要说,他们是悄悄观察宁诗仙的品行相貌,瞧瞧是不是个有福之人,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跟着宁诗仙混饭吃? 那也太不要脸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在看到这个少年小道,听说他也是去找宁诗仙的时候,把人拉进这灌木丛里等着了。 宁无恙饶有兴致地看向与云飞差不多年纪,但气质更加沉稳,还颇有一股出尘意味的少年郎,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守株待兔是说有个人遇到一个撞到木桩的兔子后,他就不再劳作,日日守在那个桩子上面等着兔子撞上去,后来,他饿死了。” “……” “……” 和少年郎一起呆在灌木丛里的众人,终于明白了这四个字不是说他们在逮兔子,而是在等待兔子。 一时间也不知道宁无恙是在骂他们想要不劳而获,还是在骂自身是个兔子。 宁无恙感受到众人幽怨的眼神,意识到大家可能误解了他用这个典故的用意,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我不是说大家是那个待兔的人,毕竟你们等的不是兔子是我。” “……” “……” 大家这才明白。 他们的隐藏不是隐藏,而是一个笑话。 被他们戏称箭术不行,考中武举却没真本事的宁无恙,居然耳目如此灵敏! “宁诗仙,我是武功山的内传弟子,姓常,听闻金陵诗仙之名,想与你一同北上进京,为国效力,不知宁诗仙可否同意?” 武功山的内传弟子很厉害吗? 宁无恙朝着三哥看去。 宁无碍却是眉头紧锁,低声说:“武功山离这里有千里之遥。” 这么远? 再看对方没有像庄石成那样急切的态度,也不是特意前来找他的。 宁无恙感觉到一丝异样。 他当即翻身下马,云飞三人紧随其后。 号称是武功山内传弟子的青年,看到有三个护卫时,眼前一亮,立即挺起胸膛,想着与他们一较高下。 可随着一行四人走近,青年看了一眼云飞。 浑身精瘦的云飞散发着一股子不好惹的气场,特别是那张黑脸,还有握剑靠近时,可以看到手臂上比寻常人更粗的血管,便知这个黑小子天赋异禀,吃得多饿得快,同样,也是力大无穷的人。 天赋异禀的小护卫比不过,青年目光又落在身材修长,但肌肉突出的宁无碍身上。 只看了一眼,青年便缩回了目光。 看面相就知道宁无碍是谁了,身为武举人的宁无恙,都能够隔着百步远,听到他们在灌木丛里说悄悄话,更别提金陵武举魁首。 再加上传闻宁无碍手里那柄青龙刀,斩杀了约有百人了,像他这种自小便因为体弱送去山门习武保命的人,根本不能比。 青年的视线,最后落在了秦时的身上。 秦时三十左右的年纪,且长相比较老成,善于观察的龙卫也擅长隐藏自己的真正实力。 因此。 表面看上去,秦时哪怕是一个护卫,也像是那种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普通人。 青年见状,胸膛挺得更高了。 他已经选中了可以取代的目标,虽然对不起这个年长的大哥,但是。 为了能够跟着宁诗仙,有机会在皇帝面前露脸,从而扬名天下,像宁无恙身边这个重要的位置,大家也只能凭本事得来了。 “宁诗仙!” 青年在宁无恙等人距离他还有十步之遥时,率先开口,用剑柄指着秦时。 “我想自荐当宁诗仙的护卫,挑战你身边的护卫代替他,不知宁诗仙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啊? 宁无恙看着叫得很大声,胸膛挺得很高,但气息不太足的青年,有些纠结。 看到对方这个样子,那是誓在必得。 越是这样的话,点到为止就像是一个笑话,必须有人受伤才有可能会分出结果。 “宁诗仙是担心你的护卫被我打伤?” 青年哈哈大笑。 “请宁诗仙放心,我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不。 我不是担心我的护卫。 我是担心……算了,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宁无恙看到这个青年,知道对方应该是刚下山,年轻气盛,还不知道江湖险恶。 既然如此,他便替青年的师门,给青年上一课吧。 宁无恙笑着问:“兄台你选中了谁想取而代之?” 看剑指的方向,不会是秦时吧? “他!” 青年骄傲地重新指了一下。 确定了真的是秦时,宁无恙只能给了青年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然后看向不以为然的秦时。 “秦时大哥,你答应与他比试吗?” 秦时不太想答应。 可不等他开口说话,又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上前一步,同样剑柄指着秦时。 “这位大叔,西域诸国与大兴比试文学,宁诗仙可是我们大兴的重要人物,没有之一,像他这样的重要人物,身边必定有高手相护,你年纪大了,胜任不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还是交给我们来做。” 少年停顿一下,又对优先挑战的青年抱拳一拜。 “这位武功山的师兄,等你挑战完这位大叔赢了,我们再比试一番,一较高下如何?” “行!” 青年答应得十分痛快。 秦时却是黑了脸。 怎么? 这些小年轻真以为初出茅庐便能天下无敌,还没打,就已经认为他必输无疑了吗? 秦时本身就是龙卫,只负责护卫宁无恙到京城,所以根本没把青年的话放在心上,可此时见二人如此轻视自己,那么龙卫的称号,不能断送在他的手里。 “两位小兄弟,你们也不需要一较高下,我不喜欢欺负晚辈,你们两个既然都挑战我,那便一起上。”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大家少走弯路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什么?! 青年与少年都是一脸怀疑自己听错了的表情。 只有宁无恙暗中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龙卫,经常见识皇威,论打击人,他不如秦时。 “大叔,你可不要太过自信了,我听你气息薄弱,武功根基不强,存在感也不强,应该只是练过一些看家护院的本事,我们可不同。” 少年的话,引起了青年的附和。 “我们确实不同,我们自小便勤学练武,十分有天赋不说,还是有师承绝学的,你打我们一个,我们都得留神避免你受伤,你要是打我们两个,只怕是……” 青年话没说完,可从他摇头叹息的表情来看,就知道他在怕什么。 秦时听到青年的话,无声一笑。 气息薄弱?存在感低? 身为龙卫假如不藏在暗处,而是特别显眼的话,不仅会直接暴露自身,还会因此导致陛下深受危险之中。 “别怕,我会手下留情的。” 秦时这样的回复,在二人听上去,多少带点挑衅的意味。 二人又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经这么一激,也顾不上联手相当于欺负人,对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不约而同道:“一起上!” “三哥,云飞,快,我们站远点儿。” 宁无恙看热闹不嫌事大,往后退到一棵野枣树下,伸手摘了一把野枣抹了抹上面并不存在的脏东西,塞给三哥与云飞各自一小把,吃着野枣,准备看一场武斗大戏。 秦时面对着二人摆起的弓步起手式,看了一眼他们脚下的印迹,便大概了解了他们的功力几何。 当二人脚跟一踩,纷纷朝着秦时冲过来后。 秦时悠闲自得的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闲庭散步般朝着二人走去。 “三哥你快看,秦时大哥要出手了。” 宁无恙嘴上起着哄,双眼却眯了起来,仔细地盯着秦时出手的动作。 他的眼力比以前可好了数倍,然而还是只看到眼前一花,秦时的身体便从两人中间穿过,手里的树枝在两人肋骨划过。 扑嗵! 扑嗵! 手中剑未出鞘的青年与少年,先后面朝土地倒了下去。 好快的速度! 宁无恙暗中赞叹一句,复又问身边:“三哥,你看得清秦时大哥刚才是怎样使的棍子吗?” 左右先后倒地,按理来说,是青年先中招,少年再中招的。 可他怎么瞧着像是先击少年再打青年? 这时,便听宁无碍低声说道:“秦时大哥虚晃了一招,让两人借助攻势错开一个空位后,闪入其中左右开弓,因为出手速度太快,所以两人应该同时倒地才对,但少年身体应该给青年底子更强,用硬气功挺了一下,这才先后落地。” 原来如此。 原来是硬气功,不是他看花了眼。 宁无恙看了眼趴在地上啃土的青年与少年,默默地在心里给他们点了根蜡。 好好的押运护卫你们不当,非得当贴身护卫不可,想顶替龙卫的职,还是太年轻了。 架已打完,输赢也见了分晓。 宁无恙刚走上前要收拾残局时,先前那个穿蓝色道袍的少年,却突然从包袱里拿出一件灰色长衫外套,将蓝色道袍替换了下来。 啊……这…… 宁无恙知道少年小道士的道袍,在这个时代是很珍贵的物件,此时换道袍,代表的意义定是非凡。 难道也是想和秦时打一架? 正想着,却见已经换完衣的少年,朝着秦时抱拳一拜,行了个武者之间的礼仪。 “这位大哥出手狠决果断,却无剑招,可见是专门为了杀人而练的苦功夫,定是身负重任的人,肯不使出全力放过二人,不与他们计较,乃是大德。” 秦时被他这么一夸,脸上微热,没想到自己不使任何招式,反倒让人看出来了底细。 少年夸完秦时,又朝着宁无恙抱拳一拜。 “我乃某座山上的修道之人,师祖在我出山时说过,只要是下了山,入了这俗尘,便不可再着这道袍,我的法号就不提了,我姓尚,单名一个善字,我下山是为了将毕生所学,用于大兴稳定,是为修德而来。” “可这尘世间无论做何事,都要投名状,还要问出身,我既不肯透露师门也无过硬的后台,所以想拜入宁家做一个门客,不知宁诗仙可否愿意收留于我?” 尚善没说他的毕生所学是何为。 可他的真诚却很打动人心。 特别是拜入宁家做一个门客,就代表了无论宁家让他以后做什么职务,都是心甘情愿的。 哪怕这是一种谦虚的说法,可这个年纪的少年,能够有如此沉稳的表现,实在是领先同龄许多年,同样,也少走了许多的弯路。 “好。” 对于宁无恙一口答应的回复,尚善似乎早有预料,只是微微一笑。 但其他还因为秦时之勇,当不了近身护卫的那些人,看到这个结果都被惊呆了。 特别是挣扎着从土地了爬起来的青年与少年,万万没想到,其实他们不必搞什么比试这一套,只需要说出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宁无恙就会同意他们跟着。 然而现在他们都输了,按照江湖规矩,宁家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宁诗仙!宁诗仙!我也想当你家的门客,但我不想去押车,还有别的事可以做吗?” “这位兄台你会做什么?” “我……我……我是镖师出身,我还是去押车吧。” “……” 宁无恙也不好说有些想投奔他的人是心术不正,但有些人确实是眼高手低。 好在。 沙里淘金的试错成本,他还是可以承担的。 北上京城,光靠收买当地的奴仆和护院,再招揽一些人手的话,身边很容易被渗透成筛子。 这些江湖人士虽是行踪不定,靠正规的契约约束不了他们,但这些人有情有义,只要让他们心悦诚服,必定是一股中坚实力。 更何况,还有像尚善这种说话做事,一看便知是心怀高远志向的人,和这种人结交的话,必定是好处多多。 广揽门客,是让宁家在京城更快立足的捷径。 对于送上门来的这条捷径,并非运气使然,而是宁无恙之前的努力换来的。 “尚公子,有个问题我想请你解惑。” “宁诗仙你客气了,只要是我能回答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能回答的,怕是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蹦。 好在,宁无恙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意思。 第四百四十六章 乱世人当不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我见最近好多江湖游侠,或是各大门派的弟子,频繁在附近活动,是有什么重大的集会吗?” 对于这些江湖势力,由于他们做事,许多是游离于律令以外的,即俗称的“以武犯禁”,官府对这个群体既关注他们的动向,却无法限制他们的活动。 如今与西域诸国的比试在即,各国细作潜伏日久。 宁无恙不得不担心,是不是江湖势力被外界盯上了,想借机制造混乱,好浑水摸鱼。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尚善听到他的问题后,先是松了口气,接着看向拉他进灌木丛的人们。 “我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但我师承之处,大家想下山的都下山了,祖师说,大兴需要我们。” 尚善说“大兴需要我们”时,眼神变得超乎年龄的深邃。 听得宁无恙心里不由咯噔一声,打了一个激灵。 大兴需要这些隐居在山门中的人下山来拯救?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在当策划师时,接触过的一位真正的道者说过的一句话。 盛世潜修,乱世下山。 “世道要乱了吗?” 宁无恙似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 尚善在听到后,也十分默契地轻轻点头。 别看他们是俗世外的人时,可以聊一聊这些话题,但当入世后,便要谨言慎行,特别是他如今已是宁家的门客,更不能因为说错话,给自己以及宁家带来灾祸。 果然。 宁无恙见尚善点头,再看那些想要投奔自己的江湖人士,哪里还不明白。 自己这是声名太盛再加上宁家是将门之后,可以说是文武双全,而且还能日进斗金,处于起步阶段,不管是盛世还是乱世,都是十分有潜力的。 这个名声是他谋划的,可像这么多人前来投奔,还遇到了乱世之时的说法,确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诸位除了来我宁家这里,可曾考察过其他去处?” 他的这个问题,让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这是被拒绝了吗? 其中大半人其实除了冲着金陵诗仙的名号以外,更重要的是宁家十数年如一日,安置伤兵的做法,让他们心悦诚服。 认为哪怕闯荡这乱世之中,有伤有残或是有后不能养育,只要宁家不倒,都能护他们周全。 可此时听到宁无恙的话,再看坐到地上的两个人。 自己的功夫还没有这些师出名门的高强,之前的想法,似乎过于自私了。 “我没有。” 这时,一个身穿打着补丁衣服的青年上前一步,梗着脖子,一脸倔强的回答。 “我祖籍是金陵府的,是泰兴四十年的武举人,还是当年的第二名,我不是冲着宁诗仙来的,我是想当宁三公子的副手。” 哦? 宁无恙扭头看向身边的宁无碍。 这件事需要三哥来做决定。 宁无碍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冲着他来,想给他当副手,心里有些开心之余,还有些沉重。 “当我的副手很危险。” 他有言在先。 “我有心参军报国,若你是贪图富贵之人,不可与我为伍,否则若你行差踏错,我不会顾念老乡情谊,手里那把青龙刀,便是你的最终归宿。” 好吓人! 宁无恙没想到三哥这么生猛,就算丑话说在前头,也不至于直接以生死相威胁吧? “我懂宁三公子的意思,我也恰有此意,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我发现宁三公子有叛逆之心,我也会手刃了你,而我若是贪图富贵的人,也不会在考中武举四年至今,依旧穷困潦倒,当初叶家曾以重金邀我去当教头,我不齿于那叶家发迹之因,便拒绝了。” “正因如此,才在武当行遭受了不公的待遇,但我也能理解,毕竟叶通判在金陵府可以算是一手通天,后来我便前去他处讨生活,遇到不少不公之事,也尽力帮扶他人,我不觉得穿旧衣、吃粗衣辛苦,只觉得若人活一世,不心怀坦荡,只怕是睡觉都睡不踏实。” 好! 宁无恙竖起大拇指,对此人的这番言论以示赞叹与认同。 从外表上来看,眼前这个武举人是一个粗人。 从他没有圆滑的讲话方式来看,也不一定是擅长言辞的人。 但能够说出这么一篇长篇大论来,只能说这是他的心里话。 特别是还没被收入门下,便嚷着三哥若有叛逆之心,他便得而诛之,说明了此人的思想觉悟,确实不是以多么高的待遇为目的,而是来寻找志同道合之人的。 “兄台,我姓宁,名无碍,族中排行第三。” 宁无碍上前,将青龙刀戳在地上,抱拳一拜。 对方见他自报家门,有了结交之意,心中不免一阵激荡,红了眼眶,跟着抱拳一拜。 “我姓李,名公明,族中排行第二,父母早亡无牵挂,如来日与宁三兄弟一同参军的话,我愿为你当敢死先锋!”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说不清道不明。 二人尽管只是初见,但由于志向一致、想法相似,便相见恨晚。 互相见礼后,便退到一旁畅谈起来。 剩下的那些未来还没有着落的人们,一下子明白了宁家兄弟俩的脾气禀性。 藏着掖着自己的想法,很可能会空手而归,但直接说出来,只要他们不嫌弃丢人现眼,宁无恙一定不会嫌弃。 “宁诗仙,我想跟着你一起在比试的时候涨涨见识,但我刚从山上下来,生来便是孤儿,没有功名也没有举荐信,无法为国效力。” 孤儿开局还能拥有为国效力之志,这个山门的师父教得真好。 宁无恙含笑看着说话者:“那你先跟在车队后面,趁着赶路这段时间,好好适应一下俗世的生活和常识,另外,我带了一本《大兴律令》来,你最好将它翻看读熟,等到了京城,举荐一事我可以给你安排,至于剩下的,就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此话一出,说话人双眼发亮,愣在当场暗自兴奋了好半晌,回过神来,迫不及待的朝着宁无恙鞠了一躬,然后走到了尚善身边,又朝尚善抱拳一拜。 “尚兄弟,以后我们就是一路人了。” 有人开了一个好头后。 剩下的人们纷纷效仿,说起了自己来的真实意图。 除了说要报效国家,从各大门派入世的那些弟子以外,还有的人是图名,有的人是图利,想跟着宁无恙混个好前程。 第四百四十七章 宁家试得起错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对于嘴上说着想报效国家这些人,宁无恙并没上来就委以重任。 因为与人接触,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我也没想到半路上会遇到这么多豪杰壮士,你们若不嫌弃,暂时跟着车队行动,按劳领需。” 反正负责押运的车队,随着离金陵越远,越靠近交界的地方便越要警觉一些。 有了这些人手,虽说每日饭食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但也能够给原本是宁府的人手解决一些麻烦。 就当是给宁府人手减轻压力,边做工边游玩了。 听到他的安排,有些人当即便表态要留下来。 当然也有一些人觉得宁无恙不像传闻里那样慧眼识英雄,扭头就走,十分的潇洒。 “许兄,你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留下来吗?” “留下来给人当牛做马吗?我可是要当大英雄的!” 心高气傲的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剩下的人,也并非没有脾气,任人拿捏。 有一个三十左右的青年,先与宁无恙约定,每日他轮值,只负责晚上的两个时辰。 “饭菜可以简单一些,银钱也不必给我,我刚才说过了,我来投奔宁诗仙,只是想看看跟着宁诗仙有没有发财之道,有的话我就留下来,没有……” 青年拿起酒壶抿了口酒,叹了一声。 “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好聚好散也不枉相识一场。” 这倒是个真洒脱的人。 宁无恙欣然同意。 “汪汪汪!” 大黄狗再次叼着一只肥兔子跑了回来。 橘猫也不甘示弱,不知道从哪片河流里拖回来一条大鲤鱼,放到了宁无恙的脚下。 “喵~~” 橘猫傲娇地仰起头,示意宁无恙给它挠挠下巴。 宁无恙蹲下身去,如它所愿挠了挠,那橘猫将大鲤鱼又往宁无恙的手边上拖了拖,在鲤鱼打挺的瞬间,一只猫爪拍在了鱼头上,制止了它这种没眼力的行为。 “宁诗仙家的猫居然都如此乖驯,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宁诗仙,我们也不好空着手去蹭吃蹭喝,不如这样,这一路上你吃山珍野味,我们便帮你猎来如何?” 假如不看他们在提吃的时候咽口水的样子的话,宁无恙觉得这个提议很好。 不过他觉得。 这群人既然打听过他许多事,那么想必也知道,他的厨艺也不错。 不好空着手蹭吃蹭喝,身为主人家的他,难道好意思不招待他们吗? 宁无恙扯了一把草,编好草绳把兔子和大鲤鱼穿起来,掂量了一下斤两后,对着那些满怀期待的人微微一笑。 “诸位别愣着了,光凭大黄和咪咪去捕猎,恐怕我们只能一人吃一口肉,我先回去让人洗锅添柴,今晚我亲自下厨,等着诸位带战利品回来。” “宁诗仙你放心,有你这句话,这山上跑的飞的,全都逃不过我们的手掌心!” 那可别。 整座山的猎物都给他打来,他就算是三头六臂当个专业伙夫都烧不完。 “我们就图吃个新鲜,大家不要浪费。” “大黄!咪咪!回去了!” 宁无恙招呼一声。 众人惊奇的看向方才猫狗离开的方向,好奇它们会如何回来。 可是等了半晌,也没能等到猫狗回来,这才发现,看似乖驯的猫狗,也有它们自己的思想,这是玩得兴起不想归家了。 刚想借机打趣宁无恙几句,可是,现场哪里还有宁诗仙的身影? 只剩下几点鳞片和一堆兔子毛留在原地,而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堆江湖游侠冲了出来,拦住了宁无恙的去路,和他们说着差不多的话,表达着差不多的想法。 “我们运气好,猜到宁诗仙带了狗可能会来狩猎,在这里蹲着,他们来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跟咱们同路?” “诶?他们朝我们这边来了?” 正说着。 便听到前来的那些人兴高采烈的大声喊着。 “快去狩猎,我们也好尝尝宁诗仙的手艺。” “能够让宁诗仙亲自下厨,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一场。” 第一批被招揽入车队的人们听到这话,得知了结果,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彼此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 那就是多做事,少吃些。 江湖之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前来投奔宁诗仙,要是按照宁诗仙这个来者不拒的态度,他们都担心,会不会吃穷了宁诗仙。 这边正担心着,还没走太远又折返回来的宁无恙,突然放声说道:“诸位若有想来投奔我的朋友,只要是不嫌弃我这般粗陋的待遇,都可以来我这里。” 不光留下了他们,还可以让他们邀请朋友们前来? 宁诗仙真是不怕人多把宁家吃穷了吗? 但转念一想,这些人来了都是进车队负责押运事务,许多人都吃不了这个苦,说不定还会觉得宁诗仙折辱他们。 不是真心想要跟着宁家一起发展的,在一开始就会被筛除出去。 就算个别人抱有侥幸心理,认为这只是一场试炼,但随着人越来越多,宁诗仙可挑选人才的范围越来越广,只怕这个试炼也会越来越久。 “你们要邀请朋友来吗?” “算了吧,我们还是去打猎吧。” “我倒是有个朋友快走投无路了,身怀大才却无法得以施展,我差人送个口信问他来不来。” 消息散播出去。 宁无恙便知道那些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前来投奔他的人,自会有所取舍。 这样也不必担心,每天会碰到大量的江湖中人来找他投诚了。 “五弟,万一来了许多人投奔你的话,恐怕会造成不小的负担。” 早在以前,宁府生活拮据的时候,宁无碍便在当家的宁章氏那里,知道了当家时的柴米油盐看似便宜,但耐不住日日消耗,积少成多。 这些人江湖人士可不像受过苦累的工人与农夫那般,他们生活比较肆意,吃喝用度方面从不考量。 而只要入了宁家,身为主人也不可能过于限制他们的饭食,以免传扬出去说是宁家苛待他们。 就算一人每天按五十文钱的吃食来计算,这一路上也是不小的花销。 “三哥,钱财的事你不用担心,这世间有许多东西是无价的,比如,你与尚兄的理念相同,比如,那些寒窗苦读十年花费无数心血的真正的才子,还有夏练酷暑冬练严实的武者,只要百人之中能够有一人,最终可以为我们宁家所用,这个试错的成本于我们来讲,都算是少的。” 因为他们为招揽人才省去了最重要的一笔开支。 像周静娴与周安,当初为了招揽人才,又是圈地又是搞噱头。 而他只需要利用金陵诗仙广招门客的消息,便能有源源不断的人选供他来挑选。 这是因果使然,也有乱世之运的加持。 不论是否真的有乱世出现,宁家都需要除血缘宗族以外的壮大手段,他知道养人试错要花钱,但这个钱,花得值得! 第四百四十八章 他来必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碍仔细思考着方才的那番话,终于醒悟过来。 对于宁家来讲,钱财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更重要的是如何利用钱财,来让宁家更上一层楼。 “五弟,我懂了,以后你做的这些决定,我都会支持,只是为了防止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这些想要进入车队的江湖人士,我都要盘查一遍。” “好,我正有此意,不知尚兄可否与我三哥还有李兄一道完成此事?” 在宁无恙看来,别看尚善年纪小,洞穿力以及为人处事方面,却比自家三哥要强。 至于李公明,那可是三哥默许的副手,自然要从现在开始培养一下默契。 一会儿得让沈小姐帮忙去查查这个李公明的情况,用人不疑的前提可是疑人不用。 尚善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安排了如此重要的任务,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他点头应了下来。 当一行人返回到马车上时,浩浩荡荡的车队,只往前挪动了百米的距离。 宁家的人看到有生面孔跟在三公子与五公子身边,好奇的打听着是何来历。 宁无恙也没藏着掖着,告诉宁家众人,以后他们会多一些帮手。 “你们就把他们当成是后来的学徒一样,该让他们做何事便做何事,你们也放心,如果这些人真的做得好,有打算长久留下来的意思,我也会给你们安排其他差事。” 有了新朋友,不忘旧下属。 得到他的保证,宁家原本的手下们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充满干劲的做好自己的事情。 尚善与李公明看到宁家下人们如此反应,便知道宁家的御下之术有多厉害。 对宁无恙这个传闻中仁善无比的诗仙,有了新的认知。 就在宁家马车前面不远处,因为层层盘查导致行路难最后比宁无恙的马车,也快不了几步的齐扎尔,听到有许多人专门拜入宁家门下去当门客,心中一动。 “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混入宁家,日后可以当内应。” 副手听到他的话,同样振奋起来,感觉到机会来临。 他朝着左右看去,却见听到头领说话的手下们,眼神闪躲,唯恐避之不及。 副手还没来得及发怒,痛骂这群懦夫,就听头领说道:“图鲁,你去试试看。” “我?” 副手图鲁错愕地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反应过来,连忙摆手婉拒。 “头领你也知道,我脑子不太好,最多只能帮你传个话,会些拳脚功夫,给你赶赶马车啥的,去宁府当内应这个事,我一定不行。” 那不是去别处,是去宁府! 谁不知道那晚金陵城清剿他们北狄与倭国密探的事,就是宁无恙一手操持的。 幸亏当时倭国人把宁无恙得罪狠了,宁无恙首选的打击目标是倭国人,否则他哪里还有命呆在这里,与头领聊天。 坟前的草恐怕都要长到能喂马那么高了! 齐扎尔看出副手对宁无恙有畏惧之心,重重地叹息一声:“也对,你确实过于耿直,这是你的缺点,但何尝不是你的优点呢,宁无恙多疑,可他喜欢直来直往的人,谁能想到像你这样的性格,会被委以重任,派去当密探与内应呢?” 是啊。 图鲁听到齐扎尔的话,一下子感觉自己又行了。 齐扎尔见状,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图鲁的肩膀,再次叹息一声:“我们在金陵的行动失败,宁无恙对我们只会更加提防,我们需要一个内应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必要的时候配合国师他们做出最后一击,这个莫大的功劳,只有你能够得到,图鲁,想想你远在家乡的亲人,他们还等着你荣归故里。” 想到草原上旱情持续,国师说今年又是一个寒冬,想到远方马上要面对严寒暴雨的亲人们,想到那些冻死的牛羊,饿死的老幼,图鲁下定了决定。 “请头领下令!” 齐扎尔满意一笑,朝着图鲁勾了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 晋王府。 夜幕降临后,晋王连晚饭都没吃,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门不出。 今夜是笛卡那多答应送名单与证据的日子。 尽管没有给出具体交接的时辰,但为了以示重视,再加上心中的期待,晋王还是早早地等在了书房里。 与他一起的,还有上次已经见过阿毛的周钰。 周钰又亲自布防了一下王府里的人手,确保没有其他势力会发现,晋王府与北狄私下有交往的事。 “父王,由于倭国使者的事,最近京城的许多青楼酒肆,特别是那些卖贵重的金石玉器,还有书局,人都少了许多。” 听到周钰汇报的这个情况,晋王发出一声嗤笑。 看来心虚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居然能够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不过越是闹得大,等到平息下来时他们才会心里越发慌张。 等到名单与证据拿到手,他就让笛卡那多借助他安插在东夷馆的人手,先把岸填太郎这个祸害清除掉。 岸填太郎一死,许多人应该会安心下来。 待到京城重新恢复以往的热闹时,他再出其不意,给予这些人心理一记重击,不信拿捏不了他们! “王爷。” 门外响起护卫的声音。 晋王听出不是后院看狗的护卫,神情有些不耐烦,语气里也添了分怒气。 “不是说了本王今晚有要事与世子相商,闲杂事宜不要打扰本王,你最好有要事相告,否则自己下去领三十棍再来轮值!” “回王爷,小的不敢打扰您与世子相商要事,但关于宁无恙的事是王爷您亲口说过,若他有任何动作,得知后务必第一时间来报。” 是宁无恙的消息?! 晋王朝着周钰使了个眼色。 距离房门较近的周钰连忙打开门,接过护卫拱手递上的信封,关上门,放到晋王的面前。 “父王,皇爷爷不是已经下了圣旨,让宁无恙前来京城,此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为何还要如此关注于他?” 周钰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只是他不敢宣之于口。 他不明白父王为何要针对宁无恙,但根据父王以前还想结交宁无恙,后来态度大变,欲与北狄联手,如今观察宁无恙的动向来看,只有一个可能。 好在,晋王也不是一个在自家儿子面前隐瞒情绪的人,他冷哼一声,眼神里透着凛冽的杀机。 “宁无恙只要来到京城,就必死无疑,只不过此人身边有诸多能人相助,我要刺探清楚,早作打算。” 北狄国师说过,会以天罚来处置掉宁无恙。 可他记得甲初汇报金陵一行时说过,原钦天监的华易可是特别维护宁无恙。 既是天罚,难保华易会提前预测出来,提醒宁无恙,从而影响到北狄国师的发挥。 第四百四十九章 请岸填使者赴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钰这才明白,别看父王平时看上去做事有些许的含糊,甚至许多时候看似被人牵着鼻子走。 实际上因为这些事并没有触及父王的核心利益。 父王一旦想做成何事,必定全力以赴,时刻将它的发展以及变故,掌握在手中。 晋王拆开信封,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眉头紧锁。 “果然和我想得一样,华大师嘴上说着要归隐,实际还是放不下这朝堂纷争,他与宁无恙一起回京来了。” 对于父王的说法,周钰其实并不赞同。 父王追逐名利不代表华大师也追逐名利。 依照他看来,华大师回京的关键,在于宁无恙曾经献出了那个治疗痢疾的奇药青蒿,极有可能是宁无恙手里还藏有其他药草奇方,华大师想要研究,才会有此一说。 “华大师以前经常把不沾因果挂在嘴边上,但实际上就是一个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的人,可他在安儿的事情上,帮着姓宁的说话,此人若是挡着我的路,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面对父王的杀意,周钰心中一凛,急忙出声相劝。 “父王,治疗痢疾的奇方还没有研制成功,皇爷爷连这个消息都没有往外泄露太多,说明此事十分重大,我们可不能轻易妄动。” 借刀杀人也就罢了。 如果为了铲除华大师,引起了皇爷爷的怀疑,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晋王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只是想到那华易帮助宁无恙的嘴脸,他就觉得可气,忍不住咕哝了一声:“这华大师如此维护姓宁的,也不知是否有收其为徒的意思。” 这句话像一根针一样,扎进了周钰的心里。 华易从早便有收徒的打算,自从消息传出去以后,京城可是有不少权贵子弟,甚至富豪公子哥,携重礼前去拜见,只希望能够有缘成为华易的徒弟,掌握那神奇的占卜吉凶之道,从此以后做事,都可逢凶化吉。 想当年,周钰也是其中的一员,甚至是最为坚持的那个人。 三年来每日都去华府问安,以期望能够借助毅力打动华大师的心。 在满第三年的时候,避而不见的华大师亲自接见了他。 谁知。 并不是被他打动,要收他为徒,而是当场为他占卜了一下前途。 周钰至今仍然记得,华易那冷漠的嘴脸,说出一番让他在漫天大雪纷飞天中,犹如坠入冰窟的话。 “周大公子,不要做无用功,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是你的永远也跑不掉,顺其自然,坚守本心即可。” “你前途无量却忌讳用这逼迫人的手段行事,只要改正便可保一生顺遂平安,否则……” 至于否则如何。 常言道,占卜算命,好的不灵坏的更灵。 周钰知道华大师不说,是怕对他影响更重,但华大师当日对他的批语,不知何时传遍了晋王府。 自那以后,本就不太重视他的父王,便不再找他议事,这书房,一年到头也来不了两次。 周钰知道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兄弟志向相同,周安野心勃勃才会如此,但他不怪周安,便难免总是在失意之时,想起华大师给他的批语。 如今想想还是准得离谱,但也令人厌恶至死。 “钰儿,钰儿?周钰!” 耳畔响起父王急切的催促声,周钰恍然从思绪中回过魂来,马上连声道歉。 “抱歉父王,我刚才有些走神了。” 话音刚落,他便听到门口又有护卫来报,说是送了后院养的狗的主人来拜访了。 来了! 周钰连忙把那些繁乱的思绪抛之脑后,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来朝着门口方向走去。 站在门口时,突然回过味来。 狗主人? 那不是笛卡那多使者吗? 不是上次来的阿毛,居然是笛卡那多亲自来了? 周钰打开房门,一个脸上蒙着厚厚的黑巾,穿着厚重的衣服,佝偻着腰背,活脱脱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的面貌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周钰的脑海之中。 但是。 这与他之前见过笛卡那多使者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当时笛卡那多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副使站在人群中后排,存在感很低。 如今眼前的笛卡那多存在感依旧很低,就像是京城街头巷尾那些行色匆匆的平头老百姓,但那一双眼睛,却在灯光的照射下,亮得让人心中生怯,好似那黑夜里盯着猎物的猫头鹰一样。 “世子爷,我能否进去了?” 笛卡那多声音里带着笑意,看得出来很高兴。 周钰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退让到了一旁。 等到笛卡那多从他身边走过,他才反应过来,这一退,丢失了平时父王要求的晋王府世子的威仪。 好在。 今晚的父王重点不会放在这上面,但这个笛卡那多,可真是比他想象里还要厉害。 关上房门后。 晋王得知是笛卡那多亲自前来,当即召唤甲初。 在暗处的甲初现身后,像一尊门神似地站在门口,观察着外面的守卫的情况,以防变故。 笛卡那多脱掉外套,露出一身干练的黑色胡服短打,摘下蒙脸的黑巾,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先朝着晋王与周钰行了一礼鞠躬礼。 “晋王爷,世子爷,事关重大,我得到了名单与证据后,便让阿毛盯着东夷馆那边,亲自来给你们送想要之物了。”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便长话短说。” 身为北狄使者,哪怕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副使,由于如今正值比试在即的敏感时期,也会有大兴护卫定时巡查各个使者位于何处的情况。 阿毛长期不在还能说是外出办事,笛卡那多若是彻夜不归,确实引人怀疑。 所以晋王对于笛卡那多的临时安排上的变故,并没有在意。 反正他早就将调动东夷馆人手的令牌给了笛卡那多,怎么用他就不会再过问。 同样的,失败了也与他无关。 “名单和证据呢?” 晋王也不说那么多没用的客套话,直入主题。 看到笛卡那多伸手往怀里摸去,他的眼睛睁圆,屏住了呼吸,可以听到自己激动的心跳声。 有了这份名单与证据,京城朝堂的势力便要重新划分阵营,为他与老十四相争再添一份大大的助力,说不定还能够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他不激动才有问题! 笛卡那多看到晋王毫不掩饰的表现,也没卖关子,抽出名单与证据后,直接交到了晋王的手里。 “晋王爷,如今名单与证据已经拿到了,岸填使者那里,我已经吩咐阿毛,今晚动手。” 第四百五十章 仅此一份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么快? 晋王刚拿到名单与证据,还没看里面的内容,听到笛卡那多的话,感觉似乎有些着急。 不过。 当看到名单上的名字,以及手里的证据,甚至涉及了六部尚书其中的一位时,他两眼放光,当即表态。 “不要今晚动手。” “立刻动手,迟则生变!” 自从黄翰林被抄家,这都过去好几日了。 谁知道岸填太郎有没有因为其他官员没办法伸以援手,或是暗中下手的原因,把名单和证据泄露给旁人。 “笛将军,名单与证据仅此一份吗?” “那是自然的,名单倒是可以复写多份,但这些证据,特别是那些人证与物证,仅此一份。” 是吗? 晋王用怀疑的眼神看向笛卡那多。 别看这位是一位战场上冲杀勇猛的大将军,但城府颇深,计谋颇出。 特别是对大兴朝堂官员,也非常的感兴趣。 晋王严重怀疑,笛卡那多还保留了其他证据,以作备用。 笛卡那多察言观色自是一流,看到晋王毫不掩饰的怀疑,哈哈一笑:“请晋王爷放心,这些证据就算我留着,也没办法使用,否则就会像岸填太郎一样,反受其害。” “也对,毕竟此事牵涉甚广,你北狄又在关外,没必要与这些名单上的人结友不成反结仇,还不如全部交予我,一旦他们成为我的附庸,也可为你所用。” 面对晋王的自信分析,笛卡那多笑着点点头。 是的。 即使拥有了名单与证据,假如不是在这京城中拥有像晋王,或是超越晋王一样的话语权,证据拿出来,也会被这群人反咬一口是污蔑。 可如果北狄进入关内,甚至占据京城呢? 这些证据就会成为决定名单上那些人,是否会成为大兴罪人,成为过街老鼠,从而身败名裂的决定性因素。 这便是地利之便。 北狄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而晋王当北狄的同盟,只当北狄是想拥有关外五百里,面对天灾的临时安置区域,哪里会想得到,那只是他们想要攻打大兴屯兵的地方。 “笛将军,我怎么感觉这个名单上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少呢?” 晋王查看完毕,并将这上面的人一一对应以后,有些失望。 除了那位身居六部之中的一个老尚书以外,没有三品大员参与其中。 那个老尚书还是因为其孙子被连累进来的,能不能借此要挟,将其纳入己方阵营,还未可知。 “晋王爷,倭国国小势微,也没有什么好宝贝,只有那倭女还算送得出手去,但我大兴美女如云,许多传承已久的权贵只会拿她们当作玩物,三品大员爱惜羽翼,怎会因贪图这点钱财与美色,而与倭国结交呢?” 此话让晋王不由得想到了那对可人的姐妹花。 惋惜的同时,又感觉笛卡那多有点内涵他似的,只得心虚地避开这个话题。 也是。 三品大员屈指可数,还深受父皇的信任,时不时的派龙卫去监视一段时间,哪里是这么容易便抓住其把柄。 如果这么容易的话他们也早就挪了位置了。 看到那些五品官员,有许多是后起之秀,晋王估算了一下可以拉拢的人数,也很是可观。 对于等待多日,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格外满意。 “笛将军这次能够助我开拓朝野势力,他日我一定会双倍回馈。” 他日? 笛卡那多觉得晋王真是把自己当手下使唤了。 “晋王爷,此次帮你的忙,是我有事想求你帮忙。”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晋王知道笛卡那多亲自到访,一定不会让他白白拿到名单与证据,但他心里也有计量。 假如是难事,那便以他最近在父皇失意为由拒绝,假如是易事,也要表示一下为难,抵消掉这次送他名单与证据的人情。 “笛将军请讲,只要本王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晋王爷也知道,最近由于比试临近,大兴皇帝对于进入关内的西域诸国人盘查很严格,因此,我们暗中与晋王府生意往来的商队,都因此耽误了送货日期。” 提起生意往来,晋王一个头两个大。 晋王府与西域诸国的合作生意,把控着京城对于那些商品的定价。 在金陵商绅孝敬日益减少,再加上关内今年小范围旱灾,正好是他的封地,因此这份合作生意的收益,可是晋王府银钱来源的重中之重。 但这倒卖生意,讲究的便是手快有手慢无。 听到笛卡那多说的情况,对方的请求还没说,晋王已经有些着急了。 “笛将军是想让我帮忙让那些商队尽早进城?” 晋王一着急忙,主动就变成了被动。 亲眼见证了这反转一幕的周钰抿了抿嘴,咽下了满腹想要提醒的话。 此事事关晋王府的利益,不怪父王着急,只能怪这笛将军对于人心把握实在是厉害。 周钰不免担心,笛卡那多会借机刁难父王,提出难以解决的麻烦。 “是。” 笛卡那多回答完,晋王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周钰则是有些错愕。 真的就这么简单? “还有,晋王爷你也知道,国师施展天罚需要提前做准备,因为要祷告上天,需要许多人手和物件,所以还请晋王爷你在让商队进入的时候,打点一番,以免让人查出来,这天罚施展不出来,宁无恙可就会成为你我的心腹大患,你与我们北狄协商的那件大功,若是因比试落败而无法继续,你我这么久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北狄国师的天罚还需要做各种准备? 晋王还以为,只需要念几句咒语便可以实施,转念一想,若是那北狄国师真的有如此神通,只怕那北狄铁骑早就打到京城来,统御天下了。 那北狄国师也不会只是国师,只怕会成为天下之主。 “宁无恙必须死,商队进出我来安排,你让他们伪装好了,哪怕有人相助,明面上也得放过得去。” 成了! 笛卡那多拱手道谢,低下头时,掩饰住嘴角阴冷的嘲讽。 商队? 那可是他们借机进入京城的精兵朗将! 大兴虽不限制兵器私有,但大批量的精铁精钢流通,还是会第一时间被负责此事的工部察觉到。 所以。 为了日后攻占京城筹谋,需要提前送大量的兵力进入京城,还要将混入京城各行各业的内应送进来。 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 如今利用名单与证据让晋王争储的信心增强,再加以利用对宁无恙的敌意,此事便是水到渠成,还能够让晋王觉得人情已还清,不会再去查探,他手上是否真的还有另一份名单和其他的证据。 “晋王爷,既然诸事已定,那我便告辞了,我已告知阿毛,事成后先来晋王府报信再回去,请晋王爷与世子爷,静待阿毛的好消息。” 第四百五十一章 死里逃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晋王更加高兴了。 他认为,拥有笛卡那多这样城府深、计谋超群的盟友,实在是省心省力,还收获颇多。 拿着手里的名单和证据目录,他只觉得近日来被老十四和娴郡主打压的憋屈,一下子得到了释放。 未来可期! “本王在这里设宴,等着阿毛归来。” 有他的人相助,再加上阿毛的武功高强还有笛卡那多周密的安排。 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带来岸填太郎死亡的好消息。 …… 东夷馆。 小野桑不敢置信地看着插入他腹中的匕首,以及使用匕首的那个人——岸填太郎。 “使者,为、为什么?” 小野桑张嘴狂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知道这一刀插入了他的要害,他活不了了,所以他想死个明白。 岸填太郎阴森一笑,伸手摸到他怀里那把开启荒院大门的钥匙:“小野桑,是我把你从倭国的乡村里带到了京都当差,也是我亲自选拔你当我的副手的,你以为,你的一举一动我不知晓吗?我早就发现了,你有异心。” 早就发现了?! 小野桑眼神闪躲着,心虚不已。 他居然不知道,还以为成功瞒过了岸填君,可是,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他今晚偷拿名单与证据的时候,岸填君没有阻止他? “看你的表情,你是在思考为什么我没有阻止你把名单与证据交给北狄人,对不对?” 小野桑更加震惊。 岸填君还知道了他与北狄人合作? 还有什么是岸填君不知道的?! “小野桑,不要用那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万能的神明,我知道,是因为,与北狄人合作的人不光是你。” “什么……意思?” 小野桑以为自己能死得瞑目了,听到岸填太郎这番话,再次睁大眼睛,伸手扶着匕首的血手,抓住岸填太郎的袖口。 “岸填君……我只是想……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才把名单交给……北狄人的,你信我……” “我知道,若非如此,我不仅要杀了你,还要杀了你的全族。” 岸填太郎抽回匕首,鲜血溅了他一身,让他形同一个染血罗刹。 “小野桑,你为我做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我不喜欢一个自作聪明的手下,而且,如果你不帮我,我也没办法逃出去,北狄人说了,他们只能选择救一个人,我比你对倭国更重要,所以,还请你帮我逃离出去,你放心,你的族人还有亲人,等我回到倭国,一定会照拂好他们。” 岸填太郎紧紧地握住小野桑的血手,郑重其事的保证着。 离死不远的小野桑,自知没有选择的权利,虚弱地点了点头。 “岸填君,我要怎么做?” “等我离开,有替身到来后,你就在里面锁好门窗,点火自燃。” 岸填太郎从怀里掏出一颗药塞到了小野桑的嘴里。 “服下这颗药,你还能再坚持一刻钟的时间,小野桑,倭国的兴衰,你我的使命是否能完成,全在于你的手里了,你得让外面的人知道,里面的人是点火而死的。” 小野桑明白了。 他不仅要放火,还得保证火烧到自己身上时还活着,不能跑掉。 好残忍的手段! 可是小野桑却不得不做。 他看着无比冷静说出这番计划的岸填太郎,再次确认:“岸填君,你真的会善待我的族人吗?” “会的,我以我的性命和家族的荣耀起誓,一定会善待他们,给你的父母养老送终,养育你的孩子。” 小野桑看到岸填太郎认真的神情,以及听到起誓的条件后,安心地闭上双眼又睁开,脸上已是一片决绝之色。 “请岸填君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服下药丸,小野桑感觉身体没有那么疼了。 半刻钟后。 地下传来闷响。 小野桑吓了一跳,只见四块方砖被从下面顶开,一具与岸填太郎年龄和身形十分相似的男尸扔了上来。 尸体上穿的衣服甚至还与岸填太郎一模一样,可见早就提前准备好了。 “小野桑,这条地道等我离开,便会有人彻底的堵死,以防被别人发现我还活着的事,你的死,我会铭记终生,对你的誓言,我也会终生不忘!” “多谢岸填君!” 岸填太郎看到小野桑并没有跟随之意,心满意足的笑了。 他心里升起一个邪恶的想法。 如果小野桑收到了家书,知道他的族人早已在火山爆发时,火浆将小野桑所在的村子全部覆盖了,不论是他的父母还是儿女,全部已死,恐怕今晚死的就不是小野桑,而是他了吧? 幸好。 他是使者,小野桑只是一个副手,身为一个副手,能否看到那封家书,他说了算。 这便是权利的好处啊。 像小野桑这种出身底层的人,只配给他们这些贵族人当马前卒和替死鬼。 油桶放到屋子里,两个接应的北狄人跳上去,弯着腰低于实木门框,对着桌椅泼了些油后,拎着油桶离开房屋的同时,就像岸填太郎所讲的那样,把后路彻底的封死。 小野桑一手拿着蜡烛,一手用力地抠动着那四个地砖,却发现它们纹丝不动时,心里明白。 今晚,他在劫难逃。 “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还好,我的死能够换来族人和亲人们的好日子,能换来倭国的胜利,死了也值了。” 小野桑手里的蜡烛,掉落在燃油之中。 呼! 火苗燃起,舔舐着周身。 小野桑又疼又痒,发出绝望又有希望的大笑声。 “哈哈哈!大兴辱我倭国使者,此仇此恨,我化作厉鬼也会讨回来的!” 一连说了三遍,外面终于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伴随着“走水子”的惊呼声,小野桑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缓缓流失,哪怕疼得焚心裂骨,他也没有乱喊乱叫。 迷迷糊糊中,火光里好像有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 一个、两个……许多个。 “爹,娘,日和子、雪童子,你们来接我回故乡了吗?” 小野桑看到那漫天的火苗,像极了村子里那棵活了百年的二月樱,红灿灿的,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 死前还能见到亲人们的脸庞,哪怕是假的,也足够了。 “其实大家……都死了吧……” 岸填君可不是大方的人,连他的族人多花他一两银子,都会被骂很久,又怎么会那么痛快的答应他的条件。 只是。 他不想倭国人再遭受此前的天灾浩劫了,如果他的死,能够换来倭国的未来,他愿意去死。 希望岸填君能够把大兴人的真实想法带回倭国去,他相信,如果臣服于大兴国,学会大兴的文化与知识,与大兴人融为一体,他们倭国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再也不必担惊受怕哪日意外死去,能够像大兴人一样安居乐业的活着。 荒院中。 岸填太郎刚从一口枯井里钻出来,便看到了不远处冲天的火光。 但他还是有些不满。 “你们挖地道为何不直接挖到东夷馆外面去?这样不是更安全吗?” 挖都挖了,还只能挖一截,这些北狄人可真是头脑简单,不懂得变通。 第四百五十二章 倭祸之初有征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阿毛居高临下地瞧着还有心情指责他们做事不力的岸填太郎,伸手将人拽起来后,指着一墙之隔的街道。 “岸填使者怕不是忘记了,这东夷馆位于京城大街上,那京城的街道可是用千斤石铺就而成的,八匹马车的皇驾都碾压不坏,可不像你们倭国的京都都是黄土地,想挖便挖。” 这波嘲讽让岸填太郎脸上一热。 转念想到,这大兴的国都如此之好,迟早有一日,也会沦为倭国的陪都,岸填太郎心情平静下来,对着阿毛问道:“笛使者呢?他没来亲自护送我出城吗?” 还想让将军亲自护送你? 阿毛脸上写着这样的话,但想着这不是将军让他说的,便咽了回去,按照将军早已制定好的对话回答。 “将军去了晋王府,稳住晋王,以防他再加派更多的人手想杀了你。” 原来如此。 可恨的晋王! 岸填太郎早在前两日,在小野桑去厨房给他做饭菜时,便与北狄人联系上了。 也得知了晋王想要他手里的名单与证据,然后借刀杀人的计划。 而笛卡那多觉得晋王这么做不厚道,再加上笛卡那多对他的遭遇感到痛心,也担心北狄以后也会遭此奇耻大辱,便同意他先前提出的合作方案。 由北狄挑起战乱后,倭国负责侵袭大兴沿海一带,让南方不能北上,从而瓜分大兴,分江而占! 这对于没有成功完成雀德大王交代的募捐任务的岸填太郎来讲,是唯一翻身的机会,也是唯一活命的楔机。 在听说了连晋王都想杀他的时候,当时便没有犹豫,答应了与北狄联手。 并将记录了大兴官员受贿名单与证据,交给了北狄人。 等着北狄人利用它们,与大兴那些吃里扒饭的官员一道,打开大兴国门,他们倭国可以趁虚而入,强强联合之下,这个早已烂到根子里的大兴,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他们瓜分完。 他的功劳,也早已载入新倭国的史册里,名流千古! “岸填使者,等我们的人把你送到海上乘船后,会随你一起去见雀德大王,时间紧任务重,等你回到倭国,还要尽力劝说,倭国要举全国之力来攻打大兴,不然的话,我们北狄独木难支,到时候若你们占领的地盘多,那便归你们,我们北狄绝无怨言。” 话都说到这步田地,岸填太郎看出了北狄的诚意,他对着刚才拉他进坑的两个北狄人作了一揖。 “多谢两位勇士相助,你们放心,我定以贵客之礼相待,闲话不多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岸填太郎还没离开京城,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他更担心晋王在东夷馆里安插了人手,会趁乱取他的性命。 阿毛却摆手示意,不要慌张。 “这个时候离开会碰到外面大街上巡逻的官兵,要等到火势再大一些,吸引了街上的巡逻官兵,我们才好安全脱身。” 原来是在等这个时机。 岸填太郎没想到看上去只是一个莽夫的阿毛,居然如此细心。 有了阿毛这么细致的安排,他心中不再那么慌乱。 一直等到外面官兵从正门涌入起火点,又有偏房连带着着了火,大多的注意力都在走水上面,叫喊声一片时。 岸填太郎在阿毛的应允下,打开了厚重的大门。 叫喊声遮住了门轴转动的响声。 岸填太郎走出去,看到阿毛站在院子里不打算走,吓了一跳。 “阿毛君,你这是?” “我要留下来关门,这东夷馆的高墙有一丈之高,爬墙会被救火的护卫与官兵发现,可若不将门恢复原样,只怕是会被大兴人发现岸填使者未死的痕迹。” 原来如此。 此时岸填太郎已经完全被阿毛牵着鼻子走了,眼见阿毛为了保护他,情愿冒险留下,心中感激不已,连声保证。 “请阿毛君放心,我回到倭国本土,一定会力劝大王与你们北狄合作,听你们的消息与安排,不会辜负你们的一番热情与厚爱!” “嗯,走吧,迟了京卫军可能会封锁城池,到那时就晚了,记得混入商队后,不要出声,一切按照我的两个手下安排来做。” 根据将军的说法,商队通行也有晋王保驾护航。 岸填太郎离开京城的问题不大。 阿毛想到晋王出人又出力,最后成功将岸填太郎解救出来,无论是岸填太郎还是晋王,或者是那些名单上的大兴官员,都被将军玩弄于鼓掌之中,想想就觉得与有荣焉。 吱嘎。u defi ed 大门紧闭。 岸填太郎十分敬佩地看着阿毛的身体被厚重的大门遮挡住,红了眼眶。 “倭国与北狄的情谊,我定会铭记一辈子的。” 在他旁边的两个北狄手下面面相觑,谁也不信这句话。u defi edu defi ed 能够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副手而求生的人,是不会拥有真正的情谊的。 “岸填使者,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接下来你要扮演一个哑巴,还要受些罪,才能躲过大兴人的盘查。” 受些罪? 岸填太郎还没反应过来,一人捂住他的嘴,一人蒙上他的脸。 下一瞬,岸填太郎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火苗不断的舔着,又疼又痒,可是因为被人捂着嘴,根本叫不出来,只有眼球爆出,青筋暴起,疼得他抓耳挠腮,恨不得当场死去。 “岸填使者,你的脸暂时被烧伤了,回到倭国再治吧,看你这么受罪,我们先打晕你。” 不…… 岸填太郎还没来得及回应,也无法回应,便感觉后颈一阵酸痛,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七日后。 江南道与洛河道接壤的宿县城,以南一百余里处。 从南地汇聚至此的车辆更多,但盘查的力度却减小了不少。 午后的秋风微凉,宁无恙正借着一缕阳光晒书,看京城的地图和各个老牌权贵门阀中的一些人写的自传,伴随着车轮碾动的声响,有议论声传入耳中。 “听说了没有,京城东夷馆着了一把大火,那倭国使者自焚而亡,在咱们大兴的倭国人,生怕皇帝再对倭国人发火,处罚他们,最近他们都往沿海跑,越靠近中原的地方,倭国人就越来越少了。” “少了才好,那些倭国人惯会欺软怕硬,手脚不干净,吃的也不干净,他们从河里捞上来的鲜鱼竟然生吃,血淋淋的,就跟未开化的野人一样。” “你一提我就觉得恶心,希望这回他们能够跑回自己的故乡去,一辈子别再来大兴让我们闻那恶腥臭味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狼子野心必须防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倭国人在严格盘查外来人口的时候,大量迁往沿海地带? 宁无恙听着大家对于此事的议论方向,大多集中在,倭国人是担心大兴针对他们,清理他们,提前到沿海,准备好回家的船票,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浓烈的违和感。 寻常倭国人是来大兴做生意或是安家置业,还有一些细作混入其中,所图不轨。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寻常倭人或是有所图谋的倭人,只是死了一个在老皇帝面前大放厥词的使者,便抛弃一切想返回倭国本土? 假如故土难离,他们也不会一开始便背井离乡。 有问题,有大问题! 可如果是倭国人胆小怕事,欺软怕硬也说得过去。 就在这时,宁无碍低声问他:“五弟,你有没有听说关于倭国的消息,他们那里的余震是否过去了?” “余震啊……” 宁无恙瞬间明白,自己潜意识里冒出来的违和感原因在哪里了。 他转身朝着东方看去。 离得太远,加上余震并未影响过大兴,谁也不知道倭国的天灾情况如何。 但是,根据先前那番大规模的天灾,足以将半个倭国毁掉,就算没有地震,也会有火山与海啸持续冲击倭国。 寻常人在这个时候跑回倭国去,大概率是回去送死的。 “三哥,你说假如你的故乡遭了灾,但你已经携带家眷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回去故乡的理由是什么?” “赈灾。” “可如果你既没有能力,也没有银钱,并且你故乡的老乡们都有可能死了,并且灾情还在持续呢?” “……” 这个题目宁无碍可没有想过。 他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如果这种情况之下,我还想返回故乡去看看,可能是我脑袋有毛病。” 是的。 在这种不利情况叠满的情况下,倭人还制造出想要返乡的假象,只能说明,他们去沿海不是想抢船票回故乡看樱花。 他们是想借机掩饰他们动迁的目的! 而一旦倭人真的在沿海聚集起来,还停留超过一定时日,必定会引起朝廷的重视,可在此之前,朝廷是不会理会这种民间自发组织的行动的。 “倭人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宁无恙深知沿海一带对于倭寇的重要性,毕竟那是他们登陆的门户。 而如今各地倭人刚刚开始动作,长途跋涉,再加上倭国的船只想要在天灾过后,重新修整远赴大兴沿海,也需要一定的时日。 他们还有准备的时间。 “三哥,你给江大人写封信。” 宁无恙突如其来的安排,让宁无碍愣了愣。 他给江大人写信? 他昨日才写了书信去金陵,还给朋友们送了不少土特产一并带回去,今日还写? “五弟,写什么?” 宁无碍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决定照做。 宁无恙略一思索,便先从纸上打了草稿。 写完后又修改了一番,以免江宴直接转交给苏瑞,言辞太过激进,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宁无碍见他如此郑重其事的写了这封信,却要假手于自己去重新写一封,送去给江宴,十分不解。 “三哥你是想问,为何我不自己写信给江大人是不?” “是。” “因为我写信的话,可能会引起恐慌。” 宁无恙不是高估自己的影响力。 相反,如今的他,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影响力。 江宴在经历过许多事情以后,对他有种虔诚的信服感,从那日追捕细作时无条件听取他的意见就能看得出来。 只要他提出了意见,江宴几乎是不走脑子的思考,并沿用他提出的意见来办事。 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 事关倭国,不得不重视。 可越是重视,他越是担心,由于他对倭国的固有看法,会影响对大局的判断,从而引起恐慌,或是预备不足。 “所以三哥,这封信要你来写,你只管写你这路上的真切见闻,剩下的交给江大人去判断。” 光是这一路上遇到的倭人商队也不少。 宁无恙觉得只要三哥多写几封信,引起江宴的重视,想必就能监视到倭人的具体动向。 金陵距离海边还远,但江南道下辖区域有许多沿海地区,苏瑞可以派人去调查。 要是徐几道没有离开江南道就好了,正好利用巡抚的身份调查此事,也不会被他人怀疑动机。 宁无恙其实心里有一个大胆的设想。 那便是。 如果倭人真的敢来犯,可以提前做出防范,再次他们一网打尽,让他们永远不敢再犯大兴边境,甚至可以打到倭国本土上去,让这些吃硬不吃软的倭寇明白,谁是永远不可以肖想与得罪的。 但想到战乱一起,哪怕是大兴本土百姓,都无法独善其身,若是真有这场战争,还是尽量避免,假以时日,时机成熟再去倭国看看樱花也不错。 抛开繁乱的思绪。 宁无恙把修改好的稿纸交给三哥,让他誊抄一份。 此时,外面的议论话题,已经由倭人的动向变成了其他风花雪月,期间还能听到关于金陵花魁的消息。 “惜柔姑娘?” 正在提笔写字的宁无碍嘀咕一声,耳朵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靠了靠。 宁无恙看到三哥这个模样,忍俊不禁,仔细听了几句后,笑着回他:“三哥,他们说的是舞鸾姑娘,说是舞鸾姑娘自赎自身去了京城,好像盘下了一家青楼,听闻那里的姑娘们只卖艺不卖身,想着到了京城的时候去看看。” “原来是在说舞鸾姑娘。” 宁无碍松了口气,不再一心二用,继续埋头写信。 而宁无恙对于这个只卖艺不卖身的青楼,颇为好奇,特别是那位仅有过数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几句,却口口声声说仰慕于他的舞鸾姑娘,他更加好奇。 一个在金陵扬名没有多久的花魁,是如何在短短的时间里,攒了那么多的银两,不仅能够赎身,还可以盘下那京安城中寸土寸金的青楼的? 哪怕是她,都没有这个本事。 除非。 这舞鸾姑娘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花魁,而是家里有矿的人。 想到舞鸾一走,潇湘馆便推出了惜柔姑娘作为接班人,而阿拉提与阿拉努都曾在潇湘馆里呆过,这些线索组成的指向性很明显了。 想到这里,宁无恙出其不意的问道:“三哥,要是有一日让你在忠义与情义之间选择,你怎么选?” 第四百五十四章 洛河第一才子请赐教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无国不谈其他。” 宁无碍头也不抬的回答。 让宁无恙看不到,他此时脸上的神情,更分辨不出这是决然作答,还是另有纠结。 但不论如何,至少是有答案的。 说明了三哥若是从军后的底细与决心。 “三哥,等到了京城,我们拿着那些信物,多去走动走动,先给你谋个军中的职务,这样也不耽误你明年继续考武举当武状元。” “嗯……五弟你来看,我加了两句问候的话行不行?” 马车里,兄弟二人看着信纸上的内容斟酌着。 前方,坐在沈家马车里的沈幼初,隔着马车的后窗窗户,看着挤在宁公子身边的宁无碍,手捧小脸,一脸郁闷之色。 “好无聊呀梅香~~” 自从离开金陵,越往西北走地势越平坦,也没有了阴雨天,秋高气爽马蹄急不说,盘查也宽松了。 因此,这赶路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 再加上总是有人想投奔宁公子,她也不便老是坐在宁家马车里,日日是呆在自家马车上赶路,除了吃饭时,能够和宁公子凑在一起以外,她就只能呆在马车里观看外面一成不变的景象,闲着没事吃吃零嘴。 沈幼初捏了捏自己快要长出圈的小肚子,感觉自己再这么吃下去,会吃成一个小胖球。 “小姐,不如趁着这里地势平坦,我把画具搬到马车上来?” 梅香的主意也没能提起沈幼初的兴趣。 她是想去找宁公子玩的呀! 对于自家小姐的想法,梅香如今已经不需要去猜了。 可是男女大防,马上离开江南道的地界,要到洛河道了,最后再转道走水路去关内道。 洛河道对于男女大防之事,更加严格。 好在只要走了水路,到时候便能用沈家大船载上宁公子兄弟俩一起走,小姐也不必这么无聊,现在嘛…… “小姐,你看这秋日风景甚美,赶路时的宁公子也很美,不如你临摹几幅画送给宁公子?让宁公子知道你时时刻刻在看他,他不就知道小姐你对他的心意了吗?” 说了这么多话,梅香有些口干。 刚想喝碗酸梅汤解解渴,顺便把刚才吃了一盒子米糕化化食。 就见小姐猛地一拍桌子。 “好主意!” “反正我的藏书阁里,已经把其他的集美图收藏起来了,空落落的确实不好看。” 再说了。 她也要磨炼一下画技,在与西域诸国的比试里拔得头筹,才好让宁公子给她奖励。 画具搬上来。 沈幼初让梅香把后窗的窗帘卷了起来。 她调着颜料,示意梅香喊话。 “宁公子!” 唰啦…… 宁无恙几乎在话音刚落之时,便掀开了车帘,急切的看了过来。 “怎么了梅香?你家小姐有何……诶?沈小姐这是要作画吗?” 嘿嘿,答对啦! 沈幼初扮了个鬼脸,束好袖筒,便开始举布落笔。 这边,宁无恙见到她认真的模样,赶紧把车帘打开,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还特意往外面车板上坐了坐。 就在两人保持着这种配合无间的默契,一个犹如坐定老僧般盘腿不动,一个仿佛手持神笔般下笔如有神助,一个蓝色锦衣贵公子跃然于纸上,脸庞清晰,神采飞扬,服饰布景都画好,只剩下头上的白玉发髻时。 “吁!”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 沈幼初手里的画笔笔尖直接戳到了画中人的脑门上,留下一滩粉白的颜料痕迹。 颜料顺流而下,将整幅画都毁了。 还好梅香眼疾手快拉了她背后的衣服带子一把,才不至于让画毁了的同时,连带着整个人也被糊一身颜料。 “气死我啦!怎么回事?!” 沈幼初并没有朝车夫撒气。 能够在沈家赶车的车夫,连老皇帝都想挖走去给皇驾赶马,功夫自然是到家的。 而她生气的原因,也不仅仅是画被毁了,没看到后面的宁公子,半截身子都扑到车厢外的车板上了吗? 幸亏宁三公子长臂一捞,把腰带拽住了,不然的话,宁公子指不定现在就因为这场急停,滚到地上去了呢! 她岂能不气?! “回小姐的话,是前面突然停了下来,听声音,好像是有马队拦停了去路。” 马队? 沈幼初走到车板上,踮着脚探头朝前望去。 可不是。 就在前面百米开外,一队枣红大马,拦住了前方开道的宁家车队。 看样子,是专门针对宁家来的。 “这还没进洛河道,江南道的官员胆敢私拦宁公子的马车,他们的官帽还想不想要了?” 别说宁公子,就算是寻常才子们的马车,没有正常理由,也不能随意拦停,还是说拦就拦,根本没有任何提醒。 万一车上的才子们出了什么事,这些官员们担待得起吗? “小姐,那些人好像不是官员和官兵。” 车夫正说着。 前方引起一阵骚动。 其中不乏那些新来的江湖人士,亮着手里的家伙,要和马背上的人们打一架的意思。 沈幼初一时间也分辨不清到底发生了何时,只能气呼呼的让梅香喊宁公子他们过来,往前面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故意来找茬的。 在后面的宁无恙,重新绑好差点被勒断的腰带,侧耳一听,便听出了对方的来意。 眼见沈幼初要去凑这个热闹,他出声提醒道:“沈小姐,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前面乱糟糟的,你要不就别去了。” “这么热闹我怎么能不去,你放心,我有梅香呢,如果我想打架的话,可以让小云飞帮我。” 沈幼初的话,让云飞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并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果汁。 他刚才正吃苹果呢。 谁想到马车一个急停,苹果差点没把他噎死。 这笔账总得找到罪魁祸首算清楚! 宁无恙看到两人同仇敌忾,真打算动手去打架,只得给他们提前打声招呼。 “来的人不是来打架的,他们是想来打嘴仗的。” “打嘴仗?” 沈幼初歪头一想,似有所悟。 是拿嘴打仗,找宁公子来辩论的意思吗? “刚才我听到那马背上有人叫嚣,说他是洛河第一才子,前来请我赐教,不出意外,应该是慕名而来,和我来比试的。” 说起比试,宁无恙眼前闪过一道寒芒。 一致对外的时候还想先和他比一场,很难不怀疑,这是故意试探。 就是不知道,这位自称的洛河道第一才子,是出于被人利用当枪使,还是出于自愿的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我的人我护着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一行人在马儿嘶鸣声中,走到了正在对峙的车队前头。 此时,马背上的人们,还在与庄石成与李公明他们争执不停。 庄石成拎着一对铁锤当背景板,试图阻拦那些往前冲的马匹,然而马背上穿着光鲜的才子们,个个桀骜不驯,打马便要往前冲。 来车队做事的,大多都是寻常的工人,哪怕最近招揽了很多的江湖人士,基于大兴文重武轻的原因,他们除了拿出武器以外,只要马背上的人没有直接出手,也不好大动干戈,只能以静制动。 并且这些武者不擅言辞,看到那些马儿不断往前顶,只能干着急。 偶尔有暴脾气,抡起手里的武器要制止马匹前进,骑在马背上的才子便嚣张的大喊:“你敢打一下试试,我这座下宝马可是一匹万里挑一的良驹,打死了你可赔不起!” “赔不起我把命赔给都行!总之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被威胁的青年气得破口大骂。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怎么着,文坛挑战都没有提前下战帖的规矩吗,你这个自封的洛河道第一大才子,想来挑战我们宁诗仙便来,还故意让马队来阻拦我们的去路,你这不是想打架闹事是想干什么?” “我们可是才子,不屑与你这种押运车队的武夫争执,去把宁无恙喊过来,我们与你说不着。” 洛河才子们的倨傲态度,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已经抡圆手里弯刀的青年,就要挥刀斩马。 还是李公明一把将刀柄抓住,并仰头朝着那些少年们大声呵斥着。 “你们好歹还是洛河的才子,怎么这么无礼,说冲过来就冲过来,还好我们的车夫手艺好,否则冲撞到你们身上,你们是不是还得赖我们?” “读书人却行讹诈之风,就这还自诩洛河道第一才子,只怕洛河的所有人都要以你为耻。” 才子最好名声。 这句话无疑戳中了马上少年们的痛脚,纷纷急得双腿夹紧马腹,就要冲开这群人的阻拦,直接去找宁无恙。 见他们真的没把宁家车队的人命当作人命,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李公明大喝一声:“上!绊马腿!” 庄石成率先抡起手里的铁锤,用铁锤的柄端砸向马腿,并借助身体灵活闪躲开马儿向前扑倒的瞬间。 一口气便撂倒了三匹马,让马背上的少年们由坐着到趴着,全部咬紧牙关,吓得瑟瑟发抖,没想到这群武夫竟然真的敢对他们动手。 胆子小的,甚至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直接尿了裤子。 处于后排的人们,看到前面跪倒的一排马匹和同伴们,哪里还敢冲上去,纷纷勒着马往后退。 “来啊!” 庄石成将一对铁锤敲得梆梆作响,震得那些被迫后退的马匹不住的嘶鸣。 在这混乱的时候,宁无恙与沈幼初却站定在了不远处,默契的没有再往前走。 走什么走。 此间事此间了。 不管马背上的那些才子们,到底是什么原因来找他麻烦的。 来都来了,还这么没有礼貌,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 沈幼初看到那些害得她好不容易画了一个时辰的画,却被迫作废的罪魁祸首们,见只是马腿受伤,他们还能够趴在马背上骂骂咧咧,心里不满。 “宁公子,你招揽的这些人还是太拘束了,放不开手脚,换作是我的话,直接冲着他们身上来……唉呀!”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便有手持齐眉棍的一人,用棍棒狠狠地敲了一下嘴臭得辱骂他人的一个才子的肩膀,疼得对方伸手捂着肩膀的同时,因为马术不精,从马背上翻落在地,吃了一嘴的狗啃屎。 “让你骂我娘!” “我今日非打死你不可!” 眼见以棍为武器的青年是真的怒了,宁无恙眉毛一拧,朝着云飞打了个手势。 下一瞬。 在青年手里的棍子即将砸到那个骂人者头上时,云飞闪身而至,单手抓住齐眉棍,用力往后一顶,便将用棍的青年顶退两步,一个趔趄坐倒在地。 青年并不服气,还要再次冲上来,宁无恙快步上前,张开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 “住手!” “宁诗仙,他骂我娘,这口气我不能忍!” 青年脸色气得通红,棍尖越过宁无恙指着倒在地上,被吓得面无血色的才子。 “我今日若是不讨回一个公道,我不配为人子,宁诗仙你放心,我本是江湖一游侠,我杀了他就去官府自首,绝不会连累你的!” 是个汉子。 但事情不能这么做。 宁无恙一把抓住身边的齐眉棍,沉声说道:“我记得你娘亲身体有疾,且父亲不良于行,家中还有幼弟,你略习武艺又听闻我的名声,才来投奔我,想着建功立业让家人能够吃饱饭看得起病,今日,你们维护我的心情我知道,但若因此让你杀了人还要赔这种出口成脏的人一命,我觉得便宜了他。” “宁诗仙……” 青年方才只是气血上头。 此时听到宁无恙说,自己在宁诗仙的心里,远比那个才子地位更重,心中一阵激荡,人也冷静了不少。 宁无恙感受到手里的齐眉棍有所松动,趁机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揽过青年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 “你是我宁家的人,他们欺负你的,我会代你们讨还回来。” 说着,宁无恙夺过青年手里的齐眉棍,转过身。 嗖! 手里的齐眉棍棍尖,直逼才子的面门。 才子刚刚才因为宁无恙劝下青年不再杀自己,而松了一口气。 谁知这一口气还没松完,感受到一股凛然的杀意,吓得浑身瘫软跪倒在地,想要求饶,却哆哆嗦嗦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现在知道怕了?刚才骂人时的威风哪里去了?”宁无恙冷哼一声,眼神扫过那些大气都不敢喘的才子们,冷声说道:“不要仗着自己肚子里有些许墨水,就以为高人一等,你们失礼在前,嘴里还不干净,我给你们一个道歉的机会,向我的人道歉,然后滚蛋!” 他的话让宁家车队里的人们全部振奋不已。 哪怕是对宁无恙抱有偏见的图鲁,都觉得这个少年郎,刷新了他对大兴才子的看法。 而那些与洛河第一才子同来凑热闹的才子们,看到宁无恙如此蛮横,心里直发怵。 他们正打算打退堂鼓,这个时候。 一直坐在马背上,呆在后方的一个青年,忽然大喝一声:“宁诗仙,在下洛河道第一大才子章知达,特意带同窗们前来讨教,你的下人不仅不放行还百般阻拦,你如今也这么维护他们,是否因为害怕了我们的挑战,才故意以武力相逼?” 第四百五十六章 代笔的怀疑很合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以武力相逼? 宁无恙眯着眼朝说话的人看去。 见对方依旧傲慢地盯着自己,没有任何下马的意思,高高在上的态度没有半点礼貌。 宁无恙也没打算忍让。 “云飞,让他下马。” “好咧公子!” 云飞也早就看这个自诩洛河道第一才子,还害得他差点被苹果噎死的青年不顺眼了。 得到公子的吩咐,脚跟一蹬飞冲过去,一记撩风腿吓得马抬前蹄,几乎成一条直线的尥着蹶子。 此时马蹬还没有推广,洛河道的人甚至根本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光凭着两条腿夹紧马腹,再好的驯马者,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坠马。 别提章知达的马术,只是稀松平常。 几乎是马蹄刚抬起来,整个人就顺着马背滑到了地上。 还好身边的小厮比较有眼力,连忙伸手去接住,这才避免了这位洛河道第一才子摔一个狗啃屎,今日的叫嚣与挑战便到此为止。 “宁无恙,你竟敢让你的小厮残害于我?果然就像我所说的那样,你就是沽名钓誉,生怕我戳穿你的阴谋,才气急败坏的要让我闭嘴!” 阴谋? 宁无恙听乐了。 他朝着章知达勾了勾手,比划着眼前的空地。 “章大才子,你来仔细说说,我有什么阴谋需要你戳穿?” 他早就猜到了,能够自诩为洛河道第一才子的人,绝对不会是有勇无谋的人。 不打招呼便冲过来,定是有原因的。 然而,在文坛之中又不像是官府或是商场,他实在难以想象,章知达口中的阴谋是何事。 “哼!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你别做出一副坦荡的样子,让人误以为我是无理取闹。” 章知达先给自己造完势,接着在小厮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宁无恙的面前,上来先狠狠地剜了一眼宁无恙,接着,朝着另一个小厮伸出手去。 小厮慌忙从一个黑色的包袱里,拿出厚厚的一沓写满字迹的纸张。 宁无恙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便认出这是他流传问世的诗词。 而这些诗词上面还画了圆圈,根据题材分类标了备注。 电石火光间,他便明白了章知达想干什么,饶有兴趣地笑了。 这个章知达看上去,不像是寒门子弟,倒像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按照富贵人家的行事风格,他颇久负盛名,若两人没有交集,也没有交恶,大抵是不需要这么强硬的手段,来与他为敌的。 除非。 有人指使。 特意让章知达借机,在他还抵达京安城之前,试探一番他的虚实。 确认这金陵诗仙到底是他一个人,还是另有其人,避免哪怕将他弄死,还会有别人对西域诸国造成威胁。 不管章知达是因为坏,接受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任务,还是因为蠢,被人利用了。 基于此人的态度和行为,再加上达成此事的目的,他都只能打败这个洛河第一才子,将名声传播到洛河文坛之中。 “宁无恙,你且来看看,这些诗词是不是你所写的?” 章知达接过那一沓亲笔书写的诗词,确认没有缺漏,朝着宁无恙伸手递了过来。 谁知,当宁无恙伸手要接过,手指刚碰到纸张,忽然,“哗啦”一声,章知达松开手,那些纸张散落在地。 章知达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阴阳怪气的说道:“没想到宁无恙你心虚得连这些诗词都接不住,也是,它们不是你亲自所作,也不想认你这个主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这些诗词不是宁诗仙所作吗?” “我以为章兄带我们来,是想挑战宁诗仙,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也不知是真是假?” “章兄可是咱们洛河的大才子,不说第一也是第二,他若没有证据会胡说八道吗?” 才子的名可是千金不换。 正因如此,当章知达说出这番话来时,哪怕宁无恙的名气再大,还是会让不少人疑心其中的真假。 再加上宁无恙先前是一个草包,摇身一变成了金陵诗仙,其中有不少没有这等气运与巨变的年轻人,羡慕嫉妒恨,章知达怀疑的事情,便给了他们一个宣泄的出口。 “宁无恙,你必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要是你这些诗词都是代笔,你可配不上这诗仙之名。” “岂止是配不上,你还要代表大兴去迎战西域诸国的比试,到那时你失败了,整个大兴都要被你连累。” 说话的人都是刚才气焰嚣张,想要驾马冲撞车队的那些。 其中还有刚才宁无恙在齐眉棍下救下的那个嘴贱青年。 面对着这群不断扣屎盆子,还不停上升此事影响恶劣程度的这些人,宁无恙淡定一笑:“哪里还需要我的说法,在你们的心里,我就是一个代笔请你写诗词的骗子。” “宁公子,你不要理会这些人的胡言乱语,他们就是嫉妒你的才华!” 沈幼初拉着他的袖子,作势要带人回去。 代笔一说简直是荒诞可笑。 不论是当初登湖心小岛的十首诗,还是柳府门前退婚时以一敌百,亦或是潇湘馆登四层楼。 都没有提前漏题的可能。 关于金陵诗仙流传的事迹,足以证明宁公子的才华。 没必要与这种没见识的人争执,反倒失了身份。 “沈小姐,我知道你很生气,也不想让我理会这些闲着没事乱嚼舌根的长舌妇,但是你先别气,此事不说清楚,只怕日后还会有人怀疑代笔一事,毕竟这个怀疑是合理的。” 宁无恙此话一出,沈幼初错愕不已,愣在当场。 什么? 被人怀疑宁公子是代笔这件事很合理吗? 宁公子为什么会这么说? 而刚才议论的那些人们,见宁无恙居然心虚的开始给自己找退路,更加斗志昂扬。 “章兄,看来你这次带我们来打假真的打到了真货。” “连宁无恙自己都承认我们的怀疑有理有据,说明他这个诗仙就是找人代笔的!” “宁家如今可是江南三大富商之一,想来花一些银两去请人代笔,买名声入官场,是很容易的事。” 佩服,真是佩服。 我说的是怀疑是合理的,你们就说怀疑是有理有据,你们这么能狡辩,怎么不上天呢? 宁无恙见这些才子们脑洞大开,连他代笔的前因后果整套传奇故事,在一瞬间都编出来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来。 “诸位才子的才华拿来写诗赋词、读书考举实在是屈才了。” “你们想象力这么丰富,真应该去写话本,一定能把黑的写成白的,死人写成活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 这就是证据?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沈幼初看着宁公子开始内涵这些才子,顿时明白他不走的意思是打算让这群人见识一下诗仙真正的厉害。 如此一来,她也就放心了,想要缩回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小手被人反牵着放到了腰后,不让别人看见的地方。 宁公子还特意扭头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压低声音说着悄悄话:“你放心,一会儿我要是骂不过他们,就直接带着你跑,然后让云飞和三哥,把这群人的马腿全部打断。” 哈哈哈,好! 沈幼初眼里也冒出了斗志。 并开始四下搜索有什么趁手的东西,一会儿好绊马腿。 而这种级别的嘲讽,才子们脑袋瓜子转个圈就能明白过来,愣了一下,意识到宁无恙好像没有在心虚,机灵些的,生怕自己牵涉到麻烦事里,闭口不再言语,还朝人群后面退了几步。 但一些瞧不上金陵诗仙的人,特别是章知达还是带着使命来的,他们就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 “宁无恙,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现在认错,我们还能够饶你一回,你只需要写个道歉的声明向天底下所有学子道歉就行。” “对,要是你坚持不认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嘴上说着不客气,实际上只会穷哔哔。 宁无恙根本没理会这些只会凑热闹,不敢真动手的小人,目光落在章知达的身上。 由于他修炼云息功早已到了第二层境界,气息平和了许多。 就这么四目相对,章知达不仅没有任何退缩之意,反倒又往前站了一步。 起初章知达还有些犹豫,毕竟传闻里的宁无恙可那是恃才傲物、年少轻狂般的人物。 可当真正见面后,章知达发现眼前这个所谓的金陵诗仙,除了长相出众以外,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才气外漏的样子,被他这样怀疑,眼神还温和的像是他叔伯一样,很难不让人怀疑那些传闻有假。 而宁无恙这样的温和的态度,也是由于心虚,担心结仇结怨。 这么一想,章知达大声喝道:“宁无恙,是你自己承认你所流传出去的诗词,是请人代笔所作,还是由我来亲自揭发这件事实?!” “章大才子,这个怀疑是你挑起来的,当然由你亲自来验证,不过,对于你的怀疑,我比较能够理解。” 这句话有些耳熟。 章知达想到刚才宁无恙也赞同过他的怀疑,结果却是内涵他们,心里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 可他是不会被这种低级的手段所激怒,从而忘记自己要做的正事。 正这么想着,却听宁无恙自信一笑:“毕竟像我这样有才华的诗仙,人间难得一寻,像章大才子这样的水平,还无法理解文章本天成的意境。” 反正吹牛不上税。 宁无恙主打的就是一个故意拉踩,让章知达更加卖力一些。 果不其然。 听到他的自吹自擂,章知达更加觉得传闻有误,态度也越发的猖狂起来。 “文章本天成,此事确实不假,可假的是这些文章,并不是宁无恙你所成,而是他人!” 章知达负手而立,张嘴便是一首《绝句》。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是宁无恙你当日在柳府门前退婚时,与人比试时当众所念,是也不是?” “是。” 宁无恙不假思索的回答。 当时比试的另一方手指麻雀让他作诗的事,依旧历历在目,具体细节可能记不清了,但这诗一出来,便知道是他念的。 但章知达特意用“念”,而不是“作”,摆明是在误导他。 “大家听清楚了,这首诗是宁无恙所念,但不一定是宁无恙所作!” 章知达果然就凭一字之差,予以定夺。 带有偏见的那些才子们,更是仿佛抓住了他代笔的证据般,指责如潮水般涌来。 “金陵诗仙居然是假的,这世上可还有什么是真的?” “诗词是真的,那些代笔之人才是诗仙,他只是一个窃取他人名声的冒牌货,我们要替真正的诗仙拿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真正的诗仙怕是早在宁无恙扬名之处被杀了,可惜,可叹!” 这可真是一群编故事不用打腹稿的酸病患者。 宁无恙任由他们乱说来推动事态发展,静等着章知达一开始便准备好的证据。 以咬文嚼字来设套,十分的被动。 《绝句》里有什么疑问的地方,他也想听听。 “章大才子,不要挑起大家与我的对立,你好当幕后黑手,想着看我们掐起来你渔翁得利,说吧,你掌握了什么决定性的证据,证明我是代笔的,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找到了给我代笔的真正的诗仙吧?” 如果真有此人,他也想见识一番历史的重复性。 章知达冷哼一声,负手而立。 一看他这番架势,宁无恙就知道自己没办法大开眼界了。 “宁无恙,你真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哦?你细细道来。” 宁无恙像个捧哏似的对答,满不在乎的态度,倒让刚才那些还嘲笑有所收敛。 但是章知达可不管这些,只当宁无恙是装腔作势,顺着话茬往下说:“据我所知,这首诗写的不是金陵的景色,而是蜀地西岭雪山的景象,宁无恙,我说得是不是?” 宁无恙颇为震惊地看着章知达,没想到这个人搜集的证据还挺有力。 只可惜,这证据只是证据,却证明不了什么。 “是。” 宁无恙淡定一笑,反问他。 “难道我不能写西岭雪山的诗?” “不是不能写,而是你人在金陵却书写蜀地之景,而据我所说,宁无恙你自小到大,从未去过蜀地,金陵关于西岭雪山所书的画卷或是书籍,并无书局收藏或出售。” 这个时候的蜀地偏远,也不是文化中心。 倒是可能有文人墨客前往蜀地取景,却不会闻名于世还用作获利。 不得不说,章知达找的这个切入点还真够狠辣的。 “章大才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想说,我没去过西岭雪山,也应该没有看到与此相关的画轴或书籍,却写下了《绝句》这首诗,超出了你的想象对不对?” 章知达冷哼一声,点头算是默许了他的这个说法。 宁无恙见状,脸上的笑容加深。 “照章大才子这么说,除了《绝句》写的是西岭雪山,还有那首《望岳》所写,也非我亲眼所见,亲身所至,也是请人代笔的?” “难道不是吗?” 章知达张开手臂,环顾四周,大声反问。 “在场的学子们有谁能够像宁无恙这样,没去过、没见过、甚至没听过,就能凭空写出诗词来,还写得如此之妙,谁要是能有这个本事,可与我章知达比试一番。” 第四百五十八章 我能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章知达再次环顾四周。 无论是哪位才子,都闪躲着眼神避开他的目光,无声的回答着这个问题。 就在章知达认为他的这个定论,成功说服了所有人时,一只手在宁无恙的身边举了起来。 “我能。” “……” 迟了一步的宁无恙,哭笑不得的看着沈幼初。 不是说好了他来处理这个问题,沈小姐没必要替他强出头。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对于沈幼初的这个回答,章知达并未像先前那般张狂,反倒是小心翼翼的询问:“请问,你是画坛圣手,沈涂灵沈大家?” 沈涂灵? 宁无恙颇为惊讶的问道:“你的字是涂灵?” “呀?我没有与宁公子说过吗?” 沈幼初缩回手掩住小嘴,不知为何,讪然一笑,不是害羞反倒像是有些心虚的表情,让宁无恙有些不解。 被誉为画坛圣手还不愿意承认? 这可不像是沈小姐的风格。 他还想再问,已经得到准确答案的章知达,朝着沈幼初作了一揖,行了个文人礼。 “不知沈小姐在此,方才我的问题只是询问在场文坛中人,与沈小姐无关,但凡听说过涂灵大家之名的人,谁不知道涂灵大家一手丹青出神入化,堪称鬼斧神工,无论是见过还是没见过的都能勾勒于纸上,在下佩服。” 沈幼初本来还想借机来反驳章知达的质疑。 谁能想到这个洛河道第一大才子,竟如此厚脸皮。 对着宁公子是百般嫌弃,对她倒是不停的拍着马屁。 让她憋了一肚子的闷气无法发作。 宁无恙见状,只能轻轻将她往身后方向拽了拽,低声安慰:“你放心,我会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 正说着。 见沈幼初没打算追究的章知达,再次重申他的问题。 这回宁无恙不等别人回不回答,他也学着沈幼初举起手来。 “我能。” “……” 章知达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满脸写满了鄙夷二字。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宁无恙这是证据确凿,干脆想以这样的方式摆脱大家对他代笔一事的怀疑吗? 做梦! “宁无恙,这种事不是你说能就能的。” “那是你说能就能的?” 宁无恙依旧笑着。 这样的笑在章知达看来,无异于是挑衅。 恰好。 早在章知达利用前来比试,实际上是来戳穿宁无恙诗仙做假之事时,便决定与宁无恙撕破脸皮,此时干脆祭出了杀手锏。 “既然宁无恙你这么自信你能够做出,没去过、没听过、没见过,便能写出绝妙的诗词来,那好!” 章知达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招了招手。 “大家快来看看,咱们这位冒牌的金陵诗仙,打算自证清白,各位同仁之中,可否有去过一些偏远地方游学的,或是一些冷僻之地在那里留下过诗篇的,都可上前与这位冒牌货一较高下。” “只要能赢得过这位冒牌诗仙,大家就算是为肃清文坛出了一份力,必将名扬天下。” 利益动人心,巧言察人色。 宁无恙觉得章知达做今日之事,蠢的成分比不过坏的成分。 等到此间事小,要让秦时大哥和菊香,去探探这个洛河道第一才子的底细。 对于章知达所说的出一份力,大家并不感兴趣。 但对于能够战胜冒牌的金陵诗仙,名扬天下,不少人很感兴趣。 甚至有些自诩才华出众者,甚至还在幻想,等到冒牌诗仙被揭穿,空有名号却无人认领时,他可以一试。 抱着这种想法,当即就有人举手示意。 “章兄,我曾去过昆仑神山,那里无乎几人涉足过,我曾在那里留诗一首。” 说话的人清了清嗓子。 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了他的身上时,这才缓缓开口。 “北斗在南城,海上捧月轮。飞入昆仑去,化作一天云。” 此诗一出,没有几人喝彩。 因为它有形无意,只知昆化山在北地,因此北斗的位置于它在南方,知道这昆仑山中应有海,且山峰极高,可以想象出诗人站在山顶想飞上云端的想法,却也仅此而已。 特别是遣词造句都很平常,只能说水平一般,仅仅是说出了昆仑山大概情况罢了。 但。 章知才还是鼓掌相赞。 “好诗!此诗表达出了这位仁兄想要一步青云的宏愿,此间真情实感让人动容,第一句的捧字,更是别有一番生动韵味,让我好像到了海边一样。” 尽管章知才还没去过海边,但夸这位仁兄就是为了突出接下来宁无恙的真正实力。 他乐意这么拉踩。 有章知达领头叫好,其他的才子们也意识到,他们与这位仁兄是同一战线。 纷纷跟着叫起好来。 沈幼初不满地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转,朝着前后那些马车牛车看去。 想仗着人多势众来定义宁公子这个诗仙的真假? 你们做梦。 “梅香,去叫人来……” 宁无恙看到沈幼初附耳在梅香旁边低语几句,梅香露出狡黠的笑容,不仅好奇她们这对主仆在打什么歪主意。 转念一想,左不过是替他打抱不平,随她去了。 就算捅出了篓子,也有他来善后。 “宁无恙,昆仑山你可去过?” 夸完出题者的章知才,可没忘记最重要的不是给别人叫好,替别人扬名立万,而是要揭穿宁无恙的真面目。 只要这位金陵诗仙倒下了,就会影响到江南道来的才子们的斗志。 届时,只要王爷肯扶持他的话,请几个人代笔,再打造出洛河诗仙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如果有人怀疑他的实力,他才不会像宁无恙这么蠢,一激将便会迎难而上。 他只会借口诗仙作诗需要灵感,来推脱当场作诗。 灵感这东西是可是创作不出佳作时,最好的借口。 可惜了,宁无恙太蠢,好不容易才搏得一个金陵诗仙的名号,今日便要毁掉。 “这位兄台,你所见到的昆仑山,除了高而远,地处极北之地,好像与其他沿海的山峰并无区别。” 宁无恙的这番评价一针见血。 作诗的人张口结舌的想要反驳,章知达怒视他一眼,对着宁无恙暴喝一声:“宁无恙,你别管他人作诗水平如何,反正你是诗仙,你的水平,必须在他之上,否则的话,你就是代笔作假!” “哦,知道了,不用总是反反复复的咬着这一点不放,你又不是耳朵背,喊那么大声不说,还听不到我说话似的,不就是念首昆化山的诗吗,我现在就念给你听。” 第四百五十九章 谁是蠢货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故意在“念”字上加重了语气,明摆着就是针对先前章知达所说的“念诗”而非“作诗”。 当然了。 他确实也没打算作诗。 他虽然去过昆仑山脉,但并未进入过其中去登山和参观,但他有幸在各种文学传承里,见识过那些风采。 “宁无恙,你有本事……” “玉殿朝回夜已深,三千世界静沉沉。” 宁无恙的诗一出口,成功把章知达想要质疑的激将话堵了回去。 而刚才还在叫嚣、还在幻想能够取而代之的那些才子们。 只听到这第一句诗,哪怕没去过昆仑山,还是不由得代入其中,感觉到后背发凉。 “微微花雨粘琪树,浩浩天风动宝林。” 起风了。 有人颤抖着抱紧了双臂。 刚才作诗的那位仁兄,惊得张大嘴巴,难以想象根本没有涉足过昆仑山的宁无恙,竟把山间的景象写出来了! 可是山上的主人在他去时曾说过,已经有许多年没接待过外客了。 这些难道都是宁无恙想象出来的吗? 宁无恙可不顾别人做怎样的阅读理解,念完最后两句。 “烟锁昆仑山顶上,月明娑竭海中心。” “步虚声断一回首,十二楼台何处寻。” 听着他的诗,许多人已经开始摇头晃脑地回味起来。 山,依旧是那山。 海,依旧是那海。 但因为作诗人心境不同、立意不同,加上所描述的角度不同,出来的作品,也是风格迥异,格外不同。 先前还认为自己所作的诗还行的那个才子,对比起宁无恙作的这首诗,只觉得他就不应该出来献丑。 这个时候。 他才意识到,有些传闻它不是夸张,而是写实。 金陵诗仙,真的拥有哪怕没去过、没见过,却也能够写出此地、此物特点的诗篇。 难道被尊称为诗仙。 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宁诗仙,在下服了!你写的这首关于昆仑山的诗,让我心服口服,有种重回昆仑山,看到它巍峨奇美时的感觉。” 在场唯一去过昆仑山的当事人,都甘拜下风。 这让还想坚持己见的章知达,感觉像是打人狠狠地打了一耳光似的,脸上烧乎乎的。 同时心里还在骂着说话的才子不懂得变通。 反正宁无恙也没有去过昆仑山,只需要说宁无恙仅凭想象写出来的诗太过虚浮,根本不是实景写照,这场比试在他的操作之下,就能说是宁无恙的败北。 蠢货! 章知达不停的在心里骂着,不仅自己丢人还让他丢脸的才子。 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钻了牛角尖。 宁无恙已然利用这首诗,自证了清白,但他此时的眼里只有完成揭穿宁无恙代笔的任务,让宁无恙身败名裂,自己好取而代之,根本没有其他的想法。 “大家谁还想向宁无恙挑战的,赶紧站出来!” “宁无恙可能是听别人说起过昆仑山之景,这才提前让人打了草稿,只需要时机一到,便能借机名扬天下。” “大家寒窗苦读多年,应该知道,一个人若想写诗,可能一生写不出一首可以流传于世的诗篇,但如果只是背诵的话,上千首也能如数家珍。” 话是这么个话。 可大家此时亲眼看到宁无恙作诗,与传闻中没有什么差别,早已被那“昆仑山上的风”吹得冷静下来。 假如宁无恙真的请人代笔了上千首诗,把大兴各地的景都写遍了,他们再去挑战,不是上赶着找输吗? 假如宁无恙不是请人代笔的话,他们倒是有赢的机会,但,就凭宁无恙张嘴即来的灵感与才华,这个机会比让他们去参加科举当状元还要低。 “大家都怕了?” 真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 章知达见到其他人因为这首诗,就改变了对宁无恙的看法,从而怯战,心里急得不行。 若是等大家气势全部消失,今日他的质疑,就变成了无稽之谈。 不行! 章知达也顾不得当幕后推手,等着别人替他试探,干脆自己站出身来。 “宁无恙,你方才只是碰巧会念关于昆仑山的代笔诗,我不信你还会其他的!” “哦?哪怕我赢了别人,连当事人都承认了,你还是要质疑我?” 宁无恙直接把话挑明。 “章大才子,是不是有人故意让你破坏我的名声,这样一来,等到我与西域诸国比试的时候,若是赢了他们,便说我是请人代笔的,然后嬴了也是输了,不光我是这样,大兴其他才子们作诗,也会遭受这样不公的质疑?” 不就是绑架一群人的怀疑为己所用吗? 向来擅长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宁无恙也不是不会用这一招。 只不过是在等最佳时机,给予章知达最大的打击罢了。 果然,他这番话就像是踩到了章知达的痛脚。 章知达当即怒喝一声:“胡说八道!我是为了让你不再蒙骗大家才要揭穿你的真实水平,不会质疑别人!” “哦!” 宁无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玩味一笑。 “原来章大才子并不是为了正义打假,只是单纯的冲着我来了,那你不早说,为何还要拉上大家,让不知情的人误以为你是正义的化身,口口声声代表文坛想着肃清我,实际上是看我不顺眼想打压我,那来吧,让我瞧瞧你这位洛河第一大才子有何本事?” 反向挑战? 章知达心里一慌,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宁无恙继续说道:“以这秋天的枫叶为题,请章大才子写首诗如何?”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朝着不远处北山上开得红灿灿的枫叶看去。 那些枫叶如火如荼,比春花还要烂漫。 可此时落在章知达的眼里,却犹如一滩滩的血迹般刺眼,还让他有些昏眩。 “秋天的枫叶这个题目很是简单,我记得章兄以前就作过两首相关的诗。” “是啊,这个题目正好是章兄擅长的。” 之前跟着章知达一起质疑的两个人,平时与章知达走得较近,正迫不及待的等着章知达施展所长,打败宁无恙。 他们也好跟着沾光。 不料。 章知达听到这个题目后,脸色却变得格外凝重。 秋天的枫叶这个题目看似简单,确实也很简单。 但由于他之前写过两首相关的诗,就必须要超越它们才行。 特别是那两首诗之中,有一首还是父亲寻了孤本字帖,请一位大儒修改而成,再想超越,于他来讲实在是。 难如登天! 第四百六十章 吃里扒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好奇的打量着面露难色的章知达,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章大才子,你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没办法作出一首满意的诗吧?” “简单?诗词一道哪有简单的题目?”章石达恼羞成怒。 完全没有之前随口出题考验宁无恙金陵诗仙一名,是真是假的轻松感。 宁无恙知道此人无耻,可没想到还如此双标。 他本来还想着,洛河第一大才子是有真才实学,才敢只凭个人臆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便前来向他挑战。 现在看来,极有可能代笔一事的灵感,出自于章知达自身。 “章大才子,会的不难,难的不会,你要是作不出诗来就认输,我擅于面对别人的质疑,只是希望你输了以后,不要再因为一己之私,去质疑别人,搞得文坛界乌烟瘴气的,自己不团结,让外族钻了空子。” 宁无恙继续内涵章知达吃里扒外。 若是之前,所有人还觉得他的话是气话,并没有往深处细思。 那么现在再看连自己擅长领域,都没办法施展才华的章知达,大家心里难免有了别的想法。 看着章知达的眼神,也从一开始敬佩他力破权威,变得有些嫌弃。 “章兄,你若是连这秋日枫叶都写不好,你这洛河道第一才子的名号可就保不住了。” “是啊章兄,你先别顾着去质疑宁诗仙了,还是先自扫门前雪,把自己的事闹清楚吧,你上次写的秋枫可是赢过了我,才获得了这第一才子的称号。” “要是按照章大才子的意思,假如今天他写不出和以前一样好的秋枫诗篇,他那洛河道第一才子的名号,也是请人代笔才赢来的?” 这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打趣,让不少人沉默以对。 他们是被章知达以,身为洛河道人才子,肩负着辨明真相的说法,一并前来助阵的。 方才这金陵诗仙已自证了清白,他们自愧不如。 若是洛河道第一大才子是假的的话,可真是把他们洛河道才子们的脸丢尽了。 这时,便有人劝道:“章兄,你的诗再怎么好,也不如宁诗仙的好,还是向宁诗仙道歉算了。” 章知达还没回应。 先前被宁无恙在齐眉棍下救下的那位才子,率先朝着使棍的青年动作生硬地抱拳一拜。 “兄台,方才是我一时心急,并没有辱骂你母亲的意思,那只是我的口头语,我向你道歉,还有刚才我骑马撞到的那个车夫,他的伤药费还有误工费,我按双倍赔偿。” 能够和洛河道第一大才子混迹在一起,并且不顾得失前来寻求正义与真相的才子。 很少有出身寒门或贫门的。 宁无恙对于他这个赔偿的条件很满意,见风使舵的态度也还行,只不过,真正决定是否原谅此人的,不是自己。 “你要接受他的道歉,和他提出来的条件吗?” 他看向手下的青年。 对方正紧绷着脸,纠结了片刻,肩膀微塌,声音哽咽着说道:“宁诗仙,我想让他向我母亲道歉,我母亲是朱林氏。” “听见了吗?道歉吧。” 宁无恙尊重对方的选择。 毕竟不可能因为一句辱骂,真的把人给一棍子捅死。 像这种能够开口给双倍赔偿的人,一旦打死,后患无穷。 青年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坚持让辱骂者给其母亲道歉,已是难得。 而辱骂者听到这句话,尽管面上不忿,可在宁无恙的注视之下,还是闷声闷气地作了一揖。 “我给家母朱林氏道歉,还希望你们母子俩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赔偿就不用了,我只需要你真心实意的道歉就行。” 青年的这番表态,倒让辱骂者错愕了一瞬后,继而脸色胀得通红,连忙走上前来,对着青年又是一番致歉,并开始询问其姓名。 见这边的事情解决,宁无恙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了章知达的身上。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章知达还是阴沉着脸,根本没有半点想要动口背背诗,或者写首诗的意思。 宁无恙可没时间陪他在这里干耗着,手指着远处山上的枫林,脱口而出。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此诗一出。 还在琢磨着该如何利用先前写过的草稿,混合凑成一首差不多的诗,再反将宁无恙一军的章知达,直接愣在当场。 好诗! 尽管听上去简单,但其意境与写实都很绝妙。 最重要的是依旧保持了宁无恙先前作诗的风格,属于连稚童多读几遍,都能朗朗上口背过的那种诗。 与先前他质疑时提出的那首《绝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章大才子,我看你实在是作不出来诗,干脆先替你打个样,不如这样,天色渐晚了,你可以回家去想想,想到比我这首诗更好的诗,你再回来,也免得大家堵在这里,拦住后方人们的去路。” 这里堵了半晌。 后面的马车牛车上的人们,早已抱着凑热闹的心态来了。 他们早在来之前,便听到了梅香说的来龙去脉。 此时看到章知达竟是一个连秋枫都作不出诗来的第一大才子,难免哄笑出声。 “原来这便是洛河道第一大才子,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不就是秋枫嘛,林兄,你最近可是一直在研究宁诗仙的诗词,你来作一首给他听听。” 突然被点名的林学子,有些拘谨地看向宁无恙,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他确实是写过几首关于秋枫的诗,可是有宁诗仙的珠玉在前,他真的不好意思再献丑。 在一众人的催促之下,林学子还是拉不下来脸来。 这倒让章知达有了推脱的机会。 “你看,连你们金陵才子都作不出来,说明此题确实不容易,待我再想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子笑声,自人群后方传来。 “寻常才子注重的是科考之道,对于诗词歌赋并不精通,那才是正常,倒是你这位号称洛河道第一大才子,又以诗文名扬洛河的人来说,这么久都作不出一首诗来,才是笑谈。” “秋枫而已,又有何难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第一才女与第一才子的交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大家循声看去。 当看到来人身材高挑纤细,面若芙蓉时,瞬间眼神一亮。 这可真是一个大美人! 而宁无恙也是眼前一亮。 倒不是因为看到了美人,而是因为美人如此高调的举动,让他有些意外。 毕竟他认识的季谨,是一个做事低调,并且不会当众说出这么激烈的言辞,让别人下不来台。 难道是因为要上京去参加比试,在路上就变成了随时战斗的姿态了? “幼初,宁公子,我来晚了。” 季谨先朝着宁无恙福了一礼。 宁无恙连忙笑着摆手:“不晚不晚,来得正好。” 大家看到这位出场的美人,是认识宁无恙的,而且听她突然变得温柔如水的语气,二人定是熟识。 再看他身边站着的沈家大小姐,大家心里属实艳羡不已。 这两个不同风格的美人一左一右,金陵诗仙可真会享受齐人之福。 沈大小姐是画坛圣手,听这位刚来的美人的语气,也定是不逞多让。 “这位美人是谁?听着说的是吴语,你们金陵才子们认识不?” “谁能不认识她啊!这可是金陵第一大才女季谨季大小姐,兵部尚书季大人的侄女。” “原来是季大才女,难怪敢” 季谨感受到大家探究的目光,原本是想与沈宁两人一道,并肩作战的。 可当她看到宁无恙与沈幼初互牵的手掌时,眼神一黯。 她没有凑到二人跟前,反而越过他们,朝着章知达走了过来。 章知达被季谨的美貌晃了一下眼,特别是想到季谨的出身,更是心中激荡不已。 正想找补几句,却见季谨朝着他行了一个文人的拱手礼。 “章公子,请指教。” 啥? 指教啥? 章知达突然明白了季谨走上来的原因,不由得屏住呼吸,满脸的震惊之色。 难道这位金陵第一才女不是因为靠着季尚书的威名,才荣获此名,不是绣花枕头,而是真的有本事? “倚栏俯层山,空旷恰安然。暑退松荫老,秋重枫叶新。登高森远处,流水净涟漪。远客携友至,非是一路人。” 季谨的诗虽不及宁无恙方才那首诗更加意形明显,且便于传诵。 可也写出了那枫林高远,山中清净山清净,与那火红的枫林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能突出她个人的性情是喜静不喜喧的。 而最后一句“远客携友至,非是一路人”,听懂了是在内涵谁的洛河才子们,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 已经道完歉,不打不相识,在和使用齐眉棍的青年谈天论地的才子,当即辩解道:“季小姐,我和章大才子可不是一路人,我是……我是,远客迎新客,共赴京同试。” “好一句远客迎新客,共赴京同试!我们也是如此!” “我们只是听人说,有人收集到了金陵诗仙是假的消息,特意来看看真假,没想到这个传闻是有心人故意传出来骗我们的。” 这个有心人指的是谁。 大家全部看向了,至今还没有作出秋枫之诗的章知达。 也不怪洛河来的才子们落井下石。 实在是章知达带他们来的时候,就说了是来比试的,结果来了,先冲撞了宁家车队,当他们得知章知达没递拜帖,是自己做错时,章知达又话锋一转,说起了诗仙是假的,转移大家的注意。 如今好了。 章知达所谓的假,只是他个人臆想的假。 宁无恙以两首诗让大家确定了真假,他们这些跟着一并前来的洛河才子,反倒成了为求私心而来。 他们可不背替章知达背这口黑锅! 被推到风口浪尖的章知达,猛然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他不仅没能揭穿宁无恙代笔的事,反而在宁无恙还有季谨的内涵下,引火烧身,成为了洛河才子们眼中的公敌! “你、你们……你们和我来的时候,不是还说过,只要揭穿了宁无恙是假的诗仙,谁都有机会再当新的诗仙,如今你们知道比不过他,就要把脏水全部泼到我的身上?” 任务失败的章知达,可不想再背负这种难以承受的骂名。 气得他当场与一路前来的同仁们,互相揭短,用极其尖酸刻薄的话,互相拉扯起来。 那场面可比刚才比诗热闹极了。 宁无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时不时的添油加醋一番,让他们吵得更大声。 甚至在他们吵得口干舌燥快要停下来时,贴心的让云飞递几根棍子。 以免他们将火气憋在心里,从而生病,气大伤身。 接收到棍子的才子们,就像是拿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们,乱七八糟的挥舞着,毫无章法地朝着章知达冲了过去。 “打他!” “打这个满嘴胡话的章知达!” 场面十分混乱。 宁无恙牵着沈幼初的手,又拽上了险些被牵入其中的季谨的袖子,往后连退了好几步。 “宁诗仙你在这里安生的等着,那姓章的胆敢质疑我们金陵的诗仙,今日一定打得他鼻青脸肿,让他以后不敢再见人!” 说话的是林学子。 别看林学子不敢当众作诗,但号令金陵学子们去助阵,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不怪他,只怪我才华横溢……诶诶,你们下手轻一些,可别闹出了人命!” 宁无恙还等着去查查章知达幕后的人是谁,特意在他必经之路上设下了这个套,等着他往里钻。 显而易见。 章知达没有那么聪明,并且布局也不够周全。 就像他所想的那样,幕后黑手的目的,并不是想推翻他是金陵诗仙的事。 代笔的怀疑很合理,可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他声名之盛,若真是有人代笔的话,不说别人,当初叶家身为地头蛇,早就查出来,把他钉在耻辱柱上了,哪还有叶家倾覆的结局。 幕后黑手只是想借一个人之手,来试探出他吟诗赋词的真本领,是否真的适应任何的题目,有没有限制。 如今。 结果已然得知。 他不仅有本事,还很有本事。 但凡比作诗,他绝对不可能输。 虽不知与西域诸国比试的类别怎样划分,但仅此一项他便所向无敌。 “要是有北狄人在这里,看到这个局面,估计都想直接杀了我,以绝后患。” 第四百六十二章 图鲁的敬与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就站在宁无恙身边,不到十丈的图鲁,将宁无恙从被质疑,到两首诗便破除别人的质疑,还不费吹灰之力,便让章知达身败名裂,从引导洛河才子们的头领,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图鲁看着抱着脑袋,在两个小厮的护送下,弃了马抱头鼠窜的章知达,踉踉跄跄地摔了个狗啃屎,毫无形象的灰溜溜逃跑,身后还有洛河才子追着打的情景。 对宁无恙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美少年,有了新的认知。 “鲁图,你别顾着盯着宁诗仙看,快清算一下你负责的板车损失,磕一下碰一下都算上,都可以让这群学子们赔偿。” “这些学子们人傻钱多,起价都是双倍。” “早知道他们这么好说话,宁诗仙这么向着咱们,刚才我们就不应该躲在后面,应该冲到前面去的,就算挨个巴掌,至少也能赔一两银子。” 由于图鲁担心,自己去车队里当那些护卫,会被识破身份。 所以特意在车队里当苦力,负责宁家这次出行押运的粮食与日常使用的物品。 以前图鲁只知道宁家借助着香水与制冰,不到半年便成为江南有名的富商。 却没想过宁家对待手下的人这么好,几乎是主子吃什么,他们可能会菜色不新鲜些,水果没那么多样,但在宁家的手下,吃食也能赶得上普通的富户。 更别提他是来干苦力的,由于吃得多,还会由每顿多给两碗米饭,到靠近洛河一带,面食便宜后,开始每顿多给两个米面馒头。 哪怕是路上乞讨的,他们都会拿出和自己吃食相当的东西去送予他人。 这让图鲁都觉得,像宁家这样的富商,天下若是能再多几个的话,就会有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 可惜。 这么好的富商,去哪里不好,非得去京安城凑热闹,命不久矣。 “鲁图,想啥呢,还不赶紧的清点?” “我在想晚上吃什么。” 图鲁很实在的回答。 众人先是一呆,接着哄堂大笑。 笑声伴随着才子们与学子们的叫骂声,传出去老远。 宁无恙朝着笑声的方向看了一眼,见章知达跑得差不多了,有幕后黑手的话,应该也在暗中观察得差不多,跟着章知达走远了。 这才对着秦时吩咐道:“秦时大哥,这个章知达应该是受人指使,故意来试探我的虚实的,跟着他,应该能够知道是谁想分裂和抹黑我们大兴才子们。” 对于别的事,不可能让秦时出手。 但对于维护大兴安定的事,他是义不容辞。 再加上,上次金陵围剿细作,江宴还特意给秦时报了刺探情报的头功。 面对这种能额外立功的事,秦时交代完宁无碍以及云飞照看好宁无恙后,便趁着场面混乱还未平息之时,飞身朝着章知达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宁无恙看了一眼,不仅成功打痛了章知达,自身也受了不少伤的洛河才子们,满意一笑,牵起沈幼初的手问道:“沈小姐,气消了吗?” “还行吧。” 沈幼初其实早在大家意识到,宁公子的诗仙之名不是假的时,她就没那么生气了。 此时见宁公子还特意询问,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而站在宁无恙另一边的季谨,脸上却闪过一抹落寞之色。 就在这时,宁无恙朝着她拱手作了一揖,笑着说道:“刚刚还多亏了季小姐仗义执言,一首内涵诗,让那位章大才子哑口无言,季小姐不愧是金陵第一才女,我相信我们并肩作战,一定能够赢得这次与西域诸国的比试!” 并肩作战…… 原来我在宁公子的心里这么重要! 季谨轻轻颔首,侧眉浅笑,笑颜如花。 …… 金陵,驻兵所。 江宴从帐中走出来,对着还欲相送的余峥嵘摆了摆手。 “余守将去忙吧,深秋已至,地里的青菜也都采摘完毕,接下来是练兵的关键时刻,我向苏瑞进言,因为北狄与倭国在金陵活动频繁,秋后金陵的守军增兵二百,由驻兵所负责训练,军饷则列入巡抚官兵。” 每个州府乃至下县的驻兵都有规制,不得超过一定的数量。 增兵二百,看似人数不多,也有苏瑞的暗中支持,但是不能列入金陵正式的驻兵,只能当作巡抚官兵。 而巡抚官兵的规制,则是根据情况不同,由百人至五百不等。 徐几道也早在离开江南道前,按照苏瑞所说,上了奏折给陛下,阐述了增加巡抚官兵的重要性,以及他这个巡抚不在江南道,也需要更多的兵力来震慑住江南的官场。 余峥嵘对于多增加二百个士兵来操练的事,没有半点怨言。 “江大人这事你看着办,你怎么安排,我怎么配合你。” 自从江宴上奏,得到批复,金陵一带作为推广屯兵屯田的新政后。 金陵驻兵的待遇大幅度提升。 虽然他们只赶上了这一季种植蔬菜,但是开出来的荒地,冬天还能撒上种子吃上新鲜的蔬菜,哪怕下雪封山,也不必担心顿顿啃窝头了。 而且宁家还捐了三百头羊和三百头猪,就养在后山上,说是捐给留在驻兵所里那些伤势较轻的伤兵的,实际上这么多的数量,就是给他们全体将士们用的。 这样一来,逢年过节他们还能吃几顿杀年猪。 以前的驻兵练兵兴致不高,现在,根本不需要他安排,干完了活的将士们,起早贪黑的锻炼武力。 特别是在听说宁无恙还专门去参加了武举,没先去考秀才,而是先去考了武举人之后,他们练得更起劲了。 不少人都在开玩笑。 争取哪天宁无恙要是参军的话,他们还能当个老兵,在战场上护卫一下新兵。 尽管这只是一个玩笑。 但也说明了,现在金陵的守兵不再像是以前那样混日子,而是有了对未来美好的期盼。 “余守将,我对练兵一事并不精通,但我还是想多一句嘴,你不要只照着守卫金陵的方式练兵,你要按照沙场之上杀敌的方式来练。” 江宴目光投向东方,语气低沉。 “我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只保金陵无虞还不够,金陵的守兵,还得有驰援其他州县的能力,我打算再向苏刺史进言,购置五十到一百匹军马,用作骑兵之用,余守将你训练过骑兵吗?” 第四百六十三章 买军马的银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骑兵? 余峥嵘笃定地点了点头。 “江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我的马术与你身边的江洋不相上下,而且对骑兵寻常的战术也了解,只是没有实战的经验。” 能够成为一州守将的人,绝对不是绣花枕头。 只不过,就像余峥嵘所讲,在这江南富庶之地,骑兵想要实战的机会,除非是发生大战,奔袭战斗,才有可能参与到实战中去。 一般情况下,骑兵只是偶尔有长官前来视察的时候,走走过场,作为一支兵种参加演练显得好看些。 而金陵守兵五百人,连五十人的骑兵队伍都拉练不起来,只有三十二人的两组四四方队,碰到演练的时候出来骑着马光溜跶溜达,或是像那晚城中需要抓捕细作,骑兵会负箭在前奔袭。 平时的时候根本就和步兵、水师没什么两样。 江宴也知道这一情况,不由得眉头紧锁。 其实只是日常骑兵战术训练,便能满足金陵之地的需求,哪怕附近三百里,也没有问题。 可自从开始清除他国细作以后,在发现金陵有其他国家诸多的细作渗透进来,再加上伤兵不断增加,他总有一种大战在即的危机感。 再加上华大师的说辞,日常训练,就显得不够用了。 余峥嵘看到江宴皱起了眉头,心里急得不行。 别看他训练不好骑兵,但让金陵守兵里增加骑兵位置,提升金陵守兵的机动性,是他这个当守将梦寐以求的事。 “江大人若是觉得我训练骑兵不行的话,可以请宁校尉过来帮忙监训。” “宁校尉?你是说宁家大老爷宁护兴?” 江宴想到此人,也不由得眼前一亮,接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瞧他这记性。 他经常接触宁卫国与宁无碍,一个已是照磨官,将衙役们管理得井井有条,能文能武。 另一个已远赴京城,为大兴争光。 可宁家大房,他还没有接触过,自然一时间没有想起来,还有这号人物。 而余峥嵘则是担心他不知道宁护兴的履历,低声笑道:“江大人你可能不知道,这宁校尉十三便随父一起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当时宁老将军还没有像如今这样,手里还有实权,宁校尉在翼地时,还曾率二百骑兵与那响马大战了三天三夜,全歼为祸多年的响马贼,可惜这个功劳后来因为宁老将军被贬,便宜了后来者居上的当地守军,不然宁校尉也不必等到今时,才有了正经的军职。” 江宴知道宁家没有孬种,却不承想,在其他下县守军队伍里,只任杂职的宁护兴,居然如此厉害。 想到宁护兴在金陵下县之地,呆了十数年之久,依旧任劳任怨,心理没有失衡,除了过硬的军事素养以外,为人也一定十分坚韧不拔,虽未见其人,但他已是佩服至极。 “既是如此,我便向苏刺史写举荐信,把宁校尉调到金陵府来练兵。” 在余峥嵘的引荐下,这件事便这么拍板定论了。 等到江宴离开,余峥嵘才意识到自己忘记问了一个重要问题。 “五十到一百匹,还是战马,少说要三五万两银子,还是作为巡抚官兵的开支,需要府衙自捞腰包,江大人这是又从哪里发财了?” 地方财政有其他开支,全靠额外收入。 可查抄叶家等人的事再已过去许久,抄家所得也早已押解归京。 而宁家的月税虽然是一笔稳定的收入,但因为太过稳定,朝廷自然会稳定抽成交上去。 这笔不菲的银两,如果没有额外的收入,报批朝廷的时候,也会遇到阻拦。 “守将,你怕是忘记了上次我们帮忙追缴回来的银两。” 面对副将的提醒,余峥嵘不解地眨眨眼。 那次追缴银两时使用的人力,那些富商不都已经分派完毕了吗? 因此,他手底下的将士,都多得了一个月的饷银。 难道说…… “听闻江大人把后来查获倭国细作的人员名单,还有他们聚居的地方,特意告诉了那些关注此事的富商,富商们担心被倭国人报复,或是遇到像这次一样的事,要是我是那些富商,只要江大人开口,一定会支持江大人增兵的计划。” 懂了! 余峥嵘暗中咋舌:江大人果然变了。 好在,这样的变化,不管对于江大人还是对于整个金陵官员来说,都是好事。 “再过几个月,苏刺史应该会有任命调动,也不知江大人这个金陵知府,会不会调派到别处去。” 其实余峥嵘想说,要是江宴能坐得上江南道刺史一位就好了。 可惜江宴就算是带着董督造进京献酒方有功,再加上治理金陵有方,想要一下子从知府跃升为一方大吏,还是缺少一份大功劳。 屯兵屯田的改制倒是大功一件,可惜想要验证结果,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偏偏这个时候,经常给江大人送功劳的宁先生也不在金陵,万一有任命调动,或是新上任的刺史,是和谈派不喜动武的晋王手下,那新增骑兵甚至新增守兵的支出,新刺史一定不会同意。 “唉!” 余峥嵘长叹一声,感觉到了人微言轻的无力。 副将开解他:“守将,你别想那么多,先练好兵,要是遇到连江大人都无法解决的难事,实在不行你就让宁校尉去找宁先生,他神机妙算,自有解决之法。” 也是。 提到宁无恙,余峥嵘一下子就不焦虑了。 尤其是想到宁护兴到他手下来练骑兵的话,还可以与其深交。 别的不说。 那宁家蒸酒,一定能够管够。 “快,去告诉大家好好训练,别等宁校尉来了,发现咱们金陵驻兵所的兵,还不如那些天天吃不饱的下县将士,那多丢人现眼,到时候宁校尉扭头走人,每个月月底杀一头猪的计划,咱没开妈就能取消了。” “可不敢取消,我还指着吃这顿饱一年呢。” 副将调侃一句,赶紧给大家去传话。 整个驻兵所瞬间斗志昂扬。 刚骑着马离开驻兵所,还没走出去多远的江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高昂的嘶吼声,连座下的马儿都受惊疾跑几步。 幸好脚下踩着马镫,尽管心里一惊,但他勒紧缰绳,便制止住了骚动的马匹。 江宴一边轻轻拍着马脖子予以安抚,一边朝着官道上从天南地北来到金陵做生意的商队们看去。 “养骑兵的钱要想个细水长流的法子。” 他也知道目前的形势严峻,未来任命调度并非他能够掌控得住的。 朝廷之中可不缺那些想摘桃子的官宦,以江家的权势,还阻拦不住他们。 所以。 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出现变故之前,先让金陵城变得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 第四百六十四章 卖国贼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大人,缺钱的话,不如问问宁先生怎么办?” 江洋在旁边的提醒并没得到江宴的认同,反而让江宴斜了他一眼。 倒不是江宴不信任宁先生,相反,他知道他开口的话,宁先生必定会全力支持,说不定还会自掏腰包,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 他就算再信任宁先生,也不能总是依靠宁先生给他解决麻烦。 他想要与宁先生并肩作战,站在高处,而不是一直受人庇护给人添麻烦。 否则,他这个官不当也罢。 只不过他所擅长的确实不是如何增加府衙收入,再去让那些富商们掏腰包,更加不现实。 实在不行的话,只能缩减养马养兵的成本,把它列入屯兵屯田之中? 也不行。 只怕屯兵屯田试点的成果因此被影响,朝堂上的反对声更高。 就在江宴一筹莫展之际,有个衙役骑快马从城里赶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信。 “知府大人,有你的信,是宁三公子写的!驿站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谁? 江宴一时间没有听清楚,到底是宁三公子还是宁五公子。 转念一想,要是宁先生的话,如今金陵城人人尊称他为先生或诗仙,瞬间明白这是宁无碍给他写的信。 “宁先生他们按照路程来算,应该到了洛河境内了吧?” 江宴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声,等到衙役勒马停下来,伸手接过信封。 由于是宁无碍所写,他以为只是寻常的报平安的信件。 不料打开后,看到上面的内容,江宴面色先是一变,接着又是一喜。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有这封信,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找苏兄去向朝廷要养兵养马的银钱了!” 只是此事需要悄悄的来做。 先调查一下倭人的动向,再以静制动。 看来五十到一百匹战马还算是少的,先自捞腰包再买一百匹。 “江河,上个月族里给我拿了多少分红?” “回老爷,五万两。” 这么多? 江宴先是诧异了一番,接着想到上次收到家书,父亲让他以建立功勋为优先,不要顾虑其他,可以效仿宁家的嘱咐。 顿时瞬间了解父亲的用意,是打算掏家族的钱财来助他立功升官。 这么一想,江宴才意识到,他以前荒废了多少的时光,又辜负了多少父亲与族亲们的信任。 好在,这次有他们的支持,自己做事才能更加便利。 “江河,先把这五万两取出来,用于购置军马所用,记住收回票据,若日后朝廷负责此项开支,也好报销。” “是,老爷!” 江河虽然很肉疼这笔钱,但想到老爷能因此开心,心里也跟着高兴。 正想着,就听老爷似是自言自语的嘀咕,又像是在与他们商量。 “听说宁先生不打算去京城开香水工坊,你们说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去章家庄赊账一万瓶香水,再利用族中的人脉运到远处去挣笔差价,这养兵马的钱是不是就够了。” “……” “……” 江洋与江河谁也没接敢这个话茬。 够是够了。 但堂堂一州之首的知府大人,为了赚银子,去干倒卖的勾当,传出去总觉得有些丢人。 特别是,老爷他手里没钱了,还打算无本起利去章家庄赊账去。 还是江洋提醒了他一句:“老爷,一万瓶香水,就算按照三十两一瓶,那也要三十万两银子,宁先生不在这里,谁敢赊这么大一笔账?” “我自己拿着这个信物去赊。” 江宴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青铜质地的令牌,写着四个字——“宁无碍印”。 江洋与江河瞬间明白了自家老爷的企图,这是想利用宁三公子的信任去赊账。 也不知道宁三公子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后悔把这块令牌给自家老爷。 “老爷,香水倒手赚得钱可不少,要不……咱们第一次少赊些?” 一次一万瓶,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看得出来自家老爷对银钱没有概念了。 江宴仔细想了想,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那就先拿三千瓶,卖完再翻倍赊账。” “……” “……” 江洋与江河难以想象,老爷的脸皮已经被时间磨砺得如此之厚,已有刀枪不入之势了。 …… 洛河道,商县。 自从章知达返回洛河道后,不出两日,他污蔑金陵诗仙名声,在比试中一句诗都作不出来的事迹,便传遍了整个商县内外。 特别是在众多一起前往的才子们,将当日宁诗仙内涵的言论传播开来后。 但凡路过章府门口的学子,都会因此啐上一口,痛骂一声吃里扒外的卖国贼。 章府书房里。 章父正愁眉不展地看着疯狂在纸上书写新诗,却写不了完整一句,便将纸张团起来丢进纸篓里的儿子章知达,不知该如何规劝。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自负,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如此自负。 竟敢公然去挑战名扬天下的金陵诗仙。 如果有把握也就算了,可儿子他根本没有把握,也不知为何会犯这样的糊涂。 “知达啊,为父知道你做此事,一定另有隐情,也知道你想写出那首关于秋枫的诗来,让那些质疑你洛河道第一才子名声是假的人闭嘴,可眼下更重要的,是公开发表一篇致歉声明,与那卖国贼之说划清界限。” 章父是商县的书吏。 他的职位虽不高,但族弟却在担任洛河长史。 洛河道刺史配有两个长史,另一个是刺史自己带上任的心腹幕僚,族弟是通过层层选择与劳苦功高,集全族之力才爬到了长史之位。 最近因江南道监查外来人员异常严格,洛河道刺史与那苏瑞交好,也是有意效仿。 若在此时,因章知达的事,连累了族弟的话,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啪嗒! 章知达手里的毛笔,重重的摔在桌上,红着眼怒视着父亲。 “爹,我凭什么要向宁无恙道歉?他所作的诗词风格不同,绝不可能是他一人所作!” “还有,你能想象得出,有些人没去过没见过某地某景,他就能写出比亲自去过、亲自体验过的诗人更好的诗篇吗?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章父见儿子还再执迷于与宁无恙的胜负之中,终于失去了耐心,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臆测,我只想知道,你这次闯了大祸,想怎么收场!如果你不道歉的话,万一你族叔因为被贬,别说你这个洛河道第一才子的名声保不住,你这个章府公子能不能保住还要两说!” 第四百六十五章 是晋王让我这么做的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非到必要的时候,哪个当爹的也不愿意对儿子说这番话,除了能够表现出自己的暴怒以外,更多的则是证明了当爹的无能。 章知达听到父亲这种恐吓的话后,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容癫狂,像是疯了一样。 不仅章父见状直皱眉头,就连蹲在屋檐上,一直观察着章知达这两日一举一动的秦时,同样眉头微皱。 章知达不会是受了刺激发疯病了吧? “爹,你可真是我亲爹,你觉得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去与那宁无恙硬碰硬的吗?” “难道不是吗?” 章父没好气的反问。 章知达见状,态度倨傲地轻哼一声。 “当然不是,我又不傻,如果不是成功后的利益,比风险更高的话,我会冒着失败的风险,去质疑宁无恙?” 此话一出,章父马上反应过来。 自家儿子不是脑袋缺了一根筋去做的这桩蠢事,而是有人引导与诱惑! 太好了! 只要找到幕后的主使者是谁,再广而告之,这卖国贼的名声可扣不到他们章家人的头上,最多就是说章知达人蠢而不自知,被人利用了而已。 “是谁?到底是谁指使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的?他是不是想要害我们章家?” 面对章父的咆哮声,此时决定坦白一切的章知达,反倒变得更加淡定自若。 不知情的还以为疯的不再是章知达而是章父。 蹲在屋檐上的秦时,知道他蹲守两日的答案就要揭晓,屏住了呼吸,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好在。 章知达为了证明自己,根本没打算藏着掖着,他此时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人。 “让我去揭穿宁无恙是假诗仙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当今陛下的十皇子晋……唔唔……” 章知达还没说完,便被反应灵敏的章父一把捂住了嘴巴。 同时朝着门口的小厮大声喊道:“愣着干啥,快关门!关门!关上门都给我退出这个院子,不能放一只苍蝇进来!” 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这个逆子竟然敢把脏水泼到晋王的身上! 要知道,章家是自从族弟升任洛河道长史之后,才接触到朝廷权力的中心,与晋王派的人虽有来往,但关系一般,甚至章家门户太小,主动去表忠心,对方还要考虑再三。 本来引荐他们的人,收了他们不少银子与好处,说好了今年夏天介绍他们进入晋王派。 可谁知康王派异军突起,一道之隔的江南道,跟着晋王派的那些官员又纷纷落马,据说只剩下一个没怎么办过事的黄按察史,只削了预定巡抚的职,降为原职留查。 因此。 哪怕引荐的人主动询问,章家都以各种理由推脱过去,想着等这阵风头过去,或是晋康之争有了明显的胜算,再决定站在哪个阵营里。 而不论哪个阵营,不论哪位王爷,都不是章家能够开罪得起的! 章父一过脑子,便知道儿子所言不虚。 儿子不可能会拿这么重要的事情开玩笑,同时,如果不是儿子见到了真正有影响力,可以代表是晋王传话人身份的人,也不可能一腔热血,不顾死活的和宁无恙硬磕。 事情成功,他当然乐见其成,最多是被儿子逼着选择了阵营,但宁无恙这个诗仙是假的,与之相关联的娴郡主以及借着宁家卖硝石的康王只会逐渐势弱。 可如今事情失败了,整整两日,晋王没有派人来接洽接下来该怎么收场。 只能证明一点。 不仅他们打算等着晋康之争分出胜负,再决定站在哪个阵营,就连晋王派来的人,也打算等着他这个蠢儿子与宁无恙之争出结果,再决定下一步。 换言之。 晋王只是想试探一下宁无恙的虚实,可能还空口许诺了什么,但这一切前提,都是基于他这个蠢儿子打败了宁无恙,可以扶持为新一代文坛领头羊的前提下。 “嘶!” 章父正思考着事情的真相,一时不察被章知达咬破手掌,疼得缩回手来。 章知达得到自由,先是大口呼吸着,接着手指着章父破口大骂:“爹,你刚才是不是想捂死我?!你这个胆小鬼!懦夫!晋王只不过是暂时失利,你们就想当墙头草,去投奔康王!你心里一定还在想着,这次我失败了,就成了晋王的弃子对不对?” “我告诉你,就算我失败了,我在他们眼里也是洛河第一才子,我比族叔更有用!只要我科举考试上了榜,晋王就会念及我听他指使,给我安排一个比族叔还要厉害的差事!” 如果说刚才章知达说的话,章父全信了。 那么此时的话,章父则是完全不信。 他满眼怜悯的看着天真到愚蠢,并还在不停的用传话人许诺他的话,想要欺骗自己与别人的蠢儿子,暗叹一声:这大概是晋王对于章家先前,左右摇摆不定给予的惩罚,才故意没与章家直接联系,而是找上了贪图功名,又急功近利不知朝堂这滩水是深是浅的蠢儿子。 这样一来,无论成功与失败,章家都只能站在晋王这一边。 这一招并不高明。 换作是他的话,只要用脑子想一下便能知道,金陵诗仙之名不是传了一天两天了,传闻里挑战宁无恙的也不是一人两人。 光凭那些臆测的证据,就敢公开叫板去质疑宁无恙这个诗仙之名,实在是愚不可及。 罢了。 “既然木已成舟,此事便就此作罢,你不愿意写致歉的声明,那便不写了。” 章知达就知道,搬出了晋王的名号后,父亲便会对自己所做的事有所了解,也明白他的一番苦心。 他全是为了章家全族好! 章父看到自己说完,这个蠢儿子还洋洋得意起来,对于刚才暗中所做的决定,已无任何可惜的想法。 事已至此,谁做的错事,便由谁来背负责任。 章家就算是站在晋王这一派,也绝不能被晋王抓住如此大的把柄,任晋王的人拿捏章家,变成像章知达这样的马前卒,随时沦为弃子。 所以。 “知达,你收拾收拾一下,去你外祖母的乡下庄子上避避风头,等到风头过去了,一切就都会好的。” “爹,我不去!我相信晋王会替我善后的,这两天晋王的人一定还在筹谋,该如何找到给宁无恙代笔的人,或者是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辞恢复我的声誉!” 章知达自信的表现,让章父装都不想再装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狠心的章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章父看着一边说,一边激动得手舞足蹈,在他看来,和疯了没什么两样的蠢儿子,咬紧了牙关。 这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儿子,是他寄予了厚望,不惜厚着脸皮去请教大儒为其改诗,买动不少人为其造势,才打造出了洛河道第一才子的名声。 他也想着。 等明年科考结束,只要这个儿子能够上榜,便举半族之力,助其在京安城当京官,带领整个章家实现大跨步,上升一个阶层。 万万没想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知达,也许是为父对你的期望过大,才造成了你追逐名利的执念,子不教,父之过,等为父百年之后,便与你这个未成婚不便入祖坟的早夭之人葬在一起,到了地下也可以继续管教好你,才不至于让你再受人蒙骗,任人欺负。” “爹,你在胡言乱语说什么呢?” 章知达还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弯腰捡砚台的章父。 下一瞬。 章知达就明白了章父的意思。 因为章父已经抓住砚台,朝着他的脑袋砸了过来。 秦时在屋顶上看到这一幕,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暴露身份,出手制止。 他只是来调查幕后黑手是谁的,如今已有定论,此事牵涉甚广,假如他把章知达救下,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到时候他护送宁无恙进京的任务,恐怕也要受到阻挠。 毕竟,幕后黑手那可是晋王。 他不相信晋王的人,会在看到章知达被人撸走后,会意识不到是他动的手。 没必要激起晋王与宁无恙之间的矛盾。 只不过,晋王与宁无恙之间,除了隔着娴郡主这层关系外,究竟有何矛盾? 秦时不解。 由于他没有插手。 砚台准确无误地命中了章知达的脑门,绽放出一朵血花。 “爹!你想杀了我?!” 章知达捂着流血的额头,惊恐万分的看着章父,因为受到重击以及害怕,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再无先前那种嚣张的姿态。 因为他知道,这章府都是父亲说了算。 父亲要他死,就算他逃出这个书房,也逃不出章府。 “不是我杀的你,是你自知有错,一时间想不开,以死谢罪,既然你不愿意亲自向宁诗仙道歉,那我可以请别人写一封你的绝笔信,让你以死证明你的清白,证明我章家不是那卖国贼的清白!” 章父满脸狰狞之色,高举着手里的砚台,再次朝着章知达砸了过来。 梆! 这一次。 砚台没有砸到章知达的额头上。 因为章知达所在的正上方,屋檐突然破了一个大洞,一道黑影闪过,长臂一捞,像是猴子捞月一般把章知达捞在怀里。 哗啦! 屋檐因破坏漏出一个大洞。 章父惊骇万分的看着屋顶上的黑影,吓得三魂去了七魄,他不敢想,到底是谁要救章知达,抄起刚才摔在地上的砚台朝着屋顶抛去的同时,张嘴朝着外面大喊。 “来……唔……” 章父刚出声。 砚台被秦时挥袖抛了回去,正好砸在章父的头顶上。 让章父昏死过去的同时,也成功让章父闭上了嘴。 更庆幸的是,院子里的人早被章父清理出去。 秦时看着戒备并不森严的章府,蒙着的半张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来只要章知达配合,不乱动不乱叫的话,平平安安的带人溜出章府没有问题。 就在秦时准备扛着人走时,却听脑后传来章知达兴奋的大叫声。 “恩人,是晋王派你来救我的对不对?!” “我就知道晋王是在想办法帮我,绝对不会对我置之不理的!” 可能是秦时搭救的做法,让章知达信心大增,感觉到了扬眉吐气,所以说话的声音,比刚才对章父说话还要大。 再加上他们站在高处,声音传出去老远。 很快,便有护院发现房顶有人。 “有贼偷!快去书房!” “不是贼偷,我是章府大少爷!这是晋王派来的人……” 章知达的话还没说完。 秦时将人放到房梁架上,一记手刀砍在其脖颈上。 直到失去了意识,章知达这才彻底的安静下来。 可此时,书房所在的院落,已经站满了人。 刚才被砚台打晕,但由于章知达说话的声音刺激,而清醒过来的章父,正捂着不断流血的脑门,对着秦时鞠躬,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脸上热泪纵横。 “大侠,求求你放过我们章家,把那个逆子交给我,我一定会给你的主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时其实是不想理会章知达死活的。 可能是跟着宁无恙身边太久,见惯了柔和的手段,他总觉得,章知达也不是非死不可。 只是想到这个章知达交到陛下的手里,其实也是一块烫手山芋,更会让人怀疑他的用心,惹上一身的麻烦,再加上章知达的性情,他是真的想把人扔下去,还给章父。 可是。 他不能。 人既然救了,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更不能让章父误以为这是晋王送的人情。 秦时在心里默念着:我只忠于陛下,晋王与康王之争与我无关,晋王这次所做的事,不知是何起因,就算是被陛下责怪他多管闲事,还是要把章知达交到陛下手里。 这么想着,秦时根本没有给予下面扯着嗓子,不断乞求的章父任何回应。 扛起章知达,踩着屋檐,先朝着宁无恙他们一行相反的方向冲了过去。 “跑了?他跑了?!” 捂着额头,还准备让大家不要接着天降逆子的章父,看着秦时扛人离开的背影,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有护院试探着问:“老爷,要追吗?” 要! 当然要! 可是他不敢啊! 那可是晋王派来的人,他去追了又能怎样? 挑破那层窗户纸,然后埋怨晋王利用了他们章家? 当然不能。 除非章家想要家破人亡。 洛河道可不像江南道,洛河还有不少官员,是晋王的附庸。 “散了吧。” 章父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来岁,面容也苍老了许多。 木已成舟,他只能安慰自己,就算是晋王想要拿章知达的事,威胁章家当他的附庸,至少也是给章家找了一个不错的去处。 只是他心里悬着一口气,十分的不甘心罢了。 护院们听到他的吩咐,尽管心里不解,但还是按照命令撤离了屋顶漏洞的书房。 就在章父准备去书房给族弟写封信,让他准备好投入晋王麾下的准备时,管家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了进来。 “老爷!老爷!黄大人要进来,老奴也拦不住他们!” 黄大人啊。 章父眼神犀利地盯着这个晋王在洛河的传话人,轻哼一声。 “黄大人来得可真是凑巧,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章知达前脚刚被某些人的手下掳走,黄大人后脚便到了,请黄大人放心,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我心里有数。” 第四百六十七章 幕后指使不便说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黄南明惊讶地望着咄咄逼人的章父。 他只是觉得让事情发酵两天后,章知达一定会按捺不住压力,告诉章父实情,特意赶来收拾烂摊子的。 王爷的意思,是利用章知达获知宁无恙作诗词的弱点,如果没有弱点的话也没关系,只要如实回报就行。 但他没想到章知达把事情做得太绝,如此一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必须让章家把这件事处理好,即——灭口。 黄南明不是没想过,留着章知达,万一东窗事发的时候,便让章知达背上这个黑锅。 可王爷说了,东窗事发被怀疑到王爷的身上也没事,他自有应对的方法,但章知达这个连家族都能瞒着,只想自己富贵的人不能留。 否则等到危急时刻,很可能会被章知达连累。 “听章老爷你的意思,章才子不在府上?” “黄大人,你不要以为你是隔壁县的县令大人,就能如此欺负我章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装糊涂不成?县官不如现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县衙击鼓告状,请县令大人全城搜寻我那个逆子?” 章父手指着自己被砚台砸破的额头,怒声质问。 “不是你派人把那个逆子救走,好留着要挟我们的吗?” “不是。” 黄南明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着身边的护卫大声命令。 “去,赶紧去找人!” “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黄南明满头大汗,后背却直冒冷气,他一把揪住章父的衣领,厉声质问。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胆敢说谎的话,不管是你章家还是我黄家,咱们两家一起玩完!” 章父看着发狠的黄南明,知道方才带走章知达的人,并非晋王派来的人,额头上也是冒出了一层冷汗。 不好了! 大事不好了! 他那个逆子被不明人士带走,如果让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坏了晋王的名声,只怕章家是真的要全灭。 “黄大人,你快随我来,那个掳走我儿的歹徒,朝那个方向跑去了!” 商县西北,五十里处。 宁家车队在入睡前,正在进行当日的清点盘查工作,确认无误后,便可按照轮值时间值守与休息。 清点完,庄石成正准备去休息,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风从东边吹来。 尚善也循着风声看去。 不等二人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有人受伤了。” 尚善看了一眼庄石成,在看到庄石成点头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正打算让大家警戒时。 身后伸出一双手,按在两个人的肩头。 “尚大哥,庄大哥,公子让我给两位送壶热酒来,请两位坐着喝两杯,今晚月明星稀,前后左右都有其他家的车队维护着,两位可安心的喝酒。” 安心的喝酒? 庄石成拎着铁锤大喝一声:“小云飞,有人受伤……唔……” 庄石成瞪着故意捂他嘴的尚善,不明白这小子为啥捂他嘴。 而云飞见状则松了一口气。 他两只手按着两个人,哪有第三只手来捂嘴。 要是庄大哥把所有人都喊醒的话,那么秦时大哥带回章知达的事,可能就要瞒不住了。 “谢谢公子赏,酒拿来了吗?” 尚善可比直肠子的庄石成要机灵得多,一点便透。 知道受伤的人,应该是宁无恙派出去的人,遇到了不可外向透露的事,这才特意告知他们两个轮值放哨的人。 既是如此,那么喝酒不过是一个推辞。 可宁家蒸酒那么出名,他何不顺水推舟,多得一壶好酒? 云飞大概也没想到,尚善与庄石成真的会要酒。 可转念想到,公子确实是这么说的,这证明尚善信了他的话,伸手指着前面拉酒的牛车。 “我去领一壶。” 一壶? 尚善松手,庄石成连忙说道:“一壶还不够我喝的呢。” “……” 云飞默默翻了翻他的死鱼眼,闪身离去。 不一会儿,在尚善安抚好庄石成,并找了个理由,让庄石成不要将方才发现的事告诉别人后,云飞拎着两壶二斤装的酒回来了。 “两位大哥悠着些喝,这烈酒一杯就容易醉倒,可别喝酒误了事,回头让公子操心。” “你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庄石成见真的有酒,脸上笑开了花。 尚善则是朝着云飞点头致意,微微一笑,待到云飞走后,他并没有将酒壶拆封,而是好奇地看向后面的马车。 到底是谁这么晚了还要宁无恙亲自接见,并且还是带伤前来? 难道是这两天没有看到的那个秦时大哥吗? 尚善伸手掐了一个诀,推算一番后,他又收回了探究的目光。 与他无关。 最好也不要有关。 不听,不问,不明。 尚善拆开封盖,深吸一口酒气又盖上。 “尚善你小子怎么不喝?” “喝酒容易误事,而且我等你喝完酒馋了想找我要的时候,可以一杯酒换你替我轮值一次。” “奸商!哈哈哈!” 庄石成爽朗的笑声响彻四周。 本来紧张的马匹因此再踢打着马蹄,也无人在意了。 马车里,宁无恙听到外面传来的笑声,便知道云飞解决了隐瞒消息的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额头血渍已经干涸了,正处于昏迷中的章知达,沉声询问:“伤是谁动的手?” “章父。” 听到这个回答,宁无恙了沉默片刻。 都说虎毒不食子。 就算是卖国贼的名声让章家人觉得章知达该死,只需要道个歉就能挽回,却让章知达去死,这其中另有隐情。 “秦时大哥,指使章知达当众质疑我诗仙之名的幕后主使找到了吧。” 既然秦时回来了,一定是完成了他交代的事。 谁知。 秦时却紧绷着脸摇了摇头。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只是摇头,这让宁无恙有些哭笑不得。 什么意思? 不方便说吗? 其实要是别的问题,宁无恙便顺着台阶下了。 可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着他进京后的情况,宁无恙只得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再次问道:“秦时大哥你生病了,嗓子说不出话来了吗?” “不是。” 秦时再次作答。 但依旧紧绷着脸,不准备回答前面那个问题。 宁无恙这次是真的无语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治下不严的黄县令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嗓子能说话却不能回答问题? 宁无恙猜到了一个可能,试探着问:“秦时大哥,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面对这个问题,秦时想了想,还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懂了。 宁无恙对于幕后黑手,其实早有猜测,只不过是没法确定。 而现在,他确定了。 依照龙卫的身份来看,能够让秦时三缄其口的原因,只能是涉及到皇家子弟。 那么,指使章知达来试探他底细的人,是晋王。 “宁先生,我需要把章知达送到驿站去,再由驿站派专人送往京城,连同此事一并告知陛下。” “好,你缺人手还是缺马匹,我帮你准备。” 既然是送去给老皇帝,他乐见其成。 对于秦时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心里也没那么多的芥蒂了。 毕竟秦时是老皇帝的人,只是授命来护卫他的,不像云飞一样是自己人。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身份与立场,而等到京城,这种人脉关系网与各种顾忌,只会多不会少,通过这件事,他也算是对于这种规则,有了鲜明的认知。 至于章知达是否会安全的送到老皇帝的面前。 按照秦时需要他帮忙的做法来看。 应该是不能。 “多谢宁先生施以援手,我需要一匹马,还有……需要云飞或是宁三公子帮忙护送至驿站。” “让云飞去吧,我三哥好奇心比较重,万一问起你缘由来,也免得你像刚才一样,不便回答。” 宁无恙多少有些内涵的成份在其中。 秦时尴尬地咧了咧嘴,并没有反驳这个安排。 在秦时看来,宁先生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宁无恙作出了决定,便开始着手处理这件事。 他先让云飞进入马车里,再找了个借口把在不远处值守的三哥喊上马车,最后趁着夜深人静时,让云飞当众载着打扮成秦时模样,但蒙着脸的章知达一起离开车队,前往驿站。 秦时则暗中跟着。 一行三人走了一个时辰后,自车队后方有十几个衙役骑着快马赶来,示意所有人下车聚集到一处,要进行全面的搜查。 白天出城门时才搜查了一遍,如今大家都睡了,猛地来这么一次突击搜查,再加上搜查的衙役态度极其恶劣,恨不得把马车里的行李全部翻个底朝天,连不少人携带的干粮都霍霍了,引起了大家的不满。 “这是谁的命令?怎么做事这么粗暴?” “这是平县黄县令的命令,你们如果不按命令接受搜查,前方就是平县,可是不会放你们进城的!” 平县黄县令。 大家暗中记下了这个名字。 宁无恙也是如此。 不出所料的话,这个平县县令应当是晋王派的人,知道章知达被不明人士截走了,正在派人到处搜查。 正想着,后面传来一阵哐啷的声音。 宁无恙眉毛一拧,循声望去。 两个衙役正目光贪婪地盯着打开油布包的香水板车,顺势从其中拿出几瓶,就要往怀里塞。 边塞嘴里还边叫嚣着:“这几瓶香水有异样,我们拿回去好好检查检查。” 此话一出。 负责这车香水货物的宁家人,还有前来投奔的义士们,全部抄起手里的武器,与这两个衙役对峙。 “有什么异样?这一小瓶香水里面是能藏着细作,还是能藏细作流传的信件?这香水瓶子只要一打开就能看清楚里面有什么,为何要拿回去检查?”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安县的衙役,是想借机搜刮香水,想拿去安县倒卖对不对?一瓶一百两的话,你们每人拿的这三瓶,就能赚三百两,你们这是来搜查细作的吗?你们怕不是穷疯了,知道宁家车队在此经过,特意来抢劫的吧?” 一路走过来,遇到几波搜查的衙役,看到车上装载的是香水,都是揭开油布简单地查看一下便放行。 正经衙役谁会私拿几瓶带回县衙检查? 这其中的原因,只要不是脑子有包的,懂的都懂。 就是吃拿卡要罢了。 而习惯了这种盘剥做法的两个衙役,见宁家人居然敢当众戳穿这一事实,顿时恼羞成怒。 只是当环顾四周,发现宁家人多势众,他们也不甘示弱,马上对着旁边的同僚喊道:“这里有他国的细作,兄弟们,把他们抓起来,再把他们押运的这车香水拉回县衙去,好好的审查审查!” 一车香水三四千瓶。 要是扣了一车香水的话,他们这些人一辈子不用愁。 再加上宁家看护车辆的人鱼龙混杂,他们找个理由把人与香水一起扣下来,只要稍加打点,再加上宁家只是过路客,为了破财消灾捞人,这一车香水就是他们的! 经常参加这种吃拿卡要搜查的平县衙役,听到这声招呼,便放弃了其他搜查,呼啦啦的朝着两个衙役冲了过去。 宁无恙看到这一幕,冷嘲一笑:“看来这平县的黄县令治下不严,需要我们这些外来的客商来治理一下。” “五弟,他们是衙役,正面冲突对我们不利。” 宁无碍嘴上说着,手里却握紧了青龙刀。 有的时候,利弊谁都懂,但不是什么事都要按照利弊方向去思考,否则,只会当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用不着正面冲突,有本事他们就把香水拉走。” 宁无恙朝着事发的车辆走去。 走近时,平县衙役正手持佩刀,与车上的护卫对峙。 看到他来了,宁家众人气势更加威猛。 反倒是那些衙役,看到主事人宁诗仙正如传闻里那般,是一个人畜无害形象的少年郎,本来还忌惮诗仙名气的他们,一下子也是气势高涨,方才开口说要扣押这车香水的衙役,用刀尖指着宁无恙。 “宁诗仙是吧,负责押运这车香水里的人里面,有人有细作的嫌疑,他们负责的这车香水,也需要拉去平县县衙,逐个打开审查,谁要是胆敢违抗命令的话,一律按照细作处置,当场格杀无论!” “你们敢!公子别听他的鬼话,这车香水一旦被他们拉走了,就再也要不回来了!” 情急之下谁也不打算给这群强盗行径的衙役留面子。 又担心宁无恙太好说话,把平县县衙当成金陵府衙一样信任,这才出声提醒。 宁无恙朝着说话的人微微一笑,安慰道:“我相信平县县衙不会错怪一个好人,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这车香水你们想拉走审查,拉走即可,反正每车香水有多少数量,我们都是交过税,登记在金陵府衙的,你们觉得谁可疑像细作,想带走也请便。” 他的这番表态,让在场的宁家众人以及那些江湖游侠们大吃一惊。 他们知道宁无恙心地善良,可按照先前章知达的事来看,绝不是胆小怕事的人。 怎么这么痛快,就把这车香水让这些衙役们拉走呢? 第四百六十九章 整顿平县官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就连平县的官兵们都愕然不已。 反应过来,他们马上兴冲冲的把佩刀收了回去,就要去牵马赶车,又随手指着庄石成、尚善等七八个人,就要将人带走。 只不过。 不等最先提议扣押香水的官兵,走到马前牵到缰绳。 便听宁无恙缓缓开口,补充了一句。 “这宁家香水铺子是我开的,诸位押车的护卫是我请的,虽然我着急去京安城,要与那西域诸国的才子比试,但国情家事之间,我都得管,否则我宁无恙失去了立身之本,又何谈立足于这天地之间。” “所以,除了这一车香水以外,我也会随诸位一起去平县县衙。” 此时的衙役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对于宁无恙要跟着去县衙的说法,他们反倒是更加支持。 谁不知道金陵诗仙除了诗词作得好,还赚了不少钱?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等到了县衙以后,他们再找些借口,搜刮一下宁无恙身上的钱财,哪怕是只铁公鸡,也要拔掉它浑身的毛! “宁诗仙要去就一并去,只是这车香水审查起来可能要慢一些,还得与金陵府衙那边核对,少说也要几个月去了。” 衙役打着官腔。 目的是让宁无恙去县衙走个过场,但别想着跟着去就能把这车香水要回来。 而这,正中宁无恙的下怀。 “好啊,我随你们一起去,也和这车香水一起在县衙呆上几个月,毕竟这一批香水的账目,都是我亲自过手的,万一出现了差错,我是第一责任人。” “反正西域诸国的才子们还没抵达京安城,我在来县停留数月之久就算影响到了比试,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兴律令摆在这里,我愿意配合你们平县的所有检查,直到你们确保无虞,我再同这车需要检查的香水,还有需要检查的护卫们,一起赴京。” 宁无恙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他还催促着那些想要阻拦的人们。 最重要的是庄石成和尚善等人。 “你们不要阻拦官差办案,万一耽误了我进京去参加比试的时间,赖在你们身上,你们的罪名不就更大了吗?” “对了,几位差大哥,你们也去看看别的车队有没有可疑的细作或货物,比如沈家季家,他们可是带了不少好宝贝,沈小姐季小姐,你们要不要跟着这些差大哥,一起去县衙好好查一查,免得进城出城的时候还要再查两遭,更耽误工夫。” 刚刚听到争执声赶来的沈幼初,因为早已和季谨睡下了,她还有些迷糊。 倒是季谨,本身由于季府是官宦人家,看到眼前的情况便能猜到来龙去脉,她笑着点点头。 “也好,我也想见识一下,有了路引与府衙证明,还要再扣押途经商队货物的平县县衙大门是朝哪里开的。” “谨儿要去,我也要去,菊香,去叫车队掉头向北走,先不去京城的,咱们一起去来县县衙坐一坐。” 沈幼初的话对于沈家下人来讲,比圣旨还要管用。 而且,沈家的货物都是经得起查,并且一般无人敢查的。 在吩咐完菊香后,沈幼初低声询问着宁无恙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说完事情的起因与经过后,她惊讶的捂住小嘴:“平县的衙役可真是狗胆包天,这里的县令是干什么吃的,胆拦着我们的去路,是不想活了吗?” 以前沈幼初没有跟着车队一起途经过平县,也没听说过沈家货物在平县遭遇过不公的事。 但今晚知道了平县的这些衙役,竟敢为了想扣押一车香水,从而捏造罪名时,她就知道这冰山展露一角下的黑暗有多重。 其实平时遇到这种事,只要事不关己,她只会在去了京城以后,在那些管事的叔叔伯伯面前提一嘴平县的事。 可今天他们既然欺负到了宁公子的头上,此事不能善了。 “宁公子,我认为除了沈季两家的车队要盘查,大家的马车牛车驴车,都得查一遍。” 沈幼初凑热闹不嫌事大。 宁无恙猜到她的心思,还是配合着捧场,与她一唱一和。 “哦?沈小姐为何这么说?” 沈幼初歪着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想啊,你那香水瓶才多小一瓶,里面都可能藏着这些差大哥嘴里所说的细作信件往来,那咱们这么多学子上京,除了金陵来的,还有许多半路的洛河才子们,万一他们携带的书里,夹着密信呢?” “你说得对,平县的差大哥们连小小的香水瓶都不放过,要一个个打开审查,那些书籍还有笔墨纸硕,为了安全可靠,也要一件件的审查,否则放了细作夹带密信去京城的话,平县县令大人这个官恐怕要当着头了,今天晚上参予搜查的人,也得按《大兴律令》的渎职罪来法办。” 宁无恙说得慷慨激昂。 想要去牵马的衙役,却像被蜇到了似的,猛地缩回手来,没想到他只是想拉一车香水回县衙。 宁无恙还要带上这么多人去。 可是一瓶一瓶的检查确实是他说的话,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除非现在认错,说自己看错了,不然真的把这些去上京参加比试的学子才子们扣留在这里数个月。 别说耽误了朝廷的大事,县衙那屁大点儿的地方也容不下这么多的人啊! “宁……” “宁公子,渎职罪怎么处置?” 沈幼初打断了衙役开口,故作好奇的问着。 宁无恙斜了一眼面色青白的衙役们,淡淡说道:“渎职罪根据情况不同,处罚也不尽相同,像是今晚这种情况,差大哥们如果不将有嫌疑的人或货物带去县衙检查的话,那就是不依照上官命令办事,必须要革职。” “呀,那为了不让他们被革职,我们必须要配合他们。” 沈幼初脸上的笑意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尽管她脸上的笑容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但在场其他人却谁也不觉得缺德。 因为,除了这些衙役外,其他人明白了宁无恙的所作所为后,脸上也全部挂起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只有衙役快要急哭了。 他都想放宁家车队一马,今晚就当白干苦力来搜查了,怎么这宁无恙还说不拉走这车香水,就得把他们革职呢? “宁公子,你这车香水真的没问题,我们不拉走了,你也不用跟着我们去了。” 在官场上混,该认怂的时候必须认怂。 衙役们忙不迭地退后几步,离那车香水远远的。 刚才在它们眼里,像是一锭锭金元宝的香水,此时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根本咬不动。 但是。 他们认怂了,不代表事情便能结束了。 第四百七十章 事情闹大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看到这群有贼心没贼胆的衙役,仅靠自己三言两语便要放行,心里已经有了底气。 其实他向来不喜欢得理不饶人的。 但既然遇到了这样的衙役,那就只能算他们倒霉。 “你们不想审查也不行,刚才说了,如果你们不把这车香水拉走,那就是渎职,依照《大兴律令》是要革职的,就算你们说这车香水没有问题,我们不跟着你们走,但是!” “既然平县黄县令,说了要你们严查来往人员与信件,以防细作渗入,你们不把这里所有可以容纳来往信件的物品清查一遍,假如其中真有细作密信,坏了大事,只怕你们这样的渎职情况,不光需要革职,还会以误国罪斩首,流放三族。” 误国罪? 不光要斩首,还要流放三族? 最先提议把一车香水拉回县衙去审查的衙役,脑瓜子嗡嗡的,心里想着以前和大人办案时,有没有遇到过同样的案子。 衙役是靠祖上蒙荫,才得到了这个差事,他对《大兴律令》是一无所知,全靠实战经验积累。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结果来,只能求助同僚们,以免被宁无恙忽悠了。 “你们……” 衙役朝着左右张望。 却见昔日里还有酒有肉一起吃喝、有钱有物一起分的同僚们,整齐划一地退后两步,一副与他划清界限的作派。 “赵衙役,拉这车香水去审查可是你自己说的,和我们没有关系。” “是啊老赵,你自己一时打了眼,不要连累到别人。” “小赵,你该怎么查怎么查,我们这里查完了,先走一步。” 娘的! 赵衙役看到这群同僚就要跑路,怒声大吼:“你们敢走!要不是你们的话,我用得着拉一车香水回县衙吗?” 正因为有这么多同日里共进退的同僚,他才敢扣押这一车香水。 如果只是他自己的,随便找个借口拿几瓶,相信宁无恙也不会与他计较,就当作是打点费了。 这群同僚,平时与他称兄道弟,此时出了事居然要离他而去?! 做梦! 而看出赵衙役要将所有人都拖下水的意图,那些退后两步的人们,再次包抄上来,指着赵衙役的鼻子尖怒骂。 “这事与我们没有关系,姓赵的你找死别带上我们!” “赵铁牛你敢胡说八道的话,信不信我们先把你拿下!” 眼看他们要窝里横,把话题岔开。 宁无恙及时出手打断他们,比划着已经得到消息围聚上来,甚至有些学子让小厮把平时用的笔墨纸砚都抱过来的大家伙。 “不管是赵衙役还是诸位衙役,我建议你们愿意搜查,那就好好的一起搜查,这可是黄县令的命令,难道你们到这里来搜查细作,不是因为黄县令的命令,而是单纯的觉得这里的人们,人多钱傻,又身无功名好欺负,这才想着东家拉一车,西家拉一车的去县衙审查?” 这话已经不是再内涵,而是在明示这群衙役,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对于这种行为,过往的商队们是苦平县搜查久矣。 那些年轻经历又少的学子们,则是对这种行为不齿。 他们自然不会抓小放大,只针对赵衙役一人。 听到宁无恙的话,所有人都团结起来,将这十几个衙役,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 并将拿来需要检查的物品,全部放到了地上,等着他们彻查。 赵衙役等人看到这个架式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 他们曾经扣押过那么多车辆,从中获取好处,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被他们搜查的人们,会拧成一股绳来对抗他们。 他们庆幸以前吃拿卡要的时候没有碰到这样的情况,又懊恼为何没有早日遇到这种情况。 如果以前碰到过,现在好歹还有能够应付的办法。 此时这些衙役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全部求助似的看着同僚们,希望他们能够想到解决的办法。 可惜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说句话,或是将责任揽下来。 就连开始提议把一车香水扣下来的赵衙役,都在混乱之中,躲进了衙役的队伍中间,不再当出头鸟。 “查啊!” 人群里,不知道谁高喝一声。 其他人也跟着大喊。 “查!” “查不完我们不走了!” “我们倒想看看,这平县的衙役有多么奉公如法,多么敬令敬业。” 衙役们面对这群手无寸铁的学子们,哪怕全副武装,却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气。 眼见这些人根本没打算放过自己,衙役们在短暂的慌乱之后,便纷纷拔出手里的佩刀。 “我们是照例检查,你们胆敢反抗,全部按照细作处决!让开!” 衙役们知道,他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必须尽早离开此地。 哪怕是恐吓、威胁这些学子们。 只要能够遇到几个胆小怕事的人,在包围圈里撕开一个口子逃出去,事后再来找他们麻烦,他们可不认。 “有刀了不起吗?” “有本事你们就砍,为了正义失掉性命,你平县县志上,都得写上我的名字!” “你们这群平县衙役无法无天,手里的刀不是为了保护百姓的,却是为了割百姓肉的,你们还想查我们的来路,像你们这样的衙役,只要稍微查一查,就够让你们掉脑袋的了。” 不好。 宁无恙知道热血的学子们,总是难以抑制内心对不公的倾诉。 可这个时候,衙役们已经被逼到了极限,再用他们的软肋来刺激他们的话,只怕会激起反抗的心理。 到时候鱼死网破可就危险了。 尽管想到有这个可能,宁无恙还是没有多嘴提醒。 这些因为一时义愤出声的学子们,不乏国之栋梁,是未来的人才,但他们还需要现实来磨砺一番。 即将发生的事,正好给他们提个醒,让他们以后再面对这些事的时候,知道出头的同时,也应该保护好自己。 这边,赵衙役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说话的学子,握紧了手里的佩刀,眼中闪过一道杀机,他低声对着身边的同僚说道:“别磨蹭了,杀出去吧,这群人明摆着是想让我们死!” “是啊,他们还想查我们,他们也配!” “杀出去,刀剑无眼,砍死的就按照阻拦官差办案来定罪,实在不行把刚才遇到的那个西域来的车队里的人杀了混入进去,就说这群学子被细作骗了,今晚的事是个误会,但他们阻拦办案,死有余辜!” 第四百七十一章 焦头烂额的黄县令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衙役们的意见几乎一致。 那就是朝着学子们挥动屠刀,并趁乱离开这里,事后再给这些学子们扣上罪名,解决此事。 反正他们搜刮商队的那些钱财,作为他们顶头上官的黄县令,也没少扒他们的皮。 只要离开这里,并让黄县令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相信,黄县令一定会保他们的。 因为保他们,就是保黄县令自己。 可是。 谁当这第一人呢?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赵衙役的身上。 赵衙役心里打了个突,却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当这第一人的话,恐怕他就会沦为刀下亡魂。 想透这一关,他咬紧牙关,等到同僚们排列好阵形后,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你们之中有细作,我们是追着他来了,如今他趁乱逃跑了!我们必须要抓住那个细作!杀啊!” “杀啊!” “让开!快让开!” 面对突然开始抡刀相向的衙役,学子们全部愣在当场。 特别是当看到他们那狰狞可怖的脸庞时,学子们直接惊呆了。 细作在哪里? 这些衙役不会是想杀了他们灭口吧? “庄兄尚兄,拦下他们,打伤了我负责,别打死了。” 宁无恙确认了自己的猜测,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胆敢走到这一步,看来这些衙役,犯下了比渎职罪更严重的罪名。 而且他们脱身的理由,是声称追击着细作而来,那么事后,一定会带几个具有细作嫌弃的西域人来认罪。 至于生死也好猜,只有死人不会开口说话,罪名由他们随便捏造。 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想到这种办法,说明平日里没少干这种事。 “难怪平县靠近江南,地势占尽优势,却没有客商在此地留宿,而是和我们一起在城外驻扎,我还以为他们是喜欢露营,或是为了省钱,现在看来,是想着与我们宁家车队一起经过平县。” 他的话音刚落。 有两个身着锦服、大腹便便,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宁无碍也被衙役们的行动吓了一跳,此时看到有陌生人接近,手里的青龙刀,直接拦在了两人面前。 “宁三公子刀下留人,我们只是尾随宁家车队一起来的商队,想提醒你们一声,这平县的衙役就像山上吃人的老虎,你们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给他们留条活路,放他们走吧,免得一会儿事情闹大,黄县令来了,那黄县令与这些衙役是狼狈为奸,你们占不到便宜的。” 哦。 宁无恙抱拳一拜,道了声“感谢”。 却并没有让场中将十几个衙役打得落花流水的庄石成与尚善停手。 免得一会儿事情闹大? 早在衙役们准备把他家一车香水拉去县衙私吞时,这件事就已经闹大了。 而前来提醒的两个商人,见他油盐不进,急得面红耳赤。 “宁诗仙,你怎么还不让他们停手呢?” “宁诗仙你是不知道他们的厉害,他们是真的敢动手杀人的,当初我就遇到过这种事,为了扣留我的一车货物,他们还从牢里把一个快出牢的囚犯放了,装成了追击犯人,让犯人死在我那车货物旁边,把价值三千两的货物给我扣了不说,还让我交了一笔与那个囚犯无关的保证金才放了我的商队离开平县。” 哦。 宁无恙了然地点了点头,转头对着沈幼初问道:“能让菊香查查,洛河道的韩刺史在何处吗?” “没问题。” 沈幼初朝着梅香打了个响指。 梅香吹起一声口哨,之后又发出布谷鸟的声音,长短间隙很有规律。 不出意外,应该是在传递他交代的事。 等到梅香声音停熄,沈幼初便好奇的追问他:“宁公子是打算让韩刺史来处置这件事情?” “不然呢,平县的天都是黑的,只有请韩刺史来拨开云雾见天明了,两位大哥出了这些事后,只是自己认栽,没有想过去向平县的上官状告吧?” 他可记得,苏瑞与洛河道刺史交好。 这洛河道又毗邻关内道,凭着这两层关系,洛河道的韩刺史应当也是天子门生,老皇帝信赖的人。 没道理为了仨瓜俩枣,与黄县令合伙做吃拿卡要的事。 根据衙役们的行为推测,这应该是地方特色,而他们截获货物的目标,大多是过路客商,还是好欺负的那种。 像这种客商一般都本着破财免灾的想法,被劫了一次只会规避,绝不可能会声张闹大,以免损失更大。 甚至像现在这样,可能会有性命之危。 所以韩刺史对平县的事,要么官不告民不究不知道具体情况,要么这黄县令欺下瞒上,对此事甚至会一无所知。 再加上秦时刚带着章知达离开,黄县令就派人来搜查车队。 这黄县令极可能是晋王派的人,韩刺史除非是觉得他的主子老皇帝快死了,想舍本逐末站队晋王派,不然,绝对不可能出现包庇黄县令的行为。 再加上之前提起韩刺史深受苏瑞信任,韩刺史得知今晚之事后,会如何决断,宁无恙心里已经有数了。 而那两个商人,听到宁无恙提及洛河道韩刺史,不由得双眼一亮,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们不再力劝宁无恙,反倒开始期待起韩刺史的到来。 “两位,韩刺史应该会来,你们今晚是离开平县,不䠀这滩浑水,还是留下来作证人?” 宁无恙对于两人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劝告自己,还是非常感谢的。 因此。 他给了两人一起讨回公道,顺带着讨回货物所得的机会。 二人对视一眼,眼神由开始的害怕,变得果决起来。 “我们留下!” …… 商县通往平县的官道上。 黄南明坐在马背上,随着道路颠簸而起伏,身体与心情也变得不安定起来。 “驾!” 他想催促着马儿再跑快一些,身边的师爷连声提醒。 “大人,你马术不好,如今夜深了,万一着急出了事可是得不偿失,你放心,我已经让人给县衙传了信,只要那贼人去了平县方向,一定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而且商县这边也严格盘查过了,如果只是那贼人一人离开也就罢了,他还带着一个受伤的章知达,绝对跑不远的!” 师爷的分析很有道理。 可万事不能只讲究道理。 贼人跑不了,是基于那个贼人,可能是康王派来的,或是宁无恙派来报复的。 若是这两者的话,黄南明知道就算他们抓到章知达,那章知达也绝不可能供出王爷,绝了自己的后路。 无凭无据就算告御状,也伤不了王爷分毫。 黄高明抚了把额头的热汗,心里升起一个想法,紧跟着额头又蒙上了一层冷汗。 怕就怕,那贼人不是康王派来的,更不是宁无恙的人,而是陛下的人。 第四百七十二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想到这个可能性,黄南明哪里还顾得上自己马术不好,可能会坠落下马,他再次用大腿夹紧马腹,朝前冲了过去。 无奈的是技术水平有限,还没跑出去十里地,便被从后方赶来的商县徐主簿追了上来。 “黄县令,请留步!” 徐主簿驾马拦在了黄南明的面前。 “吁~~” 黄南明只能勒马停下来,一脑门子官司地看向徐主簿,不知道此人来干什么。 难道是贼人在商县有了下落? 不等黄南明询问,便见徐主簿又将马掉头,与黄南明并行。 “黄县令,县令大人让我来配合你一起追击那个贼人,我还特意从县衙带来了四十人助阵。” 作为与江南道接壤的商县,衙役人数有八十人,不像平县,县小人穷赋税少,只有五六十人在职。 哪怕全力追查贼人的下落,依旧是力有不逮。 对于商县县令的安排,黄南明紧张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多谢了,本官下次再到商县去,一定会好好的向你们致谢的。” “黄县令客气了,抓捕贼偷归案本就是官府的职责,更何况这章家公子还是在商县被掳走的,我们也要对此事负责到底。” 听到这话,黄南明刚刚放松的心情,又再次变得紧张了起来。 商县县令可是与那韩刺史穿同一条裤子的人,万一他的担心成真,那抓贼人,不就成了徐主簿要配合贼人,合起伙来蒙骗他? 正当黄南明想着该如何拒绝徐主簿的“好意”时。 突然有个衙役骑着马疾驰而来,看到黄南明一行,惊喜大叫:“大人,你可算来了!” “怎么了?你们抓到了本官要找的贼人?” 黄南明朝着衙役使了个眼色,便对着徐主簿打了个哈哈。 “徐主簿,你看这贼人我们已经抓住了,感谢你们的好意,接下来的事我们自行处置,等有了结果,一定会通知你们的。” “不是……大人,不是贼人抓到了,是你派出去的那些搜查过路商队的衙役们,被人抓住了!” 衙役是黄南明的护卫,为了领俸银才成了县衙的衙役。 一来可以由官府养私人护卫,节省一笔开支,二来有个正式的官差身份,办事也更方便。 这个衙役平时的任务就是负责传递黄南明的命令,由于没有穿制服,这才没被那群学子包围起来。 事发之后,便想着及时向黄南明求救。 黄南明恨恨地瞪了一眼没有眼力见的护卫衙役,不解的质问:“县衙的衙役被人抓了?被何人抓了?” “一群学子。” 护卫衙役言简意赅,眼神闪烁地看了看在旁边的徐主簿,并没有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越是如此,黄南明越是一头雾水。 再加上那个掳走章知达的人没有找到,如今还节外生枝惹出了旁的事,又见护卫衙役说了跟没说差不多,气不打一处来,扬起马鞭便朝对方身上抽了过去。 啪! 护卫衙役的身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 鞭尾扫到脸上,划出一记血红的印子,火辣辣的疼。 黄南明还在破口大骂:“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怎么能当着邻县主簿说? 身为平县县衙的一员,护卫衙役自然也参与过吃拿卡要,向过路商队搜刮油水的事。 不仅他参与过,县令大人更是作为他们的上官,是吃得最肥的那一个。 本来此事他们日常都是拿捏好了分寸,路过的客商为了避免麻烦,不会去四处状告,碰到硬茬子又没权势的,会被他们悄悄处理掉,所有货物全部“充公”,还能再趁机剿匪。 并趁着剿匪的名头,向过往客商收取合理的保护费。 没想到,这次那赵铁牛见钱眼开,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宁家车队的香水上面。 他知道这是由于最近除了商队以外,学子们的车队增加,导致衙役们做事束手束脚,已有半个月没有额外所得造成的。 可谁能想到那群学子,特别是那宁无恙如此刚硬,明摆着的事,他却偏偏要捅破不说,还把事情搞大。 此事发生在平县地盘上,大人出面即可解决,万一让邻县的徐主簿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再发现平县衙役们以往做的事,只怕自家大人的官帽难保。 他也要跟着倒霉,说不定还会送命! 这边,护卫衙役还在为了保命,被打了咬紧牙关也不肯说发生了何事。 那边徐主簿已经等不及想要查探,究竟为何平县的衙役会被别人抓住。 其实身为邻县主簿,他多多少少也听说过黄南明治下的一些腌瓒事。 可是民不告官不究,再加上是邻县的事,而黄南明还是晋王派的人,去韩刺史那里告状的话,若无实据也容易反噬自身。 此时听说衙役被学子们抓住,徐主簿不由得联想到了这几天名扬洛河道的宁诗仙。 难道是平县那群不长眼的衙役们,踢到了铁板上?! 若是如此,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由于宁诗仙被章知达质疑诗仙之名,传出了章家是卖国贼的事,为了防止宁诗仙半路再遇到麻烦,韩刺史可是特意往这边赶来了。 按照时间来看,距离平县也没多远了。 “黄县令,你慢慢与你的人探听,前方还是我商县的地界,为免事态扩大到我们商县,我要先走一步了!” 徐主簿打了声招呼,根本用不着黄南明点头同意,用力地一夹马腹,马匹犹如离弦之箭狂奔出去。 跟在后面特来助阵的四十个衙役,也是如此。 护卫衙役见状,当即急好了眼,把刚才的事复述了一遍。 啪! 他的话刚说完,便又挨了一鞭子。 这一鞭子直接打在了头上,护卫衙役脑袋险些开瓢,鲜血顺着额角不停的往下流,还没来得及询问为何打他,两眼一翻便晕死过去。 “你们听着!” 黄南明对着身边看呆了的众人暴喝一声,握住染血的鞭子,指着昏迷在地的护卫衙役。 “本官并没有对黄壮下令,让他去搜查宁家、沈家还有季家的车队,更没有让他去派衙役搜查学子们的行李,这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张,听懂了吗?!” 这事闹得这么大,别说那群见钱眼开的衙役们收不了场,他这个当县令的也玄乎。 如今只能先找好替死鬼,一旦东窗事发,把所有罪名全部推到黄大的身上去。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王爷交代的事没办妥,又碰到这样的倒霉事,不好,必须拦下姓徐的,不能让商县的人插手此事!” 第四百七十三章 急自己之所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黄南明使出吃奶的力气,打马前去追赶徐主簿。 可是他本来就落后了许多,再加上马术不如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徐主簿他们的背影,在夜里变成一团团黑影,越来越远,直到完全看不清。 “坏了!你们几个,赶紧去别处,把那些抓贼偷的人叫过来,一起去解救那些被抓的衙役!” 黄南明也知道,刚才那一鞭子,可能打寒了不少人的心。 看到周围的人一副不太愿意行动的样子,他再次朝着虚空甩了一鞭子,坐下的马儿险些将他甩下马背去,黄南明也没有在意。 他双眼猩红的瞪着那些手下们,发狠般的吼道:“你们别以为不去就能独善其身,拦截客商货物,你们只要参与了,不管是拿了一两银子还是一百两,朝廷追究下来,轻则革职,重者斩首还要连累族亲!” “大人你别着急,我们没说不去。” “我们这就去叫人!” 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跟在黄南明身边的人们,也不再想着独善其身,纷纷夹紧马腹,使出吃奶的力气催赶着马匹。 后方那些没有马跑着来的衙役,更是当场掉头往商县县城跑去。 先把还在商县县城里搜查贼人的兄弟叫来,一起前往。 黄南明看到这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再想那徐主簿的四十人,不免悲从心来。 把所有人调派到车队那里去,才能勉强与徐主簿打成平手,而掳走章知达的这件事,他是彻底的分身乏术了。 毕竟,王爷交代的差事没办好,王爷还能替他兜一兜。 平县县衙故意搜刮客商贷物的事被曝光,他以后就算想给王爷效力,都有心无力。 “王爷,希望你洪福齐天,能够克死那章知达,这样不管谁带走了他,对王爷你也造不成任何威胁了。” …… 晋王府。 晋王刚赏完秋日最后一茬菊花,准备带着新进府的侧妃,好好地放松一晚。 刚走到房门前,听到身边有脚步声响起。 “王爷,是世子。” 周钰平时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再加上近日来,周钰开始接替以往周安的事情,有大事都得与他沟通。 对于这样以父为尊的态度,晋王十分满意,认为周钰又周安在这方面要好很多,可也不必事事时时都向他报备。 比如此时。 周钰应当知道,为了拉拢到更多的助力,这个新来的侧妃可不好晾一晚上。 别说这个新来的侧妃娘身后面带来的助力,只说这个侧妃才双八年华,模样也娇俏可人,他也不想今晚上谈论那些可谈可不谈的公事。 “钰儿,你也长大了,如今是王府的世子,有事你应该能够自己处置了,不必事事都来问父王。” 不等周钰开口说明来意,晋王先发制人。 不仅没有松开搂住侧妃肩膀的右手,甚至还将侧妃搂得更紧了,表明了他的心思。 “是,父王。那以后再遇到这些小事,我便自行处理?” 周钰乖顺地低下头,但眼里却满是算计之色。 自从北狄人送来了名单与证据,没过几日,父王便暗中联系了那些人后。 三天的时间里,晋王府便多了五位新晋侧妃和夫人位份的官家小姐。 母妃夜夜以泪洗面,却从来不愿意怪罪父王。 他也知道,身为皇家子弟,这是必须要经历的事,对于母妃的遭遇他很是同情,只能予以开解,但对于他以后的遭遇,他必须要提前提防着,这个世子之位,会因为父王再与这些新来的女子们生出孩子,母妃可能会在后府之争中遭遇不测,从而让他变得无足轻重。 所以。 今夜哪怕并无要事,他还是在打听到父王对今日进门的侧妃十分喜欢与看重后,故意前来。 利用前几次搅扰了父王的好事,设了一个心理圈养,让父王将权力过渡给他。 晋王被美人哄着灌了几杯酒,再加上由于周钰对他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从无二话,根本没有提防之心,顺势便说道:“对,那些小事你自行处置就行,就像……就像你弟弟安儿一样,别说那些小事,府里许多大事也是他替我拿的主意。” 提起周安。 丧子之痛只让晋王眉头拧了一下,就因为怀里的美人被他搂得太紧,嘤咛一声,从而眉头舒展开来,让手下去库房拿一些好宝贝,赐予这位新侧妃。 周钰看着明知母妃最近在节省开支,尽心维护府上开销,连嫁妆都拿出来倒卖补贴的父王,为了搏得美人一笑,转手送出万两白银的礼物,他对于刚才设计的圈套,再无愧疚之心。 “祝父王今晚再展雄风,儿子先行告退。” “去吧去吧,去告诉你母妃,虞侧妃睡得太晚,她也起不来早,先免了敬安茶。” 此话一出。 在暗处的甲初,猛然间感受到一股细微却又明显的杀意。 他朝着周钰看去,却看到周钰面带笑容地点头称是,心里困惑不已。 世子的这番杀意,是冲着谁去的? 虞侧妃?还是…… 甲初不敢往深处想,身为一个暗卫,他的职责是保护王爷的性命安全。 不论是谁想危害到王爷的性命安全他都要出手反击。 但如果是内院之争,伤人不见血的手段,他可不是郎中大夫,自是无法胡言乱语的。 周钰离开了虞侧妃的院子,想了想,还是没有前去母妃那里传达父王的消息,再让母妃整夜伤心睡不着觉。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他关上房门,开始查看他接手的事务。 但心里总有一股火气,在这深秋天里,烧得他想要大喊出来,才能得以痛快。 身边的贴身侍卫周如青见状,贴心的说道:“世子,要不出府去透透风?听说西边的添香楼,来了许多清倌佳人,才艺高超,特别是那金陵潇湘馆来的花魁舞鸾姑娘,曾在金陵看过她飞天舞的,都说惊为天人,不少达官贵人每晚都花千百两想要看她一舞,但至今还没舞过,而且那添香楼只有清倌,十分干净,正适合世子。” 大概是父王与兄弟都是好色之徒,自小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美人,周钰对于女色,并不感兴趣。 身边除了正妻之外,也仅有三房妾室。 而且他也不喜欢那烟花柳巷之地,觉得肮脏下贱者,不配与他同桌共食,更别提同床共枕。 但此时心中烦闷,再加上周如青说那添香楼改成了清倌之地,这在京城可是头一份。 “左右今日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便前去看看这金陵花魁的飞天舞,是否能一飞冲天。” 金陵潇湘馆。 当初周安与宁无恙交锋,还被写入《将进酒》诗里,就是在潇湘馆发生的事。 与那舞鸾姑娘聊聊当时的事,说说周安是如何吃瘪的,倒也是一件趣事。 第四百七十四章 添香楼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如今已是晋王府世子的周钰,出门都要带着四个护卫,前后开道。 并且有专门的马车,供其使用。 当周钰看到停留在二门的另一套马车时,不免再次为马车上华贵的装潢侧目。 这是周安的马车。 由于周安深受父王的信任,并且手握处事大权,还受到皇爷爷的宠爱,经常前往宫中,在这二门之间,专门停放了一辆随时供周安用的马车。 而现在知道周安死讯,屈指可数,在没有公开表明周安已死的事情时,这辆马车还要在这里停放着。 “世子,您的马车来了。” 这时,一辆装饰华丽的双驾马车从后院行来,行走之间,还有兰花的香气四散开来。 尽管它的外表看上去,比停在二门处的周安专用的马车还要鲜亮,但只有识货的人才知道,二者之间的造价,差了不止一倍。 若说这马车唯一取胜的一点,便是周安的马车是按照他的喜好装饰的。 而那个时候并没有香水,而现在,世子的马车里,由世子妃特意喷洒了许多香水,走在街上引人注目,也能够让全京城的人知道,晋王府已有了新的世子。 这对于晋王府立世子却没有招摇的周钰来讲,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宣扬手段。 上了马车,周钰靠在舒适的软榻上,拿起从房间里没看完的汇报消息,继续看了起来。 当看到一则来自京城工部小吏呈报的消息时,他不由得站坐了身体,一字一句的认真审阅起来。 看完后,周钰心神一凛。 “工部这是有什么大动作了吗?” 最重要的是,按照这个小吏的说法来看,负责这件事的,还是前不久被委职工部监造官的周静娴。 提起这个周静娴,周钰甚至都记不清她的长相了。 只在别人嘴里听说,周静娴的眼睛长得与皇爷爷有些相似,相貌似乎也是上佳。 可哪怕周静娴的眼睛酷似皇爷爷,由于康王以前做事喜欢明哲保身,不得皇爷爷喜欢,为人更是不得不低调求生存,周静娴在皇爷爷面前没有存在感,在康王府更是不受宠。 “真是一朝风云际会,连不起眼的小丫头,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小吏在书信里,并没写明周静娴负责这件事,具体是在做什么。 只是说,工部最近新在翼北道拉来了五千斤平时用来打造重甲兵身上铠甲的精钢。 那些精钢韧性强、拉力大,易于伸展的同时,还不易折断。 但由于只在冀州以北发现过,数量极小,平时别说五千斤,就是五百斤拿来打造皇爷爷喜欢的铠甲,皇爷爷都会觉得心疼的地步。 此时把这么一件大事交给周静娴来负责,足以证明周静娴此时在皇爷爷的心里,怕是已经取代了周安的地位。 “精钢……我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金陵探子来报,金陵知府的家奴发明了马背上用的小物件,能够提升寻常人的控马之术,皇爷爷应该是想用这些精钢打造此物,来提升骑兵的能力。” 周钰对于自己的猜测很有把握。 但也仅此而已。 就算知道了这件事又能如何呢? 皇爷爷特意瞒着天下人,秘密打造此物,还没有广为公开,定是拿它当成一项生平功绩来做的。 他插不上手,可若是因嫉妒周静娴从中作梗,他没有周安的命,可不敢得周安的病。 周安到底是怎么死的,从既得利益来看,周静娴的嫌疑最大。 “世子,到了。” 周钰还在渲染在杂乱纷扰的思绪里,外面的车夫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挑起车帘,与里间昏黄烛光掩映的车厢不同。 添香馆的红烛,将整个三层楼阁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刚出车厢,便能嗅到一股桃花芳香,再看那穿着轻便衣衫,或弹奏乐器、或书写字帖、或旋转跳跃的姑娘们,恍然有种春光明媚,岁月静好的错觉。 “这添香楼的新主人,倒是一个妙人。” 别人深秋时节,都在赏菊待梅。 她知道特立独行,弄出这春光三月的风采。 周钰憋闷的心情一下子像是被灯光照亮,舒畅了许多,嘴角微扬。 周如青见状,马上问道:“世子,要进去吗?” “进。” 周钰静待马凳搬来,下了马凳后,还特意拍平了因久坐在衣服上留下来的褶皱。 既然特意来到了添香楼里,他还是想亲眼见证一下那飞天舞有多精彩绝妙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周钰朝着一楼大厅走去。 添香楼的内里装潢发生了很大的更改,没有了以前那些专门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显得空旷了许多的同时,却并未见冷清。 相反,由于大厅里摆放着山石花树,利用景色配以适合景色的屏风,阻隔成一块一块的空地,每个空地上都有许多客人正围坐在一起,吃饭喝酒,品评舞乐者的技巧如何。 被评者谦虚接受,尽力更改。 品评者惬意满足,赏银不断。 周钰想到如青说过,这里已是达官显贵聚集的场所,心里明了。 按照这种方式经营下去的添香楼,那些目不识丁只想找女人发泄的凡夫俗子,怕是连进来的勇气都没有。 而进来的人,又全是那些附庸风雅或是真的风雅之辈,对于这些靠卖才艺为生的女子来讲,只要她们肯听取意见,收益十分可观。 “妙妙妙。” 周钰更想见识一下那位原潇湘馆的花魁,是怎样的妙人了。 就在此时,屏风里的姑娘们在舞奏完毕后,全部安静下来。 全场的客人全部朝着自三楼垂至大厅的红绸看去。 周钰也不由得跟着一起看去。 一阵击鼓声骤然响起。 紧跟着,似有箭矢在耳边回响,扣人心弦,让人忍不住屏起了呼吸。 唰! 一声剑鸣响起,周钰抬头朝着红绸顶端望去。 当看到红绸顶端,一手抓住红绸布往下滑行,一边挥舞着赤金宝剑舞剑的姑娘,四目相对,周钰原本期待的心情,变成了惊讶。 “周静娴?” 堂堂娴郡主跑来添香楼舞剑? 他可不记得这位添香楼的主人舞鸾姑娘,在京城背后有什么大靠山。 周静娴的剑舞干脆利索,没有什么欣赏价值。 但因为她是郡主,许多人还是给了面子予以鼓掌,毫不吝啬夸张之词。 甚至有些人还连声道谢,不仅不认为周静娴此举有失体统,反倒赞美不止。 这让深谙礼数的周钰,一下子不明白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而周静娴面对这些人的夸奖并不在意,她落地后,径直走到周钰的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钰世子也是特意来看舞鸾姑娘添香楼初舞的?你得到消息也太晚了,好的位置早在刚刚被抢完了,要是你不嫌弃,可以和我一个包厢。” “我只是……来转转,没想到运气这么好,居然碰到了舞鸾姑娘初舞,既然静娴妹妹邀请我一起看,我自然不会推辞。” 周钰这番拐弯抹角的话让周静娴有些不太适应。 不会推辞? 感觉很为难的样子。 周静娴不想为难别人,直言道:“这里的客人都是为了舞鸾姑娘初舞来的,钰世子不想看不用勉强,反正你下次想来看也不一定能看得到。” “……” 周钰记起来了。 周静娴这丫头打小说话就很噎人,所以。 极其不讨人喜欢! 第四百七十五章 嘲讽嘲错了点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钰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 他见周静娴说完便走,连忙追上两步,干笑一声:“静娴妹妹说笑了,我来晚了没地方坐,恰好静娴妹妹邀请,我怎么会拒绝呢?再说了……” 周钰压低声音,意味深长的告诫着。 “皇爷爷向来喜欢我们这些皇室子弟,能够团结互助,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你还要是注意一下影响。” 说得这么直白,他相信周静娴应该收回刚才的话。 果然。 周静娴丹凤眼向上一挑,嘴角噙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 这个表情,不禁让周钰想到了皇爷爷的那张,让他不敢直视的脸庞,借着低头整理衣带,掩饰自己的情绪。 “既然钰世子要去看,那便去,反正今晚来者是客,我是不会替主人赶客人的。” 周静娴的话刚说完,鼓声再次变奏。 与此同时,舞鸾已经站在了红绸顶端的位置。 香气阵阵袭来,周钰抬头一看。 在烛光的映照下,红绸之上的那位穿着轻薄舞纱的姑娘,不似凡物一般,让他不由得看直了眼。 “世子,娴郡主上楼了。” 周如青见世子爷盯着舞鸾姑娘出神,暗忖:原来世子爷喜欢舞姬,看来这次来对了地方,回去有赏了。 周钰听到周如青的提醒,这才恍然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急忙低头假咳一声,想要掩饰,担心别人认出他来,会嘲笑他这样的表现,结果四下看去,大家都是同样的表情。 不光是男子如此,就连女子也是如此。 这让他心理平衡了。 眼看飞天舞要开场了,连忙跟上周静娴的脚步上了二楼。 当来到二楼时,便发现这里确实视野极好,而能够直接看到红绸的几个包厢里,屏风后面坐的人,都是周钰认识的。 还有许多是晋王府想拉拢,却一直没有拉拢过来的。 比如大兴唯一异姓王,定关王家的小侯爷、长公主家的小孙女,还有几个已有三五百年传承的世家子弟们。 他们全部或坐、或站的占据了这添香楼的最佳观赏点,看到他上来后,全部笑着拱手致意。 慢了一拍的周钰受宠若惊的刚要还礼,就听定关王家的小侯爷关常在爽朗的笑道:“娴郡主,第一次看到你舞剑,没想到竟如此飒爽,今年除夕宫宴,没你舞剑我不去!” “……” 还有主动开口打招呼的周钰,这才意识到,关小侯爷不是在向他打招呼,而是在和周静娴打招呼。 “静娴姐姐,早就听说你剑术很好,回头你也教我几招,等到宫宴的时候,我也好和你一起向外祖献艺,借你的光让外祖夸我几句。” 长公主家的小孙女平时心高气傲,今日竟愿意赞扬周静娴。 周钰看着这群人对着周静娴百般奉承,心里不明白。 就算周静娴被封了郡主,还进了朝堂,他们也不至于这般巴结。 特别是这群人只和周静娴讲话,像是没看见他似的,这让周钰心里颇为恼火,再加上他对皇室尊严的维护,以及不想再让周静娴与这些人继续加深交流。 在一群人不停的搜刮着赞美之词时,他故意不合时宜的冷哼一声:“静娴妹妹,我知道你以前存在感很弱,大家都不认识你,你急于展示自己的本领,可你贵为三品郡主,在这添香楼里舞剑,难道不觉得丢脸吗?” 周钰知道周静娴会有推辞,但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反驳。 接着,再把这件事情闹大后,让大家明白周静娴为了融入京城权贵圈子有多么努力,有多么心机。 然而,周静娴却没有按照他的预想反驳他的话,反而颇为赞同。 “是很丢脸。” “……” 周钰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不按他预设回话的周静娴,竟一时间没办法往下接话。 正当他准备好如何接这个话茬时,鼓声停止,在胡琴与琵琶的交织下,密集且悠扬的乐声响起,有大量的红绸自三楼抛扔下来。 “飞天舞开始了!” 关小侯爷大喊一声,成功制止了周钰的发言。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红绸之中,那个翩翩起舞的身影看去。 用美轮美奂已经不足以来形容舞鸾舞姿之美。 她丰满却又轻盈的身体,仅凭单臂绕着红绸而舞动,脚踩随风飘落的红绸,翩然落下,又跃然升起,犹如红花之中那翩翩起舞的仙子般,如梦如幻。 而且她的身体与音乐配合得默契无间,每一次落下或升起,都踩在了变奏的乐点上。 又像是在琴弦上跳舞一样,无论是美感、力量感还是艺术性,都达到了极高的水准。 一舞终了。 舞鸾身体悬空在起舞的位置,借着红绸的力悬空站在当场,朝着所有客人的方向点头致意。 哪怕已过一刻钟的时间,还是让人回味无穷,觉得时光如流水般,匆匆即逝。 “好!” 也不知是谁最先回过魂来,道了一声彩,鼓掌相赞。 紧跟着,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就连周钰,在看完了这一舞后,也忍不住大声呼喊着。 “好!” 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绚烂的舞蹈。 大为震撼! 他甚至都因为能够在这里看到舞鸾姑娘的飞天舞,想要感谢将他带上楼来的周静娴。 想到周静娴,他恍然回过神来。 看大家的反应,对于舞鸾姑娘的飞天舞,都像他一样,感觉到很惊艳。 但是先前周静娴的舞剑,虽然干脆利索却没有任何的观赏性。 正好借由这一点,把周静娴献艺的事,钉在耻辱柱上! “好舞!不愧是名扬天下的飞天舞!” 周钰突然叫得很大声,把旁边还在回味的周如青都吓了一跳。 再加上此时舞鸾已经借着红绸跳到三楼准备台上,开始休息,他的出声一下子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他是谁?喊这么大声,不知道唐突了佳人吗?” “嘘!兄台慎言,这位可是晋王府的钰世子。” “管他什么世子呢,要不是娴郡主邀请他上去,我现在一定把他揪下来,我还在回味呢,他给我喊过魂来了,真是扫兴。” 周钰听到说话的人正是与父王不对付的一位将军家的公子,他也没有出声反驳。 反正不论是骂他的还是支持他的,只要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即可。 接下来,他说话更大声。 “静娴妹妹,你的剑舞在飞天舞面前,就显得十分无趣,既然你方才已为大家献了一舞助兴,不如再认真地献上一舞,也免得今夜的事传扬出去,大家若只觉得你丢脸也就算了,若是觉得皇室子弟水平一般还这么爱现眼,只怕于静娴妹妹你甚至康王叔的名声都不好。” “舞鸾姑娘是一舞动京城,静娴妹妹你这一舞可是礼贤下士、广结好友、同与民同乐,必须要拿出些诚意来才行。” 任谁也听得出来,周钰根本不是在说剑舞的事,分明就是在冷嘲热讽。 认为周静娴方才献丑,是为了哄在场的权贵们高兴,这才引来了关小侯爷等人的注意,还想搏一个与民同乐的美名。 第四百七十六章 放下碗骂娘就把碗砸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钰世子,我不想当众舞剑,我练剑是为了杀人,不是为了好看。” 周静娴依旧是说话很噎人。 但这正中周钰的下怀。 练剑是为了杀了不是为了好看? 谁信啊! “静娴妹妹,你不要不好意思,你刚才不已经舞过了吗?一回生二回生,你别故作矜持,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舞剑,就当是给我一个面子?” 这次,周静娴还没回答,站在不远处屏风隔断后的关常在先怒了。 “周钰,你是不是耳朵有毛病?静娴妹妹她不是说了,她不想舞剑,你为难她干什么?” 这个关常在刚才不还夸赞周静娴舞剑舞得好? 果然不是真心夸赞只是恭维,但此时主动蹦出来与他对峙,也不知道周静娴到底给关常在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能让周静娴成功拉拢到关家进入康王派的阵营! “关小侯爷,我不是为难她,只是想让静娴妹妹得偿所愿而已,我想静娴妹妹也希望有更多的人,通过剑舞来认识到她是谁。” “我不希望。” 周静娴冷酷的回答。 让场面有一瞬间的僵化。 好在,周钰面对这种油盐不进的人,也有他的手段。 不等他仔细剖析周静娴想哗众取宠的手段,却听楼下大厅里,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钰世子,你别白费力气了!” 说话的是父王手下一位官员的儿子。 这句话抛出来,周钰刚想与其一唱一和,却听对方继续说道:“静娴郡主之所以舞剑,是因为我们今晚想请舞鸾姑娘来一曲飞天舞,可舞鸾姑娘说她长途跋涉刚到京城来,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但如果静娴郡主愿意打个样,她就愿意试试看。” “钰世子你也知道,静娴郡主也是从金陵回来不久,我们知道静娴郡主与舞鸾姑娘有交情,便求着静娴郡主让我们一饱眼福,她这才答应跳一支剑舞打样的。” 什么?! 周钰听到对方的解释,暗道一声不好。 他果然是来晚了。 居然不知道今日舞鸾姑娘跳飞天舞,起因竟在周静娴的身上。 这下可好,周静娴只跳了一舞,便送了不少顺水人情,偏偏他还不自知,顺着周静娴回答的话下圈套,结果反倒自己一脚踩进了坑里。 “我们今晚能看到舞鸾姑娘的飞天舞,还多亏了静娴郡主,钰世子你再逼着静娴郡主舞剑,多少有些跟我们过意不去了。” 关常在重重地放下手里的酒杯,身后的护卫上前一步,主仆数人怒目而视。 作为唯一异姓王的关家小儿子,关常在可是一个十足的纨绔,虽不欺负弱小,但擅长和权贵子弟们打架。 特别是关常在自小习武,还没处过下风。 而周钰最擅长的则是“以理服人”,碰到像关常在这样只知道把人打服气的莽夫,他向来奉行一个字的真理——躲。 可是! 今日添香楼聚集了众多达官显贵,他要是躲了,便是怕了。 传扬出去,特别是传到父王的耳中,只怕会对他更加失望。 如果换作是周安,他会怎么做呢? “安小侯爷,我不是想为难静娴妹妹,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以前不常见人,性格有些古怪,难得这次在大家面前亮相,我便想着给她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若是不逼她一把的话,今日大家也见不到那样利落爽快的剑舞了。” 这番找补,只赢得了当场几个支持晋王的人们的附和声。 但更多的还是觉得周钰挨打认错,更为适合。 长公主家的小孙女更是简明扼要的骂道:“这话说得静娴姐姐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明明你自己刚才看到飞天舞,还看得两眼放光,没有静娴姐姐你哪有这个福气上二楼看飞天舞,真是放下碗骂娘,还是放了两次碗的那种。” 此话一出。 添香楼里顿时哄堂大笑。 饶是周钰再好的心理素质,也被这位小孙女骂得脸上燥热难耐。 他不敢与对方发生言语冲突,也明白了今晚周静娴凭着剑舞送了不少顺水人情,再说下来,连站在他这一边的人们都可能会被排挤得离开。 虽然恼怒周静娴此举结交了不少达官显贵,但及时止损,任凭周静娴这个不会说话与看人眼力的去得罪他人,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静娴妹妹不愿意再舞一次,我也不再劝了,多谢静娴妹妹邀请我上楼一观飞天舞,舞鸾姑娘的飞天舞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舞鸾姑娘下次若是再跳飞天舞,希望我有缘能够再观一次。” 周钰朝着三楼方向看去。 透过面纱,看不真切舞鸾姑娘的容貌,但也能猜到定是天人之相。 今晚是不能趁兴与其结交了,但下次可以专门来一趟。 像舞鸾这种深受达官显贵追捧,却又没有权势相助的外族姑娘,最适合拉拢成他的手下,为他收集情报,甚至为他去结交其他权贵开辟道路。 周钰知道舞鸾很美,对于飞天舞的感观也很惊艳。 可是他想的绝不是个人私情,而是利用。 舞鸾识人无数,从周钰眼里看不到半点情欲之色,对于此人便警惕了许多。 再加上对方可是晋王府的世子,那晋王府与宁公子又不是一路人,她便只是笑着点头,并未直接答应下来。 但这在周钰眼里,便带了几分欲擒故纵的意思。 “静娴妹妹,我事务繁忙,先行告辞了。” 周钰没有任何拖泥带水,趁着刚才的话题不再有人提起的空档,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却听周静娴的声音在他背后幽幽响起。 “我才反应过来,钰世子你是在怀疑我献舞是为了赢得大家的好感,好拉拢他们?钰世子你也太高看我了,我的剑舞没这个本事,而且钰世子你也太小瞧在场的客人们,他们与谁结交,选择和谁当朋友,看的不是谁会能舞能唱、能言善辩,想交友先交心,不是吗?” 憋了好半晌的周静娴,终于能够把早在邀请周钰上楼时,便想好的一番杀手锏使出来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第一次交锋的落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错。 她知道晋王府的人,擅长使用利弊与得失思考问题。 所以没有提前告诉周钰,她跳舞的目的,是为了给舞鸾姑娘打个样,同样,她也确实是想送大家一个顺水人情。 甚至舞鸾姑娘的这个提议,都是她请求帮忙的。 当她把周钰带上楼,若是周钰只是一个看客也就罢了。 偏偏周钰还想拉踩她一番,正好给了她一个设计周钰失言的机会。 今夜过后。 晋王府新立的世子爷,喜欢猜疑他人,并且小心眼善妒的名声,应当会传遍京城了。 周钰错愕地看着反将他一军的周静娴,心里有种认知被颠覆的震惊感。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周静娴的话,好让自己脱离困境。 然而,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反驳的话,以后大家再交他这个朋友,就会三思而后行。 可是不反驳的话,周静娴用话术给他塑造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恶! 第一次与周静娴的交锋,以落败告终,周钰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结果,舔脸一乐:“静娴妹妹你说得对,朋友确实要交心,我劝你舞剑,也只是想让你发扬自己的优势,并无他意。” “有没有他意,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静娴说话依旧那么的噎人。 只不过以前她这么对待周钰的话,大家会觉得她不懂人情世故。 如今再这么对待周钰,那也只能怪周钰自己讨人嫌。 周静娴想到以后再见到周钰,不必再虚伪的表现出与周安相处时那样,双方明争暗斗还要表面一团和气,对于今晚的意外收获很满意。 “舞鸾姑娘,我是特意庆贺你开业来的,我在工部还有要务在身,先行一步。” 她转而朝着楼下楼上的众人们,抱拳一拜,最后与舞鸾四目交汇,微然一笑。 舞鸾也是笑着点头致意,目送周静娴离开添香楼,刚要再说几句场面话,让周钰顺着台阶下,便听周钰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多年未与静娴妹妹见过面,不承想她如今说话做事如此有趣了,更未想到她与舞鸾姑娘还有交情,早知如此,我也能够早日来看这飞天舞。” 人走了才来攀交情,不少人对周钰的找补嗤之以鼻。 但紧接着,周钰话锋一转,对着舞鸾拱手一拜。 “舞鸾姑娘,改日我会下拜帖前来,也愿意效仿静娴妹妹,为你的飞天舞打个样,不知舞鸾姑娘可否再给我一次欣赏飞天舞的机会呢。” 什么叫爬着竿子往上爬? 这就叫! 大家一边在心里谴责着周钰的厚颜无耻,一边却又期待着舞鸾姑娘下次飞天舞早日得见。 添香楼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 许多人甚至附和着周钰的话,询问舞鸾姑娘能不能答应钰世子的提议。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从周钰攀交情,转变成了恨不得让周钰攀上这个交情,从瞧不起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世子爷,到恨不得舞鸾忌惮晋王府世子爷的权势,点头答应下来。 而舞鸾,也确实只能答应这个提议。 她不与想晋王府为伍,却也不能明着得罪晋王府,只是对于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晋王世子,心里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越是厌恶,她笑容越深。 “回钰世子的话,添香楼随时欢迎你的到来,希望届时钰世子为大家展示的才艺,能够一鸣惊人,让大家刮目相看。” “还要多谢舞鸾姑娘给我这个机会。” 周钰嘴上说着谢谢,脸上却没带多少诚意。 毕竟在他看来,舞鸾只是一个风尘女子,长相身段才艺再出色,也仅此而已。 倒是今日他利用舞鸾姑娘的飞天舞为自己解围,舞鸾姑娘顺势而为,说明了此女与周静娴只是有交情但不深。 很好。 看来他确实要多花费些工夫在女子的身上,借助舞鸾姑娘这块跳板,获得更多的利益。 周钰引起的小插曲,随着他的离开而落幕了。 但呆在二楼的那些客人,依旧还在议论纷纷。 有的明着说感谢周钰,又能让他们多看一次飞天舞,有人则不齿周钰背后利用周静娴的交情,逼着舞鸾姑娘答应共同献艺的事。 “人家舞鸾姑娘与静娴姐姐是有交情,这才先后一舞,为的是友情,还有是我们请求她才舞剑的,周钰上赶着要献才艺,也不怕有失身份?” “这叫有失身份,那当年晋王爷在花楼风流时,还曾高歌半夜呢,周安为了招待客人,不也做过类似的事,这叫人不风流枉少年。” “照你这么说,那周钰还利用皇室子弟的身份,来嘲讽静娴姐姐,更是无理取闹,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自己做得的事却不让静娴姐姐做,真的是……” 长公主家的小孙女一时间想不出有什么形容词来形容这种行为。 只是告诫一起前来的小姐妹们,以后要结交朋友或寻夫君,得离这种人远一些。 不然迟早会被这种行为给气出疯病来。 添香楼外。 周钰离开众人的视线后,脸上的笑容便僵化,等上了马车更是直接黑了脸。 提议前来添香楼的周如青,吓得是双膝跪地,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自己多喘一口气就被抓住错处重罚。 “嗬,早就应该知道,能够得到皇爷爷重视的皇子皇孙,都不能小瞧,这次交锋落于下风,最后还是靠着她的交情来解围,是我失策了。” “世子爷,是那娴郡主太狡猾。” “不是。” 周钰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腹的怒火,自嘲一笑。 是他太急于表现自己,想压下周静娴一头,好让大家知道他这个晋王府世子厉害,也就是急功近利造成的。 事后再想想,也可能当时有美人在前,想要表现的想法存在。 “以后还是要冷静行事,不可因为身份变了,便放弃了谨言慎行。” 他要时刻谨记。 他如今成功当上世子,不是来自于他是晋王府嫡子的身份,而是他的蛰伏与谋思。 好大喜功,只会像周安一样,半路夭折。 “如青,你今晚犯了错,你可知错?” 周如青见到世子爷自己反思,还以为自己会逃过一劫,此时听到世子爷问责,梆梆梆先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小的知错,还请世子爷惩罚。” “一会儿去向母妃转达父王的传话,顺便再告诉母妃,前日新迎进府的那位侧妃,正在四处搜罗生子妙方。” “……” 周如青震惊地看着世子爷,明白他这是想借王妃之后,清除掉后院里所有的威胁。 但他没想到。 以往与王妃母子情深的世子爷,竟会选择在这个时刻,往王妃的伤口上撒盐。 “听到了吗?” 周钰寒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周如青。 周如青打了个寒颤,连连点头。 他与世子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不仅听到了,他还会办好。 只是……周如青再伺候这位世子爷,心境已不似从前。 回到王府后,周钰心力交瘁,正准备睡下,有父王的侍卫送来一封急信。 “王爷已经歇下,听管家说这些事务由世子负责,小的便送来了,还请世子过目。” 周钰提起十二分精神,看了眼信封上的落款。 洛河道来的。 第四百七十八章 父王糊涂!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钰对于洛河道那些附庸的态度,不是说他身上世子,有些飘飘然。 而是实在是瞧不上那些人贪图小私小利的做派。 听闻在洛河道属于父王派的那些官员,都喜欢向上钻营,以及私下敛财,但上交给父王的并不多。 不像当初江南道的那些附庸,喜欢稳扎稳打,喜欢靠着能力汲取财富。 偏偏洛河道邻近关内道,加上父王受宠已久,熟识的京官职位变动或新入职的上榜门生,大多选择这种邻近京城的道府,回头好升迁回京,所以洛河道的附庸人数,比江南道还要多。 拆开信,周钰再次先看了一眼落款。 “平县县令黄南明传来的信。” 一个不大不小的人物。 难怪这封信会送到他的手上来。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洛河道方面的事务,这种不大不小的人物,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周钰这么想着,等看完信中正文内容以后,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乱了节奏。 父王糊涂! 大可以等到宁无恙进京后,再教唆几个当地才子去打探宁无恙的虚实,本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想法,不服这位金陵诗仙的,京城才子里多得是。 再加上远来是客,客随主便,到时候京城才子想挑战,宁无恙为保名声绝不可能会拒绝比试。 最多就是皇爷爷担心这位金陵诗仙灵感枯竭,可能会在比试过几场后加以遏制,但正因如此,宁无恙才要亮出真本事。 这件事做得太急了! 而且那黄南明只是洛河道下县的一个小小县令,联合一个沽名钓誉的洛河道第一才子去挑战,利用质疑名声的方式去逼迫宁无恙出手。 后患无穷! “世子,信上写的事可有需要善后处理的地方?” “无。” 周钰揉了揉因为烦忧,而突突直跳的额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件事过了好几道手了,就算执行者知道是父王指使的,依旧还有转圜的余地。 假如黄南明善后处理得好也就罢了,假如处置不好,被皇爷爷得知,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如今能做的,就是提前与幕僚商量好,该找怎样的理由,来应付皇爷爷的发难与诘问。 父王不能背这个黑锅。 这倒是他表现的一个机会。 “信我看完了,告诉送信的别再轻举妄动,让宁无恙他们平安到京城。” 可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让晋王府帮着擦屁股了。 送信的侍卫告退后,周钰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底,看到周如青一脸同情的走回来,也没仔细询问母妃的情况。 “去告诉小厨房熬碗醒神汤来,再去请苏先生来议事。” “是。” …… 空地上。 十三个平县衙役,像粽子一样,被捆了个结结实实,聚成一堆凑到了篝火旁。 他们鼻青肿脸,个个带伤,看上去十分狼狈,哪里还有之前要进行搜查时,嚣张跋扈的模样。 但依旧还有少人,心里抱着希望。 “你们胆敢对抗官差,等到县令大人来了,一定让你们全部下大牢!” “下呗,平县的大牢装不下,还能去周边的县衙,也让整个洛河道知道,你们平县的衙役,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引起了众怒,被人打了。” 穿着衙役制服,有官差这层身份。 寻常人确实不敢对他们动手。 可这次动用的庄石成与尚善是江湖中人,而包围衙役们的,则是至少考中了秀才的学子或才子们。 江湖中人向来以武犯禁,而考中秀才见了官老爷都不必磕头跪拜,宁无恙根本不担心黄县令来了会以此为威胁。 相反。 他巴不得黄县令把所有涉事的人,连同他一起带回平县县衙去,把事情闹得更大,天下皆知才好。 正想着。 他们来时的路上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宁无碍贴着地面听了听,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大家做好准备,来者约莫有四五十人左右,十来人骑行,剩余的都是跑着来的,但脚步沉重,跑动间有撞击声,应该带着武器。” 好家伙。 宁无恙才知道,自家三哥还有听声辨物的本事。 四五十个人,确实不少。 他对着那些有些紧张的才子们说道:“手无寸铁,没有抵抗能力的往后站站,让有能力的站在前面,大家想要维护公理正义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只是路过平县,目标是去京城参加比试,可不要因小失大。” 想要谋事,最怕的就是团队之中有太过于热血,从而冲动行事的人,把整个计划的节奏带崩。 对付平县的地头蛇,不可急功近利,还是得周旋一阵,直到靠山到来,才能借力铲除这颗毒瘤。 没有助力,光凭一腔热血,就算站在公理道义这一边,也没办法像对付衙役一样,对付黄县令。 那可是朝廷命官。 只有更大的朝廷命官能够管辖。 马队越来越近,捆绑在一起的衙役们挣扎着要站起来,被宁无恙一脚踹得重新跌坐回去。 尽管摔了个屁股墩,但他们脸上难掩激动之色。 “县令大人来了,你们死定了!” “胆敢殴打官差,一定要让县令大人治你们的罪!” 这群衙役嘴里也只会叫器这些车轱辘话,听得让人心烦。 宁无恙对着庄石成使了个眼色。 “让他们闭嘴。” “好咧公子!” 庄石成抡起铁锤就要往他们脑袋上砸。 吓得衙役们响起一片哭爹喊娘求饶的声音。 不等宁无恙阻止,却见庄石成将铁锤砸在他们的面前,砸出两个坑来,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几块黑乎乎的抹布,根据每个人口型大小,撕成大小不一的布条塞到这些衙役的嘴里。 嗯。 堵住了这些人们的嘴,接下来就好说话了。 正当宁无恙这么想着,马队越离越近,待他看清为首之人身上穿着的官服时,“诶”了一声。 “三哥,那好像不是县令的官服吧?” “这是从八品主簿官服。” 由于主簿的官服刺绣花纹与府衙吏书相差不大,宁无碍一眼便认了出来。 平县主簿? 根据平县的治下范围,县衙统共也就五十名衙役左右。 这里绑了十来个,这名县主簿大人带了四五十口,那黄县令呢? 单枪匹马留在商县找章知达的下落? “想不到黄县令还挺爱岗敬业。” 宁无恙自言自语地打趣了一声,那名主簿大人已经勒马停在了十丈开外。 离得这么远? 宁无恙当真看不出对方有任何着急的态度,倒像是闲庭散步一般,可越是这样,说明对方越有底气,他悄声让庄石成他们做好准备,不能让这些后来的衙役,把这十几人趁机劫走。 大不了就当成是江湖人士与官府之间的纠纷,他来断后,直接让庄石成他们把衙役也掳走。 反正这衙役们打都打了,事情也闹大了,还计较什么后果,干就完了! 宁家众人全部虎视眈眈地盯着徐主簿一行人。 面对突如其来的紧张形势,四十来岁的徐主簿,龙行虎步走上前来,未语先笑。 “哈哈哈,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金陵诗仙宁先生了吧?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第四百七十九章 徐诗圣是我族叔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徐主簿伸出手去。 那慈祥的神情根本不像是来替被打的衙役们讨回公道的,反倒是来问候宁无恙的。 这让原本准备好动手的庄石成等人一头雾水。 也让宁无恙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谁? 这么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为了防止对方故意套近乎,宁无恙也是以笑示人,但并未伸出手去。 他看得出来,这位主簿大人手臂因为勒了一路缰绳而青筋突起,但气息均匀,底盘很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必须要提防着黄县令派一个无足轻重的县主簿来干扰他的判断,不可轻敌。 “主簿大人是来向我要人的吗?” 宁无恙比划着篝火旁的十几个衙役,无奈苦笑。 “他们确实是被我招揽来的义士们打伤了,但事出有因,而且这件事是江湖侠客所为,我也不便插手,主簿大人不妨等他们气消了再问问他们有何需求,大家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先前宁无恙要打人的时候有多果敢。 此时他的“拖”字诀就用得有多慢。 菊香还没有传来韩刺史的消息,只要平县县衙的人没有采取过激的行为,他还是不想让韩刺史难做的,得给官府的人保留应有的体面。 徐主簿深深地看了一眼五花大绑的平县衙役们,玩味一笑,自我介绍道:“宁先生,我并非平县的官员,我乃商县主簿,姓徐,诗圣是我的族叔。” 啊?哦! 宁无恙恍然大悟的同时,连忙伸出手去,把徐主簿要缩回去的手抓住,用力地摇晃了两下,脸上笑开了花。 “徐主簿,我就说看着你很面善,原来和徐老哥的族侄啊。” “徐老哥”这个称呼,让徐主簿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面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了一辈的十六岁的少年,徐主簿突然有种低人一等的错觉。 但他知道自己那位名震天下的诗王族叔,结交朋友不问年纪,如此一来,也不能再摆长辈的谱,脸上的慈祥都少了几分。 “宁先生,我正帮着黄县令一起搜查掳走章家大少爷,就是那位洛河第一才子章知达,半路上听闻这里发生了打伤衙役的事,特意提前来问问来龙去脉。” 提前? 那宁无恙也不再与徐主簿寒暄,把刚才发生的事,不偏不倚的讲了一遍。 等他说完,徐主簿已经惊讶得无以复加。 他知道平县的县衙很糜烂,但没想到已经烂到了骨子里面。 “竟敢当众想要扣押宁家的一车香水拉回平县县衙去审查,还不告知何时归还就想走人?” 徐主簿看向那些衙役们。 方才还翘首以盼,等着县衙来人搭救的赵衙役等人,如果嘴巴没被堵住,一定会反驳。 可他们嘴里塞着脏抹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再加上来人是商县的主簿,而非自己人。 他们此时全部像打蔫的秋茄子一样耷拉着脑袋,回避着徐主簿的视线。 如此心虚的表现,谁还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徐主簿冷哼一声,对着站在一众衙役面前的庄石成抱拳一拜:“好汉们,这些衙役们所犯之事,确实天怒人怨,但这是官府需要处置的事,与好汉们没有关系,本官想将这些犯了事的衙役们带回商县县衙去法办,只要证据确凿,定将他们绳之以法!” “不可。” 话音刚落,宁无恙便淡淡开口,出声反驳。 徐主簿惊讶地望着率先开口的宁无恙,再看那些老实巴交的江湖侠客们,联想到前段时间,宁家招揽人手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哪里还不明白。 这些江湖游侠怎么做,全凭宁无恙的吩咐。 换句话说,打人绑人的,也是宁无恙,如今拦他的也是宁无恙,过不了宁无恙这一关,今日这十三个平县衙役就要一直在这里绑着。 徐主簿想到后面快要跟上来的黄南明,焦急的询问:“宁先生是不相信我吗?” “我就算不相信你,也相信徐先生的为人,只是此案不光是这些衙役想要强抢一车香水的事,还涉及了平县自上而下,剥削过路客商的大案!” 宁无恙手指着那些闻声围聚而来的各路客商,对着震惊的徐主簿掷地有声的宣布。 “我不止要替今晚遇到的事讨个说法,更要替来往客商讨个公道,替平县的老百姓们讨个更好的明天!” “洛河道位处中原,地势优沃,特别是前些年黄河改道,这平县以北便是肥沃的河流,我来之前还想着从平县坐船,欣赏一番祖国的风光再去京城,谁承想,车队领路人根本没计划路过平县,今晚更是驻扎在了县城外不远处。” “连我们这些不经常往来洛河道的人,都知道避着平县走,其中原因我一开始不清楚,但我现在清楚了,这平县盘踞着搜刮客商血肉的官府,谁还敢来?这些官员衙役吃得肠肥脑满,可曾想过平县名声扫地,其中百姓的困苦?” 宁无恙的话的让徐主簿陷入了沉思之中。 对于平县的事,其实他早就有所耳闻。 可谁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难怪平县的赋税自黄南明上任后年年减少,按黄南明的说法,是黄河改道后,不少百姓担心水淹良田,人人弃田移居。 上头派人去审查,结果也是如此。 如今看来,只怕是那黄南明故意找的借口,以假乱真,掩饰他吃拿卡要的真实目的。 “宁先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件事我接手以后,你们殴打衙役的罪名便可轻拿轻放,要知道,无故殴打衙役,要罚银五两起,杖五十,严重者还要关押至牢狱十日。” 徐主簿绝非胆小怕事之人。 但他知道宁无恙前往京城的事情更加重要,平县之事查起来,层层汇报上去再判罚下来,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的流程。 只能先安抚宁无恙继续北上西行,其余的事他来解决。 “我知道徐主簿是一个急公好义的人,也谢谢你的支持,但此事,我不能按照你想的那么办。” 宁无恙拱手作了一揖,听到前方的动静,抬头朝着燃起的火把处看去,眼神无比坚定。 “不论是罚银、杖责还是拘禁,我都认了,但平县这件事我既然管了,就绝不能虎头蛇尾,半路撒手。” 有些事需要缓。 但有些事,那就是一锤子买卖,拖得越久,牵涉的势力越多,最后权衡利弊之下,事情的结局如何,就失去了它初衷。 他的需求很简单。 第四百八十章 何苦来着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拨乱反正。 让应诉的道义得到保证。 让已有的罪恶得到惩罚。 徐主簿见状,只得无奈感叹:“宁先生,你何苦来着。” “我派人去找韩刺史来着。” 宁无恙给徐主簿交了个实底。 仅凭他个人,带领着这些学子,最多给官府施加一些压力。 真正解决问题的人,还得是黄县令的顶头上官,也就是韩刺史,才能有权利,决定对黄县令作出怎样的处罚。 徐主簿这才恍然大悟,拱手一拜:“宁先生未雨绸缪,本官佩服,那本官便助你拖延时机,直到韩大人到来,为大家主持公道。” “多谢徐大人。” 提出韩刺史的名号,徐主簿便会鼎力相助的事,是在宁无恙的预料之中。 哪怕有与徐几道交情不错这层关系,想让徐主簿冒着开罪一方县令,有可能卷入派系斗争里,未免太天真了。 还是那句话,大兴官场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牵涉很广,要审度利弊而行事。 至于韩刺史来了会不会为他主持公道,其实他也拿不准。 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硬刚呗。 正想着,两道黑影先后闪过,站到了宁无恙的面前。 “公子,这是怎么了?” 云飞好奇的打量着被绑在篝火旁的衙役们,踩起一根木棍,把使劲挣扎的一个衙役打晕。 秦时则是十分的震惊,没料到,他只是离开一个时辰,宁先生这里便发生了这样的巨变。 看那些衙役脸上的伤痕,还有身上绑得结结实实的绳子,他既担心又愤怒:“宁先生,这是冲我来的?” 难道这些衙役是晋王的人,特意派来追查章知达下落,结果发现了痕迹,这才与宁先生他们打斗起来被捉? 真是这样的话,他得亮明身份了。 宁无恙看到秦时往怀里摸牌子,急忙将秦时的手摁了回去,解释道:“刚开始是衙役们要来搜查细作,搜着搜着说我家一车香水里藏了细作的密信,要拉回平县县衙去审查,然后……” 简单复述完经过,秦时的脸色更加难看。 平县县衙的衙役居然如此贪赃枉法?真是岂有此理! 半夜搜查细作的托辞应该也是假的,因为白天已经搜查过了,大概还是想要搜查章知达。 一念至此,秦时顺势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宁先生你放心,如果平县的官员胆敢对你不利,我就以龙卫的身份搭救你,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好,有需要我叫你。” 但不到必要的时候,宁无恙还不想让晋王派知道,带走章知达的是老皇帝派来的龙卫。 让晋王派的人在未知之中恐慌,想想还有点幸灾乐祸。 两人刚说完话,那边黄南明带着平县的所有人马,终于姗姗来迟。 庄石成与尚善暗中交流了一个眼神,抄起了武器。 “戒备!” 一瞬间。 前来投奔宁无恙的所有江湖侠客,甚至是宁家车队里的一些伤兵,全部以防备的姿态,面对着前来的黄南明等人。 原本想着袖手旁观,伺机而动的客商们,见状也纷纷暗中让自家的护卫,加入其中,随时予以帮助。 宁无恙能够为了他们而出头,他们绝不能作壁上观。 这个时候自扫门前雪,若是今晚不能让平县的官员认罪服法,下次他们的商队再经过平县,只怕这些人会变本加厉,把今晚的损失讨回来。 此时助他,既是利我! 黄南明坐在马背上,隔着老远,迎着火光,便看到一个犹如在人群里鹤立鸡群般的少年,手持长刀站着。 那股肃杀之气,让坐下的马匹都变得骚动起来。 虽未见过,但仅凭传闻,黄南明便知道,那是金陵武举魁首,宁府三公子宁无碍。 那么站在宁无碍身边,那个站得犹如竹竿一样挺拔,但存在感并不强的少年,必定是金陵诗仙宁无恙! 眼见宁家两兄弟,与徐主簿站在一起,黄南明心里暗道一声不妙,右手勒紧缰绳,左手朝前一挥。 “布阵!” “解救平县衙役,谁要是胆敢阻拦,杀无赦!” 黄南明知道徐主簿来到这里不是帮忙的,他特意先驾马冲到徐主簿与宁无恙之间,隔断两人。 手里的长剑指着紧握长刀的宁无碍。 “官府办案,任你金陵诗仙,也必须听从,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黄南明色厉内荏的大吼着,试图以气势震慑住宁无恙等人。 但他嘴里说着不客气,心里却门儿清。 宁无恙那可是圣旨钦点要去进京参加比试的,若他真的杀了宁无恙,只怕他的脑袋也要跟着搬家。 倒是能让宁无恙受些伤,可这小子的作派太过邪乎,完全没有文人该有的清高傲骨,反倒像个混不吝,不然的话,他手下那些做惯了扣押车辆的衙役们,也不会阴沟里翻船。 他不得不提防,他只是想让宁无恙受轻伤,宁无恙却会以重伤不愈来反击。 “这位便是黄县令,果然和我想象里的一样,好大的威风。” 哪怕徐主簿被马匹隔挡在了一边,宁无恙依旧淡定自若地朝着黄南明拱了拱手,笑着打招呼。 “黄县令想要把你的手下们带走也可以,但有些事你们要说清楚。” 这边他与黄县令打着机锋。 那边庄石成等人也不落下风。 虽说穿衙役制服的人很多,但其中一半是徐主簿带来的。 再加上徐主簿正安排着自己人去帮忙,在商县衙役们帮倒忙的支持下,试图解救被抓衙役的队伍,一下子被人群冲散,三五成群,成不了气候。 黄南明见状,气得脸色铁青,牙齿险些咬碎。 眼见自己带来的衙役,因为对方人多势多被冲散不说,还消极怠工,他也顾不了太多,剑尖指向宁无恙。 “本官乃平县县令,就算是徐主簿,官级也比我还要低,你们宁家兄弟不过是武举人的功名而已,胆敢殴打衙役不说,还敢扣押他们,你们是打算与官府作对,与朝廷作对?” “本官知道你们这些人里面,许多都是为了求财或求名才跟着宁家的,还有来自江南的学子们,也是唯宁家兄弟马首是瞻。” 黄南明扫视着那群,眼里还透着愚蠢与天真的学子们,使出一招杀手锏。 “可你们想过没有,牵涉这种事里面,你们的履历上会因为反抗官府,在考中科举任职时,吏部会严查这种行为,而宁家兄弟他们有钱有势,宁诗仙更是名声在外,你们与他们一起胡来,苦果却由你们自己来吃,你们还不省悟,速速退下吗?!” 第四百八十一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退后两步,避其剑尖锋芒的同时,以免黄南明慷慨激昂的口水喷到自己身上。 等黄南明说完话后,他心里是十分佩服的。 妙! 太妙了! 利用搞对立的手段,来分化别人阵营的团结,从而转移真正的矛盾。 这个黄南明的官不大,治理百姓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 而黄南明说完这些话以后,确实有许多人变得犹豫起来,原本围聚分化的几伙新来的衙役,见机马上汇合在一起,将不再稳定团结的人群,冲出一条通道。 好在。 有那些江湖侠客们,全部亮出兵器站在了被抓衙役们的前面,人数占据绝对的优势,迫使那些想救人的衙役们,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黄南明见状,气得破口大骂:“一群废物,这群江湖人士胆敢阻拦官府办差,他们这是要造反,是夷九族的罪,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全部乱刀砍死!” 换作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素质的寻常学子们,可能会被黄南明的话吓住。 但这群江湖侠客们,已然不是刚下山没有见识的初出牛犊。 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们也深刻的认识到了,今日之事不能善了。 只要把这群衙役放了,一定是后患无穷,更能坐实他们是有罪的。 相反。 只要按照宁诗仙所说的,把这些人证守好了,等时机来到,平县的县令都难逃法办的时候,他们便是正义的化身,殴打并捆绑扣押衙役确实有罪,但功过相抵,他们还能搏个急公好义的好名声! “该死的江湖人,上!快给本官上!谁若怯战,当场革职!” 在黄南明疯狂的刺激下。 终于有衙役不怕死地冲了上去。 “杀呀!” “不杀了他们死的就是我们!” 有一个领头,剩下的也纷纷效仿。 庄石成只能抡圆了手里的一对铁锤,做好了悬殊搏斗的准备。 宁无恙见状,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目光深沉地盯着马背上满脸狞笑的黄南明,自言自语的说道:“根据《大兴律令》,挟持官员是重罪,不像扣押衙役只需要杖五十交罚款。” 算了。 大不了再立点大功,将功折罪。 也不能看着那些无条件信任他的人们受罪。 “五弟,你在嘀咕什么呢?” 宁无碍眼看就要血刃相见,心里急得猫挠一般。 也不知道该冲上去帮忙,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待时机。 就在这时,他感觉刀柄一沉。 宁无恙已经伸手握住了他的青龙刀,用力一拉。 “三哥,借刀一用。” “什么?” 宁无碍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青龙刀已经被夺了过去。 此时大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血刃相见的衙役与江湖侠客们的身上,只有沈幼初与季谨一直关心的只有宁无恙。 特别是沈幼初,看到他的这个举动,马上意会到他要做什么,吓了个半死,朝着梅香大喊:“梅香,快,去帮宁公子……” 她的话还没说完,宁无恙手里的长刀已经朝着马背方向抡了过动弹。 说时迟,那时快。 一支利箭“铛”的一声撞击在刀背上,让青龙刀偏离了几寸。 而箭矢冲来将黄南明的马儿吓得朝前跨去,等宁无恙被这一箭震得手发麻,长刀落下时,正好用刀背砍掉一根马尾,陷入了泥土之中。 “五弟,你怎么样?!” 宁无碍早在箭射来时,便挡在了宁无恙的身边,随时准备拦停箭矢。 至于拦停五弟?他根本没有想过。 只是当发现箭矢是朝着刀背飞过去时,出于担心第二支箭会在他阻拦时,朝五弟射来,他也没有阻止。 结果看到五弟被晃了一下,手里的刀落在地上,连忙整个身体挡在了宁无恙的面前。 谁?! 宁无恙虎口依旧麻得握不住刀,他动作僵硬地扭头,想要看清楚来人,但由于三哥挡着,只能看到东方破晓的一点亮光洒在他的脸上。 天,快亮了。 “刺史大人到!” 伴随着一声高昂的呼喊,刚刚勒住缰绳,避免冲入争斗人群之中的黄南明,浑身打了个哆嗦,险些坐马背上跌落下来。 韩刺史来了?! 他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去。 八匹清一色的棕色高头大马开道,还有清一色的八匹棕色高头大马在断后,其中一匹红色混血宝马上坐的,正是洛河道刺史韩守仁。 韩刺史四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瘦,一双鹰眼自上而下地打过,便将前方的情况尽收眼底。 啪! 韩刺史甩了一下马鞭,不同于黄南明的,马鞭只能拿来打手下。 他这一下隐含力破千军之势,声音又疾又响,惊得平县衙役们拴在旁边的马儿全部尥起了蹶子不说,还有一些处于争斗中的衙役由于心虚加胆小,也被这尖锐的一声,吓得直接手滑丢掉佩刀,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住手!” 等到鞭声停息,韩刺史一声虎狼暴喝,刀剑打斗声停滞下来,全场为之一静。 衙役们惊愕地看向黄南明,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去抢夺他们的同僚。 而宁无恙则适时的示弱于人,对着尚善他们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放下手里的武器,赶紧往后退。 哐啷! 哐啷! 尚善等人手里的刀剑棍棒,有什么算什么,全部扔到了地上。 但他们并没有按照宁无恙原本计划好的退离这个是非之地,反倒依旧站在原地,形成一道人形防线,坚守到最后一刻。 宁无恙看到他们的举动,眉头紧皱,刚要开口让他们按照计划行事,黄南明抢先开口。 “刺史大人,你来得正好,这群江湖匪徒打伤了平县县衙的衙役,还将他们绑了起来,此举违反大兴律令,按令必须处罚,还请大人马上派人将我的手下们解救出来,以正官府威严!” 如此春秋笔法的告黑状,把众人气坏了。 刚刚扔下铁锤的庄石成再次捡起了铁锤,恨不得一锤把黄南明的脑袋锤爆,他粗着嗓子大声反驳:“韩刺史韩大人是吧,我等虽是江湖游侠,却也是正义之辈,我们向来不喜欢和官府打交道,但谁叫这群衙役表面穿着官府的皮,实际上干的却是劫匪的事,我等是……” “他们是受我指使打伤了衙役,并把他们绑起来了。” 宁无恙打断了庄石成的话,挺身而出,朝着还在观察情况的韩刺史拱手行了一礼。 “金陵府人士宁无恙,见过韩刺史,关于黄县令的指责我都认,想让我放人也容易,想依律处罚我也可以,但在处罚我之后,还需要韩大人先肃清洛河道平县县衙借口查货,无故扣押货物倒卖谋私,还来往客商一个公道!” 第四百八十二章 结结实实的五十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韩刺史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说要一力承担打伤、扣留平县衙役的宁无恙。 “你就是金陵诗仙宁无恙?” “正是在下。” “遇事从容不迫,进退有据,难怪苏瑞对你极其夸赞,把你夸得天上少有,人间绝无,确实不错。” 这番夸奖的话,听上去像是寒暄,但传递了一个信号。 那就是韩刺史对苏瑞说的话记忆犹新,而苏瑞又极其推崇宁无恙。 这么一想,黄南明心里更加慌张,急忙跳下马背来,扯起袖子胡乱擦着眼睛,直到擦红落了,这才扑倒在韩刺史的马前,高举双臂哭喊起来:“刺史大人,你要为下官做主!下官的这些手下衙役,只是照令搜查,从无逾越之处,谁知与宁家招揽的这些江湖中人发生了争执,这才造成如今这般局面,还惊动了刺史大人。” 黄南明以为韩刺史是宁无恙专门请来对付他的。 不料,韩刺史听到他的话,握紧了手里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手心,似笑非笑的指正道:“不是谁惊动了本官,本官才来的,是本官听说洛河道第一才子挑战金陵诗仙后,被怀疑是卖国贼,想着询问一下具体情况,谁知刚刚途经商县,获知当事人章知达被贼人掳走,一路往西北方向追,正巧遇到你们。” 啊?这么巧的吗? 黄南明因为错愕的原因,哭声戛然而止。 如此一来,倒显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韩刺史想成了给宁无恙当靠山的人。 他正想找补回来,却听韩刺史继续笑声说道:“既然黄县令说本官是为了此事而来,本官便为了此事而来,也替你们这两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无头案,厘清一下谁是谁非。” 说罢,韩刺史翻身下马,却并未让带来的官兵,有所举动。 黄南明见状,面上不显,额头已是冷汗直流。 大事不妙! 他就不应该嘴贱,想着韩刺史是来帮宁无恙的,这样反倒暴露了他心虚,让韩刺史非管不可。 真的是人倒霉喝凉水都要塞牙! “大家都把手里的武器放下,本官既然说了要查清楚,就绝不姑息任何人。” 韩刺史说完,朝着宁无恙勾了勾手。 宁无恙走过去以后,韩刺史手指着混乱的场面。 “宁诗仙,你来你来,我且问你,你刚才说这些人都是受你指使?你也决定了要以此负责?” “对。” 宁无恙淡然的态度,让韩刺史面露佩服之色。 敢作敢当,是条汉子。 “宁诗仙,黄县令有没有罪,我会另行审问,但平县的这些衙役你要先放了,另外,罚金与杖责,你要受着。” “好。” 宁无恙一改先前能说会道的形象,主打的就是听话。 韩刺史说啥他就点头应好。 这让韩刺史忍俊不禁大笑起来:“宁诗仙,你就不怕我重罚你吗?” “怕,但我想着韩刺史应该会留着我的命,让我亲眼见证,这平县的天是怎么亮起来的。” 伴随着宁无恙的话,东方已破晓。 阳光虽未抵达,但夜色已渐渐褪去。 “好小子,知道怕就行!行事不顾后果,必有祸患,懂吗?” 韩刺史其实是想借机,狠狠地教训一下宁无恙的。 年少盛名,行事却如此不计较后果。 幸好这是在洛河道的地盘,他还能够护着,去了京城的话,还不知道被那些权贵与皇族,借机害成啥样。 宁无恙看出韩刺史是真心为他好,低眉顺眼的回应:“懂了,多谢刺史大人教诲。” “自去领五十杖。” “好。” 宁无恙痛快的解开外袍,朝着左右看去。 没有看到韩刺史的人带着家伙什,他便差人找了条上马车的马凳来,又借来了一根齐眉棍。 沈幼初看到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心疼不已。 正好宁无恙与她四目相对,想到一会儿自己狼狈的模样要让心爱的姑娘看见,多少有些尴尬。 “那个……沈小姐,要不你先回马车上去补一觉?” “啊?哦……” 沈幼初一边应着,一边却只是转过身去,根本没有离开的打算。 宁无恙顿时哭笑不得,但也不便强求。 只能一手拎着马凳,一手握着齐眉棍,重新来到韩刺史的面前,将齐眉棍交到韩刺史的手里后,把马凳放下,径直趴在了上面。 这一次可不像上次在金陵府衙,所有人都想着放水。 大庭广众之下,再加上还有黄县令和一班衙役在,韩刺史若是想放水,便坐实了黄县令方才所讲的,是为袒护宁无恙而来。 于是。 韩刺史在接到齐眉棍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略一思索,转手把齐眉棍递向黄南明的方向。 “黄县令,他打的是你平县县衙的衙役,是你的手下,此事需要你来处罚,最为公正,杖五十过后,宁无恙先前过错便既往不咎,如何?” “不可!” 黄南明还没说话,徐主簿率先焦急的出声反对。 其他的学子以及路过的商户们,也纷纷高呼“不可”,其中还不乏有人喊着“我愿意代宁诗仙受过”的口号。 面对这样的群情,韩刺史满意一笑。 看来他这个闲事管对了。 得民心者是宁无恙。 也就是说,状告黄县令的事,十成十是真的! 黄南明其实不想得罪宁无恙的,这个执仗人下手没轻重,万一伤了宁无恙,耽误了京城的比试那可是重罪。 可眼下。 明摆着宁无恙要置他于死地,而他唯一的靠山便是晋王爷。 偏偏晋王爷吩咐他刺探宁无恙底细时,没有规定使用怎样的手段,那就是说明,在晋王爷的眼里,宁无恙的地位没那么重要。 说不定还是敌人。 如此一来,只要他打不死宁无恙,能让宁无恙活着到京城,至于宁无恙是伤了还是残了,因此参加不了比赛,那也是宁无恙有错在先。 他替晋王爷出了气,一定会保他这个平县县令! 黄南明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他紧紧握着手里的齐眉棍,就像紧紧握着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脚步飞快地走到马凳旁边,眼神阴毒地盯了一眼宁无恙。 “宁诗仙,这可是你自找苦吃,怪不得我,我知道你是奉旨前往京城,我没有阻拦你的意思,可你自己作死,若是我下手没轻重伤了你,可不赖我,只怪你不顾法纪。” “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赶紧打,打完好审你平县县衙一起犯下的种种罪行!” 宁无恙面对这种得意的叫嚣声,选择比对方叫得更大声。 不就是结结实实的五十杖吗? 他受了又如何!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一杖一杖又一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黄南明听到这番话,一阵头大的时候,对宁无恙的憎恨更是加深一分。 他高举起手里的齐眉棍,不由分说便是一棍打在了宁无恙的屁股上。 梆! 沉闷的响声像一记重锤砸在人们的心坎上。 仅一下。 宁无恙屁股上的布料,便被打得粘住了没有弹起来。 则被打的宁无恙,早有心理准备,提前咬紧了牙关,避免自己叫出声来。 才一下就狼狈大叫的话,显得他之前说的话没有什么力度。 他得在韩刺史面前表现出凛然赴……梆! 又是一记重击,宁无恙终于没忍住闷哼一声,斜了一眼打起劲的黄南明,心里暗骂一声:这老小子是准备打死我吗? 此时,宁无恙屁股上方的衣服上,已经渗出了血迹。 可见这两杖用了多大的力气。 原本宁无恙是打算硬扛下这五十杖的,此时为了保命,他只能调息运气,暗中抵抗。 没办法,谁叫他虽然抗揍但也怕死呢,别人不能帮他作弊,那就自己创造奇迹。 正当黄南明要打第三杖时,韩刺史上前,一把将齐眉棍抓住。 “黄县令,宁诗仙可是陛下钦点去京城参加比试的学子,你将他打成重伤,可想过后果吗?” “刺史大人,方才宁无恙都说了,在指使他人殴打衙役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这个后果,我把他打成重伤,也是事出有因,相信陛下只会夸赞我秉公执法。” 论胡搅蛮缠,黄南明可比韩刺史强多了。 一番说话下来,韩刺史再阻止,相当于是违抗律令,其中利弊自然需要斟酌、犹豫。 犹豫则会败北。 而黄南明早已知道,自己今日难逃一劫,他是为了让晋王爷开心,这才抱着重伤宁无恙的想法行刑。 趁着韩刺史走神的间隙,黄南明用力地抽出齐眉棍,再次朝着宁无恙的屁股上落下。 梆! 又是一声,鲜血扩散出来。 宁无恙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但依旧咬紧牙关没有再出声。 疼当然是疼的。 好在运用了云息功以后,他可以控制着身体的气流慢慢地往屁股的方向涌入……梆! 又是一声落下。 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感,宁无恙却是精神一振。 好家伙! 他居然感受到屁股周围的气流,随着他在内里的运行,不断的按照自己的心意,进入身体之中,一种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既视感,让他身心愉悦,继而连伤痛感都减少了几分。 不只如此。 他感觉屁股上火辣辣的疼完后,便有些发痒,好似在恢复一般。 不出意外的话,刚才这一杖,逼着身体自保意识拉满,竟让他达到了云息功第二层的巅峰期。 也就是能够自由地控制外界气息进入自身的强弱程度,以及与天地融为一体的入门。 天人合一……这感觉甚是奇妙。 但宁无恙还是来不及感受更多,调动周围的气息,全部涌入自己的臀部,迎接下一杖。 砰。 这一杖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闷。 疼痛感也减轻了不少。 倒不是由于恢复力度的增加,从而抵消掉了疼痛感,而是黄南明没有用力。 站在旁边的宁无碍,都已经做好准备,再落下一杖时去以身相护,与五弟共同分担这五十杖时。 看到黄南明一脸错愕地拿着齐眉棍,再看五弟衣服上并没有增加的血迹,刚插入土里的青龙刀又被他拔了出来。 怎么回事? 姓黄的打累了? 黄南明此时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为了效仿韩刺史,可没少在平日里练习鞭法。 就算不如韩刺史的力气大,也不可能只打了四五杖便脱力。 仔细回想刚才落棍时,好像有一阵邪风吹来似的,推了一下他手里的齐眉棍。 黄南明连忙招呼着左右:“把马凳围住!” “黄县令这是想暗中行刑吗?” “快让那两个衙役让开,你们要是敢暗害宁诗仙,你们就是大兴的千古罪人!” “不光你们要被问罪,你们的家人族人们也都要受到你们的连累!” 什么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便是了。 先前黄南明利用个人与家族未来云云,恐吓威胁他们,此时他们便拿这一招,来恐吓威胁那两个黄南明的衙役手下。 两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们至今还记得,县令大人把自己的护卫险些一鞭打死,捆着带来扔到一旁的事呢。 虽说县衙里扣押过往商队货物的事,他们也有参与,但这种事只要交上罚金,好好认错,再挖几年河道当苦力就行了。 贪得多了那些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比如县令大人、照磨官还有负责账目的主簿大人他们。 想到自己每月一两半的傣银,还有贪得不到一百两的银子,至今压在床头底下不敢花,两个衙役又对视了一眼,纷纷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退了两步,让大家看得更加清楚明白。 他们绝对不会暗害宁诗仙。 所以宁诗仙被县令大人打成重伤或是残疾的话,和他们没有半两银子的关系! 砰。 黄南明在两个衙役退步的时候,落下一棍。 依旧是不轻不痒,像是被谁重重地给推了一下似的感觉。 这种撞了什么脏东西的感觉,让黄南明毛骨悚然,头皮阵阵发麻。 特别是当他环顾四周,根本没看到别人身上的衣服和头发有被风吹过的迹象时,心里的恐慌不断扩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说黄南明想不明白。 就连宁无恙都被这不痛不痒的接连两杖打得有些发懵。 黄南明本意一定是想将他打成重伤,从利弊处来入手分析,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不惜违背老皇帝的意思,只为了让他真正的主子开心,借此搏一个保命的机会。 这样一来的话,黄南明应该像打前三棍那样,恨不得把棍子打断才对。 怎么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呢? “本官就不信这个邪了!” 黄南明随意地将齐眉棍戳在地上,双臂虚抱着,举起两只手,往掌心里各自啐了一口吐沫,以为刚才是一时手滑才导致接连两棍没有什么力气。 然而。 就在黄南明正搓着掌心里的口水时。 忽然从两个方向刮来两股邪风,戳在地上的齐眉棍猛烈地晃动了两下后。 梆梆! 像是有人在棍子底下拿着搅动似的,左弹一下打在了黄南明的左臂上,右弹一下又打在了黄南明的右臂上。 不偏不倚,正好左右各自打在黄南明的筋脉处。 疼得黄南明当场发出了杀猪般的痛叫。 嗷的一声张开双臂往后退。 戳在地上的齐眉棍自他臂弯里滑落,直直地跌落在地,发出“哐啷哐啷”的声响。 第四百八十四章 暗中有相助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位黄县令这是手抽筋了?这才打了四五棍就抽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说不定,你们还记得前段时间江南道流传甚广的一则传闻吗?” “兄台我洛河道的,你快说来听听。” 一群学子交头接耳聊了片刻,众人听完八卦消息,江南道的学子们与有荣焉,洛河道的才子们则面色变得十分微妙。 啥? 宁诗仙是天上神仙下凡?! 换作没见过宁无恙时,有人和他们说这种话,他们一定会觉得这是戏弄人玩呢。 可认识到了宁无恙的真本领,以及此时发生的事情,他们深以为然地接受了这个传闻。 “宁诗仙一定是有仙气护体,寻常凡人伤不了他。” “这黄县令想下死手,老天爷看不过去了,便让他受到了反噬,自食恶果。” “我本来还担心宁诗仙被打坏了,这下不用担心了,我敢肯定,再打下去,打伤或打残的不是宁诗仙,很有可能是行刑的人!” 说话人的语气里,难免透露着一股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趴在马凳上的宁无恙,很好奇,若是北狄人知道他们谣传的神仙下凡一说,被用到此处,借力打力,会是怎样的反应。 但他更好奇的,还是黄南明的想法。 扭头一看。 只见停止痛呼的黄南明,此时正满脸惊恐之色地注视着他,听着那些围观者们的话,至今还没有捡起掉落的齐眉棍。 这么一来的话,宁无恙顿时觉得自己的屁股受刑快要结束了。 冷静下来想想,刚才黄南明的手脱力时,他明显感受到两股内息在冲撞。 顺着风势看了过去。 只看到了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背影。 是华师。 他眼眶不由得一阵酸涩。 再看另一边时,他又变得警觉起来。 不愧是龙卫,秦时大哥可真是深藏不露,内功高强到能够与华师有得一拼,也不知道他平时修炼的时候,对方能不能感应得到。 如果能的话,那么他在修炼云息功的事应该瞒不过老皇帝了。 痛。 太痛了。 宁无恙“嘶哈”、“嘶哈”倒吸了几口冷气,装装样子,让黄南明心里好受一些。 本来黄南明看到宁无恙如此狼狈是该开心的,可不知为何,他却感觉刚才被齐眉棍打到的手臂更疼了,吓得他也学着方才的两个衙役,后退两步,惊恐地看着趴在马凳上的宁无恙,一副生怕宁无恙跳起来索他魂的模样,看得韩刺史眉头紧锁。 “黄县令,你这杖责不继续,是想拖延时辰吗?” 此时,太阳已经露出了微红的光芒。 韩刺史迫不及待的准备审理平县县衙一众涉案人员,哪有工夫在这里听坊间传闻,看黄南明自己吓唬自己。 他捡起地上的齐眉棍,朝着黄南明扔了过去。 “接好,继续打!” 上官有令,黄南明不敢不听。 于是。 黄南明又往后退了一步,故意一屁股跌坐在地,想着借口摔伤躲避行刑的事。 但不知道是凑巧,还是报应。 他这一屁股直接坐在了一个衙役扔的刀上面,哪怕坐的地方是刀背,割肉般的疼痛,还是让他忍不住再次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啊!我的臀!我的臀部受伤了!快带我去看郎中!” 胡闹! 韩刺史正要呵斥黄南明,却见黄南明捂着屁股站起来,还带走一把佩刀。 “哐啷”一声,佩刀落下,溅起了不少的血点子。 再看黄南明捂住屁股的手指缝里,正不断的往下滴血呢! 那伤势看上去,确实比宁无恙挨打的伤要严重许多! “是巧合,还是……” 韩刺史不敢再往深处想,连忙差人去平县请郎中来。 正好给黄南明看完,再顺便给宁无恙看看伤势。 不过,这样一来。 在场的人看到黄南明受伤的情况,都以为是受到了报应,谁也不敢再去捡那根齐眉棍。 就连想让宁无恙受教训的韩刺史,此时都在考虑着,该如何收场。 “刺史大人,宁诗仙毕竟是陛下钦点赴京的人,不说有仙气护体,还有龙气护着,不是你我能够责罚的,不如这样,你先审理平县县衙的事,等有了结果,一起写个折子递到陛下那里去,让陛下处置。” 好主意! 韩刺史丝毫没有把烫手山芋甩给陛下的愧疚感。 他是着急处置更重要的案子,不想冒险去行刑而已。 他朝着被衙役们搀扶着的黄南明看去,沉声问道:“黄县令既然受伤了,行刑的事便押后再处置,你们平县县衙可有异议?” “没、没有!” 不等黄南明回答,其他衙役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谁也不敢再冒着被反伤的风险,去当这个行刑的人,更害怕县令大人让他们去送死,干脆先行拒绝。 “……” 黄南明看到这群懦夫,又气又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恨恨地看了一眼宁无恙,只一眼。 他又觉得眼眶生疼,有气血往上涌似的,眼珠突突直跳快要看不清楚,吓得他急忙收回了视线,不敢再和这位诗仙明里暗里较劲了。 同时。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晋王爷最近在走背运了。 好像就是在晋王爷的附庸叶家出事,安侯开罪了宁诗仙的时候开始的。 对了。 安侯开罪了宁诗仙,甚至还想联合柳家害死宁诗仙,叶家连最小的男丁尸体都被发现了,也不知道安侯如今怎样。 黄南明失血过多,脑子乱糟糟的有些迷糊,正胡思乱想着,搀扶他的衙役突然松开手。 他身体失衡险些跌倒时,又被他人扶住。 努力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形势。 只见扶住他的人,已经变成了徐主簿带来的商县衙役。 不只如此,就连他带来的衙役,也已被商县衙役,还有韩刺史带来的官兵,团团围住,束以双手,并让他们与先前被扣押的那些衙役,一起蹲坐在地上,等着受审。 黄南明不敢再想关于诗仙的事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好说辞推托掉责任。 反正替死鬼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哪怕那些衙役们招了,说是他指使的。 由于根本没有留下书面的证据,而且他也确实从未直接与这群狗腿子衙役当众谈及过那些脏事,都可以推到那个被他打伤的护卫身上去。 就说是护卫假借他的名义传达的指令。 是这些衙役自己想要吃拿卡要,才借口是他指使的。 关于手下人的死活他不在乎,就算被韩刺史以疑罪关入大牢也没关系。 只要他还有脱身的机会,相信晋王爷一定会救他的! “报!刺史大人!在后方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发现了一个重伤不治身亡的青年,他身上带着平县衙役的腰牌,应该是便衣衙役,只是不知姓甚名谁,来此有何公干!” 第四百八十五章 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随韩刺史一同前来的官兵汇报的这个消息,一下子打了黄南明一个措手不及。 之前亲眼看到黄南明用马鞭打伤护卫衙役的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就那一鞭,竟将人活生生地打死了?! 韩刺史听说有便衣衙役时,率先看向了黄南明,当看到黄南明的表现时,就不知道他不必再问徐主簿了。 那便衣衙役不是商县的,而是来自平县。 “把尸体带上来,你们大家都指认一下,看看是谁的同僚。” 韩刺史话音刚落,便有两人抬着一块放着一具尸体的木板走了上来。 尸体直接呈现在大家的面前,有眼尖的,一下子认出了此人。 “这个人刚才不是和我们在一起?就站在张兄你的左手边吗?” “你这么说我好像还真有印象,当时他和那些说要搜查的衙役们一起来的,但他没穿衙门的衣服,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认识的学子呢。” “和要搜查的衙役一起来的,那不就是平县的衙役吗?” 大家的目光,也全部集中到了黄南明的身上。 黄南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准备的替死鬼,真的成了死鬼,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这时,负责抬尸体的两个官兵,已经将尸体放到了平县衙役们的面前。 “你们赶紧看看谁认识此人,不可说话,否则罪加一等!” 跟在韩刺史身边的人,察言观色自是一流的。 眼见这些衙役们眼神闪烁,再听周围的议论声,他们虽猜不出此人为何事所伤,但也想到了这个衙役的来历。 被绑起来的那些平县衙役们,自然一眼认出了向他们传话的护卫衙役。 特别是亲眼看到,这个护卫衙役被县令大人一鞭子打伤的人们,此时心里纠结万分。 不说吧。 罪加一等。 说吧。 万一县令大人还有救,必定会秋后算帐。 这可真是两难。 “刺史大人,这具尸体乃是我的护卫,隶属平县县衙,但近来不知与谁勾结,竟以我的名义假传命令,昨晚搜查的事我并不知情,我只是去章府,接到章父的求助,帮忙搜查掳走章知达的贼人,没有让这个背主的护卫去搜查细作。” 当初黄南明是担心别人问起详情,故意找了个搜查细作的托词。 如今正好用上。 眼见黄南明亲自揭穿了护卫的身份,还把过错,全部推到了护卫衙役的身上。 平县县衙里的那些老油条,全部跟人精似的,一下子明白了该怎么做。 他们也紧跟着起哄。 “刺史大人,我们县令大人说得都是真的,我们确实是听黄秋说要搜查细作,才来检查的,而且也是他说要扣押一车香水,要带回去仔细搜查,没有他这个头领的命令,我们哪敢私下做主扣车呢?” “不光扣留香水检查是他说的,以前那些扣押的货物,也都是他,说是县令大人下的令,要做登记还有抽查什么的,结果我们送去县衙就不知所终了。” “这个黄秋他一定是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干脆一头撞到树上撞死,畏罪自尽了!一定是这样!” 人活着的时候,大家可能还会顾忌他会反驳。 但人死了,是黑是白是善是恶,就可以任由他人指摘。 黄南明对于这样的现状表示十分的满意。 平县县衙上下一心,这一次,极可能逆风翻盘。 不等韩刺史再逐个询问那些衙役,黄南明先表态了:“刺史大人,是下官管教不严,才让黄秋犯下了此等天理难容的大罪,如今他已畏罪自尽,也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了,下官认为,一定要严查黄秋的个人财产,只是他这个人好像最近还沾染了赌博,不知能追回多少罚金,唉!” 最后一声重重的叹息,像一记重锤砸在了那些前来作证的客商心头,简直让人气血上涌。 可偏偏平县县衙自上而下,形成一块难以割裂的利益铁板,就算有人证物证,他们都把罪责推到一个死人头上。 赔偿要不了,此时作证还要得罪这群快要逃脱掉罪责的官员,他们还需要站出来吗? 不等客商们发言,突然一声马匹嘶呜声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刚才还趴在马凳上的宁无恙,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正一手扶着腰,一手拿着从马背布袋里掏出来的马鞭,一瘸一拐地向黄南明与韩刺史等人走来。 “诸位请看,这是我在黄大人的夜骑布袋里,拿出来的马鞭,这马鞭上沾着鲜血,显然是打伤过人……” “是又如何?” 黄南明急切地打断宁无恙的话,作势就要冲上去抢马鞭,被韩刺史伸出手臂拦停,微笑着安慰。 “黄县令莫急,这马鞭上就算是沾着血迹,也分辨不清是马血还是人血,就算是人血,难道还有方法分辨出是黄秋的,还是你黄县令的吗?按照《大兴律令》来说,诬告可是要反坐的。” 刺史大人说得对! 黄南明一时间都有些恍惚,细思过后,以为韩刺史这是知道平县扣押货物的案子,会以黄秋之死结案,不愿意得罪他这个晋王派的官员,才故意维护他。 但这在宁无恙的耳中听来,则是在提醒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乱讲话。 一旦咬不死黄南明,被黄南明反咬一口,这打人致死的罪名就得反过来落到他的头上。 “刺史大人,黄县令,你们只知道我宁无恙诗仙之名远扬,却忽略了,我娘亲乃是金陵名医,家中更是流传着种种奇方,这才制成了平安酒,还拥有了硝石制冰之术,验证马鞭上的血是否与死者黄秋一致,只需要取一碗清水,将二者鲜血融为一体即可。” 宁无恙胸有成竹地把马鞭递给了黄南明。 “黄县令,为免你说我在水里做手脚,不认可这个结果,马鞭还你,这个验证之法,你自行来验,可好?” 一群人欺负死人不会说话有什么本事。 有本事就心安理得地验上一验。 “对了,验之前我得提醒黄县令一声,若这鞭上的血,确实与死者相符,说明死者是因你重伤而亡,不是畏罪自尽,那么,你和这平县的所有衙役,就是知情不报、故意隐瞒杀人行凶一事,这杀人的案子和扣押货物的案子可不一样,尤其你们还是官府中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再加上故意栽赃……” 宁无恙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在衙役们惊恐的目光中,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差不多每个衙役都能拦去菜市场砍三遍头了,除非你们将功补过,我觉得刺史大人应该会给你们一个减轻刑罚的机会。是不是,刺史大人?” 第四百八十六章 吓死胆小的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是。” 韩刺史不假思索地点头附和。 让那些还在纠结的衙役们,一下子见到了希望的曙光。 正好这时,旭日东升,有万丈光芒打在了韩刺史的身上,俨然天上神佛降世,给予了心虚的衙役们致命一击。 “我说!黄秋是被县令大人用马鞭打死的,我们当时可是所有人亲眼看到的,是不是?” “啊……对对对,我也看到了,我刚才不是想故意隐瞒,我是不敢说,我怕县令大人事后报复我。” “虽然是黄秋给我们传达命令,但黄秋可是县令大人带上任的心腹护卫,他也不好赌博,身无长物,特别是我们送到衙门去的货物,倒卖都是由县令大人负责的,不信刺史大人你去查查账本,就能知道,黄秋只是一个传话的,真正的主使者是……是……” 说到这里,那个像竹筒倒豆子一样说出实情的衙役,终于卡了壳。 但大家此时都已听得清楚明白。 黄南明是打伤了黄秋在前,又让黄秋背上所有罪责在后。 先杀人再脱罪,摆明了早就准备让黄秋背黑锅。 “大胆黄南明!藐视法令,恃凶杀人,还敢颠倒是非黑白洗脱罪名,如今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敢抵赖不成?” 韩刺史手指着黄南明,义愤填膺的大骂道。 “本官早就知道平县年年入不敷出,却没想到只是百姓苦,你们这些官员与衙役们,却养得个个满脑肥肠,不知感念皇恩,却一心只谋财富,此事也有本官监察不严之误,本官在这里,向各位南来北往的客商们致歉!” 韩刺史拱手一拜,直起腰来,郑重其事的保证。 “只要你们的损失有登记,证据齐全,皆可随本官去平县县衙对账本,按照卖出多少,将你们的损失讨回去!” 财物是平县县衙搜刮的,自然不会由其他个人或地方官府来承担。 只可能是查抄黄南明的私产,对得上账的就对,对不上账的,先赔了再接着对。 安抚民心把影响降低是最优先的,不能因为平县一颗老鼠屎,坏了整个洛河道怠慢客商的名声。 “韩大人真是青天大老爷!” “早知洛河道不是上下一气,我们早就该告倒这平县县衙,还我们一个公道,也还我们那些财物!” “光是财物可不行,还有许多不认同破财免灾的客商,都被他们借口关去了大牢,男的去当矿工,女的就逼良为娼,这些天杀的得慢慢审,可不能光赔钱了事啊!” 眼见大势已现,方才那些不敢开口的,全部积极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说得比谁都热闹。 倒是宁无恙,没再出这个头。 首先宁家香水并没有实质性的损失。 其次按律令他还得缴纳耽误公差办事的罚金。 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头的话,万一想起他这里还有笔额外收入,那么罚金的数量一定非常可观。 按照他对叶家抄家的家底估算来看,黄南明若是晋王派的附庸,手里不一定会存下多少银钱,只怕都去孝敬上官,去打点晋王府那边的关系了。 不然。 章知达这么重要的任务,怎么会让黄南明当指挥官呢。 可悲的是,黄南明既没处置好章知达的事,如今自己还栽了一个大跟头。 “三哥,我屁股又开始疼了,走,先去华师那里讨些伤药抹一抹。” 宁无恙不准备参与追讨赔偿之列。 可偏偏有人没有放过他。 啪! 黄南明手里的马鞭,甩在了宁无恙的面前。 铛! 宁无碍出刀阻拦,马鞭上干涸的血点子剥落,掉在地面上。 宁无恙看着恼羞成怒,公然对他下黑手的黄南明,冷嘲一笑:“黄县令是打算销毁证物?可惜晚了,只要结合衙役们的供词,再去平县县衙查抄你的私产来历,一切自有定数,相信那些记账的师爷们,知道黄县令已经倒台的消息,为了将功折罪,一定会把账本全部拿出来,请刺史大人清点的。” “宁无恙,你真是好算计!” 黄南明恶狠狠地揭穿他的谎言。 “干血融化凝为一体能够查证来自同一人身上的血的方法,是假的吧!” 他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宁无恙既然真的拿这个验证之法当作杀手锏,按照宁无恙的性格,定不会广而告之。 还特意把马鞭交到他的手里。 难道宁无恙就不怕他伺机销毁证物吗? 还真不怕! 宁无恙等的恐怕就是让他心虚去销毁证物,反向佐证黄秋是被他打死的! 他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倒是能够沉得住气,毕竟事关重大,做事得三思而后行。 可那些目光短浅的衙役们,既然能够把黑锅推到黄秋的身上自然也会推到即将沦为杀人犯的他的头上。 撑死胆大的,吓死了胆小的! “黄县令,你是被你的这些猪队友连累的,与我何干?我劝你还是不要拿我撒火,好好的把你私吞的银钱拿出来,或者,去找一找你背后的靠山,让他尽早把你拉离苦海。” 宁无恙抓住黄南明手里的马鞭,往青龙刀的刀锋上一划。 咔嘎。 马鞭应声落地。 回应了黄南明的质问。 是的。 验证之法就是他故意唬人用的。 审讯之道,本来就是以虚虚实实,对应真真假假,难道只允许被审的人说假话,不允许负责审问的人以假乱真?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然也不必拘泥于做事的手段。 只要心正德正,其他都是小道而已。 宁无恙在黄南明愤怒的注视下,潇洒地离去。 徒留黄南明,在人群之中大喊出声。 “宁无恙,你害我至此,一定会有报应的!” “呸!还敢咒宁公子,菊香你去搜罗一下他的罪证,给韩刺史送去。” 听到黄南明叫骂的沈幼初,气呼呼地啐了一声,伸出手来要代替宁无碍搀扶宁公子。 宁无恙笑着摇了摇头,但还是松开了宁无碍的手。 然后。 他在沈幼初和季谨担忧的目光中,转了两圈。 “你们别担心,那几棍只是打伤了皮肉,没伤到骨头,而且我最近在练习内息,另有高人暗中相助,一会儿去找华师要点伤药来,抹完要不了几天就能好利索了。” “伤药我拿来了。” 季谨顺势把早已准备好的伤药,塞到了宁无恙的手里。 宁无恙看到精致的瓷瓶,上面还带着一股子菊香的味道,这可和华师喜欢的药香不一样。 见他面露困惑之色,季谨低声解释:“这是华世伯以前给我配的伤药,一耳勺能抵别的伤药一瓶,我也没怎么用,这是现配的,不比再去找华世伯让他临时配药更方便吗?” 是挺方便的。 就是这伤药这么金贵,大面积抹到他屁股上,多少有些暴殄天物。 第四百八十七章 西域诸国使团悄悄逼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正纠结着要不要辜负美人情意。 一匹快骑自西北方向狂奔而来,卷起阵阵尘烟。 “急信!急信!” “西域诸国使团已于两日前抵近玉门关!” “陛下让宁诗仙尽早赴京,参加诸国比试!各州县不得半路卡扣!不必例行搜查!违令者以违抗圣旨论处!” 我去! 宁无恙听到信差的呐喊声,连忙握紧季谨送上的伤药。 “三哥,速速扶我回马车上上药,我们即刻出发!” 这个时候也别逞能了,国事为重! 好在走到平县境内可以走水路,乘船的话不像马车这么颠簸了,屁股上的伤也不会那么难受。 宁无碍直接蹲下身,让宁无恙趴在背上,把人背上马车更快些。 那边送信的信差受到官兵指引,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宁诗仙何在?” “在这里!” 宁无恙趴在三哥的背上,抬起手来打了声招呼。 信差见状,急忙驱马冲了过来,旁人纷纷让开一条笔直的通道。 而宁无碍也没闲着,动作轻巧地背着宁无恙往信差赶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待到信差抵达跟前时,看到兄弟二人,先是一愣,待通过长相确认了传闻里的金陵诗仙后,大吃一惊:“宁诗仙受伤了?” “对,被平县的黄县令打了几杖,好在只是皮肉伤,在床上躺几天就能好,别担心。” 宁无恙故意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但信差脸色却瞬间变得十分的难看。 这个平县县令真是上赶着误陛下的大事是不是? 谁不知道宁诗仙对于这场西域诸国比试的重要性,居然几杖就打得皮开肉绽,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宁诗仙如今这伤情,可能按时抵京吗?” “我们稍后北上走水路……” “怕是不行,今年入秋以来,黄河多处决堤改道,不如陆路安稳快捷。” 信差的这番话,直接堵死了宁无恙想领略一下黄河无限风光的想法。 黄河能够通航的路线本就不多,他是专门冲着古河道来的。 这下可好,天不遂人愿。 但安危与美景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既然水路不能走,那就走陆路,我们轻车出发,让车队跟在后面慢慢走,我们与诸位学子们快马加鞭往京城去,争取赶在西域诸国使团之前抵达京城,就算迟了,也不会迟太多。” 比试这事,若是私底下的小打小闹也就罢了。 像国家级别的这种,向来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 大兴的学子本身具有主场优势,可如今西域诸国使团,超出计划之外的提前抵达,无疑是打乱了大兴的布局。 江南与洛河离着京安城还不算远,只怕那些边远地方的学子,千里迢迢想赶赴京城,一战外敌,却有可能赶不上比试的正日子,想想就够糟心的。 信差见宁无恙如此通情达理,丝毫没有诗仙的架子,连忙回复,说去驿站逐级汇报这里的情况,好让陛下在关内道接应时,提前做好准备。 又专门关心了一下伤情的具体情况,还有黄县令杖责的原因。 韩刺史见陛下开始三催四请,知道此事瞒不过去,干脆还没定论,先按照目前的情况呈报上去。 其中罪过最大的,自然非起因者黄南明莫属。 韩刺史当场写了奏呈,请信差加急送往京城去,让陛下过目。 而黄南明则在信差到来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命运不济,等到见韩刺史当场写奏折,把所有的罪过全部推到他身上后,更是一屁股瘫坐在地,拍地痛哭。 “王……” 这个字刚吐出来。 黄南明眼角余光看到人群里,一个壮汉手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昏睡男童,后面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泪流满面。 王爷,你好狠的心! 那是他养在五百里以外故居的唯一子嗣! 王爷的手下不可能能够一下子穿行五百里再返回来,阻止他搬出王爷这座大靠山。 只能说。 王爷打从一开始,就防备着章知达事情败露,牵连到他身上以后,攀咬晋王府,这才特意在此前,便让人抓了他唯一的儿子,此时用作要挟。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深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预备成为弃子的黄南明,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形同枯木般的看着宁家车队越走越远,悔恨的泪流都流不尽。 …… 朝议殿。 周乾面色阴沉地将手里的奏折,当着所有朝官的面,扔到了晋王的脸上。 晋王一头雾水地跪倒在地,表现得诚惶诚恐,心里却并不担心。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若是大事的话,父皇早就偷偷叫他去御书房训斥了,当众扔折子,反倒说明事情不大。 “晋王,瞧瞧你干得好事!” “父皇息怒,儿臣有做错的地方,还请父皇指出来,儿臣定当竭尽全力去更改。” 不管是何事,晋王先表明一个良好的态度。 至于会不会改……那就分情况而定了。 周乾知道这个儿子有时候会犯混不吝的毛病,可他今日要当众说的事,容不得晋王犯糊涂! “晋王,你可知西域诸国前来赴约参加比试的使团,两日前已抵达了玉门关外?” 啊? 晋王一脸茫然地抬起头,不明白这件事与他有何关系。 难道父皇知道他与北狄联盟的事? 不可能。 如果父皇知道的话,就不会是怒,而是直接暴起给他一刀都有可能。 “父皇,儿臣对此事一无所知,无论是接待使团还是组织大兴才子与之比斗,都未经儿臣之手,父皇为何要怪罪儿臣?” 晋王这可真是一问三不知了。 见他一脸无辜与困惑不是装的,周乾心里的怒气这才消减了许多,但还是没忍住激动的心情,颤抖着手指着晋王。 “是与你没有关系,可与你那有着皇商父亲的侧妃有关系,朕当初把京卫军交给你的时候,还分了北门的守城权给你,你还记得吧?” “儿臣……记得。” 晋王能不记得嘛。 笛卡那多要安排人手进京,还是走得那条路。 其实他在西门安插的也有人手,但始终比不上开了后门的南城门。 特别是南城门的过路令牌可以一路往南行三百里,没有人敢阻拦,能够直达他的封地,十分方便进京城……等等! 父皇刚才提起了他那位侧妃,还有皇商老丈人,再联合西域使团突然抵达至玉门关外的事,他心神一凛,突然回过味来了。 “父皇,你的意思是,乔侧妃与皇商乔家,勾结外族给他们开辟通道,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到了玉门关?可那玉门关在西北,我那过路令牌是在东南方面一带使用,他们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的从东南绕到了西北呢?” 不会是父皇听信老十四的谗言,再加上父皇没有估算正确西域诸国使团到来的时间,这才有火没处撒,让他来当这个冤大头吧? 皇商乔家可是如今王府对外做事的重要收入来源,无论是招揽人才还是上下打点,都离不了乔家的银钱。 老十四下手可真够狠的,这是直接要切断他的财运啊! 第四百八十八章 气急攻心找个地缝钻进去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啪! 又一道奏折砸了在晋王的面前。 晋王犹豫着要不要捡起时,上方传来父皇的暴喝声。 “打开!念!” 这一次,晋王听出来了。 父皇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他还觉得今日朝议的情况不太对劲,和他设想里的不太一样。 有可能父皇当众甩他脸子,不是因为事情不大,极有可能是事情太大,需要当众处置,好让他平息众怒,这才毫不留情面。 晋王一边腹诽着,一边向前膝行两步,拿起奏折,也不敢细看,从头到尾读了起来。 “陛下,皇商乔年赐,使用晋王通行令牌,分近百批次,将假扮成客商的西域人,以及游学的西域才子作保,称为大兴人,在京城以南三百里内免于检查,绕行至玉关门外集合,时至今日集合完毕,才聚在一起上路前往玉门关。” “西域诸国比计划的时间,提前至少一个月到达京城,陛下要提防他们将比试的正式日期提前,导致各道府学子无法如约赶赴京城。” 奏折上没有写名字。 但越是如此。 越说明这封奏折是父皇隐秘在官府之中,但暂时不能透露身份的人所书写。 越能证明父皇对这封奏折的信任程度。 晋王此时喊冤是不行的,哪怕这件事他没有参与进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父皇,此事是儿臣的疏忽,不该把令牌交给乔侧妃。 实在是儿臣府中,唯有乔侧妃擅长经商之道,这才不得已而为之,没想到她居然把令牌借给了乔大人不说,还因乔大人贪图小利,将她与儿臣一起蒙在鼓里……儿臣万死难辞其咎,还请父皇责罚!” 自从知道父皇的态度不是议和,而是想赢西域诸国一头,并彻底解决边关骚乱以后。 晋王对待笛卡那多的态度都变了许多。 生怕过界,不好收场。 如今他那个老丈人做错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只有立正挨打,让父皇想怎么罚便怎么罚,出了心中这口恶气,才算罢了。 “哼!治家都治不了,你确实万死难辞其咎!” 周乾对着下方因为他的怒火,从而噤若寒蝉的臣子们冷哼一声。 “这件事除了皇商乔家,还有许多替那些商队做背书的家族,你们回去自省自查,早日上报京兆府,对于这件事该如何责罚,朕想听听诸位爱卿们的意见。” 一个烫手山芋般的难题被抛了出来,无人敢接这个话茬。 特别是晋王,把脑袋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可不想让父皇点名,请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乔家作为被当众点出来的,一定是因为事态极其严重,乔家因此被罚一个抄家都是轻的,皇商的位置也一定是保不住了。 但他这个时候,如果对乔家落井下石,说重罚的话,那么以后,谁还敢为他卖命? 但不重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父皇先前已经说过他治家不严了,只会怀疑他只顾私情不顾国家大义。 左右为难之时,干脆不选择。 这也是晋王在宫中混了多年的生存之道。 “金……” “噗!” 坐在玉阶之上的周乾刚说出一个字来,便听到一阵喷血的声音。 低头一看,他凤眸挑起,饶有兴致地看着喷了一大口口水,但嘴角确实挂着一缕血迹,还在不停往外涌的晋王。 哟。 这就急着装晕了吗? “父皇,十皇兄他气急攻心昏了过去,是否请太医来查看一番?” 康王强忍着笑,低下脑袋闷声询问。 这在晋王耳中可听不出半点的关心,反倒有股子幸灾乐祸的意味。 周乾看到季尚书等人紧绷着嘴角,正在憋笑的样子,实在丢不起这个老脸,让苏培元把人带到偏殿去,请太医前来诊治。 虽说他不相信晋王如此脆弱,会被一个小小的打击气吐血,但想到近日来晋王遭遇的挫折,到底是宠爱了许久的儿子,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舍不得。 更何况,胜负未分。 二者缺一可不行。 晋王被抬下去以后,朝议继续。 但是晋王一走,替其他家族挡灾的人就走了,剩下的那些心里清楚家族给别人行方便,获得了多少利益的朝臣们,心里不停地打鼓。 他们若是主动开口,相当于坐实了陛下的猜测。 家族经手此事的人们说过,事情做得很缜密,不应该被发现。 就算有个别的被发现,也不可能朝中所有大臣家族都被发现。 基于侥幸心理,他们还是等着别人开口,然后假借同意或反驳,来表达他们想表达的观点,最为恰当。 梆! 周乾眼见玉阶下方沉默片刻,还是无人主动开口,气得一巴掌拍在龙椅扶手上。 力道之大,将扶手上都留下了深深的一条裂缝。 “你们可真是朕的好臣子,食君俸禄,不为君分忧也就罢了,还拿着朕给你们的权力,去赚取私利,挖空大兴的基业,你们好啊!真好啊!” 周乾知道,朝中有七成官员,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这样的人当朝为官,极尽可能的为自家谋取利益,那也是情理之中。 可凡事不能做得太过界了! 他们若认自己这个帝王,他们便是臣子。 他们若有二心,不想守护大兴,不想守护周氏基业,那便去做别人的臣子! “陛下息怒!” 眼见周乾都快把龙椅拍塌了,终于有人知道怕了。 处于中间位置的一个三十出头的五品朝官站了出来。 “陛下,臣觉得法不责众,而且此事的起因也有待考究,大家极可能是被那狡诈的西域人给骗了,商人逐利,谁能想到为他们带货带人,取些好处,结果却被他们骗了呢。” 五品朝官很委屈。 他没有说谎。 实在是今年关外除了各种特色粮食的收成不好以及,其他商贸方面的货物也很奇缺。 这个时候,有异国的商队找上门来,声称可以提供大量货物,但只需要帮他们带几个没有路引的人,经过关外西域管辖之地去玉门关,还会支付过路费、伙食费,谁会拒绝呢? 毕竟属于大兴的关外西域诸地,实际上每年的领土范围,都会随着西域诸国的骚扰或侵犯,或者是边关的挺进而改变。 换句话来说,就是朝廷对那一带把控力不高,盘查起来的话,只需要给些打点些过路费即可。 可万万没想到。 每个家族只是走了几趟货,带了那么几十上百个人,居然组成的是西域诸国来大兴比试的使团! 众臣战战兢兢。 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替自己求情。 而他们越不说话,周乾便越觉得他们心虚不敢言,气得刚举手臂还要落下时。 康王向前一步,朗朗出声。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不追责要态度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父皇,儿臣相信那些私带西域人来大兴的,大部分被那些西域人给骗了,还请父皇法外开恩,不要中了敌人的奸计,比试还没开始,先从我们大兴的内部分裂开来!” 康王的话掷地有声,令人眼前一亮。 特别是那些不知道要不要承认错误,又该如何承认错误的官员,看到了这道金闪闪的台阶,顺势而下。 “陛下,老臣的逆子也是被那北狄人蒙骗,不小心带到了关外四十三人,老臣已打了他五十棍请了家法,让他在祠堂跪着了,可老臣真没想到,这些北狄人说是来游玩的,实际上是使者团的人。” 前三排有个老朝臣跪了下来。 正是吏部侍郎。 “陛下,微臣家里也是这样的情况,微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微臣愿意将这次商队所得,全数献给陛下,用于各路学子加急赶路的车马费!” 后三排的一个青年大臣出列,不仅态度诚恳,做事还很讲究。 因此,周乾脸上的怒气终于消散了许多。 “这位爱卿的说法倒是让朕十分欣慰,此事确实有许多爱卿也是受到了蒙蔽,才导致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比起追责来说,此时最重要的,还是如何解决各路学子,准备共赴京城来参加比试之事。” 周乾的证据也温和了许多。 见状,大家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追责可以。 把通过权力得到的那些不义之财,拿出来补贴各路才子们赶路,甚至抵达京城后的食宿等问题。 西域诸国使团虽然超出预期提前抵达,可原本京城本就是大兴众多才子的汇聚之地,再加上名声日益增强的金陵诗仙,虽是江南道的人,可江南道来京城,与从玉门关到京城的距离差不太多。 此事有错,却不至于无法挽回。 但他们想要挽回在陛下心里忠臣于国的地位,光表态不行,还得有实质上的利益割舍。 有舍才会有得。 想明白其中的利害,那些涉事的朝臣们,也不再藏着掖着,纷纷站出队列来,一番诚心悔过后,主动提出负责各路学子们的一切车马费和食宿费,并绝不再犯。 坐在玉阶之上的周乾,紧绷的脸色终于破冰。 一边听着朝臣们诉苦后悔,一边悄悄看了一眼给朝臣们递台阶的康王,心里暗自失笑:老十四最近越来越滑头了,找准机会送了这些朝臣一个免除灾祸的人情,偏偏又特别对我的胃口。 今日朝议散后,只怕康王府的门槛又要被朝臣们踏破了。 原本周乾觉得最近对待康王太偏心,还想着把接待西域诸国使团的防卫等事,交给晋王来做,先给晋王五百兵马,看看晋王反应。 结果今日奏折到手,他便彻底地打消掉了这个想法。 皇储之争,考验的不仅是皇子之间的实力,还有帝王的喜恶。 他不能因为以前宠爱晋王一脉,便总想着在康王因为做了实事而获得利益时,再补偿晋王。 他老了。 双王的争斗,不应该停留在势均力敌,防范皇子势力过强,从而对他造成威胁。 相反。 在西域诸国蠢蠢欲动,倭国因灾虎视眈眈,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他要挑出一个能够堪当大任的继位者。 而绝非一个资质平平连自己家事都处理不好的守成者。 “老十四,这次各位爱卿支援各路学子的事,既然是你提议的这么处理,便由你来负责协调与交接,还有,静娴丫头。” “孙女在。” 位于前排但一直没出声的周静娴出列。 周静娴自打上朝以来,奉行的便是,不关她的事,绝对不开口说话。 她知道自己不善言辞的弱点,凭着从宁先生那里学来的本事,应付寻常人也就罢了,对付朝堂里这群老狐狸,她只怕一句话说十个字,能让他们挑出一百个错处来。 所以,能少说就少说。 周乾看到沉稳内敛的周静娴,脸上露出了笑容。 “静娴丫头,最近工部的差事,你做得很好,目前已经进入了稳定的阶段,辛苦你了。” 周静娴听到这话,心里便知道,她这个差事基本要落停了。 她抱拳一拜:“辛苦是辛苦,但我只是负责督查,最辛苦的还是工部的各位掌事和工匠们。” 面对着这样不谦虚,但也不好大喜功的孙女,周乾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朝着下方招了招手,示意周静娴往前走走。 这要是放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此时此地,可是朝议政事的朝议殿,而周静娴的前方,则是晋王的位置。 帝王的举动可不是轻举妄动。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晋王派们心都悬了起来。 但他们也无法阻止帝王之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乾当众宣布。 “这次比试,护卫的事就由静娴丫头你来负责,掌领一千精兵,五百人机动,五百人负责守护诸国学子以及各路学子们的安危,你能做得到吗?” 换作别人的话,周乾可不会这么耐心的询问做得到做不到。 而且就算他问了,面对兵权的诱惑,在他看来,许多人也会满口应下。 唯独他这个孙女,绝不会逞能。 “皇爷爷,此次诸国与大兴的比试,光是使团便有数千人,孙女认为,只有五百机动兵的话,不够用。” 周静娴没有领过兵打过仗。 可她在各地的杀手阁领教过其中的门道。 想杀掉那些西域诸国使团的人,五百机动兵够用,可若是想保护他们的话,五百人差不多要保护五千人,让他们全部平安无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大胆!陛下之令,娴郡主竟敢随意反驳,这是觉得陛下说错了吗?” “五百机动兵再加五百卫兵,这都一千兵马了,你还嫌少?你是不是想让两万京卫军也归你管?” “陛下,娴郡主从未领过兵,而且此事事关重大,关乎着大兴的名声,臣建议,还是交由有经验的领兵者,以及接触过西域诸国的人最为合适。” 晋王派的人一通口诛笔伐。 最后的提议,长耳朵的都能听出来,举荐的正是晋王。 因为晋王曾执掌过京卫军,守卫京城安危,并且作为议和派,也常年与诸国的使者打过交道。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与周乾先前的想法不谋而合。 第四百九十章 你们在质疑朕的决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但是! 如今周乾早已舍弃了这个想法。 晋王不管是主动帮助西域诸国偷偷将人护送至玉门关外,还是被骗了,这件事都彰显出了晋王的愚蠢与无能。 他绝不能把京卫军再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否则,不知道哪一日,那北狄人打到了京城来,会不会有晋王的手下从中当内应,打开城门,让大兴腹背受敌。 “你们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 周乾只用一句话,便让那些还要再劝的朝臣们鸦雀无声。 转而,他便对着依旧站出队的周静娴笑着夸赞。 “静娴丫头能够顾全大局,全面考虑,朕十分满意,朕本来就是想考验你一番,好了,你通过了朕的考验,就按你说的办,再给你增加一千的机动精兵,朕倒要看看,在这样的情况下,是否还有人敢顶风作案。” “好了,这两件事便议到这里。” 周乾一锤定音,不给别人反驳的机会,朝着苏培元使了个眼色。 苏培元立即拉着长声宣布。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晋王派众人恍然意识到,他们光顾着举荐晋王想要夺得这次比试的护卫兵权,竟忘记攻击康王了! 如今可倒好。 康王父女俩全被陛下委以重用,再加上刚才康王解了大家的危难。 只怕这一回,康王的声势会更上一层楼。 也不知道晋王爷身体如何,可不要因为此事,连原本在朝中的差事,也被康王捡了漏去。 相较晋王派的郁闷和忧愁,支持康王的朝臣们,此时都是容光焕发,只觉得扬眉吐气,舒服极了。 特别是康王派的朝臣,大多都是清贵人家,生意做得没那么大,更别提直接对外贸易了。 他们在这次事件中并没有遭受到损失不说。 指不定那些赚得多,并且送得人太多,造成恶劣影响的官员,还会被法办,留下来的空位,便可以安排自家后生顶上。 因此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 议完事下了朝,便故意去找了平时与自己不对付的朝臣,询问要不要帮忙核算最近的收益。 康王也没有制止这种痛打落水狗的行为。 他大事化小的原因,并非认为朝臣们是无心的。 相反。 他认为那些把持着与西域诸国交易往来的家族,鲜少有被人蒙蔽的时候。 对于这种吃里扒外的内贼,以前他是绝不会姑息养奸,可现在他眼里已经能够揉得下沙子了。 “此时最重要的是比试顺利进行,取得胜利,不能节外生枝啊。” “父王,你别担心,宁先生一人能敌百人千人,就算西域诸国的使团提前抵达,他们也绝不会赢。” 周静娴十分自信地接过一句话。 在看向晋王派那些内贼时,同样眼神不善。 迟早有一天,她要把这些危害周姓皇朝的乱臣贼子们清理掉,换上她在金陵遇到的那种有志之士来进朝为官,这样才能天下太平,河清海宴。 “静娴,父皇交代给你的任务确实要好好完成,但你也不要太过劳累,如果你需要人手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几乎是康王的话音刚落,苏培元便带着四个御前带刀侍卫,笑眯眯地来到了父女二人跟前。 康王一看这四个带刀侍卫,手里握着的佩刀上,刻着的是龙纹。 这是龙卫! 虽不是暗中的那一批,但也是大内高手之中的佼佼者! 龙卫只听命于父皇,或是父皇允命之人,除此之外,哪怕是皇亲国戚,他们也是毫不顾及的。 康王一下子便明白了父皇是何用意,心里既羡慕又觉得惋惜。 如此一来,他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成了父皇手里的一把利器。 “苏总管,这是给父王的人还是给我的?” 周静娴懒得猜度皇爷爷的心思。 君心难测。 猜中了说出来,皇爷爷能随时随地地更改,谁叫他有那个权力呢。 猜错了更倒霉,说不定今日的荣耀来日便烟消云散。 她主打的就是一个,听命办事。 “回娴郡主的话,这四位大内侍卫,是送给娴郡主的,你是用来当副手交代做事,还是想让他们当打手都行,只要是你的命令,他们全部照做,而且他们的功夫极高,还能护娴郡主周全。” “护我周全?” 周静娴险些想让这些人亮出佩刀来比划比划。 但想到这是皇爷爷对她的关心之意,抱拳一拜。 “多谢皇爷爷关怀,孙女领受了,还请皇爷爷放心,不论是西域诸国的才子,还是我大兴的才子,我都会尽全力,让他们不要生事,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比试的题目上面。” “娴群主有这个能耐,老奴定当一字不落的回复陛下。” 苏培元临走之际,没忘记给康王行礼示意。 这才留下四个龙卫,匆匆离去。 周静娴看了看四人,又看了看康王,刚要开口,康王抢断。 “静娴,父王身边不缺人手,我还有公差要办,先行一步了。” 他可不像自家女儿一样,大公无私。 再加上父皇原本就在府中安插了眼线盯着他,再来一个随时随地看着他的龙卫……他都得考虑这个未来的皇帝要不要当,还能不能当。 “……” 周静娴还真没打算把皇爷爷赏赐的人,转赠给父王。 父王有本事的话,可以等皇爷爷直接赏赐。 这四个人,她到时候要给宁先生分一个当打手。 宁三公子来到京城后,估计不会全天跟着宁先生了,宁先生身边的小云飞力气够大但功夫不算绝高。 并且这里是京城,小云飞的身份注定会束手束脚。 她还正愁要不要向幼初开口借人,现在不必了。 连人带上皇爷爷御赐的天铁曲坚剑,一起给宁先生当接风洗尘礼……周静娴正思绪万千地想着,看到父王离开的身影,连忙拱手。 “父王慢走。” 等到父王走后,周静娴又特意前往寿康宫,去看望了一下祖母静皇贵妃。 上次捐款,除了她得到嘉奖之外,皇爷爷又找了个由头,晋了祖母的位分,还许了她随意进宫看望的权利。 今日朝议结束得早,来到寿康宫时,宫中女官说祖母还在睡觉。 “昨晚娘娘倒腾她的私库倒腾了一晚上,说要选块好皮子,做套马鞍给郡主,等到比试的时候,郡主也可以大展身手,说不定便能迷了不少青年才俊的眼睛,好好选一选群马爷呢。” 第四百九十一章 前去京城有凶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选郡马爷? 周静娴脑中闪过了一个俊美的脸庞,难得脸上泛起了红晕。 宫中女官见状,心中一动:郡主这是有心上人了? “既然祖母睡着了,我就不打扰她了。” 周静娴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银票。 宫中女官见状,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郡主不是才捐了那么多钱,这些钱又是哪里来的?! “这些钱是我倒卖的一批香水赚来的,还有手底下有一个……镖局,最近也有了收益,我留了一些,想着祖母成了皇贵妃以后,需要打点,便拿了这三万两过来,这后宫里的生存之道我也不太懂,但我倒是跟一位先生学过,待人大方,总比对人小气,结的善缘更多些。” 而有时候。 一个小小的善缘,就可能会影响一个人的终生命运。 “多谢郡主记挂着娘娘,等娘娘醒了,奴婢便交给她。” 女官麻利地接过这一沓银票,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主子手里的银钱,她们这些当下人的自然过得更好。 日子也更加有奔头。 周静娴看到女官的反应,便知道这后宫中的生存之道,与她想得差不多。 只是这银票快花完了,冰饮铺子到了冬日里,也仅能吃个新鲜保持收支平衡,倒卖香水更是随着宁先生进京断了货源。 光靠封地的产出,可支撑不了广结善缘的想法。 “等宁先生来了再问问他,有没有旁的赚钱的门道可以走。” 她倒是想过成立杀手阁。 可她的身份已经不允许这么做了。 另外……周静娴看了一眼犹如四大金刚般跟在她前后左右的四个带刀龙卫,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 “我好穷啊。” “……” “……” 四个带刀龙卫,听着刚刚孝敬了静皇贵妃的娴郡主,转头开始哭穷,都有些哭笑不得。 娴郡主您还穷的话,天底下还有富人吗? “幼初你们赶紧来吧。” 周静娴又嘀咕了一句,看到先前给晋王叔看病的太医,一脸无语的被小太监带着,从甬道那头走过来,脚下一转,绕路往别处走去。 她很好奇晋王叔到底有没有真的气坏身体。 可是她得忍住不能问。 否则。 让皇爷爷知道她有幸灾乐祸的想法,就会觉得她是个坏孩子。 当一个受宠的郡主,真的好难。 …… 当一个赶路的伤者,真的好难。 宁无恙趴在软榻上,颠簸的马车,震得他浑身发麻不说,压着的腹部也十分不适。 想要换个姿势,屁股上的伤口迸裂开来,撕扯般的疼痛让他感受到什么叫火烧火燎的感受。 痛。 太痛了。 早知道就不应该逞能硬挨那五十杖。 幸好这只打了五杖。 要是五十杖的话,能要了他半条命。 “五弟,你能坚持吗?不能的话,我让车夫赶慢一些,你的身体要紧。” “我身体还支持得住,就是我屁股正在长新肉,又痒又疼还挠不得,算了,忍忍吧,再忍两三天就行了。” 正说着。 外面马车停了下来。 正伸手轻挠屁股的宁无恙,险些一巴掌把自己的魂给摁到西天去。 他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何事。 唰啦! 自从启程后,只有挨打时见过一面的华易,沉着脸走上马车,把一张纸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什么?” 宁无恙接过,挺起身体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看上去像八卦图,但又不像。 他好像当策划师给图书馆做广告时,看到过这种图案。 哦,对了,是卦象。 “我方才感觉背后阴凉,头皮发麻,似有所感,便临时起了一卦,占问吉凶,得到了这大凶之兆,再占一卦,不利于西行。” 谁? 谁不利于西行? 宁无恙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华师,你的意思是,我不宜向西行吗?” 这可也太吓人吧。 老皇帝刚传来消息,说西域诸国参加比试的使团,逼近玉门关,这会儿说不定都入关了。 给他来一个不利于西行,难道他还要绕道往南或往北? 可不论往哪里绕,想去京安城,他都要往西走。 “我还没给你占卜,寻常我给自己占卜,十次有十次是平卦,唯独这一次,是凶,而是大凶大煞之卦,无恙,你也想占一卦吗?你信我占卜的结果吗?” 华易第一次如此亲切的称呼宁无恙。 宁无恙看着因为研究新药,而熬红双眼,连白发都催生出不少的华师。 想着华师此去京城的原因不是冲着与西域诸国比试,而是他说去京城可能会有其他方法,更好地提取更纯粹的青蒿素,才离开的章家庄。 尽管比起占卜,他更相信命定胜天。 但此时,他还是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我信占卜的结果。” “是吗……” 不知为何,华易的神情却有些怅然。 不等宁无恙询问,他是否还有旁的心事,或是别的情报,佐证此去京城的危险时。 华易已经从袖子里摸出也三枚铜钱。 抛上。 落下。 抛上,再落下。 如此反复六次后。 他盯着最后一次没有捡起来的铜钱,许久露出一抹轻松快意的笑。 “是个好卜?” “嗯,你此次京城,有惊无险,这惊是早就存在的,应该是应的你今日被杖责这件事。” 是吗? 宁无恙却觉得,这个一直存在的惊险,说不定指的是北狄人暗中的布局。 以及晋王那捉摸不透的敌意。 但华师明显情绪不太对劲,他便附和着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无恙,卦象上显示你能够有惊无险,此去京城定当能够制出你所说的器皿,对不对?” 啊……这…… 宁无恙的话在嘴里绕了个弯,还是没有直接回答。 他突然就懂了华师为何突然拦停他的马车,来找他商量卦象的事。 一般测算自己前路有凶险,特别是像华师这样对玄学涉猎甚深的人,对此会十分的忌惮。 最好的选择就是原地等着凶险过去,或是掉头往回走。 但华师先找到了他,给他测算前路凶险与否。 然后,还特意问到了他当初说提取青蒿汁的器皿。 假如没有他所说的器皿,华师绝对头也不回的回金陵了。 “华师,其实你大可以在洛河道,等着我炼制好器皿,再差人送来,这样,你不就能够避免前去京安城的风险了吗?” 明知山有虎,那当然就选择。 不去明知山。 第四百九十二章 他就是倭国首敌宁无恙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华易面露难色。 这让宁无恙瞬间感觉到事情确实十分的严重。 因为自认识华师以来,哪怕是研究药物方面遇到难题时,他都没有见过华师如此犯难。 看来华师对于自己卦象占卜确实十分相信,但同时,他也很想去京城。 “无恙,那器皿按照你的说法,应当是十分精贵细致之物,万一运输的过程中出现差池,哪怕我在此地等候,一来一往就会浪费掉月余。” “你可知这月余,便会让大兴有多少百姓死于痢疾之患吗?” 知道。 但宁无恙觉得,华师这是在往自身施加压力。 这个担当起整个大兴百姓性命的提子,太重了。 “华师,器皿虽然精细,但并不会太精贵,另外,你先前研究的复方青蒿汁,效果也很显著,也许我记错了方子,提取纯度的青蒿汁,不见得比复方的好用……” 不等宁无恙说完,华易已苦笑着摆了摆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华易明白,这不过是安慰他的话罢了。 他研究了青蒿汁这么久,哪里能不知道提纯后的青蒿汁,与生榨的有何区别。 正因如此,他才一遍又一遍的以各种限制的条件说服自己,必须跟着无恙前去京城,使用那有可能提纯的器皿,把药效增强。 只有增强了药效,才能让更多的人用得起它。 才能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无恙,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相信我占卜的结果吗?” 这一回。 宁无恙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知道,无论他怎么样回答,华师心里其实早已经有了设想好的答案。 哪怕他说他相信。 华师也只会用上次他与周静娴一起押运香水至来安县被袭,结果却逢凶化吉,与占卜结果背道而驰来反驳他的话。 “华师,既已决定,落子无悔。” 宁无恙看向外面那些,还在不断越过他,朝着京安城奔去的马车与牛车。 这些学子们,其中有许多人也清楚,依照他们的实力,只可能是去消耗那些西域诸国使团里的对手,而不是那个站在顶端,接受大家庆贺与崇拜的人。 但他们甘当基石,无怨无悔。 “落子无悔……落子无悔……是啊,若此行我不去,我必定抱憾终生,可我已经半条腿迈进了棺材里,就算没有这大凶之劫,也活不过一甲子。” 华易原本犹疑的眼神,变得清明了许多。 他目光落在了宁无恙的身上。 “只是我这一生,还有一件遗憾之事未完成,想请无恙你帮忙。” 啊……这…… 宁无恙用屁股上的烂肉都能想到,华师是指的何事。 但这件事,他可能真的帮不上忙。 “华师你应该知道,沈小姐虽鬼马精灵,但心性至纯至善,而且她十分看重于我,若我请求,她定会慎重考虑,可你收徒那件事,她已经拒绝过你多次了,我不想强人所难,我尤其不愿意,让她为难。” 宁无恙手撑着地板跪坐在华易的面前,直接给华易磕了一个。 “假如华师不嫌弃的话,我愿意……” “我不愿意。” 华易没好气地拒绝了他。 “不是你宁无恙资质不行,而是你非钻研这些小道之事的人,你的志向高远,不能困顿于研究药草之间、占卜测算之所,而且你与灵性无缘,讲究事在人为,所以你不行。” “……” 这话没法往下谈了。 宁无恙都在考虑,凭三哥和秦时再加上梅香与云飞,他们能不能合力把华师绑起来。 先让华师留在原地,等他去京城烧造好玻璃器皿之后,再送上这些器皿向华师来赔罪。 “特别是你有时候想法很邪性,若是再入足占卜之道,恐有走火入魔之祸,你我虽没有师徒之实,但我教你独门云息功,你也算我半个弟子,无恙,请你助我。” 华易同样跪侍在宁无恙的对面,郑重其事的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颇有一种。 临终前为求人,不惜折腰的意味。 特别是想到华师所求图的不是自己利益,而是天下苍生。 在友情与师情还有天下百姓之间,他内心煎熬片刻,最后还是长叹一声:“我去打探一下沈小姐的意思。” “不必了,我来了。” 车帘被揭开。 沈幼初与季谨站紧张地站在外面。 看她们头上戴着帷帽被风卷起老高,上面已蒙了一层细土,就知道她们已站立多时了。 “华大师派人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为难宁公子吗?” 沈幼初气鼓鼓的轻哼一声,手指着沈家马车。 “你有话可以直接和我说,宁公子是我朋友,但不能替我做决定,你想让我当你徒弟,就拿出些真本事来,还有,你教给我的那些本领,我不一定会像你这样,死认一个徒弟,只教那一个,到时候我把它们拆分开来,教给成千上万的人,你别死了来托梦向我诉苦,更别向宁公子去诉苦。” 此话一出,华易顿时惊喜不已。 沈小姐这是答应要当他徒弟了,才会有未来如何传承的计划! 华易连忙跳下马车,连招呼也没打,扔下车帘,便朝着沈家马车的方向走去。 徒留宁无恙跪在当场,心里不是滋味。 “其实华师有许多本事,是我想要学习的,三哥,你说等沈小姐学完,我去她那里偷师,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 宁无碍脱口而出。 谁叫他也是同样的看法呢。 “那三哥,到时候我们就当师兄弟,拜沈小姐为师,哈哈哈。” 宁无恙故作畅快的大笑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眉间隐有忧虑。 等到车队重新朝西挺进,宁无恙便写了一封信,由云飞转交给梅香,借用沈家的渠道,送往娴郡主府上。 日暮时分。 车队来到了黄河边上,沿河朝西而行。 这时。 一条大船自西向东,顺流而下,乘险而来,无人能挡。 由于车队只沿着河道走半日。 宁无恙正欣赏着黄河里的落日余晖,看到船只上方悬挂的旌旗,绣着四爪龙纹与“晋”字,便知道这是归属于晋王府名下的大船。 由于晋王府势力庞大,再加上许多人为了避税,许多利用皇室子弟的名号,宁无恙一时间也分辨不清,这是晋王府本家的私用船只,还是他人借名所用。 他只知道。 在这种汛期不稳定的时候,还敢在黄河河道乘船而下,想必这艘船上,运载了很重要的货物。 而船上。 用黑麻布蒙着一脸烂肉的岸填太郎,看着河道沿岸,那车队的旗帜上招摇的“宁”字,血红的眼睛里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看!那就是咱们大兴最厉害的诗仙宁诗仙的马车!” “可惜隔着太远,不能看到宁诗仙长什么样子,听说他模样俊美,乃是天人之姿。” 天人? 他宁无恙也配! 岸填太郎朝着船舷上吐了一口浓痰。 那是一个天大的恶人! 那是倭国的首敌! 第四百九十三章 近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马车上。 宁无恙清楚的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敌意,抬头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人。 错觉? 还是他被华师的卦象影响,变得草木皆兵了? 宁无恙翻了个身,用另一面腰身支撑着身体,把目光移向了波澜壮阔的河道之间。 看了片刻,等到大船离开在视线范围内,那股敌意也随之消失不见。 “看来这船上确实有看我不顺眼的人。” 宁无恙嘀咕一声,却没有在意。 不遭人恨是不可能的。 要怪也只能怪他表现得太出色,站得太高,又挡了太多人的路。 只怕到了京安城,会更遭人恨。 “五弟,离了河道沿岸,我们再往西走五百里,过了三门县,就能抵达关内道了。” 外面传来三哥的声音。 宁无恙趴在枕头上,轻轻点了点头。 五百里。 按照目前的速度来说,只要不下雨,就是三五日的路程而已。 下雨的话,有朝廷专门的车马候着护送,也不会耽误多久。 “希望等到达关内道的时候,我屁股上的伤能够好彻底。” 他的话刚说完,外面闪过一道黑影。 是之前路过驿站时离开的秦时。 等到秦时进来,宁无恙仰头看了一眼他冷峻的神色,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秦时这是马前失蹄了。 但他也没有多问,只顾趴着,继续欣赏这未领略过的沿途风光。 秦时上了车厢之后,便坐在车帘后的一角,缩成一大团。 平时大家习惯了他的沉默,可像今日既沉默又满脸阴郁之色,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却是头一次见。 特别是秦时,不时地瞥向宁无恙的举动。 宁无恙本人还好,云飞率先受不了了,出口问道:“秦时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和公子说?” “……” 秦时依旧沉默以对。 他确实有话想对宁无恙讲,但是,他没那么大的脸,在当初没有告诉宁无恙实情的前提下,还想着请宁无恙帮他。 云飞见他一棍子打下去连个屁都不放,急得拔高了声量:“秦时大哥,是不是你送走的那个重伤的人,他真的走了?” 不知情的人听到这句话,应该分不出对方到底是怎么走的。 但知情者,却能一下子便明白其中的意思。 秦时依旧很沉默,但这次他却果断地点了点头,还从鼻子里长长地喷出一口气,像极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宁无恙朝着如今说话都学会拐弯的云飞,竖起了大指拇,接过话茬,好奇的问道:“秦时大哥,人是怎么走的?” “伤重不治。” 秦时言简意赅的回答,却让宁无恙眉头紧皱。 啥? 要是伤重不治的话,应该早就死了,都扛过了危险期,而且那晚上看章知达的伤,除了额头,别无他处,那块豁口中处看上去吓人,但没有伤到要害。 怎么就伤重不治了呢? “请的郎中治的?” “是,驿站的负责人,悄悄的请的当地有名的郎中去看的,药方也验过了,没有问题。” 秦时说到这里,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第一碗药汤喝下去,章知达醒了也不喊疼了,便按着方子接着吃,谁知道第二碗药下去,没半个时辰人就上吐下泻,最后伤口迸裂,血止都止不住,没办法,驿站的人只能拉到就近的医馆去诊治,谁知还没赶到,人便没了。” 哦。 郎中没问题,药方没问题。 拿了几副药回来煎,第二碗灌下去就有问题。 宁无恙毫不避讳的指出:“看来是驿站里的人在药碗里动了手脚,查查吧,头上的伤不会这么致命,治伤的药方也不是治恶疾的虎狼之药,都是止血进补的,突然血崩,并且上吐下泻,应当是中毒再加上使用了相克的药物导致的,这种事不可能有疏忽意外,一定是人为的。” 作为医馆的少东家,宁无恙在药理这方面,定是比秦时懂得多的。 而秦时本来心里就有这个怀疑,只是驿站的人根本没提起。 此时听到宁无恙的判断,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身体又缩了缩后,终于舒展开来。 “宁先生,我请你帮个忙吗?” 宁无恙翻了个身,看着有些无助的秦时,点了点头。 “请讲。” “我想请宁先生借用沈家传信的渠道,帮我把有关章知达一事的书信,送到陛下面前去。” 好家伙。 秦时大哥这是直接把整个洛河道的驿站列入了黑名单,都不惜使用皇家忌惮的沈家渠道,先不说信上写了什么,光是这个举动,就够章知达背后之人喝一壶的。 “好,只是这信要先送到宁家去,再借宁家之手送往娴郡主府上,多绕几个弯,以免途中出现差池,让人看出是直接给陛下的信,调包或是毁掉,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送达信件可比送人要快得多。 再加上皇家对沈家的忌惮,他不想因为帮助秦时大哥,给沈家惹上麻烦,让老皇帝觉得沈家有可能参与极中。 “秦时大哥,你们龙卫与陛下的私信,应当有印记或暗号,记得多弄几个写清楚,万一出现差错,陛下也好知道是真是假。” “等你写完信,我就再写一封,一起让云飞转交给沈小姐去,再让沈小姐送到我爷爷手里。” 出来这么久。 宁无恙只在启程时给爷爷写过一封家书。 本来想着下一封信,在进入关内道时再写。 提前几日也无伤大雅。 正好让爷爷提前扫榻以待。 …… 娴郡主府。 “你们都……啊欠!” 宁峰正在分配新到手的一千精兵,一句话没说完,灌了口黄沙味的冷风,让他直接打了个喷嚏,把剩下的话也咽了回去。 面对这样突发的窘迫情况,演武场里的一千精兵却全部像是没有长眼睛一样,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以及冷峻的神情,看上去十分威武霸气。 站在宁峰旁边的周静娴,看到他们的表现,十分的满意。 “不愧是皇爷爷亲自规训出来的精兵,宁老将军,依你来看,这一千人放到战场上的话,能够以一敌百吗?” 宁峰正揉着鼻子,听到周静娴这句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娴郡主,那是战场……啊欠!” 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再次打断了宁峰的话茬的同时,也让宁峰脑中更加清明。 乖孙曾经说过的话,在他的耳边回响。 第四百九十四章 北狄国师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眼前这些精兵,自然是比寻常士兵强上许多,论单兵作战来算,以一敌十,绝不是吹牛。 可若让他们放到战场上去,多人作战时拼杀还能够以一敌百? 宁峰觉得还不如告诉他,今日太阳从东边落下快让他接受。 但事是这么一回事,话却不能直接说。 要知道眼前这些精兵,可不是寻常百姓或军户家的孩子,大多都是权贵世家的私生子或是旁支子弟,他们就算训练有素,也难免由于出身,心高气傲一些。 自己还未统领这群人,先把他们批判一通,那不是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娴郡主,下官只是金陵武举考校官,不是什么老将军。” 宁峰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转移话题,只能从自己身上入手。 周静娴以前可能听不懂,此时却已明白了其中的人情世故。 她对着宁峰歉然一笑:“宁校官说得对,是我说话做事不太严谨。” 停顿一下,她又对着一千精兵比划着宁峰。 “从今往后,宁校官便是我的副手,负责调度你们,他的命令即是我的命令,懂了吗?” “懂了!” 一千精兵呼声很高,但眼神却没有半点恭敬之色。 好在。 周静娴看到刚才宁峰应付问题,已经十分圆滑的手段,根本没有任何的担心。 像宁老将军这种征战沙场时,有无数人跟随。 落没之后,依旧兄弟天南地北认这位老将军还大有人在的天生武将,统领这一千精兵易如反掌。 寻常纠纷就由宁老将军带人去处置,她信得过。 而她只需要利用三品郡主的名号,震慑那些外来的贵族与皇族,处理他们之间引发的争斗就可以了。 不必事事躬亲。 捡着那些只有自己能做的事先做,剩下的事交给有能力解决的人来做。 这也是她在宁先生身上学到的本事。 “宁副将。” “末将在!” 宁峰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 待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不是执掌关内道守关大军的副将,喊他的也不是当今陛下时,看着与当年陛下眉眼十分相似的娴郡主,他又有些恍惚。 不是说好了不叫他老将军的吗? 这可真是折煞他了。 “宁副将是本郡主暂封的,也好让大家都知道宁校官你如今在京城的职位。” 周静娴解释了一句,说起她关心的问题来。 “宁先生最近在写信给你,说他具体抵达京城的日期吗?” 有吗? 宁峰摇了摇头。 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说他还是在娴郡主口中得知了乖孙启程的消息,郡主府的管家,一脸喜色地举着一封信疾步而来。 “宁老将军,金陵来的家书!” 乖孙来信了? 宁峰险些当众迎上去。 待意识到此时正在训兵,他还是忍住了。 刚要请娴郡主暂时代为保管,身边一道火红的影子冲了过去。 “宁副将,要不我帮你拆开读给你听?” “……” 宁峰没办法拒绝这个让他感到非常贴心的理由。 可是让娴郡主帮他读家书? 传出去怕是会说他不顾皇家威仪。 “郡主你先拆开放着吧,我……稍后再说。” “行,那宁副将你先忙,我先拆着。” 周静娴可不会跟别人客气。 得到了允许,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当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特别当看到里面的银票时,她笑得更加开心了。 宁先生担心没有地方住,请宁老将军先去租一幢靠近皇城的院子落脚? 靠近皇城的院子,不等到哪个四品以上的大员拆家,哪有可能会租得到呢? “娴郡主府就在皇城临街处,不比那些院子更适合吗?还不用给租金,正好我是负责护卫学子们的,而京城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娴郡主府。” 周静娴小声的咕哝着。 她其实早就是这么打算的。 但在皇爷爷没有任命前,她还想着该找怎样的理由来说服宁老将军。 现在有了任命,待明日朝议过后,便去向皇爷爷请命。 反正娴郡主这么大,别说住宁先生一人,就算是住宁家一家子,也不嫌挤得慌。 正在分类挑选各个兵种的宁峰,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他趁着空闲时,悄悄看了看娴郡主所站的地方。 嗯? 人呢? 只见周静娴早已走远,嘴里还在叫喊着:“大家近期每日定时打扫,一日一小扫,三日一大扫,切记不可遗漏。” “郡主府是要来贵客了吗?” 宁峰正自言自语的说着,见娴郡主吩咐完下人,又走了回来。 赶快加紧完成手头上的任务,也好早日看看乖孙信上写了些啥。 …… 玉门关以西,一百五十余里处。 已至深秋,玉门关外依旧一片郁郁葱葱之色。 特别是有城郭之处,更是青山绿水环绕,由于商贸往来繁荣,车水马龙,入夜后,在火红的灯光映衬之下,呈现出一片热闹的景象。 来自西北之境的诸国使团的学子们,看到这一幕,又是羡慕又是忌妒。 他们国家的领地距离玉门关仅有一百余里,可那里只有在秦夏交接之际,会有大量的民众,迁往河岸,种植采集果实。 而早在一个月前,天气刚刚转冷,便又快马加鞭带上这半年辛苦收获的果实,重返更往西北的平原地带去过冬,以防冬日玉门关外的风沙,将他们辛苦收获的果实淹没,连同族人一起淹没在西北的风沙之中。 但是大兴人,却能靠着他们与生俱来的建筑天赋,靠着那宽厚高大的城墙,来抵挡住来源于大自然的灾难。 这样的差距,他们国家有不少声音,想要侵占大兴拥有城池建筑的地方,让他们辛苦迁徙的族人们,能够有一个避风港。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与北狄结成盟友,向大兴发起挑战! “今夜就停在这个小城里吧。” 就在人们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那些精美又价廉的手工艺品上时,一道清朗如秋风般的声音响起。 徐徐前进的马车立即停止。 使团的众人们发出欢呼的叫声,争抢着朝附近的酒肆与客栈跑去。 等到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之时,车帘被车厢里的人挑开,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臂。 接着,一个年龄不到二十、满头白发,身穿精美白黄交接的丝绸织衣的少年,抬头望向遥远的东方。 “再走两日,便能抵达玉门关了,这道阻挡了北狄人百年的关隘,终将会由我北狄国师,来亲自叩开。” 第四百九十五章 这回是真吐血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位少年便是北狄国师。 年近三十,却因秘术的原因驻颜有术,再加上一头雪白的头发,特别是少年那高冷如雪山般的气质,在人群之中十分吸睛。 一经出现,便让城中那些大兴人,全部好奇地张望过来。 “娘,看,那里有一个白头发的哥哥。” 一对穿着锦衣华服的母女,在仆人的簇拥下,从衣铺里走出来,看到少年,三四岁的女孩指着少年,惊奇的叫出声来。 “白头发的应该叫爷爷。” 妇人正说话间,少年走到她的面前,手指从宽大的衣袖伸出来时,指尖迸发出耀眼的闪光。 “赐予你圣光。” 伴随着少年的手指接近,女人顿时感觉浑身一麻,再看少年轻点在她肩头上的手指,突然感觉酸疼了多日的肩膀,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太神奇了! 再看少年那俊美的容颜还有那悲天悯人的表情,女人赶紧拉着孩子跪了下去。 “仙人!您是仙人!” 妇人虔诚的表情,似乎少年下一瞬让她去死,她都会义无反顾。 少年满意地看着女人的表现,满脸高深之色的反驳她。 “不,我是北狄国师,只是一个传道者而已。” “你前世乃我北狄族人,来到这里的北狄人都是你前世的亲人,他们长途跋涉而来,希望能够在你的府上休息一晚。” “好好,既是前世有缘的亲人,别说一晚上,在这里住一年都行。” 妇人忙不迭的让仆人去自家府上打招呼,安排这些舟车劳顿的“前世亲人”。 自己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的身后,向他询问着还能否再赐圣光的事。 少年非常有耐心的应付着。 毕竟这对母女光看穿着,和那如云的仆从,便知道家中非富即贵。 特别是妇人开朗的性格,定是家中主事的人。 收服了这样的人,以后不光是北狄人来往会有一个落脚庇护所,还能够提供银钱支持。 而妇人方才只是被“圣光”迷惑一时,他还要再到府上,施加其他手段,才好彻底地控制妇人一家。 为他所用。 …… 晋王府,主殿。 自从咬破腮帮子,假装吐血昏迷后。 晋王便在朝议殿的偏殿躺了整整一日的时间,父皇除了让太医前来问诊,让太医给他熬了一碗药汤服下以外,竟让他整整饿了一日。 直到太阳落下,宫中到了落钥的时候。 父皇才让太医松口,说他已无大恙,还没有派宫中侍卫将他送出宫,而是用针将他扎“醒”,让他自行离开的。 光从父皇对他大为改变的态度来看,晋王甚至感受到了父皇对他不仅是气愤,还有厌恶。 若非顾及皇家颜面,极可能太医都不给他请。 回到府上,晋王第一时间,先让人把王妃叫来。 “去给乔侧妃三尺白绫,再告诉乔家,全族去宫门前跪着,给本王爷向父皇请罪去,若是父皇要诛他们三族,他们也要受着,如果不想死,那就把这次拿的那些脏钱,十倍百倍的吐出来,平息父皇的怒火!” 在得知晋王回来,便连忙穿着一身单衣,准备上演一出苦肉计,来救王爷救救乔家的乔侧妃,听到晋王的这个吩咐,直接吓得腿软,扶着门框瘫坐在地上。 反应过来后,她哭着朝门内爬去。 “王爷,我乔家这五年来为王府的事,贡献了不下百万两的白银,如今乔家只是受人蒙骗,才不小心犯了错,何至于此啊!” 乔侧妃长相清秀,哭起来梨花带雨。 由于嫁入王府时也才十五岁,年纪不大,此时也不过双十年华,再加上平时晋王最喜欢她这种拿钱豪爽,却又从不提及付出,柔情小意的样子,此时看到乔侧妃哭得如此凄美,晋王心里也不好受。 “乔侧妃,本王记着你身边有个婢女,与你身段有几分相似。” 乔侧妃听到这话直接忘记了该怎么哭。 反应过来,哭泣直接变成了哭嚎。 “王爷,妾身为了王府的未来,不辞日夜辛苦的经营商事,让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是商户之女,我也从不抱怨,只因我对王爷之心,日月可鉴,如今妾身还未死,王爷便惦记起了我那身边的婢女……呜呜呜……” 后面的话,乔侧妃都难以启齿。 晋王听到她的哭诉,实在没忍住,抄起手边的瓷枕便朝门口砸了过去。 可惜他躺了一天,水米未进,根本没有力气。 瓷枕跌落在床脚下边,碎成了两半。 “混账东西,本王是想让你的婢女代替你假死,你只需要在房间放一把火即可,可本王没想到,平日里天真无邪的你,心里竟如此龌龊,还如此看待本王对你之心,既然如此,你便自行解决。” 晋王生怕自己再动了恻隐之心,对着左右吩咐。 “把乔侧妃的嘴堵上,别让她哭了,再哭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病死了。” “是。” 侍卫上前一步,望着昔日对他们打点最为大方的乔侧妃,美目含恨的瞪着他们,却也只能听命行事。 乔侧妃深知晋王说的假死一事,只是想安抚人心,根本没有打算实施的意思。 否则的话,这种隐秘的事,根本不能当众宣告。 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她没想到,她至死都是晋王的工具。 “周承,我先走一步,在阴曹地府等你来应允当初的诺言,与我永世白头,哈哈哈……唔……” 乔侧妃被堵住嘴拖了下去。 晋王气得胸膛起伏,心脏快要跳出来似的。 想着痛失乔侧妃,身边只是少了一个知冷热的贴心人,他还可以寻找更年轻漂亮的姑娘。 但失了一个皇商乔家,他则损失了一大金库,特别是这个皇商之位,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很可能落入康王派的手里,他没能忍住,气血真的攻心,并越想越气。 “噗!” 晋王这回真的狂喷出一大口鲜血,仰头倒“梆”地一声倒在了床榻上。 晋王妃冷眼瞧着最近在吃求子方的乔侧妃失势,刚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看到这一幕,瞳孔猛地一缩。 她对晋王的夫妻之情虽已不如原先那么深厚,但也绝不想晋王死在争储的过程中。 “快叫太医!” “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全部给王爷陪葬!” 晋王回府,却再次吐血昏倒的事。 像插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京城。 西夷馆里。 笛卡那多正整理着各个大兴商队带来的人员名单,听到这个消息,他眉锋一挑,饶有兴致地笑了。 “晋王最近的气性越来越大了,看来我安插在府里的厨娘做得很好。” 顿了顿,笛卡那多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对着阿毛吩咐。 “出了这么大的事,等他醒来,一定要带上一个好消息去看望他,才好让他的病忙好起来,也免得他把火撒到我们北狄人的头上,再拿着我们的盟约去讨大兴皇帝开心。” 第四百九十六章 连哄带骗稳晋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笛卡那多对于晋王的需求,十分的了解。 不论晋王是与北狄结盟,还是有朝一日出卖盟约,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搏得储君之位,最终登顶大兴皇帝的宝座。 放在以前,晋王只需要用一个巨大的功劳,来支持他当上储君,这才有了与北狄联手,让北狄来送给晋王功劳。 可是。 如今的晋王已不是以前的晋王,对于争夺储君之位,缺少了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大兴皇帝的宠信。 为了重新拿回大兴皇帝的宠信,说不定会剑走偏锋,献上盟友的人头。 “晋王就是如此目光短浅之人,他做大兴皇帝刚刚好。” 阿毛听着将军的评价,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 那日去杀岸填太郎,他亲手放走了岸填太郎,回复晋王的时候,晋王连再查问一遍这么简单又必须的事都没做。 可以相见晋王当上大兴皇帝,对他们北狄的开疆拓土多么有利了。 “阿毛,挑几个年纪大了、没多大用处、又愿意以身殉国的人,列个名单出来,我明日给晋王送去。” 阿毛闻言悚然一惊。 他想问将军,送去是送哪里去。 看到将军冷漠的眼神,又把问话咽了回去,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那些潜伏在京城数十年之久的勇士们,临了临了,还要利用自身的性命,去维护北狄的利益。 “名单记得写两份,剩下的一份送到王廷去,厚待他们的亲人。” “是,将军!” 阿毛听到这个安排,情绪一下子从消极变得亢奋起来。 虽说厚待那些勇士的家人,他们的下场依旧不变,但至少这样的补偿,能够让阿毛心里好受一些。 次日一早。 笛卡那多便派人密信晋王,声称晚上要送他一份大礼。 此时的晋王,刚喝下一碗药汤,听着周钰诉说乔侧妃后事的安排。 乔侧妃昨晚便想开了悬了梁。 今日一早,晋王请了病假,没有去朝议殿议事。 他也懒得去看那些恭维康王的朝臣们,想看他笑话的那一张张老脸。 但他还是特意赶在上朝时,派人去通知了父皇,乔侧妃已畏罪自尽的事,乔父趁势也愿意散尽半数家财,破财买平安。 “父王,这一次乔家的皇商之位不保,难道真要拱手让给康王叔吗?” 周钰心有不甘。 最近康王派阵营增大不说,还得到不少实质性的好处。 若是皇商之位也落于康王之手,对他们的形势就更加的不利了。 晋王闻言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安抚道:“别担心,父王有办法化解这次的危机,这皇商之位想要保住也不难,只需要……” 话音刚落,有侍卫在外禀报。 “王爷,送狗的主人送来一封信。” 来得正好! 晋王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朝着上方梁柱上招了招手。 “王爷。” 甲初不解的开口,不知道王爷为何要召唤他。 就听晋王狞笑一声,压低声音:“等会儿只要那个阿毛进来,你就将他抓住,他要是敢大吵大闹,就先把他弄残废,只要留一口气能说话就行。” 甲初对于这样的吩咐,心中一震。 但他也没有多想,马上跳下梁柱站在了周钰的身边,并将蒙脸的面巾扯下,当作是寻常护卫的模样,好让阿毛放松警惕。 作为王爷的暗卫头领,没有人比甲初更加了解,王爷与北狄之间的关系有多么密切。 所以甲初不想让事情闹大,也不想让阿毛受重伤,从而让笛卡那多与王爷生出嫌隙。 他知道王爷迟早会和北狄决裂,但至少不是现在。 吱嘎~~ 房门打开,阿毛拎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晋……” 刚吐出一个字。 阿毛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紧跟着,他的双手被反剪住,膝盖沟被人从身后一顶,浑身一麻便朝前跪倒在地。 哐啷! 锦盒落地,里面装的晒干的一朵天山雪莲滚了出来。 阿毛艰难地抬起头,按照笛卡那多的吩咐,低声质问:“晋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本王?你们北狄人暗中瞒着本王做了什么勾当,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如今你们害得本王的侧妃悬梁自尽,本王痛失爱妃不说,还让本王的一大助力乔家,失去了皇商之位。" 砰! 晋王一拳砸在桌子上,满脸痛心疾首的表情,看得周钰心生佩服。 父王还是父王,并非一无是处。 单说这逼死了乔侧妃,还能够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情真意切,让他这个知情人都觉得像是真的。 周钰感觉自己以前还是小瞧父王。 也是。 能够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赢得皇爷爷的青睐,还能够在两次册立太子的风波里存活下来的父王,绝对不能小瞧。 想到这里,周钰对父王此时的举动虽不理解,但也不再言语,决定静观其变。 而阿毛此时神情则有些迷茫。 将军说这块让他自己发挥,以免被晋王察觉出端倪来,可是,他应该说什么? 算了,还是装心虚别说了。 “说话啊!” 晋王又连续重拍了几下桌子,直到手掌拍得通红,自己龇牙咧嘴,这才停下手来,指着跪在地上,还挣扎了两下的阿毛。 “本王与你们北狄人结成同盟,是为了互利互惠,如今利没得到,惠没得到,反倒因为你们的隐瞒,害得本王损失惨重,这笔账必须要算到你们身上,所以,本王要抓住你,送到父皇面前去,就说这次的事都是你引起的,本王知道你能经受得住宫中的严刑拷打,如果经受不住,把本王卖了也无关,本王相信父皇会相信我的。” 任谁也不会把一个可能会招认自己的人送去审讯。 阿毛不招,也能坐实阿毛与偷渡西域使团有关。 阿毛招了,那就更好了。 反正说出来他晋王与北狄人有勾结,只会让父皇觉得这是北狄人故意诬告,反倒洗脱了与西域诸国联手的嫌疑,并因为抓住了阿毛这个在北狄消息链里重要的一环,立下一功。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阿毛,希望你为了你家将军,能够挺过这一关,钰儿,拿绳子将他绑起来,再叫马车来,本王亲自将他押运至父皇面前!” “晋王爷且慢!我在北狄地位低下,不值得晋王爷如此大动干戈,晋王爷想要利用北狄人换功劳,我还有别的法子!我身上有一份北狄人在京城的联络名单,上面的人都是由于各种原因呆在京城的……联络人。” “晋王爷只要将这份名单交给大兴皇帝,必然能够洗脱自己的嫌疑,还能换得大功一件,你将我送到宫里,打死我也不会出卖将军,多说一个字的,到时候大兴皇帝只会当你在撒谎!” 第四百九十七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房间里有长时间的沉默。 晋王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毛看了片刻,冷笑一声:“好啊,偷运西域诸国使团的背后主使者,果然是笛卡那多。” “……” 阿毛无法回应这个问题。 因为将军没教给他。 将军只说,他说完这些后,晋王思考片刻,一定会选择让他交出名单。 可现在晋王的反应,与将军说的不一样,那这名单,他还交不交? “甲初,把他身上的名单搜出来吧。” 此话一出。 大家便知道晋王这是准备放了阿毛。 阿毛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晋王冷笑着继续说道:“别以为用一份弃子名单来糊弄本王,本王就饶恕了你们蒙骗的事,这次比试,本王的门客之中,有两位才思敏捷的才子,本王要让他们在这次比试中扬名,你回去让笛卡那多,找几个西域诸国名声显露的才子当垫脚石,记住,本王要的是像金陵诗仙那样扬名的效果。” 金陵诗仙每一次的比试,都是一人通杀全场。 哪怕是敌对关系,阿毛都觉得那位金陵诗仙只要是真本事,世间绝对再无一人能效仿。 如今晋王这是明知道宁无恙要死,打造再用自己的门生来顶替这个空缺,一人压力太大,干脆弄成两人。 “请晋王爷放心,我一定会一字不差地转达你的话的。” “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情况,再给你的主子带一个不好的消息,原钦天监的司监华易华大师,就跟在宁无恙的身边,应当是父皇授意保护他的,本王早就听闻,北狄国师手段通天,可那位华大师,在京城可是有华半仙之称,不得不防啊。” 提及宁无恙的事,晋王的语气平和了许多。 阿毛猜测,蒙骗一事在晋王这里,应该就算是过去了。 他再次满口应下。 又主动示意,那份名单藏在哪里。 等到甲初将名单拿到手,晋王才终于同意放人。 厚厚的一沓名单上面,写着十五个北狄人的姓名,以及他们的住址,还有他们曾经在大兴做过的事情,其中还牵涉了两个官员,给他们充当保护的角色。 “阿毛,你这是联络人名单?你这是细作名单,本王没想到,你们北狄竟已在京城渗透得这么深了,待到本王上位,接替他们的那些人,全部要从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别让本王彻底清查西域来的所有人员。” “请晋王爷放心,将军说了,只要晋王登上那个位置,北狄能够借助大兴渡过各种天灾人祸,按照晋王爷的理念以和为贵,这些联络人,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 阿毛说这番话时低着头,以免让晋王看到他眼中的恨意。 彻底清查西域来的所有人员? 待到晋王真的登上那个位置,到时候只有听从北狄人命令的份了! 晋王见笛卡那多还算识趣,也理解了对方这么干,只是想要提前进入京城,打大兴学子们一个措手不及,才能更有把握的赢得这场比试,他也能够从中获得和谈的掌权机会。 再加上由笛卡那多奉上的这份弃车保帅的名单。 他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一脸假笑的请阿毛离开后,精神焕发。 “备好马车,本王要进宫去赶个晚朝!” …… 清晨。 雾蒙蒙的旷野之中,密集如同蚂蚁的车辆,在缓慢前行。 宁无恙呆在车厢里吃过早饭,散完气味,赶紧把厚重的车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如今已是九月下旬,到了深秋时节。 随着不断往西,气温也越来越低,昨晚睡觉的时候因为腰部受伤,姿势不对的原因,把一只脚伸出了被子外面。 今早起来脚都要冻麻了。 “真冷啊,我印象里金陵到了冬天也没这么冷。” 宁无恙自言自语地说着,百无聊赖地换了个姿势,接着躺着。 想要找人说个话。 可是三哥在擦刀,秦时大哥因为昨夜值夜在补觉。 就连云飞,都在加紧时间,狂补《大兴律令》。 一种寂寞空虚冷的感觉充满内心。 好想找沈小姐下会儿五子棋,或者是听她聊聊看到的新话本里桥段,听听乐子。 就算不说话,身边有个总是笑脸相向的姑娘,心情也会好很多。 “宁公子在车上吗?我来找你玩啦。” 说曹操曹操就到。 马车停下。 车帘被梅香挑开,穿着夹棉粉袄的沈幼初跳到马车上,转头接过梅香递来的一个两尺长的布袋。 布袋上面,还画着八卦图。 这个世界虽没有诸葛先生,但是有洛河书与八卦图。 宁无恙看到布袋有些久远了,有些地方都磨得起了毛刺,便猜到,这应该是华师给沈小姐的。 “宁公子你别看啦,这个布袋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包袱而已,不过里面装的东西很有趣。” 沈幼初献宝似的,将布袋里的东西掏出来。 一块三尺见方的浅黄色麻布,上面画着六十四个卦象,以及像罗盘一样的对应方位图。 和宁无恙上辈子见过的《周易》里的卦象不说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只能说,有些文化传承哪怕换了个空间,它还是会出现,也是神奇了。 不同的是,《周易》对于以前他所在的世界来讲,并非神秘的存在,可看三哥与云飞,甚至连秦时大哥,都对着铺在桌子上的这块布,投来探究又惊疑的目光,说明利用卦象占卜这件事,在这个时代,是不为大众所熟知的。 宁无恙只能装作不了解的问道:“这是用来占卜用的?” “不愧是宁公子,真是聪明,对,这就是用来占卜国家大事的六十四卦象,昨天师父教了我半日,闲着没事算了半日,便学得差不多了,想着来找你帮你算算,你有什么想算的事情吗?” 这种卦象占卜,只要自己不沉迷其中,变得魔怔的话,凡事都来占卜一下,也无不可。 毕竟,据传发明与总结这个占卜之法,为了总结卦象与对应谶语的规律,那可是无事不占的。 特别是宁无恙比起相信既定的命运,他认为还是选择更加重要。 面对着沈小姐想拿他搞实践,他积极的响应与配合。 思考片刻,他说道:“要不算算这场雾什么时候停吧。” 就算无事不占没有害处,但算人事还是有心理影射,会影响选择判断。 算天气就不一样了。 要是算天气说准了或说不准对占卜者有害,那谁也不干天气预报这个差事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西域使团抵达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公子,你就不能让我算些大事吗?” 沈幼初对于这个简单的问题,显然不太满意。 宁无恙却没有更改的打算,笑吟吟地看着那个八卦布袋。 里面鼓鼓囊囊的,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果不其然。 在他的坚持下,沈幼初再次从布袋里掏出了一大把蓍草。 “这叫蓍草,专门用来数卦的,一共五十根。” 沈幼初说着从中间取出一根,塞到了宁无恙的手里,让他拿好。 接着把剩下的四十九根蓍草从中间分成两半,左右手各一把。 她又从右手抽出一根,夹在小指缝里,将右手的放到桌布上,开始四根四根的数起了左手的蓍草,剩下不能凑够四根的便取出来,数完左手再数右手。 如此往复三次,将数完剩下的根数被四整除后,得到的数目记下来。 “七六七、七六七……离中火,变为乾,呀,这场雾要持续到快中午太阳最大的时候才会彻底消失,不过它会慢慢的消减,一会儿马车就要走得更快了,宁公子你小心一些,别颠簸到伤口了。” 沈幼初说得十分笃定。 尽管她年纪不大,但眼中至诚至真,让人有一种无条件信任的感觉。 宁无恙一下子便理解了,为何华师一定要让她当徒弟了。 他正想逗弄一下沈幼初,问她会不会算错。 却见沈幼初已经把刚才分开的蓍草,全部聚拢在一起,顺手还把分给他的那根也抽了回去,兴致勃勃地问。 “你还要算别的吗?” “比如仕途呀。” “还有姻缘什么的。” 提到“姻缘”二字时,沈幼初眼睛变得晶晶亮,十分期待的样子,让宁无恙忍俊不禁。 想算他的姻缘? 万一算出来的他不满意怎么办? “姻缘自有天注定,我不算。” “算嘛算嘛。” 沈幼初撒着娇,让人无法抗拒。 不过宁无恙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果断地转移了话题。 “不如你帮我算算,西域诸国有多少人在京城等着挑战我。” “好吧。” 沈幼初虽然对这个问题,依旧不太满意。 但好歹它事关宁公子,而不是让她算天气了。 她再次抽出一根蓍草塞到宁公子的手里,虔诚地默念了一遍需要占卜的问题,再次分开了蓍草来。 外面的原野上,雾气随着太阳渐渐升起逐渐散去。 大量的车辆向西而行。 数百里之外。 成群的马匹正疾驰在荒野之上,朝着东边狂奔。 西域诸国使团中,大多数人生来便在马背上摸索,对于他们而言,马背就像是另一个家一样。 北狄国师,也不例外。 今日阳光明媚,气温回升,正合适秋日跑马打猎。 哪怕进了玉门关,大兴临近西域之地,还是有大片的荒原。 荒原上面,隔着几十里,才有零星的村落与人家,这些因为赶路束缚日久的西域人,便策马狂奔起来。 兴奋的呼喊声和猎物的悲鸣声交织在一起,身为北狄国师,在他人眼里具有神性的存在,自然无法参与到寻常人的乐趣之中。 好在。 只是看着北狄人,毫无顾忌地奔腾在大兴的原野之中,北狄国师便觉得赏心悦目,对于自身能否参与其中,已经没有太在意了。 “啾啾!” 空中苍鹰发出尖锐的叫声,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北狄国师伸出手臂去,特殊绣纹反着耀眼的光芒,让空中的苍鹰停止了盘旋,精准无误地落在了他手臂的花纹上。 大家对于这一幕,没有任何惊讶之色。 北狄人都知道,这只苍鹰是他们国师从小规训出来的,是国师专门用来传信的。 除了这一只苍鹰以外,还有一只专门用来传信的鹰雀。 这只苍鹰一日可飞千余里的距离,比千里马还要快。 正是借助着这样便捷的传信效率,国师才能够对大兴的大事变化,了若指掌。 北狄国师从袖口摸出一块肉干塞到鹰嘴里,苍鹰吞肉的同时,抬起了左爪,让其取下上面绑着的信筒。 解开信筒后,北狄国师轻轻敲了敲苍鹰的脑袋,它便振翅而飞,继续盘旋在北狄国师的头顶,不肯离开。 在别人看来这是因为北狄国师有神光笼罩,才会吸引苍鹰不让它离去。 但只有北狄国师自己知道,这是因为他的规训,让苍鹰不敢离开。 拆开信筒,从中抽取出一卷信纸。 上面用北狄人专用的文字,写着京安城近两日的变化。 包括但不限于,大兴皇帝对偷带西域诸国使者抵近玉关门外的朝臣们的处罚,以及晋王府和皇商乔家的处罚。 最后。 是他让原本在大兴里的密探们,关注的消息。 是从洛河道传到京安城,又传达到他这里来的。 本该如何。 但当看到他关注的消息,除了有密探专门收集以外,晋王还专门告诉了笛卡那多,他心里便明白,这位晋王爷,是有多么担心他无法履行盟约,让宁无恙接受天罚了。 看完传信的内容,北狄国师将信纸撕碎,顺着风向洒进不远处的河滩之中,淡然的表情却没有任何的变化。 “华大师都已退隐江南道,却还要为了宁无恙来凑这个热闹,我本担心,大兴有这样一位神人护国,等到出征作战时,会被洞晓先机,这一次,正好连同宁无恙一起,将他也送上路。” 北狄国师自然听闻过华易的鼎鼎大名,也知道华易的本领高强。 只是! 华易擅长的是推演,纵有内息护体,也抵挡不住他的独门秘学——天罚神术!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北狄国师目光殷切地看向东方。 京安城。 已在眼前! 又往前走了一百里。 大兴终于派来了官员接近,荒原也变成了三十里一城,一百里一州。 哪怕是最偏僻的州府,依旧比任何西域诸国的王城还要繁华与热闹,那些前来比试的才子们,就像是土包子进城一样。 为了避免他们到了京安城会出糗,北狄国师特意让他们在州府停留了一日,对大兴前来接待的官员声称是赶路累了。 负责接待的大兴官员自然不会催着让他们离开,甚至拿出了美酒美食,热情的款待。 只可惜。 向来好酒的西域诸人,谁也没敢喝多。 等到停留一日期满,峻马飞驰在官道上,故意把负责接待的官员们甩在身后,彰显他们精湛的骑术。 不到两日。 便从关内道最西方,抵达了四百里开外的京安城。 走在通往京安城的官道上,来往的商队如织如梭,哪怕一路上见惯了大兴繁华的诸多学子们,还是被那雄伟的城墙还有穿着精美华服的路人,震慑得内心无以复加。 吃了好几日马尾土的大兴官员,看到他们的反应,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比划着五里开外的城池。 “归元国师,往前便是京城的西城门,前日我们便递了急奏与陛下,这般大事,陛下就算今日不亲自前来迎接,也定会派专人来为大家接风洗尘,顺便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展示一下我大兴的待客风范。” 大兴的待客风范? 北狄国师饶有兴趣的极目远眺。 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一群棕色大马站在西城门外。 第四百九十九章 马镫显包眼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是大兴皇帝,特意派京安城的骑兵来迎接我们了吗?” “大兴的骑兵也配在我们面前展示?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听说大兴人,好多连马背都翻不上去,那些骑兵,有时候也会被烈马甩下马背来,看他们今日骑的都是高峻的烈马,等会儿吓吓那些烈马,看他们大兴骑兵当场丢脸,也是一件乐事!” 在北狄人的嘲讽声中,车辆继续向东挺进。 北狄国师怀揣着一样的想法,准备先让诸国使团的才子们,先给大兴人一个下马威。 可随着车辆不断靠近京安城的西门,那群骑兵所展现出来的气势。 让刚才说话的北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兴骑兵的其他西域人,都为之而震动。 清一水的棕色大马,马背上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兴骑兵。 他们身穿着清一色的骑兵胡服,腰间佩戴着统一的环形佩刀,刀鞘反射出来的钢铁般的光芒,让人心生寒意。 “不愧是地大物博,产出丰富的大兴,如果咱们北狄骑兵全部有这样的装备,何愁天下不被我们扫平?” “这样好的胡服,这样好的佩刀,这样好的烈马,结果被大兴人糟蹋了,看着漂亮却没有用。” “来,我们吓一吓他们。” 不等北狄人按照他们的设想,前去吓唬一下这些中看不中用的骑兵。 大兴骑兵们“唰”地一声,整齐划一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指向西方。 “杀!” “杀!” “杀!” 呼喊声如雷震耳。 凛冽的杀气,一下子像是把所有人拉入了杀机遍布的战场之上。 一些没有见识过真正刀枪箭雨的西域才子们,在这声呼喝还有那群刀相向之中,险些吓得顶礼膜拜,以求放过。 而就算是亲身经历过战场冲杀的西域诸人,也被那些杀气腾腾的大兴骑兵震慑住了。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自信且张扬的大兴骑兵,给他们一种好像面对着同族精兵的错觉。 然而。 当他们看到那些骑兵,仅凭单手便能降服得住,在呼喊声中的马匹,特别是看到那些马匹除了偶尔骚动一下,抬抬马前蹄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举动,再看自己跨下的马匹,已经隐隐透露出不安的情绪,想要将人从马背上踢打下去。 他们震惊不已。 “大兴人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马术不是很差吗?为什么现在一个个却像是驯马的高手?” “你们看,他们的脚下面好像踩着什么!” 终于有眼尖的人,看出了大兴骑兵的马背上,多出了一对半圆倒扣状的铁器,还有一副马鞍。 但他们这是第一次瞧见这种东西。 生来便在马背上驰骋的北狄人,主张的是马儿越轻松跑得越快。 除了客运时,需要让马儿负重以外,他们平时只会让马儿驮着自己,以免马儿劳累不满。 在他们的认知里,大兴人的马匹也十分昂贵,寻常重物不便让马匹来驮。 可眼前这些大棕马却每匹都坠着一对铁器,马背上另加的那副马鞍,看上去重量也不轻便。 这难道就是大兴骑兵今日能够冲他们耀武扬威的原因? 其他人看到了那对利器。 北狄国师自然也看到了。 他正打量着那对铁器,当看到有马儿想要擅动,大兴骑兵便会夹紧铁器作出相应的动作,以此来掌控马儿的情绪。 并且看出了铁器有利于双脚离地悬空时,他心中猛地一震。 不好! 他虽不知此物的名字,但也懂得,大兴骑兵应用此物,能够大大地缩短与北狄骑兵在驯服马匹上面的差距! 从此以后,靠天赋赢在马背上的北狄人,便失去了骑兵战场上的先天优势。 这么大的一件事,笛卡那多居然没有透露半点风声! 北狄国师又惊又怒,同时也很好奇。 到底是何人,拥有如此本事,竟能发明出这样的铁器。 正从接待的官员获取一些消息,就见那些大兴骑兵忽然从中间向两边散开,让开一条通道。 一个身材瘦长、满身威严,看上去不苟言笑,穿着紫色蟒袍服的中年男子健步上前,不卑不亢地比划着两边的骑兵。 “我是大兴的康王,特奉父皇之命,前来迎接西域诸国使团进京。” “方才是我大兴驻守京城的京军卫骑兵的表演,不知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对这番表演感想如何?” 康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之色。 他早在女儿那里听到了工部秘造马镫的消息。 猜到父皇可能是想借着这一利国神器,杀一杀西域诸国,特别是擅长骑兵作战的北狄人的威风,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只可惜。 西域诸国使团比预计来得要早一个月,打造出来的马镫,加上训练出来的战马,只够一百个骑兵用的。 不然的话,今日城外,应当有一千骑兵严阵以待。 定要让西域那些从前唯北狄马首是瞻的诸国看清楚。 若是站错了队,后果有多么吓人。 北狄国师看到康王高傲的态度,脸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此时,西域诸国使团的才子,早已被从未见过的骑兵队伍震慑住了。 北狄国师此时必须站出来,否则一旦气势弱下去以后,那些本就是墙头草的西域小国,很容易让他们的联盟,在轻轻一击之下便土崩瓦解。 “康王爷,你好,我乃北狄国师,你可以称我为元国师。” 北狄国师将手放在心口处,屈臂献上一礼。 康王一早便注意到了,在穿着呈现出一派狂野意味的人群里,穿着精致,还颇有一番仙风道骨之姿的北狄国师,就像是鹤立鸡群一般。 但他只当此人是西域某国的王子,发色奇特,可能是本族特色。 但是当听对方报上名号,乃是北狄国师时,康王看着鹤发童颜的少年郎,脱口而出道:“北狄国师不就三十有余了吗?你这……貌似也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白头发显老,脸庞长得年轻。 康王都不知道这种矛盾体是如何诞生的。 元国师听到康王的质疑,不以为然的笑了:“我这是一种天生的疾病,所以满头白发,至于容颜,我与凡夫俗子不同,自然不可按常人的规矩来束缚我。” 一般情况下,元国师这样高深的回答,都会让对方另眼相看,或是倍感兴趣。 可康王的反应,却出乎了一般情况。 第五百章 西域人眼里的仙境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元国师的病我不方便置评,但你不按俗人规矩约束的意思是,不遵守大兴的律令?” 康王脸上的笑意瞬间一扫而空,一脸神情莫测的表情打量着眼前这个自诩高人一等的少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如果元国师真的这么想,那我能不能不按俗人规矩,一刀砍了你?反正你也不是人,对不对?” “……” 元国师噎了一下。 他确实有故意把自己与其他人区分开来的意思,也有这个本事。 但他没想到,这个康王连面子情都不给他,提出来的问题直接把是与否的两种答案,都给他堵死了。 说是。 恐怕看康王的架势,真能一刀砍了他。 来到这京安城,可不是在北狄,特别是在他还没施展出神通的时候,这一刀下去,除了北狄人会替他出头,他的死还会导致好不容易促成的比试中断。 说不是。 那他简直就是在自打耳光。 元国师已经能够感受到,周围有北狄人投来了炙热的目光,等着他与康王硬碰硬,展示国师的神威。 本来没打算施展本领的元国师,见状只能将右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 然而。 还没等他触碰到康王的身体,甚至是衣物。 康王已经转身朝着城门楼走去。 “父皇在西夷馆已备好酒宴款待各位,请各位使团的才子,还有北狄的元国师,随本王一道,前往西夷馆吧。” 康王此举并非知道元国师要对他不利,刻意而为之。 而是他身为接待的负责人,代表的可是大兴。 他能够挤兑北狄国师,却不能在初次见面时,真的让北狄国师下不来台,把局面搞僵。 像这种外交上的你来我往,还是要等比试结束以后,才能真正的开始。 元国师一拳还没挥出去,便被再次逼着缩了回去,他目光幽幽地盯着康王潇洒离去的背影,得出了一个判断。 “康王对北狄的敌意,或许比笛卡那多知道的还要多。” 康王是主战派的事,已是人尽皆知。 但以前的康王,表现得十分激进,在对待这件事情上,像是一个热血的莽夫。 然而刚才的康王情绪收放自如,仅有一瞬间的失控,那便是针对他的时候。 虽然他说的话,确实有挑战寻常规则制度的意思,但康王生气的原因貌似不是冲着他来的,否则也不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不出意外,康王是对所有北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这才连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也不会给予他展示本领的机会。 “碰到这种油盐不进的人,只有一个办法。” 无法合作,那便只有毁掉。 看来。 要好好准备一番,与晋王相见时,要使用何种本领,征服晋王了。 “元国师,我们不跟上吗?” 康王已经走出去了老远,只剩下上百骑兵,分开排在道路两边,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些外来的学子。 这些学子们,一路上见识过元国师许多的本领。 此时被大兴骑兵震慑住了,便不由得全部将目光集中到了元国师的身上,希望他能够给予指明前路方面。 “各位学子们,我们是来大兴参加比试的,大兴皇帝派来骑兵接待我们,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我们,大家在京安城活动的时候,也不必担心遇到危险,大兴是一个安宁祥和之地,希望大家这次游学和比试之旅,能够圆满结束。” 在元国师的三言两语之下。 便将人们心里对大兴骑兵的潜在危机感,转化成了安全感。 学子们再看那些虎视眈眈的骑兵,一下子也变得和蔼了许多。 “元国师说得对,这些骑兵是来保护我们的,不是来害我们的,我们是来比试的,可不是来打仗的,怕什么,走,进城!” “我一直想见识大兴的都城有多么繁华,是否像诗里写的那样,十里灯火夜不眠,锦城丝管声不息。” “兄台这是想去逛京安城的花楼听曲了吧,今日有康王在西夷馆设宴,应该不必去那花楼才能听到大兴的乐曲弹奏。” 提及大兴国都的一切。 西域诸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向往之色。 热闹的交谈声中,马腹上突然出现的那对铁器,似乎显得微不足道了。 当西域诸人进入了城门之中。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 可当看到宽阔的街道与林立的商铺酒肆,还有街头巷尾挂在楼宇之中,为了夜间方便照明的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彩灯笼,还有那些精美的丝绸布料,交织成的各种吉祥图案。 一时间好像来到了一处只能亲眼得见,根本无法想象的仙境。 街道上,有不少人走动。 看到西域诸国的使团,他们也只是微微侧目后,继续做自己的事。 不时有穿着华丽的姑娘们,蒙着面纱在逛街,她们衣着轻便,阵阵香车飘来,让不少人当场看得痴了,更加认为这里便是仙境。 “大兴女子果然如诗中所云那般,娇柔美丽,娜娜多姿。” 元国师跟上康王的坐骑,称赞了一句。 看到康王正警惕地盯着那些四处发花痴的学子们,趁机话锋一转。 “那些马腹上的铁器叫什么名字?” “马镫。” 康王脱口而出。 说完后意识到没套了话,他也没有任何懊恼之色,反而自信满满的介绍着。 “元国师,你别看这马镫只是小小的一片,左右各一对,有了它以后,大兴只要是长了腿的,都能够借助它上马,并且利用它,更好的磨炼自己的马术,控制好坐下的马匹。” 原来它的名字叫马镫。 镫。 登。 便是名如其物,十分的实用。 这个马镫,确实能够让许多困顿于上马之初的那一批人,从此与马背结缘。 而据他所知,大兴人里面爬不上马背的男子,占据了一半之多。 “康王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马镫,这是大兴工部所造?” “是工部所造。” 康王选择性的回答。 果然。 提起大兴的工部,元国师眼中闪过艳羡之色。 尽管他瞧不起大兴骑兵的战力,但大兴由于不必像北狄人一样,随着季节变迁与气候变化而迁移。 有着稳定生活与群居的大兴人会有更多的精力,去研究如何提升自己的生产力。 大兴人甚至专门为此建立了工部,并委以重职负责,而北狄在这方面,哪怕有他的指导,但在这方面依旧是一张白纸。 他很好奇,这个马镫到底是工部谁发明的。 而哪怕大兴人有工部,他们对待工匠的态度比北狄王族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完全可以威逼利诱之,买通后送到北狄去。 第五百零一章 天才生错了国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趁着康王愿意多讲两句。 元国师趁热打铁的询问:“不知发明马镫的,是工部哪位大人?” 其实这个问题,元国师只要等接待结束,甚至在吃接风宴的时候让笛卡那多派人去查,也能够得到结果。 既然大兴皇帝都特意选择在今日将马镫在世人面前亮相,借此来震慑西域诸国使团,并且还达到了这样的效果。 那么发明者是何人,自然不会隐瞒太久。 但由于太过好奇,而且十分重视,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元国师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康王眉头一皱,回想着父皇交代的话。 貌似没有隐瞒事实的意思。 再加上发明马镫的人并不出名,说出来也无事。 这么想着,康王如实答道:“这马镫原是金陵知府的护卫江洋,为了帮助金陵诗仙提升马术所发明的。” 嘴上这么说着,但康王心里清楚。 无论是自己还是父皇,亦或是负责监造马镫的女儿静娴,都认为马镫其实是宁无恙发明出来的。 只不过江知府的护卫运气好,拥有了一个留名大兴历史的契机。 “金陵知府的护卫?” 元国师仔细地搜寻了一个脑海里关于那些大兴知名人士的记忆。 别说金陵知府的护卫了。 就连那位金陵知府,若不是因为金陵乃江南道赋税重地,他都不会记住那位江知府。 谁叫江知府在位期间,表现一般,没有任何值得他记住的地方。 后来倒是据传有所改变,可他一直认为,那是因为宁无恙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原因。 所以。 当听到江知府的护卫,是为了金陵诗仙才发明了这马镫时,元国师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莫非这马镫的真实发明者不是江洋,而是金陵诗仙宁无恙?! “元国师,再往前走要撞到人了,根据《大兴律令》,无故在街道撞伤行人,杖三十,罚十两银,赔偿伤者双倍药费和损失。” “吁!” 元国师及时地勒紧缰绳,却发现马前根本没有所谓的行人。 他扭头看向康王。 只见康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傲然:“我劝元国师你还是收收心,把注意力集中到不日后的比试上面,别想着在大兴的地盘上兴风作浪,你对金陵知府可能不了解,江知府最想做的事,便是上战场杀敌,而这个敌,就是当年曾血染玉门关,打进关内道的北狄人。” “……” 元国师算是明白了。 康王对于北狄人的敌意根本没打算掩饰不说,还要变本加厉地展现出来。 看来。 不仅是他不打算与康王合作,康王也从未想过与北狄人有过任何的瓜葛。 但元国师对于这一点,不作任何感想。 哪怕被康王看穿了心思,他此时满脑子里,依旧是那位传闻里的金陵诗仙。 不仅擅长作诗赋词写对联,还能够经营商事。 如今,连这利国神器马镫都可能是出自此人之手。 如此天才却生在了大兴。 真的是可惜、可叹。 又可悲。 当天才生错了国。 他注定只能夭折。 …… “啊欠!” 宁无恙揉了揉鼻子,又吸了吸鼻子,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昨晚突然降温,外面落了霜冻。 由于这具身体还受不了这种物理性的寒冷攻击,再加上他一时没注意,把胳膊伸到了外面,直接着凉了。 好在这具身体底子不错,扛揍的同时也很扛病,所以灌了一碗姜汁,发一身汗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些鼻塞。 此时外面走到处湖泊,突如其来的寒气顺着车帘缝隙扑进来,又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爷爷想我了?” 宁无恙趴着无聊,转头问又在擦刀的三哥。 宁无碍想了想,点了点头。 “按时间来算,爷爷应该收到前些日子发出去的信了。” 那可不是。 再不收到的话,再过两天,他都能够亲自跑到爷爷面前去送信了。 宁无恙又与三哥闲聊了几句,却发现对方心不在焉。 他说地三哥回天,他问东三哥回南。 主打的就是句句有回应,句句都不在点子上。 “三哥你有心事?” “有……啊没有。” 宁无碍有些窘迫的撤回了自己真实的回答。 宁无恙瞬间感觉兄弟情淡了。 但他又不是强迫别人的人,特别是三哥这一副少男怀春的样子,一眼就让他看明白,隐瞒的是什么样的心事。 之前还听负责联络金陵信件方面的管事说,三哥每三日便往金陵送一封信,并附带当地的土特产一并送去。 “三哥你送回金陵的土特产有几份?” “三份。” 宁无碍不假思索的回答完,脸颊微红。 宁无恙就更加确定了。 三哥是在思春。 三份土特产里,一份是送往宁府的,一份是送给江宴的。 剩下的那一份不出意外,便是送给那位潇湘馆新花魁惜柔姑娘的。 惜柔姑娘虽是潇湘馆的新花魁,但性格与气质,绝非是花楼里养大的姑娘。 原以为距离能够让三哥与惜柔姑娘的关系淡一些,显然他低估了两人的感情。 他要不要提醒三哥,惜柔姑娘身份不明呢? “喵~~” 宁无恙刚要开口。 窝在他脚边取暖睡觉的大橘猫翻了个身,用爪子勾了一下他的脚趾,阻止了他发言。 宁无恙虚踹了它一脚,“前段时间让你上车你都不上,这几天天气冷了,赶都赶不走。” 算了。 三哥感情上的事他不干涉,他只要查清楚惜柔姑娘的身份,以防三哥被外部势力利用就行了。 虽说到了京安城,见不到惜柔姑娘,但他能够见到舞鸾姑娘。 也不知道舞鸾姑娘来到京城后,又去了哪家花楼当招牌花魁? “到时候可以带着沈小姐她们一起去逛花楼,看看这京安城的不夜城与金陵城的不夜城,有何不同之处。” 宁无碍听到“花楼”二字,擦刀的手一顿,心都悬了起来。 然而等了半晌,也不见闲得无聊的五弟,问他惜柔姑娘的事,悬着的心又落回了实处。 他想起上次惜柔姑娘来信,提起到了京城,代替她去问候一下她的故友,给她报个平安的事,甜蜜的心情又有些复杂。 他原本不喜欢却烟花柳巷之地。 但为了惜柔姑娘,他愿意前去听曲看舞,大不了带上五弟,别人只会当他是去当护卫的。 五弟,对不起了。 大不了到时候饭钱包厢钱我付。 “啊欠!” 宁无恙正挠着猫下巴,这次也没有寒风扑进车厢里,他却再次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偷偷惦记自己。 …… 娴郡主府。 宁峰刚完成交接工作,回到房间简单地洗漱完,准备休息片刻,才好拥有足够的精力,来应付晚宴时的突发情况。 刚躺到床上,便有人敲门。 “宁副将,有您的家书,其中还有一封信要您转交给娴郡主。” 第五百零二章 宁先生受伤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又来了一封家书? 而且还有一封需要他转交给娴郡主? 宁峰险些脱口而出: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转念想到,他好像还没告诉乖孙他们,自然住在娴郡主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也不知道乖孙何时会来,得知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反倒借住在郡主府上,会不会不满意? “在这里住着有吃有喝,做事方便不说,还有专人保护,挺好的。” 宁峰这么安慰着自己,鞋也没穿打开房门。 送信的人是管家。 手里还拿着两封颜色不一的信封。 一封写着“宁峰亲启”,另一封则写着“转交娴郡主”。 而另一封明黄色信封背后,还用火漆粘着一张纸条,拆开便无法复原。 宁峰一下子便认出了那火漆,他曾跟随陛下打仗时见过几次。 那是独属皇家密漆的手法,特别是漆印上还有龙纹的痕迹,说明这封信最终是需要交给陛下的。 “这封信怎么没直接交给娴郡主?” 宁峰对着管家问。 管家一头雾水的反问:“这可是送给宁副将你的家书,是宁诗仙借助沈家送信的渠道送来了,就算是要转交,也得经你点头同意才对。” 见管家对于漆印一事一无所知,趁其不注意,宁峰一把将两封信全部夺了回来。 关上门,他盯着那封信端详了良久,还是没有拆开家书查看,率先穿上鞋子,把信交给了周静娴。 周静娴显然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还是经过宁峰的提醒,才知道这封突然要转交给她的信,得先拆封条,再看内容。 她看了一眼同样印有火漆的拆封口,顿时感到很无奈:“幸亏宁副将你知道此事怎么处置,换作是我的话,恐怕直接拆开看了内容。” “可能正是担心郡主这么做,才特意交代让我转交给你。” 宁峰对于信里面的内容并不好奇。 信封转达完,扭头就走。 徒留好奇的周静娴手指在信封口与贴条处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贴条撕开。 下面的内容,果然是让她将这封信转达给皇爷爷的。 “写信的人应该是皇爷爷的人,但是他不走驿站渠道,却转了这么多弯,一定是因为驿站渠道不值得信任,只能出此下策。” 再看落款地点。 是从洛河道发来的。 信里面的内容写的是什么,她不清楚。 但她知道,这封信转交给皇爷爷的时候,把它是怎样来到自己手里的过程说清楚,皇爷爷定会忌惮洛河道全线驿站,已不为皇爷爷手下所用和信任的事实。 而据她所知,洛河道大小官员,近两成都是晋王派的附庸。 “送一封信就能让晋王叔损失惨重,这可真是一件好差事。” 周静娴在心里暗忖一句,交代留下两个带刀龙卫呆在郡主府里,若父王招待西域诸国使团那边有何异变,可以第一时间去皇宫里通知她。 寻常人没有出入皇宫的权力,这四个带刀龙卫却能进出自由。 接着,她又交代了今日负责护卫工作的两个轮值的将领,一切按部就班的做事,有处理不了的让带刀龙卫去找她。 安排好差事上的细节,她骑上马直奔皇宫而去。 路上,还能听到不少行人,对今日亮相的骑兵,特别是改变大兴人对马术印象难易程度的马镫,议论纷纷。 “看来要不了多久,工部的锻造坊,就会接到许多订单。” 马匹在金陵水路发达,且不适合大规模养马的地方,金贵且不易饲养。 再加上金陵那里富商较多,由于礼数限制,富商出行,马车与拉车的马匹有数量限制,不得超过两匹,所以许多远途走动的富商,甚至会选用驴子或骡子来拉车。 但在京城,许多达官显贵会觉得除马匹以外的牲畜来拉车,很没身份。 并且由于京城陆路发达,一马平川的地势比较多,达官显贵的各家公子,基本上都会有一匹常用的马,不骑也得备着。 而有了马镫之后,那些由于各种原因,爬不上马背的公子哥们,定会迫不及待的跟上这个风潮。 周静娴想到自己负责的又一个差事,圆满告终,成就感油然而生的同时,不免想到这马镫的最先发明者,脸上洋溢出愉悦的笑容。 骑马跟在旁边的两个带刀龙卫,尽管与周静娴接触不久。 但也知道,能够让这位如今名扬天下却不苟言笑的娴郡主,不时发笑的人,恐怕只有一人。 “宁诗仙后日就要进京了!” “我怎么知道?我们当时就在宁家车队的前头,要不是宁诗仙受伤了,他们早就来了。” 穿过一个路口,听到飘来的声音。 周静娴赶紧勒马停下,循声望去。 只见车水马龙之间,有不少身着江南织造丝绸质地的学子们,正兴奋的攀谈着,却寻不见方才说话的那些人了。 “宁先生受伤了?” “他怎么受伤了?” 周静娴笑容一敛,浑身犹如实质般的杀气,让两个带刀龙卫都瞬间变得警醒起来。 他们看着周静娴驾马静立于原地,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半晌,忍不住出声询问。 “郡主,我们还去皇宫送信吗?” “去。” 周静娴其实是想掉头往东城门去,直接出城去找宁先生的。 她想知道宁先生到底是怎么受伤的,有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宁先生受伤。 可她得冷静。 她如今的身份,注定了她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可轻举妄动,还是抓紧送完信,再派人去向从洛河道经过的那些学子,宁先生到底在河洛道遭遇了何事。 至于为何是洛河道受伤的,而不是江南道。 周静娴觉得,就凭江南道上下对宁先生的态度,也不可能会让宁先生受伤。 “驾!” …… 御书房。 周乾正翻着奏折,但一直在旁边伺候的苏培元,从他不时抬头看一眼西夷馆所在的方向,便知道陛下心不在焉,始终记挂着康王招待西域诸国使团的事。 果不其然。 待马马虎虎的批阅完两封奏折后,周乾放下手里的御笔,不无担心的自言自语道: “朕听说这次护送使团来的,是北狄那位据说能够通达天听,神通无比的元国师,老十四那个只敬先祖但不信鬼神的脾气,也不知道会不会吃亏。” “陛下,康王爷虽是主战派的,但他做事有分寸,而且他又是负责接待的,就算发生几句口角,相信那元国师也不会刚到京城,便在我大兴的地盘上撒野。” 苏培元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这种大国自信,让周乾甚为满意。 也是。 假如老十四在自己的地盘上还吃了亏,只能说明老十四修行还没到家,不知道进退有度,也确实该吃些苦头。 周乾收拾了一下心情,正要全身心投入到批阅奏折之中时,门外侍卫急报。 “陛下,娴郡主有急事求见!” 坏了! 周乾刚拿起的毛笔掉落在桌子上,他急切地站起身来。 “快让静娴丫头进来!” 不会是老十四真的出事了吧? 若是那个元国师当真敢对他儿子装神弄鬼,休怪他毁了这场比试约定,直接对北狄开战! 第五百零三章 专为抢康王风头而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静娴进了御书房,便看到黑着脸的皇爷爷迎面走来,焦急的模样,让她心中一震。 发生什么大事了? 还是说信里的消息很重要? 这么一想,她连忙告罪:“皇爷爷,都怪孙女不要,路过皇城街的时候,听到洛河道那边来的学子,议论宁先生受伤一事,多停留了片刻,这才耽误了送信。” “送信?” 周乾的黑脸有一瞬间的僵化,反应过来,立即变脸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静娴丫头你是来送信的……不对,你刚才说谁受伤了?宁先生?宁无恙?” 这可不比老十四出事更令他气愤。 周乾匆匆接过周静娴递上的信,看了一眼特殊的火漆上面,纹路对应的是龙头秦时时,直接当着周静娴的面就把信封给撕开了。 周静娴见状,才意识到皇爷爷误会了她话里的意思,连忙解释:“皇爷爷,信上不是写宁先生受伤的事……” “是。” 周乾只匆匆扫了几眼,便十分笃定的回答她。 “信上正是写了宁无恙在洛河道受伤的事,静娴丫头,辛苦你来送信了,接待西域使团那边还需要你费心操劳,今日是第一日,朕又特意让骑兵将马镫利器展现在了西域诸国的面前,今日必定不会太平。” 是吗? 周静娴心道:我怎么觉得有了马镫震慑之下,那些想利用西域使团刚进京城出手的势力,会被马镫的出现打个措手不及,从而老实几日,可以踏踏实实地等到宁先生进京再有其他动作。 皇爷爷难道不正是想这么使用马镫,才在捂了这个消息这么久以后,亲自揭晓的吗? 可看到皇爷爷着急的模样,周静娴还是马上抱拳一拜:“请皇爷爷放心,我与父王一定会做好分内的事,不辜负皇爷爷的信任,不让今日的接风宴发生意外。” “好好好,静娴丫头你一心为国为君,你的心思皇爷爷都清楚,苏培元,你送静娴郡主离开。” “孙女告退。” 满怀对差事热情的周静娴,直到出了御书房的殿门,被外面深秋的寒风吹得打了个激灵,猛然反应过来。 诶? 皇爷爷这是故意找了个理由赶她走的吧? 正想着,送她出来的苏培元又被皇爷爷叫了回去。 她侧着耳朵听了一句,隐隐约约听到皇爷爷怒声让苏培元去叫晋王叔到御书房来。 若是没有皇商乔家这回事,负责接待西域使团的人,应该是晋王叔才对。 前两日,晋王叔倒是专门送上了一份名单。 据传名单上写着许多在京城潜伏多年的北狄密探,乃是皇商乔家此次意外的收获。 具体怎样收获的,晋王叔没有明说,好像皇爷爷也没打算仔细过问。 反正给了晋王叔查办的权力,让其将一干涉事人员全部逮捕归案。 此时,晋王叔应该还在查案子抓人,北狄细作一事,对于接下来的比试也很重要,也不知道那信上,到底写了何事,让皇爷爷如此触怒。 “你们说,总不会宁先生受伤,与晋王叔有关吧?” 两个带刀龙卫听到这个问题,恨不得自己出郡主府的时候,把耳朵落在郡主府里没带来才好。 他们对于这个有话敢直言的娴郡主,也是打心眼里佩服。 陛下赐予带刀龙卫护卫,虽是一种殊荣,但也是一种监管。 他们需要定期将娴郡主的言行,告知陛下。 像刚才的话,很难不怀疑,是娴郡主想通过他们,传达到陛下的耳中去。 “希望宁先生的伤没有大碍,否则晋王叔抓到北狄细作的功劳,也抵不过如此大过。” “……” “……” 两个带刀龙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们同情自己的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给晋王点了根蜡。 假如宁无恙受伤一事与晋王无关,也就罢了。 假如真的有关系,那么这次的比试,晋王恐怕要呆在府里面壁思过,无缘在诸国之前露脸了。 …… 此时的晋王,还不知道有信自洛河道而来,已悄悄送至京城。 关于章知达的事,他早于昨日已然知晓。 初时惊慌了一阵,好在有周钰想到了周全之法,在狠狠地夸赞完周钰后,晋王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无论是章知达还是黄南明,都已是弃子。 而不论是章家还是黄家,都不可能背叛他,再加上章知达已死,驿站那边做得干净利索,连父皇派到宁无恙身边的龙卫,都放弃了送信上京的想法,死无对证,想必那个龙卫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除了可惜失去了两条狗以外,晋王没有任何好伤心的地方。 他如今要做的事,就是在宁无恙与他身边的龙卫进京,在父皇面前摆弄是非之前,先把抓捕细作这件功劳拿到手。 向父皇证明他的忠孝。 晋王骑着高头大马,穿过热闹的人群,勒马停在了人声鼎沸的西夷馆前面。 看着不断有西域使团的人们进进出出,他可以想象得到,今日负责接待的康王,作为代表父皇的东道主,该是何等的风光。 一定会被许多小国的使者或是王公贵族吹捧着,只希望康王能够将他们安排的落榻之处更舒适一些,活动的区域更大一些,以后遇到麻烦,也能得到康王的庇护。 无论是人与人还是国与国之间,这些见风使舵者,都是少见多怪。 但。 这并不代表晋王乐意看着康王大出风头。 “老十四啊老十四,你不是费尽心思,在这里安排了这么多兵马,就是想让今日接风宴太太平平的度过吗?本王偏偏不让你如意!” 他此时便是专门为了抢康王风头而来。 让整个京城的百姓们好好看看。 那康王与西域使团把酒言欢的时候,还有他在默默辛苦的背负着整个京城的安危。 他以前不擅长这种苦情的角色,可如今,晋王府的局面落后于人太多,该装可怜的时候,还是要装可怜。 特别是这番装可怜,不仅能够抢夺康王的风头,还可以扰乱康王这次精心准备的接风宴,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等到了父皇那里,康王若是怪罪他,他正好能够把责任推到康王没有做好审查,导致北狄细作混入了接待使团之中,还能让康王受到父皇的批评。 “来人!” 晋王做好了当众抓人的准备,朝着门口站着的阿毛做了一个约定的手势。 看到阿毛转身往西夷馆里跑去,开始安排被逮的细作时,他对着早已蓄势待发的手下们大声命令。 “包围西夷馆,没有本王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放出去!” 第五百零四章 幸亏提前想好了对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众人还没呼应。 一匹快马朝他们冲了过来。 明黄色的宫中侍卫服饰十分显眼,让暗中摸刀的众人又缩回了手。 晋王眯着看着疾驰而来的宫中侍卫,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一定是父皇听到消息,知道他要来西夷馆抓细作,特意派人来为他护法,说不定还会给他加派人手! 正想着,宫中侍卫已抵近跟前,大声喊着:“晋王爷,陛下召你即刻入宫!” “入宫?” 这个传讯,出乎了晋王的意料。 他以为父皇是来助他,为了给他加派人手来的,结果却是召他入宫? 晋王是特意掐着马上要开席的时辰来的,因为这个时候人最多,也是最佳表现的时机。 再加上他刚才已经通知了阿毛,做好准备让细作露出马脚,他才好冲进去。 此时要是去了皇宫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 “父皇有说是何事吗?本王如今正在抓在逃的一个细作,假如此时离开的话,恐怕那个细作就要跑了。” 晋王不想放弃准备已久的良机。 特别是想到,在进宫前,能够逮到一个细作一起押进宫去,还能顺便给康王穿小鞋,指责康王审查差事做得不严,想想就很痛快。 宫中侍卫看到晋王不想走,人微言轻,他催也催不得,只能重复了一遍圣谕。 “晋王爷,陛下召你即刻入宫。” 生怕晋王再与之周旋,宫中侍卫还特意在“即刻”二字上加深了语气。 神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提醒道:“陛下知晓晋王爷在城中捉拿细作一事,还请晋王爷自行判断事情轻重缓急。” 这般提醒之下,晋王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是啊。 让他查找细作并逮捕,是父皇特意下的令,怎会不知? 特别是这位宫中侍卫专门提醒,说明父皇找他,确实是有比逮捕细作更紧急、更重要的事。 可最近父皇除了这个差事以外,他根本没有别的差事可做,父皇到底有何要紧事? 他不舍地看了一眼西夷馆的大门,最终还是打马朝着宫中侍卫走去,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后,手下连忙递上一片金叶子。 “请问父皇有何事召本王?” 宫中侍卫只是瞧了一眼那片金叶子,便不着痕迹地推拒回去。 “陛下的事,小的怎敢过问,只知道陛下心情不好,晋王爷还是上些心,抓紧时间去宫里平息圣怒吧。” 说完,宫中侍卫掉头便走。 金叶子根本未收。 原本晋王还有心想要拖延片刻,待抓到细作再去见父皇。 此时见侍卫根本不收他的打点不说,还特意点明了父皇是在动怒的情况下要见自己,心头不由得狂跳几下。 他何时惹了父皇生气? 百思不得其解的晋王只能让手下人先将西夷馆围起来,接着追赶宫中侍卫而去。 御书房中。 周乾已经拍烂了平时喝茶吃零嘴用的矮几,依旧余怒未消。 “逆子!” “这个逆子!” 砰砰砰! 当晋王赶到御书房,站在殿外,就能够听到里面的怒骂声,将他吓得一个激灵。 逆子? 这是在骂他?! “我到底怎么惹了父皇生气?” 晋王倒是有心想问领他进来的宫中太监。 可前面领路的太监,就像是看不见他虚心求助的眼神似的,不仅如此,还加快了步伐,让他本来急着起来的心情更加紊乱,脑子也乱糟糟的,更加不明眼前的情况。 就这样,在一连串的“逆子”声中,晋王跟着领路的小太监进了御书房。 “陛下,晋王带到。” 梆! 晋王还没来得及行礼,一块砚台自他脚下砸碎,崩落的碎块弹到他的脚背上,砸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二话不说先跪了下去。 “父皇息怒!” “息怒?你做的事,哪一桩哪一件能让朕息怒,你自己说说!” 周乾抄起一道奏折,龙行虎步走到晋王面前,劈头盖脸地重重地砸在了晋王的头顶上。 砰! 这一下打得结实。 哪怕奏折是纸做的,但加上封面,质地厚重,也有着半块板的力量。 结实的声音,让旁边的苏培元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更别提挨打的晋王,此时疼得眼眶都飙出了眼泪,却不敢再开口,只能老实巴交地低头挨打,脑子疯狂地转动,想着父皇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生这么大的气,还口口声声喊他逆子。 人在紧急的情况下,可以迸发出无穷的潜力。 晋王一下子便猜到了原因。 在这个节骨眼上,能让父皇动怒,并动手打他的事,也只有洛河道的事。 东窗事发了?! 为什么? 洛河道各个驿站都有他的附庸,而且那个龙卫在得知章知达死后,连仵作都没请,驿站的人都说此事风头过去了,他也是打算,等着宁无恙亲自告状时,用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看来不能利用这一点来设计宁无恙,让其不敬皇子,让其地位在父皇心里下降。 他得先优先保住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形象。 “逆子!” “逆子!” 周乾又用奏折梆梆打了两下。 看着平时遇到不公的事,都会大声反驳的晋王,此时任打任骂,心里明白,信上所言就算没有证据,也绝对与晋王逃不了关系。 “逆子!” 周乾最后一下打完,将在接收到信件后,特意从洛河道上奏的奏折里找到的,那封韩守仁上奏的奏折,也就是他用来击打用的奏折,砸在晋王的怀里。 “来,睁大你的眼睛给朕瞧瞧,这上面写的事,可是你做的?!”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 晋王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两句话的含义。 哪怕当初两位太子皇兄被废,由于不是当事人,他都不觉得父皇恐怖。 此时,他却是打心底里生出一股恐惧之心,哪怕提前想好了对策,此时依旧是慌乱地捡起奏折,用颤颤巍巍的双手将奏折翻开。 上面的内容诚如他所想,正是说的宁无恙在洛河道的变故。 好消息是,章知达的事在这封奏折里,所述不说,毕竟这是洛河道刺史所写,主要是汇报管辖境内的大事。 坏消息是,黄南明没有清扫好章知达一事的尾巴也就算了,居然还在搜捕章知达的时候,被宁无恙告发搜刮过路商队的财物,并且人证物证俱全,已经当场被韩刺史撤了职,不日押送至京城受审。 奏折上没提章知达的死讯。 但晋王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父皇手里捏紧的信封,当看到上面特殊制成的火漆时,心里忍不住想飞到洛河道,去把那些负责此事的人全部拉到黄河去喂鱼。 龙卫的信,已经送达到了父皇的面前。 凑巧加上韩刺史的奏折,父皇一定是怀疑,章知达的死也与他有关系! 天地良心! 他根本不在乎章知达的死活,就算是章知达活着,一个地方小官的侄子,还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大才子说的话,对他能构成什么影响? “晋王,看完这封奏折,你就没有什么想与朕说的?” 周乾一眼不错地盯着晋王的表情变化。 试图从中判断出幕后主使,到底是不是晋王。 然而早有准备的晋王,此时十分淡定地合上奏折,叹息一声:“父皇,章知达确实是我授意指使的……嘶!” 第五百零五章 你想失去竞争资格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啪! 这一回。 周乾的击打没有使用任何的工具,而是直接一巴掌扇在了晋王的头顶上。 这一巴掌可比刚才的摔砚台、扔奏折力道更大。 有种恨不得打死的意味在其中。 让晋王顿时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缓了好半晌,才听清父皇正在他面前嘶声厉吼。 “晋王,你是想失去那个位子的竞争资格吗?!” 不想! 晋王猛地抬头,近乎用吼的反驳道:“父皇,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胡作非为,可章知达的事,实在是我一时糊涂,我是担心那宁无恙不像传闻里那样有真才实干,你想啊,一个人尽皆知的大草包,突然变成了一个闻名天下的诗仙,父皇你心里就没有怀疑过吗?” 这句话说到了周乾的心坎上。 本来听到晋王吼了起来,扬起巴掌,还想再次落下的周乾,手臂悬停在半空中,冷眼瞧着说话的晋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示回应,却没有接这个话茬。 他是怀疑过。 于是特意让秦时在护卫的时候,不忘记监视宁无恙与外人的信件往来。 还派了在江南的密探,调查宁无恙的人际关系,以防代笔之事发生。 可查来查去,可疑的人脉往来没有发现,倒是发现了宁家曾做过不少不图出名还不图回报的好事。 鉴于此。 周乾只能当作是宁家祖坟上冒了青烟,才让宁无恙从大草包开了灵窍,变成了大诗仙。 “我知道父皇一定是查过宁无恙,才会下旨请他来京城参加比试,可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所以想着亲自试探一下,我把这件事交给了黄南明,因为黄南明当年参加科举时,我曾帮过他,谁知道他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想要抹黑金陵诗仙的名声。” “父皇,我以性命起誓,我真的没打算利用这一点去害宁无恙受伤,或是想让他死怎么的,我与他无怨无仇,我真的只是想试探一下他,以免他在比试的时候出错,如今知道他是有真本事,就算被父皇责骂,我也认了,这件事确实是我没有安排好。” 关于黄南明是晋王派这件事。 晋王深知与其推托,不如直接认了。 顺势把所有的连带责任,都推到黄南明的身上去。 反正黄南明的事被扒出来,离死也不远了,但罪名还不至于到抄家灭族的地步,越是这样,黄家反而越好拿捏。 早在让黄南明接手试探宁无恙之事时,他便派人去抓住了黄南明的软肋。 不信黄南明会乱说话。 “晋王,你的意思是,你只是想试探一下宁无恙的真本事,并没有害他的心思?” “父皇明鉴,我若说谎,让我马上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周乾见晋王以性命起誓,再加上晋王所说的无怨无仇一言。 周乾承认,他的内心动摇了。 哪怕晋王与康王是竞争关系,且静娴丫头与宁无恙交好。 可宁无恙这次是代表着大兴出战。 既然晋王想要角逐那个位置,不可能不懂得,像宁无恙这样的人才,不能轻易舍弃。 不少在争储之时站错队的,此时还是朝堂里的中流砥柱。 而越是这样站错队的人,一旦被重用,他们绝对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晋王比康王更加精通帝王之道,不应该不明白这样的利害关系。 特别是他如此重视宁无恙,一旦宁无恙真的重伤不能参加比试或是出现生命危险,但凡晋王有任何疑点,都有可能因此失去竞争的资格。 两权相害取其轻。 这么简单的道理晋王自然更加懂得。 “晋王,就算章知达此事你是无心之失,那黄南明吃拿卡要的事,你参与了多少?” “父皇明鉴,那黄南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大兴有上万个县令,难道他们因为我的权势想巴结我,我就要对他们负责吗?” 晋王高傲地轻哼一声,打开天窗说亮话。 “就算我想竞争那个位置,还没沦落到连一个小小县令都要亲自通信的地步,章知达的事,我也只是和熟悉的当地官员打了声招呼,让他帮忙留意,哪里想过这个黄南明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才闹出了这么多的是非。” 反正黄南明不会出卖他。 贬低黄南明几句,晋王毫无心理负担。 周乾看着平日里便眼睛长到头顶上,此时依旧如此的晋王,嘴角微扬。 这便是皇室子弟的骄傲。 虽然不值得称道,但听上去确实很有道理,也是晋王的风范。 接下来,只要好好查查,晋王府与黄南明之间,有没有金钱往来,便知道平县一事,与晋王府有没有关系。 “晋王,起来吧。” 周乾亲自伸手扶起了晋王。 就在晋王站稳的瞬间,他低声问道:“你可知章知达已死?” “什么?!” 晋王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幸灾乐祸的笑了。 “他也是活该,像这种被人挑唆一下,就分不清南北东西,孰轻孰重的假的洛河道第一才子,这么早死了都是便宜他了,应该让他来京城再与宁诗仙比试一场,让他当着天下人的面,给宁诗仙正名才对!” 理应如此! 周乾也是这么想着,再看晋王义愤填膺的反应,哪怕有做假的成分,但并不浮夸。 特别是听到章知达已死消息时的反应,恰到好处。 联系晋王说过的话,周乾心里的猜疑彻底被推翻了。 看来。 晋王确实只是想试探宁无恙,剩下的事,都是洛河道的官员,妄自猜测上意而为。 “胆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把章知达杀掉,还阻拦龙卫送信予朕,晋王,你说这群不尊朕意的官员,该如何处置?” 当然是抓小放大,能不处置就不处置! 这是晋王的心里话。 可他此时耳圈都还在回响着父皇刚才的警示,哪敢直说。 于是,他再次跪身下去,请求道:“父皇,此事因我而起,我愿意前去洛河道,严查此事的来龙去脉,给父皇一个满意的交代!” “哦?你亲自去查?” 周乾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自出生至今,还从未离开过关内道的晋王。 想到方才侍卫来报,是在西夷馆门口找到的晋王,他略一思考,便作出了决定。 第五百零六章 满意的答复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朕准了你的提议,即刻起,调查北狄细作一事,交由季尚书负责,你前往洛河道,查清章知达一案,务必、务必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连两个“务必”,说明了周乾对此事的重视。 晋王再次跪下来,硬着头皮埋头一拜。 “请父皇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其实晋王只是想以退为进,来表达自己的清白。 没想到父皇在西域诸国都到达,马上要比试的时候,会将他赶到洛河道去。 这样一来的话,在西域诸国面前,哪里还有他的地位? 晋王尽管心里不满意父皇对自己的处置,但木已成舟,他还是假装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开。 周乾看着晋王轻快的步伐,一时间有些恍惚,竟分辨不出晋王这是真心实意,还是装模作样了。 “苏培元,你说晋王会不会被争权夺利迷惑了双眼,让外敌趁虚而入,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这话苏培元哪敢回答。 他只是干笑了一声,低头不语。 好在周乾也没有为难别人,非要得出一个答案不可。 只不过。 经过章知达的这件事,还有平县区区一个县令,都敢为了私吞银钱,玷污官府与朝廷的名声。 他要给韩守仁一个特权。 哪怕有晋王在场,依旧可以对晋王派的那些涉事官员们先斩后奏。 他就要是让晋王离开京城这一遭,看看外面的世界,才能清楚地认知到身为大兴皇子该肩负的责任! 让晋王知道,与小人近的前车之鉴! 并不了解周乾苦心的晋王,自从离开御书房后,便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饶是如此,还是他收敛过后的。 等到出了皇宫,立即有等候在旁的手下前来询问:“王爷,西夷馆那边要动手吗?” 啪! 晋王举手一耳光抽在了询问者的脑袋上。 “动手?动个屁的手!本王早已不管此事了,走!打道回府,收拾好行李,随本王去洛河平县!” 怎么又要去洛河平县? 手下有心想问,可脑瓜子嗡嗡作响,他也不敢问。 只能跟随着晋王上了马,又折返朝着晋王府方向而去。 由于前往晋王府,还要路过西夷馆。 当晋王的马队,经过西夷馆时,等候已久的两个北狄细作刚要冲出去,按照计划在众人面前暴露。 谁知他们还没开始表演,晋王的马队径直路过西夷馆,只留下一地的烟尘。 北狄细作们茫然无措地站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暗中观察的阿毛,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和计划里说的不一样啊,晋王怎么来了又走?” 刚才如果说是被叫去皇宫有事也就罢了,怎么都折返回来,又走了? 阿毛都想问一问晋王,这是什么情况的时候。 却发现,守在西夷馆周围的士兵,根本没有离开。 这时,一个等不及想完成任务的北狄细作,穿过人群凑到阿毛的身边,低声问道:“晋王都走了,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直接去挑衅那些围馆的大兴士兵吗?” 也行吧…… 阿毛抠了抠脑壳。 这是将军计划好的,按照将军说的来做,应该没错吧? 反正这些士兵也是晋王的手下,晋王不在,只要是晋王的士兵抓住了人,这份功劳也是晋王的。 对了。 说不定晋王是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才欲擒故纵离开的。 “去吧。” 阿毛一声令下。 两个北狄细作掏出怀里的匕首,面露凶光朝着离他们最近的大兴士兵冲了过去。 “杀!” 两个北狄细作的目的,便是临死前,再拉几个大兴士兵当垫背。 此时大兴士兵只是围着西夷馆,晋王为了突出康王的护卫能力不行,根本没有提前告知这里有北狄细作,只是前来盘查。 怎能是满怀杀机且提前准备好的北狄细作的对手。 眼见匕首就要没入两个大兴士兵的身体。 砰!砰!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蓝色身影闪过,连续两脚蹬在了两个北狄细作的腹部,将他们踹出去老远,直到撞到西域使团的学子,才停下来滚落在地,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来人,将当众行凶,意欲对官兵不轨的二人拖去大理寺,严刑拷打,务必问出他们为何这么做!” 两个北狄细作虽然没有得逞,但也没有反抗。 还以为是晋王去而复返。 但是,当他们被反押住双手,看清楚踹倒他们,并当众宣布命令的人,是他们经常监视的兵部尚书季尚书时,使出吃奶的力气开始挣扎起来。 由于季尚书也是主战派,并且手握兵部大权,经常调动京城的兵马,进行对外族人的盘查,导致他们损失惨重,痛失伙伴。 所以季尚书在这些北狄细作的眼里,完全就是十恶不赦的存在。 而今日要为晋王献功劳的两个北狄细作,是在与季尚书周旋的过程中,好不容易能够侥幸存在下来的那一波。 甚至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如今却自投罗网,这让他们如何甘心?! “放开!放开我们!我们是西域使团的使者随从,你们不能无故抓拿我们!” “我们要见大兴的接待官,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两个北狄细作的反抗,终于让惊愕中的阿毛回过魂来。 不对! 怎么抓人的不是晋王而是季尚书呢? 大兴官员的任命与职责,可不像他们北狄一样混乱,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 到底发生了何事? 不仅阿毛不知道,那些被晋王任命驻留在西夷馆外,但晋王人走了却没将他们带走的士兵们,也很迷糊。 为何季尚书会突然前来抓人? 这是要与西域诸国开战了吗? 就在众人猜疑不定,连康王也被惊动出来时,季尚书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急步走出来的笛卡那多和元国师身上,掷地有声地宣布。 “陛下口谕,自今日起,为了维护京城的稳定,以及西域诸国使团的安危,特派本官执掌一千京卫军,严格盘查各地来往人员,以免细作混入其中,这两人方才意图用尖刀刺杀我大兴士兵,图谋不轨,被本官当场拿下!” “这件事不是晋王负责吗?怎么轮到兵部负责了?” 人群里,有人出声质疑。 康王同样面露困惑之色。 其实早在先前,他便得知晋王派兵围住了西夷馆,定是有所图谋。 眼下看到两个北狄细作被逼得挥刀相向,只当是晋王来抓人的,他还想着配合晋王,哪怕今日接风宴出些差池,但抓捕北狄细作,才是重中之重。 没想到晋王走了,换来了季尚书主管此事,着实稀奇。 他那位十皇兄还会干给他人作嫁衣的好事吗? “晋王爷受命前往洛河道去办差,他此前盘查北狄细作一事便由本官接手,康王爷,打扰到你们了,还请康王爷让各国使团将所有随行人员名单交出来,一一核对,以免再发生刚才的事,惊扰了大家。” 第五百零七章 避其锋芒也还行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由季尚书接手了晋王的差事?! 众人听到这话,反应各异。 康王对于这个安排并未多想,只是好奇洛河道有何要事,需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需要让晋王前去处理。 要知道西域诸国使团来到大兴,对于争储的皇子来讲,可是一次难得的露脸的机会。 晋王这么轻易的放弃,实在令人费解。 “康王爷,可否行个方便?” 季尚书拱手一拜,态度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再加上康王也觉得,查一查是对所有人的负责,他便对着那些使团的负责人问道:“诸位来使可有异议吗?” 唰! 大兴士兵们亮出腰间的佩刀。 特别是那些被晋王留在原地还险些被北狄细作中伤的两个士兵,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周围的西域人,眼中的恨意十分明显。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假如这个时候拒绝季尚书的提议,方才北狄细作意图刺伤大兴士兵的事,必不会善了。 可若是谁先开这个口的话,难免露了怯意,会让西域其他国家不齿。 就在大家僵持之际,笛卡那多面前的北狄主使,接受到笛卡那多的暗示后,最先发言。 “我北狄没有异议。” 北狄可是西域诸国中能够和大兴掰手腕的大国。 这番表态,在西域诸国看来自然不算是露怯,而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我楼兰没有异议。” “我们也没有异议。” “刚才的事那么凶险,确实得查个清楚明白,不能让好端端的接风宴,血溅五步。” 有了各国使团们的支持,季尚书也不含糊。 率先将那些座上宾们检查完携带的国书,又核对完那些可以入列吃宴的学子们。 最后再去检查他们的随从。 “叨扰大家雅兴,大家请入座吃宴,这些随从暂时扣押片刻,慢慢审问。” 阿毛看到被扣的人里面,还有两个密探,心急如焚地看向笛卡那多。 笛卡那多紧绷着脸,没有回应阿毛的期待。 若来者是晋王的话也就罢了,他还可以让晋王放人,或是放水。 可对方是季尚书,与康王一样是战斗派。 二人今日一唱一和便把西域使团当成了嫌犯,想搜便搜,他若此时专门去要人,只怕是送上门去,连让季尚书他们盘问的工夫都省了。 “将军!” 阿毛见笛卡那多无动于衷,急眼了。 那两个密探是随着比试的使团一起抵达的,其中还有他的族弟! 他与族弟多年未见,连一句话还没说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族弟去死吗? “闭嘴,吃宴去!” 笛卡那多低喝一声,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他不知道晋王为何爽约,比起几个人的生死,还是要先了解清楚情况才行。 难道是晋王彻底失去了争储的机会,被赶出京城去了? 据他所知,晋王自出生起便在京城呆着,也只有去封地时会离开京城,但晋王的封地就在关内道之中,晋王为何会突然被派去洛河道办事? 就在笛卡那多焦虑的时候,肩膀一沉。 他扭头便看到国师露出一抹淡定的笑容。 “不要慌张。” 元国师拍了拍笛卡那多的肩膀。 挡在前方的北狄主使连忙让路不说,还把周围所在的人群往旁边扒拉了一下。 待到大家看清楚是元国师出现,纷纷自动避让。 原本因为盘查审讯西域使团的所有随从,有人暗中相扰,从而场面有些混乱的西夷馆门前,由于元国师的出现,变得安静下来。 康王与季尚书意识到这一点,朝着不断安静的方向看去。 二人眉毛都是一拧。 这位北狄国师此时出场,应该不是让他们来搜身检查的。 “康王爷、季尚书,两位关怀西域诸国使团安危,我们心里感激。” 元国师停顿了一下,拱手一拜,再抬起头来时,话锋猛地一转。 “只是我们远道而来,还未歇息,你们总不能因为个别的细作混入其中,便将所有西域人全部视为细作处理,再者说,就算有细作,西夷馆来的使团都是刚刚到,你们能查出什么来呢?” “论细作的危害,自然还是久来京安的西域人更大,反正也是要查,为了证明所有西域人的清白,我认为还是把整个京安城的西域人全部盘查一下最为合适。”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很多,凑热闹还不嫌事大的,倒是少见。 但凡换个别的时间点。 季尚书既然接手了晋王的这个差事,他还真的想关上城门,把所有西域来的全部盘查一遍。 就像金陵城那样。 可是,眼前元国师的这个提议,明显是一个陷阱。 话里话外透露着,故意在此时此刻,想要针对西域人似的,才有了这次的盘查。 “整个京安城的西域人全部盘查一遍?大兴这是不欢迎我们的到来吗?” “估计是担心这场比试会输,才特意来给咱们一场下马威。” “言之有理,他们说不定是想趁这个机会,先摸清楚西域使团各位才子的底细,等以后再找机会把他们扣上细作的罪名抓走,这样大兴人就能不战而胜了,呸!真不要脸!”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挑起了事端。 无故被抹黑的大兴人,顿时急眼了开始撸起了袖子,纷纷叫骂起来。 眼看就要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康王怎么可能让西域使团在接风宴上挨揍,传扬出去,大兴的待客之道可就成了一句笑话。 他无奈地看向季尚书:“季大人,不如先将可疑人员登记在册,日后再查,他们此次前来,确实在京城没有呆到多少时日,就算可疑也无证据,这种情况下如果抓错了人,会引起西域诸国的公愤,如果抓对了人,只怕会更加严重。” 有些事该避其锋芒时,不能太过针锋相对。 季尚书原本还担心,在朝堂时与求和派死磕到底,恨不得当场掐架的康王,会加入撸袖子的队伍中。 见康王能够知难而退,对这位平时表现得刚直易折的康王,有了新的认知。 但。 这不代表他季尚书便惧怕这种左右为难的场面。 “元国师,你的建议确实不错,但我觉得你身为北狄人,还是不要给大兴人提建议。我大兴京城光是西域各国的商人与工人,平时便有数万,最多时,甚至接近过五万,可比在场许多西域小国的总人口还要多,他们来到我大兴多年,都是为我大兴贡献各种赋税的子民,怎能因两个细作就随便耽误他们的日常生活工作呢?” “要不是这两个细作出现在西夷馆,我们也不会搜查到这里,不如这样,本官早就听闻元国师的美名,只要元国师愿意替这些随从们作一个担保,日后若查出他们有事,便来找元国师的话,我们今日便退下。” 第五百零八章 以美酒化恩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反将一军,妙啊! 康王满眼佩服地看着季尚书。 不愧是父皇重用的臣子,这应对能力确实很强。 元国师对于这样的反向要挟,只是微微一笑,便颔首应道:“可以,我为他们作保,但凡我西域各国的百姓,都受我西山之神的庇护,他们如果有任何意外,随时欢迎季大人前来找我负责。” 西山之神乃北狄敬仰与崇拜的神明,据称在那西山之巅,积雪之山上。 北狄人若是在野外遭遇雪暴,向西山之神祈祷,便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对于这种神话传说,季尚书不相信但表示尊重。 特别是元国师敢作敢当的行为,他也是相当的佩服。 “叨扰了。” 既然有了责任人。 季尚书差人要了份随从名单,带入兵部复录一份后,便带兵拖着先前两个想要杀害大兴士兵的北狄细作匆匆离开。 看似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危机。 但却给在场所有的西域人与大兴人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之色。 总有种,战斗随时会一触即燃的紧迫感。 康王见状,眉头微蹙。 比试还没开始,大家的敌对意识已如此强烈的话,看来在比试之前,暗中少不了摩擦。 “各位,宴席已经开始了,大家可以入席了。” 康王大喊一声,作势转身往里走。 可现场除了大兴人听从他的指令,准备动身以外,剩下的西域各国使团,纷纷站在当场,丝毫不给康王面子。 哪怕是龟兹国的使团,也是板直地站在当场。 纵然刚才那两个北狄细作当众刺杀大兴士兵,的确是有错在先。 可那也是大兴士兵,率先包围了西夷馆造成了压迫。 甚至在场有不少西域人,认为那两人只是对大兴敌意明显的普通人,细作一名还是那个季尚书胡乱扣上去的。 “今日这接风宴可不像是好宴。” “我们远道而来,先把我们全部搜了一个遍,我们知道大兴治安严格,但也没必要这么严格,这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吧?” “这西夷馆我都不想住了,依我看这比试也别比了,不然还没到比试的时候呢,先找些乱七八糟的事把我关到牢里去,我找谁说理去?” 方才那些故意挑动对立关系的人,再次出声,刺激着大家原本就敏感的神经。 元国师冷眼旁观,并没有出声缓和气氛的意图。 康王见状,深吸一口气,面上挂起了得体的假笑。 不想进西夷馆也好。 正好他还不想保护这么多人呢。 “本王知道各位远道而来,特意备下了大兴最出名的平安酒,此酒不管你是多么好喝酒的人,也喝不了一斤。” 换言之,那便是一斤便醉! 西域人好酒。 尤其是北狄人更甚。 他们冬日里在马背上驰骋,可少不了烈酒为伴,来活血御寒。 只是北狄人不擅长酿造美酒,一般都是喝产自楼兰的葡萄酒,在这件事上,楼兰人更有话语权。 “一斤就能喝醉的美酒,我们楼兰可是很少见的,如果大兴真拿这种酒来招待我们,那一定是诚意十足,可如果一斤喝不醉,只能说你们是故意诓骗我们。” 平安酒此时在大兴国内都还没有普及。 光是江南道一带,平安酒早已卖得脱销了。 京城也才是最近才刚刚开始产出,更别提运到关外,去给这些西域人品尝了。 接风宴上特意用上平安酒,其实才是一个下马威。 这是康王特意安排的,就是为了让这些西域人喝猛点喝醉了,不论是套话还是安顿,都能老实配合。 此时便顺势而出,朝着门内招呼。 “上酒!” 一坛子酒被人拎了上来。 西域众人一看是五斤装的小酒坛,纷纷大笑起来。 而听说过平安酒的大兴人,看到这个酒坛子,馋得口水险些流出来。 “这么小的一坛子酒,我们两个人都不够喝的。” “大兴人可真小气,不过他们这里确实没有什么美酒,这么小气也是能想象的。” “要不我替大家先品尝一下?” 不等人群里故意嘲讽的那人走出来品尝。 康王已经抱起酒坛,屏住呼吸朝地上摔去。 啪! 酒坛子碎成许多瓣,里面清澈的酒水流在地上,看得大兴人直呼可惜。 而那些西域人见到这一幕,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一股剧烈的酒味从鼻子里一直冲到天灵盖。 离着碎酒坛子较近的几个西域才子,平时酒量不好。 这一次更是闻到气味,当场便脚底飘浮,哪怕在旁边人的搀扶下,还是仰脸朝后倒去。 扑嗵! 扑嗵! 随着酒味的扩散,不少人被撂倒在地。 西域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刚才把话说得太满,再嗅一嗅空中那飘香的酒味,他们被引得馋虫大作。 可想到刚才放出的狠话,就这样因为一口酒去赴宴,好像还挺丢脸的。 “我早就听人说过,宁家献方产出的平安酒,乃是大兴绝顶的佳酿,金陵的宁诗仙更是写过一偏《将进酒》,今夜若是一边观赏着大兴歌舞《将进酒》,一边品尝着这大兴的平安酒,也能让我北狄才子们,沾染大兴诗仙的仙气,多些灵气,来日多做佳词好句。” 元国师早在康王要祭出平安酒时,便知这群骨子里头悬梁锥刺骨,才学到一点点大兴文化皮毛的“才子”们,便会把持不住。 便找准时机,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 而听到元国师都这么说了,众人仿佛得到了特赦令一般,争先恐后的朝着西夷馆中冲去。 面对这一盛景,康王没有因为成功让大家入席感到开心,反倒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掌握着西域使团所有才子们行为的北狄国师。 这场比试真正的敌人,只怕不是这些不知礼数、难以规劝的才子们。 而是这位北狄国师。 “元国师喝一杯吗?” 遇强则强,康王的笑容不再那么勉强。 元国师有心想品尝一番这传闻里的平安酒,可邀请的人是康王,他便摇了摇头。 “舟车劳顿,改日吧。” “那就明日吧。” “……” 元国师突然发现,原来不只是求和派的人无赖。 主战派的人,也挺无赖。 …… 此时的晋王府,与西夷馆门前一样,人来人往,十分的热闹。 听闻晋王要远去洛河道办差,除了王妃没来,剩余的那些在府内叫得出名头的侧妃甚至贵侍,都前来哭了一场,表达了自己的不舍,以及想要随行同去的意愿。 这可是晋王第一次离开关内道,对于她们来讲,能够伴王左右,那可是意义非凡。 当周钰得到消息来到父王的主殿时,便看到父王新纳的侧妃,正抱住父王的大腿哭诉。 “王爷,让我跟你一起去吧,你别看我平时娇惯,但只要能够跟王爷一起,哪怕路上受些罪我也能够忍受。” “我去洛河道不是去游玩……” 晋王面对着喜爱的年轻妃子说不出狠话来,偏偏心里还因此憋着郁气,正发泄不出来,看到周钰来了,他登时火冒三丈。 “周钰,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找你,你看看你给我想的应对之策,如今害得我真的要去洛河道,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第五百零九章 离开才好独善其身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还能怎么办? 皇爷爷的圣命难违,当然是去了。 周钰看着父王沉迷于美色眷恋之中,都这个时候,还未想明白他提出对策的深意,暗叹一声:我要加快速度,趁着父王前去洛河之时,把晋王府把持在手中。 否则。 光靠父王的决策,晋王府迟早要没落。 “说啊!” 晋王暴喝一声,吓得抱住他大腿演戏的侧妃都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生怕他再大动肝火吐血生病,王妃趁机发难责罚于她。 周钰趁机先让侧妃离开。 接着关上了房门。 他如此冷静的表现,倒让原本暴怒的晋王也跟着冷静下来。 可晋王心中还是不忿。 哪怕晋王知道命令是父皇下达的,当时那个情况下,周钰想出来的对策,也是最佳选择。 但一想到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去洛河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附属他的官员被一一连根拔起,他却无能为力。 这可不仅仅是丢脸,简直是把脸放到别人的脚底下让人去轻践! “父王息怒。” 周钰搬来一把椅子,比划着上面,示意晋王坐下来。 晋王抬腿踢了一脚后,气势汹汹的暴喝道:“你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称病让你代我前去!” “父王,如果是我参与了章知达的事,还被皇爷爷疑心的话,就算皇爷爷不派我去洛河,我也会想方设法离开京城。” 周钰再次把踢倒的椅子扶正,搬到了晋王的面前。 只不过这一次。 晋王没有再踢开椅子,而是狐疑不解地盯着他,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然而,晋王早已被怒火冲昏了理智,根本想不透其中的关键,只能气冲冲地质问:“你这是何意?” “父王让章知达试探宁无恙,是为了告诉北狄人,宁无恙的厉害之处,对吧。”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周钰的自信终于引起了晋王的重视。 晋王这才发现,一直以来,他认为头脑不及周安灵活,性格不如周安讨喜的周钰,其实城府颇深。 这样的人若想讨人欢喜,十分容易,但周钰并没有通过察言观色讨他喜欢,反倒一直被他误会也不辩解。 如今厚积薄发……所图为何? 不。 此时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钰儿,有件事我没和你说过,是关于你弟弟安儿的死。” “父王认为周安在来安县之死与周静娴和宁无恙有关系,是他们联手做的局,基于此,不论父王事成还是事败,宁无恙都不可为我们所用,与其让他助力康王,不如趁其羽翼未丰时除掉,对吧。” 依旧是笃定的语气。 让晋王有种此事的来龙去脉,都在周钰的掌握之中的感觉。 但晋王能够肯定,此事是他一手操持的,别说章知达与黄南明之流,不知道他试探宁无恙的初衷。 就连晋王府内,也只有甲初知道他做了这件事。 “钰儿,隔墙有耳,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宁无恙可是这场比试的关键。” “正因为是关键,所以北狄知道了必须除他而后快,就一定会成为父王手里的刀除掉他。” 面对周钰的分析,晋王没办法辩解。 干脆沉默以对。 周钰见父王至少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这才继续往下说:“那父王一定也明白,以宁无恙的本事,会在皇爷爷心目中占据怎样的地位,而北狄人定然不会让宁无恙出现在比试场中,宁无恙一死,比试却还要继续,北狄人一定会祸水东引,父王,不得不防啊。” 防什么? 晋王想提醒周钰,他们与北狄的联盟有多么牢靠。 周钰会如此小心谨慎,那是不知道北狄有求于他们。 可转念想到笛卡那多他们害得自己损失了皇家乔家的助力,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周钰的话,也确实需要考虑。 一旦冷静下来,识得大局,晋王很快便明白了周钰先前说的话是何用意。 “钰儿的意思是,为了防止北狄将祸水引到晋王府,我应该避一避这个风头,等到宁无恙死后再回来?” “是。” 周钰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心头狂跳。 父王竟真的要与北狄人联手害死宁无恙? 也不知道北狄人会用何种手段? “钰儿,父王错怪你了,父王有你这样思虑周全的孩子,是父王的福气。” 想开后的晋王,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状态,一下子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他站起来走到周钰的身边,用力地拍了拍周钰的肩膀,借机低下头,避开甲初的视线,在周钰耳边低语几句。 看到周钰震惊的表情,丝毫没有方才那般笃定坚信,晋王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钰儿,你还年轻,这世间有许多稀奇之事你没见过,但此事,你不让父王凑这个热闹,你也不要凑这个热闹,举头三尺有神明,一切小心,父王先去洛河避避风头,等着京城的好消息。” 直到晋王带着甲初离开了许久后。 幕僚先生才从殿外进来。 看到周钰还处于震惊之中,好奇的问:“世子,王爷可交代了,要如何与北狄人联络促成大事?他们所谋之事,需要晋王府帮助吧。” 请晋王老老实实去洛河,继而利用北狄人欲害宁无恙一事,晋王会出手相助,接替晋王与北狄联络方面的人手,是幕僚先生助周钰掌控晋王府实权的一步棋。 周钰也觉得这一步棋他走得稳稳当当,没想到还是翻了车。 “先生,此事不用我们联络,北狄人自己便能解决。” 啊?! 幕僚先生一脸不敢置信。 北狄人要如何在季尚书接替王爷,盘查可疑的西域来人的情况下,完成杀害宁无恙的任务? “此事我们不必理会,还是趁机多打造几个知名的才子,好储备人才。” 幕僚先生还想再问个清楚明白。 但看到周钰三缄其口,便知道此事不便再问。 好在。 宁无恙不日就能抵京。 这位名扬天下,连北狄人都忌惮三分的金陵诗仙,到底会怎么死去,他也是十分的好奇与期待。 因为只要宁无恙死了,静娴郡主便少了一份助力,康王的封地也少了一份巨额收入。 此消彼长。 风头又会重新吹回晋王府这边。 …… 远目望长安,只剩数层山。 宁无恙早起下车撒个尿的工夫,感受到西北荒野的风吹在脸上,有种刮刀子的生硬感,不免心中生出无数的感慨。 脑中闪过不少赞美西北的诗句,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汇成一句话。 第五百一十章 前方堵路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真冷啊。” 是谁说古代的体感温度没那么冷的? 刚进关内道的时候,他还能够感受得到来自南边吹来的温润气息,抵挡一些北部寒流。 可是越靠近京安城,西北方向吹来的风沙清楚地让他认知到了这里的气候,与金陵确实是天差地别。 要不是有云息功护体,他此时就得像其他从江南道来的富家学子一样,缩在车厢里面,将所有能够裹到身上的棉衣蚕被拿出来御寒。 饶是他不需要包裹得那么严实,还是穿上了厚实的衣服。 而眼下才入深秋,等到了冬天的话,在这个没有暖气的时代,真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 宁无恙不是没有见识过极北之地的寒冷,他以前也去过如今京安城地理环境相似的长安城,可那种环境下是配合着如春般的暖气的,从未如此真切的体验到大自然的力量。 决定了。 等到了京安城,先把华师需要提纯青蒿汁的器具打造出来,顺手再利用京安城的匠师,把他住的府上打造成暖气房。 平时除了比试或者有事的时候外出,其他时间,可以当个宅男窝着逗猫弄狗了。 “喵~~” 一直窝在他脚边的咪咪,似有所感,又往他腿边热能量多的地方靠了靠。 一人一猫缩成一大一小的两团,正准备抖一抖取暖。 宁无碍不知道从何处拿来一件黑羽大氅,披到他的身上。 “哈哈,五弟,你以前冬天都敢光着膀子去练功,没想到你这么怕冷。” 是吗? 宁无恙心道:那我以前可真是虎啊。 不得不说,年轻就是好,要风度不要温度。 宁无恙歪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大氅。 大氅上的毛色不像新的那般油亮,羽毛应该也是从鹅而非雁身上拔下来的,但披在身上,瞬间抵挡了所有的严寒,暖融融的像进了暖气房一样。 果然物理攻击还得需要物体来抵挡。 据说京安城郊外的猎场,好东西不少,有机会给三哥制件更好的大氅,像三哥经常出门,暖气房用不着,除了靠着过硬的身体来抵挡严寒,只有靠装备了。 “这么冷的天可怎么参加比试,不把人都冻坏了吗?” 就在宁无恙琢磨着以前见过的暖气装置,如何简化到适应这个时代的时候,秦时见他披上了大氅,而在哆嗦,忍不住笑出声来。 “宁先生你不必担心,京城没有这么冷,这里冷是因为人烟少,加上山离得远挡不住风,京城北边有高山阻挡寒气,再加上城内人多,到了冬日,晴天的时候还有人穿着秋装呢。” 穿秋装的应该是宫里的嫔妃吧。 毕竟宫中嫔妃有炭火烤,冷一时在老皇帝面前展示一下身姿,回宫再去捂热,也冻不到。 可他不喜欢炭火味道,所以还是用暖气房。 不过,秦时大哥有句话倒是话糙理不糙。 人多了就不会显得那么冷了。 “今日阴天,才会这么阴冷,出了太阳就好些了。” 面对秦时的各种讲解,宁无恙嘴上应着,心里却始终没有改变不能改变天气,那就改善周围环境的想法。 阴冷的天气持续了整整一日。 次日,阳光大放。 京安城的城墙也已远远地看到了轮廓时,还未进城,宁无恙便脱掉了昨日披在身上一日的大氅。 真的没那么冷了。 尤其是屁股上的伤口结成了疤,不用再消耗体能恢复,他的体感也没有那么冷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坚持做暖气房的想法。 正好。 据说周静娴当上了工部的监造官,找周静娴走走后门,弄上千斤铁矿应该不成问题。 有问题也没事,只要通过周静娴让老皇帝知道暖气房的功效,以及有多少富贵人家对它的需求量,相信老皇帝会支持他的。 上完最后一次药,宁无恙在吃早饭前,还慢动作地打了一套太极拳,恢复一下躺平多日的筋骨,准备好迎接新的挑战。 当马车又往前走了一个时辰后,在车队前方探路的来报。 “公子,午后就能进入京安城了!” 听得出来,车队探路的人语气十分的激动。 从金陵到京安城,走了半个多月不说,路上还险些被扣押一车香水,和当地的衙门起冲突。 这些小事也就不提了。 关键是,路上的吃喝和住宿条件,都是能将就便将就,比起颠簸的马车和板车,谁都更愿意睡在结实又舒适的大床上。 宁无恙对着探路的人调侃道:“前方一马平川的,还需要等到午后进京安城吗?加快速度赶去京安城吃个午饭不行吗?” 金陵城的美食不少,但在这个时代,还是比不上美味云集的京安城。 哪怕路途上,偶尔能够打到野味,离家之前,他还特意做了肉干。 但是,他还是想吃些现杀现做的热乎饭。 探路的人顿时面露难色,手指着前方的城门。 “公子你有所不知,京安城这几个城门楼,可不像咱城金陵一样,官走官道、商走商道、过路人走过路人的道,他们只有一条大道分进、出两边走,再加上最近严查出入来往,前面已经堵得排起了长龙,午后能进城都不错了。” 没想到堵路的问题,不是车辆多了才开始有的,而是自古以来便有之。 好在京安城因为只有两条路走,除了西、北方向以外,其他的城门没有宵禁夜闭一说。 早进晚进都是进……宁无恙遇到这个情况,他真想点个外卖吃吃。 车队需要严格盘查不好进去,送外卖的见缝插针应该好进出。 这么想着,就见沈幼初手里转着三枚铜钱,兴冲冲地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宁公子,前面再走十里就是京城了,你想吃什么,我让梅香去买了送过来。” 跟在沈幼初身后的梅香也是一脸的期待。 吃了这么多天的肉干与干粮,梅香嘴里早就淡出鸟了。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别说进城去买饭食,她都想直接回家拆了锅灶,再去菜市场现抓几只鸡和鱼,买好配菜和调料,让宁公子当场开火。 京城许多酒楼的厨子,手艺还不如宁公子的好呢。 宁无恙没想到沈小姐如此擅长用跑腿,点不了外卖没关系,梅香腿脚功夫好,可以直接自取。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梅香姑娘你亲自跑一趟呢?” 不等梅香说没关系,宁无恙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梅香的手里。 “梅香你爱吃什么,劳烦给我打包带几份回来,改日我定亲自下厨来答谢今日的一饭之恩,银票用剩下的就当给你的跑腿费了,谢谢!” 第五百一十一章 百闻不如一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 梅香看在剩余银票和亲自下厨的份儿,二话不说便离开了。 不多时。 梅香还没回来。 被堵在城外的各地前来走东城门的学子们,看到了“宁家”与“沈家”字样的马车并驾齐驱,有意无意地靠拢过来。 本来就行进艰难的车队,这次直接连路都给堵死了。 宁家领路的看到这个架势,暗叹一声:完了,看来午后是进不了京安城了。 那些凑上来的马车,离着老远便闻到了一阵阵奇异的香味。 其中不少使用过香水的富家子弟,更加确信马车里坐着的人,便是他们久闻大名的宁无恙,干脆从马车上跳下来,三五成群作伴,找到了宁家车队里最大的那辆马车。 “马车上的可是金陵诗仙宁公子?” 此时,宁无恙正向沈小姐打听着京安城当地的美食。 正所谓走到哪里吃到哪里,透过饮食文化,能够更清楚的认识到当地的风俗特色。 刚聊到京安城哪条街的羊肉泡馍最正宗,宁无恙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无奈地叹了口气。 人还没进京安城,寻人的先找上来了。 难怪感觉车队不走了,原来不是感觉是事实。 “我现在回应他们的话,估计午饭都吃不上了。” 宁无恙想装聋作哑。 可外面人影越来越多,紧跟着,又有不同的声音出声询问。 “马车上的可是宁诗仙?我是从冀北道来的,祖父与宁老将军交好,托我带了一封信给宁老将军,恰好不知宁诗仙的落脚之处,想请宁诗仙代为收着。” 爷爷的故交? 宁无恙听说是冀北道来的,看向云飞。 却见平日里神色木然的小云飞,此时双眼放光,高声叫道:“公子,是崔知秋崔大哥的声音,当初借我盘缠去金陵的就是清河崔家。” 清河崔家? 宁无恙好像听说过这个家族,但脑子里并无相关记忆。 但崔氏家族,听着就很牛皮的样子。 见他如此反应,旁边的沈幼初小声提醒道:“清河崔氏乃大兴的望族之一,虽不及博陵崔氏与我们沈氏,但崔家在中原的官场和沙场上,族中人才辈出,他能前来拜见,宁公子你最好还是见一见吧。” 无论是在京安城还是在金陵城,在闹市还是在乡野。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得讲究人情世故。 既然见一个也是见,见两个也是见,宁无恙挑开车帘。 刚走出去,一股寒风扑面而来,让他差点扭头往回走。 “咳!诸位兄台好。” 宁无恙面对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才子们,朝着四面八方抱拳一拜。 “在下正是宁无恙,劳各位挂念,我远道而来,连口热饭还没吃上,如果你们想要请教的话,等进了城再说,如果是专门来看个新鲜凑个热闹,要不我站到车顶上让大家一观?” 他并没专门的去与方才说话的崔知秋打招呼。 人情世故归人情世故。 方才来拜见他的人那么多,没必要专门挑出一个名门望族去招呼,给人一种他想要巴结权贵的错觉。 崔知秋能理解,大家以后或许还能做个朋友。 崔知秋不能理解,想以权贵身份高人一等的话,那就让小云飞自己道完谢,他转交完信件,大家各走各的路也挺好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好在。 崔知秋见他并未特殊对待自己,也没有着急,耐心地等着他与大家寒暄完后,这才出声:“大家仰慕宁公子诗仙之名久矣,此次偶遇求见,只是想亲眼瞧瞧,宁诗仙是否如传闻中那般君子无双、风光霁月。” 伸手不打笑人脸,更何况这夸赞的词还挺好听的。 宁无恙又往前站了站,对着崔知秋笑着问:“崔兄如今见到了,觉得像传闻那般吗?” “百闻不如一见。” 崔知秋只看宁无恙的长相,很难想象如此温和的一个人,会像传闻里一样,比起诗词来犹如上了沙场般横冲直撞,不顾他人死活。 可又看到宁无恙此时跳脱的说话做事风格,尽管不如他想象里那般老练稳重,但也少了一分诗仙高高在上的疏离感。 崔知秋知道此时不是攀交情,独占宁无恙时间与其聊天的时候,便命小厮将信件转交给了云飞。 “今日前来拜见宁诗仙的人不计其数,我也不便跟着宁家车队前去拜访宁老将军,改日我再下拜帖可好?” “好。” 宁无恙对于不像周安那般,以势压人的权贵子弟一直抱着能交结则交结的态度。 特别是这些权贵子弟结交朋友,除了代表自身想法以外,还有家族的意思在其中。 崔知秋利用爷爷的关系与他相见,又特意在人前点明要去拜访爷爷,说明这是清源崔家想与宁府建立深交。 这一点不光他清楚,在场的其他人也明白。 宁家虽在京城早无根基,但还未进城,便有清河崔氏表达了与其深交的想法。 这让人群里前来凑热闹的一些权贵子弟,就得私底下掂量掂量,该用何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位远道而来的金陵诗仙了。 “本来还想请宁无恙去我府中小坐,再对我府上写几首诗呢,看来是写不成了,谁能想到,宁家除了有皇家撑腰,连名门望族都如此礼遇宁无恙。” 京城权贵子弟里,这么想的不在少数。 在他们看来,宁无恙就算再有才名,宁家在京城连末流都算不上。 宁无恙靠着经商是挣了不少钱,但短时间内积累起来的财富,与那些根深叶茂的名门望族比起来,根本不够看的。 哪怕宁无恙是大兴风头无两的大诗仙,许多权贵子弟也没将他放在眼里,只当是一个写诗赋词的工具罢了。 “荀兄,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还想请宁无恙去你家给你写诗,你也不看看那马车上和宁无恙坐在一起是谁?” 说话的权贵子弟,顺着好友手指看去。 在看到沈家那个小霸王,正笑嘻嘻地用眼神威胁他们时,哪里还敢想着踩着宁无恙的名声出风头,像身后有恶狗追似的,纷纷落荒而逃。 站在马车上与来往各种学子们闲话家常的宁无恙,感觉到周身的敌意消失了不少,背后还冒着凉气。 他转过头看去。 沈小姐正眉眼含笑地望着他,不无得意的说道:“宁公子,你饿了就别理会那些拜见你的人们,赶紧坐下来准备吃饭啦,要是有人故意刁难你的话,你就提我的名字,保证你在京城里能横着走!” 来到了京城,除了与皇亲国戚相处,她还要注意一点点的影响之外,其他人她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像刚才那个脸大到想让宁公子,直接去他府上写诗的姓荀的小子,马上就让菊香去查查他最近做了什么恶事送到荀家主手上去。 什么时候宁公子离开京城,什么时候再让姓荀的小子从荀家祠堂里反思己过放出来! 敢打宁公子主意的人们,得先过她这一关! 第五百一十二章 横行霸道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在金陵,宁公子让她吃好喝好玩得好。 来到京城了,她得护着宁公子! 宁无恙知道沈幼初是好心,但他还是忍不住调侃一句:“横着走的是螃蟹,沈小姐是打算让我去横行霸道?” 作为曾经的京城小霸王的沈幼初,心虚地笑了笑:“怎么会呢,这只是一个形容而已呀。” 见到沈小姐试图萌混过关,宁无恙十分有眼见力的没有追问。 至于利用沈大小姐的名号去摆平所有的事……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爷爷被老皇爷扣留在京城不让回金陵,再加上与西域诸国的局势如此动荡,还有三哥来年要考武举中状元入军营。 说明宁家要重新在京安城扎下根基。 靠外力虽能站得住脚一时,却保不住一世。 靠人始终不如靠己,他也不想让沈家觉得他与沈小姐相交,是利用沈家的势力。 但沈幼初的发话,确实让许多想要给宁无恙一个下马威,甚至想要收服宁家为己所用的权贵世家,打消了这个念头。 宁无恙眼见那些穿着华贵的人们纷纷离去,只剩下学子们崇拜地看着他,他再次朝着四周拱手一拜。 “诸位,今日闲言少语,改日我在府上开个赏诗会,诸位若不嫌弃,可以前来参加,定当好酒好诗相迎。” 此话一出。 围在马车附近的学子们振奋不已。 全部表示会去参加。 宁无恙看着这人头攒动的情景,不免心里有些发虚。 也不知道爷爷买的宅院有多大,这么多人能不能装得下? 他正打算找负责信件往来的管事询问一下,爷爷是否回信或者回了话,正好梅香拎着半人高的两个食盒返回。 扑鼻的饭菜香气,让他顿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扰。 “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实在不行的话就借个庄园办赏诗会,活人难道还能让尿憋死?” 怀揣着如此乐观的精神。 宁无恙与沈小姐还有三哥大快朵颐起来。 直到刚吃完收拾好。 外面有位自称是娴郡主府上的管家周进忠,奉郡主令以及宁副将之命,前来迎接时,宁无恙才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 “娴郡主和我爷爷在一起?” 面对他的这个问题,管家进忠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反问他。 “难道宁公子不知道,宁副将因未找到合适的宅院,娴郡主便让宁公子一行,暂时借助在郡主府的事?” 啊?这…… 宁无恙要是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刚才就不会那么大方的提出邀请所有人去参加诗会的建议。 他知道爷爷对安置宅院这些事务可能不太熟悉,但没想到会借助郡主府。 这人情可是欠大发了。 坐在马车里的沈幼初听说宁公子要借助郡主府,眉头微蹙。 不是不高兴,而是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提前下手安置宁公子的住处。 她自然无权让宁公子借助沈府,可她在京城还有两套庄园,地段也不错,是她名下的,可以自由安排,让宁公子住在那里,还能享受她沈家的庇护。 光顾着与宁公子一起赶路,忘记洞悉京城的动向,白白错过了一个与宁公子像在金陵时那般,可以名正言顺时常在一起的机会。 但是她还有功课要做,也确实没办法招呼宁公子,啊……好烦。 沈幼初暗自苦恼着。 宁无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周静娴的这番好意。 倒是管家进忠,察觉到宁无恙是真的不知情,哭笑不得的说道:“看来宁公子是真的不知,大概是宁副将的回信还没送到宁公子的手里。” “可能我爷爷根本没有写。” 宁无恙不是无端猜测。 而是管家进忠称呼爷爷为副将,一定是领了差事。 按照老皇爷故意扣人不提拔在京任职差事的尿性来看,这个差事极可能是周静娴安排的。 爷爷的脾气他了解。 别看对待日常事务马虎,但对待差事认真负责,公事排在私事的前头去,赶上时间有冲突,定是先顾公事有可能顾不了私事。 “三哥,看来我们只能先暂时借助娴郡主的府上了。” 宁无恙接受了这份好意。 宁无碍听到要借助娴郡主府上,心中早已没有任何波澜,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后,便犹如一个门神似的,抱着青龙刀坐在车板前头,为宁家车队开道。 管家进忠亲自领着宁家车队,到了负责盘查过往车辆的守城士兵门前,掏出了郡主府的牌子。 早在宁家车队在城外被拦的时候,守城士兵便知道这是何人来了。 此时有娴郡主作保,他们只是象征性的查阅了一下过关文书,便将人放行了。 来到城内,管家进忠才上了马,在马车旁边护送时,还不停的向着宁无恙告罪。 “郡主本来是打算亲自来迎接宁公子的,可是宫中有差事临时叫走了,便只能由老奴来迎,还望公子恕罪。” “无妨。” 宁无恙也没指望过,自己能够得到老皇帝或是皇家子弟亲自来城门口相迎。 圣旨上写的那都是客气话。 哪怕他是货真价实的诗仙,在那些权贵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个能作诗能挣钱的英年才俊,或许因为才华和经商的能力,值得高看一眼,但也仅仅如此。 在老皇帝的眼里,没来京城前是必须拉拢的对象,来了京城那就是为国效力的才子。 只不过他是一个打前锋的大将,受到的重视更多一些。 比如,专门配备了秦时这个龙卫当护卫。 其他的如果表现得太多的话,那就显得过了。 难免会引起各路学子们的不满,甚至是像章知达那样的仇视。 没有特殊的礼遇,就会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静娴和宁公子住在一起也方便,正好我把宁公子送到郡主府,还可以找静娴一起聊天。” 沈幼初正开心的说着。 马车突然再次停了下来。 只是这次停在了宽敞的大道上,前面也没有拦路的马车或人群。 紧跟着,车队的前方再次变得拥堵起来。 有行人在不断的后退,隐约还能听到人群的惊呼声。 怎么回事? “这是谁来了,把路都给挡住了,什么叫真正的横行霸道,我刚来京安城就见识到了,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宁无恙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前方横行霸道的人,一定是冲着他来的! 难道说,他都这么低调地进城了,还会有人故意找他麻烦? 会这么做还能搞出如此阵仗的,恐怕也只有晋王了。 但皇家的人就算不亲自来迎接他,也没必要故意给他添堵,来给他看下马威吧? 第五百一十三章 皇家的诚意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龙腾于野,利见大人。” 这时,摇完铜钱占完卦象的沈幼初,连忙整理好裙摆,招呼都没打一声,便跳下了马车。 然后才转身朝他福了一礼。 “宁公子,我空了会去找静娴玩的,就不送你到娴郡主府了。” 啊……这…… 送了一路,离娴郡主府只有一条街,沈小姐你就这么走了? 沈小姐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期待着和静娴郡主聊天的吗? 宁无恙还没来得及挽留,前方传来如震耳欲聋的高呼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郡主金安!” “……” 宁无恙眼睁睁看着呼声一响,沈幼初跑得比兔子还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跑得晚了,很可能就得像他一样,挨个给皇家成员行礼了。 得知陛下亲自来迎接,宁家车队的人们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全部跪倒在地。 宁无碍更是跳下马车朝着宁无恙伸过手来。 “五弟,不可站在高处见礼。” 懂。 在场的只有一个天子,谁也不能比他站得高。 宁无恙顺着三哥递来的手跳了下去,揉了揉抻得有些疼的屁股,一瘸一拐地朝着前方走去。 老皇帝迎接的位置选得极好。 不在城门楼处,而是在官府特意规划给各路学子下榻的驿站这条街上。 毕竟依照大兴的历史来看,能够得皇帝亲自出城相迎的人或人群,建朝二百一十年来,屈指可数。 前来参加比试的学子,哪怕是宁无恙奉旨前来,事还未成便亲自去城门楼去相迎,给的面子太大的话,只怕会更加增长重文抑武的风气。 等到他们进来了,在下榻驿站这条街来亮个相,既表现出了重视之心,又没那么刻意,传扬出去只会说老皇帝礼贤下士。 最重要的是输赢还未定,阵仗搞得太大万一输了,天子的颜面又该放在哪里? 宁无恙时刻谨记,这是一个皇权集中的时代。 所以哪怕走路扭得胯骨有些疼,他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近了。 更近了。 宁无恙仰头看着坐在汗血宝马,马背上的明黄黄的老皇帝。 和想象里的差不多,身姿虽不如爷爷挺拔,但也能够看得出身体强健,确实拥有着熬死两任太子的实力。 长相略显老态但还是极具威严,若说记忆点的话,便是那双凤眼与周静娴有些相似,让他觉得很面善。 宁无恙在打量着周乾的同时。 周乾也在打量着这个年纪轻轻便名动天下金陵诗仙。 宁峰虽是随他一起征战过的将军,但对于宁府的情况他并不了解,宁峰的大儿子他倒是见过,有虎将之风。 但对于剩余的两个儿子,他根本没有印象。 特别是身体不太好的三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他更是从未放在心上。 没想到就是这个他从未放在心上的三儿子,与身份不明的医女结合生下来孩子,竟有如此造化。 不仅被徐几道誉为诗仙,更是一个经商的天才,特别是交税及时,从不利用功名或家族来挂名避税,还总是给他一些小发明小惊喜,让他龙心甚慰。 若宁无恙只是诗坛扬名的诗仙,还不配他来亲自接见。 但那平安酒、青蒿素还有增加骑兵数量和马术的马镫都与此子有关系,他便忍不住前来一探究竟。 这长相确实出类拔萃,也难怪惹得见惯了美色的沈家大小姐都常伴左右,连静娴丫头都为之上心。 可这等湿润如玉的相貌与气质,与他想象里年少轻狂的诗仙形象,却是有些不符的。 倒是旁边搀扶着宁无恙的小子,看上去性格会更刚硬一些。 繁复的心思在周乾脑中闪过,说来话长,但也不过瞬息而已。 当他的目光自宁无恙身上移开时,宁无恙也无关再去打量在场的另一位重要人物康王,掀起衣袍便要拜下去。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说完人还没跪下去,一道拂尘甩过,宁无恙借着力便站了起来,假装懵懂地看向出手的那位老太监。 苏培元扯着嗓子大声道:“陛下隆恩,宁诗仙你身上有伤,不便行礼,改日再拜也无妨。” 哦。 那我就改日再拜。 宁无恙顺势将三哥也拽了起来。 头不磕,还是对着老皇帝行了一个抱拳礼,以示尊敬。 “朕今日前来,是专门来见见大兴的才子们,还有西夷馆的才子们,看看你们准备得如何了。” 西夷馆也在这一条街上? 宁无恙瞬间就理解了,老皇帝为何那般横行霸道了。 斩首行动哪里都有,不得不防。 特别是在大兴还没有立储的时候,老皇帝万一发生意外噶了的话,势必会给外敌可乘之机。 清场不是选择题而是必答题。 单从这点来看,皇家的诚意还是挺足的。 至于老皇帝问的准备得如何了……宁无恙觉得按照话里的意思来猜。 西夷馆里的人早一步抵达,目的便是打大兴学子们一个措手不及,将主场优势扭转一下。 在这种情况下,只怕西域诸国的使者,每天闲着没事便是给朝廷施加压力,早日定下比试的日期。 老皇帝不能完全顺着他们的意思做出决定,也不能不顾及他们的意愿。 否则,拖得时间久了,只会被当成是大兴怯战…… “请陛下放心,我们都准备好了!” “定不会让那些西域的蛮夷赢了我们大兴!” 好家伙! 宁无恙还在想着,该如何把握好这个时间,没想到就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学子,当场开始立下了军令状。 谁啊? 午饭喝酒没吃花生米吗?仗还没开打就觉得自己能赢?真当西域诸国的使团是吃素的吗? 不只宁无恙这么想,但凡谨慎的人,都觉得刚才高喊的两人,做事太冲动了。 就连周乾,都挑起了眉锋,看向了说话的两人。 不等请他们出来亮亮相,那两人已经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与圣驾隔着十丈远,拱手一拜。 宁无恙看到他们行礼的姿势,意图到这是两个有功名在身的人,正当觉得他们可能是真有本事时,便听两人自我介绍着。 “陛下,我们乃晋王府的门客,最擅长诗词之道,此次代表大兴出战,定能百战不殆。” “真正有才华的人,根本不需要过多的准备,文学素养不是一日两日养成的,而是不断积累的,陛下,我们早已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为陛下冲锋陷阵!” 第五百一十四章 痛失主场优势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听到两人的话,周乾的脸色并没表现出半点高兴之意,甚至还因此收敛了方才的笑意。 “晋王府的门客啊……” 周乾意味深长地拉了个长声。 两人不知这是喜是恶,连忙按照之前便被人教好的话说道:“陛下,我们是因为怀才不遇,才投入到晋王府门下的,但我们一直心怀抱国热忱,无论是谁的门客,都会义不容辞的为国奋战!” “是啊陛下,我们的言论只代表我们个人,不代表晋王府。” 对于他们来讲,抬出晋王府来,是因为他们自知人微言轻想增加陛下的关注力度。 等陛下真的关注过后,他们也担心自己的言语,会冲撞了陛下,惹得陛下不满,所以这方面的责任,他们要自己负责。 晋王爷已暗中相助,让他们一定能够赢得比试了,那么表现得自信一些,自然无伤大雅。 想当初宁无恙与诸多学子比试时那般张狂,至今还在为人津津乐道。 宁无恙可以少年轻狂,他们为何不可以? 周乾看着两人又开始替晋王府撇清关系,哪里不知道他们心中的想法。 先不说这两人有无实才,单看两人说话做事,喜欢扯虎皮,心里便知这两人不堪重用。 只是。 不等周乾教育几句让他们学学谦虚之道,人群里便有人高呼出声。 “大兴皇帝,既然你们的才子说不需要准备太久,不如马上开始比试好不好?” “我们西域诸国的使团是专门为了比试而来的,都在这里等你们大兴各路才子等了好多天了,衣食住行,一举一动都要花钱,我们可等不起了。” “谁不知道大兴国国土宽广,如果等全国的才子都来到,估计要等到明年去了,我们比试完,还想着回故乡过年呢,难道这场比试什么都要让大兴才子们如意,就不考虑我们这些客人的心情,你们大兴的待客之道呢?” 西域才子们一起哄,现场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大兴的才子们若非是碍于皇帝在场,恐怕此时就得选个题目,先在正式比试前,与他们切磋一番,也好挫一挫这些蛮夷的锐气! 而这些西域人,胆敢当着大兴皇帝的面质疑大兴的待客之道,这让周乾的表情也变得格外严肃。 早在两个门客为了出风头,说不需要准备的时候,他就担心,会有西域人顺着竿子爬上来。 此时担心成真,周乾任由事情发酵,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因为他心里也明白,比试之期必须尽早定下来,否则夜长梦多。 他专门派了秦时护卫宁无恙,又下了一道圣旨与口谕,让宁无恙与西域前来参加比试的使团前后脚抵达京城。 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江南道盛产才子,大批已随着宁无恙抵达了京城。 而京城原有的才子们,也因为来年大考,有不少人提前到达,在权贵之间周旋等着中试后举荐。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个可以压服众人的主心骨在,赢下西域诸国组成的使团,不是难事。 周乾看向一直没有发言的宁无恙。 在传闻之中,宁无恙脾气可不怎么好,碰到这种情况,应当一马当先冲在前头才是。 眼下看来,传闻还是与现实有出入。 这金陵诗仙年纪虽轻,却是一个稳重的人。 既然宁无恙不愿意主动开口,只能他率先询问:“宁诗仙,你认为你此时参加比试,有几成胜算?” “五五开?” 宁无恙不太肯定的语气,没让周乾不满意,反倒让周乾刮目相看。 谦虚是一个人成长的必备品德。 周乾知道宁无恙是天纵奇才,但也担心过在比试时,会突然灵感枯竭,因此一败涂地。 此时见宁无恙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保持克制与冷静的判断,更加高看了这小子一眼。 反倒是刚才急于表现的那两个门客。 他们原本就是心高气傲,不服所谓的金陵诗仙,又得晋王看重,自知比试过后,他们便能凭借比试的表现一飞冲天,对于宁无恙此时的说法,当场冷嘲出声。 “我记得金陵诗仙以前与人比诗赋词,都是表现得稳操胜券,今日在外族人面前怎么怯战了?” “难不成你这个金陵诗仙只是与自己人比试时,英勇无匹,与外族人比试时便怕了他们?” 怯战和窝里横这两顶屎盆子,无论哪一顶,都是既坏人名声又恶心人。 原本宁无恙对于想出风头的这两个晋王府门客,没有敌意。 再加上他还不知道晋王派章知达试探他是何用意,对于晋王府的门客,还是打算给一点点的薄面,以免在这种应该共抗外敌的时候,再加深内部矛盾。 可既然两个门客犯贱主动出击,他选择看破即说破。 “连我都不敢保证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去战胜那么多早就准备了许多年的西域才子们,这两位兄台张口闭口战无不胜,不需要准备,让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私下里提前泄露了比试内容,比我们还提前准备了,所以才不需要从现在开始准备。” 这话有些绕。 但长脑子的稍微一转,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周乾当即面色一黑,严重怀疑这两个晋王府的门客,不是想助阵大兴取得胜利。 而是故意让西域人找到理由,将比试日期提前,让大兴痛失主场优势。 两个被晋王府算计而不知的门客,还未回过味来,但面对宁无恙的话时,他们还是表露出了心虚之色。 然而有些人越是心虚,喊得声音越高,反应也越激烈。 “宁诗仙,你不要自己不行,便血口喷人!” “我们不需要准备是因为……因为我们心中有沟壑,出口即成章,在场的大兴才子,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谁还不会做几首诗词了,你们说是不是?” “宁诗仙需要做准备,还能成为金陵诗仙,我们这些不需要做准备,若是比试中赢了西域诸国的才子,那我们也是诗仙,还是比金陵诗仙更厉害的诗仙,这诗同你当得,可没说别人当不得,你不行,不能证明别人不行,大家说对不对?” 能够得到官府支持前来的各路才子,最次也是秀才的功名加身。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在没有亲眼见识过宁无恙厉害之处的才子们眼里,金陵诗仙这个称号,他们确实可以一争。 年少有功名在身的人可是谁都不服谁的,特别是皇帝在场,他们只要展现出一定的才华,便可能会平步青云。 被两个门客这么一激,再加上先前西域人的激将。 当即就有头脑发热又自恃才华横溢的不少才子们站了出来。 “陛下,我寒窗苦读十年,随时准备着应试,不需要临阵磨枪,我提议将比试就定在这个月!” “我也与李兄一样,不需要准备,我相信我们只要全力以赴,定能百战不殆!” 第五百一十五章 秋后论赏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把比试日期定在这个月? 宁无恙都被这些激动的才子们给惊到了。 这个月只剩下八天便见底了,但还有一半的才子还没能赶到京安城来。 他也不知道是该怀疑,这些才子们收了西域人的钱,故意这么说。 还是要怀疑这些人为了功名利禄,想要在比试时一战成名,这才不给其他远道而来还未至的那些才子们一个一较高下的机会。 “陛下,我们虽无完全战胜西域诸国的信心,但也与宁诗仙一样,可以和他们五五开。” “请陛下早做决定,以免让那些蛮夷小国,质疑我大兴才子没有胆量!” 人群里,有人再次激将大兴才子。 有血性的人,这个时候谁不振臂高呼一声? 哪怕有周乾在场,在群情激愤的情况下,想要压下这股情绪,只能采取强硬的手段。 可偏偏周乾并非如此霸道之人,再加上有西域人在场,他也不能有失大国的帝王风范。 当周乾没有及时的压下这股言论时,议论声反倒渐渐的平息下来。 因为暗中准备好利用这个场合,逼着周乾定下比试日子的人,知道自己已经达了心愿。 周乾等到人声渐渐平息后,没有直接给出最后的结果,反倒是先对着康王询问:“老十四,你认为何时比试可以令双方满意?” 时令,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哪怕对于当了多年皇帝的周乾来说都是一个难题,更何况刚刚在朝廷里崭露头角的康王。 其实按照康王的想法,再拖上一阵,西域诸国使团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想通过比试胜利获得好处的是西域诸国,不比直接打的话,康王随时奉陪。 可康王心里也清楚,父皇既然把这个问题推给自己,就是想让自己去得罪人而已。 “父皇,儿臣认为十月初十是个好日子。” “距离十月初十还有十八天,康王爷,等到这日再比试,黄花菜都凉了!” 周乾还没回应,人群里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反对出声。 面对这样的行为,周乾也不惯着,朝着苏培元使了一个眼色。 早就暗中盯上说话人的苏培元,一个弹跳飞身跃入人群之中,拎起一个青年又飞了出来。 宁无恙看到这一幕,不禁感慨京安城当真是卧虎藏龙。 连老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是武功高强的人。 亏得他以前还认为,世上没有内功轻功卓绝的,只有像爷爷和三哥他们练的硬气功。 如今看到苏培元的轻功,他心里有些痒痒。 有这轻功的话,以后再碰到堵车也不怕了。 正想着,苏培元已经把人拎到了周乾的三丈开外,一把将人搡到地上,踢着双膝迫其跪下。 青年毫无挣扎之力,只能跪在当场。 苏培元上下搜其身后,一甩拂尘抽到青年的脸上,将其抽得捂脸痛嚎,自己则扬声宣布:“此人没有官府发放的路引以及才子身份的证明,不是参加比试的才子。” 不是参加比试的人,却以参加比试者的身份来挑动大家好战的情绪。 有些克制力强的才子们冷静下来,便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局。 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大兴皇帝,我们北狄对于十月初十的比试日期十分满意,就定在那一日比试吧!” “我们楼兰也没有问题,你们大兴人不会出尔反尔吧?” 康王说的话,周乾自己不会当场推翻。 他再次看向那些方才还群情激愤的大兴学子们,不咸不淡的问道:“你们以为十月初十这个日子怎么样?” 意识到可能被别人钻了漏子的大兴学子们,此时就像被霜打了个茄子,沉默着谁也不想开口说话。 都到了这个地步,就像楼兰人所说的,大兴人想要反悔也晚了。 周乾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意见。 这群年轻学子聚集得越多,也就越容易被人利用,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是非。 在主力军已经到来的情况下,早点结束比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便将比试之日定在十月初十,朕稍后便派人通传各国使者,比试地点就设在北郊猎场之中,由……” 周乾停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左右。 当看到左右只有康王与静娴丫头时,恍然意识到,以前这些事,他都喜欢让晋王与周安负责。 而如今,只剩下晋王府不中用的门客。 “北郊猎场的布置事务,就交由晋王世子负责。” 见周乾突然提及晋王世子,不少人愣了愣,好半晌才想起晋王世子到底是谁。 康王对于这个任命的深意很是明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护卫工作抓在手里,京城一部分兵马权力得到手,连晋王都被迫远走洛河道,如果这场盛事里,真的没有晋王府参与其中,物极必反,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出了任何差池都是他与女儿的过错,如今再加上周钰,有人一起承担责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光看那两个门客生事,便知道将晋王府完全排除这件事,会招惹多少是非。 康王正这么想着,便听父皇冷声说道:“方才说必能战胜外族的那两位才子,将他们登记在册,届时朕会亲自出题,朕期待你们二人的表现!” 扑通! 扑嗵! 两个得逞的门客,原本还妄想着,利用自己准备充足来与那些准备不足的才子们争锋。 谁承想,陛下竟不是在他们战胜外族之后高看他们一眼,而是此时便如此重视。 再加上他们先前算是立下了军令状,陛下亲自出题,一旦他们输了,就算推脱是题目太难,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他们的仕途,算是完了! 人群之中。 暗地里被晋王府培养的那些门客,看到被重点“关照”的两个门客,脸上露出浓烈的嘲讽之色。 就凭这两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门客,还想在比试时获得陛下青睐?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还是世子爷的安排精妙,先让不自量力的两个门客吸引注意力,他们虽然要忍受这多日的沉寂,但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住繁华。 这边。 周乾将比试的日子确定下来,也亲眼得见了传闻里的金陵诗仙,由于大兴才子任人牵着鼻子走,没有自己的思想,让他有些心累。 原本他想秋后封赏,此时也没有了兴致。 “宁诗仙,此次比试,你可要使出全力来,发挥你的真本事,不要有任何的顾忌。” “请陛下放心。” 他来京城,目的与其他学子无异。 除了为国争光以外,更重要的还是替宁家趟出一条光明大道。 而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得到老皇帝的赏识是必须经历的一步。 宁无恙拱手一拜,已经准备恭送老皇帝。 不料,老皇帝话锋陡然一转。 “宁家在金陵时,配合府衙安置伤兵有功,另有谏言之功和献上烟草之功,齐功并赏,金银宁家不缺,朕打算,待到这次比试结束,再行封赏。” 啊……这…… 其实你赏我几万两银子我也不嫌弃。 宁无恙知道老皇帝这是在给他画饼吃,好在是只要有成果就能吃到的饼,他也顺势张了嘴:“草民一定争取让陛下封赏宁家。” “哈哈!好!听你这么说,朕便放心了!” 周乾听到宁无恙的保证,可比刚才听那两个自大的门客立军令状痛快多了。 他知道像宁无恙这样的人诺不轻许。 当即便对周静娴吩咐。 第五百一十六章 名正言顺地蹭住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静娴丫头,宁家在京城还没有府邸,正好宁峰在你手底下做事,最近借住在你的府上,便专门给宁家开辟出一个院子,请宁诗仙他们一并住进去吧。” 周乾特意把宁无恙入住娴郡主府的事说成是他授意的。 这让一直沉默地当个背景板的周静娴打了个激灵。 难怪她本来是打算今日出城相迎,突然被皇爷爷叫去了皇宫里,原来是为的这个吗? 可是她不懂。 由皇爷爷来邀请宁先生入住她府上,与她自己邀请,有区别吗? 周静娴没想明白,宁无恙却知道这是长辈爱护晚辈名声的一种手段。 周静娴对这方面并不敏感,可老皇帝应该是想着哪日给他喜爱的孙女,寻一门合他心意的婚事。 若周静娴私人邀请宁家人入住,哪怕是清清白白的,难保以后遇到小心眼的郡马爷,也会增加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 “多谢陛下照拂。” 宁无恙拱手再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有了老皇帝相邀的话,伙食费都省了,何乐而不为? “哈哈,先别谢,朕知道宁峰在搜罗宅院,朕记得在娴郡主府那条街上,还有间六进的大宅院,是以前的宰相府,只要你这次比试用心,且帮助华师将治疗痢疾的神药研制出来,那间宅院朕为你留着可好?” 娴郡主府的那条街,可紧靠着皇宫。 那里寸土寸金,院子全靠赏的,有钱都买不到。 所以宁无恙根本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最重要的是,老皇帝向大家传递出来的言外之意很重要。 特别赏赐宁家与他宁无恙,不仅是因为他会在比试中大放光彩,更重要的是其他功劳,也免得其他才子们心里失衡。 “请陛下放心,我一定会为大兴再创佳绩。” 宁无恙并非张嘴就来,而是早有成算。 以前立下的功劳,让宁府在金陵府有了立身之本,百坚不摧。 而现在来到了京城,一切可以说是从头来过,再吃老本就显得黔驴技穷。 他要让老皇帝和其他觊觎他成就的人们明白一个事实。 这套宅院不用等到十月初十,已被他内定! 但周乾却只当宁无恙是在保证,会制造出提纯青蒿汁的器具,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 毕竟宁无恙再天才,为了应对比试也需要做准备,能够有多余的心力锻造出华易所需要的器具,在周乾看来,已实属难得。 这么想着,他便对着周静娴说道:“若是宁诗仙有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静娴丫头,你行予他方便之处。” “遵令!” 周静娴正好是工部的监造官。 再次与宁先生搭档做事,她也十分的期待。 宁无恙还想着之后再提这件事,没想到老皇帝如此贴心,倒省了他不少的口舌。 该说的事说了,该决定的事也被逼着作出了决定。 周乾临走之前,特意看了一眼大兴人里掺杂着的西域人,想着他们先前的针锋相对,心里暗暗发誓。 迟早有一日,他会让西域诸国成为大兴的一域。 到那时,便不会再有今日这般争执。 而他的这个心愿,想靠着主和派是完成不了的。 “老十四,这阵子辛苦你们父女了,老十不在,周钰做事或许有疏漏,你也多上些心,关照一下他,这个孩子性格沉稳,倒是有些像你。” 像我也不是我儿子。 康王已不再是以前那般沉不住气的人了。 尽管心里不喜欢周钰,也知道父皇其实是在敲打自己,不要趁着手里有兵,便对周钰不利,面对这种疑心,他表面上还是笑着应下这份嘱托。 “请父皇放心,周氏皇族上下一心,周钰虽一直养在晋王府,不接触外事,但儿臣见过他几面,他甚是机灵,就算有小错处,儿臣也会替他摆平。” “你能这么说,朕很放心。” 周乾看到康王如此识大体,甚为欣慰。 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在一众才子们的目光追随下,返回皇宫。 皇帝走了。 人群还未散场。 宁无恙眼见一些才子气势汹汹地围上来,当即捂着腰痛呼几声,仰面朝天栽倒在三哥的怀里。 “五弟旧伤复发,还望郡主马上寻一位郎中前来诊治。” 宁无碍知道五弟是装的,可他还是担心,刚才一路走过来,五弟被伤到,神情紧张根本不像是装的。 这让那些想要择日不如撞日,挑战宁无恙的才子们,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趁着伤挑战宁无恙,那是趁虚而入。 赢了,脸上无光。 输了,那更是头都抬不起来了。 特别是江南道来的学子们,听到这个消息,不约而同地凑上前去,对着宁无碍询问伤情如何,挡住了其他才子的视线。 在他们的慰问下,宁无碍抱着宁无恙,一路无阻地回到马车。 不多时。 华易便上了马车。 多日不见,华易的面容染上了风霜,还伴随着几声低咳。 宁无恙听到咳嗽声,倏地一下睁开眼,将后面登上马车的周静娴吓了一跳。 “宁先生无恙?” “有恙啊,我刚才跳下马车的时候抻到筋了,所以不适合在下面久站,劳烦郡主安排一个郎中去府上。” 周静娴困惑地看了一眼华易,脸色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有了华大师还要别的郎中来看吗? “娴郡主去请吧,老夫稍后还有正事要做,无法时刻盯着无恙的伤势。” “行。” 周静娴自当以宁无恙的伤势为重,知道华易没空,二话不说便下了马车前去请郎中。 因此,惹了外面不小的骚乱还有议论声。 金陵诗仙路过洛河平县被杖责的消息,传得那是沸沸扬扬。 不少大兴才子还担心宁无恙因此无法如约抵达京城。 眼见如今到了,伤还没好,比试日期却近在眼前,不免担心起来。 相反。 西域来的才子们,透过周静娴掀开的车帘,看到趴在软榻上的宁无恙,暗中窃喜不已,纷纷祈祷着宁无恙这伤势能够更加严重一些,他们在比试的时候便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车帘落下。 华易抓住宁无恙的手腕,号了号脉,笑着点了点头。 “无恙了。” “多谢华师惦记。” “我不是惦记你……咳咳……我是惦记那提纯的器具,你已来了京城,打算何时动身去寻?” 寻? 宁无恙在华易期待的目光中,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道:“华师,此物寻不好寻,不如我们自己制吧。” 第五百一十七章 楼兰琉璃可以自己烧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自己制?! 华易分明记得宁无恙说过,此器具是琉璃所制。 而琉璃此物,出自楼兰,怎么自制?! “无恙,此事已告知了陛下,陛下还特意着娴郡主配合你,此事非同小可,再加上比试临期,不可胡来。咳咳……” 华易做事的态度,明显比以前着急了许多,也显得十分焦虑。 宁无恙猜到,大概是由于卦象的原因。 他忍不住问道:“华师事后又给自己卜过卦了?” “一事不可二占,但我……咳咳……让涂灵占过一次,大凶。” 还是大凶? 宁无恙想起沈小姐手里的蓍草和铜钱。 无论是蓍草还是铜钱,寻常人拿来算卦也无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卦。 “华师,要不我也给你算一卦?” “不必……寻常人算不准。” 行吧。 宁无恙倍受打击的同时,也知道没办法消除掉华师对于他自身的心理暗示。 术业有专攻,干一行认一行。 他只能再次满口保证道:“请华师放心,提纯的器具我一定能够做出来的,给我……先给我三天找地方铸造炼制的铁器。” “铁器?不是要用琉璃吗?” “烧制琉璃需要铁器啊。” 宁无恙趴在软榻上,朝着书桌方向伸手。 不等宁无碍前来相助,华易已经十分麻利的把矮几书桌,搬到了他的面前。 “多谢华师。” 宁无恙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草纸,递到华师的面前。 “这是我根据以前在书本上看到的烧制玻璃的铁器画下来的,可能与楼兰烧制玻璃有所不同,但大体上应该没有问题。” 见他说得这么自信,华易急忙摊开草稿看了一眼。 又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干脆折起来,重新还给宁无恙。 “我看不懂,既然你觉得能成功,那我们便尝试一下,假如不能成功,你要马上告诉我,我可以请陛下派快马前去楼兰,就算是花高价买下炼制玻璃的铁器,也要满足你的需要。” “好。” 宁无恙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难免感慨:原来华师也有天真的时候。 要知道,楼兰烧制琉璃的工匠造艺,与大兴的平安酒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全天下闻名,但属于皇家绝顶保密的技艺,花多少钱也买不到的。 哪怕是大兴的兵马打到楼兰去,楼兰人只要销毁了炼制的铁器,再带着图纸逃跑,迟早也能利用这项工艺,再建一个黄金宫殿出来。 这种需求找楼兰去要,一定会被卡脖子。 所以。 只要有需要,最好自己造。 将主动权和话语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无恙,你……咳咳……先准备着,我去找……咳咳涂灵,要带她去我藏书的地方。” “华师慢走。” 宁无恙有心想问华师咳嗽的病情,担心他是医者不自医。 但看出华师十分着急,他也只能尽快先把琉璃烧制出来,让华师先把心放回半截到肚子里,再请他好好保养身体,再顾及其他。 凶吉若是真有定数,那么更得保护好自己才行。 送走了华易,马车开始朝着娴郡主所在的街道慢慢走去。 宁无碍将车帘掀开的一角往里掖了掖,不让寒风吹进来,他又好奇地看了一眼抽屉里,想到刚才他也没看明白的图纸,不解的问:“五弟,你是从何处看来的这张图纸?” 楼兰皇室最大的秘密,怎么可能会外传呢? 宁无恙若有所思了片刻,一本正色的回答:“梦里。” “啥?梦里?” 宁无碍还以为五弟会说是在那本失传的医书上看到的。 可那是医书,琉璃则是像瓷器一样的工艺品,根本不是同宗同源的东西。 没想到五弟连搪塞的话都不想说,直接来了一句梦里。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调侃道:“那五弟你没见过的风景,难道也是在梦里看到的?” “对。” 宁无恙回想着以前曾见过的风景,甚至是那些名人题过诗的石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庄生梦蝶。 来到这个世界久了,不免觉得前世恍然若梦。 又或者这里才是梦境。 而无论是梦境还是真实的,他的感受是真切体验过的,记忆也是无法抹去的。 也许他能够当上策划师,接触到各行各业的文化与传承,说不定就是为了在这里更好的活着。 这么一想的话,华师相信卦象之说,就像是冥冥之中天注定似的。 但。 他还是相信,事在人为! “也不知道娴郡主府上用不用得起琉璃盏?” 面对宁无恙的吐槽,宁无碍还真不确定这个答案。 因为玻璃盏价值很昂贵,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一个酒盅大小的琉璃盏就能卖到百两银子,并且质地还不怎么好。 饶是如此,自打西域的葡萄美酒进入中原,又配以玻璃盏一起热销后,再加上琉璃盏的保存与运输不易,导致它的身份节节攀升。 更别提那些质地轻透的,更是有着“一盏琉璃换诗圣书帖”的说法,可见它的珍贵与价值。 娴郡主府有没有玻璃盏宁无碍不清楚。 反正宁府哪怕跻身成为金陵富商,由于家里武人较多,重手重脚的,谁也不敢用那种稍微一用力就容易破碎的金贵之物。 “我府上没有。” 突如其来的一句回答从车顶传来。 宁无恙刚抬头往上看去,红影一闪,周静娴挑帘走了进来,盘腿坐到了他面前。 “楼兰声称今年闹了旱灾,烧制玻璃盏的地区沙石减少,琉璃盏又涨了三成的价格,一盏琉璃也没有什么用处,要买便是碗盘酒盅器皿皆是一套,一套下来便是上万两银子,我买不起。” 啊……这…… 看来周静娴前段时间赚的银子,都没落到她的手里。 不过就算周静娴留下当私房钱,这么贵的玻璃套装她应该也不会买的。 别说她不会买,就算宁无恙知道物以稀为贵,听到这个定价,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沙石做的东西,楼兰就因为工艺垄断卖给我们大兴卖这么贵,我们最精美的瓷器卖过去也只是翻倍,他们敢卖万两一套,真是奸商。” 周静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回过味来,她不解的问:“宁先生问琉璃盏做什么,你要用吗?” “对。” 宁无碍听到他的回答,欲言又止。 刚才不是对华大师说要自己烧制,这会儿怎么又要用楼兰人炼制的琉璃盏了? 难道五弟是为了让华大师心安,故意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娴郡主,你知道京城最好的玻璃盏在哪里吗?我想去长长见识。” 第五百一十八章 这就是全京城最好的琉璃盏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不是说着玩玩,他是真的想见识一下当代的琉璃盏烧制工艺,达到了何种水平。 只是给华师烧制提纯用的器具,自然不需要关心这个问题。 但这烧制玻璃盏的铁器如果打造好了,只拿它来炼制提纯用的器具,那是大材小用。 他准备让大兴琉璃顶替楼兰琉璃的位置,首先就是先考察市场。 “宁先生的这个问题,我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只在幼初的房间里,见她用斑斑盏装过石榴籽,她那个巴掌大的小碗晶莹剔透不说,还有特殊的花纹,据说买一对花了一万两。” 一万两?! 楼兰人本应该能抢的,他们却还给了一对玻璃盏。 宁无恙想到沈家高门大户,想要前去拜访,还得遵循礼数,先下拜帖才行。 既然周静娴不知道何处有最好的玻璃盏,那他只能去找卖琉璃盏的地方。 好在。 周静娴对于全京城,哪里卖的器物最好最贵,还是有所耳闻的。 马车在途经娴郡主府时,将宁家车队的其他人留下安置。 宁无恙所乘坐的马车则拐了个弯,朝着城东而去。 跟在马车后面的两个北狄人,看到这个变故,心中不解,连忙兵分两路,一个前去向元国师他们汇报,另一个则继续跟着宁无恙所乘坐的马车。 一直来到了一幢占地三四亩、楼高三层半的商铺前。 这幢商铺建得高大且华丽,名字起得也很喜庆。 “安宝楼,看来这里面安置了不少宝贝。” 宁无恙看到这幢建在离着皇城不过三行街的商铺,就知道它背后的主人不简单。 周静娴却更正了他的说法:“安宝楼的安字,乃是安皇贵妃的安字。” 哦!懂了! 难怪能够在皇城三条街上,拥有占地面积这么大的商铺。 虽说大兴对商者态度较为开明,但士农工商的等级地位还是深入人心的。 别看许多官员是从经商捐官开始的,等到他们入了朝堂,一般都会将手中的铜臭让他人经营,摇身一变成为清高的人。 在这种风气之下,这幢商铺能够与周围权贵的宅邸并存一处多年,可见其背后势力之大。 说它是安皇贵妃家的产业,那便一切都说得通了。 下了马车,周静娴领路边走边介绍。 “安皇贵妃家里靠着这幢安宝楼,日进斗金都算少的,尤其是那些西域来的商人,也给安皇贵妃的面子,但凡有新奇的物件,都先摆在这是安宝楼里来,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定价几许,都是由安宝楼说了算。” “再加上一些想要巴结皇贵妃或是晋王府的人,经常来这里购置物件,所以,除了那些名门望族的家藏之外,我能想到全京城拥有最好玻璃盏的地方,也只有这里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大门口。 与外面装潢华贵富丽所呈现出来的氛围感不同,这幢本应该是京城权贵云集的安宝楼,正好是下午逛街的好时候,却门可罗雀。 同为商场中人,宁无恙也不好站在大门口询问周静娴,这是何故。 倒是周静娴不在乎这个,生怕他误会自己先前的介绍有误,低声说道:“由于前段时间,晋王府乔侧妃的皇商乔家出了事,供货渠道出了问题,安宝楼已经多日没有上新宝了,再加上那件事牵连了不少权贵世家被罚,这里的生意近日不怎么好。” 那件事? 皇商乔家? 尽管周静语焉不详,但宁无恙还是听出此事应该在京城是人尽皆知的事。 他也不着急在此时问个清楚,等着先考察完玻璃盏的市场,再去了解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毕竟他要烧制琉璃盏,还要打听清楚京城商场的具体情况,而身为皇商的乔家,是他必须关注的对象。 进了门去,里面的装潢比外面更加抢眼。 各种祥云图案堆叠中,一件件宝物摆放光线最好的地方。 富丽堂皇之中并没有庸俗之感,而且主次分明,看来能够在这权贵云集之处站稳脚跟,光靠着安皇贵妃和晋王的面子还不行。 这个安宝楼,确实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我说今日早起怎么有喜鹊在枝头高鸣,原来是有贵客临门,什么风把娴郡主给吹来了?” 走了没两步,便有穿着低调却略显奢华的一个中年男人迎了出来。 周静娴在宁无恙耳边低语一句:“这是安皇贵妃的堂弟安雄,也是安宝楼明面上的老板。” 不论晋王与康王争斗得如何不死不休,大家的面子情维护得很好。 就算安雄知道周静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也是笑脸相迎,并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随周静娴一起来的宁无恙与宁无碍。 看到宁无碍时,四目相对,安雄心中一凛,赶紧移开了目光。 待视线落到宁无恙的身上时,他眼前一亮。 这个少年长得好生俊美,气质也很温和,还带着一种难得的贵气。 也不知道是哪位名门望族家的公子,他竟是第一次见。 看到这位俊美少年,与一向高冷的娴郡主走得极近,他更加好奇:“这位公子是哪个府上的,我怎地没有见过?” “我不是京安城的人。” 宁无恙哪怕说的是标准的官话,但出声略带吴侬软语的乡音,不用他说明,也能让安雄得知他的来历。 安雄电石火光间,便明白了他的身份,诧异的问道:“难道你就是今日抵京的金陵诗仙宁无恙宁五公子?” 关于宁无恙低调进京的事,安雄自然没有听说。 但刚才陛下亲自前去由朝廷为各路才子准备的下榻处,还拦在半路去见了宁无恙,寄予厚望的事,可是插着翅膀飞遍了京城。 现在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宁无恙只要在比试中赢得胜利,再加上宁家以前的功劳,就会被赏赐上任丞相的府邸。 丞相那可是宰辅! 这个预定的赏赐意味很明显,是有提拔宁家成为宰辅之位的意思。 可光凭宁峰一介武夫,这辈子也干不到丞相之位,只有一个可能。 陛下对宁无恙寄予厚望,是以未来宰辅的身份来培养他的。 安雄可不知道晋王与北狄联手,欲除宁无恙而后快的事,再加上宁无恙根本还没表态站队康王派,安雄甚至还想与宁无恙交好,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堆得比装潢的祥云还深刻。 “安老板好眼力,正是。” 宁无恙眼见安雄眼睛更加放亮,好像对他很感兴趣,连忙把话题转到正事上面。 “安老板,请问你们店里的琉璃盏摆在何处?” “宁五公子是来买玻璃盏的?也对,这东西在金陵也是稀罕物,今年琉璃盏出得少,恐怕金陵那边打破头都抢不到货源。不过我们整个大兴别处没有,我们这里却一定有最好最多的玻璃盏,可供宁五公子挑选。” 安雄不停地夸奖着安宝楼,让宁无恙也是满怀期待。 楼兰琉璃盏工艺水平越高对他的挑战也就越大。 然而。 当安雄领他到了一排包金打造的柜台前,看到金灿灿的货架上,摆放着的各种各样的琉璃盏,特别是摆放在正中最亮眼处的“宝物”时,他眼中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 难道这就是全京城最好的琉璃盏? “宁五公子你请看,这就是本店今年的镇店之宝了,价值十万两一件,比翡翠还要贵,才上新没几日,手快有手慢无。” 第五百一十九章 十万两一件你怎么不去抢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任凭安雄说得有多激动,宁无恙此刻内心毫无波澜。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硬是从这件琉璃摆件的气泡里,看到了两个字——奸商! 当然了,这个奸商指的不是眼前的安雄,因为安雄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是真心的以为这个琉璃摆件很稀奇,很珍贵。 所以他说的奸商,是供货商。 “宁五公子可是认为十万两一件太贵了?” 安雄笑盈盈地解释着。 “十万两一件摆件确实价格昂贵,可这是保值的玻璃摆件,不论是放在阁架里当摆设,还是放在库房里当作人情往来的豪礼,都能拿得出手的。” 是吗? 宁无恙想象着自己把一尊通体碧绿的玻璃摆件,放到实木柜架上,吸引不少人前来观瞻的景象,实在没绷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 一块玻璃摆件竟比真的翡翠还要贵,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面对他突然发笑,安雄与周静娴都有些发蒙。 特别是安雄,一时间分辨不清,宁无恙到底是中意这个摆件还是不中意,只能尽可能地说着它的好处。 “宁五公子,这匹绿麒麟,你别看它周身有气泡,但它有两尺这么大,还能烧制得栩栩如生,是专门先请了楼兰最顶端的画师再制造的模具,全天下就这一份,而且麒麟的寓意很好,宁五公子买了它,这次与西域诸国的比试,一定旗开得胜。” 不得不说,这安宝楼的老板确实有两把刷子。 可宁无恙实在是没那么烧包,会掏十万两银子去买一个玻璃制的摆件。 他朝着左右观望,目光落在一个巴掌大小、通体透亮有些棱纹的琉璃碗上面。 “宁五公子好眼光,这碗是一对,这是其中的一只,这对碗安宝楼只有五套,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套了,沈家小姐也有一套……” “咳!” 宁无恙不得不假咳一声打断了安雄的侃侃而谈。 他原以为这种和他认知里在茶楼泡茶用的差不多的玻璃杯,价格会低廉些。 听到正是周静娴方才说的沈幼初家里的对碗,他就知道自己又看走了眼。 不过,基于此,他倒是了解了楼兰烧制玻璃的工艺顶峰,在他认知的洼地。 “三哥,我屁股又疼起来,好像是刚才下马车的时候抻到了,今日先不逛了,还是打道回府吧。” 宁无恙寻了个借口,快步走到门口,转身对着跟上来的安雄拱手一拜。 “安老板,我改日再来和你讨论买卖玻璃盏的事。” “好好好……” 安雄还以为这桩生意黄了,宁无恙被十万两一件的摆件吓跑了。 此时听到宁无恙说的这番话,他连忙笑着招呼:“宁五公子慢走,稍后我派人把本店的玻璃盏现货册子送去府上,哪怕公子不便外出,选是哪样,也可以送货上门。” 哦? 这倒和数量超十件,香水送货上门有异曲同工之妙。 宁无恙也没拒绝,道了声谢便上了马车。 宁无碍与周静娴都看出来,他只是寻了个借口离开,也并未紧张他的伤情。 只是好奇,他特意走这一遭,却什么也不买,是什么道理。 特别是周静娴,对于他最后与安雄说的话很好奇:“宁先生是没瞧上那几件展品?改日再来的话,我可能没有时间陪同。” “无防,下次我自己来,我也确实是没瞧上那几件展品,所以下次来,我只谈卖不谈买。” 什么?! 周静娴与宁无碍大吃一惊。 没下马车暴露在人前的秦时,直接惊讶的问道:“宁先生是想做倒卖玻璃盏的生意?” 谁不知道京城做玻璃盏倒卖的最大商户是安皇贵妃的娘家? 宁先生刚来京城,脚跟都没立稳,就要和安皇贵妃抢生意的话,就算抢赢了,到时候陛下也很难帮宁先生。 因为谁的胳膊肘也不可能硬生生地往外拐。 他离开皇宫前,陛下确实已将宠爱与掌管宫事的权力分给了静贵妃一些,但安皇贵妃地位稳定,尤其晋王还是争储一员,更是陛下宠爱过的皇子。 只怕陛下知道这件事,都得认为宁先生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我不做倒卖生意,我做供货商。” 宁无恙高深一笑,看呆了车内的众人。 特别是周静娴。 以前的她对这些事不敏感,如今挣了不少钱后,听到“供货商”这三个字,一下子变得机敏起来,身体往宁无恙的地方挪了挪,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问:“宁先生,你真有烧制琉璃的法子?” “有啊,而且我的法子烧制出来的琉璃,质量还有可能比楼兰琉璃还要强,只是这烧制用的铁器,需要精铁,还得娴郡主去工部帮忙周旋周旋。” 虽说为了提纯青蒿汁,老皇帝亲自下令让周静娴配合他。 但不给老皇帝一点实质性的好处,只怕还要走好几日的流程,他等得,华师的身体等不得。 “娴郡主,劳你去向工部借调精铁的时候,给陛下上封奏折,说明我能烧制琉璃一事,只要琉璃烧制出来,皇家使用琉璃全部按成本价,如何?” “另外,我宁家卖玻璃只在大兴国内,国外的一切售卖之事,可以由皇家垄断,并且我以宁家全族保证,玻璃所得收益,全部按不避税的税收条令交税,绝不避税。” 宁无恙打着商量。 琉璃这东西楼兰能卖,大兴也能卖。 国内的市场空间很大,国外的同样如此。 可这东西它除了能赚钱,还能让人眼红,假使皇家想要占为己用的话,宁无恙也不可能拼个鱼死网破,所以。 他拿出了他能拿出的最大的诚意。 老皇帝很可能会讨价还价,但他也有心里的底线。 “宁先生,此事非同小可,你能确保你一定烧制出比楼兰琉璃更好的琉璃吗?” 周静娴再三确认。 等到宁无恙点头称是时,她及时叫停外面的马车,把靠在角落里的矮几搬了过来。 “我先不忙着去工部借调精铁,此事我先禀奏皇爷爷,关于如何分配利益,我真的做不了主,也没办法向宁先生保证,但我能向宁先生保证的是,皇爷爷不是贪得无厌的人。” 坐在旁边的秦时附和着地点了点头。 从平安酒可以让宁家随便酿造就能看出来,陛下并非霸道之人。 可当秦时想到,宁家酿造的平安酒只能喝与送人,不能拿出去变卖,心里又忍不住直打鼓。 万一陛下起了贪心,既想要烧制琉璃的工艺,又想要所有售卖琉璃的利益呢? 秦时顿时觉得,宁先生这件事,做得很唐突,有些着急了。 宁无恙又何尝不知呢。 按照他的设想,是先在比试里获得成功,让名声更上一层楼,才好有资格与老皇帝谈交易。 可华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让他明白,做人总是盯着利益得失也没意思。 有时候为了良心冲动一下,才不至于日后想起抱撼终生。 第五百二十章 他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由于周静娴写完奏折,担心自己写的不明白,说服不了老皇帝。 干脆亲自进宫一趟。 这样一来,宁无恙也没有办法即刻去工部调动精铁,只能先回到了郡主府。 “宁诗仙,郡主她把最大的这一片厢房,都划为了宁府人专用的,这里有专人保护,但府内的奴仆不会随意进入,关上这两道门,就是浑然天成的独门独院了。” 管家进忠介绍着院落里的美景。 宁无恙仔细地听着,可跟着走了半个时辰,还是没能走完这一大片厢房。 只能让管家进忠把院子里的设计图纸找了出来。 “图纸?宁诗仙是想改改这里的布局?” 管家进忠脸上神情变得十分复杂。 他早就听到风言风语,说娴郡主对待宁无恙与他人不同,甚至府里还有风声,说宁无恙可能会成为郡主府的男主人。 可管家进忠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诗仙,光是借住郡主府不说,头一天来,就要拿图纸改动景观,直接摆出了男主人的姿态。 想到宁无恙还是陛下亲自邀请来郡主府的,管家进忠打了个激灵,脸色上的神情变得无比恭敬起来。 “没有吗图纸?” 宁无恙许久没有等到回答,想到这个宅子是周静娴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没打算强人所难。 正准备亲自用脚丈量这里的一景一物,管家进忠终于回复了。 “有。小的这就给您拿来。” 管家进忠看到宁无恙这非要不可的架势,可不敢得罪这位未来的男主人。 亲自去取这片厢房的图纸,并暗中吩咐府中的奴仆查看一下厢房里用具的清单,一切用具照着群马的标准来,千万不可怠慢。 宁无恙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管家,犹疑不已。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殷勤了? 要知道伺候皇室子弟的这些人,除了宫里的太监宫女,像教导礼仪的女官或是掌家的管事,都算是皇室的家奴。 有些影响力甚至比一些在朝任职的官员还要高。 先前管家进忠表现得虽有敬意但并不恭维,如今倒显得有些狗腿子的意味了。 不过。 对于这种小事,宁无恙没放在心上。 他还在往周边的空地上瞄。 太小了。 太窄了。 这块地方不错,但太靠近住宅区。 他得挑一处合适的动工地点,先把工坊搭建起来,再将烧制铁器搬进去,最后就可以在这皇城脚下,大搞烧制玻璃的事情。 宁无恙一边寻找着合适的地点,一边听着三哥转述从街上听到的关于乔家的传闻。 等到图纸送来,他终于明白了京城的最新情势,也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距离厢房以西,连接着隔壁邻居家的地方,为了让邻,有一片两亩地的小花园,再加上周边种植的小树,由于当年抄家时有过打斗,被破坏了大半。 这会儿也不必再种新的,直接推平了就能搭建工坊。 “隔壁是谁的府邸?” 宁无恙用脚丈量着距离,询问管家。 烧制琉璃的事,前期还是得保密,以免在这个西域人涌入京安城的特殊时期,再生起事端。 像这种赶时间的急事,能省些麻烦便省些麻烦。 “那是上任丞相府。” 管家进忠张嘴就来。 上任丞相府那不是老皇帝许诺给我家的宅院吗? 那就用不着避讳了。 宁无恙踮起脚尖,朝着隔壁看去,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希望老皇帝听到我提的条件不要直接同意,能够给我一个讨价还价的机会,卖琉璃是很赚钱,但以后烂大街了它也赚不了太多的钱,我现在要的不是钱,而是能够保住钱的地位。” 大钱给老皇帝赚。 他才能安稳踏实地赚取小钱,并积少成多。 在这个士农工商等级分明的时代,光有钱就会沦为别人案板上待宰的肥肉。 …… 御书房。 刚回宫不久,下达了圣旨定下了比试日期的周乾,刚平息下心情,不去想那些容易受人挑唆的才子。 殿外便有侍卫通传,娴郡主求见。 并且还是有急事求见。 “急事?难道那群才子又惹是生非了,还是有人学着那洛河章知达,故意给西域人打前锋去挑战宁无恙?” 周乾气得险些把手里的朱笔扔出去。 旁边的苏培元见状,只得出声安慰道:“陛下莫急,说不定是好事呢。” 好事? 周乾自嘲一笑:“哪有这么多好事让朕赶上了,静娴丫头应该一直在和宁无恙在一起,如果有好事,只可能是提纯青蒿汁的器具有了着落,这是常事,不是好事也不叫急事。” 总不能是器具要花很多钱,静娴丫头来找他要钱了吧? 周乾正猜着,侍卫已将周静娴领了进来。 “皇爷爷万安。” “静娴丫头往前站站,你找皇爷爷有何事?” 周乾面对着这个孙女,心里没有任何的弯弯绕绕。 无他。 因为在他眼里,周静娴就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说话也直来直去,不必像对待其他臣子甚至像后宫妃嫔一样,还要百般顾忌与周全。 以前不了解这个孙女,早知道皇室之中还有这样一个宝贝孙女,他早早便会重用了。 “回皇爷爷的话,宁先生说他打算烧制琉璃,想请孙女向工部借调五百斤的精铁,用来打造烧制琉璃的器具,另外……” “你先等等!” 周乾第一次体会到说话太直也是不太好的。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震得他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谁?干啥? 借精铁打造烧制琉璃的器具? 宁无恙说的提纯器具是琉璃这件事,华易说过,可他不记得,华易有说过宁无恙会烧制琉璃。 烧制琉璃那可是楼兰的皇家极秘工艺! “静娴丫头,你把你刚才的话放慢重复一遍,朕没听清楚。” 周乾震惊的表情不像是没听清楚,而是不敢置信。 周静娴挑起眉头,不太情愿的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她好不容易在来的路上,组织了许多言语,要劝皇爷爷答应与宁先生的合作,没想到皇爷爷磨磨蹭蹭的。 她还着急回府给宁先生回复呢。 “静娴丫头,是宁无恙他说他能烧制琉璃的?” “对,宁先生不光能烧出来,他去安宝楼看了楼兰供应的琉璃,说他应该能烧制出一样品质甚至更好品质的琉璃。” 周静娴没有藏着掖着,更不打算谦虚。 因为她相信宁先生不会无的放矢。 而周乾也是同样的看法。 若是换了一个人,哪怕是晋王或康王,说他们懂得楼兰烧制玻璃之法,周乾都可能抄起砚台把人打出去。 但说这话的人是宁无恙……他想到宁无恙的那些创造与发明,心里只涌起一声感叹。 “他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 皇爷爷你关注的重点好像不太对。 现在可不是感慨宁先生能力多强的时候。 “皇爷爷,如果琉璃能够自制,我们大兴人就不必去买楼兰所制的琉璃,不仅能够节省银钱对外流失,还能够增加自身的赋税收益。” 楼兰是外来货物,交的是过税。 第五百二十一章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过税虽因周转城池较多,收取额度相对较高。 可这过税不只是交给大兴的,还要按照过关城池数量,分给楼兰国。 琉璃盏的供货商,因此都只送到玉门关外,以此来避税。 相当于过路税都交到了楼兰手里,赚的钱也是楼兰人拿大头,大兴只是作为一个卖货的,收取差价而已。 并且这些差价由于权贵的避税,以及本身赋税抽成不高,百里得一都算是好的。 刚才周静娴说宁无恙能够自己烧制琉璃时,周乾第一反应便是,将琉璃掌握在手里,能为大兴国库增加多少赋税。 此时见周静娴也是提出了这一点,对于这个孙女的表现,是更加满意,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静娴丫头,有你真是皇爷爷的福气。” 周乾可不是在给周静娴戴高帽子。 如果没有周静娴的话,宁无恙有可能死在了来安县,哪里还有烧制琉璃这回事。 周乾连忙朝着周静娴招了招手,比划着他前面的坐垫。 “来,咱们爷孙俩坐下慢慢谈。” “皇爷爷,此事慢不得,宁先生还在府里等着我的消息呢,华师也在等宁先生的消息。” 周静娴急切的态度,让周乾脸上的笑容微敛。 龙威一震,四野皆服。 哪怕周静娴也是闻名江湖的杀手,刀口上舔血的人,被皇爷爷犀利的双眸盯着,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毛,有种剑悬到颈上的危机感。 苏培元意识到氛围不太美妙,赶紧弯腰将矮几前的坐垫,躬身往后挪了半步远的距离,给了周静娴一个台阶下。 苏培元看得出来,娴郡主这是心情太急切,才失了体统。 越是牵涉国家的大事,它越是不能急于求成。 方方面面都要考量好才行。 周静娴看到台阶,顺着便走下来。 她没有坐到坐垫上,而是直接跪下,对着周乾便磕了一个响头。 “对不起皇爷爷,我不是想拂逆你的意思,只是……我有些心急了。” 除此之外,她更担心皇爷爷会拒绝宁先生的提议。 她并非单纯的因为烧制琉璃的事而着急,而是由于权力不够,无法保护宁先生合理的利益,甚至是安危而着急。 周乾亲自给她斟了杯茶。 苏培元看到这一幕,心头狂跳了几下。 他服侍多年,还是第一次见陛下亲自给别人倒茶。 哪怕是前两任寄予厚望的废太子,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可见,陛下对静娴郡主的期待,远比如今争储的康王与晋王还要高。 长者赐哪敢辞。 周静娴捧着茶杯,食不知味的小口连水带茶叶一起吞入腹中。 微凉的茶水让她头脑清明了许多。 周乾见她脸上急色退去,这才不急不慢的出声问道:“冷静下来了吗?” “嗯……” “现在可以跟皇爷爷说说,宁无恙烧制琉璃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有,这琉璃烧制出来,该归谁来管理。” 像这样的聚宝盆,周乾自然不想拱手让人。 就像那平安酒一样,最好是宁家亲自献上,也免得他还要“礼贤下士”一番去拿回来。 如此巨大的宝藏交给宁家,凭着宁家如今的地位绝对守不住。 因为宁家要面对的可不仅仅大兴内部人们的眼红,还有痛失大兴千万两白银收益的整个楼兰皇族的敌视。 他相信,凭着宁无恙那般聪明的人,一定会懂得该如何取舍。 “宁先生说烧制出来的琉璃会按成本价卖给皇家,大兴内的琉璃由他负责,绝不避税,大兴外的由皇家负责,他绝不染指。” 周静娴看到皇爷爷在她说第一句话时,便变了脸色,后面的话,她的语气越来越低沉,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 她似乎赌错了。 皇爷爷比她想象里的更加贪心。 “静娴丫头,这个条件是宁无恙提的?非如此不可吗?” “这……” 周静娴回想着刚才的情景,再看面前皇爷爷眼中的厉色,迅速摇了摇头。 “宁先生只是提了一句,他更关注烧制琉璃需要的精铁何时能够送到他面前,孙女觉得他伤还没好就开始尝试烧制琉璃,而不是准备应对比试,应该是为了华师的身体着想。” 她又将华易生病的事说了。 周乾听后大吃一惊。 “华易病了?” 在他的印象里,华易由于养生之术,身体十分硬朗,好像从来没生过病。 怎么突然就病了? 难道是…… 周乾心里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但他只是为宁无恙的良善动摇了一下,便继续公事公办。 “你去工部调集宁无恙需要的精铁,先让他试着烧制,但他想独吞在大兴的琉璃售卖权是不可能的,朕只能允诺他,像酿造平安酒一样使用琉璃。” 赋税确实很重要。 可哪有自己赚钱来得痛快? 周乾为了防止静娴丫头陷入儿女情长当中去,还特意敲打了一番:“静娴丫头,你可是工部监造官,你应当知道由于平安酒一事,各地兴起多少工匠发明制造的风向,但工部的银钱预算,是六部里最少的,这件事朕帮不上你什么忙,可如果烧制琉璃这件事,你能与宁无恙商谈下来,让他把工艺上交给你,琉璃的收益便归工部掌管,由你全权、终身负责。” 周乾特意在“全权”和“终身”这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 以示他的看重。 可周静娴想到宁无恙对她的信任,内心十分煎熬,没有半点高兴的样子,沉声回应:“皇爷爷,我会尽力说服宁先生的,可如果宁先生一时糊涂做错了决定,还请陛下给他一次机会。” “宁先生一路走来,历经了那么多的波折,宁家如今在京城也未立足,他也有他的难处和急情,还望皇爷爷能够体谅。” 砰! 周静娴以头抵地,以示请求的诚意。 哪怕周乾心里明白,就算宁无恙真的犯糊涂,他也不可能动宁无恙一根手指头。 但谈判的时候,还是得摆明立场,拿出坚决的态度,逼着宁无恙退步。 宁家光凭香水和制冰,足以赚得盆满钵满,没必要担着可能被敌视者灭门的风险,和他争抢琉璃的收益。 难道是因为他打算秋后论赏,宁无恙觉得封赏不够力度,才想着多赚些钱,利用财路去打通官道? 这么一想,周乾缓和了故作严肃的面色。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喂夜草。 给宁无恙一些好处,说不定宁无恙还会给他展现别的惊喜。 一味地考验宁家的韧性与忠诚,却不给好处,仔细想想……他确实做得有些过了。 “你替朕给宁无恙带句话,只要他献上琉璃的方子,朕便赏宁家一个绝对比他拿到琉璃售卖权更大的富贵。” 第五百二十二章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静娴满腹心事地回到郡主府时,便看到管家进忠带着一群奴仆,正从宁先生住的厢房那边,将她特意搬过去的盆栽,又搬到了别处去。 “这是在做什么?” 她一下子有些恼火。 “宁先生住的地方需要这些花花草草,你们把它们搬走,会影响宁先生日常休息的心情!” 皇爷爷不拿宁先生的条件当回事也就罢了。 怎么她府上这些当奴仆的,竟敢如此怠慢宁先生? 简直欺人太甚! 被责骂的奴仆们,全部看向了指挥他们做事的管家进忠。 管家进忠见状,连忙小跑到周静娴的面前,还未开口说话,触及到这位如今最受宠的双眼,看出娴郡主的愤怒,赶紧解释降火:“郡主,不是我们自作主张要搬的,是宁诗仙要腾空那一带花园,说要搭个棚子,回头还要放锅炉之类的进去,锻造物件。” 锻造物件? 周静娴一下子便联想到了烧制琉璃。 她知道此事不宜大肆宣扬,没想到宁先生将烧制琉璃的事选址在她的郡主府,还要做得如此隐秘。 这么一想,若是烧制琉璃一事,真的由宁家掌握的话,光是保密这一项,恐怕就会引得宁家上下不得安宁。 似乎皇爷爷开出来的条件,也很合理。 啊! 真烦! 周静娴觉得宁先生提出来的条件,是维护自身恰当的利益,应该支持。 可从大局与安全出发,好像皇爷爷说的也对。 最为关键的是,皇爷爷没有说赏赐到底是何物,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向宁先生回复了。 “郡主回府了怎么没去找我?” 正在周静娴纠结时,听到宁无恙的声音,吓得她一个哆嗦,手里的赤金剑都掉落在了地上。 “宁、宁先生……” 周静娴颇为心虚地朝着宁无恙看去。 看到他与宁三公子一起,手里抱着一小一大的花盆,想到宁先生有伤在身,急忙凑上前去,将他手里的小花盆抢夺过来。 “宁先生,这些粗活你可以交给下人来做,以免再抻伤了臀部。” “无妨,这一个花盆也没几斤重。” “没几斤也要注意,对了,刚才我已经差人去请郎中了,可是那位郎中很有名,先去了乔家问诊,也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空闲,我马上再差人去请。” 宁无恙见一向做事利落的周静娴,见到他不是先说正事,而是顾左右而言其他,心里有了猜测。 一定是老皇帝没有答应他提出来的条件。 其实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毕竟平安酒献方,与皇家工部紧密合作的模式早已形成。 在老皇帝看来,现今的琉璃虽不像平安酒一样受众面广,但每年收益也有千万之巨。 而在他看来,这个数目随着琉璃工艺的扩展,还会翻倍。 这么一大笔收益,他硬生生从已经尝到宁家献方甜头的老皇帝嘴里夺出来,其实是不现实的,所以提议之初,他就没想过会成功。 除非老皇帝一时糊涂,但事后发现琉璃收益比想象还大,普及率更高时,只怕会因为觊觎宁家收入,迟早会因此让宁家有灭顶之灾。 别说什么当皇帝的富有四海不贪心。 谁当皇帝都要用钱,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国库在往外掏钱时捉襟见肘。 光从周静娴的金册与金印,是豪捐一笔后,老皇帝马上分发下来就能看出来,大兴的国库情况,不容乐观。 宁无恙虽料到了这个结果,但还是特意提出了一个不现实的条件,目的就是提醒老皇帝。 再像平安酒献方那样,只是封赏几个敕命夫人,于宁家来讲意义不大。 假使老皇帝不动真格的,给些有实惠的好处,那宁家说不定也会一时糊涂做傻事。 “郡主,看你好像有心事,可是陛下不相信我能烧制出琉璃,不想让工部借调五百斤精铁?” 宁无恙猜到了结果,但没有说破。 无他。 这次与老皇帝打太极的过程中,周静娴承担的是一个缓冲地的作用。 说白了。 他其实是在利用周静娴对他的信任,老皇帝也是在利用周静娴对周氏皇室的责任感,以及对皇家的维护。 让周静娴夹在其中难做,并非他的原意。 但少了这个缓冲地,让他直接与老皇帝谈条件,光谈利益不讲感情,多少缺了些人情味,也无法让老皇帝真正的共情宁家的遭遇。 老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宁家在金陵府做事太过至纯至善,假如什么都不求,迟早也会让人诟病。 而与老皇帝讨价还价,既能求来好处,也能证明宁家是世俗中人,所谋只是些许利益,反倒会让老皇帝放心。 没办法。 谁让他喜欢沈小姐,日后定会与沈家走得很近。 以前在金陵,山高皇帝远也就算了,老皇帝最多以为是年轻男女胡闹。 如今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总得表现一下自己的委屈与缺点,有城府也得剖开展现在老皇帝的面前,让老皇帝猜透。 不然龙威难测,哪天走在路上都可能被龙卫给噶了。 宁无恙目光幽幽地盯着周静娴,让她把话说明白,以免一肚子话憋在心里,再把她自己憋出毛病来。 “我……算了,我还是不瞒着你了,宁先生,皇爷爷他没答应你的条件。” 周静娴此话一出。 在场的知情人都沉默了。 特别是秦时,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他不是没想到陛下会拒绝,可没想到陛下都没有亲自接见宁先生,便直接拒绝了。 那么……这琉璃如今还烧不烧了? 秦时心乱如麻,十分担心宁先生再硬刚陛下,条件不合适便不交出烧制琉璃的法子。 成功烧制出琉璃,在他看来,可比宁先生在比试里获胜,更加重要。 “唉!” 宁无恙验证了自己的猜测,心里开心,但表面上还是得装作一副惆怅的模样,追问周静娴。 “陛下直接否决了我的条件,可有发怒?” “没、没有!” 周静娴生怕他再误会皇爷爷是太小气,才拒绝的这个条件。 将皇爷爷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完,又表达了自己对宁家以现有的地位,以及琉璃收益太高,会引来他人觊觎的担忧,全盘托出。 最后,她没忘记转过皇爷爷最重要的那句话。 “皇爷爷说了,只要宁家把烧制琉璃的方子献上,一定会给宁家比拥有烧制琉璃方子更好的好处,虽然皇爷爷没说是何好处,但我相信皇爷爷一诺千金,还请宁先生看在我的面子上,退让一步!” 周静娴抱拳一拜,闭上眼睛不敢看宁无恙此时的表情。 第五百二十三章 泼天的富贵有征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她担心。 担心看到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更担心自己既无法左右宁先生的想法,又无法成功地保护宁先生,她…… “唉,其实郡主说的有道理,仔细想一想,我提的条件确实有些考虑不周。” 啊? 周静娴没等来宁无恙的责怪,反倒听到他在反思,急声道:“宁先生,你没有错,错的是……” “错的是我太鲁莽了,让娴郡主夹在中间难做人,既然陛下都打算另行赏赐,那么便学平安酒那般,烧制琉璃的方子我献给陛下,宁家也能自行烧制琉璃用于他处,但不参与售卖,如此可好?” 啊? 周静娴懵懂地点了点头:好是好,可这样一来,宁家不就相当于把每年的千万收益,拱手送给皇家吗? “宁先生,不如我再去找皇爷爷商量一下,让宁家每年能够售卖一些琉璃?” 假如给宁家一成的生产数量,相信皇爷爷应该不会吝啬。 可别! 宁无恙生怕周静娴风风火火地闯入皇宫,再把他的算盘给打翻,一个箭步挡在了周静娴的面前。 “郡主且慢,此事陛下已有定论,你再去只会惹他厌烦,就按我说的来吧,宁家不卖琉璃只用琉璃。” 只用不卖? 周静娴看了一眼随时拿着青龙刀的宁无碍。 再看抱着剑的小云飞。 很难想象,光凭武道隆盛的宁家自家,能够消耗掉多少盏琉璃摆件。 可她也知道宁先生是不想让她为难,眼眶不由一红:“宁先生,这次委屈你了。” “谈不上委屈,我还等着陛下的赏赐呢。” 宁无恙这种逆来顺受的表现,让周静娴更加替他觉得委屈。 决定下次再去找皇爷爷的时候,得为宁家再争取一些利益才行。 可眼下。 最重要的还是先把烧制琉璃的铁器锻造出来。 有了宁无恙先前对外宣称,说要打造趁手兵器与厨具的借口,可以光明正大的将锻造的器具运进郡主府。 周静娴利用隔壁不住的丞相府,借着往厢房运送木材盖“厨房”时,把五百斤精铁掺入其中。 等到傍晚时。 简易的“厨房”已经搭建完成。 周乾还特意派了信得过的工部督造官,前来学习如何烧制琉璃。 面对这种等着摘桃子的行为,周静娴心里有气,干脆把脏活累活全部交给他们来看。 只让宁无恙当甩手掌柜,用力吩咐他们做事即可。 “宁先生身上有伤,不宜剧烈运动。” “宁先生画了图纸,你们按照图纸照做即可,有错处再改,宁先生不必要锅炉前亲自盯着。” “宁先生郎中来了,烧制的铁器他们自己能锻造,我们先去看伤。” 工部的官员与周静娴也共事了几日,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位娴郡主的脾气不好。 宁无恙也没阻止周静娴发脾气。 毕竟他也没办法告诉周静娴,其实他提条件只是为了讨价还价。 只能让这些接下来会得到实惠的工部官员们,帮忙代受一下。 娴郡主府上灯火通明的建造烧制房,并没有藏着掖着。 很快。 京城便传出了,娴郡主为了不使宁无恙水土不服,每日吃到故乡菜,特意拆了花园,还占了隔壁丞相府的一块地方,来给宁无恙打造一个新的厨房,大兴土木。 不仅整个郡主府上下,都为了此事奔波,还特意以公谋私,喊来了工部的匠师,帮忙一起设计与建造。 一时间。 不少参娴郡主以权谋私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到上御书房的矮几上头。 周乾随便翻开几本,看到几个并非晋王派的官员,批复了“已阅”后,拉开矮几的抽屉。 抽屉里放出两个黄皮线装本,笔皮上,一个记着“十”,一个记着“十四”的字样。 周乾拿起写有“十”的那本线装本,按照刚才看到的奏折上的新名字,添加上去后,浑浊的双眼里闪过一道厉色。 “晋王啊晋王,你这手是越伸越长了,原以为康王得势,你们如今是势均力敌,倒是朕低估你了。” 连吏部侍郎都成了晋王的人,难怪各地道府依附于晋王府的官员,在经历了江南道的大清查以后,竟会不消反涨。 可是这吏部侍郎是清贵之家,自祖上便没有在大权落定时站队的做法,为何会偏向晋王府? 想到这里,周乾又在吏部侍郎的名字上,画了一条红线,做上了“察看”的备注。 “说不定只是急公好义,担心静娴丫头走上歪路。” 话虽如此。 周乾又翻了翻奏折里头,却没有看到工部尚书谢长安的名字。 “谢爱卿倒是沉得住气,莫非是猜到了什么?” 谢家乃忠良之后,猜到也不惧。 但越是这样,反倒衬得那些与此事不相干的官员,太过急切想打压静娴丫头,才蹦出来上了这么多折子。 周乾看也未看,继续在这些奏折上批复完“已阅”,便堆到了角落里。 …… 入夜。 灌完一碗驱寒汤的宁无恙,坐在软垫上,望着窗户上正在忙活的剪影,还在脑中构思着,等烧制用的铁器锻造出来,先造哪种样式的琉璃。 万事开头难,应该先从简单的入手。 可顾及着华师的身体,他打算挑战一下。 先制玻璃杯还有观察皿。 依照市面上卖的玻璃盏来看,工艺还达不到他的需求,所以他得复古且自创一下吹制琉璃的工艺。 就像吹制糖人一样。 其实手法倒还好,最主要的是制作琉璃使用的原材料。 而关内道有一处盛产石砂英的矿藏,这些原本矿石开发出来,当然不是为了做琉璃的,而是为了给那些瓦罐茶盏的边沿加入石砂英后,形成铁胎,建盏出窑时,可以镶成金边银边。 这种扣边工艺既可以让那些制地精美,但因边沿失误导致成弃胎的瓷器等物,扣上边后变成新的工艺品,还可以让瓦罐茶盏的身价倍增,但主要贵在工艺和事后的添秞上面,石砂英由于产量大,且用量少,比康王岭南封地的硝石还要不流通,价格也很便宜。 “这个矿是皇家乔家从别人手里买来的私矿,每年开发的产出也不多,最近又丢了皇商之职,与江南造瓷行的生意应该也要黄了,花五万两买这么一个半废的矿场,应该能买下来。” 矿藏一般不让私人开发,可架不住乔家是皇商。 而且只要不是金银铁矿等事关大兴命脉的矿藏,皇家也会适当地给下头人一些好处。 宁家虽不是皇商,但有老皇帝撑腰,他买下石英矿,以后自家生产琉璃,成本价还能更加便宜。 老皇帝不会自己吃独食,吃了肥肉连口肉汤都不给他喝。 “半夜去敲门买矿貌似不太好,我亲自去还会让人宰我,还是让王朝与马阳代我走这一遭吧。” 第五百二十四章 深秋惊雷鸣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京城北郊,城外的乔家矿山上。 管事乔来旺正满目愁容地看着这五日的矿石产出记录。 尽管京城的乔家大院被查封,但矿场并没有封停。 可能因为担心乔家出事,会导致以后赚不到钱,又恰逢深秋,马上就该猫冬了,矿场上的矿工们,每天拼了命的多挖矿石,一副豁出命去的样子,甚至叫上了家里人来帮忙。 由于矿场是多劳多得,按斤两算钱,导致这五日的矿产抵得上平时一个月的。 偏偏产出这么高,平时要采买矿石的那些陶瓷窑厂,却单方面中止了与矿厂的合作。 “如果是乔家正得势的时候,谁敢单方面与皇家乔家解除合约,可现在乔家被罢免了皇商之职不说,连原本应该给乔家撑腰的晋王爷也离开了京城,去了洛河道,那些人落井下石,甚至想要逼着老爷,用一万两低价把矿场转让出去,简直是丧尽天良!” 乔家虽在这次与西域的交易里,阴沟里翻了船,但平时也是正经做生意的人家。 以前乔来旺与那些陶瓷窑厂的老板们来往,谁不高看他一眼。 但现在风头一转,那些平时称兄道弟的人们却痛踩乔家一脚,这让他内心十分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乔来旺正想着算完账目睡下,明早去乔家大院询问老爷,是应该暂时封停了矿洞,让矿工各回各家去提前猫冬。 还是开采出来先堆积着,待到日后涨价。 刚躺下,负责看守矿工,以防矿工盗矿的手下护院冲了进来。 “管事的,不好了!矿工们说他们采了一个月的矿,要结算工钱,说不结工钱就把矿石给搬走,现在所有矿工都不下洞采矿了,聚集在一起正往这边冲过来,让管事的给他们一个说法。” “让我给他们一个说法?!” 乔来旺惊得腾地一下坐起来,听到帐篷外面传来的吵闹声,生怕再惹来附近巡逻的官兵,再进行一次盘剥,吓得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踩在地上小跑出去。 外面。 正如手下护院所讲那般,上百个矿工举着火把,将不太宽敞的平野照得铮亮。 火光在每个矿工脸上闪过,显得十分狰狞,像是黑夜里的恶鬼,吓得乔来旺心里直打突突。 “各位兄弟老少爷们们,大晚上的可不兴这么乱来,有什么事咱们明早再说,我去找主家说行不行?” 乔来旺压低声音,陪着笑脸安抚着。 换作以前,遇到不听话不懂事的矿工,他不拿起鞭子抽几下都是好心。 可如今的情况,已不同往日。 老爷说过,从今往后,乔家的人要夹着尾巴过一段像狗一样的日子,哪怕眼前这些矿工都是一些卖苦力的,也是能不得罪便不得罪,以免再生出其他事端,让他们暗中盯着乔家,想着趁乔家没落来咬一口肉的人们,有机可乘。 “不行!” 一个膀粗腰圆的壮汉信步上前,手里抡着一把开山斧,直往乔来旺身上捅。 “乔家以前说过,采矿按工给钱,可每个月若是采不够一定的份额,就推迟到下个月,这个规矩是乔家定下的,对不对?” 面对这个质问,乔来旺知道来者是何意思,可在开山斧的逼迫下,他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只能飞快地点了点头。 伸手推开了快要削到自己下巴的开山斧。 “既然采不够份额,工钱要推迟,那我们提前采够了这个月的份额,难道不应该马上把工钱结清吗?” “还是你们乔家现在被朝廷抄家了没有钱,付不起我们工钱?付不起也行,我们直接把我们采的矿拿起卖了换钱,大家说怎么样?” 此话一出,人群立即振奋起来,直呼“好好好”。 乔来旺便知道,这个领头闹事的,一定是被那些陶瓷窑厂收买了。 那些陶瓷窑厂一边与乔家毁约,一边想要暗中收购乔家的矿场,眼见一计不成,干脆再生一计,先利用这些矿工把开采出来的矿石贱价倒卖给他们。 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就更有时间接着跟乔家矿石耗下去了。 他正准备安抚这些矿工,却听到不远处有人高喝一声。 “那边发生了何事?怎么聚集了这么多人?” “好像是乔家矿场那里,不会是乔家又出事了吧?” 乔来旺看到远处有骑马的官兵往这边来了,说话的语气里难掩兴奋,他咬了咬牙,当机立断。 “大家今晚先散了,我这就去找老爷预支你们这个月的工钱,你们给我一天的时间,我要是办不成这件事,我把脑袋摘下来给大家踢着玩!” 乔来旺一发狠,往前走了一步。 刀锋将他的下巴蹭出了一条血线。 眼见鲜血飙飞出来,被收买的壮汉吓得一个激灵,开山斧都掉到了地上,也不敢捡起来。 “滚!” 乔来旺卯足劲大吼一声。 壮汉直接被吓跑,而群龙无首之后,剩下的矿工也是一哄而散。 等到官兵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人在场。 “发生了何事?” 官兵们朝着稀稀拉拉的人群看去。 乔来旺也朝着剩下的几个矿工,笑眯眯地看去。 “差大哥问你们话呢,你们怎么回事?” “我、我们……” 轰! 几个矿工话还没说完,突然不远处的西南方向传来一声雷鸣。 紧跟着,那边又闪过两下闪电,吓得仅剩下的几个矿工,也抱着脑袋逃跑了。 乔来旺见状,连忙从怀里摸出一锭碎银子,对着傻眼的官兵们赔笑道:“一点小事还惊动了差大哥白跑一趟,这些你们拿去吃夜宵。” 官兵们眼见除了眼前的碎银子以外,没有油水可捞,只能拿着夜宵钱离开。 走的时候还不忘抬头看着远处闪过的雷光,嘴里嘀咕着。 “这都深秋了还打雷,今年天气真是怪。” “有啥怪的,村里活得久的老人还说冬天看到过不少次雷暴呢。” 雷声震动,由远及近。 位于京城的人们逐渐听得清晰,不少睡眠浅的从睡梦中惊醒。 而没有睡的华易正咳嗽着,被雷声惊得一口痰卡在喉咙里上不来,顿时双眼圆睁。 第五百二十五章 外出需谨慎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 华易喉咙里的痰才不得已咽了下去,喘息过来,他连忙从身上摸出三枚方孔铜钱,朝着桌上掷去。 一连六次,得出来的卦象,却让他眉头紧锁。 他不是在替自己卜卦。 自从卜出自己来京的卦象是大凶之兆,涂灵也占卜一卦,预示有天灾人祸后,事不三卜,他便不再占卜此事。 这次卜卦,是因为打雷的方位,正是文曲星的方向。 恐克大兴才子。 特别是像徐几道与宁无恙这样,好像文曲星转世般闻名于世的才子,更要小心。 占卜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般,于大兴文坛不利,复占一卦问原因,看到“雷”卦时,华易叹息一声。 “时也,命也。” 他推开窗朝着外面的夜空看去,由于最近老眼昏花看不真切,他只能又屈身从窗户跳下,惊得外面站岗守卫的宫中侍卫,连忙凑上前来查看。 “我无妨。” 华易摆了摆手,一个旱地拔葱蹬着墙角处,纵身飞到了房顶上。 他仔细地观察着天象,手指掐算的同时,将接下来半个月有可能发生雷鸣或是雷暴的天气记下来。 “二十五、二十九、初一、初五、初八……” 也不知道是不巧还是凑巧。 正好全部集中在十月初十以前。 秋日惊雷虽在气象上很少见,但他经常观天象,记录此事,对此倒也认为是稀松平常。 可今夜的雷声,却让他感到了心悸不安。 这份不安并非来源于担心自己,而是他人。 “给无恙与老徐写封信,提醒他们一声吧。” 据传北狄那位备受尊崇的元国师,有掌握天气的能力。 虽然不知真假,他也不觉得有人能够做到如此神奇的地步,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防范一些总是没错的。 说着,华易跳下房顶,回到房间后,特意将刚才记下的日子抄录下来,并写上了他的建议。 让宁无恙与徐几道在这些日子里,最好呆在家里,不要外出。 如果一定要外出的话,注意天气变化。 “把这两封信送到娴郡主府和徐府。” …… 娴郡主府。 宁无恙也没有睡。 别看周静娴让他当甩手掌柜,有些事缺了他还真不行。 常言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然而这些工匠们连猪跑都没见过,许多时候铸造零件,根本不知它们的作用,自然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 宁无恙口干舌燥地说了半夜,终于让他们理解了,烧制琉璃的炉具、称料的用具,以及吹制的铜管,其实古法烧制所需要的器具不多,关键在于,难的不会,会不的难。 且楼兰将烧制玻璃的秘方捂得死死的,大家看到那些晶莹剔透比玉的质地还要光洁的琉璃,会假想它们是从何等精密的工具里,利用了怎样高明的方法制作出来的。 其实,就是简单的制作一个烧炉,把琉璃料的原石称完料放进去,达到融点制作浆,再以各种模具或手法进行制作而已。 当然了。 关于怎样制作,宁无恙并没有说明。 这些秘方最终的去处由谁来掌握,早已归皇家所有。 好在工部对于秘方保密,也是有一定的措施的,今晚调集来的工匠,都是世代隶属皇家,与周氏皇朝一荣俱荣,忠心不必考量。 而且他们负责制作的器具也不尽相同,缺少像他一样懂行的人,自然不必担心秘方泄露出去。 宁无恙搓了把脸,又将需要铸造的器具想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直接往床上一摊。 “暂时没我什么事了,先睡吧。” 刚闭上眼,响起了敲门声。 宁无恙只能强撑着睁开眼,对着云飞伸出手去。 “帮我问问是何事,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想躺在床上回答他的问题。” “……” 云飞看到自家公子这副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他打开房门,却见外面站着的不是刚才一直前来请教的工匠或官员,而是一个穿着暗黄色龙纹绣织服的宫中侍卫。 “华大师的信。” 侍卫直接把信塞到云飞的手里,转身便离开了。 云飞拿着信,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送到床边时,发现公子已经闭上了双眼,也不知道这件事重不重要,要不要将公子喊醒。 轰鸣! 猛地又一道雷声响起,似乎就在头顶上打响的一样。 由于云飞没关房门,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剧烈的声响。 刚刚才睡着的宁无恙被惊醒,猛地意识到还有事没有处理,看向门口,对着云飞不解的问:“来找我的人呢?” “是宫里的侍卫。” 云飞还没回答,旁边的秦时解释道。 “他送了一封华大师的信。” 华师给我写信了? 宁无恙想到华易此时正在皇家庄子上,打算将从金陵带来的青蒿种子,种到皇庄的暖棚里,并且着急等着他制出提纯青蒿汁的器皿,不免心里犯起了嘀咕:华师这是听说了什么消息,特意来催进度的? 然而当他拆开信,看到上面的内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感恩华师。” 他就知道华师本领高强,为人还仔细贴心,连后面到比试之期有哪天可能会打雷,都写得清清楚楚。 尽管没有做过挨雷劈那种程度的坏事,但华师特意写信提醒,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再加上之前北狄造势,说他是仙人下凡的事……不得不防。 “二十五、二十九、初一、初五和初八,行,我记下了,等开赏诗会的时候,一定要避开这几日。” 宁无恙将信纸折叠好,放在了《大兴律令》里。 打了个哈欠,继续趴在床上睡着了。 西夷馆。 直到清晨,笛卡那多才从密探那里收到一张纸条。 打开看到上面的字迹后,他眉头不展。 阿毛难得看到将军面露困惑的表情,好奇地凑上来询问:“将军,送来的消息有误吗?” “不。” 送信的可是安插在皇宫里的眼线,做事极其可靠,若非要事,定然不会冒险送过信来,可是这上面的内容。 笛卡那多稍加思索过后,便放弃了探索,对着阿毛一昂头。 “去,请国师来一趟。” 不出意外的话,这上面的数字,应该是日期。 他解读不了,但元国师应当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个纸条是从皇庄传来的,而皇庄里如今住着的,则是连元国师都有些忌惮的华易华大师。 阿毛听到这个命令,面露难色。 对于那个高深莫测让人又敬又畏的国师,他是打心底里不愿意接近,远远供着就行了。 可将军吩咐的,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去寻人。 “不必请了,我已经预料到了有人今早会来送信,上面写的内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写的最近半个月的日子。” 第五百二十六章 只能除掉华易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元国师神机妙算!” 笛卡那多毕恭毕敬地将拳头抵到心口,弯腰行礼。 阿毛见状,连忙退后两步让开道路,慌忙又敬畏地行了一礼。 若说笛卡那多此生最佩服的人是谁。 不是以弱龄承担大任的大王,也并非北狄的屠神大将军,而是眼前这个鹤发童颜的男子,北狄的国师。 元国师早已习惯了他人的夸赞,走到笛卡那多面前,伸出手去。 笛卡那多马上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放到元国师的手上。 阿毛看到将军如此谦逊有礼的一面,心里止不住的赞叹:也就只有国师,才能让将军如此了。 而拿到纸条的元国师,尽管心里早有猜测,但当他打开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时,还是忍不住神情变得激动起来。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并且语气十分的激动,将阿毛吓得一惊一乍的同时,又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上面不就是写了五个日子,有什么好的? 笛卡那多同样不明白,可他不敢多问,心里又像猫挠似的痒痒。 转头看到阿毛抓耳挠腮的样子,不免后悔平日里把阿毛调教得太好,以至于现在连个好奇问话的人都没有。 好在。 元国师在察言观色这一点上,已是出神入化的境界。 看到二人的表情,他将手里的纸条捻成碎末,神秘一笑:“你们是好奇,这些日子有何特殊的意义。”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阿毛早已按捺不住,连连点头。 有阿毛表现得如此猴急,笛卡那多这才矜持着轻轻颔首,并猜测道:“国师要做的事,是否就在这五个日子之中?” “是。” 元国师根本也不需要对他们隐瞒。 笛卡那多得到肯定的回应,双眼铮亮,追问道:“是哪日?” “之前跟着商队一起运起来的精铁,可已安置到我指定的地点了?” 元国师的话让笛卡那多脑中更是清明。 那些平时祭祀才用的精铁,果然不是国师拿来在大兴面前展示神迹的,而是用来除掉宁无恙的! 不。 应该不只是宁无恙。 国师掌控的天罚的力度,足够一鼓作气杀死许多人! “回国师的话,前日已经安置好了,昨晚的时候,西南方向雷鸣声大作,应当就是那些精铁的功效。” 元国师满意地点了点头,想到纸条上的五个日期,又叹息一声。 “可惜了。” “国师是可惜华大师此人?” 笛卡那多早在北狄时,便听说国师,十分想要领教大兴的一些道易秘术。 因为曾经听过到不少关于华易的传闻,总想切磋一番。 可在笛卡那多看来,华易只不过是能掐会算,身怀内功罢了,若论厉害的话,还是眼前的男子更加厉害! 因为这位可是世间唯一一位,能够掌控上天惩戒的神人! 是的。 在笛卡那多的眼里,他再多缜密的心思,高深的城府,都不如国师挥一挥衣袖,念一段经文,或是引一场天罚。 他对国师的崇拜已经深入骨髓之中。 这次比试能得国师相助,铲除那些不可违抗的力量,斩断大兴文坛命脉,对他来讲,已经完成了大王指派他来大兴的任务。 “笛卡那多,你要记着,想要征服大兴人,光是靠武力不行,还要靠文化,而我们北狄的文化根基太浅薄,必须利用他们大兴自己的东西,才是最好统治他们的。” “而华易最为出众的地方,除了能够占卜和推演之外,还精通许多玄妙之法,以及修身齐家治国之道,并且这些道与法他应该已经结合在了一起,再加上他是一位为了天下苍生不顾性命危险的人,还曾前往西域传播过文化,我曾想过,如果有朝一日大兴成为我们北狄的领土,想让大王封他为丞相,相信以大兴人性命相逼,他绝对会顺从,可惜……” 元国师想到,华易夜观天象推演出来的日期,能够多达半个月之久。 而他却只能准确的推测出七日,至今也不能告诉别人,他还无法决定真正动手的日子,便决定。 还是不要留着这个变数,以免误了大事。 华易与宁无恙虽非师徒但胜似师徒,有着这样一层关系在,不除华易,有其从中作梗,宁无恙难除。 “国师,何时动手?” 笛卡那多也变得亢奋了起来。 阿毛想到关于华易的传闻,真想劝一劝将军先别激动。 那华易能掐会算,知道国师要对他不利,只怕会一直呆在皇庄里不出来。 难道他们还要派人去暗杀? 可是华易的功夫也是出神入化,他们派去的人能不能成功,还得两说。 越是这样的大事,越是不能出差错。 阿毛看到着急的将军,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这样是否冒进了。 还好。 元国师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反倒更加沉稳。 “何时动手不急,先去盯着华易这几日的动向,特别是他从不假手于人做的事,把他在金陵的调查情况告诉我,我来安排。” “是!我这就去拿那些密探送的书信,来给国师过目。” 笛卡那多直接把手里的权力交给了元国师,看得阿毛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连将军都甘愿给国师当跑腿的,他还有什么怨言呢? “阿毛,你去把调查华易喜好的那些记录拿来。” 元国师再次出声吩咐。 阿毛愣了愣。 喜好? 他不记得这位华大师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若真算的话,也就是找徒弟这个喜好。 但是,华易好像已经收了沈家大小姐当徒弟,这个喜好应当是不能用了。 心里这么想着,阿毛还是直接回答道:“是,我马上去拿。” …… 直到日上三竿。 宁无恙才慢悠悠醒了过来,发现被子不知道何时被蹬到了地面上,他赶紧捡起来抻到床上,就听到外面“咚”的一声响。 “有人抡锤抡到地上了。” 秦时解释一声。 宁无恙点了点头,想象得出,加了一夜班还接着锻造的匠师有多困。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 要赶时间又要保密,只能辛苦一下大家。 他揉了揉已经不疼的屁股,重新坐回床上,盘膝练功。 待到内息运行三周天,浑身通泰时,他伸了个懒腰,看向红通通的窗外。 第五百二十七章 乔老爷家里也揭不开锅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打铁还需趁热,云飞,去喊王朝与马阳来。” 乔家出事这么久了。 相信也见证了京城商户们的落井下石,明白短时间难以起复的事实。 烧制玻璃的器具,根据现在的效率来看,很快便能完成。 琉璃料子也得尽快到位,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不多时。 王朝与马阳跛着腿,一人抱着一厚沓账册走了进来。 一进门便感觉到一股热气朝天,他们不由得看向不远处的锅炉房,心中好奇,嘴上却不敢多问。 “公子,有何事吩咐?” “你们去帮我办件事。” 宁无恙从荷包里掏出五张银票,放到了桌面上,招呼二人过来。 二人走近一看,是五张一万两面额的银票。 放在没跟着公子以前,他们是想也不敢想这辈子能够见到这么多的银票。 可自从跟着公子以后,他们现在对于这些银票都快无感了。 尤其是昨晚上,运到京城来的香水,按照送到金陵的订单与定金分发出去,剩余的五十万两尾款都是他们亲自过手的,这五万两真的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公子为啥要给我们五万两?是去置办宅院吗?” 王朝是个嘴快的,感觉到这里靠近锅炉房,不仅酷热,还有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在金陵呆久了的他,原本就不习惯京安城这种干燥的环境,眼下公子住的地方更加干燥难耐,他便想着,应当是公子想要置办宅院,离开娴郡主府。 宁无恙哭笑不得的反驳道:“置办什么宅院,等我赢了西域使团的才子们,隔壁的丞相府就是我们的,花那个钱我是烧包吗?” “公子说得是,那这五万两银票是干什么用的?” 宁无恙朝着二人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低语了一阵后,王朝与马阳神色变得振奋起来,然后又有些忐忑不安。 他们真能做好公子交代的事吗? “公子,你看我们这副模样,能谈下这么大的生意来吗?” “能!这件事必须由你们去做,也只有你们能做,我初来京城,信得过的也只有你们这些一起从宁家来的人,用得上的也只有你们,特别是这件事,也只有你们二人能够做成。” 在宁无恙的鼓励之下,王朝与马阳也逐渐变得有信心。 再想到公子的吩咐,好像确实只能有他们能够完成。 “请公子放心,我们一定把这笔买卖谈成!” “嗯,走的时候带上庄石成,他为人比较莽撞,能够让你们谈生意更加顺利。” 这是什么说法? 不仅王朝与马阳不明白,连云飞和秦时都不理解。 谈生意不是讲究的稳妥吗? 怎么还越莽撞越好? 宁无恙也没多说,留下了账本和五十万两的银票,让两人揣着五万两银票离开了。 “云飞,去通知厨房摆饭。” 趁着等吃饭的空档里,宁无恙翻开账册浏览了一遍。 他看的是专供周静娴的账册。 宁家押运的十万瓶香水,是专供的。 除此以外,还有通过其他渠道运来的十万瓶香水。 京安城的香水需求,一直是供不应求,并且缺口巨大。 早就有人眼馋周静娴做的这笔生意,所以他与周静娴在经过商量过后,适当的放开了对京城方面的订单。 但能够享受到宁家车队专门押运的只有周静娴,这无形中稳固了周静娴在京城倒卖香水的地位。 并且周静娴赚钱有度,开出来的价格也不高,就算有其他倒卖者入市,也不需要过多提防。 “以后在京城找个中转的商铺就行了,不该赚的钱不能赚。” 宁无恙的语气十分无奈。 可秦时看了看桌上摆着的五十万两银票,想到这些只是回款的一部分,并非全部。 他总觉得,宁先生这是在故作谦虚。 宁家每年光是卖香水和反季节的冰块,每年都能高达数千万的收益。 再赚别的钱,那可真是富可敌国了。 这么一想,难怪陛下不肯同意让宁家来卖琉璃。 像宁家这样暴富之家,且是远离京城多年的人家,还是得慎审之。 "秦时大哥,这次押运香水,大家按劳得酬,你虽然只是护卫我一路,但也算是做了贡献,说吧,你是想要银子呢,还是想要别的物件帮你折现?" 宁无恙此话一出,秦时心思活泛了起来。 若是出一趟差能够得两份报酬,也是不错的。 “折现吧。” 秦时其实有钱也没处花。 可宁先生肯给,那是赏他脸,做人嘛,不能给脸不要脸。 …… “他们可别给脸不要脸!惹毛了我,直接让他们回家,等我乔家翻身之日,他们再来巴结我,我直接关门放狗!这群贱民!” 乔府。 乔来旺耷拉着脑袋,听着乔老爷满嘴喷口水。 喷得他满脸都是,他也只能忍着恶臭的味道听其破骂,心里焦急地等着骂完那一刻,能够拿到矿工们想要的工钱。 “他们也不去别的矿场打听打听,哪里还有我这么好的老板!” 终于。 乔老爷说累了,看到低头装孙子的乔来旺,叹息一声。 听到这声叹息,乔来旺头皮发麻,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己今日这一趟,可能白来了。 果不其然。 乔老爷差人拿来了账簿,指着上面的字迹。 “来旺啊,你来瞧瞧,咱这府上还剩下多少家业。” “老爷,小的不便瞧这些,小的只想知道,矿工那五百两银子,今天真的拿不到吗?” 乔来旺只扫了一眼上面的支出。 当看到某公子支取五千两,说要去斡旋,替乔家申冤,就知道这笔银子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可乔家现在没有了晋王府的支持,也只能靠着以前积累的人脉,来挺过难关。 就算是肉包子打狗,只要那个公子能够进了对方的门,至少能给那些暗中想要趁机欺负乔家的人一个暗示。 乔家除了晋王府还有别的权贵护着。 可是。 支付那些矿工的五百两银子,却只能是支出,对乔家没有任何帮助。 乔来旺知道老爷不肯支付这笔月银,心里是怎么算的这笔账,但他还是苦口婆心的说道:“老爷,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那个情形,如果今日真的不给他们结算工钱,只怕他们要联合那些陶瓷窑厂,把采出来的矿石,全部贱价卖出去,这可比工钱的损失更加严重。” “老爷,你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矿场被他们掏空吗?” 第五百二十八章 走一步看一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乔老爷自然不想看着自家名下的矿场被人掏空。 可他对这件事也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他早知道墙倒众人推的道理,也明白那些陶瓷窑厂特意在这个关键时期毁了契约,又暗中教唆矿工们闹事,图谋的便是那个矿场。 但! 正因如此,他才不能在这个时候跟那些人对着干。 “来旺,你再坚持一下,这样,你让那些矿工每日只能挖十斤矿料,挖到的矿料,他们可以随便拿去抵工钱。” 乔老爷的目的很明显。 就是想利用矿场来吸引一些人的关注,并借机不让他们盯着别的产出做手脚。 反正那处矿藏一年也赚不了多少银子,再加上由于楼兰琉璃最近成为了风潮后,许多精贵的陶瓷被束之高阁,他早有把那处矿场周转出去的意思,可是,由于矿场这种产业,寻常人买到手里也只是一块烫手山芋,再加上那些陶瓷窑厂暗中作梗,这才不得已开到现在。 既然那些矿工吃里扒外,矿场也无法及时脱手。 正好将它当成了聚集“人气”的是非之地,用一处矿场来换取其他产业的平安,也值得了。 “来旺兄弟,你也要体谅老爷的苦心,不是老爷不给那些矿工开工钱,实在是那处矿场它收益不高,就算要盘活,也得先盘活我们这些商铺的生意,是不是老爷?” 除了乔来旺以外,还有其他商铺的掌柜前来讨要银子,用作周旋。 那些商铺请来的人们,在听说乔家要败落以后,心思开始浮躁起来,不是想着跳槽,便是想着借机让主家多出一些工钱,用来补偿他们总是被无故前来找事的客人打骂。 乔老爷对于这些平日里收益甚高的商铺,自然是十分看重,再加上被打骂的人员,替乔家抵挡住了不少的怨气,他也乐得花钱买个平安。 不等那些掌事的再说第二遍,便痛快的差人带去库房取银子。 看得一旁的乔来旺是眼里含泪,心里有火。 就因为矿场现在不挣钱了,他这个当管事的也就不受待见了吗? 还有,老爷拖着银子不给想以矿料抵债,换作平时,那些矿工只要拿到钱就行了,可如今暗地里那些虎视眈眈的来往商户们,哪里会轻易罢休。 最后事情越闹越大,只怕真的发生血案,第一个被推出去背黑锅的就是他! “老爷,既然你觉得矿场不挣钱,不如把它卖了吧!” 乔来旺忍受了不少嘲讽的白眼以后,终于忍不住把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正在笑脸问着一个掌柜,最近收益如何,该如何利用低价拉拢旧客的乔老爷,听到乔来旺的话,冷哼一声:“卖,只要你有合适的主顾,你能自己做主卖掉它,只是来旺,你也应该明白,那些等着吃白食的,恨不得我们倒贴把矿场送给他们,可我们这个矿场买来的时候,有晋王撑腰,还花了五万两,你有那个本事卖,便再卖五万两把这笔账平了!” 乔老爷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在了乔来旺的身上,流进了心里。 五万两? 当初花五万两买下来,是据说附近有金矿。 可后来发现那是沙石坑,含金量极低,如今这个矿场开垦了这么多年,哪怕又发现了其他的矿坑有新矿,但因为矿石使用范围导致价格不高,花五万两买下它,可能要过五十年才能赚回这五万两成本价来。 那些花一万两想买矿场的,还都是因为有需要,又顾忌晋王府,才开了这个价格。 若是晋王哪天再出事,只怕一万两都卖不掉。 乔来旺看出老爷是既不想低价贱卖矿场,让他人占了便宜,还抱着侥幸心理,拖延一段时间,乔家能够重新回归旧日荣光,但至于这段时间发生何事,老爷是要当甩手掌柜,全盘不管时,心情跌入谷底。 算了。 大不了他这条命豁出去。 反正他生是乔家的人,死是乔家的鬼。 “老爷,请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再因为矿工的工钱来烦你了。” “来旺啊,你这话说得不对,你来我不烦,只是我也无能为力,现在乔家困难,都得靠你们这些家生子照应。” 乔老爷若是一味的推脱责任也就算了。 谈钱的时候他还谈感情,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乔来旺知道自己这趟白来了,告辞离开乔府,看到以往车水马龙的乔府门口,只有零星的马车经过时,还要避得远远的,眼中一片茫然之色。 他不知道乔家还要多久才能重现辉煌。 他只知道,自己快要完蛋了。 “回矿场之前,先去趟家里转转吧。” 一个时辰后。 乔来旺依依不舍的与新诞生还没一周岁的孙子告别,前往乔家矿场。 一路上,乔来旺坐在驴车上,止不住的叹息。 从城里到城外这条路上,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好似走了有十年那般漫长。 远远地看到矿场的山峰时,跟在乔来旺身边的护院担心的问:“管事,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 乔来旺也忍不住学着老爷叹息了一声。 只不过他的脸色更苦,气息更长,这一声仿佛要将所有的力气全部叹完,最好昏倒在车上,才不至于免得没脸去见那些矿工,也不会被那些气急败坏的矿工们打得头破血流。 想到这里,乔来旺后悔自己出城太匆忙,应该先去医馆买些伤药才对。 可是老爷不仅没给矿工们结工钱,他上个月应该发的月银,这个月还没拿到手,他也实在是心疼。 这时,乔来旺不禁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双手合十向老天爷祈祷。 “希望天降一个大财主,把矿场收了吧!” 话音刚落。 便听到驴车后面响起了一声呼喊。 “前面的两个兄弟,麻烦你们站站脚帮帮忙!” 乔来旺还想多祈祷几遍,此时被人打断了心思,不耐烦地朝后看去。 这一看,更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只见两个跛子和一个黑脸的壮汉,正赶着牛车,追赶他的驴车。 那头牛十分的壮硕,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饲养的,喂的草料十足,说不定还喂了隔夜草。 就连赶车的两个跛子都是满面红光,一看就知道平时油水吃得有多足。 大概是因为两个跛子行动不便,牛车的一只轮子一直歪斜着,要倒不倒似的。 估计就是想请他们帮忙控制一下牛车。 可他们还要赶驴车回矿场,哪有工夫理会这三人。 “走,走快些。” 乔来旺可不想闲着没事做好人,他现在都走投无路,等着老天爷帮忙呢,还去帮别人,真是闲的! 王朝与马阳是特意追着乔来旺出城的,并且按照公子的指示行动。 本来是请乔来旺他们帮忙正正车轴,顺便搭话说出买卖矿场的话题。 可没想到,乔来旺跑得飞快。 “这可怎么办?” 王朝急了,恨不得朝前方大喊,他们是来买矿场的,让前面的好停下驴车,等等他们。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一个愿买一个更愿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公子说过,上赶着不是买卖,还有可能让别人拒绝。 得找个合适的契机,先与矿场管事打好交道,再借口他们腿脚不便,上门讨口茶喝,最后再假装不经意间透露他们来买矿场的打算,与乔来旺讨价还价,就可以用五万两的价格成交。 这是公子的套路。 可对方不上套,根本没有同情心,那就只能按照他们设想的来了。 “马阳!追上去!” “啊?就这么追上去吗?” “当然不是,我们不仅要追上去,还得撞上他,既然喊停喊不下来,就利用他们的驴车停下来!” 王朝与马阳是多年的伙伴。 两句话便能明白彼此在想什么。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王阳对着身后车上的庄石成大喊一声:“成子,坐稳了,我们要冲了!” “冲?” 庄石成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牛车突然加速,呼哧呼哧地朝着前方的驴车冲了过去。 看到牛车脱缰似的往前跑,王朝与马阳还没有阻止的意思,庄石成不明白也懂得抓稳扶好,随时准备翻车的时候跳下去。 而乔来旺当听到身后有“骨碌骨碌”的响声,反应过来后面的牛车出了大问题时,已经晚了。 咚! 牛角狠狠地戳进了驴车拉的板车上,震得乔来旺一个不稳往前扑去。 好在他为了舒服,在驴车上铺了一层草垫子,这一下扑到了草垫子上,避免摔了个鼻青脸肿。 而此时。 王朝与马阳,已经合力拉紧了绳子,让奔跑的黄牛停了下来。 好在这头黄牛与他们相熟,配合无间,这一撞一停间,除了把前面的驴车车板撞出一个小洞,将乔来旺撞倒在草垫子上以外,并没大的损伤。 “呕……” 牛车里的庄石成突然干呕一声。 王朝与马阳尴尬地对视一眼。 好像误伤到了自己人? 管他呢,先完成公子交代的事再说。 王朝与马阳等到确认黄牛不会再因为方才的惊吓狂奔,急忙一左一右跳下牛车,一瘸一拐地朝着驴车上的乔来旺小跑而去,嘴里不停的告着罪。 “得罪了得罪了,实在是这牛今日不知道是不是人生地不熟,再加上车轮不太好使,这才直接冲撞了过来。” 王朝的话刚说完,马阳又连忙给他们找补。 “刚才就喊你们停下来帮个忙,没想到你们跑得那么快,我们这头野牛一见你们跑得快,它就发了狠似的追了上来,没伤着你们吧?” 乔来旺双手撑起身体,刚想要骂人。 看着两个跛子一左一右地围上来,腿脚不便还想着把他扶起来,又生气又无语。 他左右开弓朝着两人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到草垫子上,吐掉塞进嘴里的半截草杆子,想到刚才自己不想帮忙,才连累自己受罪,再看二人的穿着也很朴素,应当只是大户人家的奴仆,他便没好气地又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我没事,你们赶紧走吧。” 是个好说话的! 王朝与马阳对视一眼,还是王朝最先开口,凑到板车边上,赔着笑问:“我们兄弟俩,其实是受主家之托,来这附近找矿藏的,听人家说,这附近有处矿藏想要卖,也不知道在哪里,兄弟你要是知道的话,能不能麻烦你指下路?” 指路倒是简单。 乔来旺刚想伸手,恍然回过味来,错愕地看着两人。 “你们说要去哪儿?” ……半个时辰后。 畅聊了一路的乔来旺,将驴车停在矿场外一百丈处,指着前方偌大的矿场,还有那些正在奋力干活的矿工们。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矿场,这里的矿工也十分的能干,他们最长的在这里都干了十年了,最短的也有一两年了,等你们买下这个矿场之后,都不用担心招人的事情。” 正说着。 看到乔来旺回来的矿工们,放下手里的活,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管事的,工钱拿回来了没有?” 刚才还对着王朝与马阳,吹牛皮说这个矿场每个月能获得多少收益的乔来旺,听到这个问题,一阵头大。 收益好的矿场,怎么可能会被矿工追着讨要工钱? 他刚想解释,旁边的王朝倒是一副急公好义的模样,对着讨工钱的矿工喝道:“这不是月底月初的,为何讨要工钱?工钱不都是月初月尾发吗?再说了,就算你们有特殊的事情,想要提前预支工钱,也得给乔大哥一个缓和的机会,对不对乔大哥?” 啊对对对! 乔来旺望着替自己说话的王朝,双眼泛红。 连外人都知道替他说话,帮他解围,再想想自家老爷……他突然都不想把这两个人介绍给老爷认识了。 但想到救老爷就是保自己,乔来旺只能充当好人,对着被骂蒙的矿工笑着说道:“大家别着急,这位是来买矿场的。” “……” 原本想骂人的矿工,一下子噎住了。 乔家的矿场要更名换主了吗? 可他们这几日,怎么没看到这两个长相不像本土人的跛子呢? “你们主人姓什么?”矿工打听着。 王朝张嘴便来:“姓……” “瞎打听什么?” 乔来旺粗暴地打断他们的问话。 生怕这群人再多嘴,把到嘴的肥鸭子吓飞了。 矿工们见乔来旺又霸道起来,感受到风向变了,谁也不肯再多嘴。 又看着王朝与马阳他们虽是跛子,但很面善,与乔来旺说起话来也处处透着客气,心里感觉这件事应该是成了。 他们生怕新来的矿主不收留他们,但知道乔家在转卖之前,会把他们挖出来的矿藏也算在其中,大家心照不宣的再次埋头苦干起来。 王朝一看矿工们干活热情高涨,比他们乔家人干活还要自觉,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乔管事,这里果然如你说的一样,处处都好,这样吧,我们腿脚不方便,矿场里面就不看了,我们信了,也不知道你们乔老爷有没有心思卖这处矿场?” “这个……” 乔来年故意面露为难之色。 刚才还对着矿场交口称赞的他,哪怕知道王朝与马阳,看中了这处矿场,而且他们不时地摸着怀里露出一角的银票,说明这两个看上去衣着朴素,但其实是带着钱来的管事,很有可能拥有决定买不买矿场的权力,他还是先矜持了一把。 因为只有这样,才好讨价还价! “你家老爷不卖吗?” 王阳有些急眼了。 不卖还夸得那么好,一副恨不得马上卖的意思? 哦!不对! 王阳脑子一转,马上领悟过来眼前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他再次和马阳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这次换成了马阳说话:“要是你家老爷不愿意,我们可以去别的矿藏转一转,其实我家公子也没说具体买啥矿,主要是宅院不用买了,手里有余钱,这个时候买田地种不了庄稼和蔬菜,少一季收成不划算,才想着买个矿场或是盘个铺子。” 第五百三十章 谁赚谁知道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好! 乔来旺没想到眼前这两个跛子,比他想象里的还要耿直,居然听不出他是想要坐地起价,进而讨价还价,再把事情定下来。 正不知该如何缓解说错话的尴尬时,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庄石成,抡圆手里的大铁锤,大吼一声:“到底卖不卖?不卖的话,我们就走了!” 梆! 大铁锤发出的声响,震得乔来旺耳朵嗡嗡作响。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见挥铁锤的壮汉,扭头朝着牛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王朝与马阳见状,面露无奈之色,只能苦笑头摇了摇头,跟上了庄石成的脚步。 庄石成是不是装不耐烦他们不清楚,反正他们是装的。 乔家若是想卖矿场,必定会主动追上来,假如不想卖的话,只能再略施小计,卷土重来。 王朝与马阳并肩往前走,边走边数着。 “一、二、三……” 越数他们越紧张,而等数到第十步时,身后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两位兄弟你们等等!” 王朝与马阳急忙停下脚步,对视一眼,带着两脸不喜不悲的表情转过身去。 “乔管事还有事要说?” “有,我带你们去乔家找我家老爷谈,实话告诉你们,这矿场他早就想卖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买家,我早就听说过宁家做事仁义,一定不会乘人之危,对吧?” 那是当然。 王朝与马阳对于这样的夸奖,哪怕知道是乔来旺故意给他们戴高帽子,还是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但是对于乔来旺的建议,他们还是摆手拒绝。 “我们就不去找你家老爷谈了,上赶着不是买卖,假如你家老爷真的想卖这处矿场,可以拿着地契矿契来这里,我们带了银票来的,可以马上买卖完,去京兆府过户。” 王阳这时候明白了自己不是被动,而是主动的那一方,说话也硬气了许多。 公子把这桩买卖,全权交付给他们处理。 而对于以前参与过买卖香水分铺的二人来讲,他们也是轻车熟路,手上拿着代表公子的证明,再加一份保证契约,便可以与乔家去京兆府过户。 “这……” 乔来旺还想周旋一下。 不料。 身后再次“嗡”的一声震响。 “王哥马哥,你们到底走不走?要不我先把铁锤扔到车上,再回来扛你们?” “不走不走!我马上就去请老爷来一趟!” 乔来旺不满地白了一眼庄石成。 这个憨货! 催催催。 催命呢! 但请老爷出面之前,乔来旺还是得先透一个底。 “两位兄弟,我家老爷要卖这处矿场的话,开价要五万两,你们带了这么多钱了吗?” “没带。” 王阳不假思索的回答,噎得乔来旺一下子不知该怎么接话。 乔来旺知道这一行三人都是耿直人,既然说没带五万两,那自然是没带。 但这处矿场起初因为传闻有金矿,才花了五万两买下来,准备转手高价卖给朝廷的,如今只有陶瓷窑厂用的扣镶金边用的矿料,一年产出不少,但收益低微。 那宁家的宁无恙又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花五万两买一个半废矿,自然是不肯的。 乔来旺想到这里,面露心虚之色,知道自己报得价钱太高,后悔一时高兴,把宁家这三人当成了冤大头宰,更担心听到他的报价,把好不容易拦下来的两人吓跑。 乔来旺在担心,王朝与马阳心里却舒坦了不少。 马阳自然知道他们带着五万两,但听到王阳的回答,便知道这是不知不觉间,进入了讨价还价的环节。 王阳看到乔来旺不说话,反倒透着一股子心虚的意味,便知道这五万两并非最终的成交价。 也就是说。 他们只要警醒一些,还能替公子省下一笔预算! “五万两太贵了,但乔管事你也替你家老爷办事,我们理解你的难处,不如这样,就当我们没有来过,我们不叨扰了,告辞了。” 王朝这次说完,不等他走。 乔来旺已经伸出手臂拦在了他的面前,低声下气地祈求着。 “王哥你别走,五万只是老爷心里最想要的价钱,可眼下乔家的情况,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 “没有。” 王朝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奇的反问。 “乔家摊上事了吗?那这矿场还能买卖吗?” 乔来旺觉得他还是闭嘴去请老爷最合适。 再说下去,只怕这桩生意真的要让他说黄了。 乔来旺使出浑身解数,将三人留了下来,又命人好生招待,接着火速赶着驴车回到乔家。 乔老爷见乔来旺去而复返,心里不满,还想找个理由把人支走时。 听到乔来旺说有宁家人在附近寻找能买卖的山地,被他忽悠着来买矿场时,大喜过望。 “宁家可是外来户,他们还是刚到京城,一定不知道行情,来旺,你这件事办得好,办得太好了!” 乔来旺见老爷夸奖自己,放在以前的话会很高兴,但经历了冷落后,他知道,老爷这是想拿他当刀使,只能苦着脸谦虚。 “也不是我办的,只是偶然碰上了,但老爷,这两个来买地的只是宁家的管事,他们手里能做主的钱财没有五万两,而且为了防止他们离开,我让人把他们留在了矿场上,他们一打听,便会知道大概的行情,依我看,这个价钱,可以适当地往下降一降。” 降价把这块不再赚钱的烫手山芋,趁着宁家人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卖出去。 这是乔来旺想到最好的方法。 乔老爷沉吟片刻,还是一脸的不舍:“那可是我花了五万买下来,还花了那么多工钱开凿出来的矿洞,降价卖给宁家,我真的是不甘心啊。” “来旺,你知道他们带了多少钱来买地吗?” 乔来旺哪里知道。 不过,他心里觉得,多少降一些,以示诚意,才能更好的促成这桩生意。 于是。 乔来旺伸出了四根手指头。 还想着再倾尽全力说服老爷,却见老爷拍案而起。 “四万两也行!你去告诉他们,让他们带着钱去京兆府过户,我在那里等着他们!” 乔老爷说完便差人准备马车,让乔来旺坐着马车却请这些贵客去过户。 接着,他自己则兴高采烈的向管家招呼着,马上有四万两进账,正好把欠的一笔香水的尾款还上,好去宁家提货,通过倒卖香水大赚一笔,来渡过这次的难关。 大家一片喜气洋洋,只有乔来旺心虚得快跪下了。 也不知道那两位宁家的兄弟,有没有带着四万两。 没办法了。 就算没有带,他也只能昧着良心,把四万两买矿场,说成是宁家大赚特赚,不够的数目,让他们回郡主府赶紧取来,把这件事摆平。 第五百三十一章 矿场过户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两位大哥,你们也看到了,我家老爷他的最低价钱只能开到四万,但这四万里包含了我们结算清工钱,而且开采出来的矿料全部给你们,那些开出来的矿洞也归你们,我们不额外收工钱,还有这些矿工,你们要想继续用可以随便用,我们也不拦着。” 乔来旺感觉自己把嘴皮子都要说破了。 往返两回,他连口水都没喝,此时心里有团火似的,只等着天降甘霖能够缓解。 而这甘霖不是寻常的水,而是眼前的两位宁家管事能够点头同意。 王朝与马阳没想到,他们只是坐在这里喝了会儿水,听着矿工们聊了会儿天,等乔来年往返一趟,价钱便从预期的五万两降到了四万两。 按照这种情况来看,实际的成交价格,其实还有得降。 但。 从矿工的嘴里,他们也得知了京城还有不少人家盯着这处矿场,为了防止那些人节外生枝,两人一合计,便决定买下来。 四万两虽然有些小贵,但比公子的预算还低了一万两! “乔管事,你刚才的话要写进契约保证里,以防以后我们再发生任何争执,你家老爷能接受吗?” “能能!” “那……这里矿工们的工钱,你家老爷何时结?” “这就结,这就结,老爷说了,只要你们签了契约,这边马上结。” 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王朝与马阳知道这些矿工不容易,被人挑唆与乔家对抗,也只是为了争取他们应得的利益。 在他们一连串的要求下,乔来旺只能又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矿工代表与他们一起去京兆府过户。 抵达了京兆府,等到写契约的时候,有这位矿工代表在场,乔老爷哪怕想要私吞几个矿洞,都成了奢望。 好在四万两的价钱,王朝与马阳没有再往下压价。 乔老爷尽管不满矿工代表这么快就背弃乔家,但也知道野草随风倒,咬咬牙,便将契约签完了,又不情不愿地按照契约的要求,当场结清了那些矿工的工钱。 最后离开时,乔老爷还不忘记“好心”地提醒拿着过户地契与矿契的王朝与马阳。 “两位,你们宁家买了矿,能不能开采,还得去有关的衙门报备,私采矿石不光会被罚,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乔老爷并非善意提醒,而是卖完了矿场,钱到手了,却心有不甘。 才故意恶心宁家人。 王朝与马阳并不知道其中关键,听到这话,震惊地看向作为中间人的乔来旺。 而比他们年纪还大,后来一直喊他们“王哥”、“马哥”的乔来旺,此时红着脸却一个字不肯再说。 跟着乔老爷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王朝与马阳愣在当场,而庄石成则直接怒骂一句。 “草他奶奶的!咱们这是被人骗了?” “不……” 王朝反驳他的话。 “这矿场是公子让买的。” “啊?” 庄石成顿时一脸懵。 继而恍然大悟。 原来是公子让买的,难怪又是撞车又是要走要留的。 这下就全说得通了。 可马朝反倒是更加担心了:“也不知道公子知不知道姓乔的说的律令,咱们不会让公子摊上事了吧?” “怕什么,公子既然让买了一定有用处,先回郡主府把这个消息告诉公子,剩下的事让公子做决定。” 庄石成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费脑子。 王朝与马阳却不同,可此事他们左思右想,还是没有办法,再看矿工代表手里拿着银子,却是一脸愁容满面,知道矿工代表这是在担心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工的事。 事不宜迟。 他们便按照庄石成所讲,赶着牛车回到了娴主府。 此时。 宁无恙刚从锅炉房里钻出来,满脸通红,大口喝着厨房特意炖的雪梨汤。 一连喝了两碗,心里的燥热才消解了一些。 “宁诗仙,钢管就铸造成这样就能冷却了吗?” “行,就先这样,有不对的等到应用过后再调整。” 一天一夜的时间。 宁无恙就成了这群工匠们的领头羊。 原本这些工匠们还担心宁无恙是外行,他们熬夜白熬。 可当他们锻造的时候,听到宁无恙的几句讲解,便有茅塞顿开的感觉,甚至还在宁无恙的指点下,学会了一些更高技艺的锻造手法,对于这位美名远扬的金陵诗仙,更是打心底里佩服。 一个只会耍弄笔杆子的文人,他们不放在眼里。 可一个对工艺技巧有研究,还有许多新奇想法的后生,他们十分看重。 许多手艺没有找到传承人的匠师,要不是因为宁无恙诗仙的身份,都想问一问宁无恙,愿不愿意当他们的徒弟,继承他们的衣钵。 宁无恙感受到工匠们善意的注视,差人让厨房再多熬一些雪梨汤好给这些匠师们也消消火、降降燥。 昨晚他画的那些图纸上的铸件或器具,这些工匠们已经做得差不多,只剩下冷却和后期加工。 等到明日便能试用。 熬制琉璃原料的炉具与容具,还在赶工之中。 但为了防止一件做不好,耽误工期,周静娴又特意从工部调运来三百斤精钢,又差人打造了一件备选待用。 如此一来,烧制的工具应当没有问题,就差玻璃原料了。 “这都马上快天黑了,也不知道王朝与马阳他们接触得怎么样了,明日能不能拿下乔家的原料矿场。” 再晚的话,过户的京兆府衙门关了门,再去谈生意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许多买卖主打的就是一个即时性。 昨晚上工部把精铁纯钢拉来,可能大家都会参周静娴一本,说她胡闹。 可等到人们发现,工匠在娴郡主呆了一晚上,并且经过上朝后,发现老皇帝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就会猜疑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等到大家的注意力从周静娴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来,再得知他派人去买矿场,恐怕就会坐地起价。 到时候五万两的价格,就会变成十万两。 宁无恙心里一着急,又感觉有团火似的在烧。 他干脆又灌了一碗梨汤。 这一碗梨汤还没喝完,就见王朝与马阳,两脸忧虑的带着喜笑颜开的庄石成走进了院子里。 三人的表情让他看糊涂了。 这么早就回府,事情到底是成了还是没成? 成了的话他们不应该开心吗? 可不成的话,庄石成怎么把大白牙呲得那么亮? 王朝走上前先作揖行了一礼,然后满脑门子官司的尴尬一笑:“公子,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第五百三十二章 原料到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想翻白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他心态。 “先说好消息。” 他今天火气太足,要是先听坏消息,担心直接让周静娴去请道圣旨冲去乔家,把乔家的矿场拿过来。 王朝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过户完的地契与矿契。 马阳则拿出了签订好的契约。 拱手送上宁无恙的面前。 “我们不负公子所托,以四万两的价钱买下了乔家的矿场,乔家不仅把以往的工钱结清了,还把这半个月来的矿料免费留给了我们,他们还将后期自己开采登记在册的矿洞,全部转让给了公子。” 我去! 宁无恙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起来。 这是一个好消息吗? 这是一个组合式的好消息,拆开分成一个个的听,都能让他高兴好一阵子。 “你们够厉害的,我还担心你们五万两买不下来,没想到四万两买下来了,剩下的一万两……抽一成给你们当奖励,这个矿场,暂时由你们接管负责吧。” 面对宁无恙的一番大手笔赏赐,王朝与马阳却没有马上接受,而是苦着脸又说出了他们带来的坏消息。 “公子你先别忙着赏我们,那乔老爷等我们付了钱才告诉我们,乔家那处矿场不是谁都能够采矿的,过户了,矿是公子的,可要想开采,必须得到朝廷的同意才能开采,不然就是违法的,除了罚钱还得受罪,公子,这事我们事先不知道,要不然也不会给公子你找这么大的麻烦。” “这个就是你说的坏消息?” 宁无恙看到王朝与马阳一起点头,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抱歉抱歉!这件事没成之前不好和你们说,如今成了,就告诉你们吧,这个矿买下来就能采矿,因为采来的矿得拉到郡主府的锅炉房来烧一烧,这事是给皇家办的,料子咱们出,记得出多少料记在账上,回头我还要找工部报销。” 采集矿石的合法性,对于别人来讲可能会很难。 乔家还是因为有了皇商的头衔,再加上给皇家采买瓷器,才有了采矿的权限。 因此,乔家觉得宁家拿不到这个权限很正常。 宁家毕竟不是皇商,无故怎么可能开这个例外。 但是。 乔家还是高估了皇商的头衔。 以及低估了宁家的实力。 “乔家是先得皇商再得采矿权,我们宁家与他们正相反。” 宁无恙高深一笑。 王朝与马阳却更加迷糊了。 宁家怎么就和乔家相反了?公子这是何意? 但不论是什么意思,有句话他们算是听懂了。 那就是他们不必理会乔家的话,矿料能直接开采,矿工们可以继续干活。 “公子,正好我们把矿工的代表带来了,你有话要嘱咐他们吗?” “让他们注意安全,另外,他们的工钱和待遇,从现在开始,对标宁家的来,奖惩制度也按宁家的来,剩下的,你们是管事,你们来负责,因为我们刚来京城,人生地不熟,难免有人会想着欺负我们,对于那些地头蛇,本着合作来的,大家好商好量,要是欺负我们的话,直接报官,让京兆府以耽误皇家工程的罪名处置。” 有了宁无恙的这番话,王朝与马阳心里也有了数。 至于那些想来捣乱的地头蛇,他们倒是不怕。 跟着宁家车队来的武夫那么多,此时正闲着没事干吃白饭觉得不好意思。 矿场虽条件简陋,但宁家伙食好待遇高,跟着他们一起前去管理矿场,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个稳定的事情做,一定许多人挤破头想前去。 到了那里定会鼎力相助,那些地头蛇看到了,估计都得吓得退避三舍。 有势有利的,又有京兆府撑腰,更是不怕。 宁家人在金陵时,便经常和府衙打交道,与当地最大的官员知府也是经常碰面的。 所以哪怕进了京城,知道要与京兆府的京官打交道,也是丝毫不怵。 只要公子开了金口,就没有难题。 “公子,需要多少矿石原料,我们这就回去让人拉来。” “先拉一万斤,这里地方太小也装不了太多,押车你们就不必跟着了,让庄大哥做这事。” 得到任务的王朝与马阳带着庄石成离开后,将获得的一千两银子,按照四三三,分了四成给庄石成。 庄石成自认为在这桩买卖里,没有用武之地。 但王朝解释了。 “公子让我们必须带着你去,就是让你去震场子了,以后你还要帮着我们哥俩运原料,这笔钱你必须收下。” “公子只是因为你暂时还不是宁家正规的人手,才不好奖赏你,只要你接下来做得好了,一定能发财。” 在王朝的说服下,庄石成把银票收了。 没过多久。 整个宁府便知道,前去矿场做事有银子拿,有大好的前程。 就在王朝还在与矿工代表,说着宁家的规章制度时。 就有不少人前来打听前去矿场的条件。 王朝与马阳住的院子,一下子人来人往,变得极其热闹。 在院子外的郡主府的奴仆们,看着热火朝天的宁家人,原本冷清的府邸与人心,也逐渐变得热火起来。 不多时。 宁无恙花四万两银子买下了乔家位于京城北郊的一处矿场,并得到陛下亲自批复可以开采矿石的圣旨一事,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哪怕陛下的圣旨,是通过工部,以任命的方式悄悄发放的。 但由于关注宁无恙的人太多,不论是朝堂的大臣们,还是西夷馆里的元国师等人,都知晓了此事。 此时。 笛卡那多正与元国师一起,查看以往北狄密探对大兴位于京安城的所有在位官员的履历,以及他们的喜好习惯。 听到这个消息,笛卡那多不免好奇。 “在这个时候,宁无恙没有备战应对比试一事,却先趁着乔家失势,从乔家手里拿出了一个矿场,还惊动了他们大兴皇帝亲自下旨让他开矿,这个矿场里到底产出的是什么宝贝?” “大兴真正有宝贝的矿场,不是归于周氏皇族,便是那些历经三百年以前的名门望族,比如金银铜铁,都是被他们把控着,这个矿场里出产的,应该是普通的矿料。” 元国师朝着前来报信的阿毛看去。 阿毛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这个矿场出产的,是帮助大兴陶瓷修复边沿的扣边镶边的一种料子,叫石砂,用处不多价格也不贵,是因为乔家原是皇商,为了供应皇家陶瓷才让乔家开采的。” 阿毛的这番话,让笛卡那多与元国师,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京城的风向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 乔家刚被撤了皇商,这个时候宁家买下这个矿场,大兴皇帝又把开采权给了宁家?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多方不靠谱的猜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元国师饶有兴趣的说道:“大兴皇帝这是想让宁家当下一任皇商?” “我认为国师说得对。” 笛卡那多也是同样的看法。 并且除此之外,他不做其他的猜测。 元国师见笛卡那多认同他的想法,脸上的笑容加深:“看来昨日,大兴皇帝是不好当众奖赏宁无恙急赴京城参加比试,又不好给只有武举人功名的宁无恙,提拔成官员,这才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私底下将皇商之位交到宁家的手里,让宁无恙更加卖力的为大兴皇帝效力。” 这样的做法可太常见了。 只是大兴皇商,油水丰厚。 大兴皇帝为了请宁无恙使出全力,连皇商之位都可轻易拱手送出,可见对于这场比试的结果,已是胜券在握。 “大兴皇帝准备得这么充足,给了宁家诸多好处,若是最后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笛卡那多,你猜大兴皇帝会不会因此被气倒?” 笛卡那多想象到那个画面,忍不住畅快地大笑起来。 他甚至坏心眼地想,如果周乾因此气到负伤或病重的话,大兴在未立太子的前提下,定会因为康王与晋王的争斗,变得纷乱不休。 “国师,宁无恙必须死!” “别着急,宁家刚来京城,还在谨慎期间,再等几日。” 元国师手指着房顶,露出一抹高深的笑意。 “等到时机一到,宁无恙必死无疑。” …… 晋王府。 周钰刚从北郊猎场回来,累得靠在椅子上,不停地喝茶休息,缓解着干渴了一夜的喉咙。 尽管康王叔没有因为与父王相争的原因,给他穿小鞋,但那些负责建造的工匠们,消极怠工,让他十分头疼。 “这样重要的工事,那几个平时眼熟的皇家匠师竟然没有来,难道是皇爷爷刻意考验我,能否降服得住这群难缠的工匠?” 就在周钰以这样的心态给自己加油打气之时。 手下传来乔家的北郊矿场,被宁无恙买下,并且陛下特意暗中下旨,让宁无恙即刻便能继续开采矿藏。 “什么?!” 周钰惊得拍案而起,一夜的疲惫没有了希望与寄托,让他的心态险些崩掉。 还好旁边的幕僚按住他的肩膀,轻声提醒:“世子,不可妄动,你下午还要继续盯着北郊猎场的工事,必须休息。” “这种情况让我如何休息?皇爷爷这摆明是打算将皇商之位让给宁家,我懂了!那宁无恙定是以此为条件,才来京城的,而他没有参加科举,哪怕明年春有考试,他再怎样才华横溢,也无法考中入官,干脆先以皇商之职进入朝堂,再循序渐进!” 周钰原本对这个金陵诗仙,并不反感。 对于父王要铲除如此优秀的才子,还抱着惜才的想法。 此时知道宁无恙为了能够进入朝堂,居然不惜轻贱自己,走皇商的路子,实在是为了利益辱没了才子的斯文,让人不齿。 幕僚听到周钰的话,面色微变,再次伸手轻轻拍了拍周钰的肩膀,语气却变得更加缓和,低声宽慰道:“世子,此事你急也没有用,乔家丢了皇家之位,因乔侧妃的缘故,陛下也绝不会将皇商之位,交给与晋王府有关的人,哪怕此时宁家就住在娴郡主府,陛下此举,有抬举康王之意,但这皇商之位,能不能坐稳,还得两说。” “此话怎讲?” 周钰近日来,倒是对于那些才华不菲的才子们十分关注。 可能是因他从小便不喜沾染铜臭的原因,对于皇商之事并不了解。 此时听到幕僚的说法,便觉得宁家当上皇商一事,还有转机。 哪怕知道宁无恙在北狄人的设计下,必死无疑,宁家少了宁无恙,这个皇商之位坐不稳,但难保皇爷爷到时候顾念宁无恙的牺牲,提拔其他的宁家子弟继承这个皇商之位。 皇商一职虽是六品,但它属于皇爷爷亲自任命,没有像乔家这次犯下的特大过错,一般是三年考察功绩后才会置换。 而没有了宁无恙的宁家,还有香水与制冰,又因制冰的缘故,少了宁无恙这个主心骨,必定会投靠康王派。 这比现在宁无恙被皇爷爷看中还要可怕,相当于父王与北狄联手杀掉宁无恙,反倒给康王送去了宁家这一大助力! 周钰想得到其中的关键,身为幕僚又何尝想不到。 “世子,此事唯一的解法,便是担任皇商之职,必须是为皇家作出极大贡献的个人或家族才行。” “先生难道忘记了,宁家曾献过酒方?” 周钰提起献酒方的事,不免想到周安,神情变得十分微妙。 宁无恙还活着,哪怕只知道钻营图谋利益,好歹还有做人的底线。 那平安酒除了自酿着喝或请客宴饮,真的没有对外卖过,送人都很少送。 但如果没有了宁无恙,谁知道其他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宁家人会干出何事来。 幕僚见周钰一脸愤怒的表情,知道周钰又在走神,暗叹一声,只能将话点明:“宁家献过酒方一事,陛下已在昨日见到宁无恙第一面时,便表示过,比试之后再行赏赐,可皇商一事不能混为一谈,而陛下只要下了旨,宁家只要采了矿,必定会有眼热的或是利益相关的朝臣参宁家一本。” “到那时,便是世子的机会!世子只要找几个朝臣,让他们将重点引导到,宁家无功不得担任皇商一事上来,只要反对的声音够大,哪怕陛下对宁无恙十分的看重,也不会为了一个宁家,惹怒众多朝臣与家族的。” 周氏皇朝建立至此二百余年。 名门望族与门阀世家,依旧是盘踞朝堂中的主要力量。 哪怕每隔十几年或几十年,总会有几个名门望族倒下,但由于这些传承数百年乃至千年的家族,都有根基在,还不会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做派,想彻底铲除是不可能的,自然也不能忽视这些人反对的声音,以免,皇朝根基不稳。 周钰听明白了幕僚先生的意思,是利用朝臣们的不满与私心,来逼迫皇爷爷把发放的圣旨收回去,心情没由来得变得沉重起来。 他看向身边的幕僚先生,神情莫测的问道:“先生与母妃同为陇西的安氏望族,若有朝一日我登鼎那个位置,依约先生当为执宰一朝的丞相,可会为了安氏私利,与我对抗?” 第五百三十四章 开始烧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会。” 幕僚安先生不假思索的回答,让周钰沉默良久。 他已经在开始考虑,要不要培养另外一位出身寒门的幕僚先生为备选了。 可出身寒门的那位先生,没有对家族的观念与私心,但对个人前程与享受的私欲更重。 此时,还不是得以重用的好时机。 “世子此时还是不要胡思乱想,静观其变先睡觉,把陛下交代给你的差事做好,晋王府不希望宁家成为皇商,想要接手皇商之位的那些人更不希望,而陛下坐在那个位置,看似手握天下,其实不过是均衡各方利益来维护皇家利益的大家长罢了。” “宁家的酒方早已献上,而宁无恙也早已当众答应参加比试,陛下为何会偷偷下圣旨,还不是大张旗鼓地决定此事,世子难道还没想明白吗?” 周钰这回是真的想明白了。 皇爷爷应该就是想试探一下各方的反应。 但皇爷爷平时做事都是雷厉风行,像府上的那两个马前卒被当场赶鸭子上架,就能说明皇爷爷眼里不揉沙子。 可皇爷爷却如此低调的下旨,一定是给各方留有了斡旋的余地。 “多谢先生指点,我懂了,我这就去睡觉。” 周钰已经可以预见。 等他一觉醒来,便会传来许多朝臣上奏另立皇商一事。 等到明日,圣旨的消息传遍京城,那些朝臣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时,便会让皇爷爷另选他人当皇商。 晋王府在其中能充当什么角色呢? 倒是可以选一个以前中立,如今没落又想担任皇商的世族,助其上位! 想明白如何利用危机中取得好处的周钰,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朱雀门前。 刚刚下朝的各位朝臣,果然准时地收到了宁府接收到圣旨,以及北郊乔家矿场变更主人的消息。 有人怒不可遏。 “宁家仗着有点儿小功劳,就胆敢在京城如此嚣张行事,看我不参他一本!” “这位宁诗仙可真是厉害啊,不仅造个厨房需要娴郡主调动工部匠师去助阵,如今做个生意还有陛下维护,原以为他是大兴的诗仙,如今看来却是媚主的奸商!实在是让人不齿其作为!” “参他!必须参他!” 光看他们激愤的面色,便知他们的文字有多勇猛。 也有人束手看戏,缄默不语。 但心里却清楚,陛下这么做势必会引起流言蜚语。 户部的六个尚书凑在一起,大家看向了陛下最受信任的季尚书,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季大人,陛下真的属意宁家接任皇商之位?” “皇商与工部户部联系最为紧密,问我不如问老谢。” 突然被点名的谢长安,白了季尚书一眼,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举起右手,抚上山羊胡后,未语先叹一声,将人们的心思吊了起来。 就在众人屏住呼吸,等着听谢长安说些秘语时,却听到响亮的一声喷嚏。 “啊欠!” “天凉了,诸位爱在这里吹风便吹风,我要先去马车里坐着,秋凉日燥,诸位大人记得爱惜身体,多多保重。” 还在期待着谢长安能够给个准话的朝臣们,看着脚底抹油溜走的谢长安,一时间有些恍惚。 转念想到,今早在朝堂上,晋王派不少人参奏娴郡主以私谋利,身为工部尚书的谢长安,一个屁都没放。 晋王派不少人对此事嗤之以鼻。 “没想到谢尚书也开始明哲保身了,他以前对工部侍郎以权谋私造了套桌椅,就参了对方一本,害得工部侍郎一连换了三个,如今面对娴郡主这个工部监造官,居然谄媚讨好,他难道是投靠了康王?” “谁知道呢,反正工部照这样祸害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工部预算银钱本来就短缺,等到漏子大的那一天,看他们工部谁来补上。” “谁补上?当然是娴郡主自己补上,听说娴郡主又从金陵接手了十万瓶香水,十万瓶啊!一瓶挣十两,都有一百万两,她不顾陛下的疼爱去补贴宁家,也是有原因的。” 在众人的冷嘲热讽声中,康王带着两个得力手下官员,不动声色地走过。 那几个晋王派的朝臣不仅没有噤声,声音反倒更大了,生怕康王听不见似的。 康王其实对于女儿所做的事,也不甚明了,可他觉得女儿不是那种为了男人,便会放弃原则的人。 此时听到这些人在背后乱嚼舌根,虎目一睁,朝着那几人看去。 “……” “……” 刚才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几个晋王派的朝臣,在面对康王有力的威压下,全部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 康王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走远了。 待到那股压力消失,几个朝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刚想说些什么找补一下,又一道凛然的杀机自身后生起,他们扭头一看。 只见陛下赏赐给娴郡主的两个龙卫,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几个,眼神如刀,似能杀人。 娘唉! 几人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再看身着朝服,信步而来的娴郡主,眉眼间透着一股子与陛下一样霸气的模样,这回不仅不敢再言语,连脑袋都耷拉了下来,恨不得找个砖缝钻进去,以免娴郡主找他们麻烦。 怕什么来什么。 周静娴走到几人身边,冷嘲一笑:“几位大人与其操心工部的预算,在背后乱嚼舌根,不如操心一下自己的功绩,不要整天闲着没事干盯着别人,多关心关心自己脚下走的路,是不是正道。” 至于那些刚才说想要参宁先生的朝臣,周静娴根本没有理会。 反正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明白自己的决定有多么的愚蠢。 皇爷爷没有把事情说破,八成也有想看这群平日里,为了争权夺利就冲破头的朝臣们,如何吃瘪吧。 周静娴抓小放大,乐得看热闹。 出声教训了几人后扬长而去。 不多时。 御书房的矮几上,又多了几封参娴郡主,做错事不知悔改,还飞扬跋扈替宁无恙狡辩的奏折。 周乾看过,这回连批阅都懒得批了,随手扔到一边的角落里埋灰,好奇的问道苏培元。 “静娴丫头府上的情况如何了?” “回陛下,据侍卫来报,宁无恙两夜未眠,一直盯着锅炉房里的情况,已经造出了烧制琉璃的用具,石料也已拉到了郡主府上,一个时辰前,已经在尝试烧制了。” 苏培元的语气里,也难掩兴奋之意。 他说话时,还特意看了一眼御书房架子上的一个飞龙在天的黄色琉璃摆件。 那是安侯送的,据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样的摆件也只有陛下能够使用,自然无法估量其价值,可按照安宝楼的标价,至少要五万两一件。 想到只要宁无恙成功烧制出琉璃,以后宫里的琉璃摆件,陛下想赐啥就去烧啥,苏培元不免有所意动。 “陛下,老奴等着工部监造琉璃那一日,陛下能赏老奴一件琉璃盏当传世宝贝呢。” “哈哈哈,老小子,你在这里等着朕呢,行,朕能不能赏你,就看那宁无恙中不中用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多余的铁料别搬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 “往中间摊均一些,免得厚薄不均匀,什么?你不会,那换个平时给皇宫修缮抹墙的匠师来做。” 锅炉房外。 宁无恙正在教着匠师,将烧制成液体的琉璃料子,盛在早就准备好的器具里,制造平面的琉璃,用来观察液态琉璃是否达到了他要求的质量。 按照古法工艺来说,平面玻璃需要像烤膜一样贴着锅烤出来,再切割。 宁无恙改良了一下,打造出来模具后,直接制作厚度不一的琉璃。 但像平面琉璃这种东西,不知道是楼兰根本没有制出来,还是京安城的匠师根本没有见过的原因,制作起来还要先讲解一遍,让他们领会通透了还不算完。 匠师们都是各有千秋,手艺不同,像这种抹匀摇匀琉璃的手法,负责锻造的匠师们根本不用做。 没办法。 宁无恙看到速冷下凝成一团团半透明质地,其间还夹杂着不少气泡的琉璃成品,直接喊停,让人去告知周静娴,再要一些专业的工匠来冷却琉璃液体。 “宁诗仙你稍候,我去去就回!” 跑腿的正是周静娴留下来的龙卫。 作为龙卫,他们一般是不想干这种跑腿的事情的。 但是! 亲眼看到宁无恙熬夜将琉璃制作了出来,并且制出来的透明琉璃,比他们在皇宫里见的那些摆件,质地也不差时,他们便明白,自己被娴郡主转手赠送的“新主人”,是多么厉害的神人。 为他效劳,也是有一种荣幸。 “等等,你拿着这块成品去找娴郡主,免得她因为别的差事耽误了工夫。” 宁无恙随手把刚才吹制失败的一个胖葫芦,扔给了要去送信的龙卫。 这个胖葫芦加注调色材料时加多了,黄澄澄的很喜庆不假,但透亮程度远不及宁无恙以前见过的那种玻璃颜色,再加上其中有磨砂质地的杂质,在他眼里,只能算是一个失败的作品。 可龙卫却在宫里见过这种相似的摆件,知道这一个葫芦价值几何。 哪怕是跟在皇帝身边的龙卫,见多识广,也被宁无恙这随手一抛吓得一跳,急忙张开双手,稳稳地拉住琉璃葫芦,又仔细地翻看着,生怕刚才那一下摔碎了,暴殄天物。 “宁诗仙,我就拿着这个葫芦去找娴郡主吗?” 隔远了看觉得金贵。 摸在手里光滑无比,龙卫觉得恰好他所想那般金贵。 带着这样的琉璃葫芦去找娴郡主,万一磕着它碰着它怎么办? “对啊,快走吧,我还等着工匠们来抹琉璃呢。” 宁无恙催了一句,接着拿起铜管,又挑了一个顺眼的模具,准备吹第二件琉璃制品。 这次他挑的是一个聚宝盆。 依照他的技术,当然不是那种形象又复杂的聚宝盆,就是一个金灿灿的水缸形式的聚宝盆。 好在制作模具的师傅手艺高超,模具上的字刻得行云流水,浑然一体。 哪怕宁无恙的吹制的技术不太行,还是吹出了一个刻着“聚宝盆”还有莲花绽开形态的聚宝盆。 把围观的那些匠师惊得下巴掉了一地不说,就连跟在他身边见识增加了许多的云飞,都大吃一惊,小心翼翼地摸着光洁的盆沿,不太肯定的问:“公子,这真是你吹制的琉璃?” “你亲眼看到的,不是我吹的,难道还是你吹的?” 宁无恙颇为得意,也上手摸了一把冷却的聚宝盆。 虽然在他看来,这种光滑是人造的,不如那种纯天然的玉料,但在别的权贵眼里,这可是宝贝。 特别是这种寓意好的聚宝盆,这个直径两尺、深两尺的大宝盆,能装多少金子,应该就能卖多少金子。 “可惜了,这波纹让我吹得有点折皱,还好下面的水波与它重合,倒也看不出来,回头把它送到工部去当摆件,也不知道秦尚书喜不喜欢。” 站在旁边的工部匠师们,听到这话,脑海里纷纷闪过长相板正的秦尚书,天天闲着没事摸这个聚宝盆,笑得一脸财迷的模样。 纷纷耸动着肩膀,强憋着没有笑。 秦时更是忍不住吐槽一声:“宁先生,工部是做工的地方,要是聚财,还是送到户部更合适。” “户部哪来的聚财,那是出财的地方,工部虽是做工的地方,但也能纳财,像平安酒不就是纳财的,以后这琉璃也由工部接手制造售卖,得到的钱款也是先紧着工部支出,这聚宝盆送给工部,恰合时宜。” 听到宁无恙的话,刚才还憋着笑的匠师们,再次被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平安酒确实是由工部的御酒坊监制,童督造领的还是工部的俸银与奖赏,可平安酒的收益,除了给工部相关人员支出以外,结余的都进了国库,相当于进了户部的口袋。 他们以为烧制琉璃,宁家会负责这一块,与户部共同监造此物,竟是直接给了工部这个权益吗? 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参与烧制玻璃的这些匠师,未来身价定会翻好几番! 一时间。 之前还有些抱怨两天两夜睡了没几个时辰的匠师们,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忙一头钻进了锅炉房里,接着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宁无恙看到眼见烧制琉璃小有成功,便松懈了的匠师们,再次甩开膀子干了起来,满意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不行。 哪怕有内息功这样的根基撑着,老是睡眠不足,也无法保持足够的清醒。 “三哥,你盯着他们把这张图纸上的器皿吹制出来,记住,厚度必须按照上面写的来,等造出来喊我,我先去眯一会儿,娴郡主来了也不要喊我,我还要等着这些器皿造出来,去给华师送去。” 宁无恙打着哈欠正往屋里走。 看到几个匠师手下的学徒,正抬着几大块精铁往外走,猛然间清醒了一阵,连忙唤住那几人。 “小师傅们,停下,那些多余的铁料先别搬走,我留着还有用!” 工部的余料也是登记在册的。 换作别人这么说,这些学徒们自然会让他们先去请示今日负责的督造,再行手续后来拿余料。 可说话的人是烧制出琉璃的宁诗仙,几人合力将余料抬到他的面前,不解的问:“宁诗仙,这些都是料头,虽然也是精铁,但其中杂质比较多,没办法铸造成那些比较精密的铁器,你要是还有别的模具或是物件需要铸造的话,不如请娴郡主再去工部领些上等的精铁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娴郡主也太奢侈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上等精铁拿来锻造暖气片,总感觉透着一股子奢侈感。 宁无恙虽然心动,但还是果断摆手拒绝。 “这些就够用了,先堆在这里,等你们造完第一批琉璃,歇一歇,我还得请你们帮忙打造另一套物件。” “宁诗仙你真是太客气了,有事你说话,我们先去忙了。” 烧制琉璃纳入工部的收益,和他们未来的匠师之位息息相关。 哪怕此时这些人都是学徒工,能够被选中送来烧制琉璃,也是作为后继者培养的,自然不甘心光在外面打下手。 他们也得跟着师傅们,一起去学新的工艺。 宁无恙又与云飞、秦时,将铁料搬到了角落里不碍事的地方。 云飞对着这些铁料似乎有些想法,但宁无恙觉得云飞可以稍后再想。 用这堆精铁的下脚料给云飞铸造兵器的话,会显得他很小气。 趁着周静娴还没来,宁无恙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等他睡熟,秦时与云飞轻手轻脚地,一个守在门内,一个守在门外十步开外。 以免有人前来,惊扰了公子休息。 好在。 此时铸造的锅炉已经停熄,只有烧制琉璃的动静,没有抡锤敲凿的声音,院子里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头顶的飞鹰发出鸣唳之声。 …… 西夷馆前的街道上。 周静娴刚处理完两伙才子因斗诗引发的争执,冷眼看着被人打了一拳头的成易,在秦风澜的帮忙下,一边上药一边嚎叫,颇为头疼的说道:“成公子,我发现你的脾气好像比以前更大了。” “废话,你要是碰到这些不讲理的北狄人,作诗辱我们大兴人是两脚羊,辱没那些姑娘们是禁脔,你的脾气比我更大,只罚他们当众道歉赔我十倍医药费,简直是便宜了他们!嘶~~” 成易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气得将拳头捏得梆硬,心里头十分不爽。 虽说他比宁无恙提前动身返回京城,但由于路上,被洛河道的旧友请去讲解了一下金陵村学的事,耽误了来京城的进程。 还没到京城时,他便听说比试的日期定在了十月初十,时间所剩不多,他便急着赶回家去准备比试。 怎么也不能白担这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的之一名声。 再说了,他还打算在比试时大放光彩,然后得陛下看重,好趁机为村学再添一分助力呢。 谁知道刚进京城与接风的秦风澜碰了面,便遇到了一群人堵住马车去路,在大街上大放厥词,摆明就是故意找事! “成兄,那些人是故意激怒你的。” 秦风澜将伤药交给小厮端离,有条不紊地分析着。 “在我出城迎你的时候,便看到了他们在街上乱转,一直盯着我秦府的马车,大概是我接风的消息被传了出去,他们故意找茬,想要趁机伤害你好,好让你我无法参加比试。” 秦风澜一语中的,但成易却嫌弃地撇了撇嘴,一只手抓住他砸人后砸得乌青的手背,另一只手揪住小厮的衣服,让其把伤药重新端上来。 一边给秦风澜的手背抹着伤药,一边小声嘀咕着:“我还不是看到你气得脸都青了,怕你再气出病来,我也不没想着和他们动手,你也别说我,你打得比我还猛,伤却比我还轻,看来你回京城这段时间,没少练习武术,怎么地,明年不和我竞争三甲,想改去考武状元?” 秦风澜默不作声地抽回手来,往乌青的伤口上吹了吹。 他的这个表现,让成易惊讶不已。 不是吧? 让他猜中了? 为啥? 难道是因为秦兄崇拜宁无恙,而宁无恙考取了武举人的功名,他也想追随宁无恙的脚步? “秦兄你……” “两位,你们暂时先别叙旧,容我打扰一下。” 周静娴被这二者旁若无人的对聊,搞得十分无语。 两位京城大才子,你们都被打伤了,就不能把注意力,放到北狄人的阴谋上来吗? 无论是考科举还是考武举,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两位,这里不是金陵而是京城,由于你们名气太大,我觉得你们应该是被北狄人盯上了,从今日开始,你们出门的时候,还是多带些护卫,若是府上人手不足,我可以分派几个人来保护你们。” “娴郡主,听到你这么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成易顺着竿子就爬,眼中含泪的诉着苦。 “你不知道,我爹嫌弃我在金陵花销太大,把我身边的人都撤走了,只留下一个小厮照顾我,不然今日也不需要秦兄来帮我打架,这样,你分派十个人保护我,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闲着没事找我麻烦!” 十个人? 饶是知道成易有时候说话不着五六的秦风澜,都被这番狮子大开口弄得无法帮腔。 他认为,成易这般要求,倒不像是为了震慑住北狄人,而是为了带人回成府,震慑住那些不支持成易建设村学,感觉成易是在受累不讨好的同族兄弟或长辈。 周静娴倒没往这方面想,而是大方地答应了他提出来的请求:“可以。” “多谢娴郡主!” 成易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真的成了。 他正想把在金陵为村学募捐时练出来的口才,用到赞美周静娴的身上时,窗户外面飞进来一道暗黄色的影子,没等他看清是何人,黄澄澄的一道光线,晃他得本就打乌的眼睛一阵发酸。 什么东西这么刺眼? 成易勉强睁开眼睛,当看清来人手里拿着一件通体黄澄澄的琉璃葫芦时,惊得合不拢嘴。 “娴郡主,这是你差人去买的?安宝楼可以啊,这货色比以前好太多了,造型也浑然天成,不像是楼兰的那种模糊的线条轮廓,倒像是出自我们大兴工匠之手,这么一件宝贝,少说五万两银子起步,娴郡主挣大钱了,有没有兴趣捐……” 成易话还没说完,脚尖被秦风澜踩了一下,他急忙咬了下舌头,讪然一笑。 罪过罪过。 为村学募捐成了习惯,看不得这种奢侈的人在面前坐着,总想上去叨叨两句,让她做做慈善。 周静娴也看不出琉璃盏的好坏,只觉得这葫芦十分讨喜好看。 此时听到成易的分析,便知道宁先生烧制琉璃的事成了,激动得站了起来,对着龙卫问道:“宁先生是让我将此物送去皇爷爷那里吗?我马上就去!” 说着,她托起双手,想将龙卫手里的琉璃葫芦拿过来。 第五百三十七章 期待越高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龙卫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总感觉这葫芦如果给了娴郡主,他就吃了大亏似的。 同时出声解释道:“郡主,这琉璃不是宁先生给你的,是宁先生说此物没达到他的要求,希望郡主再去请几个……” 话说到这里,龙卫看向在座的秦风澜以及成易等人。 烧制琉璃这件事,虽然已经成功,但消息依旧没有传出娴郡主府去。 不合适当众讲。 周静娴也终于从成功烧制了琉璃的喜悦中回过魂来,对着秦、成二人抱拳一拜。 “我会给两位公子各分派十人,保护你们的安全,若是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让京卫军动手即可,免得伤了两位公子。” “好说好说。” 成易一边应着一边又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龙卫手里的琉璃葫芦。 好看。 更耐看。 与他以前见过的琉璃摆件,根本不是一个风格和档次。 要不是在金陵花的钱太多现在还是负债身,欠了秦兄好几千两银子,他怎么也得问问娴郡主,这个葫芦琉璃从哪里得来的,价值几何。 对了! 他们提到了宁无恙。 回头去找宁无恙问问也行。 相较于成易由于刚回京,不知道皇商易主一事,还存在着比较简单的想法,秦风澜则想得更深。 但他脑中蹦出来的想法太过夸张,他认为不可能实现。 可如果这件事是与宁无恙相关的话,还真说不定能够成功! 秦风澜想到这里,激动地握起了拳头,疼得他一个激灵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跟着成兄的脚步,走出了临时歇脚的茶楼。 “秦兄,趁着我还没回家被关进祠堂罚跪,带我去京城新兴的好玩之地玩一玩,当然了,得你掏钱才行。” 面对着成易的耍宝行为,向来对成易有求必应的秦风澜,这次却是破天荒地一本正经地摆了摆手。 不行?! 成易刚要挤出一滴眼泪,以示自己的伤心,好让秦风澜回心转意,便听秦风澜接着说道:“成兄,宁先生这几日无心备战,你我应当先以比试之事为优先考量,替宁先生分忧,玩乐暂且歇后。” “可是……” “如果非要玩乐不可,宁先生说过会选一日召开赏诗会,待那日再行玩乐,告辞。” 秦风澜拱手一拜,招呼来秦家的马车便噔噔噔踩着马凳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徒留成易被十个京卫军包围在其中,留在原地,一头雾水的皱眉思索。 “秦兄这是家里有急事需要处理,才跑得这么快吗?” 还替宁先生分忧。 他知道,秦兄表面上对宁无恙一副不假辞色的样子,实际上崇拜得很深沉。 但。 “宁先生需要别人替他分忧吗?” 不需要啊! 还有。 “宁先生不是日日在娴郡主府准备着比试吗,难道宁先生在娴郡主府在玩乐?反正这会儿闲着没事,要不我去娴郡主府拜访一下?” “不行。” 在旁边走过的周静娴,头也没回地拒绝了成易,翻身上马便朝工部方向疾行而去。 再次只剩下被拒绝的成易,站在原地,捧心皱眉,叹息不已。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想当初娴郡主对我与秦兄是步步相逼,求贤若渴,如今有了秦家有了秦兄,家里又住着宁先生,竟弃我于不顾,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周围站着的京卫军们,看着嘴里叨叨不停的成易,其中认识成易的人,都忍不住想捂住脸,假装自己没有听到没有看到。 以前成易便是四大才子里面最不靠谱的,但也只是急公好义。 怎么去了趟江南再回来,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跟说书似的呢。 关键是。 听上去好像他最近的际遇还挺悲惨。 正想着。 成易凑到一个家里有钱、手里有钱的权贵弟子,正在京卫军任职的公子哥面前,嘿嘿一乐。 “李兄,借我一百两银子行吗?就当捐功德钱了。” “行……啊?” …… 御书房内。 周乾自从下了朝回来,心情便是大好。 苏培元亲眼看到那些急得跳脚的权贵世家,为了争夺一个皇商之位,露出了平日里藏得很好的狐狸尾巴,还特意把话说得那么重。 心里又是气愤不满,又在期待着宁诗仙争气一些。 早日烧制出琉璃,好让陛下趁机教训一下那些胆敢觊觎皇家好不容易搜罗的各种秘技秘方。 是的。 周乾心里明白,那些权贵世家或是名门望族都想谋得这个皇商之位,不是因为他们在乎每年因此位置获得的油水。 单纯的是想渗透进工部里,获得家族千年不倒的秘技秘方罢了。 “这些臣子狼子野心,朕年纪大了,便打算欺负朕老眼晕花了吗?他们胆敢放西域诸国的使团绕行玉门关,不就是想着这皇位我周家能做,他赵家钱家孙家李家都能做,平时嘴上万万岁,心里找准机会便想咬掉朕一口肉,迟早!迟早等彻底收拾了周边的外患,必先将那些有异心的世族,全部整治一番!” 苏培元在旁边也是听得连连附和着点头,心里却不由得担心起来。 陛下这未酬的壮志,起点便是宁诗仙成功烧制琉璃。 原本烧制成功便赏宁家皇商之位是一个约定的条件,如今却变成了必须完成的条件。 苏培元不由得担心起来。 这琉璃若是那么好烧制的话,楼兰也不会依靠此物,遍地黄金。 希望陛下心里做了失败的预期,否则的话,只怕宁家此次要遭受无妄之灾咯。 “陛下,娴郡主求见!” 门外侍卫的声音,让周乾精神一振。 “这么快便烧制好了吗?快让静娴丫头进来!” 周乾激动的把手里参宁家的奏折往角落里一扔,忙忙迭迭地穿好龙靴朝着门口冲去。 苏培元看到陛下如此急切的表现,也是哭笑不得。 怎么可能啊陛下! 他记得昨夜才把烧制琉璃的炉具、称料等物锻造出来,这种事也没有过前例,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好。 正这么想着,殿门打开,周静娴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爷孙两人走得都是又急又快,眼看就要撞到一起。 好在周静娴怀着揣着宝贝,在周乾快撞上时,猛地往旁边一扭身,这才堪堪避过了相撞。 等到站稳,周静娴看到急忙收住脚,却因此往前扑去,翻了一个身才站起来的周乾,吓了一大跳,连忙冲过去问:“皇爷爷,你没摔着吧?” “这种平地我怎么可能会摔着,倒是你,怀里揣的什么这么宝贝,还生怕我给撞碎了似的。” 周乾说到这里,脑中灵光闪过,屏住呼吸,双眼紧紧盯着被周静娴蒙在布袋里圆滚滚的东西,一脸期待又不敢置信的问。 “难道怀里抱的……是宁无恙烧制好的琉璃?” 第五百三十八章 结果越满意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皇爷爷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来了。” 周静娴也没卖关子。 她知道皇爷爷派人在郡主府盯着。 但根据她身边龙卫的说法来看,宁先生对于这个葫芦琉璃根本不满意。 恐怕那些远观的皇宫侍卫,也只是以为烧制失败,并未向宫中来报,否则不必等她前来,只怕皇爷爷已找了个理由前往郡主府查看了。 而周乾的表现,也验证了她的猜测。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周乾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收敛了脸上慈祥的笑意,板起脸说道:“静娴丫头,事关重大,你可不能为了哄皇爷爷开心乱说,是不是烧制出来了,但烧制失败了?” “宁先生说没有达到他的想法。” 那就对了。 周乾暗中叹息一声:果然期待越高,就会越失望。 他正想再说几句话鼓励一下静娴丫头,好让宁无恙锲而不舍地去尝试时。 周静娴已经把布袋拿开,露出了黄澄澄的葫芦琉璃。 殿外微光入内,打在葫芦琉璃上面,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像极了那耀眼的黄金一般。 它的光芒虽不及黄金,但此时在周乾的眼里,可比黄金珍贵多了! 这么一块黄金最多值几千两。 可这么一个烧制好的极品琉璃,价值超十万两! 特别是这工艺,更是结合了大兴的文化底蕴,比那楼兰的外来品审美,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静娴丫头,这就是宁无恙说的,没有达到他理想的失败品?” 哪怕是见识过许多风浪的周乾,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说话时声音依旧带着颤意。 而对于皇爷爷的这种表现,周静娴能够理解。 因为当她看到这件葫芦琉璃时,也是十分的激动,而当龙卫说这是失败品的时候,她同样不理解。 但这就是事实。 “宁先生说这件琉璃只是试制,而且是他吹制出来的,其中有许多小瑕疵,所以他差龙卫将这件失败品拿给我,让我去工部调派了一批适合烧制琉璃的工匠,孙女先斩后奏,先派人去了郡主府才来禀报,还望皇爷爷恕罪。” 恕罪? 周乾哈哈大笑道:“静娴丫头你看上去,有时候像是不懂人情世故似的,但对于大事把控,在皇爷爷看来还未做错过任何事,你做得对,碰到这种情况,就应该先斩后奏,不能耽误宁无恙的工夫。”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周静娴,并伸出手去。 周静娴一下子领悟到了他的意思,拱手将葫芦琉璃送上。 周乾颤抖着双手接过这件大兴自制的琉璃摆件,伸手摸着葫芦底下那光滑圆润的表面,不禁朝着摆架上的那尊雕龙琉璃看去。 那尊雕龙琉璃据说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制造出来的,可它的外形不如这个葫芦一般圆润不说,内里也没有这个葫芦那么通透。 虽说这个葫芦内里确实有不均匀的亮点,但更因这样,反倒多添了一种聚集光辉的质感。 周乾不停地盘着手里的葫芦,对它是爱不释手,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还未意识到。 苏培元见状,连忙跪地道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宁先生的失败品都敌得过安宝楼卖的极品琉璃摆件,我们大兴琉璃取代楼兰琉璃的位置,指日可待!” “嘘!先别声张,这只是失败品,等到真正的成功时,再道喜也不迟。” 周乾脸上志得意满的表情,让他嘴上的这套说辞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好在苏培元只是锦上添花助助兴,对于陛下的谦虚之道,他也是连忙低声道着“是是”,顺势走到殿门口,将殿门关上,以防机密外泄。 周静娴直到殿门关上,才意识到皇爷爷与苏培元之间有多默契。 更明白了皇爷爷对于琉璃的期待,可能不仅限于烧制成功。 想到今日早朝时参奏她的那些朝臣,恨不得把她生吞了,再把她身上穿着的工部监造官的特制朝服扒下去的情景,她隐隐约约察觉到皇爷爷的意图,但由于思维习惯的关系,暂时还理不清其中的深意。 罢了。 她根本不擅长做这些权谋之事,还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 “皇爷爷,失败品你也看过了,若你喜欢这种葫芦摆件,我回头再让工匠们给你做一个完美的?” “不必。” 周乾双手把玩着葫芦,干脆摇头以示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满眼慈祥地看着这个葫芦摆件,看着喜气洋洋的葫芦琉璃,像极了看到了宁无恙那张人畜无害又讨喜的脸庞。 宁无恙。 确实有大材。 宁家。 也确实堪当大任! “静娴丫头,最近你要忙着守护各路才子们的安危,帮着维持京城的秩序,还要监管琉璃烧制一事,辛苦你了。” “皇爷爷,这琉璃是我周姓皇朝的重要物品,不只造福当代,就算是辛苦也是应该的,而且我只是下达命令,真正辛苦的是那些工匠还有宁先生。” 提及这一点,周乾也是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他思考后,便对着周静娴说道:“一会儿朕便拟道圣旨,专门嘉奖那些匠师们,还有这次参与烧制琉璃的所有官员,但凡有品级的,全部官进一品,赏半年俸银,无品级的,终身任命皇家匠师,让他们专心呆在你的郡主府,继续负责接下来的烧制,琉璃烧制成功一事,无朕命令,不得外传,违令者诛三族!” 诛三族?! 周静娴鲜少见皇爷爷对对谁有过这样重的惩罚,便知道她刚才的感觉没错。 皇爷爷确实是打算利用烧制琉璃的事,大做文章。 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连累到宁先生。 “还有,关于朕赏赐宁家的事,静娴丫头你也应该看得出来朕的意思。” “皇爷爷是说,想让宁家接任皇商的事?” 周静娴又不是以前那个耳目闭塞的康王府不受宠的女儿。 她如今是自己开府的三品郡主,关于朝堂和皇家行事的基本准则她还是懂的。 皇爷爷允许宁家接手乔家矿场并下旨御赐采矿,虽是为了烧制琉璃的原因,但皇爷爷并未将乔家矿场据为皇家所用,而是让宁家独自开采,这个做法,说明了皇爷爷对宁家的信任。 那么,皇爷爷想让宁家接替乔家成为皇商,只等着琉璃烧制成功,便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 “静娴丫头,皇商之职虽是六品,但也算是进入了朝堂之上,只是这皇商终究是行的商人之职,而宁家除了宁无恙以外,没有人能够担此重任,你觉得要是赏了宁无恙当皇商的话,他可会接受?” 周乾的语气都变成了小心的试探,眼神闪烁着,还有些心虚。 琉璃烧制成功前。 他觉得这个皇商的条件开得很合适。 可宁无恙这么快便将琉璃烧制成功了。 再加上宁无恙的才华还有以前所做的事。 周乾心里反倒有些忐忑不安。 万一这个条件不合宁无恙的胃口怎么办? 第五百三十九章 皇商之位落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皇爷爷,你对宁家的赏赐,无论是否合他们心意,那都是君恩,我觉得宁先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周静娴说得很肯定。 皇商之位是宁家应得的,怎么能因为皇爷爷的患失患得而让给别人呢? 再说了。 依照她对宁先生的判断,宁先生是没有什么仕尊商插的想法,否则的话,也不会在重文抑武的时候,去考武举而非科举了。 周乾听到她的话,心神一震,意识到自己对宁无恙看得过于重要,哈哈一笑:“静娴丫头你说得对,我怎么赏是我的事,他接不接受……他也没理由能接受。”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再说了,身居皇商之位也能考取功名。 宁无恙早已错过这次三年之期的科举考试,到下次乡试初考正好还要三年之久。 总不能放任这样利国利民的人财浪费掉。 至于这个葫芦…… 周乾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抱在怀里,左手伸向周静娴。 周静娴不解地歪头,面露困惑之色。 “布袋子。” “朕可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个宝贝。” 周静娴连忙送上布袋,告退离去,迫不及待地要回府告知宁先生这个好消息。 谁知刚出宫门,便又遇到一起楼兰人与翼北道第一才子大动干戈的案子。 除了翼北道第一才子以外,差点被打的还有清河崔家的崔知秋。 两人原是好友,在外游学时各奔东西,好不容易京城相聚,正逢快到比试,想着多增加一些阅历与灵感,便外出采风。 刚到安宝楼门口,就因与楼兰人看中同样一件瓷器,便被找茬,双方大打出手。 而之所以说,崔知秋与翼北道第一才子差点被打,是因为翼北道第一才子乃是河间府出身,而崔知秋所在之处离河间府也不远,再加上翼北道人本身尚武。 这群楼兰人踢到了铁板上,挑事不成反被打,还是楼兰人哭爹喊娘的拉着过往的官兵要报官,寻常官兵无法处理,这才只能请了周静娴来理这桩案子。 回不去郡主府,周静娴不免有些急燥,却因职守在身,只能对着之前送葫芦的龙卫说道:“你先回府,告诉宁先生,皇爷爷的奖赏确定了,是让宁家当皇商,让他早做准备。” “……是。” 龙卫看了一眼周静娴空空如也的双手,肉疼不已。 自己不仅没能捞到那件失败品,还赔上了一块布子。 幸好但凡参与烧制琉璃的人,哪怕是龙卫,也能多得半个的俸银补偿他受伤的心灵,不然的话,他都想抓几个惹事的楼兰人打一顿出出气。 回郡主府也好。 万一宁先生又烧制出失败品,说不定能赏他一件把玩一下。 龙卫没有倒卖的心思,但那黄澄澄又喜庆的葫芦,他是真的喜欢。 周静娴等龙卫离开,这才一脑门子官司地走进哭嚎的楼兰人中间。 “娴郡主,你要给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做主啊!” 惹事的楼兰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大兴话。 若不是长相与大兴人不同,光听声音,周静娴都怀疑眼前这个楼兰人在京城呆的时候,比她更久。 “必须让这几个动手打人的大兴才子赔钱!” “不光要赔钱,他们还要挨板子才行!” 面对楼兰人激愤的指责,崔知秋二人却是坦坦荡荡的反驳着。 “是你们先动手的,打不过了又来装可怜,这在我们大兴,叫做恶人先告状,想赔钱?没有。想让我们挨板子?没门。” 崔知秋长得很斯文,但说话很冲。 将地上躺着的几个楼兰人揍得连他们娘亲都认不出来了,但自己却没有受伤。 周静娴看到此人文武双全,暗中记下此人,再看那些还想要装可怜的楼兰人,对着京卫军吩咐道:“把他们绑起来扔回西夷馆,随我一起交到楼兰使者团的手里!” 此话一出。 围观的大兴人个个叫好。 “娴郡主做得好!早就该灭灭他们的威风,这里是大兴的国都,可不是楼兰,我们身为礼仪之邦,确实有待客之道,但来者是客,也应该客随主便,哪有天天给主家找麻烦的客人!” “我们支持娴郡主的做法!” 崔知秋等人见周静娴不是各打五十大板,将此事压下去,而是将挑事却被打的楼兰人扔回西夷馆。 对于这位刚刚在大兴朝堂崭露头脚的娴郡主,有了新的认知。 这位娴郡主果然如传闻那般,做事不讲究章法。 但也正因如此,却也真实得让人敬佩! “崔公子,季公子,你们受惊了,但我建议下次碰到这种人,还是先别动手,免得他们以死来讹诈你们,到时候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静娴不懂朝堂中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对于这些卑劣的伎俩,却是见得不少。 崔知秋后知知觉地意识到此事的危机,与季兄对视一眼后,连忙拱手一拜。 “多谢娴郡主提醒,我们近日不会再外出了。” “嗯,外出的话记得多带些护院,这里到底是大兴的地盘,若真遇到讹诈之事,记得找我。” 面对周静娴公然的维护,崔知秋与季才子心里好感更是增加了一分。 然而,在场的楼兰人却是义愤填膺,撸起袖子叫喊起来。 “大兴人拉偏架,这是欺负我们楼兰人是外来的吗?” “这安宝楼最出名的就是卖我们楼兰的琉璃,多亏了我们楼兰琉璃,才养活了安宝楼一半的人,还有不少京安城的商人,你们居然过河拆桥,小心以后我们再也不卖给你们楼兰琉璃,让你们统统没钱赚!” 人群里发声的人,让躺在地上的几个楼兰人立即坐了起来。 既然大兴的娴郡主拉偏架,破坏他们的行动。 他们还客气什么。 先把这个负责京城守卫的娴郡主拉下马,再继续消耗大兴那些拥有真才实学的才子们的数量! “娴郡主真是好大的气派,你得罪的不是这几个楼兰人,是我们整个楼兰国!信不信我们去大兴皇帝面前告御状,说你故意耽误大兴与楼兰的生意往来?” “我们这些人是来安宝楼谈生意的,不是来闹事的,娴郡主你不会是妒忌安宝楼拥有我们楼兰琉璃的专卖权,故意来借机搞破坏的吧?” “一定是这样!娴郡主你以权谋私,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周静娴就算不聪明,此时也听出来了,这群楼兰人是想借机再生事端。 不仅如此,他们还把安宝楼卷了进来,这让她不禁怀疑。 难道西域各国使团故意找大兴才子的麻烦,挑衅生事,晋王派还在后面当推手吗? 正想着。 安宝楼老板安雄站出来打圆场。 “各位是来发财的,不是来破财的,不如这样,娴郡主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这几位老板给放了,他们的医药费我来赔,崔公子季公子打伤了他们也属实有不对,娴郡主你让他们道句歉,这件事便能揭过不提了。” “不然传扬出去,说娴郡主你是以权谋私也好,故意拉偏架,想毁了我安宝楼的生意也罢,此事闹到陛下面前去,娴郡主你也没法交代。” 第五百四十章 我是大兴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静娴狠狠地看了一眼故意顺着楼兰人话,来逼迫她让崔季二人低头认错的安雄。 当她傻吗? 她都已经判定了此案怎么处理。 这个时候再让崔季二人向几个自诩为楼兰商人的挑事者道歉? 且不说她自打耳光的做法,会让她以后再断这样的案子,不会再受到别人的信任,单说崔季二人出身显赫,刚才他们也表过态了,这个时候让她强按着低头认错,一口气让她得罪两个世家? “安老板你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你也想和这群楼兰人去告御状,行,去告吧,我在这里等着皇爷爷来问责。” 她对着面露忧色的崔季二人,还有周围的大兴才子们大声表态。 “我不光是大兴的娴郡主,更与你们一样是大兴人,西域国的人们是客人,来到我们地盘上做客,假如遵从做客之道,我当然要欢迎,可他们要是故意来闹事,破坏我们正常生活的,就算你们不动手打人,我也得打他们!” 周静娴没有任何的套路。 完全是有什么说什么,想到什么说什么。 而越是这样的行为,在此时反倒越显得难能可贵。 人群中在因为她的发言而惊愕沉寂过后,便是如雷鸣般的呼应声。 “说得好!” “如果陛下要问责娴郡主,我们愿意一同代为受过!” “西域人哪里是来做客的,他们就是来比试的,输了他们就滚回老家,赢了他们就要我们的银粮,谁帮着他们说话谁就是卖国贼!” 群情激激愤之下。 甚至有人拿起菜叶子,朝着安雄的身上投掷而来。 周静娴看出是谁出手的,看到了菜叶子飞过来,她只是闪身避开,待到菜叶子盖在安雄的脑袋上,她冷嘲一笑:“安老板,你还要坚持让崔公子与季公子向这几个楼兰商人道歉吗?” “我……” 安雄手忙脚乱的摘着菜叶子,躺着接连不断的菜叶子攻击,狠狠地剜了一眼周静娴。 怎么就把罪过全部推到了他的身上? 他也很难做啊! 诚如楼兰人所讲,安宝楼一半的收益都是靠卖楼兰琉璃得来的,在乔家被撤了皇商,晋王府日渐势微之际,安宝楼的这笔收益不可再丢。 他和稀泥让这件事平稳的渡过怎么了? “既然娴郡主一意孤行,还让这些才子与你站在同一战线,希望等到楼兰使者真的去陛下面前告御状时,你能够妥善处置,可别辜负了才子们的一片好心,也不要损害我们安宝楼的利益!” “你放心。” 我放心个屁! 安雄已经想好了,要该如何去向楼兰供应琉璃的老板道歉了。 反正此事他已经拼尽了全力,都是周静娴想要大出风头,才把局面搞得这么僵。 估计从今日开始,楼兰商人就得多一条规矩,不许将楼兰商品卖给周静娴,以示对抗,对于这个结果,其实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反正周静娴每次来安宝楼都是空手来空手走,她丢脸也不是丢的晋王府的脸而是康王的脸。 “拖下去!” 周静娴见安雄不说话,菜叶子也停止在空中飞翔。 等到人们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后,当机立断,让京卫军把站起来的几个楼兰商人拖走。 “娴郡主,不如我们一同前去?” 崔知秋担心不已。 此事若只是普通的一场打架也就算了,可楼兰人的目标,明显从他们变更成了娴郡主。 此事因他与季兄而起,却让支持他们的娴郡主牵连受累,实在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周静娴淡然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你们就别去了,免得去了再遭到黑手,回头无法参加比试,我维护你们是我的职责所在,我行得端坐得正,不怕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走了。” 她潇洒地挥挥手,大步离去。 剩下崔知秋与季才子站在当场,看着她远去的那片火红的背影,良久回不过神来。 “崔兄,我竟不知娴郡主原来有如此风采,今日才认识到她,实乃憾事。” 季才子眼中满是倾慕之色。 京城扬名的才女诸多,皇家贵女也不少。 但他得知周静娴,还是听闻此女因交结了金陵诗仙,走了运道,这才获得皇帝恩宠,被封郡主,还上了朝堂,握有实权。 原以为此女只是依靠金陵诗仙,才有如此成就。 今日得见,才知他不应该道听途说。 崔知秋也是同样的想法,但他更加关注季兄说憾事的原因:“季兄抱憾?可是因为季家投靠晋王府了吗?” “崔兄你……哈哈哈……” 季才子干笑几声,看了眼还在门口摘菜叶的安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陛下暗中打压世族,家父确实有拥挤储君,好得从龙之功的想法,晋王势力遍布翼北,康王派却无一人,家父确实有让我与晋王世子交结,再促成此事的想法,可是,我觉得这个想法还是停留在想想上面比较好。” 以前在翼北道,只知道晋王派是谈和派,主张与各个邻国友好相助,共同发展。 可今日亲眼得见安皇贵妃的族弟,是如何与邻国友好的,他觉得……没意思。 “若是如此和成,不如一战!” 季才子自言自语却声音不小。 崔知秋闻言,咬了咬后槽牙,提议道:“方才之事,必定会闹大,既是因我们而起,娴郡主又不肯让我们相随,不妨我们先去康王府报个信?” “崔兄你认得康王府的人?” 要知道康王府不仅康王低调。 连子女都极其低调,与外界往来甚少。 崔知秋高深一笑,在季才子满眼期待中说道:“现在不认得,但去了不就一回生二回熟了嘛。” “……” 也对。 多去几回就熟了。 晋王府是不想去了,这康王府,怎么也得走得熟门熟路了才行。 西夷馆距离安宝楼没有多远的距离。 平时这条大道也很宽敞,哪怕车马最多时,也能保持畅通无阻。 但今日。 却因为周静娴的决定,被有心人故意传扬出去,导致围观者堵了个水泄不通。 除了京卫军能够以刀相向开辟出一条通道来,其他地方都挤满了人头。 正在书局里买字帖的季谨与沈幼初,听说了此事,纷纷放下手里选好的字帖,出了门,便看到满满一条街乌泱泱的人头。 哪怕两人在京城逢年过节,皇帝出宫时,见识过不少百姓齐上街头的情景,还是被眼前这番大阵仗给吓了一跳。 沈幼初扶着季谨的肩膀,踮着脚往那条通道处望去,却只能看到人头。 她急切的问道:“谨儿你长得比我高,你仔细瞧瞧,我怎么感觉这些人里面,有好多西域人呢?他们是不是想对静娴不利呀?” 第五百四十一 静娴跟我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季谨也在踮着脚朝周静娴所在的方向看去。 可她也只能看到一袭红衣翩然而过,周围都是京卫军,根本看不到里面真正的情形如何。 “幼初,不如我们先去西夷馆。” “好主意,梅香!” 有梅香开道,一行人率先朝着西夷馆而去。 西夷馆门前也堵满了人,但由于许多人都跟着周静娴在走动,相较来说,还有她们的一锥之地。 饶是如此,她们离着西夷馆的大门口,还有十丈远。 短短的十丈远,却挤了不知多少人。 沈幼初被周围的热气蒸出一身汗,忍不住掐着小蛮腰大喊一声。 “让一让!我是娴郡主府的人!” 听到她的话,不少大兴人扭头看了她一眼。 认出她是谁来的人,急忙闪身避开,生怕把这位京城小霸王给挤伤了,回头连祖坟都让沈家给削来了。 不认识的人,见说话者是一个看上去脾气火爆的姑娘,似乎和那娴郡主脾气相仿,确实像是一个府里出来的人,便让开一条道路,还伸手比划着门口,请这一行人进去。 等离得近了,看到沈幼初与季谨的长相,不乏一些才子殷勤地表现自己。 “几位姑娘,你们要是有需要,随时开口。” “娴郡主为我等大兴才子做主与那楼兰对抗,绝不能让她的人吃了亏。” 不论他们出发点如何,此时能够声援周静娴都是一件好事。 季谨向他们点头致意后,自我介绍道:“我乃季府大小姐,在此先谢过各位公子了。” “季府大小姐?金陵第一才女季大小姐?!” “那她身边的姑娘,难道是沈家大小姐,画界圣手沈涂灵?” 提及沈幼初的名讳,不少外地的才子们眼神都是为之一亮。 沈大小姐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是一个小霸王,在外地才子们的眼里,那可是香饽饽。 谁不知道沈家大小姐酷爱风流才子,经常邀请他们作画。 更有甚者,因此得到沈家家主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 知道沈幼初也来助阵周静娴,一些看热闹的长相不够便用义气来凑,纷纷撸起袖子,跟在沈幼初一行身后,随时准备为了美人与那些楼兰人打一架。 西夷馆前。 由周静娴派遣的京卫军,早已通知了楼兰使者团,前来认领被当众拖过来的楼兰人。 此时,楼兰主使正阴沉着脸,负手站在门口,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等着教训失了礼数的周静娴。 除此以外,楼兰主使还特意派人,去给与楼兰交好的朝臣或大兴家族们送去了消息,让他们鼎力相助。 看似只是一件打架的小事。 实际上却是关乎着比试时士气如何的大事。 若是楼兰人的脸面在此刻尽失,等到比试面对大兴才子,谁还会全力以赴? 相反。 若是大兴人在这次打人的事情里,被判罚不说,还当众道歉,估计不少大兴才子会当场打道回府,他也不必再派人,冒着被打的风险,却盯着那些知名的才子闹事,削弱大兴才子的集体实力了。 楼兰主使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一袭红衣,拳头捏紧,随时准备爆发。 这时,一个手下从身后小跑过来,压低声音汇报着通传消息的结果。 “主使,那些大兴的官员,十分喜欢主使送的上品琉璃盏,他们愿意同主使一道,谴责娴郡主的失礼行为,他们还说了,最近娴郡主本来就被他们参了好几本,特别是与晋王交好的那些官员,有些已在赶来的路上了。” 着急赶过来的,自然是个人或家族与楼兰生意往来密切的官员。 楼兰主使也不傻,知道这是大兴的地盘。 想要利用大兴的势力,也得挑那些既敢与娴郡主作对,同时有利益牵涉,会使出全力的人。 这次交锋,有那些满肚子阴谋算计的官员相助,他必胜无疑! “楼兰使者何在?!” 周静娴距离西夷馆门口还有十丈远时,低喝一声。 由于她武功高强,再加上中气十足,这声大喊,直接震得挡在她面前的那些穿着楼兰服饰的护卫,不禁纷纷后退。 他们退,周静娴则进。 直到距离门口仅有五步远时,她举起右手的赤金剑,剑柄朝着前方楼兰主使所站的方向往下一压。 “扔!” 扑嗵! 扑嗵! 扑嗵! 先前惹是生非的几个楼兰商人,像是下饺子似的,被扔到了台阶前面,摔得鼻青肿脸,惨叫连天。 “楼兰主使,这几个楼兰人在安宝楼前闹事,意图对大兴才子不轨,被发现后让人打了,他们打不过便倒打一耙,说是大兴才子耽误他们做生意,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在场有许多人都可以作证,此事是他们有错在先,好在我们大兴人向来宽宏大量,那两位才子不追究他们的责任。” “但我有监管京城秩序之职,便只能将这几个不服管教的楼兰人拖到西夷馆来,请楼兰主使你们自行管教,若是他们再在我大兴的地盘上故意挑衅他人,造成不好的影响,到时候便将他们收押大理寺司查办。” 按照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完,周静娴扭头要走。 来路早已被准备多时的楼兰人堵死。 而前路也……诶? “静娴,你别怕,这几个悄悄拿刀藏在人群里的西域人,我让梅香和菊香她们抓出来了,你想走就走,我看今日谁敢拦你!” 沈幼初伸出一只脚,将梅香打落在地的匕首踩在脚下,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朝着站在台阶上的楼兰主使看去。 好你个楼兰主使,居然想暗算静娴。 晚上就让人把你住的屋顶给你掀飞了! 楼兰主使看去如此蛮横的姑娘,眉头紧锁,刚要开口教训,被副使扯着袖子拦下。 “主使别和这沈家大小姐一般见识,她打了人没有证据是会赚钱的。” 谁? 沈家大小姐? 饶是楼兰主使,也知道这个沈家是哪个沈家,这个沈家大小姐又是哪个沈家大小姐。 别看他是楼兰主使,不怕大兴皇帝,那是因为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更何况这次前来只是参加一场比试。 但沈家可不是大兴的皇帝,也不讲这一套。 虽然沈家做事很有规矩,但沈家疼爱这位大小姐的传闻,那是连楼兰皇室都知道的。 因为楼兰每年产出的最好的琉璃,哪怕是楼梯皇室的公主没有,这沈家大小姐也得有一份! 就在楼兰主使踌躇之际,沈幼初一行人已经将痛失指令官的楼兰打手们,全部撂倒,硬生生的打出了一条通道来。 周围的大兴才子们,眼见又有人从西夷馆冲出来,想要加入战斗,纷纷以人墙隔挡着那些人。 “多谢各位!” 沈幼初朝着他们福了一礼,继而朝着周静娴伸出手去。 “静娴,快!跟我走!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拦你!” 第五百四十二章 感动但不能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幼初……” 周静娴心中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是想跟着幼初走的,可是这件事早在安雄替楼兰商人撑腰的时候,已经不能善了。 她总不能把根本没有参与过朝堂派系斗争的幼初拉进这滩浑水里。 就像,她也不愿意将宁先生拉入父王与晋王叔的争斗中一样。 周静娴走到沈幼初的面前,面对着沈幼初伸来的手,紧紧握住又松开。 “谢谢你幼初。” “谢我你还松手?” 沈幼初急眼了。 多日不见,她感觉眼前的好友,似乎有了什么变化,变得让她根本猜不透不说,对她的态度好像有些刻意的疏离呢? 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再次朝着周静娴伸出手去。 “快走,再不走的话,等到西夷馆里的其他帮手出来,梅香她们也坚持不住的。” 沈幼初自责的埋怨着。 “早知道要出来打架,我应该多带一些人来的……” 幼初,有些事不是人多就能赢的。 也不能跑了就能解决后患的。 周静娴往后退了一步,对着沈幼初挤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幼初,让你的人停手吧,别伤到梅香她们,这件事我心里有数,皇爷爷不会责怪我的。如果我真的遇到了麻烦,我也会向你求助的,希望你到时候可以再来救我,眼下还是收手吧。” 周静娴的声音很低很轻,但说得十分有信心。 这让沈幼初有种恍然若梦的错觉。 她记得。 第一次与周静娴相遇时,根本不知道也根本认不出周静娴是康王府的小姐,还以为是哪家混入皇宫的庶女或是宫婢。 自那时候起。 她印象里的静娴,尽管勤学苦练以致武功高强,但说话做事却一直不自信。 康王能有与晋王争储的资本,静娴却在招揽人手的时候,丝毫不知道自身的优势所在,屡屡碰壁,都只会归咎于自身,而且,似乎也只能依靠自身冲破各种难关。 从来没有向她求助过。 更不会把希望寄托到老皇帝的身上。 如今呢。 静娴变了。 真的变了。 “早知道老皇帝果然像传闻里的那样疼你,我也不必挤得满身臭汗来救你。”沈幼初欣慰一笑,转而对着还想冲进人群掐架的梅香喝道:“保护好瑾儿,我们回书局接着挑字帖去!” “小姐,不打了吗?” “不打了。” 梅香停下手,看到周静娴身边站了两个陌生的龙卫。 向来对吃以外不感兴趣的梅香,此时不由得多看了两个龙卫一眼,顿时明白了小姐为何让她收手。 合着静娴郡主根本不会遇到危险。 光凭静娴郡主身边的两个护卫,以一敌百都绰绰有余。 梅香停手后,菊香知道危险解除也停下来,站在了沈幼初的身边,随时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沈幼初手指着她来的方向:“静娴,我就在风云书局喝茶,你有事记得派人喊我。” “嗯。” “娴郡主,若是楼兰主使污你名节,我必定召集京城贵女,为你平反。” 季谨对于周静娴能够冲冠一怒,把犯事的楼兰人扔到西夷馆来的行为,表示佩服以及肯定。 她是没有这种力量,也没有这样的胆识来做这种大快人心的事。 但她希望能够守护这般的女子,全身而退。 “多谢季小姐,若有需要,我一定前往季府拜会。” 周静娴比先前更加健谈了一些的表现,出乎了季谨的意料。 但她转念想到,宁公子便在娴郡主府,而娴郡主与宁公子单独接触的时间,算起来实际上比幼初也少不了多少,便有种近朱者赤的感觉。 同样的。 同是宁公子的朋友,她对周静娴的印象也更好了一分,等到与沈幼初离开西夷馆门口,来到了人流渐稀的书局门口,便叫来贴身婢女。 “去兵部找大伯,把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他,娴郡主手里只有一千五百精兵,其中大半都散落在京城他处维持秩序,若是西夷馆的楼兰人有异动的话,这些兵马根本不够控制场面,请大伯调集兵部能够调集的兵马,前来相助!” “小姐,事情有这么严重吗?” 婢女吓得脸都白了。 季谨低笑一声,淡淡说道:“有没有那么严重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兴朝廷这个时候要表现出强势来,让楼兰人知道,他们再闹下去事态就会变得不受控制,大伯对楼兰人,可不像晋王派那般客气。” 婢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沈幼初倒是听明白了。 谨儿这是打算借季伯父的势,来助静娴。 虽说季家不站队,也不是康王派的,但与康王对待这些总是伺机骚扰大兴的邻国们态度一致。 在这个时候,若说朝廷官员中,哪个会坚定地站在静娴这一边,并且能够在老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季伯父! “菊香,你跟着她一起去!” 这个胆小的婢女或许会说漏什么话。 有菊香在,季尚书一定会被请来。 “是!小姐!” 菊香拽住还站在原地的季家婢女,翻身将人带上马,在一连串的惊呼声中,驾马远去。 “驾!” “驾!” 几乎是菊香前脚刚走,沈幼初还没来得及因为季谨开了窍,懂得学会利用权势压人而调侃几句,便看到几匹快马,从朝廷六部办公的那条街冲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吏部侍郎。 “不好了!” 沈幼初拉着季谨的手便要往回跑,被梅香伸出手臂拦下。 “小姐,菊香不在身边,你不能再去涉险了。” 她们刚才只是打了那些楼兰人一个措手不及,才能全身而退。 可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她此时还没恢复好,菊香不在,季小姐身边的几个护院也都有受伤,再去的话,很可能被人暗中施以黑手。 “小姐,你与季小姐可都是大兴有名的才女,也是西域人他们关注的人,你们也要顾虑自身安危才行。” “我知道,可是过去的那些人,都是上奏参过静娴的坏人!” 沈幼初气得不行,却也知道梅香难得谨慎一回,是因为真的不能容许她过去,只能干站着生闷气。 同时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这群搅屎棍,来得真不是时候。 最好骑马的时候马儿发疯,把他们摔下马背来才好。 “驾!” “吁~” 吏部侍郎将马匹勒停在周静娴的十步开外,看着京卫军与楼兰使团的卫兵剑拔弩张的无声对抗着,忽地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来者是客,娴郡主你怎么在西夷馆门口,与楼兰主使他们动起手来了?” “陛下交给你这些京卫军,是用来保护使团的,可不是让你来伤害他们的,住手,都快住手,难道你们也想跟着娴郡主一样,被我们参一本?别看娴郡主有陛下疼爱,不予追究,你们若是被我们参一本的话,轻则丢掉职位,重则打入天牢,听懂了吗?” 第五百四十三章 忘了祖宗是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京卫军们长耳朵的都听懂了,吏部侍郎是在恐吓威胁他们。 而他们同样也看清楚了,吏部侍郎那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有多么刺眼。 队伍里,一个三十左右、头戴明黄色校尉级别将军帽的青年走出来,先对着周静娴抱拳一拜,再转头对着马背上大放厥词的吏部侍郎暴喝一声:“你他奶奶的算什么狗东西,吏部的只监管文官的审评与升迁,你们有权力来管我们兵部的事,特别是我们京卫军,那是陛下统辖的,轮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了吗?” “你!” 吏部侍郎噎得脸色铁青,还想回击几句,见青年校尉已经伸手按住了腰间的佩刀,再次噎了一次,感受到周围不少人投来蔑视的目光,他冷哼一声。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娴郡主,他如今是你的属下,他一个六品校尉,胆敢对四品朝廷命官大呼小叫,实在是有失体统,你当如何责罚?” 说完,吏部侍郎翻身下马,对着楼兰主使拱手作揖,笑得一脸谄媚地凑上前去。 “主使,请你放心,今日之事都是由于娴郡主的过错引起的,我们一定会给你们讨个说法。” 有了吏部侍郎的表态,刚才还如临大敌的楼兰主使,骄傲地挺直了腰板,挑衅的对着周静娴轻哼一声。 他是懒得跟这个满脑子只有用武力压人的娴郡主说话。 免得一会儿再被打一顿。 反正有大兴官员替那几个假装成商人的手下出头,他就等着大兴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即可。 让大兴人自己去窝里斗去吧! 周静娴望着趾高气昂指挥她做事的吏部侍郎,转头就朝着楼兰人献媚,此时的困惑大于气愤。 她也不是一个藏着掖着的人,有气一般当场就出了,心里不解,她便当众问了出来:“葛侍郎,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祖宗是谁?” 此话一出。 西夷馆门口先是一阵静默。 接着,便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鼓掌的,都是大兴人。 他们许多没有权势,但有一颗正义的心,此时听到娴郡主的问话,也跟着造势。 “娴郡主问得好!谁的胳膊肘会向外拐?真正的大兴人怎么可能罔顾事实,替楼兰人说话?” “寻常的内奸走狗也就算了,这位大人可是高居吏部侍郎之位,这可是负责官员升迁的位置,他居然还能够做出这种事,我都担心哪日考取功名,还要跟楼兰的细作一起当同僚。” 有人会阴阳,就会有人激进的表明态度。 “背祖忘宗不得好死!” “严查葛侍郎是不是楼兰安插在大兴的细作!” “必须严查!还大兴朝廷一个清朗!给我们大兴科考学子们一个交代!” 原本想用官威与权力压制周静娴的葛侍郎,没想到他的几句话,会引来如此大的震动不说,还引火烧身,有了被严查的风险。 葛家虽是清贵之家,但这些年渐渐势微,自从他当上吏部侍郎以后,自己与家族利用手里的权力,没少收受他人送上来的好处。 正因如此,在倭国使者岸填太郎,拿着一百两黄金,想让他替倭国美言几句时,他欣然同意。 从而被晋王抓住把柄,如今成了晋王的人。 今日替楼兰人来收拾残局,除了因为葛家与楼兰有生意往来,暗中还有晋王府的命令。 周静娴在安宝楼将楼兰人拖走,做事不顾安雄的脸面,晋王府自然是不满,明着不能说,暗地里也得找回场子,让周静娴当众出糗才行。 谁知。 周静娴根本不懂得圆滑处世。 刚才若是趁机处置了那个出言不逊的手下,并把罪名推到手下人的身上,让他们替其道歉,这件事不就摆平了,谁的脸上都好看吗? 如今可倒好,反倒牵连了他的名声。 “葛侍郎,我劝你还是回你的吏部办好皇爷爷交代好你的差事就好,不要把手伸得太长了。” 周静娴已经失去了与葛侍郎说话的耐心。 她用剑柄,对着一脸看好戏的楼兰主使下了战书。 “若楼兰主使认为我处置不当,可以向皇爷爷去告状,也可以私底下针对我,但我劝楼兰主使,不要再派人去骚扰我大兴才子,否则下一次,我就不是把他们拖到西夷馆来,而是直接拉去大理寺严刑审问,让他们指出幕后主使是谁。” “楼兰主使你口口声声说着要与大兴交好,若你做出危害大兴的事,你认为你们还能平安离开大兴吗?” 威胁与恐吓谁不会。 周静娴自认自己脑子不聪明,但她很擅长学习。 这番话说完。 被暗示楼兰是想惹是生非,与大兴开战的楼兰主使,气得脸色铁青,却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或是理论。 无他。 因为楼兰早已私下与北狄达成同盟,并且派出了许多人前去盯梢北狄名单上那些出名的大兴才子,只要有机会便会对大兴才子下手。 就算起了争执,不让大兴才子们变成重伤,也能耽误大兴才子们备战比试的时机。 楼兰使者团根本禁不住细查,更害怕再次发生那日季尚书带人来逐个盘查的事。 周静娴的威胁与恐吓,恰好说到了关键之处。 楼兰主使哑口无言。 葛侍郎也不敢乱说话。 周静娴见事态平息了下来,剑柄收回,抬起左手正要下令,让京卫军随她离开此地。 忽然,几辆马车急匆匆地驶了过来。 她眯了眯眼,看到马车上的字样,心里猛地一沉,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 “真是一群见缝就叮的苍蝇,没完没了了。” 来者,正是朝堂上当众参她擅用职责的那些晋王派的朝臣们。 若说葛侍郎的到来令人意外,那么这些人闻风而来,则属于她的意料之中。 可动静这么大,一口气来了十多个有头有脸的朝臣来替楼兰人说话,不论他们来的目的是打压自己还是其他原因。 周静娴此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大兴的朝堂。 应该清理门户了。 她握紧了手里的赤金剑,慢慢地放下了手臂。 马车往西夷馆驶来的时候,那些楼兰的打手们全部退了回来。 周静娴看到他们这种默契的配合,脸色更加难看。 “吁~~” 马车停下。 穿着大兴朝服的臣子三五成群的从马车上下来。 下至五品京官,上至皇室宗亲,甚至还有两个武将。 他们目光扫过那些围在西夷馆的大兴才子身上,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感,让见识不多的学子们噤若寒蝉。 对付像葛侍郎这种拥有官员评断权以外,并无实权,影响不到他们这些还未考中的学子们的官员,他们还能够用自己的才学与口舌,去与之争斗。 可来的这些京官还有皇室宗亲以及那两个看上去就很唬人的武将,光凭他们那目下无尘的态度,便知道他们是掌握实权的官员。 说不定身后还有名门望族为其撑腰。 贸然与之争斗,只怕哪天悄悄的消失在京城都是有可能的事! “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大官?不就是一件打架的小事吗?” “谁知道呢,里面许多官员还不是晋王派的,他们都是冲着娴郡主来的?” “一群人欺负娴郡主,他们可真是不要脸!” 第五百四十四章 惊动了陛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许多人碍于这些官员的淫威,只敢小声嘀咕,不再像方才那般大声言语。 声势一弱,葛侍郎立马觉得自己又行了。 “娴郡主,刚才让你弥补过错,你拖三阻四,如今好了,这么多位大人为了你的错处前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了。” “说得好像你来的时候,就是打算善了似的,让我给楼兰人道歉,还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周静娴斜了一眼那十几个官员。 他们身上的朝服光鲜亮丽,却不知底下爬满了多少虱子。 为了避免再听这群朝臣,重复葛侍郎的把戏,周静娴先声夺人。 “刑不上大夫,我总不能把你们这些连差事都不办,特意赶来为楼兰人撑腰的朝臣,全部拖入大理寺审一遍,这样吧,你们不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让皇爷爷定我的罪吗?” “说吧,你们是想请皇爷爷过来,还是大家一起去朱雀门见驾?” 那些官员们,看到周静娴如此嚣张的态度,不少人露出了阴险的冷笑。 他们还想着该如何惊动陛下。 没想到周静娴自己作死,要去请陛下。 等到陛下前来,他们利用这次打架处理不当的事,将参奏周静娴以权谋私的事当场发作出来,还能够顺势把宁家拖进这趟脏水里。 哪怕陛下有心护着娴郡主与宁家,这次也由不得陛下了。 谁叫陛下有这样一个爱惹事又嚣张的孙女呢! …… 兵部。 季尚书在听完自家婢女与梅香的述说过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侄女的意思,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谨儿这孩子,看上去性子高傲,但向来是逆来顺受,终于懂得主动出击了。” 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他虽无比赞同娴郡主对待此事的做法,但也不可能没有请示便去相助。 季尚书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官帽扶正,又理了理身上的官服,对着梅香二人叮嘱着。 “你们先回去照顾好你们的小姐,本官进宫一趟……” “大人,大事不好了!西夷馆门口的事情闹大了,惊动了陛下,陛下已经准备前往西夷馆,京兆府苏大人请大人派兵增援,前去西夷馆布控防卫!” 属下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在季尚书耳边低语几句。 听到朝中十几个官员都去了,甚至还有皇室宗亲也在场,季尚书的脸色变了又变:看来是有人想利用这件事,给娴郡主定个罪,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别人。 比如。 正住在娴郡主府,大张旗鼓地借调工部匠师去给其盖厨房,被许多朝臣参奏却依旧不知悔改的宁无恙。 关于宁无恙到底在郡主府做何事,季尚书不太清楚。 但他知道,陛下对娴郡主极其看重,并且十分信仰,不然不会出了这事以后,他不仅没有在朝堂上表态,甚至有训斥娴郡主的意思,甚至还额外的给宁家下了道圣旨,允许宁家接手乔家北郊的矿场后,可立即开采矿石。 “一件小事就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京城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季尚书无奈一笑,对着属下吩咐。 “去调派所有人手前往西夷馆,那里本是西域各国使者所在之处,对陛下心怀歹意的人难保不会暗中出手,务必确保陛下的安危,附近的高台高楼都要安排人手排查,并出动弓箭队,一定要万无一失。” 突发的事情能够在短时间引起这么大的反响,暗中没有人推波助澜是不可能的。 季尚书想到晋王早已离开京城,如今只怕是都快抵达了洛河道境内,眼前闪过那个低调内敛的晋王世子,摇头失笑。 “果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晋王世子周钰,此时怕是正在拉着康王,继续在北郊猎场当一个合格的监工。 看似置身事外,能够把这么多朝臣一下子组织起来,也只有晋王府的势力了。 明知陛下重用娴郡主,还要挑战陛下的威望。 就算娴郡主今日被这些朝臣们定了罪,他们怕也会不得善终。 为了一个皇商之位争个你死我活。 季尚书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感叹其中的是是非非,反正也要亲自走一趟,干脆跟着梅香二人一起前往。 …… 御书房中。 周乾早在安宝楼打架还未终止时,便知道了楼兰人不老实的事。 由于牵涉了翼北道的才子,特别是清河崔家的那位才子,也是他重点考察的年轻人之一,便一直派宫中侍卫跟进此事。 一刻钟一回报。 所以。 不等京卫军前来,周乾就已在侍卫口中,听说了葛侍郎与十几位朝臣以及皇室宗亲前往西夷馆,要定静娴丫头罪名的事。 砰! 周乾将手里那本搜罗了宁家各种“罪证”的奏折,直接扔到了桌子上,怒目看向殿外。 早上还秋高气爽的天气,此时已有阴云笼罩,凉风阵阵,让他无比心寒。 “那些为了利益不顾大兴根基的朝臣胡搅蛮缠也就罢了,我周家皇室的人也要上赶着给楼兰人为奴为婢,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陛下息怒。” 苏培元折子也不敢捡,更不敢给那两位皇室宗亲开脱。 在这种时候,有胆子跑到西夷馆去打压娴郡主,不论出于什么心思,最终想达成的结果,不都是灭大兴人的威风,长楼兰人的志气? 贩夫走卒都知道,不能任由楼兰人在大兴的地盘上欺负大兴人。 这些皇室子弟,却因为一己私欲,弃这个原则于不顾,有他们作榜样,让百姓们觉得周姓皇室,都不拿大兴人的荣誉当一回事,那么等到那些百姓们,都不心向周姓皇室时,后果不敢想象。 周乾气笑了。 “息怒?朕再息怒下去,他们还以为朕是那不发威的病猫!传旨,摆驾西夷馆!朕倒要瞧瞧,他们给静娴丫头制定了多少罪名,想让朕如何处置静娴丫头!” 一群只顾利益不顾祖宗君主的狗东西。 他原本还打算再试探一下,朝中还有多少臣子各怀鬼胎。 如今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他也无须再等了。 “传朕口谕,去郡主府请宁无恙到西夷馆来,告诉他静娴丫头被刁难的事,让他做好准备再来!” “是!陛下!” 苏培元听到这个吩咐,心情没由得激动起来。 陛下终于忍不住要对那些不知进退的朝臣们动手了! 但这也不怪陛下不念君臣之情,谁叫那些臣子们自以为抓住机会,一头冲进了陛下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呢。 “苏培元,摆驾。” “得令!” 第五百四十五章 楼兰人的底气与条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西夷馆离着娴郡主府也不过二里地。 为了运输方便,宁无恙挑选的烧制琉璃的地方,与街道相邻不远。 他睡得正香甜的时候,便听到了有阵阵呼喊声从纸糊的窗缝里传了进来,一直盘旋在脑中挥散不去。 让他的梦境,也从日常与沈小姐清闲的下棋,变成了战场上的刀光剑影。 等到他不小心被敌人划伤,从梦里惊动过来时,外面的声音停了,但站在门口的云飞,一副恨不得提刀上阵的样子,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外面阴云密布,透不进阳光,更加让他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小云飞,你这是打算和谁去拼命呢?” 宁无恙哑着嗓子调侃一句。 伸手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凉白开,睡醒先灌一口,以免嗓子哑一整天。 云飞听到他醒了,连忙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还没收拾好,一双死鱼眼里满是愤怒之色。 看到自家公子还有心打趣他,犹豫一下,他还是把刚才听到的那些大兴学子们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出来。 “哦?刚才那个阵仗,是娴郡主弄出来的?她可真厉害。” 在他的印象里,周静娴不是这种搞大事的人。 果然人是会变的。 “公子,现在可不是夸娴郡主的时候,我刚才又听了几句外面街上人们的议论,娴郡主好像惹上了大麻烦,连陛下都被惊动了,要来治她的罪。” “扑哧~~” 宁无恙一时间没控制好心情,喝下去的水又喷了出来。 “哈哈哈,我怎么以前没发现小云飞你这么爱操心呢。” 一心想着去揍楼兰人的云飞没有注意到,被喷了一头的凉白开,无语地看着还在笑话他的自家公子,刚想解释。 宁无恙已经想到了其中的关键,笑吟吟的问道:“是因为此事因为崔公子他们而起,你担心陛下除了要治娴郡主的罪,还会牵连到崔知秋他们?” “对。” 云飞还有话没有说。 也就是老将军今日跟着康王去了北郊猎场,没跟在娴郡主身边做事。 不然碰到这种情况,可能比娴郡主还要火爆。 再看公子这副淡定的作派,他还是没忍住。 “公子,你醒都醒了,不去帮帮娴郡主吗?” 依他来看,别的才子们的战斗力虽然也不弱,但始终不及自家公子那般强悍。 再加上自家公子能文能武,在陛下面前也能说得上话。 事情一定还有转机。 他可不愿意看到娴郡主,只是因为做了她该做的事,就因为那些吃里扒外的朝臣们的诬蔑,就被治罪。 宁无恙看出云飞是动了真格的,他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揉了揉太阳穴,驱散还想睡个回笼觉的困意,思考片刻,便对着云飞问道:“想动手去打楼兰人?” “想。” “好,趁着皇帝还没来,填饱肚子攒足力气,我们一起去。” 啊??? 啊!!! 云飞惊愕地望着一本正经的自家公子,突然有些心虚。 “公子,真的要去吗?” “不然呢?这种情况下有啥好理论的,对待蛮不讲理的楼兰人,拼的不是谁能说会道,而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 以和为贵的外交是有局限性的。 当以理服不了人的时候,就得以“武”服人。 云飞确认了公子不是开玩笑,尽管心里担心,但还是喜上眉梢,忙不迭地打开门跑了出去。 “公子,我这就去让厨房开火做饭!” “……” 站在门外,但把屋里对话听了个完全的秦时,看着从门里走出来抻懒腰的宁无恙,欲言又止。 算了。 劝人不如劝己。 但凡是个大兴人,碰到娴郡主这种情况,都控制不住体内的热血,想去助阵。 大不了到时候等宁先生要动手的时候,他提前动手。 陛下要治他的罪他也认了。 为了心中正义,被罚也不亏。 宁无恙做完热身运动,趁着饭菜还没好,又在院子里跑了两圈后,若无其成的到锅炉房转了一圈,拿起钢管与新打出来的模具,又吹了几个琉璃瓶,冷却成形后,放进了食盒里拎着。 在工匠们错愕的目光中,亲自拎着食盒朝院外走去。 刚出院子。 便碰到了宫中来请他前去西夷馆的宫中侍卫。 对方见他手上拎着食盒,一边伸手过来欲接过,一边说道:“陛下请宁先生带着一两件可以显示出我大兴琉璃工艺,能够让楼兰人大开眼界的琉璃前往西夷馆,这个食盒,还是我来帮宁先生拿着吧。” “本来你可以拿的,但你既然说这是陛下口谕,那就只能我拿着了。” 面对宫中侍卫不解的目光,宁无恙神秘一笑。 笑容透着一股子狡黠的意味。 …… 西夷馆。 当周乾赶到的时候,门前已被清场。 只剩下西夷馆的诸国使者,以及涉及到案子的相关人物在场。 崔知秋与季才子听闻事情闹大,惊动了皇帝,没等别人去请,便自行赶来。 除了双手打架的人以外,还有几个在安宝楼见证了打架始末的路人,正战战兢兢地站在京兆府尹苏大人的身边,等候着陛下查问。 当御撵落下,街道上便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兴皇帝万安!” 西域诸国的使者们尽管笑里藏刀,依旧也不敢失了礼数。 特别是周乾摆了这么大的阵仗,乘着八马匹拉的御撵来的,气势十足,谁敢在这种礼仪的小事上触其霉头。 由于是东道主大兴皇帝亲临西夷馆,元国师以及笛卡那多自然也要出来相迎。 只不过。 他们并没有站在最前排。 这次与大兴杠上的可是楼兰人,不是北狄人,他们乐得看渔翁相争。 而楼兰人想要争什么,元国师心知肚明。 楼兰烧制琉璃,一个沙漠中的小国,能够可以和北狄平起平坐,大半都是仰仗着楼兰巧夺天工的一些物件,还有那天下人都追捧的琉璃。 然而,楼兰近下来,制作琉璃的原料逐渐在减少,沙漠化也越来越严重。 他们这次前来比试的原因,就是为了战胜大兴以后,想花一笔钱,“租借”玉门关外西北方向的荒原。 大兴在那一带驻扎着戍边的将士,百姓也不过是零星而已,由于地处偏僻,相对于大兴中原地区不易存在,要不是有戍边的将士,楼兰早已自己派兵攻打,将其霸占了。 “大兴皇帝,你可算是来了!” 楼兰主使先声夺人,手指着躺在地上,开始哀嚎不已的那几个手下,愤愤不平的告状。 “我楼兰商人无论到何地,都是受人尊敬的,来到你们大兴的国都,不仅要被你们大兴的才子痛打一顿,连你们的大兴郡主,都像拖死狗一样将他们从邻街拖过来,丝毫不顾及我们楼兰人的颜面,简直是欺人太甚!” “大兴皇帝,我相信你一定会给我们楼兰人一个满意的交代,要不然,可别怪我给国王写信,要是让国王知道大兴人对楼兰人不友好,从今往后,这大兴国我们楼兰人可不来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借题发挥的爱卿们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乾似笑非笑地看着,胆敢在他面前出声威胁的楼兰主使。 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回应对方,而是看向了那些前来助阵的朝臣们,挤出一抹和善的笑容,朝着他们招了招手。 “爱卿们怎么站得那么远,来来来,朕来听听,你们不去办公反倒跑来这西夷馆,是为了何事如此大动干戈?快说与朕听听。” 这话说得好像周乾根本不知道事情如何,突然来此似的。 可在场的朝臣们与这位马背上守天下的皇帝,共事许久,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周乾的伪装。 特意这么问,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若是此时说无事,仅是凑巧路过,便可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但这些朝臣们不是路过来看热闹的,他们是来凑这个热闹,还要将周静娴与宁家拉下马的,如何肯走? 他们朝着其中一个武将看去。 那名武将与他们心思一致,在来的路上也早已商量好了应对之法,见状便挺身而出,对着周乾抱拳一拜行了一礼后,粗着嗓子大声宣告。 “回陛下,我们是听闻娴郡主与楼兰商人之间起了争执,为防止事态扩大,特意前来察看的。” 武将也是京卫军中的一个将领,尽管无令不得带兵进入城中,但确实有对京城治安起监督作用的职责。 周乾又看向另一名武将。 那人同样抱拳一拜,眼睛也不眨地撒着谎话。 “我是听说这里有人打架,想着赋闲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便想前来助阵,没想到却是娴郡主在吊打一些手无寸铁的楼兰商人,以武欺人,实在是让人不齿。” 朕感觉你这种睁着眼说瞎话的武将,还有脸说“以武欺人”,也是挺不齿的。 周乾深吸一口气,不等其他朝臣诉说他们的诸多借口,手指着一个皇亲。 “你们来这里又是为何?” 不论是文臣还是武将。 那都是别人家的人。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该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 宗亲可不一样。 他们犯了事就像是那烫手山芋一样,处理不好便是大患,可若他们真的与楼兰人勾结,那便只能重新扶持几个年轻人,接替他们的位置。 相信高祖定当能够明白朕为了周姓皇朝的一片苦心。 大兴高祖明不明白周乾还不清楚,但眼前的皇室宗亲好像是不知被谁灌了迷魂汤。 面对着周乾搭的台阶,他们不仅没有上去,还把台阶砸碎了踩在脚下面。 “陛下,我们来这里还不是因为你这位宝贝娴郡主,在安宝楼闹事,那安宝楼的安国舅好心劝和,她却不识礼数,将事情闹大,我们再不来管管她,难道让她继续丢人现眼吗?” “陛下,我认为娴郡主做事肆意妄为,因为自小没受过皇家教养,有失体统,并且她擅自使用武力,仗着手里有兵马就一意孤行,实在危险,还请陛下收了她的兵权,再从宗族里另觅合适的人来维持比试期的京城秩序才对。” 连两个武将都知道扣上礼义道德这样冠冕堂皇的帽子,用来拉踩周静娴。 但这两个年龄比周乾还大的宗族皇亲,仗着辈分高周乾一头,又因大兴太平久了,这些皇室宗亲根本没有了危机感,只顾着楼兰商人给他们带来的眼前利益。 对周静娴要求之严苛,比旁人还要猛烈。 周乾无声冷笑,看向周静娴时,眼中已满是慈祥之色。 “静娴丫头,你站在那里做什么,来,站到皇爷爷身边来。” 帝王的举动,可不是轻举妄动。 虽然周乾看上去,像是什么也没有说,但他这句话,相当于是表态了。 两个年老的皇亲一下子急了眼。 当场一掀衣袍跪倒在地。 “还请陛下尽早决断,不要因为周静娴一人,让天下人质疑陛下慧眼蒙尘。” “因为一人得罪一个国家,陛下,此举不可为啊!” 谁也没有想到,周乾来了以后,问完缘由,就替周静娴撑腰。 这出乎了不少朝臣们的预料。 他们不觉得周乾是一个为了疼爱孙女,能够置国家利益于不顾的昏君。 所以。 这一定是由于周乾看穿了他们来此的意图,不单单是为了周静娴而来,才想着利用自己的皇威,来摆平这件事。 “陛下!娴郡主可不光是拉偏架,处置不当的失职之罪,她还有以权谋私的罪名,理应数罪并罚!” “谁不知道娴郡主为了讨好那金陵诗仙宁无恙,将朝廷供养的工部匠师,派去娴郡主府修缮厨房,这传扬出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还有那宁无恙宁家,听闻陛下曾下旨让宁家接手乔家的矿场开采矿料,那乔家当初是因为身居皇商之位,才有了开采之权,《大兴律令》上写着,大兴开朝后的矿藏,无皇帝陛下决断,不可开采,此等小儿仗着有娴郡主撑腰,连工部匠师都能随便使唤,若再特开恩令,只怕会让宁家更加嚣张,会让他人不服啊!” 朝臣们引经据典,口水喷涌,说得滔滔不绝。 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早就准备好了腹稿,只等着有个机会宣泄出来。 此时。 看到周乾如此维护周静娴,生怕错过了这个联合楼兰国,一起向周乾施加压力的良机,干脆也不装了。 整齐划一地跪倒地片后,齐声高呼。 “请陛下明察秋毫,立即处置娴郡主,并收回宁家的采矿权!” “请陛下明察秋毫……” 除了朝臣们,远处人群里,还有不少呼应者。 由于牵涉到了采矿权还有宁家,周围的学子们没听过是何事,再加上有周乾在场,谁也不敢造次。 导致那些呼应者的声音更加响亮,气势更足。 隐隐有种周乾此时此地若不作出对周静娴的判罚,不撤销掉宁家采矿权,便会激起民愤的感觉。 周乾冷眼瞧着这些人装腔作势,并趁机在他们浇油的上面扇了一阵风。 “你们说让朕处置娴郡主,你们觉得该如何处置?” “陛下不可!” 青年校尉和崔知秋等人见周乾态度似乎有所松动,连忙也跪在地上,刚要陈情,却见周乾一脸不耐地对着他们摆了摆手。 示意他们别说话。 第五百四十七章 牛鬼蛇神全现身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如此一来。 那些皇亲、武将还有朝臣们,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无所顾忌地诉说着自己的要求。 “臣认为陛下应先将娴郡主手里的兵权收回来。” “臣附议!” 最先开口的都是晋王派的人。 他们的目的很明显。 就要先撤掉周静娴的兵权,让手里没兵的晋王府能够在兵力上面,达到统一的高度。 他们一开口,其他因为自身利益前来针对周静娴的人们,便不好再往上增加筹码。 周静娴好歹是皇室子弟,夺了兵权,已是极大的惩罚,同样也表明了她做事不利,一介女子,若非先前捐款再加上武功出众,是绝不可能手握兵权的。 而如今若是丢了,事后再想起用也难了。 周乾看着晋王派的这几个人上蹿下跳,最终目的是为了争权,脸上笑意加深,眼中却寒芒毕现。 “你们的目的,是要朕收兵权啊……” 就在周乾沉吟之际。 大兴的朝臣们不好开口,楼兰主使见缝插针,挺身而出。 “大兴皇帝,你们大兴人有句古话,叫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让一个女子担负守卫各国才子的重任,她实在没这个能耐,不仅要把她换掉,在她被换掉以后,还得向我们楼兰的商人道歉,还有那两个打人的,也要赔偿道歉,否则的话,我们楼兰的商人,以后便不会再把琉璃带到大兴来卖!” 楼兰主使的话一出口。 那些不好开口的朝臣们立即慌了神。 楼兰琉璃可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少的财富。 他们怎么可能因为周静娴的意义之举,连累到他们赚钱呢? “陛下,请速做决断!” “陛下,应当先夺了周静娴的兵权,再贬她为庶民,以平息楼兰之怒!” “楼兰琉璃每年能给大兴带来百万赋税,不可不重视啊!” 周乾感觉自己耳边像是有十万只苍蝇在嗡嗡乱叫。 他很想一拳打飞,可看到北狄国师等人暗中不怀好意观察的模样,哪怕身为九五至尊,有些事也只能忍忍再说。 用楼兰琉璃来威胁朕是吧? “楼兰主使,楼兰琉璃最大的需求国,便是大兴,你认为你有和朕谈条件的资格吗?” 宁无恙还没来。 周乾不能直接与楼兰撕破脸皮,但不妨他给楼兰挖个陷阱让楼兰国往里跳。 而不知事情严重性的楼兰主使还以为周乾是为了维护大兴皇室脸面,以及大兴皇室用人有误挽尊,故意的虚张声势。 眼见一个晋王派的大兴朝臣,朝着自己点了点头,他便态度越发猖狂。 “大兴皇帝,这不是我们楼兰要与你谈条件,只是大兴国的娴郡主做错事在先,假如不处置她,以后哪个楼兰商人胆敢来大兴做生意?” “特别是那楼兰琉璃,比黄金还要珍贵,如果来到大兴国的地盘上,再遇到像娴郡主还有那两个翼北道才子一样,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人受伤也就算了,琉璃碎了谁来赔?” “到时候再反扣我们楼兰商人一个挑起事端的罪名来,我们找谁说理去?” 小题大做,说的便是楼兰主使。 但这也正中周乾的下怀。 周乾朝着在场那些虎视眈眈的楼兰人看去,郑重其事的问道:“刚才楼兰主使说的话,是代表你个人,还是代表整个楼兰国的意思?” “自然是代表了整个楼兰国!” 楼兰主使从怀里掏出一块琉璃镶玉做的令牌,不无得意的宣布。 “在我来大兴之前,国王便允我在大兴的行事之宜,我就是代表着整个楼兰来的主使,我说的话,即代表了楼兰国王与楼兰所有人的意思!” 霸气! 在场所有楼兰人,像打了鸡血似的,感觉浑身沸腾起来。 再看周围比他们人数还多的大兴人,也不觉得有所顾忌了。 特别是那些长相娇美动人的姑娘,更是双眼冒光。 只要他们以楼兰商人的身份进入大兴国,受到大兴国特殊的礼遇,那么大兴人不是随便他们欺压? 反正大兴为了使用楼兰的琉璃,不得不忍气吞声一些。 楼兰人志得意满。 可刚才还主张要处置周静娴的朝臣们,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似乎有什么正在失控似的。 他们见楼兰主使如此硬气的与周乾叫板,生怕周乾一个暴脾气发作,再弄巧成拙。 趁着楼兰主使还沉浸在得意的怀疑里无法自拔时,急忙站出来,牵引着话题。 “陛下,娴郡主如何处置,陛下心里应该已经有数了,此事非同小可,那宁家开采矿石一事,同样如此。” 周乾压下心头的一口恶气,留待稍后再发作,任由楼兰主使先得意片刻。 他看向再次朝着宁家发难的朝臣,眉锋一挑。 “葛爱卿,宁家开采矿石是朕允许的,别人若想开采,可上奏予朕,只要朕允许了,自当随意。” 想拿律令来压他这个当皇帝的? 难道没看明白其中的关键,就是他这个当皇帝的应允权吗? 还有这个吏部的葛侍郎! 当时参了静娴丫头一本时,他就不应该心存侥幸! 果然此人与晋王派都是如出一辙,眼中只顾个人私利,看不到其他东西。 又蠢又坏!不堪大任! “陛下,历来除了建朝前的矿藏,能够有私自开采权的仅限于皇商,陛下此意,是想让宁家当下任皇商吗?” 有人帮腔助阵。 周乾这次却是连看都懒得再看说话的人是谁了。 因为他等的人已经来了。 周乾冷嘲一笑,反问道:“你们接下来,应该是要质问朕,那宁家何德何能,能够得到朕的重用,担任皇商一职,历来当上皇商的,都是对皇家或是朝廷做出极大贡献的,那宁家献上蒸酒方子、治病良药甚至是给皇家的硝石矿藏带来了销路,因为都已经赏赐了丞相府的院子,便全部不作数了,让宁家再立新功,还得让你们全部认同,才能担得起这个皇商之位,得到开采权,对不对?” 如此条理清晰的发言,让熟知周乾脾气的朝臣们,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 不好。 陛下这是已经预料到了他们可能会趁机发难,还会前来,一定不是当众来打自己脸,撤销暗中下达的圣旨的。 难道说,宁家真的在入京不到三日里,又做出了什么像平安酒一样惊天动地的大功一件吗? 楼兰主使可不管那些,见朝臣们噤声,生怕这群狗腿子因为害怕皇威不敢再声援,当机立断。 “什么矿石矿坑的,我们楼兰人可不理会你们大兴人的事,先把娴郡主道歉赔偿的事理清楚!大兴皇帝你是处置她,还是要我们楼兰商人从此不再来大兴卖琉璃?” 周乾笑而不语,看向骑马疾驰而来的宁无恙。 据他所知,宁无恙骨子里也是一个胸怀家国的儿郎。 碰到这种情况,怎能甘心受人压迫。 更别提,他还特意让侍卫通知宁无恙带上琉璃前来。 宁无恙那般聪慧,定会知道该做什么。 正想着。 一道清朗的呼喝声,犹如平地惊雷,在人们耳边炸响。 “楼兰商人不来大兴卖琉璃了?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这样一来,以后所有的大兴人,都能用上大兴皇家烧制的琉璃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让他们听个响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拎着食盒,阔步而来,衣摆带风似的,潇洒极了。 在场许多人是第一次见到宁无恙本人,还不知他是谁。 但他方才所说出来的豪言壮语,却让人们不禁纷纷为之侧目,心中大受震动的同时,又担心这个少年,是否因一时意气而说大话,让他们白开心一场。 方才说话很大声的朝臣们,此刻面面相觑,既费解又惊讶,更多的则是对宁无恙这番话的怀疑。 “大兴皇家何时能自己烧制琉璃了?” “这么大的消息,我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陛下,宁无恙信口开河,不可轻信啊!” 假如陛下信了宁无恙的胡话,并以此拒绝了楼兰主使提出来的条件,对于陛下来讲,百万赋税其实进了国库也没几个钱。 可宁家由于不避税,光是香水铺子一个月的赋税,就曾交过三十万两的坐税。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若不出面质疑,把宁无恙的如意盘算打翻,只怕陛下在权衡利弊后,会损害他们家族铺子里倒卖琉璃所获得的利益,转而保下宁无恙。 继而保下娴郡主! 绝不能让宁无恙得逞! 这些朝臣们原本只想,让陛下打消掉想要让宁家继承皇商之位的想法。 如今看到宁无恙宁愿当众撒谎,也要力保宁家的富贵,再想到陛下对宁家的维护,干脆趁着宁无恙出错,让宁家永无翻身的可能。 “陛下,宁无恙当众欺君,此乃死罪!” “宁无恙借着金陵诗仙的称号,还有陛下的重视,居然如此放肆,有才无信,绝不能担当大任,还望陛下降罪于他!” “此人如此狡辩,满嘴没有一句实话,实在不能让宁家成为皇商,否则必将上行下效,让其他商户争相模仿,以致大兴商业毁于一旦啊陛下!” 这些朝臣们的嘴下不留情。 让宁无恙还没进入朝堂,便已感受到了朝堂上那股,杀人不用见血,只需搬弄口舌的氛围。 挺好。 宁无恙心道:可惜了,我说的不是假话,你们想治我的罪,还得下次再找机会。 这时,宁无恙已经走到了周乾的面前,手里拎着食盒也不方便跪拜,干脆拱手作了一揖。 “陛下,幸不辱命,我把你要的东西拿来了。” “嗯!好!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接下来如何做,朕很期待。” 周乾十分欣赏宁无恙这种被人指着鼻子尖骂,也没有当场反击的淡定姿态。 他还真的担心,宁无恙高调出场,与那些朝臣们唇枪舌剑一番。 今日之事,说起来是这些朝臣替楼兰人冲锋陷阵,需要清理,但实际上在这种情况下,最优先解决的,还是要打压楼兰人的嚣张气焰。 周乾的想法,宁无恙其实多少能够参透。 可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可没周乾想的那么良善。 刚才表现出来的老持成重,其实只是为了接下来大闹一场,获得一个行事方便的权宜之法。 此时得到老皇帝的默许,让他自行处理。 那他就不必装了。 “让娴郡主还有大兴才子向那几个最先惹是生非的楼兰商人道歉的楼兰主使是哪一位?” 宁无恙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根本不给别人反应时间。 所有人都朝着楼兰主使看了过去。 就连楼兰主使也是向前一步,脱口而出:“我就是,你当如何?” “还能如何,你不是一直在说,假如不道歉,从今往后,楼兰商人就不再往大兴国内运送楼兰琉璃了吗?还说你的话代表了楼兰王还有所有楼兰百姓,对不对?” “对又如何?” 楼兰主使轻蔑地看了眼宁无恙。 他也像大兴那些朝臣们一样,根本不相信宁无恙所谓的大兴能自己烧制琉璃的事。 只当宁无恙是在装腔作势。 宁无恙一边打开食盒盖子,一边高声说道:“请大家看好了,这就是大兴皇家烧制的琉璃,云飞,让他们听个响!” 宁无恙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半透明的琉璃瓶子,朝着云飞扔去。 云飞手忙脚乱地接过,由于事先没有商量,他还没明白公子这是何意。 啪! 就在这时。 宁无恙已经顺手又掏出一个琉璃瓶子,扔在了西夷馆门口,那些所谓楼兰商人的面前。 碎片碎了一地,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云飞!” 宁无恙大喝一声。 已经明白公子是何意思的云飞,也举起了手臂,瞄准楼兰主使的脚下,砸了过去。 啪! 啪! 啪! 除了半透明的琉璃瓶以外,还有几只其他颜色的琉璃瓶。 一个接一个,像不要钱似的在楼兰人的面前碎裂。 而摔琉璃瓶的宁无恙与云飞那股子想砸多少便砸多少的霸气,直接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连周乾都忍不住热血沸腾,朝着宁无恙伸出手去。 “宁诗仙,朕可否一试?” “陛下放心,我给你留着呢,还有娴郡主,我们扔的这几个是烧制出来的次品,良品应该晶莹剔透,就像这个一样。” 宁无恙拿出一只重新吹制好的琉璃葫芦,单手捏着葫芦口,递到周乾的手边上。 其实要不是直接扔太失礼,他才懒得费这个工夫。 给周乾送完葫芦。 他又从食盒的最底层,拿出一个印有梅花花纹的绯色琉璃瓶。 “娴郡主,你不是最喜欢梅花嘛,这是我专门为你设计的赏梅瓶,也不知道这个颜色对不对你口味,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再让锅炉房给你调试一下。” 宁无恙故意说得很大声。 言外之意,长耳朵的都能听得出来。 由大兴皇室烧制的琉璃,不像楼兰出产的那样,有什么便只能买什么。 它不仅做工更加精细,而且花样繁多,甚至可以定制! 京城许多权贵,在琉璃盏开始流行起来时,便喜欢用它们拿来当排场,婚嫁迎娶时也是必备之物,但有时候难免挑选不到合适的花样。 若是可以订制的话,哪怕多花些钱,他们也乐意买! 特别是皇家监造的质量有保证,不像楼兰的琉璃,有点瑕疵也只能忍着,再加上楼兰人刚才态度那么嚣张。 一时间,人群里便有人忍不住出声大喊。 “咱们有自己烧制出来的琉璃,以后再也不用买楼兰人的琉璃了,那些作奸犯事的楼兰人不愿意来我们大兴,我们还不稀罕让他们来呢!” “是啊,皇室能够烧制琉璃了,不需要长途跋涉,这价钱是不是比楼兰琉璃更便宜一些?” 省去了中间商赚差价,自然是便宜的。 这个问题,宁无恙可没权力回答。 水至清则无鱼。 钱光让皇家赚去的话,琉璃只怕也不会继续在权贵之间盛行。 他看向了周乾。 所有人便都看向了周乾。 楼兰主使急得开口刚喊出一个“我”字。 啪! 第五百四十九章 诸位爱卿为何一言不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乾手里的葫芦直接摔在了楼兰主使的面前,黄澄澄的碎片,像是碎了一地的金子那般炫目。 其实周乾是舍不得把这件,比他想要摆在御书房质地还要好的葫芦摆件,摔成碎片的。 按照琉璃的市价,这一件价值数万两白银! 但该摔的时候必须得摔。 因为。 琉璃再贵,那也是针对别人而言。 自从琉璃烧制成功,他想要什么琉璃,都能让皇家匠师给他烧制出来。 他必须有这样的底气与霸气! “楼兰主使,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朕不会因为大兴皇家能够烧制琉璃,便排外不许楼兰进入大兴国,可方才,是你亲口说出,是楼兰人不想将琉璃卖入我国内,既是如此,朕也不能强求!” “即日起,大兴边境严查运入国内的楼兰琉璃,琉璃只能出不能进,另外,琉璃矿料只许进不许出,除了宁家外,谁敢私采烧制琉璃所用的矿料、私制琉璃,夷三族!” 周乾很少采用连坐的惩罚手段。 此时当众宣布这道圣谕,可见对琉璃有多重视。 同样,也说明了刚才砸碎的那些琉璃,确实是皇家自制的,正因如此,才有底气将楼兰琉璃排除在国门之外。 楼兰主使见周乾如此心狠手辣,为了维护大兴皇家的利益竟敢仗着国大欺负弱小,他怒目横眉,刚张嘴。 周静娴闪身而至,将手里的梅花琉璃瓶怼到了楼兰主使的面前。 “楼兰主使,不会是想学那几个打架的闹事者,打人之前说是才子之间的争斗,打输之后便自称是商人,颠倒是非黑白,说是我皇爷爷欺负你们楼兰,说你们楼兰人是一时糊涂,还想着让皇爷爷收回成命,给你们楼兰琉璃一丝生机吧?” “你……”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们大兴皇家烧制的琉璃,比你们卖的花样多、质地好,最重要的是原产地卖出,造价更便宜,你们楼兰远道而来不守客道,还想喧宾夺主,你们拿什么跟我们争?” 啪啪啪! 楼兰主使还未来得及出声反驳。 如雷鸣般的鼓掌声,已将大兴人的选择表达了出来。 “楼兰琉璃其实造型还是别具一格的,可他们既然这么高傲,那我们还是用本土的琉璃吧。” “李兄你这话说得好像你买得起本土琉璃一样。” “娴郡主说了,本土的皇家琉璃比楼兰琉璃便宜,而且我看宁诗仙刚才摔的小瓶子那么小,我花几百两银子难道买不到吗?” 有时候,买得起琉璃只是一种身份与社交圈的象征罢了。 动辄百万的买不起。 买个小号的把玩,也算是见识过拥有过。 宁无恙特意选择拿一堆小琉璃瓶来打脸楼兰人,也是想趁机把琉璃的市场用户,从那些名门望族与顶级权贵世家,扩大到寻常富贵人家中去。 不只如此。 在周乾当众说出了,除皇家外,只允许宁家开采石英砂矿料、私制琉璃,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表明一下自己私制琉璃的方向。 “诸位,皇家琉璃做工精美、造价自然由皇家定夺,我们宁家私制的琉璃不会单卖,但,从今往后,宁家香水会由瓷瓶换成琉璃瓶,就像我刚才摔的那种巴掌大半透明的瓶子,每瓶只多收十两银子,私人定制的琉璃瓶,另外收费,请大家留意宁家中转店铺发放的消息,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宁无恙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老皇帝的神态变化。 见老皇帝不住地点头,以示支持,没有想要插手宁家订制琉璃的事,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忘记投桃报李。 “宁家除了自家生产的商品,可能会搭配琉璃专用以外,不接受任何私人订制,并且除了府上自用品以外,也不会当作礼物送人,大家若是喜欢琉璃制品,可以去找娴郡主下单,皇家琉璃都有印记,请大家注意识别。” 相互让利。 才能共谋发展。 周乾都想好了,哪怕宁家给亲友谋利,将宁家私制的琉璃倒卖出去赚点人情,他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没想到,宁无恙竟丝毫没打算占皇家的便宜。 还有那皇家琉璃有印记吗? 早知道他应该把那件葫芦琉璃盏拿在手里多把玩一会儿了。 “陛下,这个印记在何处,选取何种印记,匠师们不好做决定,还请陛下回宫后仔细斟酌一番。” “哈哈哈!原来如此!好,朕回去定当好好斟酌,等大兴琉璃卖到其他国家时,能够一眼看出这是我大兴所制的琉璃,展我国威!” 周乾对宁无恙的识礼知趣十分满意,笑得非常开心。 再看那些吃瘪的朝臣们,尽管嘴角微扬,但他的脸色还是“唰”地一下阴沉了下来。 楼兰主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就只管等着楼兰王修国书来向他道歉赔偿,向他求和来继续让楼兰琉璃运往大兴。 剩下要处置的。 便是这些惯爱听风就是雨、无风也得起三尺浪的朝臣与皇叔们。 “七皇叔,九皇叔。” 扑嗵。 一直被人搀扶站着的两位皇亲,在被周乾点名后,直接跪倒在地。 哪里还有刚才叫嚣着让周乾处置周静娴时那指点江山的姿态。 周乾看到他们这副软骨头的模样,故作惊讶的问道:“两位皇叔怎么腿软了,可是身体有疾?” “啊?啊对对对……我们老了,可经受不起这番折腾,先告辞了。” 两位皇亲以为这是周乾递的台阶,顺着便想往下溜。 然而。 早就给他们递过的周乾,怎么可能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见他们就坡下驴,直接扬鞭赶马。 “既然两位皇叔身体有疾,不良于行,日后便呆在府中,不要外出,朕会日日派御医与侍卫前去问疾的,来人,将两位皇叔送到府上去,严加看护!” 说是看护。 但谁也知道,这是囚禁。 两个皇叔没想到自己临了临了,跑出来溜达一趟,想着把周静娴的差事挤兑下去以后,换上他们的子孙来谋取这份差事,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被周乾囚禁了起来。 这样一来的话,不仅是他们无法再在人前亮相,只怕他们的家人们也要跟着在皇室宗族里的地位一落千丈。 全家便毁在了自己这次冲动所为之中。 两人悔之不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是自己年老糊涂,周乾却像是听耳旁风一样,根本不予理会。 囚禁了两位皇亲,周乾看向低着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那些朝臣与武将们,无声冷笑。 “诸位爱卿方才还能言善辩,如今怎么一言不发?” 第五百五十章 新晋六品皇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回别说低着头一言不发了,干脆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谁敢说话? 谁能说话! 他们又不傻,事情到了这一步,哪里不明白自己是机关算尽,反倒误了自己卿卿性命。 他们想借着娴郡主的事,既夺了娴郡主的兵权,又让陛下打消掉让宁家担任皇商的想法。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陛下就是等着他们看到机会扑上来,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些朝臣之中,家里有背景还好,明白他们是为了家族而战,就算被陛下处置,也不可能丢官没了性命,最多就是降职,来日还能东山再起。 但皇商之位,他们就不要肖想了。 不说别的。 单说宁家烧制出琉璃,这一件大功劳,他们胆敢反对的话,只怕下一刻,他们家族就会写娴郡主写到工部暂不接待的名单之中。 说什么? 他们还是闭着嘴,老老实实地等着陛下发完火处置完他们以后,赶紧回家让家人去娴郡主府送赔礼吧! “陛下,虽然宁家帮助皇家烧制了琉璃,可那是宁家的功劳,娴郡主以权谋私,必须处置,给朝臣们树立一个典范才行!” 其他朝臣不开口,那是有后路可退。 葛侍郎已经把周静娴得罪狠了,而且他特意前来,还有任务在身。 完不成任务,只怕他收受倭国使者贿赂的事,便会被广而告之。 如今他只能咬死周静娴的错处,能扳倒一个是一个。 哪怕打扰了正在兴头上的陛下,遭到陛下的记恨,也好过身败名裂,彻底丢了官帽! 周乾冷眼瞧着死不悔改的葛侍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葛侍郎,你说的娴郡主以权谋私,是指她不偏不倚的处置了大兴才子与楼兰商人之间的争斗吗?” “不!当然不是!” 葛侍郎哪敢在楼兰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再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看到楼兰主使,现在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作从来没有出现过吗? 他如今能做的,只有将自己表现成一个合格的吏部官员。 “陛下,许多大臣参奏娴郡主的事,你忘记了吗?” “朕没忘记,朕刚想澄清此事。” 周乾失望地看了一眼不到黄河不死心的葛侍郎,当众还了周静娴的清白。 “是朕让宁诗仙客居娴郡主府的,由于烧制琉璃一事,关系着皇家的基业,成功之前不得外传,这才不得不让静娴丫头与宁诗仙背了黑锅,朕在此时此地给他们正名。” “工部的精铁还有工匠调令,都是朕亲自处置的,之所以保密,就是怕有些吃里扒外的大臣泄露机密,导致事情失败。” 说到“吃里扒外”这四个字,周乾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葛侍郎。 葛侍郎终于回过味来,冷汗唰地一下便落了下来。 终于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恐慌,跪倒在地。 “陛下恕罪!是微臣失察!” “确实是你失察,这个吏部侍郎你既然干不了,那就别干了,传朕旨意,告知吏部尚书,重新筛选左侍郎,明日早朝商议新的左侍郎人选。” 当众免除了葛侍郎的官职。 再想起用的机会,几近于无。 再加上葛侍郎,没有完成那位交代的任务,此时压力暴涨,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张嘴喷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拖下去,烧制琉璃成功这喜庆的日子,可别让朕看到晦气。” 周乾对葛侍郎的态度,让那些还没被定义如何处置的朝臣们,更加两股战战,心惊不已。 他们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特别是晋王派的那些人,想到他们这次贸然前来,都是因为晋王府送来的消息,更是恼羞成怒。 恨不得当场把这个罪名都推到晋王府去。 但这个时候再犯陛下的晦气,可能也像葛侍郎一样得不偿失。 于是。 他们只能接着当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等着那未知的雷霆,不知几时落下。 周乾观察着那些朝臣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对于帝王之威,该有的敬畏,心里舒畅极了。 要的就是这些朝臣不再为了一己私利,总是阻挠他的旨意! 这一次,能够让他如此扬眉吐气,还得归功于宁无恙与静娴丫头。 “宁无恙!” “草民在!” 清算完那些犯了过错的臣子与皇亲,接下来就应该论功行赏了。 而在西夷馆面前,给帮着皇家烧制出琉璃的宁无恙赏赐,无异于给楼兰主使伤口上撒盐。 周乾可不管什么道德不道德,有没有礼数,他就是要让楼兰人好好地疼上一疼! “宁家献上烧制琉璃的秘方,此乃大功一件,即日起,宁家接任乔家为下任皇商,皇商之位便由宁无恙担任。 后宫香水、夏冰、以及其他宁家产出,都可按市价直供宫中,除此以外,宁家没有的,就由你负责重新筛选定夺。” 皇商向来都是供应权大于采购权。 而皇商的使用范围,除了对应皇宫之位,还有六部甚至是地方上的制服供应等。 在乔家担任皇商的时候,只能凭着供应权,私底下将手伸进各行各业里赚取差价,但对于像江南织制供应等以前存在的供应商户,没有任何决定权,只能照着旧例照做。 如今,周乾把采购权都给了宁家。 那些不服气宁家,想要暗中使坏的,就得掂量掂量,得罪了宁家,他们还能否有机会被选中采购。 毕竟宁家所涉猎的都是新兴产业,除了皇商之位花落谁家以外,与他们其实上并没有太大的得失冲突。 “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无恙知道周乾是在替自己摆平一些潜在的敌对者,拎着食盒单膝跪地,以示感激的诚意。 周乾亲自将人扶了起来,重重地拍了拍宁无恙的肩膀后,压低声音问道:“琉璃造价几何?” “很低,比陛下想象里的还要低,所以琉璃物件会越来越多,定价不可过高,但可以等级定价,具体的做法,草……臣已经写在了这张纸上,还请陛下回宫后看完了,再应付那些闻风而来的同僚们吧。” 宁无恙将食盒往前递了递,露出下方折叠起来的一张草稿。 周乾顿时双眼一亮,看向宁无恙的眼神更加满意。 这小子有勇有谋还有能力。 光把烧制琉璃的方子归于皇家,未免太可惜了。 “爱卿啊……” “陛下请吩咐。” 第五百五十一章 灵活上朝的便利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只准备了这些,不知老皇帝还要他做何事。 他还等着回去,抓紧时间给华师造提纯青蒿汁用的器皿,希望老皇帝可不要拉着他闲话家常,再表现一番君臣之间的深情厚谊,那可就演过了。 “爱卿,你可有心仪……” “皇爷爷,楼兰主使晕过去了。” 不等周乾说完,周静娴大声提醒了一句。 周乾朝着门口看去。 这时大家才发现,楼兰主使不知何时,已经两眼翻白,抽搐着往地上倒去。 这个变故看上去十分吓人,但由于楼兰主使特意挑着没有琉璃碎片的地方倒去的姿态过于诡异,让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装出来的。 “哼,想用装病来逃脱责任?晚了。” 周乾可没打算放过楼兰这次的失误。 不仅他不放过,料想在其他国家得知,楼兰痛失垄断琉璃秘方后,也有不少西域邻国会趁火打劫。 指不定到时候楼兰皇族为求自保,会献上烧制琉璃的方子。 这么想来,那琉璃的价钱,确实会比以前更加便宜,那么琉璃的收益,比他预想里的不是低了许多? 周乾想到宁无恙是经商的行家,放在食盒里的解决办法,一定是有理有据。 国事占据了主要思绪以后,周乾对于儿女私情就没那么关注了。 再加上他看出静娴丫头似乎不想让他提及这个问题,干脆含糊带过。 “宁爱卿,烧制琉璃的事,你暂时还要帮着静娴丫头盯着一段时间,还有比试的事你也不要落下,如果人手不足的话,你可以自行在工部找合适的匠师,安排他们做事,只需要同静娴丫头和谢尚书商量,不必事事再向朕禀报了。” 琉璃炼制成功。 接下来便是找个地方扩大生产,接收预购的订单收钱。 周乾对这一套流程里,除了收钱的数额感兴趣以外,其他的不想事必躬亲,交给最信任的孙女与臣子去处置,再加上宁无恙敏捷的才思,定会顺顺利利、稳稳当当。 “是,微臣遵命。” 宁无恙顺嘴便改了称呼。 从今日起,他就是有官位的人了。 虽说这个官不是什么涉及政事的正经官员,但好歹也是六品皇商。 “对了陛下,我明日还要上早朝吗?” 宁无恙说话时不禁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硬生生地闭上嘴,憋得两眼通红。 明明只熬了两个夜还补了半天的觉,硬是给人一种熬夜熬红眼的错觉。 周乾看到他这个模样,再想到比试的事,哑然失笑:“朕可不是那种让人一支蜡烛两头烧的人,与西域诸国比试结束前,许你自由入朝议事的方便,若有要事,可直接前来皇宫禀奏。” “谢陛下!” 这个时代上朝打卡的时间,可不是朝九晚五。 而是朝五晚九。 要不是因为宁家如今的情形,只能从当上皇商开始,可以光明正大的借助金钱与商界的力量,向上发展的话。 这个六品皇商他也是不想当的。 天不亮就去上朝的日子,他实在是不敢想。 他在心里立下一个小目标。 不仅要在比试的这段期间自由安排上朝时间,想去就去,不去就在家躺着,等比试过后,他也得找机会实现自己自由上朝的心愿。 周乾交代完对宁无恙的一切安排,由于琉璃烧制成功,楼兰主使的威胁不复存在。 至于原本崔季二人与楼兰几人之间打架的小事,且不说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不会过问,就算要过问,也会先让大理寺收监。 但是,周静娴先前已经处理过一遍,周乾也没有针对几个手下,便赶尽杀绝的意图。 摆驾回宫。 那些兴风作浪的朝臣,哪怕心里有别的想法,也不敢在此地继续呆着,作鸟兽状一哄而散。 在周乾走后,西夷门口,依旧热闹非凡。 不少第一次见到宁无恙本尊的大兴学子们,争先恐后的拿着抄录的诗帖,想要请宁无恙评价一下他们模仿的行楷字。 同时。 也有不少的商人,想要向周静娴打听一番,琉璃合作的事宜,便将二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宁无恙本来觉就没睡够,此时没有感受到半点大家的热情,只觉得有些吵闹。 “诸位,静一静,我最近熬夜,身体还没缓过来,大家需要字帖指正的,可以改日等我定下赏诗会时,我再来观瞻。” “至于诸位想与工部合作的,我知道你们很着急,但请你们先别急,等陛下定下价格还有买卖的方式再着急可以吗?” 知道本土琉璃烧制成功,会掀起一波风潮。 可这股风潮要怎么掀起来,并且能够一直繁华下去,还得看老皇帝对他写的那些方法满不满意,能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会不会给予他信任,予以支持。 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便上赶着做买卖,他们不怕自己一时冲动亏本,宁无恙都担心事后这些人把琉璃砸到娴郡主门口去。 他的提醒,终于让喧闹的场面变得安静了一些。 宁无恙打着哈欠,朝着那些还想开口说话的才子们拱手一拜,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周静娴生怕他走在半路上,因为困倦再摔下来,想要跟上去,但转念又想到幼初与季小姐还在风云书局等着,只能交代两个龙卫,照看好宁先生,她前往风云书局,向幼初她们报个平安。 京卫军跟在周静娴的马后,朝着风云书局方向而去。 不多时,街道上的人影渐稀,也有爱凑热闹的留在当场,等着看楼兰主使醒过来,如何处置那几个打架惹事的楼兰人。 等到楼兰主使确认周乾不会回来,也没有任何人威胁到他时,郎中还没来,他先醒了。 醒了之后,便立即叫来人手,把跪在地上求饶的那几个惹事者,全部绑起来扔到国王面前去请罪。 得罪了大兴国没事。 可得罪了能够烧制琉璃,并且还不让楼兰琉璃进入大兴的大兴国,相当于断了楼兰半数的财路。 楼兰主使可不敢背这个黑锅。 眼见楼兰人也开始内讧了起来,看热闹的人群里便有人扯着嗓子大喊。 “人都走了,散了散了。” “陛下也没处置那几个闹事的楼兰人,真担心我们在大街上走着走着,还会再遇到这种不守本分的客人。” “遇到又能怎样,谁叫我们不是那些有头有脸还有家世背景的大才子呢,不受朝廷的重视与保护,只能听天由命咯。” 人群之中,有不少人故意对于周乾在小细节方面的放松,提出了疑异,渲染起了紧张的情绪。 挑起了才子之间的相互对立。 就在这个时候。 第五百五十二章 还是低估了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就在人群里那些说话的北狄人,以为是周静娴去而复返,吓得打了个激灵,缩头缩尾的往人群角落里瑟缩时,却见为首的是一个穿着朝服的中年人。 有不认识此人的北狄人刚要露头,便被年长经验多的同伴,一巴掌给摁了回去。 “别出声,赶紧离开此地!” “为何?使者不是让我们趁机分裂大兴才子吗?” 文人相轻。 让大兴的普通才子与那些才华横溢的大才子成为敌对关系,可比直接动手去处置那些周围守卫森严的大才子,要轻松许多。 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可以挑拨离间,居然不让说话? 年长的同伴看到新来的年轻人,一脸不服气,心里不禁感叹:不应该把那些在京安城老人送出去,应该把这些愣头青给送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们难道没认出来,穿着朝服的那位是大兴的兵部尚书?他最擅长捉拿我们北狄的密探,你但凡在他面前说一句错话,就可能被他发现破绽。” 这么厉害?! 年轻的北狄细作心里有所怀疑,但见年长的同伴开始往后退,其他同伴也在悄悄离开人群。 他还是听劝地跟着离开。 “吁~~” 季尚书勒停马,看到一群人在蹑手蹑脚的退去,朝着手下使了个眼色。 他年纪虽不小了,但还没有眼瞎耳背。 刚才有些人刻意在人群里挑动对立,引发事端,他可是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 原本还想揪出几个来,告知大家警惕这些阴险小人,没想到这些居心叵测的小人,跑得倒是挺快。 “大家不用慌,从即刻起,兵部联合京卫军,会在京城每条街道上安排固定的巡逻官兵,但凡有任何人发生了争执与斗殴,甚至是发现疑似细作的人出现,大家都可以向官兵举报!” 季尚书停顿了一下,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笛卡那多,接着说道。 “若是有大兴人,故意来西夷馆闹事,我们也绝不姑息,还请西域各国的使团安心在馆内读书学习,以待十月初十比试那日,能够取得好成绩。” 言外之意。 在西夷馆之内。 大兴官兵能够保证西域诸国使团才子们的安全。 出了西夷馆,万一碰到那些过激的大兴人打起来的话,会不会拉偏架,就得看当时的情况了。 西域诸国的众人听到季尚书的话,敢怒却不敢言。 谁叫之前确实是楼兰人惹祸在先来着。 这件事也不怪大兴人小题大做。 在大兴琉璃还没问世前,他们或许还因为仰赖或忌惮于楼兰的财力,不敢发作,甚至还会无形地站在楼兰身后,替他们助威。 此时知道楼兰大势已去,少了与大兴通商,已经不复往日的威风,不少使者和西域才子们,当面骂出声来。 “不自量力非得去和大兴人比比高低不可,这回害得我们也没办法自由行动,只能憋屈地呆在这西夷馆中,真是扫兴!” “楼兰国小力弱,真敢与大兴叫板,何不直接发兵,还要跑来这里参加比试,还是大兴有句老话说得好,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们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惹不过就装晕,如果装晕有用的话,还要什么道歉,是我的话,知道错了早就道歉认错了。” 楼兰主使听到这些冷嘲热讽的话,真想捡起地上的琉璃碎片,割断他们的舌头。 他们哪只眼睛看到他不想道歉了? 分明是那大兴皇帝,根本不给他开口机会。 装晕……装晕也是为了给他一个台阶下,等向国王汇报的时候,他还可以装疯卖傻,牺牲自己一个,就说自己当时发了病,处置不当。 总之! 绝不能让大兴把楼兰的琉璃拒之门外。 “他们不是想卖本土琉璃赚大钱?我这就让所有在大兴的琉璃商人,把琉璃低价卖出去,不赚钱就不赚钱,但一定不能让大兴的本土琉璃抢占了我们的生意!” 楼兰主使发狠似的说着,甩掉搀扶他的护卫,转身朝着门内走去。 路过元国师与笛卡那多的身边时。 哪怕以前对这位元国师十分尊敬,但想到刚才这位元国师根本没有替自己开口说话,此时楼兰主使也是直接视而不见,冷哼一声,气冲冲地离开了。 笛卡那多见状,面色不虞,刚想喊楼兰主使回来重新见礼。 元国师察觉到这一点,轻笑一声,摆了摆手:“随他去吧,楼兰这次与大兴交恶,可能还会怪罪到我们北狄的头上,埋怨是我们挑起了比试一事。” “楼兰不也是想等比试赢了以后,租借大兴的矿场,还要大兴增加对楼兰琉璃的采购,他们也不是白来帮忙的,如今为了楼兰的才子能够胜出,特意去打击那些与他们的才子能够同台相争的大兴才子,失败了便把气撒在我们的身上,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笛卡那多也只有在元国师的面前,变得十分不淡定。 他自己受到冷遇也就罢了。 元国师除了是北狄的国师,更是西域诸国的神的代表人。 楼兰主使胆敢不敬元国师,实在是大罪! “天底下的道理便是向利而往,恃强凌弱,看来在楼兰主使的心里,我们北狄人,还是不如大兴人厉害。” 元国师的话,犹如一盆冰水浇到了笛卡那多的身上,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是啊。 如果北狄人占据了大兴的地盘,拥有千万人口,每年从手指缝里漏点油,就够楼兰国当狗一样争着舔干净,又怎会说翻脸就翻脸呢。 笛卡那多朝着正在给西夷馆周边布控官兵的季尚书看去,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国师,如今大兴国力蒸蒸日上,绝不能再让他们赢了比试,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实施铲除宁无恙的计划?” 任谁也看得出来。 宁无恙对于大兴的重要性。 若没有宁无恙烧制成功的琉璃,今日周乾能不能将打人一事妥善处置好,还要两说。 就因为宁无恙在抵达京安城短短三日内,便纠集了皇家匠师,烧制出了琉璃,才有了如今北狄即将会与楼兰联盟瓦解的危机。 笛卡那多此时都不禁后悔了。 早知宁无恙的危害这么大,他当初就应该派一支敢死队,在晋王派人在洛河道试探宁无恙的时候,趁机把人杀死,让晋王背这口黑锅,大不了再赏晋王一个大功劳换取平安。 如今可倒好。 又让大兴多了一份依仗! 元国师同样知道自己低估了宁无恙的力量,他看了一眼头顶阴沉沉的天空,作出了决定。 第五百五十三章 动手的时机已成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择日不如撞日,晚间亥时起便会有秋雷惊起,想必华易会在皇庄里出来。” 面对元国师肯定的说辞,笛卡那多面露不解之色。 怎么出来? 难道是将华易逼出来吗? 华易本身就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这样逼迫之下,只怕那些早已准备好的法宝,无法派上用场。 元国师只看笛卡那多的表情,便猜到了他的心思。 “笛将军,你擅长排兵布阵,于敌人习惯之中找到错处,你可知,华易有何固定的习惯?” “没有。” 笛卡那多不假思索地回答。 自从晋王提醒过他,华易可能会跟着宁无恙一起来京城时,他便将华易这些年来做的事,全部翻看了一遍。 后来国师又让他将那些资料搬出来,他便再次看了一遍。 华易此人生性潇洒,做事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规律可循。 若说唯一的习惯,那便是逢事必占、逢疑必占。 还有一点。 推演气象很少出错。 而这些习惯,不会对他们动手的时候,有任何的帮助。 相反,还会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一定的阻碍。 “华易的日常行为看似没有习惯,随心所欲,但这个随心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就比如,据说他离开大兴京城前往江南,是为了避乱,但避着避着,却自动地卷入这个乱子里,主动要回到京城来,是为了研究治疗痢疾的良药。” 听到国师提及治疗痢疾的良药,笛卡那多心头猛然一震。 他也知道这个消息。 但他并不确定这是不是大兴故意散播出来的。 因为西域许多国家,由于常期游牧在河流附近,加上饮食习惯不好,每十人里面,便会有两三个人闹痢疾不说,有些侥幸活下来后,还会闹好几次。 因此,死于痢疾这个顽疾的人,光是北狄,就是十之一二。 “国师,华易真的找到了治疗痢疾的良方,不是大兴皇帝在故意散播谣言,好借助这个手段拉拢那些受到痢疾困扰的国家?” “痢疾可是天疾,华易若是真的找到了良方,为何又要回到这京城来呢?” 元国师以问题回答了笛卡那多的问题。 至于结果到底如何,元国师自然知晓。 但他并不以为然。 痢疾在他认为就是老天爷派来惩罚那些不知爱惜自己身体的天疾,他虽没有特效药,但也有能够减少死亡的药物。 正因北狄王因闹痢疾时,他治愈了北狄王的顽疾,才担任了北狄国师,开始在西域诸国崭露头脚。 所以。 无论华易有没有研究出治疗痢疾的特效药,都是必死无疑的! 笛卡那多也不傻,知道治疗痢疾的药物,应该正在研究的过程中,只是有了方向但还没有彻底的成功。 如此一来的话,也不是非华易不可。 因为他的弟弟妹妹便是死于一场大传染的痢疾病,所以笛卡那多出于私心,是想让华易赶紧研究出治疗痢疾的药物,如果大兴到时候借机来要挟北狄的话,大不了他派人去把秘方夺过来。 可有国师的话,再加上他向来以国家利益为重,也顾不得个人的生死,眼神变得坚定不移。 “国师,我们该怎么做?” “盯着娴郡主府,只要宁无恙与华易联系,一定要控制好时机,并将华易引到我们布置的区域去。” “是!” …… 宁无恙回到娴郡主府后,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图纸交到了新来的吹制琉璃的匠师手里。 “这个用模具制不出来,需要一定的技术,特别是里面这些弯弯绕绕的管道,师傅你有信心能做出来吗?” 宁无恙紧张地咽了声口水。 提纯的器皿与普通的琉璃摆件不一样。 它耐燃烧的硬度还有密封程度,在没有精密的工业技术加持下,只能全靠手艺人的工艺水平来弥补这个差距。 但宁无恙由于对这个时代的手艺人接触不多,认知也很浅薄。 别看有一腔的热血,想着今日造不出华师想要的器皿他就不睡觉,但还是得看具体情况。 如果困难太大,他只能先将华师请来,让华师根据提纯的手段,配合着这些琉璃和他让人搜罗来的塑胶管、羊肠管,看看在密封不达标的条件下,如何能够完成提纯。 “宁诗仙,你这图纸画得可真复杂,说白了就是琉璃厚实一些,密实一些对不对?” “啊……对。” “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还是需要模具,但需要的是纸模具,到时候摞到一起留个空,不就能够让它中间盛上东西,还不会在点火浇水的时候往里面进东西了。” 啊? 还有这样的操作? 宁无恙也不是内行,在师傅的慷慨激昂下,听得是一头雾水。 最后干脆当甩手掌柜,只要结果能行就行。 好在。 这位老师傅说了一通后,很是自信地拍着胸脯保证。 “给我两个时辰,我就能造出来,第一次可能不行,但宁诗仙你看到成品,一定知道我没说大话。” 可以! 两个时辰的话,天还没有黑。 他正好叫华师过来吃晚饭。 “师傅,辛苦你加紧把这套琉璃制出来,我晚上要用。” “不辛苦不辛苦,请宁诗仙放心。” 老师傅说完,旁边的学徒马上提醒他。 不应该喊宁诗仙,而应该喊宁大人。 老师傅这才知道眼前这个依旧如以往平易近人的宁诗仙,竟摇身一变成了六品皇商。 “皇商啊,我还以为陛下能封宁诗仙一个工部督造的官职呢。” 老师傅看着宁无恙画出来的那些图纸,虽然他还没办法实现,但他总觉得,如果宁诗仙能够走到工匠这条路的话,迟早能够将这些精益求精的器皿造出来。 只是。 不知这些奇奇怪马的器皿造出来有何用。 也不好看。 也装不了多久东西。 “管它呢,先造出来再说,来,不料盘,称料!” 锅炉房再次热火朝天转动起来。 宁无恙回到房间,先给华师写了封信,并特意让一个龙卫去送信。 生怕龙卫觉得派其送信是小瞧了龙卫的厉害,他再三叮嘱。 “这位兄台,华师的安危十分重要,你切记把信送到后,让华师不要着急,把陛下派给他的护卫全部带上,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说他之前不信什么大凶之卦。 但今日楼兰人闹事还是给他敲了一记警钟,不得不防备着有敌国人想对大兴的各行各业优秀的人下手。 华师可是占卜界的高手,更能够精准的测算吉凶,不得不防。 第五百五十四章 送信路遇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再加上金陵逃走的那些北狄人,江宴他们至今没有追查到下落,宁无恙心里总觉得,那些人不会因为自己破除了“仙人”一说,便会就此收手。 而华师在这方面又是大兴权威所在,并且就在自己身边保护着自己,很容易被对方盯上。 想到这里,宁无恙看向另一个龙卫。 “要不这位兄台也跟着一起去送信?” 另一人面露难色。 他们可是娴郡主派来保护宁诗仙的。 虽说宁诗仙有首领秦时在,但他们还肩负着向宫中传达消息的重任,两个都离开的话,万一有事,难道让秦时去传信吗? “宁先生,送信一人就够了,而且华师身边也派有两个龙卫执守,这里又是京城,华师在京城当钦天监,可是呆了十数年,你尽可放心。” 秦时知道宁无恙应该是由于华易所说的“凶”卦,才会如此安排。 可华易的本领远比他这个龙卫首领还要高强。 换句话说。 要是连华易都会遭人暗算的话,龙卫也救不了,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也对。 宁无恙仔细一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便朝着还在等待的那个龙卫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走了。 只是。 看着那个龙卫离开的身影,他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感,憋闷得难受,额头也不禁冒出一层细汗。 “公子可是累了?此时距离晚间还早,不如先去睡一觉,需要什么食材,让厨房准备就行。” 云飞难得细心体贴别人一次。 宁无恙也知道,身体才是一切革命的本钱,状态不好,做出来的饭菜也不好吃。 “让厨房准备一只肥羊来,秋天吃羊肉是最好的,我亲自给华师做一顿烤羊肉串吃,另外,再去御酒坊买一坛平安酒,等华师看完样品,一定兴奋得睡不着觉,正好灌醉了他,让他睡个好觉……” 事无巨细地安排完,宁无恙这才回屋睡觉。 他这个年纪,平时睡觉那是倒头就着。 可今日。 不知是否由于烧制琉璃成功的事,宣之于众后,有许多人前来打探的缘故,还是心里惦记着华师前来一事有无危险,这一觉睡得不踏实不说。 还总感觉有不少双眼睛,暗地里盯着自己。 娴郡府西南方向三百米,晋福酒楼。 酒楼老板亲自带着拿着王府密令的蒙面二人,上了三层楼最高处的阁楼。 “要是用得着老朽的地方,尽管开口……” 酒楼老板还想寒暄几句,在看到对方不耐烦地甩甩手后,赶紧不停的赔笑,转身离去。 待到酒楼老板走后,二人理了理脸上的黑色面巾,找了个最佳监视娴郡主府西厢房的位置,一眼不错地盯着那边的变化。 目之所及。 娴郡主府西厢房里具体的情况看不到。 但丞相府半个府邸的一举一动,都能尽收眼底,哪怕看不清楚人的神情,听不到他们说话,却也能够知道谁人进进出出。 其中便包括着,占了丞相府半个院子的锅炉房。 从锅炉房里端着冒着热气的琉璃料子出来的匠师们,哪怕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却也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喜气,比手里的热气还要浓郁。 “真没想到,还有人能够在全京城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的把琉璃烧制出来。” 年长的密探不禁感慨了一句。 “等到王爷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惊掉下巴。” 另一个年轻的,则是有些惋惜:“早知道宁家这么厉害,藏了这么多宝贝秘技,王爷当初就应该不遗余力地拉拢宁家,而不是学那康王一样,对宁家不管不顾。” “康王是与宁家没有瓜葛,可这宁无恙都住到了娴郡主府,哪怕宁家不参与到争储中去,也难保以后在做选择时,由于娴郡主的原因,倾向于康王。” 话题聊到这里,就不是他们这些当密探的手下们能聊的了。 未来的事如何他们不能下定论,但眼下,宁无恙的一举一动,都得汇报给世子爷。 想到世子爷听说娴郡主,不仅没有被夺了兵权,反倒助宁无恙一起烧制出了皇室琉璃时,那惊愕又震怒的表情。 两人谁也不敢再闲聊,全神贯注地盯着娴郡主府的一举一动。 特别是宁无恙的一举一动。 世子爷说了。 务必盯牢了,每隔半个时辰汇报一次。 年轻的密探朝着坐在楼下的两个混入客人中的接应者看去,比划了一个手势,告知对方,宁无恙正在房间里睡觉后,犹如老僧入定般,与年长的密探一左一右,按照不同的视野,继续监视。 这时。 娴郡主府后门,闪身露出一个熟悉的脸庞,二人精神一振。 是陛下赏赐给娴郡主的四个龙卫之一。 “这个龙卫,刚才在西夷馆门口时,是跟着宁无恙的。” 年长的密探眯了眯眼,往前探头,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个龙卫的动向。 年轻的此时也看到了正在翻身上马的龙卫,忙不迭地附和着。 “对,是他,他的下巴上有一颗痣,名字应该叫江殊。” 别看对寻常人而言,龙卫是一个很神秘的存在。 但对晋王府来讲,安皇贵妃执掌后宫,想要打听一个龙卫的消息可就简单得多了。 江殊是从江家挑选出来的,虽说加入龙卫便相当于舍弃了原有的家族,但他们的名字还是没有被剥夺。 甚至有些立下大功的龙卫,还会被陛下钦赐重开一本族谱的荣耀,所以这些龙卫都是有名有姓,一遇风云便化龙的人物,但凡有人物更迭,安皇贵妃都会迅速查问清楚,把消息传递给晋王府。 “江殊这个时候离开娴郡主府,看他走的方向也不是去皇宫的,情况有异,马上把消息传给世子爷。” “好。” 年轻的密探刚转过身去,忽然感觉背后一凉,有种被人盯上的错觉。 他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年长者,已经伸手勾到了他的肩膀上,身体摇晃着,像是喝多了假酒一样,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巾,指着房顶大喊一声。 接着低声提醒:“被江殊发现了,先把他离开娴郡主府的事告诉世子爷,江殊如此机敏,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说着,二人继续勾肩搭背,走下了顶楼。 不远处。 江殊勒停马匹,一直盯着晋福酒楼上的两个背影,直到他们跌跌撞撞地消失在视野之中,被楼阁挡住了视线,他才收回目光,冷嘲一笑:“这家酒楼是晋王的产业,宁先生前脚刚成为皇商,晋王府后脚就派人来监视,真当我们龙卫是吃干饭的吗?” 等他送信回来,就和首领汇报一下这个情况。 请示首领,以后再碰到这事,直接把监视者抓起来,以儆效尤。 第五百五十五章 如此暗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直到确认监视者不会再回来,江殊这才紧夹马腹,朝着皇庄方向而去。 同时。 下了楼的两个密探,将江殊的动向告知给负责传信的人后,便按照先前江殊所骑马头的方向,暗中乔装一番,继续朝北追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 几乎在江殊出了娴郡主府的瞬间,暗地里便有北狄的密探,将江殊的行踪,通知了西夷馆里的笛卡那多。 当笛卡那多根据分析,推测出江殊是去皇庄的,连忙将此事告知了元国师。 对于笛卡那多通过晋王府的势力,得知大兴皇宫中龙卫的具体情报,元国师特意对此夸赞了一番后,开始布置起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还想着,仿照宁无恙的笔迹将华易从皇庄里诓出来,担心华易会先派人去娴郡主核对,耽误时间,如今宁无恙便派人去请华易,真是天助我也。” “只是这时辰不对,笛将军,还要有劳你,将这个龙卫拦下来了。” 拦下龙卫不是一件易事。 笛卡那多眼中闪过一道杀机,商量着问:“与其拦下不如等其到了城外,直接将其击杀,也可以免除后患!” “不可,我们要做的时,神不知鬼不觉的铲除掉华易,若是因为死了一个龙卫便打草惊蛇的话,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引起宁无恙的怀疑,此事我们也绝对不能做。” 他会将华易的死伪造成一个意外。 只有这样。 才能让宁无恙重蹈覆辙。 “不让人死还要耽误龙卫的功夫,只是有些困难。” 笛卡那多并非一个莽夫,实在是龙卫的功夫高强,再加上警惕心强,很难下手。 元国师看到笛卡那多颇为头疼的反应,淡然一笑,出声提醒着。 “笛将军,我们的目的只是拖延时辰,你甚至不必想着通过制造矛盾,或是伤亡惨重,才会绊住他的脚步,大兴人做事讲究,你可以从这一点入手。” 大兴人做事讲究? 原来如此! 笛卡那多略一思忖,便对着阿毛招了招手,低语几句吩咐道:“你去找十几个人,这样……再这样……懂了吗?” “懂了,可是这样的话,对方不会怀疑吗?” “这个时机正好,去吧。” 阿毛听到自家将军如此自信,也不再迟疑,再次梳理了一下将军所说,确保万无一失,这才大步朝着门外跑去。 城北。 从娴郡主府骑马至城北,平时只需要一刻钟的路程,江殊足足花费了半个多时辰。 原因无它。 一个是出于宁先生的吩咐,他谨慎行事,送信又不赶时间,所以遇到街道上那些争执的事,他都是避开走的。 二个是西夷馆门前发生的事,让整个京城的守卫都变得森严了许多,还有不少楼兰人生怕两国交恶,他们会像东夷馆被烧死的岸填太郎一样,被扣留在大兴,所以扎堆往城外逃离。 如此一来,除了路上有些拥堵以外,城门口的盘查也很拥堵。 好不容易出了城门,江殊刚松了一口气。 迎面却碰到了八个抬着轿子的轿夫挡住了去路。 “兄弟,我们是去给京城东郊的王员外家送聘礼的,这送礼到了门口,按照我们当地的讲究,要放一放供门神,能不能耽误你半刻钟的工夫,先让我们停放一下,等我们走了你再走?” 江殊倒是听说过这个讲究,若是步行也就罢了,不惊动主家的喜气,还能沾沾喜气。 像他这种骑马而来的,或是像停在后面赶车的人,都得等上一等。 偏偏北城门通往皇庄的只有一条官道,想着之前在城里让了那么多次,为了保证送信顺利,江殊二话不说,便将马往路边赶了赶,并翻身下马,以示同意。 “多谢兄弟,兄弟见喜,沾沾喜气。” 领轿的轿夫将一把瓜子与花生,双手捧着塞进了江殊的怀里。 江殊看了眼朝着其他车队分发喜果的轿夫们,只能叹息一声接过,等着这半刻钟过去。 闲着无聊的等待过程是漫长的。 好不容易,等到半刻钟时辰过去,在轿夫一声“抬轿”声中,江殊连忙跨上马去。 此时抬头再看北郊方向的皇庄,已经隐隐约约被黑色所吞没。 “我得抓紧时间才行,不然等到了皇庄,天都黑透了。” 正说着,他感觉背后一阵发毛,隐隐约约听到了雷鸣的声响,扭头一看。 果然在西南方向,有闪电在云层之中闪耀着,并且头顶的积云,正在缓缓的朝着北边移动。 出门遇到打雷天,更得加快脚步了。 江殊也不知是否由于刚才看到了闪电的缘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驾!” 他夹紧马腹,朝着已经行人渐稀的皇庄狂奔而去。 刚走到一处通往皇庄的岔路口,转弯要途经一条小路时,便看到一队抬着棺材的队伍,在这条二里小路的另一头,缓慢地走了过来。 江殊顿时哭笑不得。 “我今天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喜事丧事全让我碰到了?” 喜事不能催。 这丧事自然也得让。 江殊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形,知道自己此时再绕路,还不如等这队抬棺的走过去,只能按捺住内心那股焦急感,扭头看了一眼西南方向。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越来越近了。 …… 皇庄。 华易正在反复查看宁无恙画的那些草图,还有提纯青蒿汁的手法,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勾勾画画,写着他的心得,还有改良的方法。 直到外面天色暗了,屋里无光,他才放下手里的毛笔,点燃了一盏油灯。 这时,皇庄的管事笑盈盈的把一封信送到华易的桌头。 “华大师,有您的书信。” 除了书信以外。 还有一辆标记着“沈”字的马车,也停在了院子里头。 华易看了一眼信上的落款——涂灵。 拆开一看,眼前仿佛闪过徒儿沈幼初的笑脸。 “师父,我在风云书局搜集了不少好东西,你有空的时候帮我挑挑,选哪些当作拜师礼比较好,过两天我和爹娘来行拜礼师的时候就用它,剩下的就当我孝敬师父的了,你可千万别嫌弃。” 信里夹着一个目录。 五花八门的物件应有尽有,有些他喜欢的古玩还标着年限。 而那件古玩,也只是他在教导涂灵时,不经意间说了一句,没想到涂灵竟特意去寻了来送他。 第五百五十六章 等他到雨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涂灵有心了,不愧是我选中的徒弟,她能对我的喜好如此放在心上,一定能将我传授给她的本事放在心上。” 对比起徒儿对自己的关心,华易更希望她看重那些独门本领,将其传承并发扬下去。 可惜的是。 涂灵那孩子,在玄学上颇有造诣,却由于自身经历的限制,还不能用于国情上面。 而医术方面更是起步太晚,也不知此生能够达到怎样的峰顶。 想到这里,华易提笔又写了一封信,也是给徒儿近日留的课业。 “……你将所知的药草,全部整理成画集并标注药效,既能用来准备应试,也能巩固你的课业。” 写完后,他将信装进信封里,并未急着派人送去沈家给徒儿。 他知道徒儿其实是个至真至诚的人,就像无恙一样。 表面上看,这两个少年人好似由于年轻,做事跳脱,但他们凡事心中有数,并且做事十分积极主动。 假使此时把信送去,他那个徒儿必定会赶在拜师行礼前,把那些草药图集画出来,献到他的面前。 “我是人老了睡不着觉,涂灵还小,不必要熬夜伤身体……咳咳……” 华易低咳几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塞入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药汁润着嗓子舒服了许多,也缓解了咳嗽。 “唉……” 华易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时,前来送信的见状,神秘一笑:“华大师,有个好消息忘记告诉你了。” “老张,你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现在对他来讲,能够称得上是好消息的,只有无恙那孩子,制出了能够提纯青蒿汁的器皿。 可那器皿是琉璃质地的,寻常玻璃一件便是重金难求,更别提按照无恙的说法,那些器皿别具一格,更另难得。 皇张管事见华易兴致不高,也不再卖关子,未语先笑。 “华大师,咱们大兴能自己烧制琉璃了,就在今日,西夷馆门前,宁诗仙拿着大兴皇家烧制的琉璃,砸在了楼兰主使的面前,你不知道,那个威风呦,宁诗仙也不是故意找事,是他们楼兰人自讨苦吃……” 张管事激动地描述着今日城里西夷馆发生的事。 他也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虽未亲眼所见,但说的条理清楚,特别是楼兰人面目可憎的威胁,最终变成讨好与装晕躲事,张管事说起来时,脸上一直带着微嘲的笑意。 华易连听带看,有种恍若梦中的错觉。 直到张管事讲完,他还缓了好半晌,才接受这个现实。 “三天,这才三天,无恙竟真的把琉璃烧制出来了?” 实在是匪夷所思,他是连想都没敢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张管事听到他这个问题,回想了一下说此事的人的内容,轻轻拍了拍脑门。 “瞧我这记性,好像说了,是因为宁诗仙三天三夜没睡觉,带着那些皇家匠师们烧制成功的,连匠师都换了好几波,真是让人佩服。” 三天三夜没睡觉? 华易听到这里,腾地一下站起来。 可由于坐得久站得急,两眼一阵晕眩,又急忙坐了回去,身体摇晃起来。 吓得张管事连忙上前一步,担心的问:“华大师,真的不用请太医来看看吗?” “没事……咳咳……是我最近忧虑过重导致的,吃药不管用,但是听到你这个消息,我的病症应该很快就能无药自愈了,哈哈哈!” 张管事听到华易轻快的笑声,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低声问:“华大师,晚上吃什么?” 这三天里,华易不思饮食,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瘦了一圈似的。 此时见华易难得露出笑脸来,应该能够吃得下饭了。 “吃什么……” 华易本来是心里堵得难受,吃不下去,此时听到这个好消息,鼻翼间仿佛闻到了在章家庄时吃过的饭菜的味道。 皇庄的人做的饭菜,其实并不难吃。 可是自从吃过无恙亲手下厨做过的饭菜后,他的口味被养刁了些,此时又听说了烧制琉璃成功的消息,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时间还早,再等等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好消息? 张管事不明白。 但他相信华大师既然这样说,自然有道理。 华大师可是半仙似的人物,当年他还是一个光棍,因为娶不上妻而发愁,整日遭父母嫌弃,多亏遇到了华大师给他看了面相手相,给他测了八字,说他姻缘晚成。 父母不再逼着他与村里脑子不好使的姑娘成婚,等他二十五岁时,遇到了在皇庄种桑的女管事,情投意合成了婚,还让他从一个这辈子可能只是泥腿子的身份,变成了在皇庄上领皇差的管事。 哪怕事后,华大师说此事不全是相面与测字的功劳,全靠个人选择,但正因为华大师的原因,父母才不再催促他成婚,否则,他说不定由于年纪大了,又出于孝道,便会草草成婚,怎么会有如今的生活与地位。 “华大师,那我先去把那些礼物清点好,放进库房里,再去逮两只猫来看着老鼠,免得它们把那些宝贵的字帖什么的给啃了。” “去吧。” 华易人逢喜事精神爽,清瘦的脸上满是笑意,语调和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张管事看到他的改变便感觉以前的华大师回来了,这才安心的走出了屋子。 油灯燃起,天黑仿佛只在一瞬之间。 远处有雷呜声响起,华易站起来朝着西南方向望去,当看到一道闪电打在京城的天空上时,不由得眯了眯眼。 等到闪电光亮消失,他缓了一会儿,眼前因闪电带来的黑影,才逐渐消散。 “高兴过了头,竟忘记今日是雷雨天了,应当让老张早点煮饭的,我都告诉了无恙他们雷雨天不要出门,却还期待着无恙能够早些烧制出提纯青蒿汁的器皿,喊我晚上去吃顿便饭。” 无恙三天三夜不睡,想必是累了。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化腐朽为神奇,已是一件难事,他还想着提纯器皿的事,实在是为难人。 可是。 华易总觉得,无恙能够不辜负他的期望。 “占一卦吧。” 他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往桌子上掷了六次。 当得到“乾卦”之时,欣慰一笑。 “虽有潜龙勿用之象,但事情却已成功,看来这顿饭我还值得再等一等,好在这场雷雨下不了多久,便等到雨停前吧。” 话音刚落。 刚刚离开的张管家去而复返,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华大师,不好了,出事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皇庄外的一道闪电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华易伸手扶住险些绊倒的张管事,让其坐下来,沉声说道:“先别惊慌,发生了何事?” “刚才有皇庄上的农夫跑来和我说,宁诗仙派了一个龙卫来给华大师你送信,好像是说让你去娴郡主府,结果那个龙卫被一个商队堵在了二里外的一条小路上,好像还发生了争执。” 张管事不禁怀疑。 “华大师,他们不会是冲着宁诗仙送的信来的吧?” 不是重要的信件,自然不会派龙卫前来。 华易也有这个猜想。 他眯着眼看了一眼窗外。 夜幕已经盖住了整片天空,只有不远处的闪电不时划破天际,将短暂照亮后的夜空,衬托得更加黑暗可怖。 思考了一下,华易还是作出了决定。 “不论龙卫被拦是无意还是有意的,既然无恙给我送了信,不必再等龙卫前来,把我收拾好的东西准备好,我这就去娴郡主府。” 早在烧制琉璃的消息传来之前,华易早就准备好了半车在金陵晾晒好的青蒿,随时等着宁无恙传来的好消息。 在这种情况下。 哪怕得知龙卫被困,华易也并不紧张,相反,还隐隐有些期待,无恙到底给他带了什么信,才会被人盯上。 临走之前,张管事忽地想到什么,看了一眼雷声大作的天空,小心翼翼的问道:“华大师,你出门不占一卦吗?” “不必占了,这种情况下,必定是雷声大震之卦,快些走吧,去得晚了,只怕那个龙卫送的信,要让人抢走了。” 华易语气轻快,负手朝外走去。 不多时。 闪电与雷声大作,有细密的秋雨落了下来。 虽然华易嘴上说着不需要占卦,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卜了一卦。 “果然是震卦。” 既是如此,他便打消了自己快马前往的打算。 与陛下安排的两个龙卫,坐上马车,与那半车青蒿一起,离开了皇庄。 此时,在距离皇庄,仅有两里路的岔道口。 江殊冷着脸瞧着那些把货物倾洒在面前,挡住去路的商队,心里明白,这些人是故意的。 从出了城门到现在,短短十来里的路,居然被人拦停了三次。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 事不过三,这一次,一定是故意的。 但是江殊不明白,他们拦着自己有何用。 这三路人马没有任何与他动手的意思,也一直在专注地忙着他们的“正事”,看上去好像只是在阻拦自己。 但他只是去请华大师到娴郡主府吃个晚饭,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又有何妨?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江殊继续冷眼瞧着那些奋力搬开他面前阻碍物的车夫们,直到面前搬出一条宽敞的通道,他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只拦了我一刻钟就放行了吗?” “兄弟你说啥呢,我们不是拦你,这不是赶巧了嘛,你没来之前,我们的货物就倒在地上了,可这事也不赖我们,是刚才有一队北狄商队,非得挤我们,害得我们为了避让他们的高头大马,不小心翻进了阴沟里,这才挡了你的路。” 商队的负责人说得很诚恳,不似做假。 而且通过观察地上的车辙,也确实有另外一队商队经过的痕迹,只是在秋雨的洗涮下,逐渐变得不太真切。 “我说兄弟,你不是说你着忙去皇庄嘛,快走吧,这雨再下下去,你身上也该湿透了,真是对不住,挡了你的路,抱歉抱歉。” 商队负责人不停地赔着笑脸。 光是看江殊身上穿的衣服,便知此人不是寻常人。 毕竟是他们拦路在先,就算是那些北狄人惹得祸,可那些北狄人早跑没影了,对方若是怪罪,也只能他们自己担着这个罪过。 江殊见这群人,真的没有其他的打算,轻轻地夹着马腹,慢慢地走过布满货物的通道。 直到离开扎堆的货物,看到那些人,不仅没有逃离的意思,反倒继续使出全力,去将倒地的货物捡起来,蒙上防水的油布,江殊便确定,他们所言不虚。 “真是怪事,难道这些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轰隆隆…… 话音刚落,一声闷响,又带着一道闪电在耳边炸响。 咔嚓! 江殊跨下的马儿惊得发出一声嘶鸣,后方搬运货物的车夫,也是吓得一个激灵,有些胆小的,直接丢下手里的货物,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生怕这道惊雷劈在自己的头上。 “这雷越来越近了,看来回去骑不了马了,也不知道这雨还要下多久。” 江殊倒是不怕这电闪雷鸣,可是马儿会害怕。 再加上下雨天路滑,今日来时受阻,他觉得回去的时候,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等到雨停再与华大师返回娴郡主府。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驾。” 江殊等到闪电向着皇庄方向劈去时,夹紧马腹,紧紧控制着缰绳,将马匹向皇庄方向驱动。 谁知。 跨下的马儿刚走了没两步,突然“扑嗵”一声,双腿一软,跪倒在泥里,溅起来的泥点甩了江殊一脸。 “怎么回事?受伤了?” 江殊正警惕地打量着周围,以防有人出手暗算时。 突然前方一道粗如龙形般的蓝白色闪电,径直地劈向一里开外的一处树林里。 那处树林是皇庄田地的范围,正中有一条道路,正是通往皇庄的唯一通道。 看到闪电的瞬间,江殊便感觉心中一震,他马上捂住了耳朵,等待着雷声过去。 与此同时。 坐在马车里的华易,突然感觉头发竖立了起来。 不仅是他,身边的两个龙卫也是如此。 他见状不由打了个激灵。 常年观察天象的他,如何不明白这是要被雷击前的征兆。 只是他们走的这段树林是平地不是高地,为何会有这种征兆? 此时不是深究的时候。 头发竖起距离雷击到来还有一段时间。 而且这里是平地,成为主要被雷击中的区域的可能性很低。 再加上秋雷的力量不敌夏日,这个危险可以提前预判并且平安躲过去。 华易连忙挑起车帘,对着外面的车夫大喊。 “停车!下去抱住头,不要……” 华易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道蓝白色光芒闪过,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的同时,身体下意识地抱着脑袋朝车上滚去。 咔嚓!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临终遗愿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一道粗壮的雷电砸在了树林之中。 紧跟着。 又是两道雷电,落在了马车周围。 在马车上的车夫与车厢里的两个龙卫,等到反应过来要遭雷劈,想要躲避时已经晚了。 三道天雷带来的杀伤力,足以让他们瞬间毙命。 哪怕是滚到马车下的华易,躲过了第一道闪电,也被接下来的两道闪电分岔下来的雷光,击中了身体两次。 手臂和大腿被烤焦,浑身爬满了雷击纹,整个人瘫躺在被雷电打中的深坑里,眼睁睁地看着又一道闪电,朝着不远处的树木击去,他运起体内的内功试图抵挡,却因为大地的轰鸣引起体内的震动,最终只有喷出一口鲜血,意识陷入了混沌之中。 轰隆隆。 闪电只落下几道,便因秋日云层随着降雨落下变得浅薄,而逐渐消散远去。 华易被身上烤焦的地方疼得清醒过来,但视野十分模糊,依稀间,看到有人在树林里活动,扛着粗壮的铁器,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 他在心里想着:这难道是传说里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吗? 然而。 没有人告诉他准确的答案。 那些“叮叮铛铛”的细微的撞击声,越来越远,地面又震动了起来。 “驾!” “吁!” “华大师!” 有人来了。 华易试图睁开双眼,但因为整个人被雷电击中,身体上的皮肉早已烤焦,他有心无力,只能通过对方的声音与语气判断。 这是一个中气十足的习武者,并且是友非敌。 “我在……” 华易从黏糊糊的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伸出还在冒着热气的胳膊。 江殊想要去搀扶,看到往下脱落的血肉,倒吸一口冷气,简直无从下手。 怎么会这样?! 江殊不明白。 华大师可是最擅长推演气象的人,居然能让雷给劈了? 若是说作恶多端的话,被雷劈了他可能会觉得这是报应。 但华大师是什么人,可以说是救世之人,为何竟会遭到雷劈? “华大师你稍候,我这就去请郎中。” “不用……我有话……” 江殊看到华易没打算救治,内心震动不已。 他双眼泛红单膝跪地,趴在身体凑到华易的嘴边。 “无……恙……” 华易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颤抖着说出一个名字。 江殊听出这是想交代遗言,再看华易的身体情况,也知道救不活了,便对着华易说道:“华大师,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去叫宁先生来。” “不……危……险……”华易伸手拽住江殊的袖子,喃喃道:“无……恙……痢……疾……药……” 华易似乎是还想说什么。 可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临死之际,华易的意识其实还是清晰的。 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身体在享受着火烧火燎的炙烤,让他难受得想要吼出来,可是喉咙已经被烂肉堵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早就知道前来京城会遇凶险的他,其实并没有想明白,为何自己会遭遇雷劈。 但他能够依稀感觉得到,此事并非天意。 希望无恙能够以他为鉴,不要步入他的后尘。 更希望无恙能够继承他的遗愿,把青蒿汁提取出来,将他研究的复方青蒿汁推广出去。 如此。 他便死而无憾了。 江殊眼睁睁看着抓着他衣衫的手,逐渐脱落,摔在地上,华易起伏的胸膛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依旧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人死无法复生。 江殊在调整好心情后,朝着被雷劈中,还在燃烧的马车看去。 马车上还有三具尸体正在焚烧,但他一个人也无法去救援……况且,被闪电分岔击中的华大师都无法幸免于难,更何况是被直击的马车上的三人。 他去救,也只能救出尸体来罢了。 现在江殊只有一个疑问。 “华大师为何会冒雨离开皇庄?” 就算华大师再怎么能掐会算,也不可能算到宁先生会在今晚派他来送信,特意赶过来迎接他吧? 漆黑的天,特意冒雨前行,一定是有大事要办。 再联想到他前来的路上,三番五次遭遇到路阻的事,让他感觉到这其中另有阴谋。 江殊想到华大师临终遗言,郑重其事地保证道:“华大师你安心地去吧,我一定会把你的话转达给宁先生的!” 他想不通刚才的事,是怎么回事。 但宁先生一定能够想通! 如今雷声已经远去,雨线也变得稀疏起来。 江殊对着坑里的焦尸深深地鞠了一躬,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翻身上马,目光如利箭般穿透前方。 这次。 谁若是再敢拦住他的去路,可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驾!” 马匹离开后。 马车上的火苗还在继续燃烧。 但由于处在地势空旷之处,并没有向外蔓延的迹象。 树林之中。 一群黑衣人扛着铁器,做贼似地探头探脑地朝着带着斗笠的元国师和笛卡那多看去。 元国师一脸悲悯地看着已经没有了生息的华易,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以示尊重。 “笛将军,记得善后。” “请国师放心,那办喜事与办丧事的,并不是我们的人,都是经过了几道手,特意瞄准的时间与路段,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内。” 就算是前面不远处的北狄商队是他的人,可留下证据的只有大兴自己的商队。 而那些人根本不知情,就算大兴皇帝亲自去审问,此事也与他们无关。 只是华易运气不好,挨了雷劈。 若非国师尊重其人的话,他一定会借机宣扬一番,华易是作恶太多,趁机让宁无恙和沈家大小姐那群人因此劳心劳力,消耗他们应对比试的精力。 “华大师这件事是个意外,笛将军你切勿画蛇添足,以免宁无恙顺藤摸瓜,查到你的头上。” “是。” 笛卡那多再次亲眼得见元国师指哪里,闪电就被囚于这些铁器阵中打向哪里,他对于国师的安排,是十分的信服。 元国师知道笛卡那多虽然聪明,但完全听信自己的话,再无后顾之忧,又看了一眼正在燃烧的马车,嘴角噙着一抹冷嘲的笑意。 北狄成为天下之主,是不可阻挡的。 第一步,就是赢得比试。 “但凡是阻挡北狄铁骑一统天下的人,无论是宁无恙,还是华易,都只能接受天罚。” 元国师轻飘飘的话,却给了在场所有北狄人前所未有的信心。 扛着铁器的人们感觉像打了鸡血一样,浑身更加有力气了。 元国师说完,便最先离去。 剩下这些扛着铁器的手下们在雨夜中行走。 走出两里地到了安全地带时,忽然有人脚下一滑。 第五百五十九章 你再说一遍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砰。 肩头扛着的铁器猛地撞到了树干上,震得树冠上的雨滴籁籁落下,让其他人如临大敌,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不小心崴了一脚。” “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可别把这些神器弄坏了,让国师惩罚你。” 失误的手下连忙查看了一番,见除了树上蹭了一下铁锈以外,并没有其他损伤,这才松了口气。 至于铁锈也不是他造成的,而是这些神器自北狄运送至大兴的路途中生锈的,国师曾说过,没有关系。 但树干上留下的痕迹,也不知道会不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手下这么想着,便从腰间抽出刀,将沾染了铁锈的树皮刮了下来,用力地踩踏进了泥土里,这才在头目的催促下,扛着铁器继续往前走。 …… 娴郡主府,厨房里。 宁无恙把华师上次说喜欢吃的小鸡炖蘑菇炖熟后,盖上锅盖。 他对着站在门口的秦时问道:“秦时大哥,雨停了多久了?” “有两刻钟了,北郊皇庄距离这里,就算雨天路滑,坐马车来的话,也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华师应该很快就能到。” 是吗? 那就先放在锅里,用文火温着。 剩下的那些小炒可以下锅了。 宁无恙看了一眼桌上备好的菜,都是华师以前吃他做的饭菜时,多吃过几口的菜色。 今日可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主打的就是一个高兴,既然要吃,当然就吃最爱吃的。 “好像少切了一头蒜。” 宁无恙说着,弯下腰从菜蒌里找出一头刚拔不久的大蒜,浸水后轻轻松松的扒了皮,放到菜板上拿起菜刀刚切了一下,便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华师来了吗? 他也没有分心,接着落刀。 “宁先生!华大师……华大师被雷击中,仙逝了!” 咔…… 宁无恙及时收刀,还是被切出了一条血线,他也没有扔下刀,而是转过身去,皱着眉头看着匆匆闯进厨房的江殊,怀疑自己最近睡眠太少,出现了幻听。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听到这么离谱的消息。 不只是宁无恙觉得自己出现了幼听,就连秦时也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谁? 谁仙逝了? “江殊,你再重新说一遍。” 秦时上前一步,这样才好听得更加真切。 江殊看着拎着菜刀,呆呆地站在菜板前的宁无恙,又看了一眼满脸不敢置信的首领,他理解他的心情,但华大师的尸体还在皇庄外躺着,还有许多事需要查清楚。 所以,他只能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并且这一次每个字停顿一下,力证他没有说错,大家没有听错。 “……华大师被雷击中仙逝了!” 宁无恙脑袋嗡地一声响过后,脑海里便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华师被雷击中仙逝。 仙逝是死了的意思吧? 是吧? “江……江殊。” 宁无恙一张嘴,发现自己声音里竟带着哭腔,把自己吓了一跳。 遇事不能慌。 先问清楚这是真是假。 之前华师还特意来信告诉他,雷雨天不要出门,保不准又是谁故意设计的圈套,引他在雨夜出门,好将他击杀。 对。 一定是这样! “江殊。” 宁无恙又唤了一声,握紧了手里的菜刀。 “你刚才说华师仙逝了,是你送完信回来的路上听人说的,还是你亲眼所见?” “宁先生,是我亲眼所见,华大师还留下了临终遗言。” 江殊模仿着华易的语气与停顿,将临终所说的遗愿还原了一遍后。 宁无恙心中一震,喉头涌上一丝腥甜。 但凡江殊说出别的遗言,他都能够确信,这是一个引他出府的阴谋。 可江殊说的话,却是华师心心念念要完成的事。 并且。 如果不是身死的话,这件事,华师绝对不会借他人之手完成! “为什么?” 宁无恙下意识地脱口问着。 “华师为什么会死?” “宁先生,华师是被雷击中才死的。” 江殊耐心地重新回答了一遍。 却见宁无恙疯狂地摇了摇头,反驳他:“不!不对!华师擅长推演天象,他能够算出哪天哪个时段打雷,并且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在下雨的时候,他能够清楚的分辨哪个方位有雷云,他可能会发生别的意外,但绝对不可能是被雷劈死。” 特别是这种擅长推演气象的人,就算遇到被雷击中的那万分之一的几率。 华师也应该会提前感知到,从而做出相应的反应,并且华师有内功护体,怎么可能会傻乎乎的让雷劈中。 “走,带我去见华师!” 宁无恙拎着菜刀便往外冲,眼中泛着寒光,比手里的菜刀还要锋利。 秦时看着心头一惊,但还是伸出手臂挡在了他的面前。 “宁先生不可轻易前往,此事既然如同先生所言透着蹊跷,难保不是利用华大师的死引你前去……” “我怕什么?” 宁无恙冷嘲一笑,将手里的菜刀举过头顶对着天空,语速急切,语气凌厉。 “雷远了雨停了,华师只提醒过我,打雷的时候不要出门,可没说过雨停了不能出门,这里可是大兴的地盘,是京城,我身边还有三个龙卫,还有那么多京卫军,要是在京城里带着这么多人我都不敢走夜路的话,还需要我为了大兴而战吗,直接全国一起参加战斗,和那些想让我死的人决一死战不就好了?” “……” 秦时错愕地望着说话不留余地的宁先生。 认识宁先生这么久,只知宁先生老成持重,如今方知,宁先生也有如此愣头青的一面。 秦时能够理解,但他还是没有缩回手臂,转头对着江殊命令。 “先把华大师的事禀报给陛下,再去请娴郡主或季尚书,一道前往皇庄彻查此事,悄悄的去,别让人知道,事关华大师声誉,不能让华大师蒙羞。” “蒙羞?!” 宁无恙听到这个词,心里腾地冒出一股火来,他怒目瞪着阻拦他的秦时,哪怕知道对方是好意,但有些话还是得讲清楚。 “秦时,我称你一声大哥,那是我敬重你,可你刚才说的话我不能理解,何谓蒙羞?华师做了何事,居然会使他声誉蒙羞?” 怎么地。 人死了还得被人指指点点吗? “宁先生你冷静一些。” 秦时深吸一口气,斟酌着用词。 “你方才也说过了,华大师擅长推测气象之术,此次遭遇雷劈,必定是一场意外,华大师在朝堂也不是没有敌人,万一被传出是因泄露天机太多,或其他原因,才遭遇这场意外,对华大师声誉确实有损。” “我知道宁先生你怀疑是北狄人或是楼兰人他们的阴谋,可那些人是人不是神,如果他们能够拥有如此神术,我们也不必与他们比试,更不必打仗,他们仗着这样的神术,就能一统天下了。” 秦时要表达的意思,宁无恙听懂了。 再看云飞还有闻讯而来的三哥,他们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他的脑子一抽一抽地疼。 第五百六十章 绝对不是意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是。 控雷怎么就是神术了? 他往外面戳一根十丈的铁棍,等到雷雨天的时候,就有极大的几率引来雷。 如果再多戳几根,遇到刚才那样的雷雨天,也可以引来雷。 但这不叫神术,只是利用大自然的威力,转移雷电而已。 真正的神术,应该是制造雷电。 宁无恙知道时代的局限性,让他解释也没有人听信。 好在他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退后一步,对着担心他的秦时歉意一笑:“抱歉秦时大哥,我刚才确实有些冲动了,但华师的死讯,确实让我接受不了。” 尽管他不是华师的亲传弟子,但也算是半个徒弟。 特别是华师不顾性命危险,也要来京城提纯青蒿汁的事,让他都忍不住要扪心自问。 假如不是他当初为了给宁家增加立足于朝堂的筹码,才顺势提出了青蒿汁的事,想必华师此时应该正在寒山寺与好友下棋品茗,赏着江南秋日里还未开败的菊花。 而不是。 被雷劈了以后,还有可能让人怀疑是他行为不端,才遭了天谴。 想到这里,宁无恙颓然地低下头,一手拎着菜刀,一手扶着菜板的边沿,目光幽幽地盯着还在用文火温着的小鸡炖蘑菇,心情格外沉重,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直到。 外面有道凉风袭来,周静娴急匆匆地闯进厨房里。 “宁先生,华大师的事是真的吗?” 周静娴的语气里,也满是不可置信。 她下午的时候去风云书局找幼初时,幼初还说要给华大师挑选拜师礼,说拜师礼的具体日子,由于华大师一直惦记着制药的事,还没有确定下来。 怎么这才过去不到三个时辰,竟传来了华大师的死讯?! 宁无恙抬起头,看了一眼头发微湿的周静娴,低声回应。 “嗯……华师仙逝了,你是从哪里来的,竟还淋了雨?” 他在半个时辰前,就听不到附近有雷声了。 周静娴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转移话题是为了什么,但从他低沉嘶哑的声音里,也听出了悲痛之情,不想再谈论华大师的死,惹宁先生伤心,便一边思考着一边回答。 “今天这场雨是从西南方向往西南方向下的,我从城北来的,一刻钟前那里还在下雨,自从西南城外开始打雷就在下,奇怪的是,我来的路上,看到城里没下几滴雨,但好像这边雷声挺大的。” 提到“雷”字,周静娴面色变得微妙起来。 坏了。 瞧她这脑子,怎么忘记了龙卫传来的话,说的是华大师是让雷劈死的。 这个时候说这些话,不是相当于说那雷是故意追着华大师往北郊劈的吗? 周静娴避讳没说,但宁无恙却是意味深长的无声冷笑道:“秋雨伴雷鸣本就是稀奇的景象,这闪电不跟着雨云跑,却跑向了北郊,击中了北郊的树林,还特意把华师给击中了,就好像这雷长了眼睛一样。” “……” 秦时刚才还特意说出,担心大家乱想,玷污了华大师的名声。 此时听到宁无恙有口无心的话,顿时头皮发麻。 雷长了眼睛一样,那不就是遭受天谴吗? 宁先生这是被华大师的死气晕了头,才口不择言吗? “秦时大哥你不用拿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被气糊涂了,而是通过你们所有人的说法后,有了一个清楚的认知。” 宁无恙用刀尖对着房顶,一字一顿地宣布。 “华师遭遇雷击,绝对不是一个意外!” “……” “……” “……” 在场的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反驳,生怕再刺激了宁无恙。 可是。 谁也没法认同这句话里的意思。 如果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话,简直是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哪怕有些装神弄鬼的人,声称自己会控雷术,但后来都会被揭穿,只是一个谎言。 周静娴这时倒是想起了今日接触到的一个斗殴案里,北狄人曾说过的话,脑中闪灵一现,不管有用没有用,告诉了宁无恙。 “宁先生,北狄的元国师,似乎就拥有召唤闪电雷鸣的神术,还能呼风唤雨,但他除了北狄每年的国祭之外,不会在人前展现出来,观看者也寥寥无几,但北狄人十分相信这位元国师确实有此等神术,并经常在与外族人结怨时,以此为诅咒,难道传闻是真的?” “元国师啊。” 宁无恙感觉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点。 但具体情况如何,他还得现场去求证。 是意外的话,自然是天衣无缝的一件意外。 可如果不是意外。 一定会留在蛛丝马迹。 宁无恙想着这雨停了也不少时间,留下的痕迹再过段时间便不好找了,再加上这是黑夜,时间紧急,他急切地朝向张望。 “江殊还没回来吗?” “宁先生打算亲自去皇庄看一看?” “嗯。” 得到宁无恙肯定的回答,周静娴略一思索,便对着宁无碍说道:“宁三公子,我来负责路上的安危,宁先生的近身安危就靠你了。” 说到这里。 周静娴又凑近到了宁无碍的身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叮咛着。 “如果真有人能够控制雷击,希望宁三公子能够提前做好准备。” 宁无碍心中一震。 若是真有人有如此神术,五弟出去可能会遇到像华大师一样的危险。 但是。 他知道五弟决定的事,任谁说破天也不可能会更改。 再加上五弟刚才说过这件事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后,五弟却还要执意出去……他相信五弟一定不会贸然冒险。 “请娴郡主放心,我会以性命来保护五弟的。” 得到宁无碍的保证,周静娴这才释然一笑,转身便去安排人手,护送宁无恙出城去皇庄。 与此同时。 华易被雷击中身死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周乾的耳中。 周乾刚刚与静皇贵妃睡下,苏培元便在外室将人轻轻唤醒,传达了这个消息。 “谁?华易死了?” 周乾睡得还有些迷糊。 今日烧制琉璃的事成功后,他一时高兴,便饮了一杯平安酒,早早睡下。 此时酒劲还未完全消散,听到苏培元的话,有种恍然若梦中的感觉,他揉了揉额头,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还想再问一遍苏培元,刚才到底在说什么时,旁边的静皇贵妃已经翻身坐起,麻利地拿起了旁边架子上挂着的龙纹便服扔到床上,并让女官司去拿她柜子里刚做好的大氅出来。 “陛下快起身去皇庄吧,华大师可是国之栋梁,他绝不能死得这么不清不楚,还望陛下能够查清此事,是意外还是人为,总得让臣民安心。” 第五百六十一章 关键点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乾闻言,瞬间清醒过来。 他没有听错,也不是在做梦。 华易真的被雷劈死了! “苏培元,摆驾皇庄!” 周乾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不相信天打雷劈那一套,会应验到自己身上的。 同样的。 他也不相信华易会无缘无故被雷劈死。 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陛下,娴郡主府的龙卫来报,宁大人应该也和娴郡主一起去了皇庄。” “那就多加派一些人手,还有……把康王与晋王……算了,晋王不在,先叫康王来宫中。” 苏培元听到周乾的这道命令,心中凛然。 陛下特意在这个时候把康王叫来宫中,俨然是为了防止意外发生。 今晚的雷雨本来已经过去,空中已现朗月。 苏培元却觉得,暗中有狂风骤雨刚刚掀起来。 …… 皇庄外的树林里。 张管事正带着庄子里的人手,将被雷劈中燃烧后熄灭,却还冒着烟的树木伐掉,以免死灰复燃,风一吹将整片树林都给烧着。 至于马车上三人的尸体,还有华易的尸体,大家由于根本没有想过被雷劈这件事,也只能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尸体上面。 除了华易的尸体,还能够勉强看出是谁来以外,剩下的三人的尸体,早已变成了焦炭,分辨不清谁是谁。 哪怕没有亲身经历当时的情景,看到这副惨状,依旧让大家心有余悸。 特别是当时报信的那个农夫,还在不停的自言自语念叨着:“幸好我报信的时候没打雷,要是我碰到这件事,我的老娘孩子可怎么办。” “是啊老李,你的运气可真好,这也算是大难不死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张管事还沉浸在华大师惨死的悲伤氛围之中,听到农夫们的对话,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要不是老李来报信,说娴郡主府送信的龙卫被困在半路上,华大师也不会急着冒雨出门。 也就不会在路过这片树林时,被雷劈中! 想到这里,张管事打了个寒颤,目光幽幽地盯着老李,眼中尽是怀疑之色。 “老李……” 张管事正准备把人喊过来控制住,突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马蹄声。 黑夜中。 有一群举着火把的马队正朝皇庄方向挺进。 张管事吓了一跳,眯着眼想看清到底是何人时,领头的人在树林外停了下来。 “皇庄管事何在?我是娴郡主,特意与皇商宁大人,前来查看华大师之死的事!” 娴郡主来了! 张管事心里巨石落地,赶紧迎上前去。 “小的就是皇庄的管事,姓张,华大师的遗体就在这边,娴郡主与宁大人这边请。” 张管事看向翻身下马的另一人。 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没有传闻里的那般风光霁月,反倒是眼神犀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尽管是第一次打照面,但张管事还是一眼看出了这位宁大人心里的愤怒与压抑,他想到华大师生前总是提及“无恙”这个名字,眼眶一红,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宁大人,华大师在生前的时候总念叨着你,但怕打扰你,再加上他也忙,就没有去娴郡主府,今日听说了你把琉璃烧制出来了,就等着去娴郡主府,谁知竟在半路上出了这样的意外。” 宁无恙本来还想着,询问一下知情人,事发前后的经过。 没想到张管家正是此人。 他随着张管事的脚步,来到华易所躺的浅坑之中。 附近的野草已被雷电击得焦黄,还冒着一股子火烧火燎的气息,仔细闻的话,甚至还能够闻到一股烤肉的味道。 宁无恙难以想象,遭受到雷击是何等的痛苦。 他看了一眼被盖上外套的尸体,想到江殊说的遗言,还是颤抖着伸出手去,揭开了外套的一角,露出了华师已经模糊的脸庞,郑重其事地保证着。 “华师你放心,提纯青蒿汁的事,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将它办好,你安心的去吧。” 宁无恙直直地盯着华师的脸庞看了几眼,将其最终的面目深深印记在脑海里后,盖上外套。 深吸一口气,整理好心情,他对着旁边抹眼眶的张管事问道:“能请你说一下华师离开皇庄前后的事吗?” “能……我正好也有一个疑问,想请娴郡主和宁大人解开。” 张管事指向老李。 “华师之所以冒雨出来,是因为听说娴郡主府替宁大人送信的龙卫,被困在了半路上,担心宁大人你送来的信件里有机密事宜,这才乘着马车冒雨冲了出来。” 果然华师不是无缘无故冒雨出门的! 宁无恙控制住内心激动的情绪,直接站了起来。 周静娴见状,抢先一步,一个箭步冲到还在犯糊涂的老李面前,揪住衣领,将人拽到了华易的尸体前面。 “张管事,他就是老李吗?” “对,郡主,就是他!” 张管事确认完,周静娴便打量了一眼老李身上的物件,确认没有危险的凶器,这才将人松开。 老李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无助且恐慌的解释:“娴郡主,宁大人,不是我害得华大师,我也不知道那几道雷会在那个时候打在这个树林里,我也只是听到了别人让我去报信,我才去的。” “别人是何人?” 宁无恙沉声发问。 老李刚想回答,却迟疑了一下,他皱着眉思考了片刻,惊骇万分的答道:“我不认识那个人,但他说,送信的龙卫被堵在了路上,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吧?” “是,但我并未与别人发生争执,那队商队我也让京卫军先扣押了,但我认为他们没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也应该是在他们之前的一个北狄商队有问题。” 江殊已经送完信追了上来,听到老李的话后,他脑中有一个想法正在成形。 除开雷击的事不谈,这确实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阴谋。 有人故意拖延时间将他拦在皇庄外,然后利用老李去给华大师送信,最终才发生了华大师被雷击的事情。 可是。 这件阴谋里最关键的一点是。 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操控何时打雷,打到何处吗? 江殊想不明白,这么大的事不能没有定论的乱说。 周静娴却是一个直肠子,她也想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针对华大师做的局,她同样不明白的是:“宁先生,难道真的有人能够提前预判这几道雷打在何处,才在算准的时间后,故意将华大师引入这片树林里的?” “提前推演何时下雨还有规律可循,若是有人能够精准的算出何时打雷,落雷点在哪里,我倒真想见识一下这位神人。” 宁无恙冷嘲一笑,环顾四周的焦土。 第五百六十二章 装药草的增高车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雷电可没有长眼睛。 它是在一定范围内,集中式覆盖了马车这一带。 如果是精准打击的话,不可能会牵涉到方圆一里的范围。 “娴郡主,你派人将焦土的地方全部搜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可疑的痕迹。” “可疑的痕迹?”周静娴看着不少地方,由于灭火,已被沙土覆盖,苦笑道:“又是下雨又是灭火的,就算有可疑的痕迹,也应该被抹消掉了。” 就连秦时也认同这个说法。 “宁先生,如果华大师真的是被别人迫害的,这么大的事,他们没有在活人身上留下痕迹,死人周围更不会留下痕迹。” 江殊已经确认那些挡路的没有问题,那一定是没有问题。 秦时相信自己手下的辨别能力。 方圆一里范围说起来不大,娴郡主带来的三百京卫军,不到一刻钟就能将所有的地方搜个遍,甚至连躲到洞里的蚂蚁也能给掘出来数清楚。 可是那又如何? 这与操控雷电根本没有关系。 “我让你们查的,不是活人或死人留下来的痕迹,也不是雷击留下的痕迹,我让你们查的,是铁器。” “铁器?” 众人一脸茫然,不明白为何突然让他们查这件事。 但看到宁无恙一副不容置疑的表情,他们也只能揣着糊涂去下令。 三百京卫军听说要在树林里找铁器后,纷纷三人成队,以“品”字形的队形,按照华易尸体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 宁无恙又去检查了马车上抬下来的三具尸体。 秦时想到这三具尸体里,有两个还是自己的手下,眼睛也不由得有些湿润。 就在这时。 却见宁无恙揭开盖住尸体的外套,亲自上手,摸着那些焦尸。 秦时吓了一跳,急忙凑上前去询问:“宁先生要找什么?龙卫每日佩带之物,都是有规定的,不必亲自上手去搜查。” 而且根据尸体损伤的这个程度,也搜不出什么东西来。 “兵器。” 宁无恙简单地回应了一句,在他们的腰间找到了糊成一团,看不清楚是长刀还是短剑,亦或是匕首的兵器后,抿了抿嘴,目光落在了那堆散架的马车上。 周静娴这回学精了,看他盯着马车的木架,急忙问道:“宁先生是想去检查马车上带的东西?” “对。” 宁无恙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 还没等他走到马车时,周静娴一个闪身,已经拔出赤金剑,在里面东挑西拣后,挑出一堆糊掉的铁片还有没有完全成为木炭的几片木板。 宁无恙对着她感激一笑,叫来张管事。 “你来认一认,这是马车上哪个位置的零件。” “这些铁片应该是马车下面的,这几块木板也是……对了,这里被锄头凿过的痕迹,应该是马车前车底下的,那几个大点的铁疙瘩,应该是车顶上封边的,最近入了秋,马车帘子换成了厚布好挡风,为了固定,特意在车顶上铆了铁钉。” 车顶上铆铁钉是常态。 宁无恙蹲下身,从一堆铁疙瘩里,找到一块被劈糊了但依旧能够看出是个尖头造型,约有两尺长的一个三角铁架。 “这又是何物?” “这个?马车上还有这个?” 张管事盯着三角铁架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说道。 “这个铁架子只剩下两尺,实际上得有三尺半那么高,因为皇庄里最近的马匹吃坏了肚子,许多马都跑不动,华师又让我们在马车上备着草药,因为没法再多拉一辆车,再加上那些草药也不重,就干脆在上面架高了一层放草药,那些草药都烧没了。” 张管事说着,又狐疑不解地嘀咕起来。 “搭这些架子的时候,那些木匠说钉的是木头的,怎么变成铁的了?我当时还看了,那料那么厚,我以为是木头厚,这么看来,应该是木头里加了铁片,好固定住?” 这句话一出口,不仅张管家觉得可疑。 就连在场的其他人,都觉得这件事情另有蹊跷。 药草重量轻,而木头的载重量很可观。 这块铁疙瘩至少有两指粗,可以想见包着它的木头有多粗。 这么粗的木板还拦不住那些轻巧的药草,还要特意往木头里加铁片,这不是反常吗? “车顶上的架子应该是四个边,只剩下的这个边,张管事你还能够看出是马车哪一边的吗?” “能,就是马车车门这一块的,因为要从这边装药草,这边也是最低最粗的,剩下的那三个边比较细长。” 听完张管事的话,宁无恙眼前闪过当时被雷击的情景。 一道闪电自空中降下。 华师挑开车帘看到闪电的同时翻身落地,本来是瞬间死亡的情形,但由于铁器装在车尾,所以马车里的另外两个龙卫,已被雷电锁定,反应过来也无法跳车,从而在雷击落下的瞬间便被劈死了。 并且由于降下的不止一道闪电,引雷的铁器被直接击毁,只剩下了车门处的铁器。 宁无恙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想象里平时自己乘坐马车的高度,又按照张管事所说的加高后,看了一眼周围茂密的树林,面色剧变。 “不对!” 周静娴看到他的表情,像是那晚遇到周安带领杀手袭击时那么凝重,紧张的追问:“宁先生,这马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就算是用铁架子加了高,它的高度也只有两人高。 比起那些专门拉货的板车来,可矮多了。 不说别的,不远处堵了江殊去路的那些装货的板车上,还有用铁片打造的栅栏当护栏护住货物,如果雷击真与铁器有关系,也应该先劈那边的商队,不可能朝着只有几根铁器的马车上劈。 宁无恙看了一眼困惑的周静娴,他张了张嘴,但在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前,他还是不能乱说话。 但他知道,他想的方向没错! “张管事,这里是不是只有一条道路通往皇庄?” “是只有这一条路。” “那么通往这个树林的道路有几条?” 听到宁无恙的这个问题,张管事认真想了想,指着西南方向。 “一个是这条通往皇庄的路,另一条就是前面堵路的车队西北方向有条小路,按照送信的龙卫的话所说,那个北狄商队没有经过皇庄,把另一个商队给挤翻了车,应该就是从树林的西南角那边冲过去的,宁大人要去那边吗?” “不。” 第五百六十三章 追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的反驳,让众人错愕不已。 不是去树林通向外面的那条通道,追查那支可疑的北狄商队吗? 那是不是说,马车上的增高架子与华大师的死没有关系? 张管事被弄得糊涂了,试探着问:“宁大人,我们还要去找修理马车架子的匠师吗?” “不去。” 宁无恙几乎肯定了事情的走向,此时去找那些匠师,无异于是打草惊蛇。 他还要先查清楚,到底是谁,为何要选择采用这种手段来迫害华师。 只有一切明晰,才能进行下一步。 而在此之前,他需要先装作与其他人同样的想法,有怀疑但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才好让策划这一切的北狄人露出马脚,然后……一击即破! 周静娴看到他脸上表情有异,担心他是没有查到真相而自责,关切的问:“宁先生,我们还接着查吗?” “先去那片树林里转转。” 宁无恙手指着张管事刚才说的那条通道通向的地方。 他对于北狄商队怎么出去的,又是怎样让另一支商队当成拦路虎的情况不感兴趣,他需要知道的是,北狄人是否利用了自己想象里的手法,来达成雷击的条件。 周静娴见他还没放弃,心里暗叹一声,却也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反倒叫上了一队京卫军,跟在宁无恙的身后,一起朝着漆黑的树林里走去。 为了防止被人观察出自己怀疑的方向,宁无恙特意先绕着一里开外的树林转了一圈,最后才停在了张管事所指的那片树林里。 并且吩咐跟在身后的京卫军们。 “你们沿着这里往外走,去追击那一队北狄商队,我走累了,先在这里停下来歇歇。” 宁无恙说着,一屁股坐到了一棵松树下面。 京卫军等人对于这个安排,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谁不知道宁大人为了烧制琉璃,三天三夜没合眼,如今听说华大师死了,又不顾危险,亲自来皇庄调查,在他们看来,宁大人能来就已经不错了,如果全凭他一个人来调查这件案子,要他们京卫军又有何用? “请宁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仔细查看,绝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 “好,辛苦了。” 宁无恙等到京卫军离开,只剩下周静娴和三哥等人时,特意看了一眼站在附近的张管事。 “张管事,此次雷击的事也惊动了陛下,说不定陛下也会前来皇庄,你不需要去准备迎驾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老皇帝来不来。 但他需要一个理由把张管事给支走。 “宁大人说得对,我这就回去,让大家准备一下。” 张管事心领神会地退后一步,他不知道宁大人为何要赶他走,但看到宁大人疲惫的姿态,应该是不想再深究下去了。 有些事不是光靠怀疑就能解决的。 马车上加高的铁器也无法证明什么,说不定反倒最后,更加证明,那几道天雷就是冲着华大师来的。 想到这里,张管事既愤怒又不平,心里还有些惶恐不安。 连华大师那种好人都要被天打雷劈,他这样的人,以后雷雨天也不敢出门了。 支走了张管事,剩下的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了。 宁无恙一改刚才疲惫的姿态,双手撑地站了起来,把手上的泥抹到了树皮上,朝着江殊伸出手去。 江殊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人,不解地迈步上前:“宁先生需要我搀扶吗?” “不用,把你手里的火把借我用一下,我要找东西。” 根据刚才推论来看,想要精准的让雷电劈到那辆马车上,需要把雷引到一个大范围的区域里来。 这个大范围有多大其实不好查证。 但好在,北狄人为了拦住江殊,给了他一个区域范围。 宁无恙接过火把,对着一脸迷茫的江殊问道:“你还记得你遇到的那些堵路的商队,距离这里有多远吗?” “距离这里的话……得有两里地左右。” 江殊看了一眼因为道路倾斜,已经离拦路地方越来越近的地方。 却发现这里树林茂密,根本没办法直接看到那里。 换句话来说,假使这里真的在华大师遇到雷击的时候藏了人,他也不可能察觉到! 同样的。 从这里看事发地点,也同样有茂密的树林作为阻挡,再加上华大师急于赶路,也无法意外到这里藏了人。 可是。 就算是藏了人,难道真的有人能够有引雷的神通,将雷电引到华大师的身上去吗? 不仅江殊这么想,在场除了宁无恙,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宁无恙依旧没有解释,而是对比着周围的地形。 商队距离这里两里左右,华大师遇难的地点距离这里还没超过两里,从中取个中位数,还要再往华大师遇难的地方推进一些。 那些引雷的工具,具体布置在哪里不好说,但他们要是离开,一定会走这片通道。 呼哧…… 宁无恙举着火把弯下腰,仔细地查找想地上的脚印来。 “雷雨天的好处是可以掩盖许多踪迹,坏处是,平时用沙土可以掩埋掉的踪迹,这个时候却只能留下来。” 说着。 宁无恙捡起一根树枝,将地上那些新鲜沾着水和泥点的树叶挑了起来。 在围着树干下面,挑了一丈左右的距离时,终于看到了树叶间隙里留下的半个脚印。 周静娴见状,连忙接过另一个龙卫手里的火把,将火光凑上前去后,伸手摸了摸略微下沉的那部分地面,脸色十分凝重。 “有人来过这里!” “而且他们至少有十多个人,并且每个都是身量高大或体重很重的人。” 是吗? 宁无恙又按照新鲜叶片上的泥点子的痕迹,拿着树棍一路往树林深处挑着往前走。 此时已是深秋,这里的叶子大多枯黄了,而未枯黄的叶柄处水分也不多,但洒在地上的树叶,明显比较新鲜。 可能是做这件事的人,担心树叶太枯黄让人怀疑掉落得时间太长还落在最上头,是一种异象,引起后来调查人的注意。 殊不知这样做,反倒留下了线索。 “公子,我来和你一起挑叶子。” 云飞等人想要帮忙,被他制止了。 “这个痕迹并不明显,大家加入进来,很可能会导致痕迹被混乱,大家跟在我后面走就行。” 随着树叶不断被挑起来,又有新的遗漏的脚印暴露出来。 当宁无恙看到其中一个比他小三指粗的尺寸的完整脚印时,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这群人不是像周静娴所说,个个身高马大,才在地面上留下了深陷的痕迹。 而是如他所想那样,身上有负重! 这时。 宁无恙已经带着众人,挑起了约莫二百米的树叶了。 终于。 再次挑起的树叶下方,留下了不少的脚印,其中还有鞋印深陷泥里的痕迹。 说明这些人在此地遭遇了什么变故,才导致崴了脚,留下了一地凌乱的痕迹。 “这里离着出口有二百米远,他们是觉得不会搜查这么远,才没有再做一次掩盖痕迹的事。” 看来这里应该有他要找的答案!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一片斑驳的锈迹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挑着覆盖在脚印上面的叶子。 层层剥开,脚印更加清晰的同时,也找到了其他的痕迹。 泥土里有树皮被踩了进去。 他抬头对着站在旁边的云飞说道:“你帮我看看,附近有没有树皮脱落的地方?” “公子,怎么个脱落法?” 云飞不解地问。 如今可是深秋时节,掉叶子掉树皮是常见的事。 难道还要一棵树一棵树的去扒拉着树皮的缝隙检查吗? 白天也就算了,这可是晚上,就算想检查,有时候也难免会因为光线的原因会有所疏漏。 宁无恙挑起一块明显有刀锋挫断痕迹的树皮,沉声道:“找被刀挫过的地方。” “好咧!” 不光是云飞。 除了宁无碍与秦时,围在一左一右充当护卫以外,剩下的周静娴与江殊等三个龙卫,都开始沿着周围的树木,蹲在地上,从下到上仔细地检查起来。 宁无恙则蹲在原地,继续挑着附近的落叶。 终于。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放下了手里的树枝,想用手将决定性的物证拿起来时,想到它的成分,又只能重新拿起树枝,挪着碎步靠近了一些。 接着,一点一点地把那滩充满着斑驳锈绣的湿泥,从土里挖了出来。 当看到上面混乱着的木屑时,宁无恙脑中便闪过了一个画面。 一个身材矮小的北狄人扛着比他人还高的铁棒在密林里行走,为了担心被皇庄前后的人发现,他的速度很快,但由于下雨路滑,所以在这一片泥泞的地方滑了一跤。 因此。 铁棒撞到了树干上,并在树皮上蹭出了铁锈。 担心雨停以后,被皇庄里的人发现铁锈的存在,于是用刀当树皮刮掉,踩进了泥土里,又用掩盖掉鞋印痕迹的树叶遮住这一切。 假如不是遇到他这个从一开始,便坚定认为华师遭遇雷击不是意外的人的话,那么这一切,都不会被人发现。 等到秋叶成泥,一切都变得天衣无缝。 但是! 现在他已经发现了这些证据,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华师确实是被人提前在这一带埋下了引雷的铁器,确定了大概引雷的范围后,又被人在马车上连接了铁架子,固定好了小范围。 这才一连受到了数次雷击,最终致命! 这不是一个意外。 而是谋杀! 一场针对华师的谋杀! “公子,找到了!” 这时,已经爬上树的云飞,站在树杈上,手指着距离地面约有八尺远的地方。 “这里有一处被剐蹭掉的树皮,有巴掌大那么一大片,公子你不必上来,光是在下面举着火把都能看到。” 云飞的个子比较矮。 宁无恙听到他的话,踮了下脚,再举高火把,抬头便看到了光秃秃的那片树干。 他伸出手掌,对照着树干比划了一下,确认了一下这个物体的接触面积有多大,从而推断出了它们最的直径,再根据脚印的深浅,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些人在树林里来引雷的铁器,约莫有手臂粗细。 长处的话至少有八尺高。 但这个高度,埋在树下用来引雷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至于把它们连接到一起……别说北狄了,大兴也还没有螺纹拧扣的那种铸造工艺。 而引雷这种事,假如是两个铁器乔接捆绑,则很有可能因为捆绑物被击毁,而导致引雷的方向跑偏,反伤自己。 那么。 他们一定是选取了高处的地势。 宁无恙将火把递给身边的三哥后,朝着手心上啐了一口吐沫,在附近找了一棵树皮凸起的大柳树,双手攀附着树干向上爬了半人多高,探出头去,能够看清这里的地形后,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光秃秃的山包上。 那个山包直线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只有两百米远,但由于有条河流挡路,绕行则需要一里至两里地的距离,隔着老远,都能看到那里山石被劈得乱七八糟的不说,空气里似乎还有一股子石灰的味道。 就是那里! 只需要在那里插入铁棒,就能将雷引过来! 明白了他们的手法和用具,确认了他们不是拥有真正的控雷术那种玄妙的东西,宁无恙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涌上心头。 “为什么?” 宁无恙喃喃自语地问着。 “他们为什么要杀了华师?” 华师在这皇庄里面潜心制药,根本没有参与任何斗争的心思。 北狄人冒了这么大的险,还要承受着可能失败的风险,只是为了引雷劈中一个与比试毫不相干的老者,他们是闲着没事干了吗? 哗啦! 这时,周静娴直接从树下一个旱地拔葱跳了上来,紧张地打量着四周后,期待的问道:“宁先生,你找到了什么证据了吗?” “嗯……” 宁无恙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解释这一切。 倒是周静娴提议道:“宁先生,刚才张管事说的那些给马车用铁器增高车架的工匠,应该也是工部在册的,不如我先把他们抓起来审问一番?” “不用,如果是铁架子的原因,那些商队不是更应该被雷到吗,不关他们的事,不过,我们可以问问张管事,马车是何时加高的。” 冥冥之中。 宁无恙有种预感。 华师之死,可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宁无恙松开手落到地面上,再次看了一眼泥土里的痕迹,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 不论北狄人杀害华师的动机如何,既然已经确定了杀人凶手是北狄人,他都会替华师报这个仇。 他要以牙还牙,让动手的人好好体验一番,控雷者如何被雷击的! “这些树叶就这么晾着,等陛下来的时候,请陛下来看看,这北狄人已经渗透了何处。” 事情的真相,不便告诉周静娴他们。 但老皇帝必须要知道。 毕竟铁器这东西需要老皇帝的点头同意,才好使用。 重新回到了出事的地点。 宁无恙亲自动手,与周静娴一道,将华师的遗体抬回了皇庄。 趁着老皇帝还没赶来,他先向张管事询问最近华师周围的变故,以及华师与外界的联系。 张管事仔细想了想,摇头说道:“华大师自从来了皇庄,除了晒药种药以外,没有与外界联系过,就连陛下说要请他入宫他都婉拒了……对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要治张管事的罪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张管事看向正认真听他说话的宁无恙,神情复杂的补充着。 “华大师只给宁大人你和沈家大小姐写过信,差人送出去,除此以外,没有与外界来往过。” “是吗?”宁无恙咬紧牙关,又喃喃自语道:“是啊。” 华师那般谨慎,也只是听到他差人来送信,才着急外出。 又如何在明明得知自己身处危险征兆时,与外界联系,增加不必要的危险呢。 这么想来,他的预感没有错。 假如算上华师的占卜,不来京城便安全,来到京城便凶险来看,这番凶险是来源于京城。 而北狄人其实在他们到来之前便来了,哪怕是那位嫌疑最大,号称会控雷的元国师,也是在他们之前便抵达了京城。 如果真想对华师下手,最好的时机不应该是今日,而是上次京城雷动之时。 换而言之。 华师之所以会死,并不是因为他们一定要置华师于死地,而是因为华师做了什么让他们感觉到威胁的事,才丢掉了性命。 而华师自从抵达京城后,便一直呆在皇庄里,唯一做过的可以称之为异常的事,便是给他和沈幼初写了一封警示信。 让他们不要在雷雨天出门,并且依靠着华师对推演气象的本领,标明了哪一日不宜出门。 照这么推测的话,北狄人的目标还是自己。 特别是联想到,北狄人在金陵城里散播的那些流言,说他是天上神仙下凡,很快就要回到天上去。 那么,雷击渡化成仙,是一个很合理的杀人手法,而且在大家对于雷击一事并不明了的时候,都会认为他是被上天召唤走的,谁也不会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大兴与西域诸国的比试,也会顺利进行下去。 “真是煞费苦心!” 宁无恙拳头砸在桌子上,渗出点点青红。 其他人不知道他的想法,也不懂这一声到底是在指谁。 但他们能够感受得到宁无恙身上散发着的愤怒之情。 周静娴忍不住低声询问:“宁先生可有怀疑的目标,哪怕没有证据,我去将人劫过来,让你审问也可。” 她最近一直在守规矩办事,因为皇爷爷喜欢规矩的人。 可她有一种直觉。 如果宁先生这个气不消的话,对宁先生来说,不仅伤身,很可能会因此伤了神。 她可不愿意看到宁先生报仇无门的样子。 就算是宁先生心里怀疑全京城的人,她也可以一个一个地问一遍,直到他得到满意的结果! “娴郡主,没有证据可没办法抓人,这件事你去查,也没有头绪,但我们不能让华师背负着天打雷劈的罪名去死,就把它当作是一个意外处理了吧。” 宁无恙突然转性,承认这是一起意外,自打耳光的行为,令众人瞠目结舌。 特别是周静娴。 她本身是一个较真的人,也十分欣赏宁无恙对于一些事十分较真的做法,此时见他如此虎头蛇尾的处置,她明明感觉已经距离真相只一步之遥了,宁无恙却又将它定性为一起意外,让她不能接受。 “可是宁先生你不是说……” “陛下驾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 外面响起苏培元的呼喊声。 宁无恙迅速站了起来,努力地睁了睁眼睛,朝外走去。 “娴郡主,我们先迎驾吧,你相信我,我会让这件事有始有终的,但现在,它只是一个意外。” 宁无恙面无表情的说完,朝外走去。 周静娴略一思索,还是没明白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心里已经安定了下来。 既然宁先生说会有始有终,她便等着。 她也不相信,像华大师这样的人,竟会落得一个走在路上,即被天打雷劈的下场。 出了房屋走到院子里。 周乾已经下了马,匆匆朝着安放在架子上的华易的遗体走了过去。 跟着周乾的几个护卫,则一眼看到了同样躺在旁边的那两具龙卫的尸体,神情不免悲痛。 “陛下……” 眼见周乾跌跌撞撞地走向华易的遗体,宁无恙等人刚要见礼,周乾已经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径直走到了遗体前面。 哪怕亲眼看到了遗体,周乾依旧一脸不肯相信的表情。 “华大师……怎么会?他能占卜吉凶断祸福,为何会被雷击中?” 来的路上,周乾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还想着是不是侍卫汇报错了,华易不是被雷劈了,而是被别人害死,然后假借雷劈之名来掩盖事实。 可当他亲眼看到满身雷击纹的遗体时,内心的怀疑已经成了铁的事实。 华易死了。 天打雷劈而死。 作为君臣,亦是多年好友,华易的这种死法,让周乾无法接受。 他直勾勾地盯着已经没有生息的遗体看了片刻后,忽然转身怒喝道:“张管事呢?!” “小的……在……” 张管事膝行几步上前,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陛下,是小的的错,没有看护好华大师,你治小的的罪吧!” 原本张管事还抱有一定的幻想。 认为华大师确实是被人害死的,所以宁大人才会那么认真的调查周围的情况,有一丝异动也不肯放过。 可就在刚刚,宁大人说了,这就是一场意外以后,张管事便知道,自己今日哪怕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了。 “陛下特意将华大师安顿在皇庄里,就是想让小的能够看护好华大师,今日是我管教手下不严,让华大师误听了错误的消息,这才冒雨夜行,以致……以致被雷击中身亡,小的愿意领罪,求陛下降罪!” 张管事以头抵地,说的十分诚恳,没有半点以退为进的意思。 周乾正在震怒之际,听到张管事的话,虽然心里清楚,雷击一事不是受人控制的,但见张管事把责任往身上揽,再加上华易确实是死于皇庄,此事若不怪罪于他人,那么便是华易自己的错。 为了保护华易的名声,他也只能下令。 “来人!将张管事杖五十,押入天牢,待查清有无怠慢华易之事,再行问罪,此事朕会亲自审问!若你张管事是无意也就罢了,若是有意,定斩不饶!” “谢陛下成全!” 张管事感激地再次叩首。 主仆二人对于这次惩罚的力度心领神会,但有些直肠子则不懂得变通。 “皇爷爷……” 周静娴想要出声求情,被宁无恙拉了拉袖子,摇头示意她别乱说话。 因为这个处罚,其实也正中宁无恙的下怀。 第五百六十六章 血仇必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刚才弄出那么大的阵仗来调查华师的死因,想必逃不过北狄细作的监视。 这个时候,公开将罪名推到张管事的头上去,能够麻痹那些人。 误以为他们是没有办法,为了维护华师之死才出此下策。 周静娴不明白宁先生为何阻拦她,但她还是从善如流地没有说话,眼睁睁看着侍卫将张管事拖下去行杖,心里很不是滋味。 周乾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张管事的忠心。 只是华易的死,总得有人出来背这口黑锅,否则的话,只怕华易名声有污,死不瞑目了。 砰砰砰…… 张管事一连被打了五十杖,直到血肉模糊,也没有吭一声,最终等到行仗完毕,被拖下板凳时,才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陛下,人昏过去了。” “昏过去了问朕作甚,天牢里又不是没有太医职守!” 周乾好像只是发了通火。 但侍卫明白了。 将人抬到天牢去,就马上给张管事请太医查看伤势。 看来张管事只是要遭受皮肉之苦,并不会受到其他的惩罚了。 等到张管事抬下去后,周乾盯着华易的尸体看了片刻,仰天长叹一声。 “唉!华易啊华易,早知你来京城会有此一劫,朕便不会同意你再来京城,哪怕你寄情于山水间,在那平静的江南呆着,也好过来到京城后,殒命于此。” 宁无恙听到这番话,咬了咬后槽牙,没有出声。 不论老皇帝是真情还是假意,总不能打扰老皇帝寄托哀思。 他也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让老皇帝支持他给华师报仇。 血仇必须血偿。 这笔血债,北狄人非还不可! 周乾起初时只是拍着木板,继而抓起华易的手红着眼嘀咕了片刻,面色都沧桑了不少,看得出来,是动了真感情。 就连想要汇报调查结果的周静娴,看到这个情况,也没有上前打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刻钟。 直到一阵夜风吹来,周乾低咳几声,苏培元急忙上前劝阻。 “陛下切莫过于伤心,应当以保重龙体为重,华大师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陛下如此伤心。” “在天有灵?这贼老天……咳咳……” 周乾大概是准备骂贼老天的。 可由于他便是皇帝,是九五至尊,是人间的天子,话说出来也只能勉强忍住,但还是恨恨地瞪了一眼阴云逐渐散去的夜空,悲上心头。 “天道不公,夺我爱卿性命啊!” 周乾抹了抹通红的眼眶,目光落在了周静娴与宁无恙的身上。 “静娴丫头,你来此多时,对于华易的死,可有查到异样之处吗?” 对于这个问题,周静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宁无恙。 异样之处是有的。 可在她看来,最大的异样之处,莫过于,调查出了那么多的线索后,宁先生反倒推翻了刚来时他自己所说的言论。 宁无恙知道周静娴是个直性子也不擅长撒谎,有时候该做恶人的时候,他也是毫不吝啬。 “回陛下的话,有异样之处,在不远处的树林里,发现了北狄人活动的迹象,但是根据调查发现,北狄人的活动与这次雷击的事情没有关系,华师他……确实是因雷击而身亡的,这是一个令人惋惜的意外。” 宁无恙的停顿,引起了周乾的注意。 周乾再次问道:“宁爱卿,据你所知,这当真只是一个意外?” “是。” 冒着欺君的罪名,当众也只能这么说。 周乾见到他如此坚定的回答,只当自己刚才猜错了,肩膀微塌,期待的眼神也变得十分失望,他冷嘲一笑:“既是意外,那些在皇庄周围搜查的京卫军,也可以回城去维持秩序,不必再继续追查了。” “陛下英明。” 宁无恙的附和,让周乾一阵气结。 转念想到,雷击之事自然是一场意外,若是有人能够利用雷击杀人,恐怕杀的就不只是华易,而是他这个大兴皇帝了。 周乾意识到自己对于宁无恙不切实际的期望过高,暗叹一声,语气沉痛地说道:“既是意外,那便早日为华易下葬吧。” 闻名于京城的华半仙,最终落得这样的结果。 哪怕尸体就在眼前,周乾还是难以接受。 他对着苏培元吩咐道:“将华易之死的事告知华家,另外,让礼部以国师身份安排华易的葬礼,在皇陵的祭台停棺三……” “陛下!” 宁无恙突然拔高声量打断周乾的话,将正在仔细旁听的众人吓了一跳。 不只是他们,就连周乾也被他突然嚎了一嗓子,弄得莫名其妙,心头冒起一股邪火。 “你又有何话要说?” 总不会是这小子没有良心,认为他对待华易的葬礼规格过高,想要反对吧? 正想着,宁无恙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陛下,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答应!” 生怕周乾不同意,他率先表明自己的意愿。 “只要陛下答应微臣这件事,微臣愿意再献一方予陛下!” 原本周乾对于华易的死十分难过,此时听到宁无恙的话,心中一阵雀跃的同时,脸上神情变得十分复杂。 这小子到底还有多少方子能献给朕?! 这小子到底又想交换什么条件? 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应当与华易的葬礼有关系,可华易的葬礼怎样安排,与这小子的关系大吗? “朕如果没记错的话,你与华易并没有多么深厚的关系,他甚至没有收你为徒,而是收了沈家大小姐为徒。” 周乾心道:莫不是这小子死后算账,想着借机发作吧? 若是如此,那他真是看走了眼。 死者为大。 人死了还要落井下石的人,绝不可重用。 “陛下,华师与我虽不是师徒,但他传了我他自己领悟的内功心法云息功,他不认我这个徒儿,我却要认他这个师父,所以,我想用方来换陛下,答应我让华师停棺七日,好让更多的华氏子弟前来京城为华师送葬!” “还有,华师此生无儿无女,希望陛下能够将华师葬在皇陵附近,好享受皇家的香火,微臣感激不尽!” 人死如灯灭不假。 可有些仪式该要的必须要。 宁无恙双膝跪地,对着周乾顶礼膜拜。 “臣愿献上马蹄铁,望陛下应允!” 第五百六十七章 马蹄铁的灵感来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马蹄铁? 这是何物? 周乾不明白。 可当他听到这三个字时,便心中一震,不禁联想到了江氏一族那个叫江洋的护卫,所献上的马镫。 仅仅一对小小的马镫,便让军营里的许多步兵能够跨越那难以攀爬的马背。 这马蹄铁一定也是与此有关吧? 也不知道它是能够增强大兴士兵的马术水平,还是能够让马匹变得更加温驯。 周乾不知道却也不好当面询问,只能朝着周静娴使了一个眼神。 他不好开口询问,以免降低皇帝的威严,但孙女可以。 “……” 周静娴看不明白皇爷爷干瞪眼是何意,但她还是按照直觉,对着跪在地上的宁先生问道:“敢问先生,这马蹄铁是何物?” 应该是给马用的东西。 宁无恙正等着人问呢,闻言伸手比划了一下。 “就是一个月牙形的铁片,镶嵌到马蹄当中,可以防止马蹄的磨损,减少马匹的更迭。” 不论是寻常马匹还是战马,没有马蹄铁的保护,全靠它自身的脚掌长途跋涉,脚趾都会由于长年压迫走路而畸形。 不到马匹的寿命年限,便由于马蹄损伤,不得不由日行数百里的宝马,变为只能拉短途几十里马车的马匹不在少数。 宁无恙的话说得很简单,但在马背上守过天下的周乾,一下子便领悟到了其中的精髓所在,主动上前一步,亲手将宁无恙扶了起来,引着人往屋子里走。 “宁爱卿,你仔细说来,这马蹄铁需要怎样用,怎么样制。” “好,且听微臣慢慢道来。” 宁无恙看了一眼想要跟上来的三哥等人,伸手阻拦。 “三哥,你们还是在外面护卫吧,娴郡主是工部监造官,马蹄铁要如何监制,争取给每匹军马钉上,需要娴郡主仔细听清楚。” 这马蹄铁听上去只是节省马匹所用,还需要如此保密吗? 宁无碍与秦时等人不理解,但也照做了。 苏培元则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无声地询问,自己要不要跟上。 对于这一位的情况,宁无恙自然无法做决定,只能对着周乾说道:“马蹄铁事关重大,打造起来不算困难,但万一泄密的话,只怕会给大兴国库损失一笔收益,所以,陛下要注意泄露机密一事。” “苏培元正好跟着听听,万一有遗漏之处,你日后也好提醒朕。” 周乾这番话让苏培元眉开眼笑。 同时。 宁无恙也知道了苏培元在周乾心目中的地位。 既是周乾认为信得过的人,那么也不必藏着掖着。 等到了屋子里,宁无恙走在最后,将门关上。 周乾见他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十分诧异。 难道这马蹄铁当真十分高明? 关上门。 宁无恙二话不说,又先单膝跪地,朝着周乾伏首认错。 “陛下,请恕微臣先前的欺君之罪!” “……” 周乾愣在当场,反应过来,脸上喜怒不形于色,心里却在骂娘。 他就说,大兴国运怎么会如此昌隆。 又是平安酒又是马镫还研究出了自制香水,还有治痢疾的复方特效药。 如今出来所谓的马蹄铁,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此时听宁无恙说是欺君之罪,他心里又是失望,又有些踏实。 看吧。 果然是假的。 他就说,这宁无恙同样是一张嘴两只眼,怎么会与别人相差那么多,脑子里装了那么多的好东西。 “朕感念你是为了华易的葬礼才胡言乱语的,便不治你的罪了,但你既然说了世间有此物,待到他日,定要替朕想一想,有没有解决马蹄损耗的法子,还有,既然没有马蹄铁的话,那你便接手华易的研究,将那治疗痢疾的药提纯出来。” 啊? 宁无恙都酝酿好了,该如何让周乾答应他给华易复仇的事。 没想到老皇帝居然怀疑他说的欺君,是拿马蹄铁来欺君。 他顿时哭笑不得的解释:“陛下,马蹄铁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微臣臆想出来骗你的,刚才我们骑马来的时候,马蹄正好踩中了货商倾覆出来的一块铁片,我便想到了马蹄铁这件事,至于我说的欺君之罪,则是华师的死,虽是雷击,但它其实并不是一件意外,而是谋杀。” 此话一出。 周乾也顾不上马蹄铁了,再次亲手将宁无恙扶了起来,神色凝重的低声询问:“天子面前不能儿戏,你对你说的话,有几分把握,可有证据,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一连数问,让宁无恙不知道周乾的关注重点,干脆按照他的节奏回答。 “陛下,华师的死虽是雷击直接引起的,但这雷却是别人引来的。” “这世间真有控雷术?!” 周乾想来也是听说过北狄国师擅长控雷之说的事,面色剧变。 倘若说这话的是别人,他定治其一个欺君之罪。 可若是宁无恙的话……这小子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定有他的理由。 而且华易之死,对于宁无恙这小子来讲,竟敢冒着欺君之罪来与他诉说,定然不会做假。 周乾想到这世间竟真有人会此神术,不由得头皮发麻,声音压得更低,揣测道:“宁爱卿,莫非华易之死,是由于和那北狄国师斗法失败,才被雷击中的?” 好家伙,陛下你的脑洞开得可真够大的。 宁无恙摇了摇头,附耳在周乾旁边嘀咕了几句。 不明就里的周静娴与苏培元都屏息凝神,试图听清楚宁无恙在说什么。 可惜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只言片语,只看到周乾面色变了又变,又是惊讶又是震动,最后化为悲愤。 “可恶!这些蛮夷竟为了比试胜利,如此不择手段,害我爱卿性命,朕绝不能容许他们在我大兴地盘上为非作歹,静娴丫头,你这就派京卫军……” “陛下不可,此事的证据都是微臣推断出来的,没有实证,陛下若这个节骨眼上将人抓起来,只怕会被西域诸国当作是言而无信,不想履行比试之约,陛下此举,无异于向北狄宣战了。” 宁无恙也不想去分析,周乾这样的行为,是故意显示君臣之恩给他看的,还是真的想要将那会“控雷术”的凶手抓来。 他只知道,这样贸然去抓人,很可能会让罪魁祸首跑掉。 据传那元国师功夫也不错,应该还擅长医药之道,这种人,除非他亲眼看着死在他的面前,否则的话,定会祸害遗千年。 “陛下若信我,华师的事便由我来了结,请陛下下旨,停棺七日,七日之内,我一定能够让凶手亲自去向华师赔罪!” 第五百六十八章 设下反杀局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乾看着信心十足向他保证的宁无恙,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眼眶发热,心中激荡不已。 表面上看,宁无恙对于华易的死,表现得格外镇定。 原来暗地里,却是早已打算好了,要亲自替华易报仇,血刃了凶手。 特别是想到刚才宁无恙讲解的关于引雷的事,他不免担忧的问:“此事甚是危险……”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确实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在他们已经实施过一次雷击的情况下,也只有我的出现,能够让凶手相信,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没有被别人发现端倪,所以这件事,只能由我去做。” 引雷这件事,哪怕知道它的所有理论。 但。 凡事都有意外。 宁无恙会不知道这种事吗? 他对于这件事的风险,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好在,他还有经验可依。 “请陛下放心,若我无法成功的话,是可以半途放弃的,华师能够预测到雷电的出现,但他无法避开雷击的到来,我则不同,我有信心,能够在雷电落在我身上之前,便躲避雷击,从而安全逃脱,就算是这样,前期也需要我来诱饵,引凶手上当,我才好确认,到底是谁杀了华师。” 北狄元国师确实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可引雷这件事,只要知道其中的原理便是任何一个北狄人都可以操作的。 假如在战场上遇到北狄的将士,宁无恙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挥动手里的武器,与之生死搏斗。 可华师之死这件事,却不能滥杀无辜。 周乾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宁无恙的肩膀。 “爱卿保重,你要需要怎样做,朕全力支持你,但是,朕宁愿你不替华易报仇,来日朕亲自领兵踏平北狄国都,也不愿意你去冒险与那北狄的杀人犯搏命,你懂吗?” 周乾没再确认马蹄铁是真是假。 无论此物是真实存在,还是宁无恙一个灵感迸发出来的想法,不能应用于实际之中。 仅凭宁无恙为了华易能够做到舍命复仇的地步,此子的心性他已经了解了。 这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华易已经在阴沟里翻了船,他不想因北狄再埋没了一个堪当重任的大才! 宁无恙怎能看不出周乾的惜才之心。 他沉着冷静地点了点头。 “请陛下放心,我比任何人都在意自己的这条小命。” “至于所需要的东西,也不需要专门供应,以免被人怀疑,但我需要借北郊猎场一用。” 北郊猎场? 周乾狐疑的反问:“那不是比试的擂场,你是打算在比试的时候动手?可比试定在十月初十,根本赶不上停棺七日。” 话一出口,周乾便感觉自己的意思,好像是强制让宁无恙在七日之内解决杀害华易的凶手似的。 正准备找补一下,就听宁无恙回答道:“我要借用北郊猎场举办一个赏诗会,这个赏诗会,不光要邀请大兴才子,还要邀请西域诸国的使团前来参加,也可以当作是比试前先熟悉一下场地,正好陛下也可先将比试题目列出来,让西域诸国使团们提前参谋,预定选取哪些题目,以防西域诸国认为我们恃强凌弱,欺负他们没文化。” 原来如此啊。 周乾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选题是假,借用这个方法,把所有西域来使还有那位元国师,全部请到场坐镇才是真的。 只是。 “为何要选在北郊猎场?那里如今正在建设擂台,人多眼杂,你若是想对付那个凶手,不妨朕再选一处更为合适的地方,无论是皇家别院还是其他地方,你只管开口。” “不,陛下,若是选择别的地方,只怕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唯有北郊猎场,他们一定也早已提前派人去查探,于他们来讲,也更加安心,最重要的是。” 宁无恙停顿了一下,声音放低,却满含杀机。 “必须让他们觉得,有可以浑水摸鱼除掉我的好时机,我才能利用这一点,找到杀人凶手,进而为华师报仇!” 水至清则无鱼。 越是安全敌人越是不敢出手。 而他推测不假,杀害华师的起因,正是由他而起的。 既然如此,那么北狄人一次不得手,还不知道会牵连到多少人。 那便。 北郊猎场一决生死! 周乾还是想不透,宁无恙到底要怎样反杀凶手,又要做何种安排。 但他不得不提醒宁无恙:“布置北郊猎场的是晋王世子周钰,你与静娴丫头走得近,周钰在一些事上可能不会给你行方便,不如朕将他替换掉,或是专门下一道秘旨,让他配合你?” “不必,我不需要专门请人布置特殊的东西,周钰世子为了能够让赏诗会顺利举办,也不会为难我,另外,此事只有我们四人知晓,也不必让其他人知情,事已密成,言之易败,谁知道周钰世子的立场,会不会像安宝楼一样呢。” 宁无恙的话让周乾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安宝楼那是鼠目寸光,只图财钱。 听到皇家烧制琉璃的消息,那安家还不是一改当初的态度,又是认错又是赔礼的,甚至还专门去了谢府与康王府送礼吐苦水。 周钰更是晋王府世子,是大周皇室子弟,孰轻孰重难道不知道吗? 但想起引雷一事确实过于震撼,他还是决定按照宁无恙所讲的,秘而不宣。 事成之后再说吧。 “宁爱卿,你不需要特殊的东西,那总需要一般的东西吧。” 周乾试探着问,心里还有些犯嘀咕。 如果真的什么都不需要,空手去引雷反杀凶手,他都得提防这小子会邪术了! “陛下圣明,臣需要上好的锻造精铁的匠师,但对外,是为了让他们锻造马蹄铁而来的,还请陛下当马蹄铁造出来后,将它的来源灵感公之于众,才好转移凶手的注意力。” 宁无恙眼中闪过一道厉光。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说出马蹄铁来。 除了锻造反杀凶手的“利器”以外,还有想要迷惑凶手视线的原因在其中。 但凡是个正常人。 听说他没有查出华师之死的真相,也会很得意。 但当知道在前来皇庄的路上,灵感一现,打造出了可以让大兴马匹增加寿命与使用年限的马蹄铁,想必只会有一个想法。 而这个心理诱因,就是凶手走进他设下的这一反杀局的第一步! …… 西夷馆,暗道中。 笛卡那多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姿态,站在了放置着引雷神铁的地洞的门口。 尽管洞外那些抬回来神铁的人们,十分好奇洞里的情况,但是谁也不敢往里面探头查看。 无他。 神铁只有元国师能够负责清洁打理,每次用完后,用它们施加神术,这样一来,下次向天借雷时,才会灵验。 如果谁进去探究的话,就会遭到天谴。 曾经就有好奇的幼童摸了一把神铁,后来变成了一团焦炭。 第五百六十九章 成事已足败事也余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所以,任凭这些参与过搬运神铁的人们,有多么好奇,也会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好奇。 以免步入那个幼童的后尘。 地洞中。 元国师正满脸惋惜地用他特定的帕子,擦拭着由于搬运过程中,没有保存好,而产生的铁锈。 对外。 他宣称这是由于引雷引起的。 那些神铁之魂进献给了天神,才会有天神留下过的痕迹,实际上。 只是北狄铸造工艺太落后,让他不得不像师父一样,每次使用完都需要清理一下锈迹,以防下次使用时,因此产生偏差。 想到下次使用,没有意外的话,便近在眼前,元国师擦拭的动作停顿下来,对着洞口喊道:“笛将军,大兴皇庄那边有何动静?” 以前在北狄使用神铁引雷,根本不会有人怀疑是谁动了手脚。 哪怕是那些搬运神铁的北狄人,都先入为主,认为是他利用这些神铁,召唤来了雷电。 其实只有他以及传承此法的师父清楚,召唤是假的。 他只不过是像华易一样,拥有推演气象的本领,再利用这些神铁将雷引到一定区域罢了。 为何使用代代流传下来的神铁,能够引来雷电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自从他接受传承之日起,便能够做到这一点。 换句话来说。 哪怕是笛卡那多来引雷,只要懂得这一点,也能够被别人,尊为上天的使者,可以利用这些神铁,想让雷劈谁,便让雷劈谁。 可这种所谓的“神术”在北狄无人怀疑,不代表那些拥有古老而先进文化的大兴人,也是深信不疑,认为华易的死,是一场意外。 “国师,一刻钟前来报,宁无恙和娴郡主一起赶赴皇庄,并且查到了我们商队遗留下来的痕迹,但请国师放心,宁无恙最初不相信这是一场意外,但查完以后,承认了这是一场意外。” 元国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 那宁无恙不是华易的弟子,也没有接触过推演气象之术,对引雷之事更是没有涉猎过。 按道理来讲,他最应该防备的,是华易这方面的亲传弟子沈幼初。 可能是由于烧制琉璃一事,他总觉得,宁无恙与众不同,更担心宁无恙不相信意外之说,此时听到笛卡那多的汇报,哪怕其中有反复,他也心下大定。 接下来,就看大兴皇帝如何处置了。 正想着,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出意外,应该是皇庄那边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国师,皇庄那边又有消息传来!” 笛卡那多的声音格外急切。 刚刚安定下心神的元国师屏住呼吸,用力握住手里的神铁,沉声道:“说。” “大兴皇帝处罚了皇庄的管事,说是由于皇庄管事没有确认送信龙卫的消息,以至于华易冒雨离开皇庄,发生意外,被当众杖责五十,拖到了天牢等待宣判。” “另外,大兴皇帝宣布将华易葬在皇陵附近,为了让华家子弟赶来送葬,特意停棺七日后再行下葬。还有……” 说到这里,笛卡那多猛地停顿了一下。 元国师眉头微蹙。 事情都到了这一点,说明华易的死,已被大兴认定是一件意外,笛卡那多还有什么消息不好说的? “国师,我可以进去说吗?” 笛卡那多声音有些发颤。 元国师看了一眼快擦完的神铁,“嗯”了一声过后,笛卡那多急忙小跑进来,将手里传来的信纸,递到了元国师的面前。 “何事这么神秘,不能当众说出来?” 元国师接过,扫了一眼刚才已经汇报过的情况,落在了信纸左侧尾端。 待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瞳孔猛地一缩,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最终忍不住读出声来。 “宁无恙在前往皇庄的路上,马蹄踩到商队的铁片,声称据此能够造出一种名为马蹄铁的东西,可以延长大兴马匹的寿命和使用年数?!” 怎么会这样? 宁无恙不是前去皇庄调查华易死因的吗? 为何还会关注到马蹄踩到铁片这种小事,甚至因此发明出能够让大兴骑兵实力更上一层楼的利器? 元国师将手里的信纸捏在一起,对着笛卡那多问道:“他所谓的马蹄铁,几时开始铸造?” 有灵感不可怕。 可怕的是真的打造出来。 大兴本身近年来,就在翼北以北地开始学着北狄人一样散养峻马,并花高价引进马种。 不论是防备还是进攻,其居心不言而喻,就是要与北狄骑兵一较高下。 若真让宁无恙铸造出马蹄铁,再加上之前造出来的马镫,就凭大兴的人口优势,再配上骏马的话,就算单个骑兵作战能力不及北狄,可数量横推,以十敌一,大兴也能将北狄骑兵尽数挑于马下! “此事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但宁无恙此人做事十分干脆,他虽然确认了华易之死是意外,但也发现了北狄商队有嫌疑,再加上他与华易关系亲近,难保不会为了向北狄报复,加快铸造的速度。” 笛卡那多的意思很清楚。 哪怕现在马蹄铁还没造出来,可宁无恙一定会紧锣密鼓的将它造出来。 想要防止大兴骑兵再进一步发展,只有一个办法。 “宁无恙此人必须尽快铲除!不能再留了!” 元国师也是同样的想法。 这个金陵诗仙,总是能够出其不意地拉高大兴的国运与实力。 早知如此,今晚就应该设局,将华易与宁无恙一起杀死! 元国师后悔也晚了,只能让笛卡那多继续去探查宁无恙的动向,自己则加快速度擦拭干净锈迹,在脑中设计着,该利用怎样的方法,来让宁无恙像华易一样,心甘情愿地走入他的杀局之中。 华易在乎的是宁无恙。 那么。 宁无恙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是谁呢? 一个是宁家人。 可宁峰在周静娴手下当副将,身边有数百京卫军跟着,无从下手。 宁无碍则一直跟在宁无恙的身边。 除去宁家人以外,那便只有据说在金陵时,经常与宁无恙形影不离的沈幼初。 而这沈幼初,同时又是华易的亲传弟子,华易死了,她身为亲传弟子,必定会去皇陵守灵才对。 “大兴皇陵建在半山腰上,倒是一个引雷的好地方,只是劈了皇陵,大兴皇室定然不会乐意,晋王知道杀掉宁无恙的计划,届时恐怕会有麻烦。” 还能如何利用沈幼初,将宁无恙引到适合雷劈的地方呢? 由于马蹄铁的冲击,再加上可能刚才淋了雨急于赶路受了风寒。 此时,元国师脑子有点乱糟糟的,一时难以取舍。 到底要不要冒着与晋王决裂的风险,除掉宁无恙? 第五百七十章 十月初一赏诗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他甚至都忍不住怀疑。 如果不是他今晚引雷杀死了华易的话,那么大兴的马蹄铁,是否就不会问世。 正当元国师打算将笛卡那多叫进来,好好商量一下后续要如何,因为笛卡那多远比他更了解晋王的为人。 谁知不等他开口,外面洞口传来笛卡那多欣喜的声音。 “国师,又有新消息了!” 这么快? 不是隔一刻钟汇报一次动向吗? 难道马蹄铁这么快就铸造出来了? 元国师阴沉着脸,再次将笛卡那多喊进洞里。 笛卡那多手里拿着一张新的纸条,递到了他的手里。 巴掌大的纸条上,只写着一个日期——十月初一。 “这是华易停棺期满的日子。” 元国师脱口而出。 笛卡那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当即称赞:“国师算学高明,确实是华易停棺期满的日子,但……刚刚从晋王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大兴皇帝决定于十月初一召开赏诗会,由宁无恙负责主持。” “赏诗会?” 元国师想到宁无恙确实在来京城的时候,就当众说了这件事,他还打算利用赏诗会的时机,除掉宁无恙,对于这件事,并没有任何的怀疑,眉毛一挑,示意笛卡那多继续说下去。 笛卡那多这才接着说道:“赏诗会除了赏诗以外,最主要的是让比试的各方,提前确定一下比试当日的题目,好有一番充足的准备。” 元国师听到这个安排,无声冷笑。 “提前选定好题目?看来大兴皇帝对于大兴人能够赢下这场比试,很有信心,宁无恙献上烧制琉璃的法子,是从何得来的,还未查到,又要献上马蹄铁,也难怪大兴皇帝会将宝押在此人身上。” 正好。 他也好趁着这个机会,除掉宁无恙。 消息既然是从晋王府传来的,这次赏诗会的筹备事宜,必定有晋王府的人参与其中。 “赏诗会不是开在宁无恙所住的娴郡主府吧。” “国师料事如神,赏诗会确实不在娴郡主府,而是在北郊猎场举办,这也是大兴皇帝的意思,让大家提前适应一下比试地点,以免到时候怯场。” 笛卡那多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 “最重要的是,布置一事依旧是晋王府世子负责的,我记得国师说过,初一那日是雷雨天气,北郊猎场地势高且树木繁多,只要联合晋王府世子,将赏诗会的地点选在合适的地方,那么宁无恙岂不是……” “不可。” 元国师摆了摆手,果断拒绝了笛卡那多的这个提议。 他知道笛卡那多得知了马蹄铁的消息,应该比他还要着急除掉宁无恙。 可是此事急不得。 既然大兴皇帝已经替他们亲自挖掘好了,宁无恙身死时的坟墓。 不必再牵连晋王世子进来,以免痛失这个强大的盟友。 “距离十月初一之间,还隔着一个本月二十九,神铁不能在此之前布置,但正好可以在此之前,探查清楚北郊猎场的布置,再选好到底在何处布置神铁,到时候,会由我亲自将宁无恙引向布置好的引雷区域。” 此话一出,笛卡那多悚然一惊。 莫非国师为了铲除宁无恙对他们的危险,不惜以身犯险吗? “笛将军,不必用那种担心我的眼神看着我,我会将他引过去,但我不会和他一起去,我虽是天神指引来到人间的控雷者,却不能避免雷击引起的死亡,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继续去打探消息。” “是!” 笛卡那多得到这番保证,自从接到这个赏诗会的消息后,便一直扑腾乱跳的心脏,才安稳了许多。 并开始期待十月初一的到来。 与此同时。 华易因雨夜外出被雷击的消息,像插上翅膀一样,在京城内外不胫而走。 特别是周钰得知这个消息,特意派了专人送信给他父王。 告知了这个好消息。 他知道,在父王眼里,弟弟周安的死,一直与华易有嫌疑。 哪怕周钰事后派人前去调查,根本没有发现周安与华易在江南道有任何交集,但也无法减轻父王的怀疑。 在知道华易之死,被皇爷爷他们定性为意外,除了发现有可疑的北狄人在皇庄附近活动,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时。 周钰都不免怀疑,这件事有晋王府参与的手笔,还是父王瞒着他参与进去的。 因此。 当得知皇爷爷让宁无恙在十月初一举办赏诗会的消息,他照例派人将消息传给西夷馆后,心里便犯起了嘀咕。 北郊猎场可是一个很好的暗杀之地。 并且到时候鱼龙混杂,西域诸国的才子都会前来参加。 北狄人不会放弃这个天赐良机。 “安先生,你说,假如北狄人要求我与他们合作,帮助他们在此次赏诗会里谋害宁无恙,我们该当如何?” “王爷离开京城前说过,世子不必插手此事,只需要消息互享即可。” 对比着周钰的慌张,安幕僚则淡定地抚着山羊胡须,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 假如主掌北狄一切活动的,是一个莽夫,或者是一个年轻人,或许会向晋王府求助。 但有北狄国师与笛卡那多两个谨慎又智慧的人联手做事,定然不会给晋王府找这个麻烦。 宁无恙之死,若是晋王府沾上半点嫌疑,那么北狄先前与晋王府的盟约,便就此无法履行。 孰轻孰重,安幕僚觉得是个掌权者,必知道其中的利弊与得失。 也就只有世子爷,年纪轻不经事,才会提心吊胆。 “世子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在宁无恙布置赏诗会的时候,控制好情绪,不要与那宁无恙唱反调,积极配合,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若宁无恙出事,也不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来。” “可是……” 周钰总觉得,皇爷爷在华易身死的时候,决定在停棺期满的当日召开赏诗会,似乎另有深意。 可他又说不出。 只是有一种直觉。 一种狂风骤雨快要袭来的直觉。 “安先生,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宁无恙非死不可吗?” 周钰透过纸糊的窗户,看向外面朦胧的夜色,想起皇庄的眼线汇报的消息,不由一阵神往。 “此人可是大兴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良才,据说那江氏一族献上的马镫,其实也是他指点造出来的,而且他一直没有表明站在康王那一边,皇爷爷是准备将他收为天子门生,为下任在位的人留下来的人才,就这样没了,实在是对大兴不利。” 第五百七十一章 华师留下的手札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钰没有说出他真正担心的是。 就算父王铲除了宁无恙,假如有朝一日登上了那个位置,最后还是有可能与北狄反目成仇。 到那时。 只怕北狄就会将父王合谋杀害过宁无恙的事公布于众。 别看宁无恙死了,可平安酒还在、皇家琉璃还在、马镫还在、香水花露水还有夏冰都在,甚至还会有马蹄铁…… 周钰总觉得父王这一步棋,走得太自私了。 谁知。 安幕僚听到他的话,哈哈笑了起来。 笑声里透露出了嘲讽的意味。 “安先生何故发笑?” “我笑世子看得太长远,竟忘记了,我们目下要做的,是让晋王府登上九五之位,至于世子担心与北狄打起来,那北狄不过是想要关外的几百里平原,等到他们闹灾的时候,能够来此过渡一下,给了他们又如何?” 安幕僚不以为意的态度,让周钰眉头紧锁。 但仔细一琢磨,也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可能是他太杞人忧天了吧。 “还有,世子,你要知道一点,这大兴天下,若是到了晋王与你的手里,它未来如何才与你们有关系,若是到了康王的手里,它就算是国运昌隆、万国来贺,那也与你们无关了。” 听君一席话,周钰豁然开朗。 都说商人逐利。 其实争夺皇位也要追逐眼前到手的利益。 “安先生,我懂了,假使北狄人真的想请我们帮忙,我也会暗中支持的,反正北郊猎场的一切事务,除了我以外,康王叔也在监工,出了事他才是最需要负责的那个人。” 周钰眼中闪过一道阴邪之色。 以往的他,虽城府极深,但一直心怀国家天下,自从当上晋王府世子后,便认为这大兴的周姓皇朝,有他的一部分,理应好好爱护。 方才听到安幕僚的话,才知道,为何父王对于那些贪官污吏,秉持着只要听话,便会收为己用的想法。 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位置。 而只要能够抵达那个位置,这些问题,待到上位后再解决,又何尝不可呢? 另外。 北狄也没有皇爷爷所说的那般危险,需要时刻提防。 否则。 北狄也不必与晋王府联盟,直接挥师南下掀起战乱即可了。 “世子爷,送狗的主人来信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禀报声。 周钰连忙让人将信纸送了进来,打开看完后,畅快大笑。 “果然如安先生所料一样,北狄人会自己动手处理这件事,同安先生一样,让我按部就班地配合宁无恙即可。” 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北狄人对于铲除宁无恙一事,信心十足。 周钰纵然还有些惜才,但也不免好奇与期待起来。 十月初一那日,他也会在北郊猎场,参加这难得一遇的赏诗会。 亲眼看着这位天才诗仙陨落,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 “啊欠!” 跪在灵前往铜盆里添纸的宁无恙,毫无预兆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他吸了吸有些发痒的鼻子,赶紧别过头去。 “啊欠!” 又一个响亮的喷嚏打出来,鼻子舒服了许多,额头却冒起了一层虚汗。 “公子,你别在这里守着了,还是先进屋去睡一觉吧。” 云飞看不下去了。 公子原本就熬了夜,身体没有得到休息,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觉,起来亲自下厨,等着与华大师吃过饭,再去补个觉。 如今觉没补成,出了这档子事,不仅亲力亲为去查探各种痕迹不说,又在摆设了灵堂后,亲自来守夜。 秋雨夜凉。 云飞都担心公子这番折腾下来,生一场大病该如何是好。 “再坚持一下,等华家的人来了我再走。” 宁无恙知道人死如灯灭。 他在这里守灵,不过是安的自己的心罢了。 可放任华师的尸体,孤零零地在这里躺着,他怎么可能睡得着觉。 又过了一个时辰。 直到鸡鸣时分。 终于有华家的一辆马车,载着两个中年人还有两个不到二十的青年,来到了皇庄。 中年人是华易的堂侄,另外两个青年则是华家的旁枝。 按两个堂侄的说法,是两个青年,自愿过继到华易的名下,好让华易享受以后的百年香火。 除了香火以外。 他们还向服侍过华易的人打听着,华易生前有没有留下名著等物,他们作为继承香火的人,也好接管。 宁无恙明白他们的来意,是想要瓜分华师的遗产,登时气笑了。 “华师活着的时候没有选择后人过继,想必死后也不愿意有牵挂,我已经向陛下请求,将华师丧在皇陵附近,享受皇家的香火,诸位愿意在这里守灵便留下来,不愿意认这门亲戚也可以马上回家,谁也不会怪罪你们。” 华师若是想找人过继香火,早就像选择弟子一样,亲自挑选。 用得着等到死后,别人想当儿子当孙子孝敬吗? 真是可笑。 而对于宁无恙的说法,华家四人并不认同,两个中年人更是指着灵堂的牌位大喊大叫起来。 “堂叔,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睛看看啊!这位金陵诗仙宁大人,居然要霸占你多年的著作,据为己有!” “宁大人,你与我堂叔非亲非故,你如何能够替他作决定?我记得堂叔有一本记载着他修行心得的手札,那是要传给我华家的绝世珍宝,你是不是想霸占它,才故意赶我们走的?” 啊? 这都哪跟哪。 宁无恙都不知道华师还有一本这样的手札。 不过想到华师说过,许多权贵子弟想当他的徒弟,都被华师拒绝的事,再看这些肥头大耳的华家后代,想要找到手札的急切心情。 只怕是想吃人血馒头,将那手札卖予他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不定还是西域国出了大价钱,才让这些华家人会如此厚颜无耻的当众敲他们的小算盘。 就在宁无恙准备动用武力,把这些扰闹灵堂的人赶出去时。 啪! 一记鞭响在两个中年人的脚下炸开,吓得他们跳着脚躲到一旁的同时,不忘记破口大骂。 “宁大人你不讲道理,实在是丢天下读书人的脸面!” “我们一定要去告御状,拿回属于我们华家的一切!” 两兄弟对视一眼,梗着脖子一副不怕死的模样,手札不到手,誓不罢休。 毕竟那位西域来的商人说了。 哪怕是副本,只要让他们抄录下来,就能给华家十万两银子。 抄录一份十万两,多抄录几份卖出去,华家不就能富得流油了吗?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一个徒儿半个徒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公子与我师父非亲非故,那我是师父的徒儿,他的衣钵由我传承下去,你们嘴里说的手札,应该也是我的。” 啪! 又一道鞭声响起,直接把想要张嘴反驳的华家二人给噎了个半死。 而趁着他们缩头缩尾之际,沈幼初已经走到了灵堂前,将鞭子扔到梅香怀里,自旁边的桌子上取了三炷香,脚步沉重地走到棺材前,鞠躬,敬香。 也许是看清来者是谁,华家来人不再造次。 也许是沈幼初鞠躬敬香时,气氛肃穆,华家人没再开口喧闹。 直到沈幼初上完香,转身面对着他们时,刚才对着宁无恙大呼小叫的二人,这才赔着笑脸说道:“原来是沈家大小姐来了,你来得正好,堂叔的手札,一定被宁大人藏起来了,你得让他交出来,我们才好商量,手札到底归属华家,还是归属于你。” 好家伙。 宁无恙听到这话,再次气笑。 他都不知道手札到底是什么东西,先把盗取手札的屎盆子扣在他的头上。 也不知道华家哪来的这般先入为主的想法。 “首先我得声明一点,我没动华师的手札,而且,我除了打算遵照华师的遗愿,完成他未完成的青蒿汁提线的研究以外,华师有任何遗产,我都不会霸占,你们尽可放心。” “说得比……” “我放心。” 沈幼初打断了华家二人的反驳,对着菊香伸出手去。 “因为师父的手札不在宁公子这里,在我手上。” 啊? 哦。 宁无恙先是不解,继而恍然大悟。 他想到华师,早早便预测到来到京城后有危险,又收了沈小姐当徒儿,那么定会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自己毕生所学,交付给沈小姐。 那么手札在沈小姐的手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倒是华家人,听闻手札没被宁无恙拿到,而在沈幼初的手上,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别看他们合伙欺负宁无恙可以,那是由于宁家没在京城站稳脚跟。 但想要从沈幼初手里抢回手札的话,那相当于是虎口夺食。 如此一来,他们对视一眼后,脸上笑容更甚,讨好的问道:“沈小姐,堂叔的手札,可是我们华家最珍贵的宝物,我知道你是堂叔唯一亲传弟子,要继承他的衣钵,可堂叔所得,也得留给华家一份,不如这样,你抄录一份放在我们华家如何?” 尽管没有真迹,但他们要卖的也是抄录本。 这种好东西,绝不能落在别人的手上。 早知道堂叔除了问世的著作,放在皇宫的藏书阁以外,还留下了一本手札,他们应该在堂叔进京时,便多来问候才对。 华家二人正后悔着,却见沈幼初从菊香手里拿过一本两寸厚、巴掌大的手札本,对着他们高傲的轻哼一声。 “我倒是想抄录一份给你们华家,可惜的是,师父不同意,师父说过,华家子孙中,有人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做下不少缺德事。” “师父他老人家担心手札落入华家人手里,被恶意利用,特意把手札留给了我,让我处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给华家留条后路。” 沈幼初一步上前,仰头望着华家敢怒而不敢言的二人,咬牙切齿的低声质问。 “你们也不想让陛下知道,你们前来抢夺手札的目的,是为了将它抄录下来卖给西域人吧?” “你们这种行为,说严重了可是叛国罪,师父马上要享受皇陵的香火了,我给你们面子你们可别给脸不要脸,惹毛了我,就让你们在头七的时候,全部下去陪师父,亲自向师父道歉!” 华家人面对张牙舞爪,还抓着他们把柄的沈幼初,一个屁也不敢放。 面面相觑过后,夹着尾巴准备灰溜溜逃走,又被沈幼初一嗓子喊了回来。 “上香!” 别看这些姓华的与师父不是同一条心,但到底还是姓华。 来都来了,不敬一炷香别想走! 京城小霸王发起威来,谁敢不从? 华家两个长辈,乃至那两个青年,都灰头土脸的跑得案台,上了香,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在沈幼初的目送下,钻进马车,快马离去。 沈幼初直到人走了,心里还是不满意,双手抱臂,轻哼一声:“一群坏蛋,还想霸占师父的东西,欺负宁公子,这次便宜你们了,下次再敢来,梅香你就打断他们的腿,让他们去给师父守墓尽孝道去。” “小姐,我记下了。” 梅香对于这种厚颜无耻的人,可不打算客气。 她只是担心地看了一眼宁公子。 希望宁公子在看到自家小姐的另一面后,能够待小姐如以前。 不要以为小姐是一个蛮横无礼的女子,从而与小姐疏远了。 沈幼初又气呼呼地哼哼了几声,直到听见身后传来宁无恙的假咳声,这才恍然记起自己日常在宁公子面前塑造的,可是一个可爱又良善的形象。 想到在不经意现了原形,她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但她不后悔刚才故意恐吓威胁华家人的做法。 宁公子若是因此不喜欢她的话…… “没想到沈小姐还有如此威武霸气的一面,佩服佩服。” 宁无恙拱手一拜,说得非常诚恳,没有半点恭维之色。 他是真的很佩服沈幼初的做法。 有些人有些事,确实得本着撕破脸皮的方法去做,奈何这件事,他没有像沈幼初这样的立场。 而沈幼初不怕因此与华家决裂,传出对她不利的流言,也要维护华师的意愿,这份真心在权贵世家之中,绝对是难得的。 沈幼初本来还担心宁公子会瞧不起她这副做派,此时见他交口称赞,暗中松了口气的同时,把手札一分为二,将其中一份递给了他。 “沈小姐?” 宁无恙不懂她这是何意。 搞得怎么像是分赃似的呢? “分给你的,这上面写的是你练的云息功的功法,以及华师对这套功法的感悟,华师之前教我的时候说过,我不适合练云息功,若他有一日……发生意外,便将这份功法交给你,你也算他的半个弟子,这套功法你接手后,想传给谁便传给谁。” 宁无恙错愕地接过半寸厚的那一沓手札,眼前闪过华师慈祥的脸庞,心中一阵酸涩与自责。 他举起那半边手札,再次跪到棺材前,郑重其事地朝着华师磕了三个响头。 “请华师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练功。” 也会替你好好报仇的! 第五百七十三章 布置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抬起头来时。 宁无恙的眼神无比的犀利,犹如出鞘的刀锋一般。 旁边跪下的沈幼初,见状吓了一跳。 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宁公子这是准备去杀人了吗? 难道说…… “宁公子,师父的死真的是一个意外?” 沈幼初眼巴巴地盯着宁无恙的脸庞,期待他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始终认为,就算占卜有定数,师父也不可能会鲁莽到被雷击身亡的地步。 再加上来的时候,沈家负责收集情报的人,便从皇庄这里,得知到了宁公子在调查北狄商队踪迹的事。 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一直盘旋不散。 是北狄人! 一定是北狄人暗害了师父! “沈小姐,有些事不能靠别人怎么说,要靠你自己亲眼去看,陛下已经将此事定论了,你若是有新的证据,可以告诉我,这件事不必再议论了,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换做别人。 宁无恙可以为了大局当众说谎。 但沈幼初不是别人。 她不仅是华师唯一的徒儿,更是他不想欺骗的人。 宁无恙站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沈幼初看到他已疲惫不堪,原本的满腹疑虑,重新咽了回去。 “宁公子,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守夜,师父的死因我会自己调查的,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希望你能够不吝指教。” “……好。” 宁无恙听出她的话里带着疏离的客气。 知道自己的回答让沈幼初不满意。 但她还是没有迁怒于自己。 这便够了。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沈小姐,等我让凶手付出代价后,一定会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现在,还不行。 拿着华师留下的手札,宁无恙在皇庄的副管事引领下,来到客房休息。 本来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 但鼻尖萦绕着的纸钱的味道,让他睡得并不踏实,耳边似有雷鸣,到天方露白不过一个时辰,却醒了三四次。 十分困顿却睡不着是很难受的一件事。 最难受的是。 他还不能去守灵。 因为还要去北郊猎场,布置赏诗会那日所需要的器具。 以及监造马蹄铁。 才好给躲在背地里,一直悄悄观察着他与华师动向的凶手,传达一个危险的信号。 假如再不铲除他。 马蹄铁就要成功造出来了。 另外。 他还要去订制上百套孔明灯,正事重要,配套的杂事也不少。 想到这里,哪怕心有千千结睡不着,宁无恙还是强迫自己,运行云息功,调整呼吸与节奏。 不知不觉间,当他的气息与天地间融为一体时,人已经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此时。 彻底苏醒过来的京城,因为华易之死,刚掀起来的一波浪潮,便被赏诗会的声音淹没了下去。 由于华易早已退出了朝堂,纵然以前得罪过几个人,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人再拿天打雷劈的死因做文章。 只有当周乾说要将华易葬入皇陵附近,跳出几个大臣,提出了反对声音。 最终,由于反对的声音不够响亮,六部各自忙着举办赏诗会以及马蹄铁的事,根本没有人响应这些反对的声音。 关于丧事处理,还是按照周乾的旨意继续进行。 一晃三日而过。 到了九月二十九那日。 宁无恙便以因置办赏诗会,不小心吹风着凉为由,呆在皇庄休息一日的同时,开始观察天象的变化。 由于华师当初信纸上,只写了五个日子,并未写下到底何时打雷下雨。 具体的时间,就要靠新任钦天监的推断。 这一任钦天监虽不是酒囊饭袋之辈,也是出自相关的名门之后,但由于年纪尚小,活了二十五岁,是头一次见到深秋现雷声的气象。 因此。 新上任的李司监,只能观测当日的气象变化。 据他推断,随着这两日天气渐寒,应当是午时有雷鸣。 但前两次都是入了夜才有雷电,所以他也没有把握能够算对。 为了配合宁无恙的行动,周乾特意将李司监派到皇庄来。 周乾本来想对外声称,让李司监来学习华易留下来的一些观天推演的本领。 宁无恙则建议,还是直接说李司监就是来帮忙看天气的。 因为华师给他的这五个日子,凶手也知情,只需要在细节上稍微改动一下,便不会让人怀疑。 所以。 当李司监到来,特意给华易上了一炷香,面对他的询问时,李司监坦然回答。 “是宁大人听华大师所讲,说十月初一会打雷,担心影响赏诗会的安全,特意请我来推算今日雷鸣时辰,也好到赏诗会时,提前提醒大家,以免参加赏诗会的各国使者与才子们受到惊吓。” 这个消息传到北狄人的耳朵里,无论是元国师还是笛卡那多,都没有怀疑。 皇庄距离北郊猎场,不过十里地。 在皇庄观测雷电发生的时辰,与在北郊猎场相差不大。 再加上,华易还有相关的手札在沈家小姐的手里,保不齐是为了学习去的。 对于这个李司监的出现,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元国师最关心的,还是至今没有动静的马蹄铁。 “娴郡主府那边还没消息吗?” 元国师问笛卡那多。 笛卡那多摇了摇头。 说来也奇怪。 烧制琉璃只用了三日便好了。 这马蹄铁制了有三日,消息没有封锁,但一直没有铸造出来。 笛卡那多都忍不住幸灾乐祸,是不是大兴国运盛极必衰,要等到宁无恙死了,马蹄铁的铸造胎死腹中,他们就不必再盯着这件事了。 元国师听说马蹄铁还未成功打造出来,满意一笑,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过了明日便是赏诗会,北郊猎场也应该快布置完了,也不知道宁无恙让皇家工匠造了那么多灯笼,是做何用的。” 国师,那叫孔明灯。 笛卡那多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将晋王府刚刚送来不久的一张布置图,递到了元国师的面前。 “这是北郊猎场的布置图,是宁无恙亲自所绘,晋王世子亲笔誊抄的,国师你看看在何处布置神铁最为隐蔽安全。” 元国师立即接过。 看完布置图后,他眉头紧锁地盯着那些犹如树林般不太规则排列的旗帜。 上头虽然标明了,这是用来悬挂西域各国图腾的旗杆,可是,那些灯笼挂到十丈高的地方,未免太高了。 也不知道宁无恙这是在搞什么花样。 不过。 这些旗杆,倒是帮了他的大忙。 元国师在旗杆外三百米的地方,用笔圈了一个红圈。 笛卡那多顿时精神一振,试探着问:“元国师,等到今日雷停过后,是不是就能够去北郊猎场放置神器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后继有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是。” 元国师脸上已挂满了志在必得的笑意。 天助北狄。 大兴皇帝为了展示大国颜面,抱着必胜的心态,要让宁无恙举办这场赏诗会,殊不知。 这会彻底断送掉大兴的国运,让大兴输掉比试。 “这次参加赏诗会的名单定下来了吗?” 元国师看到那些林立的旗杆,实在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一个。 可以借机除掉宁无恙,还能顺势除掉另一个威胁的机会。 那便是沈家大小姐。 笛卡那多闻弦音而知雅意,差阿毛去拿名单来的同时,忍不住好奇的询问:“国师除了要铲除宁无恙,还有别的目标?” “沈涂灵。” 元国师丝毫不掩饰他的杀机。 “我花高价欲从华家手里买到华大师的手札,想要学会大兴人的占卜之道与医药之术,可惜沈涂灵为人太霸道,她既然不愿意谦让,我便只能去夺。” 笛卡那多懂了。 国师这是觊觎沈小姐手里的手札。 说不定还是嫉妒沈小姐成为了华大师唯一继承衣钵的人。 为了防止沈小姐日后成为北狄的敌人,他对国师倾尽全力去杀害一个姑娘,尽管觉得不是男人所为,但还是选择支持国师的做法。 “国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狄,怪只怪她命不好,侵犯了北敌的利益,等她死了,我便让阿毛潜入沈家,将华大师遗留的手札拿过来,交予国师。” 正好拿着名单回来的阿毛,听到这番话,恨不得当场左脚绊右脚,摔成重伤,请将军派别人去冒这个险。 让他去闯皇宫盗圣旨。 他可能还有两三成的机会能回来。 让他去闯沈府拿华易交给沈家大小姐的手札。 将军你想要我的命,大可以直说! 阿毛心里苦,却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苦哈哈的把名单交给元国师,希望元国师能够怜悯他一下,不要让他去送死。 元国师拿起一纸名单,看到阿毛欲哭无泪的表情,哪能猜不出对方在想什么。 “关于华师手札一事是我的私事,我自有办法解决,不必让阿毛冒险。” “国师说得对!” 阿毛恨不得当场给国师磕一个响的,以示内心的感动与感激。 旁边的笛卡那多看到阿毛的模样,恍然意识到,他似乎把自己手里的决策权,都让给了元国师。 但转念一想。 他并不觉得权力被瓜分。 因为元国师一心为国,且能力比他更甚,作为向来慕强的北狄人来说,元国师不是神明的代表,就是神明。 神明所向,无所不及! “既然国师自有打算,我们也不再多思多虑了,阿毛,你去让那些抬神铁的人沐浴更衣,等到今日雷停后,随时听命国师的吩咐动身。” “要去杀宁无恙了?” 阿毛心直口快,向元国师看去。 见元国师点头后,他兴奋的犹如困鸟出笼,箭步窜出了房间。 终于要对最终目标动手了! 除掉了宁无恙,大兴那些才子们一定会倍受打击,西域诸国的胜利就在眼前! 对比起阿毛的开心来,元国师事到临头,由于把目标由一变成二,反倒越发的谨慎起来。 “笛将军,那些旗杆上的灯笼,我记得是叫孔……” “孔明灯,是一种能够飞得很高的灯笼,也是宁无恙造出来的,我曾在京城,看到金陵那边来的客商卖过,在京城还算稀罕物,但在金陵遍地可见,国师不必担心,它只是寻常灯笼更大。” 元国师了然一笑。 寻常灯笼只挂一丈多高,还要防止风吹掉落。 这些高十丈的旗杆上要悬挂各国的旗帜,旗帜一定要显眼,那么灯笼自然不能只当作摆件。 “不得不说,大兴在礼数招待方面,安排的细节可见用心了,特别是这个宁无恙,年纪轻轻,本该是此次赏诗会的主角,做事还如此细心,实属难得。” 元国师对于宁无恙的夸赞,已经溢于言表。 但是。 笛卡那多却完全附和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 国师越是惋惜的时候,下手就会越狠。 上次华易之死,国师只用了一半的神铁,便将华易所乘坐的马车,烧了个干干净净,但好歹留了华易全尸。 这一次。 只怕国师为了以防万一,再加上对宁无恙的忌惮,下手会更狠。 正想着。 他便听国师吩咐道:“除了上次的那些人,我还要再挑选一些人手,这一次,正好将那些神铁,借着旗杆的方便全部运进去。” 果然如此。 笛卡那多默默的在心里替宁无恙祈祷了一番。 希望宁无恙运气能够好一些,被劈死的时候不要被闪电直接劈中。 这样的话,还能留下一个全尸。 不然就会灰飞烟灭,连块完整的血肉都找不到。 …… 皇庄里。 李司监抬头望着天空上的阴云,看了一眼手里的星盘,心里直打鼓。 坏了。 这都到了午时,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特别是周围没有雷鸣声,只有阴云飘动,让他很是心急。 他断定的是午时范围会响雷,可这都午时了,别说城北了,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没有动静,还有一个时辰,午时就过去了。 一个时辰对于有些时候很漫长,但对于这种天气来看,是很短暂的。 再者说,那些阴云齐聚城北,其他地方也没有阴云继续增加的迹象,和他早上起来推测的,会有连续的响雷也不一样。 失算了失算了。 李司监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决定以后再像陛下进言的时候,只说自己能够推测半日的天气,不能再夸下海口,推测整日的变化。 宁无恙看出李司监很慌张,但今日只是监测变化,而非结果,他便劝着李司监。 “李司监,要不我们先吃个饭再来接着观天?反正这雷无论何时会响,始终都会响的。” “那可不行,差一个时辰差半个时辰,甚至差一刻,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既然陛下与宁大人都信任我,请我来推测赏诗会那日的天气,我今日没推算准确,今日便好好研究,改日定能精准无误。” 李司监的较真与负责。 让宁无恙感觉到了大兴气象推演这方面,已是后继有人。 也罢。 “那我便先去厨房做几道菜,搬来这里与李司监一起等雷来。” 第五百七十五章 插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轰隆隆…… 宁无恙还没走到厨房,天空便传来了闷雷声。 紧跟着,李司监从隔壁院子小跑过来,兴奋的大喊。 “准了!准了!” 轰隆隆…… 雷声阵阵,直到阴云散去,持续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 并且就像李司监所推断的那样,只打雷并未下雨。 午后。 宁无恙特意带着李司监去了北郊猎场,请李司监这两日观察天气变化。 并打算将李司监的衣食住行安排,全部交给了晋王世子周钰。 刚出皇庄。 江殊便送来了一个消息。 北郊猎场有可疑的人,以匠师身份进入。 “他们的身份看似天衣无缝,履历也是正常的,但他们一共二十四个人,全部身强体壮,面色红润,穿的虽然朴素但很干净,好像没有经受过关内道的秋日风沙似的,不像是干苦工的工匠,倒像是……” 江殊还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宁无恙脑海里,已经闪过了那晚上在树林里找到的那些脚印,接过了话茬。 “倒像是一群练家子。” 对! 江殊赞同地直点头。 同在一辆马车上的宁无碍与秦时等人,听到这番话,惊讶不已。 北狄人特意派了一群练家子来北郊猎场当匠师,所图为何? 他们并不知道宁无恙与周乾的反杀计划,再看宁无恙没有说出要如何处置这些北狄人,心里更加困惑。 不明白宁无恙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宁先生,我还要去北郊猎场,继续监视那些北狄人吗?” 江殊虽不知那些北狄人的真正目的为何。 但想到华大师的死,或许与北狄人有关系,而赏诗会,又是陛下特意任命宁无恙主持的。 宁无恙必须要参加。 他不由得担心,北狄人有可能是冲着宁无恙来的。 谁知。 宁无恙却是笑着摆了摆手。 “不用了,他们既然乐于奉献劳力,想助我们将这次赏诗会办得轰轰烈烈,我们也不能疑心他们不轨,送上门的免费劳力,不要白不要。” 宁无恙已经确定了凶手就是北狄人。 再加上传闻中北狄国师的控雷术。 他的目标已经确定了。 并且北狄国师使用的手法,他也查清楚了。 知己知彼的情况下,再去试探,极有可能让谨慎的北狄国师,从踩中他的圈套中跑掉。 “可是宁先生,北狄人分明不怀好意。” 江殊觉得宁无恙就这样放任不管,实在是心大。 但他说完,见宁无恙没有任何回应,便知道此事不是他能够劝服得动的。 只能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随时准备好,等北狄人惹事的时候,与首领一起,将宁先生的周围保护成一片铁桶。 绝不能让宁先生步华大师的后尘。 此时,北郊猎场。 周钰正在督促着竖立旗杆的工人们。 当他听说宁无恙将李司监送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山坡上那些伪装成工匠的北狄人。 无论是元国师还是笛卡那多,只让他将人安排进来,并给运进来的材料行个方便。 却没有说,到底该如何利用赏诗会,杀掉宁无恙。 但根据华易之死,他心里隐约已经有了猜测。 此时见宁无恙带着钦天监的人来到这里,心中难免惴惴不安,担心被察觉到不妥之处。 “钰世子。” 就在周钰在脑中思考着,该如何避免宁无恙察觉到北狄人的到来,以及要如何劝说宁无恙,增加那一带的建筑,用来掩饰北狄的真实目的。 宁无恙打完招呼,手指着不远处的那处山坡。 “我要修改一处布置,那一带除了要埋十三根旗杆,悬挂咱们大兴的龙纹旗以外,最好在选一个地方,搭建一处高台,谁若是在赏诗会上表现突出,便可以将他们的诗文悬挂上去,这样才好激励大家努力表现自己,给那些西域诸国的才子们一些震慑感,你觉得怎样?” 怎样? 那可太好了! 周钰这下连理由都不用找了,出了事也不需要他来负责。 因为在山坡上扩建高台的事可是宁无恙提出来的! “皇爷爷说了,让我一切听从宁大人的安排。” 周钰如此没有世子架子,让宁无恙不禁想到了那个至死都很狂傲的周安。 对于北狄人伪装进入北郊猎场的事。 宁无恙觉得周钰不可能不知情,但在江殊调查时,这件事的负责人,只是猎场的一个小管事。 并且这个小管事,平时生活得艰苦朴素,看上去也与晋王府没有来往。 哪怕按照北狄人的剧本,他在赏诗会当日被雷劈死,事后老皇帝调查,也查不到晋王府的头上。 周钰连这种小事,都能安排的如此细致,此人是一个厉害角色。 周钰感受到宁无恙打量的目光,依旧淡然自若的开口询问:“宁大人可还有其他的吩咐?没有的话,我先去告知那些工匠们你的决定。” 其实周钰对宁无恙是十分好奇且欣赏的。 他本该趁着宁无恙负责赏诗会一切建设之际,与其交好的。 可是。 既然知道宁无恙必死无疑,他自然不需要做这番无用功。 他只要按照安先生所说,等宁无恙死了,宁家失势时,去拉拢宁家,继而收服宁家为晋王府所用即可。 面对一个无用的将死之人,周钰不想浪费任何的时间。 宁无恙早就看出了周钰公事公办的态度。 这也正中他的下怀。 也省去了他向周钰解释,何处如何建设布置,是由于怎样的原因。 “辛苦了钰世子了,高台怎么建、建在哪里这件事,就让工匠们自己决定,只要山上那些旗杆的高度,不比下面西域诸国的低就行,毕竟那里悬挂的是我们大兴的旗帜,扬我国威,不可怠慢。” “请宁大人放心。” 周钰见他没有其他吩咐,快步朝着山坡高地走去。 距离赏诗会仅有不到两日的时间。 周钰可不想因为完不成宁无恙交代的安排,导致这些北狄人被怀疑能力,继而怀疑身份。 那些以假乱真的旗杆要插好,高台亭阁也得建得漂亮。 “钰世子可真是一个干实事的人,有他在,一切安排都能落实,真是让我省了不少力气。” 宁无恙打发走了周钰,又叫来了负责这一片竖立旗杆的工部匠师。 说是匠师,其实有许多是老皇帝特意派来配合他设局的龙卫。 当秦时看到眼熟的手下时,眼睛都瞪直了。 不明白陛下怎么一次性派了这么多龙卫来北郊猎场。 难道是为了提防赏诗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特意让龙卫来监视的? 第五百七十六章 挂灯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连江殊都认为,难怪刚才宁先生不让他继续盯着北郊猎场的动静。 有这么多龙卫兄弟在这里,也不差他一个。 正这么想着,却听宁无恙对着诸多龙卫吩咐着。 “一会儿工部把那些孔明灯送来,记得按照图纸装好,爬高的时候注意安全,除了你们这些特定的人以外,不要让其他人去接触那些孔明灯。” 等等! 这些龙卫真的是专门来挂灯的。 不是有别的差事在身吗? 秦时与江殊都惊呆了,抱着一副不相信的心态,又等到工部将孔明灯送来,宁无恙亲自盯着一个龙卫,用楼兰的旗杆演示了一遍。 在挂灯时,一直忙得神龙见首不见的周钰,带着一群手下还有两个北狄人,来到近前观看,询问有无需要帮忙的地方。 “目前不用,我们要先把灯挂在旗杆上,顺便将象征每个国家的图腾也挂上去。” 宁无恙站在用避水颜料书写着“楼兰”二字的旗杆前,对着周钰展现楼兰的彩瓶图腾。 图腾是专门用竹丝绑扎的,做工十分考究。 可见工部对于这次赏诗会的用心。 宁无恙三下五除二,亲自将图腾绑在了旗杆上头,又将孔明灯悬挂在下方。 周钰见状,不解地问:“宁大人,既然我们能在树立旗杆之前把图腾和孔明灯悬挂上去,为何还要登起云梯,再派人去上方查看?” “为了确保孔明灯当日能够从下面引燃,这灯不是用来好看用的,还有别的妙用。” 宁无恙神秘一笑,凑到周钰面前,压低声音。 “这些孔明灯燃烧后,能够飞上天空,这引火的引线需要确保不会掉下来,等赏诗会到了一定的时辰,就会有一种万鸟朝凤的景象出来,陛下看了,一定龙心大悦,钰世子配合有功,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 周钰早在宁无恙说要在旗杆上悬挂孔明灯时。 便早早地派人去查问了金陵来的货商,这灯有何奇妙之处。 据说此灯可以燃烧飞上天,且燃烧时辰很久。 再看宁无恙手里除了引线以外,还有一条细丝拧成了的绳索,他脑中便浮现出,皇爷爷端坐于高台之上,西域诸国的孔明灯尽相飞往的一幕。 确实很震撼。 “宁大人奇思妙想,真是让人佩服。” 周钰都有些可惜。 这样好的光景,宁无恙自己看不到也就算了,他这个白捡的功劳也没法捡。 实在是可惜啊! 宁无恙听到他的夸赞,没有丝毫谦虚的意思,反而故意骄傲的笑道:“都是为陛下做事,必须要用心,顺便也给那些西域的才子们开开眼界,让他们知道,我们大兴人不只会烧制琉璃,还拥有许多绝妙的工艺,他们拍马也不及。” 狂。 太狂了。 可周钰却听得热血沸腾。 万朝来贺的景象,也是他毕生所求之事。 可惜啊…… 周钰收敛了思绪,又盯着宁无恙的动作看了片刻。 直到旗杆竖起,工部的工匠踩着云梯上去,在上方试了试火,确认无误。 又将其中一条引线在下方点燃,片刻后火苗窜进孔明灯内,再次点燃,把捆绑在连接处的丝线烧断,孔明灯飘飘忽忽升上天。 宁无恙把手里牵着孔明灯的一头,递到周钰的手里。 “钰世子你试试这个力道行不行?” “好。” 周钰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能飞这么高的灯笼,伸手接过平时放风筝用的线轴,看了一眼线轴的丝线材质。 也与放风筝的一般无二,绝对不可能做任何手脚。 这个念头闪过,周钰觉得他真是替北狄人做事魔怔了。 宁无恙明摆着是为了哄皇爷爷开心,才故意做了这些花活,又怎么会在其中乱动手脚呢。 再说了,这丝线上有何手脚可动的。 线轴入手,有些沉甸甸的。 宁无恙便解释道:“这孔明灯能够自行调整高度,放线或者收线都能自己控制,以免有些放灯的使者,觉得自己的灯飞得比别的国家高或者低了不满意。” “宁大人可真周全。” 周钰放了两圈线,看到孔明灯又往上飞了一截。 但由于孔明灯底座被旗杆用一截铁丝捆绑着,它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 如此一来,也不必担心它飞跑了,引来山火,或是飞到皇爷爷所在的擂台那边去,引发骚乱。 从这些小细节里,周钰看出了宁无恙对于赏诗会的布置有多么用心。 他不由得朝着那边正在动工的高台看去,沉声问道:“宁大人,北狄的旗杆呢?” 尽管刚才心里升出的异样,让他压了下去。 但既是盟友,他怎么也要确保北狄的旗杆没有异样。 “在这里,它们的图腾有些大,还没有组装完,钰世子有没有兴趣一起把肢解的狼王组装上?” 宁无恙诚心相邀,周钰从善如流,自然不会拒绝。 北狄由于部落分化,其实分别供奉着不同的图腾,如今这一支,供奉的正是雪山之狼。 待到一个工匠将狼王图腾取出,虽是拆分成四部分的图腾,但每一部分,都与琉璃的彩瓶体积相当。 宁无恙拿起其中体积最小的狼头,指着上面的毛发抱怨:“为了让北狄的图腾惟妙惟肖,匠师们可是费了不少力气,这上面除了有竹丝编织的骨架,这些毛发都是用精铁绑上去的,要是北狄人看了喜欢想买下它,钰世子记得卖高些价钱。” “……” 不愧是金陵富商,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周钰伸手摸了一下材料,确实是精益求精。 他又亲自参与了组装,当整匹雪狼虎虎生威地站在人们面前时,令人眼前一亮。 “还得再把接口的地方多缠上几圈,坏了,忘记带一个匠师来了,也不知道绑得牢不牢靠。” 宁无恙自言自语的说着,上手将麻袋里掏出的一盘铁丝捆住了狼头与脖子的接口处的同时,对着已经爬上云梯,准备给北狄旗杆绑图腾的龙卫嘱咐着。 “这个图腾上面的铁丝还有竹丝太复杂了,为了防止孔明灯的绳索卡在里面,升不起来再被北狄人埋怨针对他们,你们注意一些。” 说罢,他又摇摇头,感觉这个方法不行,对着周钰商量道:“钰世子,要不把孔明灯的一段引线,换成铁丝,这样直来直去就不用担心它被图腾给挂住了。” 宁无恙还专门演示了一遍。 为了防止换成铁丝飞不起来。 他还特意在下面点燃了孔明灯的灯芯。 第五百七十七章 点火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呼哧! 火苗燃起,孔明灯里的光芒映衬得后面的雪狼图腾,更加霸气,栩栩如生。 不仅周钰看呆了,连那些北狄人,都难以挑剔得出其中的毛病,甚至觉得花些钱财,将做工如此精美绝伦的狼王买回去,十分值得。 “钰世子,你来拿着线,我把这个孔明灯抬起来,好像换成铁丝有些沉。” 宁无恙将线板交到周钰的手里,招呼着云飞,一起将两抱粗的孔明灯抬了起来,轻轻往上一推。 孔明灯只是摇晃了几下后,座架下方的铁丝,滋溜一声穿过旗杆上负责定住它们的铁丝圈,飘飘忽忽朝空中飞去。 看到孔明灯升空,得知这样的手法行得通。 不仅周钰十分满意这样的效果,就连在场的北狄人也松了口气。 他们还生怕宁无恙对北狄人有意见,故意从中作梗,到了赏诗会那日,只有北狄的灯不亮,那多晦气。 此时看到他们的孔明灯不仅很亮,有那截铁丝撑着,悬挂在旗杆上,比别的国家还高出一截,他们颇为得意。 北狄国就是最强的! “好了,能飞上天就行,就这么绑上去,可以试着点火了。” 宁无恙示意周钰将孔明灯拽下来。 不知是周钰拽得太快还是怎地,孔明灯下来时有些摇晃。 经过宁无恙一番检查,得出结论。 “应该是底座有铁丝上头没有,不太均衡,再把上头加一截细铁丝,大家觉得如何?” “我觉得宁大人的建议好!” “宁大人你快试试看。” 那几个刚放下心来的北狄人,心又悬了起来,不停的催促着宁无恙再接再厉。 同时还用责怪的眼神,剜了几眼没控制好力道,以至于孔明灯出现偏差的晋王世子。 “……” 周钰看着这些急性子的北狄人,十分无奈。 他看到宁无恙又截取了一段铁丝绑在了孔明灯灯架的上方,总感觉这段铁丝,比刚才底座的要更细更长。 但没等他查看清楚,宁无恙已经熟练的点火,将孔明灯架起来托上天空。 孔明灯这次摇晃了几下,便保持了稳定。 再拉下来,依旧十分稳定。 “好了,就这样了,固定到旗杆上去,试着点火,钰世子,你要不要试试点燃引线?” 周钰看着那条十丈来长的引线,丝毫没有拒绝的想法。 亲手点燃引线,目送着火苗一路向上,周钰听着周围人们爆发出欢乐的笑声,脸上神情却莫名有些悲哀。 总感觉燃烧的不是引线。 而是宁无恙那有限的生命。 当北郊猎场上旗杆竖起,北狄图腾格外醒目的消息传到西夷馆时。 正在裁剪纸张,准备亲手制作小册子,抄录华易手札的元国师,听到这个消息,放下手里的剪刀,对传信的阿毛问:“消息是从自己人那里传来的,还是晋王府世子传来的?” “两边都传来了这个消息,据自己人的说法,还是钰世子亲自试点了火,并且试飞过的,开始时钰世子不会控制,因为力气太大,差点把孔明灯给拽散了,还是宁无恙想方法,让孔明灯重新飞上天的。” 阿毛提到这件事,言辞间也难掩对周钰的气愤。 他虽没见识到孔明灯,但能飞上天的大灯笼,想想都觉得威风。 特别是那些手下在送来消息时说了,宁无恙特意命人打造的那些图腾,都是十分用心,特别是他们北狄的雪狼,更是栩栩如生。 他都忍不住想亲自跑到北郊猎场去瞧一瞧,是否真如信上所说。 好在,想到后日便能跟着笛将军去参加赏诗会,他还有耐心再等上一日两夜。 元国师关注的可不是孔明灯或是图腾如何,而是宁无恙对待北狄的态度。 华家人被宁无恙与沈幼初联手赶出皇庄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 哪怕宁无恙是职责在身,一直忙于赏诗会的事情,每次回皇庄时,都会特意去华易的灵堂前驻足片刻,与沈幼初一起守灵进香。 基于此,若是宁无恙认为华易之死,是北狄人的手笔,定然会利用赏诗会之便,给北狄一个下马威。 如今得知宁无恙一切如常,并未在西域诸国中,针对北狄做出专门的小动作,说明不必再担心宁无恙会因为警惕北狄人,而无法正常进行他们的计划。 饶是如此,元国师不知为何,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他对着阿毛问道:“宁无恙亲自去竖的旗杆,他先竖的哪个国家的?” “楼兰的,楼兰的那个彩瓶,还是专门用琉璃烧制的,听说云彩一散太阳出来照在上面,真的有彩色的光。” 阿毛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的笑了。 “楼兰人还暗地里宣扬,是宁无恙窃取了他们烧制琉璃的方法,这回好了,这种七彩琉璃宝瓶,他们楼兰自己人都做不出来,也不知道楼兰人当天会不会参加这个赏诗会。” 一定会的。 元国师对于那些墙头草般的小国做派,心知肚明。 楼兰既想占据大兴的矿场,又想让大兴掏钱买它的琉璃。 如今都成了奢望不说,楼兰一旦失去了财势,不久就会沦为西域其他国家眼里的肥肉,这个时候,楼兰王再与大兴交恶,就会腹背受敌,光剩下被人瓜分的命运。 所以。 楼兰人哪怕知道自打耳光,也会觍着脸去凑这个热闹。 并且极有可能当场倒戈相向,背弃西域各国之间的盟约,站在大兴那一方。 好在,宁无恙一死,应该会打击一下大兴人的气焰,也趁机让楼兰人意识到这世间的神明之力。 北狄国便能继续指挥楼兰王做事。 “笛将军,赏诗会你与阿毛就别去了,在外面接应,万一宁无恙之死,惹得大兴皇帝大怒,将我们所有使者扣下,你也好调动这城里的各国人前去声讨。” “国师你放心,就算大兴皇帝怀疑到你的头上,我也绝不会让大兴皇帝伤你一根寒毛!” 笛卡那多掷地有声的保证着。 元国师欣慰一笑。 “有将军在,我自然是无忧的。” 两人一唱一和,只有阿毛感觉很受伤。 他没办法去参加赏诗会,下次再看到雪狼图腾还有那一堆飞上天的孔明灯,应该是在北狄骑兵踏平京安城楼的时候了。 他很无奈。 但更加期待! 第五百七十八章 准备周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总有一日。 大兴拥有的这些,会属于他们北狄! …… 北郊猎场。 宁无恙等到所有旗杆竖立起来,望着迎风微晃的那些孔明灯,目光落在北狄雪狼前的那盏孔明灯上。 尖端的铁丝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显眼。 但它的作用是巨大的。 “宁大人,还有需要我们做的吗?” 龙卫伪装而成的工匠们,一边将云梯拆除,一边询问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陛下特意派他们前来,总不可能真的只是来登梯爬高,做工匠们做的事情。 一定另有重任。 宁无恙看了眼还期待着大展身手的龙卫们,感激一笑:“辛苦你们了,多亏了你们,才能赶在日落之前,把所有旗杆全部竖立起来,把这些孔明灯捆绑好,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你们做的,可以回去了。” 什么?! 龙卫们一脸的不可置信,纷纷有种杀鸡用了牛刀的感觉。 还是秦时解释道:“你们今日做的事,便是维护陛下和大兴颜面的大事,假如让寻常的工匠来做这些事,他们极可能会发生意外,或者达不到宁先生的要求,也有可能赶不上工期,你们既然完成了这项任务,还不回去领赏?” “首领说得对。” 龙卫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不是杀鸡用了牛刀,而是此事确实事关重大。 那些图腾一看就是特意制作的,价值不菲,万一出现意外再重做,便赶不上赏诗会的正日子,陛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特意让他们这些龙卫来帮忙,也是应该的。 再看宁大人,听到他们首领的话后,不住地点头,以示附和。 他们也不必再多停留,纷纷哪里来的回到哪去。 等到这些龙卫们走了以后,周钰差人暗中给西夷馆送去了消息。 说明了宁无恙使用龙卫来竖立旗杆的原因,以及龙卫离开了北郊猎场的事情。 也好让元国师他们,可以继续推进北狄铲除宁无恙的计划。 晋王府虽然不知道所有龙卫的底细,但今日前来的这些人里面,还是有几个熟面孔。 周钰从一开始便知道这些人的身份,自然十分警惕。 担心这些龙卫另有任务在身。 而当得知龙卫确实是宁无恙小题大做,特意调动过来登高爬梯,以防意外发生时,他便打消了心中关于龙卫出动,所图必大的疑虑。 除此之外。 周钰由于心里不太踏实,还是派人紧紧地盯着那些旗杆的变化,以防宁无恙利用其他手段,从中作梗。 好在。 自从树立旗杆过后,宁无恙便继续当起了甩手掌柜。 只有赏诗会前日中午,前来察看了一番高地上建起的高台,还有那些悬挂着象征十三道州府的旗杆和龙纹图腾,确认它们做工精细,不比下面那些旗杆上的材料差,而且装饰得也非常漂亮。 在围着那些旗杆转了半晌,仔细查看后,表示验收合格。 宁无恙还特意对着那些建设高地的工匠们夸赞不已,额外让他们晚上多加了一道肉食,以示嘉奖。 那些按照元国师交代,特意在此地埋下神铁的北狄人们,听到宁无恙的话,面面相望,心情有些复杂。 在他们北狄人看来,大兴多奸诈狡猾之辈,且自大的权贵富人,更是视寻常百姓如同草芥。 可宁无恙与那些人不同。 除了对大兴工匠以诚以礼相待以外,连同接待他们西域诸国的人,也是非常的用心。 想到这样的人,即将遭受天谴,他们都开心不起来。 “怎么,大家对于我的嘉奖不太满意吗?” 宁无恙感受到氛围有些消极,不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在丝绸里包裹的那些精铁,没有全部安置好,担心任务完成不了,这才一个个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周钰看了一眼那些沉默不语的工匠们,在一些人的眼里看到了怜悯之色,心中悚然一惊。 他急忙挡在宁无恙与这些人的前面,无奈苦笑:“宁大人,这些工匠们忙活了许久,一定是累得说不出话来了,你多见谅,我代替他们谢谢你。” “这样啊……那记得喊厨子给他们炖些雪梨汤,也好润润嗓子,希望你们保重好身体,等下次正式比试建造需要工匠时,你们还能来帮忙。” 宁无恙笑得天真无邪。 而这些北狄人面对着增加的奖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无他。 只因下次比试的时候,他们见不到眼前这个良善的少年了。 真是可惜了。 但这是国师与神明决定的事。 也怪不得他们暗中动手。 宁无恙看似没有注意到北狄人的心思,实际上,早已将这些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特别是周钰替他们打掩护,更是让他确定了,晋王府与北狄人有一腿。 之所以说是晋王府,而不是指周钰个人。 则是因为周钰是刚不久才被选中当上晋王世子的,在这种情况下,北狄人不可能与周钰深交,将利用精铁引雷杀他这么重要的事,暴露给一个不信任的人。 所以。 与北狄人合作的,一定是晋王。 真是让人意外。 这晋王还没当上皇储,先开始挖自家周姓皇室的墙角,如果被老皇帝知道这件事,恐怕晋王会痛失争储的资格。 但仅凭周钰维护北狄人的反应,还不是确切的证据。 事关皇室脸面,再加上此时也不能节外生枝。 宁无恙只能暂时先把这件事压在心底,回到皇庄后,根据自己所见到的,画下了高地处的图纸,以及那些精铁的间距还有高台的位置。 在算出最安全的区域后,他放下手里的毛笔,将图纸对着蜡烛点燃,对着自从华师出事,便继续护卫他的宁无碍说道:“三哥,明日赏诗会,你去和谢公子他们坐一桌。” “为何?” 宁无碍尽管没那么敏锐,但也意识到了,五弟似乎是在故意支开自己。 宁无恙不好明说,只能含糊道:“我作为主持赏诗会的人,一定会引人注目,到时候别人看到我身边有三大护法,还以为赏诗会有多危险,小云飞你跟着三哥,我身边有秦时大哥就足够了。” “可是公子……” 云飞刚要反对他的这个决定。 在看到自家公子怒目而视,无声的让他闭嘴后,委屈地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走到门口,狠狠地灌了几口冷气。 他想不明白。 只当公子是嫌弃他的武功不及秦时大哥,这才不让他跟着。 第五百七十九章 头七当日赏诗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只有经历过不少次危险的龙卫首领秦时,才能够瞬间意识到,宁无恙这样安排的深意。 “宁先生,你……” “秦时大哥,有事明早再说,我困了。” 宁无恙打了个哈欠。 困其实还没那么困到倒头就想睡的状态。 只是明日必须全力以赴,就像那晚上反杀周安一样,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所以早睡早起,养好精神以待最后一击。 而且。 明早还得让李司监观察一下天象,把雷击的时间范围锁定一下。 虽说根据华师之死来看,元国师也拥有推演天象的本事,可他不是那种把主动权交到敌人手上的人。 战,必有备。 才能战无不胜。 “既然宁先生累了,我便去门外守着。” “今晚不必守着,秦时大哥明日还要随我一起参加赏诗会,要提防那些赋诗作词比不过我的西域人,恼羞成怒和我比划豢脚,所以今晚便该休息就休息,反正这里除了京卫军,还有沈家的护卫和宫中侍卫,我不会出事的。” 由于担负重任,宁无恙向来对自己的安危十分重视。 这是对他自己的负责,也是对承诺的负责。 今晚突然这么自信的声称自己没有危险,就连宁无碍也感觉到了异样。 但他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只当五弟是想让大家明日,以最好的状态参加赏诗会,见云飞还气鼓鼓地站在门口,便说道:“那我们去搭个床板,睡在外间。” “也行。” 宁无恙想到沈幼初也在赏诗会邀请之列,想要去灵堂前走一遭,让她也早日休息。 但想到这些天来,除了他主动去灵堂前敬香外,剩余的时间,沈幼初只当他不存在似的,正与他怄气,生怕自己劝她,反倒起反作用,只能强忍着担心,洗漱后早早上床。 躺下后,又在脑中设想了一番明日的流程。 直到确保万无一失,他这才沉沉地睡去。 梦里。 他又重新演练了一遍自己的设计。 只是不知为何。 最后那道天雷却降临在了自己的头上。 当他从梦中惊醒时,耳边传来鸡鸣之声。 “咯咯咯!” 宁无恙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翻了个身,闭上眼却全是梦里的蓝白闪电。 他也睡不着了,干脆起来洗漱了一遍,又将云息功运行了一周天。 自从上次拿到华师所留的手札,他借鉴上面的方法,将自己的实力,又提升了一截。 此时已是第二层的巅峰状态,对于天地间气流的动向变化,感知更加敏锐了。 如此一来,也让他更加有信心,能够从容地应对敌人给他设下的杀招。 “冥冥之中,自有华师庇护。” 动身前往北郊猎场之前,宁无恙特意来到了华师的棺材前。 天色还未破晓,沈幼初并不在。 只有两个沈家婢女还有两个小厮,跪在蒲团上,不时地往铜盆里丢着黄灿灿的烧纸,确保火光不断。 见他到来,一个婢女连忙说道:“宁大人,我家小姐守到半夜,实在撑不住,梅香姐姐便带小姐休息去了,你要是找她的话,等小姐醒来再说吧。” “我不找沈小姐,我只是想和华师说说话。” 宁无恙说完,婢女与小厮便又拿来了他专用的一个蒲团,放到了案台前面。 刚才说话的婢女又拿过三支香烛,递到他的手里。 “谢谢。” 宁无恙接过,点燃插到香炉之中,看了一眼安静躺在其中的遗体。 京安城的深秋时节,还未上冻。 为了保证尸体不腐坏,里面放置了大量的冰块,将华师仅能看清楚的那半张脸冻得铁青。 饶是如此,宁无恙却依旧觉得他面容慈祥,犹如初见时,那个嘴硬心软的云游老道。 是那个说着不沾因果,却总是帮他趋吉避祸的那位华大师。 “华师,今日是你的头七呢,据说头七之日,亡魂会回归世间来看看亲人,你我相识不过数月,也不知道我算不算是你的亲人。” 若是算的话。 真的希望华师能够亲眼看着,杀害他的人,是如何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的。 宁无恙目不转睛地盯着棺材里看了片刻,最后伸手摸了摸棺材盖,对着婢女问道:“你家小姐可决定了,今日何时封棺入葬?” “一般是午后开始封棺,要运去皇陵还需要走一个半时辰,但陛下说了,事有特殊,需要等到小姐参加赏诗会回来再行封棺入葬。” 婢女的话让宁无恙暗叹一声。 难怪沈幼初生他的气。 老皇帝这样的安排,在她看来,恐怕是在老皇帝与他的心里,华师之死,远不及赏诗会重要。 但事实正好相反。 若非为了替华师复仇,老皇帝也不会答应他在北郊猎场举办赏诗会,让那些西域诸国的才子,提前熟悉场地,并以定下比试题目为由,打消那些人的疑虑,将所有主场优势全部丢失。 对了。 一口一个老皇帝好像很失礼,指不定哪天做梦时说漏了嘴被人听到,以后还是随大流叫其陛下吧。 宁无恙收回发散的思绪,知道了沈幼初还在生他气,自然也不去做讨人嫌的事。 悄悄地乘坐着马车,离开了皇庄,前往北郊猎场。 抵达北郊猎场时,周钰和康王已在正门前等候。 尽管宁无恙是这次赏诗会钦定的主持,但周钰与康王才是北郊猎场真正拥有话语权的人。 自从布置完成后,宁无恙就当上了甩手掌柜,根本不想参与到康王与晋王府争夺权力与功劳中去。 饶是如此,作为赏诗会主持的他,还是得在周乾以及西域人们抵达之前,开始当台柱子。 进门迎接客人这种事自然不需要他来做,由康王与周钰负责,他要做的就是先站在高台下主持流程,再等周乾落座到擂台上之后,登上高台去主持流程。 “钰世子,康王爷,今日的接待工作,就有劳二位了。” 宁无恙与二人见礼后,阔步朝着高台走去。 还没走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宁先生请留步!” 是周静娴。 尽管周静娴那晚知道了华师之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谋害,但她在这之后,就被皇爷爷安排在京城内做事,不让她靠近北郊猎场。 她知道皇爷爷是担心她保守不了秘密露了馅,可她同样担心。 “宁先生,你……你身边只有一个护卫,够用吗?” 周静娴上前一步,毛遂自荐。 “不如我今日与你一起主持这次赏诗会吧?” 第五百八十章 进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面对周静娴的热情相帮,宁无恙摆了摆手,压低声音提醒她。 “郡主要做的,是维护赏诗会内外的安全,今日赏诗会,西域诸国使团齐聚一堂,本来就因为涉及到比试内容,还有试题争论,会有摩擦,随时有意外发生。” “郡主你要做的,不正是控制意外发生时引起的骚乱吗?” 宁无恙知道周静娴是担心自己以身涉险时,会发生意外。 但他更担心的是。 当意外真正发生时,北狄人会控制不住伤害赏诗会的其他无辜者。 毕竟他要杀的人。 不是寻常人。 而是北狄人视为神明使者的国师。 而根据北狄人做事谨慎的性格,一定设计好了他被雷劈死之后,需要一定武力,来承受来自大兴才子甚至是周乾的怒火。 这样的武力安排,趁乱惹出大事的可能性很高。 特别是元国师一死的话,那些激进的北狄人,说不定还会当场刺杀周乾。 “郡主保护好大家,我招呼好大家,你我分工合作就好,而我,身边有秦时大哥足够了。” 刚刚在马车上得知宁无恙今日赏诗会想做何事的秦时,差点心态裂开,露出异样。 在上马车前。 秦时也觉得今日赏诗会,无论发生何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他保护宁先生,一定是足够了。 可当他上了马车。 宁先生说了为何会在今日举办这个赏诗会,以及陛下与宁先生要做何事时,他只觉得……再来一百个自己,也无法阻止那些潜在的危险。 总说人定胜天。 可有些事,它真不是人力能够决定得了的。 秦时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有像现在一样敬畏天地。 “既然宁先生不需要我帮忙,那我也就不打扰了,请宁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把持好赏诗会内外的安全,你不必为这些事而分心。” 周静娴尽管心里面再担心,表现得依旧很理性。 这也是宁无恙最佩服周静娴的地方。 因为有些事情,确实需要合伙人保持足够的理性,甚至可以称之为冷血般的理性,这件事才可能会成功。 宁无恙对着周静娴拱手一拜:“辛苦了。” “不敢。” “我爷爷今日没来吧?” 宁无恙担心的问。 本来入住娴郡主府,他还以为能够和爷爷多见几面。 可惜爷孙两人忙得像两只陀螺一样,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今日倒是一个见面的机会,但它绝对不是什么好机会。 如果爷爷在场的话,他担心拥有恐怖野生直觉的爷爷,会因为担心他而犯险。 “我安排了宁副将去守着西夷馆了。” 如此甚好! 宁无恙感激一笑,不再多言,转身朝着高台处走去。 周静娴遥望着那些迎风招展的龙纹旗帜,看了片刻,紧绷着脸转过身去。 当走到宁无恙以及周钰等人看不见的地方,她才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嘴角抿了抿,睁开眼后,眼中氤氲着湿气。 “京卫军听令!” “属下在!” “今日赏诗会,除了有请帖的人进入以外,不得放进来任何一个可疑的人!” “是!” 呼呼呼! 冷风呼啸而过。 宁无恙在风势刚起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当冷风拍打着脸颊时,他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嘴里嘀咕起来。 “这么冷的天居然还要打雷,天现异象在钦天监的眼里,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吧?” 宁无恙说着,看向站在高台下的李司监。 这处高台是附近地势最高的,便于观察空中的云层变化。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宁无恙看了一眼仰着脖子看天,根本不理他的李司监,也没有催促,而是默默地站在旁边,跟着一起欣赏着空中流云的变幻莫测。 站在这高台之上,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在感受到周静娴强烈的担心之时,他的心情其实也有些忐忑。 但当他抬头仰视苍穹时,心情却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这大概就是大自然的魅力吧。 终于。 一直观天的李司监回过魂来,当看到宁无恙就站在他的身边时,吓了一大跳。 “宁大人,你几时来的?” “刚来,看得怎么样,几时会打雷下雨?” 宁无恙直入主题。 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便感觉到周围有目光凝视在自己身上,他也并不在意。 反正他问的是打雷下雨,而非打雷。 北狄人更是把精铁都布置好了,难道打算因为他问一声打雷的情况,就会半途而废吗? 不。 宁无恙看到北郊猎场入口处,最早到来的北狄使团,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北狄人果然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宁大人,以我所观,再过一个时辰便会打雷,下雨会在之后半刻钟内,还请宁大人早做防范。” 半个时辰后,陛下就会到来。 一个时辰后,按照赏诗会的流程来讲,应该是人员到齐,刚刚开始。 想到这里,李司监有些困惑不解。 “宁大人,不如将赏诗会正式开始的时辰,定在下完雨之后如何?” “几时雨停?” “大概……要下一个时辰。” 李司监越说声音越低。 等雷雨一个时辰,下雨再等一个时辰,两个时辰过后,陛下都差不多该进午膳了。 再加上陛下还得回宫,那确实需要早早赶到才行。 宁无恙见李司监不再乱提建议,笑声道:“雷雨天对寻常人来说,确实该避一避,但对于吟诗赋词的才子们来说,这雷雨却是灵感的源泉,来人,去告诉钰世子还有康王爷雷雨之事,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油纸伞,搭建避雨的地方,大家可以一边赏雨一边赏诗,再添上火盆午膳食炙肉,岂不乐哉?” 乐! 在场的人听到这样的安排,都觉得甚是喜乐。 而当消息传到周钰与康王耳中时,元国师正好也在场。 见宁无恙还打算午膳食炙肉,他与周钰匆匆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戏谑嘲讽之色。 等不到午时,这场赏诗会,就会结束了。 由于两人互动极其隐蔽,康王并未有所察觉,只是对于北狄使者和元国师,居然是西域诸国里最先抵达的,感到有些惊讶。 北狄在西域诸国中的地位遥遥领先,他以为会是最后压轴进来的。 总感觉有些违和的康王,忍不住试探着询问。 “元国师与北狄主使们来得这么早,可是有何指教?” 第五百八十一章 接下来做什么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北狄主使咬着牙齿没有回答,看向元国师。 别看他表面上是主使,但实际上只是一个摆设。 今日他以为国师会和笛卡那多一起来,结果笛卡那多没有来。 他以为国师为了彰显北狄的实力,会最后压轴,结果鸡刚叫,就被人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急匆匆地往城外北郊赶。 北狄主使都不知道,为何要来得这么早。 而元国师面对着康王的问题,游刃有余的答道:“我前日便听闻,北郊猎场上悬挂了我们北狄的雪狼图腾,但由于一直不让外人进入,今日赏诗会进行的时辰也不长,便想着提前来欣赏欣赏。” 这样的回答无懈可击。 再加上康王也实在想不出,元国师仅与北狄主使再加上各自带了两个护卫,这一行六人,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来,便含笑着点了点头,比划着竖立着雪狼图腾的旗杆。 “元国师与北狄主使,还请你们慢慢欣赏,北狄是大国,你们的旗杆最为突出,十分好找。” “哈哈,北狄再大也大不过大兴去,康王爷谬赞了。” 元国师这么说着,看向距离宁无恙所在位置不远的那根旗杆。 哪怕北狄的旗杆加上那硕大的雪狼,显得很高。 好在与宁无恙所在的高台,还差了三丈有余,再加上相隔也有二十丈的距离,完全不必担心,在宁无恙受到雷击时,可以牵连到旗杆下的人。 元国师犹如闲庭散步般的朝着树立西域各国旗杆处走去。 从起初的龟兹小国,到最后的北狄大国。 各个旗杆之间的间距,几乎分毫不差,就像周钰所说的一样。 宁无恙根本没有额外针对北狄的意思,只是在完成大兴皇帝交代的任务,并极力尽善尽美罢了。 来到北狄的旗杆下,元国师仰头望着上面迎风微晃,以致于外形轮廓上的狼毛徐徐飘舞的雪狼,止不信夸赞:“大兴的工匠手艺,确实是巧夺天工,比我们北狄人强多了。” “国师说得是,昨日还有使者说想要向大兴买下旗杆上的图腾呢。” 北狄主使谄媚的笑着建议。 这图腾看上去威武霸气,再加上做工如此精巧,想买的话,少说也得几千甚至上万两银子。 他可没有这么多钱。 但如果元国师买下来,他也是进言有功,王上一定会嘉奖他的。 在没见到雪狼图腾之前,元国师没有这个打算,可当看到这雪狼图腾迎风傲立时,他不免心生爱意。 但让他买,他还没有这个闲钱。 “主使还是想想,待会儿赏诗会时,如何激励本国的才子们想方法,让大兴皇帝将这个图腾赏赐给他们,才是最好的。” 听到元国师的话,北狄主使瞬间感觉茅塞顿开。 对啊! 赏诗会赏诗会,虽为赏诗,其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确定题目为何,但必须要有诗可赏,有才可赏。 也可以把它当作是一场预选比试,并且利用这场比试,让北狄的才子们大放光彩的同时,挫一挫大兴才子们的锐气,趁机把图腾把抢到手。 “还是国师有主意,可是有宁无恙在此,胜算不大。” “宁无恙可是主持赏诗会的人,怎好亲自下场与大家比试?” 元国师看着呆在高台上做准备工作的宁无恙,玩味一笑。 “宁无恙,还是站在高处,让大家敬仰为好。” 什么? 堂堂北狄国师,还要敬仰大兴一个毛都没长全的才子? 北狄主使觉得国师一定是在说反话。 但国师究竟想做何事,他也不知情。 谁叫他表面上是北狄主使,实际上权力都掌握在笛卡那多手里呢。 好在国师刚才给他指了条立功的明路。 北狄主使对着元国师说道:“国师,你慢慢在此地欣赏,我先去迎接那些才子们,好让他们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去吧。” 元国师满意地看着无形中帮了他的北狄主使,看了一眼天色。 距离打雷还早。 他还有时间,亲自去送宁无恙一程。 元国师顺着开凿出来的石阶,朝着高台方向,拾阶而上。 正在门口迎接来客的康王,不经意间看到这一幕,刚想说些什么,被周钰打了个岔。 转而听到宁无恙爽朗的笑声,康王这才松了口气。 他刚才看到北狄国师去找宁无恙,还担心元国师没憋什么好尿,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高台上。 宁无恙早在元国师迈上台阶第一步时,便猜到了对方的来意,假装不知情的迎上前去,未语先笑。 “哈哈哈,元国师,你特意登高来找我,所为何事?” “无事,只是久仰金陵诗仙大名,虽偶然得见两次,但没有过闲聊的机会,趁着大兴皇帝未来,与你畅谈一番。” 我信你个鬼! 你这个北狄国师完全就是口蜜腹剑。 宁无恙想着,假使对方没有竖起十三根精铁,想要引雷劈死他的事。 就这么没有边界感,主动跑来找他聊天,等周乾知道,也没他的好果子吃,赶紧退后半步。 “元国师,我也听闻过你有诸多神技,想要向你请教来着,可惜你我不同阵营,且马上就要到十月初十比试之日了,你和我聊得太久太深入,我担心陛下疑心我要成为北狄人的朋友,这样,我会很难做人的。” “这……倒是我唐突了,我向宁先生致歉。” 元国师面带微笑的将拳头抵至心口,鞠了一躬。 宁无恙看到他居然特意以北狄国师来致歉,眼神一闪,故作哭笑不得道:“元国师你言重了,如果没事,你可以先去待客处喝杯茶。” 他特意比划了一下,靠近擂台,但远离高台的地方。 元国师早已对北郊猎场赏诗会的布置烂熟于心,闻言摇头说道:“我打算亲手点燃孔明灯,才不辜负宁先生亲自设计了这些精美的旗帜。” 你是打算近距离施以“神术”,然后亲眼见证我被雷劈吧? 宁无恙看破没说破,自然是随元国师去了。 等到元国师慢悠悠地下了台阶,重新站到拥有雪狼图腾的北狄旗杆下。 猎场正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前来的各国才子。 那位当初假借晕倒,想要摆脱责任的楼兰主使,也早早地赶到,在擂台下,等着大兴皇帝的到来。 一个时辰,在嘈杂的问候声中转瞬而逝。 当空中阴云密布,隐有山风吹袭之际,周乾踩着点赶来。 “今日赏诗会,还望各国才子各抒己见,各自发挥自己的才华,宁大人,剩下的诸事,交由你了!” 周乾夹杂着内劲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远在高台之上,依旧能够听到中气十足的呼喝声。 宁无恙趁机站到了高台的栏杆前,宣布赏诗会开始。 “请各国主使或代表,点燃孔明灯,我们共赴赏诗盛事!” 话音刚落。 不远处隐有雷鸣声起,人群因此寂静下来。 宁无恙目光幽幽地盯着站在雪狼图腾旗杆下的元国师,隔着十丈远,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但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激动之情。 就在宁无恙认为,到了关键之刻时。 北狄主使忽然扬言道:“此等盛事,不如请各国才子都以此为题,写一首诗或赋一篇词,评优者,可以由大兴皇帝赏赐这旗杆上的图腾,待下次比试结束后,将其摘下,各位认为如何?” 第五百八十二章 请两位共创传世佳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好!” “我支持!” 北狄主使的话,赢得了在场所有西域国家的支持。 他们早就听说了大兴给各国立旗帜的事情。 来之前。 还觉得大兴人是自己往自己脸上抹金,夸大了那些国腾的效果。 来之后。 悔国内没有工匠达到如此水准,有些东西它是真的美轮美奂到,让人看见就恨不得冲上去抢过来! 可惜大兴国力比他们强太多,想要明抢是不可能的,同样的,没有人领头,谁也不敢暗夺。 此时北狄主使的建议,正好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谁会不支持呢? “大兴陛下,请您允许这样的行为。” “我们远道而来,也想带些富有大兴特色产物回去,让国民们长长见识。” “还望大兴陛下能够割爱。” 一群主使操着半生不熟的大兴话,向周乾低头请求。 周乾第一次认真地看了一眼旗杆上捆绑的那些图腾。 他对这些图腾的归宿不感兴趣。 他只感兴趣,到底是谁杀了华易,宁无恙又将如何利用这些图腾,来反杀那个凶手。 所以。 对于这些主使们的提议,周乾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可!” 天子一诺值万金。 各国主使们既佩服大兴皇帝说赏就赏的态度,也羡慕大兴拥有如此国力,才让大兴皇帝能够说赏就赏。 此事既已说定。 西域各国的才子们便卯足了力气,想着评选优秀,能够为国争光,将独属他们国家的图腾摘下来。 站在高台上的宁无恙,看到下方热情高涨,却不由得眉头紧锁。 不对劲。 元国师居然会让北狄主使节外生枝? 这不对劲!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正当宁无恙准备宣布,继续点燃孔明灯,评赏也正式开始时。 却听元国师突然大声说道:“如此盛事,大兴的宁诗仙不参加吗?” 哦? 这是让我下去的意思? 宁无恙还没想明白,便听到西域其他各国的才子们拒绝了元国师的这个提议。 “宁诗仙他是今日赏诗会主持,他来参加,谁来主持?” “就是,他不能参加,他得站在上面主持,一会儿还要给我们评赏呢。” 站在高台上的宁无恙,在不少才子眼里,就好像是高山上的猛虎。 好不容易把猛虎架在上面不能下来,若是猛虎下山,还有他们什么事啊。 这些西域才子们在没来到大兴之前还不知道宁无恙的厉害之处。 等来到大兴之后,亲眼看到金陵才子带上京城的诗帖,知道了宁无恙做过多少诗词,写过几副对联后,便知道自己与宁无恙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既然赢不了。 那就能不与之为敌比较,就不献丑去自讨苦吃。 而元国师,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 让主使以获得图腾为由,先让西域各国才子有了获得好处的念想,再以此为由,在大家拒绝他第一个提议时,引出他真正的目的。 “如此盛事,金陵诗仙却留不下传世名作,实乃可惜,再说了,这可是我们西域各国第一次齐聚大兴,共点孔明灯,如此奇景,大兴陛下,你认为难道不值得吟诗作画纪念一番?” “……倒是值得。” 周乾一时间没弄明白,这位北狄国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但对方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确实不好拒绝。 元国师见周乾上了当,看向人群之中的沈幼初,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下早就听闻涂灵大家的画工了得,奇山异水能得其意,花鸟鱼虫能得其形,若是有涂灵大家的画作,再配以金陵诗仙的题诗,二人共创佳作的话,必定能够流传千古,今日盛事,也会千古扬名,若能由涂灵大家,把各位都画到画上,各位觉得意下如何呢?” 先用千古留名来当诱饵。 再把沈幼初的画技捧得高高的,还征得了周乾的同意。 无论是西域才子还是大兴才子,谁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甚至连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周乾,都忍不住点头附和:“这个提议不错,沈小姐,你可愿意前往宁爱卿身边,与他共创佳作?” 我不愿意! 宁无恙咬紧牙关,才能避免自己忍不住喊出声来,破坏了自己准备已久的计划。 他低下头,双手握紧栏杆,以免看向元国师的眼神,会出卖他此时想要刀人的想法。 娘的! 北狄人今日要铲除的目标,居然不只是他,还有沈幼初!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派杀手把姓元的给杀了!” 宁无恙低吼一声,却只敢让自己听到,以防被下面的人察觉到。 没办法。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再加上既然知道了元国师还盯上了沈幼初,他更不能浪费掉这次的机会。 只有元国师死了,北狄自阵乱脚,才会减少对沈幼初的关注。 再加上华家的事,他觉得元国师之所以想要沈幼初与他一起死于天雷之下,原因恐怕是出在华师的手札上。 元国师,你是真该死啊! 宁无恙不说话不表态。 坐在擂台旁的沈幼初只能站了起来。 她其实是想拒绝的。 宁公子一日不告诉她师父死亡的真相,她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再加上一直在守灵,哪有精力去作画。 可是不等她拒绝,北狄人群里,便有一个穿着妖艳的女子站了出来,对着周乾所在的方向盈盈一拜。 “大兴陛下,若是沈小姐不愿意与宁诗仙共同创作,小女子仰慕宁诗仙已久,自知实力不如沈小姐,但小女子愿意献丑。” “你愿意献丑不代表元国师愿意看。” 沈幼初等对方说完,朝着周乾福了一礼,便招呼着梅香,带好笔墨纸砚,跟她往高台上走。 走到半截,登上了几层台阶后,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刚才那个北狄女子,莫不是在激将自己? 可是奇怪了。 这事有什么好激将的? 不等她想明白,不远处闪过一道白光,吓得她把双手搭到头上,疾步跑到高台上面。 宁无恙看也没看沈幼初,当即宣布。 “点火!” 此时雷声已近,雷光已至。 宁无恙亲眼看着元国师,毫不犹豫地拿起线绳,利用火把,将引火绳点燃。 他心跳如擂。 尽管万事俱备,但时机是天赐的。 能不能成,还得看打雷的时机,能不能赶在孔明灯里的蜡烛燃烧殆尽之前才行! 呼! 第五百八十三章 抱紧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火苗窜起,稳稳地将蜡烛点燃。 伴随着阴云掀动而起的风势,所有固定了一部分绳索套在旗杆上的孔明灯,飘飘忽忽的在各国主使与元国师的掌控中,慢慢地往天空飞去。 越来越高。 越来越高。 远远望去,那火光的灯光,似乎与那云层里的白光,快要融为一体似的。 特别是许多国家的主使,生怕自己手里的孔明灯飞得太低,因此被人看不起。 一群人都在使劲的放着手里的绳线。 只有元国师,一边拉着绳线,控制着孔明灯稳稳地向上飞,以免翻落下来,引起恐慌,再破坏掉他的计划。 一边瞄着高台的位置,等待着天雷落下。 等待着十三根神铁的力量,将那处一丈半见方的高台,夷为平地。 咔咔咔…… 天空似乎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裂开来,透出点点蓝白之光。 阴云涌聚在高台之上。 不少人听到这个声音,再看到那些刺眼的强光,都忍不住往能够遮风挡雨的棚子里瑟缩。 而周乾则是不无担忧地看了一眼高台处,紧紧握着扶手,等待着他期待的结果来临。 “宁公子,我来啦。” 沈幼初拎着裙摆,好不容易爬到高台上。 一只大手将她拽住拉到坚硬的胸膛里。 她顿时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呀? 呀? 呀! 大庭广众之下,宁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抱紧我!” 宁无恙语速飞快的低喝一声,把两团绵布塞到了沈幼初的耳朵里。 还好他喜欢准备多余的备用品,这才不至于再把自己耳朵里的掏出来给沈小姐用。 “抱、抱紧你?” 沈幼初虽然明白宁公子往她耳朵里塞了什么,为何要这么做,但还是从善如张开手臂抱紧了宁公子。 她仰起头,刚想问宁公子这是预设好的环节还是他突发奇想。 猛然间,她的身体一轻,眼前视线天悬地转,被宁公子抱着扑到了地上。 她的眼角余光,还看到了秦时把梅香拖住摁在了地上。 呀呀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幼初难以想象,等高台下的人们反应过来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更难以想象,等爹娘听说宁公子当众“非礼”她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宁公子这突如其来的冲动,可真的要…… 咔嚓! “命”字还没在沈幼初的脑海里浮现,眼前闪亮的雷光,让她大脑陷入了一阵长久的空白之中。 哪怕耳朵里堵着棉布,依旧能够听到那闪电落下时震耳欲聋的撕裂声。 咔嚓! 又是一阵断裂般的声响,鼻翼间隐约有石粉钻入,有碎石砸落在地,发出啪啪的声响。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压在她身上的宁公子,身体不由地战栗起来。 好可怕! 好可怕! 她好像快要步师父后尘,被雷劈死了。 高台下。 正手持引绳,牵动着孔明灯上升的元国师,看到天降雷电,直接劈中了高台亭阁的一角,而宁无恙与沈幼初还有那一男一女护卫,没有任何人跑出高台的打算,他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个时候跑其实也跑不掉了。 但呆在高台上,等到第二道雷落下时,便会粉身碎骨。 正想着。 头顶的阴云再次被那双无形的大手撕裂。 元国师抬起左腿,举起右臂,一边牵动着孔明灯,一边借机跳起了引雷术时的祝祷舞,嘴里用北狄话,兴奋的念着。 宁无恙与沈幼初的死亡,已近在眼前。 “天雷滚滚,破云而来。我乃神使,雷命我召。劈向……” 咔嚓! 又是一道更加粗壮的雷光在半空闪过。 无论是高台上的人还是高台下的人,都能够感受到它强大的力量。 不管是早已抱着沈幼初趴下的宁无恙,还是那些没有趴下的各国主使还有各国才子们,在这道雷落下的瞬间,全部下意识地抱住脑袋,蹲了下去。 特别是靠近北狄旗杆的楼兰使者,更是求生欲飞起,扔下手里的引绳,直接扑到了地上。 但他扑的姿势不太对,方向也不太对。 所以才看到了让他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一幕。 只见站在他五丈开外的北狄国师,被从那道粗壮雷光分布下来的闪电,直接击中,摔倒在地。 “唔……” 由于这道闪电没有那么强烈,这一击,元国师并没有当场死去。 楼兰主使可以清晰的听到元国师喉咙里发出痛苦的申吟声。 离得近但没被劈中的北狄护卫早已抱头呆在当场,反应过来,刚想站起来去救人。 但这还没完。 咔嚓! 咔嚓! 咔嚓! 头顶依旧雷声大作。 而那一道道闪电,却像是长了眼似的,全部劈向了元国师。 本来还在挣扎的元国师,在第二道雷电来临时,还试图反抗,翻了个身。 但饶是如此。 第三道、第四道……甚至接连剩下的第五道第六道雷电,依旧不止不休地落在了元国师的身上。 元国师的身体逐渐散发出一股焦糊味,接着冒起了烟,然后变成了一团火球。 楼兰主使眼睁睁看着这可怕的一幕在眼前发生,头皮发麻,惊骇万分。 他不知道为何这天雷只劈向元国师,但他潜意识里知道,必须离得元国师远远的。 楼兰主使蹬着腿往后退。 在后退的过程中。 又有一道闪电落在了已经变成火球的元国师身上。 直到元国师身上的火苗,将牵引着孔明灯上的丝绳燃着,不断地往旗杆上方烧去。 直到将固定孔明灯的绳索烧掉,孔明灯飞上天空,被一道闪电击中后,顺着旗杆砸落下来,再次击中已成火球的元国师。 头顶的雷声,才渐渐平息。 哪怕如此。 谁也没敢再抬头看一眼天空。 全部抱着头,或蹲或趴的寻找庇护之处。 只有擂台上的周乾,早就有心理准备,蹲在椅子下方,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团越来越小的火球,心里积蓄了多日的火苗,也随着火球的变小而变小。 是他! 原来是他! 原来是北狄的国师害死了华易! 还好。 还好有宁无恙识破了北狄国师的阴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华易你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高台上。 等宁无恙恢复意识,挣扎着爬到栏杆前,看向地面时。 只能看到一团不到半人高的火球在燃烧。 他松开抱着沈幼初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碎土石渣,紧张地打量着火球附近的人。 直到确认没有元国师的身影时,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接着,忍不住将拳头抵在嘴唇上,低声发笑,笑得肩膀耸动,牵动了被砸碎的伤口,依旧止不住内心的喜悦。 死了! 真的死了! “华师,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北狄痛失国师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从喉咙里发出的低语,让还沉浸在恐惧之中的沈幼初打了个激灵,马上回过魂来。 她连忙松开环住宁公子腰肢的双手,翻了个身,趴着往前爬了几步,惊惧交加的问道:“宁公子,你刚才在说什么?” 为师父报仇? 难道刚才那些雷,是宁公子他引来的吗? 宁公子要杀谁? “我……咳咳……” 宁无恙刚想回答,张嘴却咳出一大口鲜血。 他惊愕的看着指缝里流出的鲜血,这才感觉到后背上的疼痛。 不出意外,应该是刚才劈到旁边的雷电崩出来的碎石砸伤了后背,牵动了内脏造成的。 能吐血的伤一定不轻,但比起被劈死的元国师,他还算幸运的。 “宁公子你受伤了!” 沈幼初吓得花容失色,哪里还管他刚才在说什么,作势就要检查他的伤口。 宁无恙还没来得及扭头查看,忽然头皮一阵发麻。 有危险! 来不及思考,他再次抱住沈幼初翻了个身。 轰隆! 高台被雷电划过的一角亭阁,彻底坚持不住,塌了下来。 被扑到一边的沈幼初,看到被断柱砸在下面的宁无恙,瞳孔猛地一缩。 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大叫着“梅香”,手脚并用地冲上前去,徒手扒拉着那些断木,眼泪如决堤般涌出。 “宁公子!” “宁公子你千万不要有事!” “快来人!快来人救救宁公子!” 高台下。 直到雷声远去。 人们才胆敢站起来,查看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到底是哪个倒霉蛋被雷劈中了。 但此时的火球已经很小了,不是熟悉元国师的人,根本认不出被雷劈中的人是谁。 但头顶传来的声音,却让人们意识到,除了变成火球的那个倒霉蛋,好像第一道雷是冲着高台去的。 “宁诗仙也被雷劈了?” “坏了!沈小姐不也在高台上吗?” “快去救人啊!” 在场的大兴人反应过来,三五成群就要往高台上冲。 还没靠近,便见一道红色身影疾驰而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没有本郡主的命令,谁也不允许上去!” “皇爷爷,快请太医过来!” 来者正是周静娴。 本该在场外执守的周静娴,在刚才那接连数道雷电落下时,便意识到了猎场里发生了何事。 等到雷声过去,她便安排手下,把整个北郊猎场包围了起来,绝对不允许有人趁乱浑水摸鱼,更不允许外面的人进去。 而当她正准备向皇爷爷汇报,外面的防卫情况时。 刚进来便听到了幼初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周静娴此时懊恼不已,暗恨自己太蠢。 她早该猜到的! 宁先生准备引雷杀人,为了迷惑敌人,一定会冒险,让敌人误以为一定会成功,才敢放心大胆的出现在北郊猎场,才会跌入宁先生准备的圈套里。 可她没想到。 宁先生所在的高台居然也被雷击中了! 华大师的死状还历历在目,周静娴一刻也等不得,当制止住想要上高台的人们后,她使出全力飞上高台。 当看到高台上的血迹时,周静娴呼吸一窒,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难道宁先生也难逃一劫吗? “宁先生!” “咳咳……我还活着……别叫太大声,我耳朵疼……” 宁无恙伸出一只血手,尽管气息微弱,但发出的声音证明他还活着。 尽管活得不是挺好。 刚才亭台那一角建筑塌下来的时候,他拼尽全力把沈幼初推到了安全地带,但他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又被断柱砸中了后背。 好在他有内息功护体,虽然震动之下受了些内伤,但骨头没裂开,人没瘫没废,也没有生命危险。 但看上去吐了不少血也流了不少血,挺吓人的。 周静娴看到那只血手还在朝她打招呼,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开,浑身脱力瘫坐在地。 “静娴,快过来帮忙把宁公子挖出来呀!” 在沈幼初的催促下。 周静娴打了个激灵,马上回过魂来,跌跌撞撞地走过去。 然而。 不等她准备动手挖人。 接连两道黑影从毁掉的那角亭台冲了进来。 “五弟!” “公子!” 是宁无碍与云飞赶来了。 有云飞这个大力士加入,再加上宁无碍相助,秦时与梅香瞬间减轻了许多压力。 周静娴加入其中,五人合力将压在宁无恙身上的那些断木还有杂物轻轻挪走,看到地上的血迹,哪怕知道宁无恙不是伤及性命,依旧沉默了片刻。 “宁公子……” 沈幼初第一时间凑上前去,想要伸手去扶,却又生怕再牵扯到他的伤口,带着哭腔问他。 “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很疼?太医马上就来了,你坚持一下。” “哈哈……嘶……沈小姐,你不要说得跟我快要死了似的。” 宁无恙调动气息,尽量控制着血流速度降低,趁着太医还没到来,众人把他抬走,伸手抓住沈幼初的裙摆,让她再凑近一些。 “沈小姐,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一声。” 宁无恙知道自己身体情况如何。 看他这个情况,是没办法去送葬了。 那么。 剩下的事,便交托给沈幼初了。 沈幼初抽着鼻子又往前挪了几步,见他有气无力地招了招手,连忙跪坐下去,附耳上前。 “宁公子,你要说什么?” 她不明白。 宁公子既然能大声说话,为何还要当众说悄悄话。 再说了。 这里的这些人,难道不是宁公子信得过的人吗? 正想着,沈幼初耳边响起的话,让她如同再次遭遇雷击,错愕与震惊过后,便是暴怒。 居然是这样?! 师父的死果然不是意外,而是……而是被北狄国师谋害的! “我要杀了他!” 沈幼初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宁无恙见她如此心急,缓了口气,手指着高台下方。 “沈小姐,你看到那团火球……哦不,黑炭没有,你刚才被我挡在身子下面,所以没有亲眼看到那一道道雷,接连劈在了北狄国师的身上,那个惨状啊……简直是惨不忍睹,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宁无恙由衷地建议着。 “那团黑炭沈小姐你应该是拿不走了,北狄痛失国师,定会迎他们的国师回国,既然元国师让我们登高作画写诗,不如我们就把此情此景记录下来,等会儿你去送华师的时候,正好烧给华师看看?” 第五百八十五章 他们编的理由是现成的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可真是一个好主意呀! 沈幼初双眼放光,本来大仇得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一低头,看到躺在地上受伤的宁无恙,她再次哭出声来。 这一声,直接让宁无恙破防了。 “不是……沈小姐,你怎么又哭了?” 他最擅长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都对沈小姐不管用了吗? 沈幼初抽抽㗳㗳的反问他:“这么危险的事,你在做之前,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呢?” 啊……这…… 大概是因为太过危险,担心你不同意,然后直接派杀手去杀掉元国师,最终因为元国师之死搞成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大事,才不能说的吧。 宁无恙很少被人问得哑口无言,但他这次选择沉默。 少说少错,装死挺尸。 沈幼初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扭头一看,周乾亲自带着随行太医赶了过来。 一到高台上,那些贴身龙卫,便将整个高台的四面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还十分仔细的把地上的残渣全部捡拾干净。 假如不是上头的亭阁缺了一角,地上还躺着一个宁无恙,还真看不出,到底发生了何事。 宁无恙一边暗中感慨着龙卫的利落,一边对着周乾歉然一笑。 “陛下……微臣……就不起来行礼了。” “你倒是想行礼,你能行吗?!” 周乾陡然拔高声量,把不知情的宁无碍与云飞吓了一跳。 宁无碍连忙单膝跪地,抱拳一拜:“陛下,五弟并非有意冲撞陛下,实在是天灾无眼,还望陛下恕罪,若陛下实在气不过,草民愿代五弟受罚,绝无半点怨言。” “……” 明明是想关心宁无恙的周乾,听到这番诛心的话,又气又笑,他伸手颤巍巍地对着护兄弟如手足的宁无碍虚点了几下,最终还是对着太医低吼一声。 “傻站着做什么,快去查查宁爱卿的伤势如何!” “是,是……” 太医没凑近看,便知道宁无恙伤得极重。 眼见陛下如此看重宁无恙的态度,心里嘀咕着,自己今日是真的倒霉透顶。 这宁大人是被雷劈的,可若是被劈死了,倒成了他医术不精,只怕陛下要拉着他去陪葬了。 太医觉得宁无恙的伤极重,那是因为地上的那些血迹做不了假。 可当他凑上前仔细查看了后背的伤势,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身体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启禀陛下,宁大人外伤不严重,并没有伤到要害之处,只是看这瘀青,恐怕有内伤,需要先转移到平坦温暖之处,再行温血止痛的医法,方才不留后遗症,还需要以极品黄精来提炼药汁,涂抹全身,方可确保无虞,如此一来的话,七日便可见效,应当不耽误比试当日的发挥。” 太医说得如此笃定,可见对于这样的伤势极其有把握。 周乾这才放下心来。 只是,当看到那一片片的鲜血,还有宁无恙如金纸般的脸庞,他依旧是心有余悸,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在朝他嬉皮笑脸的宁无恙。 这小子知不知道,当看到高台被雷劈的时候,他三魂差点吓飞了七魄,还以为这次与北狄国师斗法,是宁无恙输了。 幸好! 幸好最后死的是北狄国师。 可看到宁无恙伤得这般严重,他依旧是后怕不已。 “比试不比试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他的身体调理好,来人,去找太医院使来,不论为了治疗宁爱卿的伤要何等珍贵的药材,都直接去药房抓药,事后再报批即可。” 周乾说完便催促着站在一旁的苏培元。 “苏公公诶,你快去下令啊!” “啊?啊!老奴这就去。” 苏培元还是头一次被当作跑腿的使唤。 但为了宁诗仙,他也是甘之如饴。 这位宁诗仙可真的是太神了。 当着众目睽睽之下,竟能隔着十丈来远,于那万人之中,独独劈中了那北狄国师,替华大师报了血仇。 苏培元暗悔自己读书少,以至于搜肠刮肚,也只能想到一个形容词。 牛! 太牛了! 除了陛下以外,宁诗仙绝对是他苏培元在这世上最佩服的人。 暂时还没有之一。 打发走了苏培元后,周乾提步上前,仔细的盯着太医给宁无恙治疗外伤。 说是治疗,其实许多伤口都已自行止血。 周乾看到其中伤可见骨的血口子,流血速度异于常人,颇为惊讶,再伸手号了号宁无恙的脉,了然一笑。 “难怪你小子敢冒这个险,原来是得了华大师云息功的真传,华大师这是救了你一命啊。” “是啊。” 宁无恙无比认真的附和了一句,倒让周乾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而在旁边的宁无碍,眼见二人的互动,终于意识到,五弟与陛下暗中在做什么事,才导致了此次受伤。 方才陛下并非想责罚五弟,只是一时情急而已。 想到这里,宁无碍也放下心来。 但是。 高台之上,宁无恙没有性命之危,沈幼初连皮都没被擦破。 但高台之下。 回过魂来的北狄主使,看到已经燃烧到只剩下一大块黑炭的,已经不能称之为元国师的那坨东西,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他扯着同样傻站在当场的护卫,手指着那团黑炭,笑容癫狂的质问:“我是被雷声震得眼花了吧?不然,我怎么没看到元国师呢?元国师呢?国师呢?我们北狄国师在哪里?大兴皇帝,你把北狄国师交出来!” 北狄主使无法想象。 他与国师一起参加赏诗会,国师死了,他还活着的下场。 只怕他回到西夷馆,皮都能让笛卡那多给扒掉! 哪怕国师是被天雷劈死了,也要把锅甩到大兴人的头上,让大兴人来顶罪。 再说了! 国师可是会控雷术的,如果没有大兴人从中做手脚的话,能够控雷的国师,还会被雷反噬吗? 绝对不会! 北狄主使知道他这种想法其实是歪理,但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也只能煽动着周围那些早已看傻眼的北狄才子们,振臂一呼。 “还我们北狄一个公道!” “偿我们国师的命来!” “一定是你们大兴人害了我们国师!” 北狄主使的呼声,让在场许多接受不了国师已死这个事实的北狄人,跟着愤怒地呐喊起来。 周乾知道元国师对于北狄人来讲,几近于神明,意义非凡。 可当看到北狄主使如此无耻,毫无证据就将罪名扣到大兴的头上,他顿时气笑了。 “一群蛮夷之辈,实在是不讲理!” 周乾握了握拳头,看了一眼随时准备着杀下去的静娴丫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北境大军刚刚暗中调动至北狄边境,还未休整。 此时还不是翻脸的时机。 “宁爱卿,他们如此质疑我们的待客之道,该如何是好?” 周乾再次给了宁无恙一个表现的机会。 因为他相信。 宁无恙既然打算让北狄国师,像华易一样死去,那便会善始善终,也让北狄国师像华易一样,死了也要吃一个哑巴亏。 “陛下,他们编过一个现成的理由,我觉得正好能用得上。” 宁无恙狡黠一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第五百八十六章 元国师飞升成仙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北狄人给元国师的死,编过一个理由? 周乾听得有些糊涂。 不明白为何北狄人要给他们敬重的国师,编一个被雷劈死的理由。 看在场的北狄人的模样,他们似乎根本不觉得元国师会死。 倒是一旁的秦时,想到这一路来的经历,特别是在金陵城里的流言,似有所悟。 但在陛下面前,有时候不能自作聪明,只能闭上嘴,等着宁无恙揭秘。 “陛下,北狄人为了今日天雷劈中我不引起大兴人的愤怒与质疑,曾散播过一个谣言……” 在宁无恙压低声音,把金陵城里所流传的仙人归位一说,告知周乾后。 周乾瞬间明了。 若非高台下方的北狄人都在盯着他,他指不定都能笑出声来。 这可真是一个现成的好理由。 “宁爱卿你被称为诗仙,他们就传出你是真仙降世,这北狄国师可是传闻能够控雷,是神明的使者,那么,神明想让他上天去伺候,也是理所应当的。” “正是如此。” 宁无恙知道,除了元国师以外,还有不少人知道被雷劈这件事,可以是人为促成的。 他就是让那些人吃一个哑巴亏! 就像。 哪怕借用雷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杀死了元国师,替华师报了仇,却依旧不能公布华师的死因一样。 参与过谋害华师与他的人,也要好好体验一番这样的滋味。 周乾眉宇间的愁思一扫而空,颇为欣赏地盯着宁无恙看了片刻,蹲下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宁爱卿,剩下的事你不必再操心了,好好保重身体,华师送葬你就别去了,朕会走一遭的。” 当皇帝的亲自给臣子送葬,这对华师来讲,算得上是莫大的殊荣了。 宁无恙感激一笑,挣扎着起身,对着周乾拱手一拜。 “多谢陛下……咳咳……” “你这孩子,在朕面前不必这么讲礼数,静娴丫头,你快差人把宁爱卿他抬下去吧。” 周乾知道了宁无恙处理后事的手段有多阴险,有多高明后。 便明白,宁无恙不像其他宁家人那般,刚过易折。 此子甚好! 甚好! 越是好,他便越要保护好这小子,不能让其木秀于林,还没能成材,先被风霜摧打坏了。 周静娴早就想把人抬下去了,免得宁先生再操心其他的事。 此时听到皇爷爷的话,再看高台下面那些虎视眈眈的北狄人,不由提醒道:“皇爷爷你小心一些。” “放心,元国师之死,是他们北狄人的事,难道还要朕偿命不可?” 周乾轻嘲一笑,朝着秦时挥了挥手。 秦时见状,连忙向太医打听着该如何将宁无恙抬下去。 直到宁无恙离开,周乾这才对着那些愤怒相视的北狄人板起了脸,沉声开口:“你们北狄人找大兴要一个交代,实在是滑稽可笑!” “大兴陛下,国师可是死在了你们的赏诗会上!” 北狄主使看到宁无恙受了重伤,被几个人合力抬了下去,想到刚才第一道雷是落在了高台附近。 如今宁无恙这个对于西域诸国比试里,最让他们忌惮的对手没有死,反倒是本该在比试期间和以后,要替北狄周旋各国,完成王上交代任务的国师死了,心里的不满与失衡达到了顶端。 “赏诗会的一切布置,都是由宁无恙负责的,国师出了事,必须让宁无恙以命偿命!” 北狄主使的话,让在场的北狄人愣了愣。 好无耻的理由。 好无耻的要求。 但! 想到这样可以铲除掉宁无恙,再加上许多人对于元国师之死,确实需要找出一个背锅者来宣泄心里的仇恨,听到北狄主使的话,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为北狄利益考量,全部振臂高呼。 “处置宁无恙!” “让他一命还一命!” “大兴皇帝绝不能偏袒宁无恙!一定要还我们北狄一个公道!” 许多北狄才子撸起了袖子,亮出山了肌肉,不再装作斯文人,颇有一副周乾不处置宁无恙,他们便要当场开战的既视感。 周乾见状,沉着冷静的引导着。 “宁爱卿乃是金陵诗仙,是我大兴的国之宝物……” 说到这里,周乾故意停顿了一下。 马上就有北狄主使接过话茬,大声嚷嚷着。 “国师还是我们北狄的神使呢,他是西域各国的座上宾,是拥有众多神术的奇人,不比你们大兴的国之宝物差,大家说是不是?” “是!” 北狄人不假思索的回答,正中周乾的下怀。 “北狄的神使,既是神明的使者,朕没理解错吧?” “大兴皇帝你没理解错!” 北狄主使还犹未察觉到上当。 反倒是见周乾说得诚恳,以为大兴皇帝终于理解了元国师对于北狄人还有西域各国的重要性,态度有所松动了。 下一刻。 北狄主使便听到了他很认同但超出他理解范畴的话。 “既是神明的使者,如今元国师遭遇雷击,一定是上天的旨意,是上天召唤他回到天上,继续事奉神明。” 周乾有模有样地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浅鞠一躬后,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团已经熄灭,完全看不清是何物的焦炭,面露钦佩之色。 “朕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飞升成仙的吉兆,定是我大兴人杰地灵,适合元国师飞升成仙,上天与元国师,才选择了今日升天。”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 “之前还有传闻,说宁爱卿也是上天派下来的神仙,朕起初还觉得这是荒诞的流言,方才看到宁爱卿也听到上天的召唤,只可惜宁爱卿在这世间的任务还未完成,这才飞升成仙失败。” “元国师既然在你们眼里是神使,难道你们就私心的认为,他要在这人间经历各种苦难,活到百年才离开你们吗?你们这种想法在朕看来,十分的自私,你们不是真心为了元国师着想。” 什么?! 在场信奉元国师的北狄人,听到这话更怒了。 他们怎么就不为元国师着想了? 得知元国师被雷击后,他们甚至都不惧场中都是大兴的护卫,也要替元国师讨个公道,大兴皇帝从哪里看出来他们有私心? 只不过。 想到大兴皇帝说起神明召唤使者回归天庭的话,北狄人这回是敢怒而不敢言。 更有甚者,已经在私底下交头接耳的问:“我记得上任国师升天时,元国师不就是说,上任国师是被神明召唤升天的吗?” “每任国师都是神使,凡人杀不死,也没有生老病死,只有神明召唤,他们才会离开这个世界。” 对于十分信奉这套说辞的北狄人来讲,周乾的话仔细一品味,确实是他们冲动了。 元国师可是会控雷术的神使。 若是让雷劈死,那么确实只有一个可能性。 那就是神明出手,召唤元国师升天成仙。 可是。 元国师根本没有指定下任国师是谁,也没有将控雷术等其他神术流传下来就走了? 未免……有点不负责任。 周乾见在场的北狄人逐渐冷静下来,轻飘飘地丢出了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第五百八十七章 谁又杀得了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在场这么多人,唯独元国师被雷击中,足以证明他是被神明选中的那个升仙之人,朕决定,将在此雷击之地为元国师塑立神像,你们北狄人信不信他是升天没关系,我们大兴人看到了这样的奇景,定当记录在史册中,让元国师,名扬天下,名留千古!” 周乾这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让不少北狄人内心震动不已。 他们没想到,大兴皇帝竟对国师如此看重,并且比他们更加坚信,国师就是上天派给北狄的神使。 这一点让他们自叹不如。 更有些人,开始自责起来。 “连大兴皇帝都觉得国师是被神明召唤走的,我们却还觉得国师的死,是凡人的过错,这样是对国师的不敬。” “是啊,国师可是说过,他们神使与凡人不同,不是神明召唤,谁又杀得了他呢?” 北狄人对于元国师的迷信,此时有了反噬。 就连北狄主使,听完周乾的这番言论,都自我检讨了一番。 他还想着找个背锅的,背负上国师之死的罪名。 可如果国师是被神明召唤走的,他难道要去向神明讨回公道吗? 正想着。 高台上的周乾,已将此话说了出来。 “北狄的子民们,你们如果觉得元国师之死,真的有害他的人,那一定是降下天雷的老天爷,也就是你们信奉的神明。” “北狄主使,你既然想讨个说法,不如直接去找你们的神明,我记得北狄是有献祭神明的法子,可以沟通你们的神明,朕应当没记错。” 提起献祭的方法,北狄主使打了个寒战。 再看周围已有质疑周乾说法的才子,眼神如狼似虎地盯着他,更是浑身冷汗连连,忙不迭的摆说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不!不用献祭,我相信大兴陛下你说的话,也相信元国师以前说的话,他一定是被天上的神明带走的,不然的话,寻常人被劈一次就算罕见,他刚才接连被劈了四五次,一定是元国师想要留在这世间,但神明钟情于他,务必要带他走,才会有此一举。” 对! 一定是这样! 北狄主使想到刚才元国师被劈了一下又一下,还双手举向天空,徒自挣扎的那一幕。 越想越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而那些原本还心存怀疑的北狄人,在听说元国师不只被雷劈中一下后。 别说不明就里的人们,就连那些专门搬运神铁,给宁无恙搭建高台的“工匠”们,都觉得元国师之死,确实非同寻常。 况且。 当时那么多人,只有元国师被雷劈中那么多下,硬生生地将此事怪罪到别人的身上。 万一惹得神明发怒…… 轰隆隆。 远处隐隐有雷鸣声传来。 在场的北狄人下意识地抱住脑袋,吓得面色惨白。 更有甚者,直接跪下来,顶礼膜拜。 “我错了,我不该质疑神明的决定!” “还望元国师庇护我们,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并非有心怀疑神明,还望神明恕罪。” “神明恕罪!国师保佑!” 在这种情况下。 谁还敢再提元国师之死,是大兴人的造成的。 以后下雨打雷的时候,都得掂量掂量,那道雷会不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唯有周乾。 早在李司监那里,得知了今日雷雨气象的变化。 知道这道雷声,是在西南方向响起的,离着这里没有一百里,也有八十里,毫不畏惧。 在周乾看来。 神明? 或许会有。 但不偏爱大兴国运的神明,就算想要降下雷罚来击杀他,他也绝不会束手就擒。 当初听闻北狄国师会此等神术时,他是这么想的。 如今拥有了能够避开雷击的宁无恙,让他更加坚定了这个信念。 “来人,将元国师的遗体收拾好,送至西夷馆去。” 周乾此话一出。 元国师之死便算是了结了。 他抬头看着阴云渐渐散开的天空,畅快地吐出一口浊气。 北狄国师突然死了,对于北狄国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希望北狄内部能够因此动乱一阵,才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布置应对北狄来犯的兵力。 …… 北郊猎场外。 笛卡那多和阿毛一直潜伏在一处地势较低的灌木丛当中,借着山体掩护自己的身形,以免那些不时巡逻的京卫军发现他们的踪迹。 而之所以选择地势低的地方,易守难攻,不太利于在危难之时,冲进去解救国师,但笛卡那多还是选择先自保再激进。 尽管笛卡那多对于国师的神术十分自信,但他可不想潜伏在高处,不小心中招。 而早在一刻钟之前。 他们便亲眼看到数道滚滚天雷,直击北郊猎场。 特别是第一道发着蓝光的闪电落在那处宁无恙站着的高地时,那种地面险些被掀起来的轰鸣声,让笛卡那多觉得,他没有为了亲眼看到宁无恙被劈死,而选择低洼安全的地方,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将军,刚才大兴的娴郡主进去了,你说她一会儿会不会把宁无恙的尸体抬出来?” 阿毛十分好奇,也十分的期待。 假如不是将军要求呆在灌木丛里的话,他早就爬到高处去看热闹了。 笛卡那多斜了一眼幸灾乐祸的阿毛,沉声说道:“离着宁无恙被击中,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尽管大兴皇帝还没发难,但时间拖得越久,相信大兴人积蓄的怒火也就越足,大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只要国师一放信号,我们就冲进去。” 北郊猎场里,今日来参加赏诗会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人。 在这种情况下。 国师提前说好的信号,便是那空中飞翔的猎鹰。 等到国师驯养的猎鹰在北郊猎场上盘旋之际,便是他们冲进去救人之时。 笛卡那多看了一眼猎场进出口入,又看了一眼天空。 刚转移视线,他的袖子被阿毛重重地拽了一下。 “将军,娴郡主出来了!” 这么快就把尸体抬出来了吗? 笛卡那多想起那天晚上,华易的马车被击中,据说整整燃烧了两刻钟才灭。 他不禁想着,一定是宁无恙运气不好,直接被击中,尸体都快找不到了,这才为了避免场面太吓人,冲撞了圣驾,不得已只找到零星碎块,将尸体抬了出来。 笛卡那多已经可以预见,宁无恙的遗体会是何等惨烈。 然而。 当他看到躺在单架上,不住咳嗽的宁无恙时,眼睛睁圆,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当场。 阿毛心直口快,见到宁无恙还活着,脱口而出。 “宁无恙不是死了吗?这个人是谁?他是人还是鬼啊?” 第五百八十八章 意外之噩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假如不是早已把宁无恙的长相烙印在心里,阿毛都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 “……宁先生,你就别想了,陛下说了,你需要养伤,送葬的事有幼初呢,你就别操心了。” 周静娴板着脸拒绝了宁无恙的请求。 她的称呼,也说明了宁无恙是真人而且是活人。 “娴郡主,我抹了伤药又服了药,这不是好多了吗?” “可是你还得继续用药,最好还要药浴。” “没事,你去把我家的马车拉来,在上面放着药浴……算了,我还是改日再去皇陵祭拜吧。” 在马车上边药浴边送葬,反倒是一种不尊重。 宁无恙老实巴交地闭上了嘴,伸手挠了挠后背上被药渗透后,疼又痒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周静娴见状,无奈地叹息一声,抬起手掌。 咚。 宁无恙彻底地晕了过去。 “郡主打得好,再让宁大人挠下去,估计就得留疤了。” “他连雷劈都不怕还怕留疤?” 周静娴满含怨气的说完,赶忙趁着宁无恙没醒,将人带上马车。 紧接着。 数百京卫军在马车前面开道,那阵仗,不比大兴皇帝御驾亲临要小。 感受到那股强烈的肃杀之意,哪怕是勇猛的阿毛,在京卫军的视线不经意扫来时,还是低下了头。 直到马车离开,连背影都看不见了,阿毛错愕的惊呼起来。 “将军,宁无恙没死?!” “嗯……” 尽管不相信这是事实。 但事实是亲眼所见,由不得笛卡那多怀疑。 宁无恙真的没死。 国师居然失手了?! 笛卡那多不知道猎场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事情似乎超出了他与国师的掌控。 宁无恙没有被雷劈死,看上去还受了不轻的伤,那么下次再想用雷击的手段来铲除宁无恙,简直是天方夜谭。 就算国师失手,遇到这种情况,也应该在确认宁无恙没死的情况下,召令他们趁乱冲进猎场里,杀掉宁无恙,或者是给他们传达消息,让他们埋伏在半路上。 为何? 为何国师居然没有任何动作来善后? 难道说,国师已经没有办法下达命令善后了吗? 笛卡那多想到一个可能性,整个人呆若木鸡,然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自我安慰着。 不可能,国师不可能出现他想象里的那种情况,很有可能是被大兴皇帝控制住了。 “将军,孔明灯灭了!” 阿毛突然的说话声,吓了笛卡那多一跳。 他怔怔地顺着阿毛手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 孔明灯灭了又有什么关系? “阿毛你亲自进去……” “将军你看,好像只有我们北狄的孔明灯没有了!不对,不光是孔明灯,连那匹雪狼图腾好像也没有了?” 什么? 阿毛的话让笛卡那多连忙抬头,眯着眼朝着场中竖立起的那些旗杆望去。 由于那些旗杆是同样的高度,并且上面绑着五花八门的图腾,尽管雪狼图腾十分显眼,但于一堆图腾里,想要找到独属北狄的那根旗杆也是很难的。 但现在。 在所有旗杆上的图腾,依旧光彩亮丽、栩栩如生之际。 唯一旗杆上头没有悬挂着孔明灯,只有两团焦黑之物的旗杆,就十分抢眼。 笛卡那多在看到这一幕时,不知为何。 脑海里闪过了那夜火光中的马车。 “那是我们北狄的旗杆?” 笛卡那多声音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阿毛犹未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忙不迭地点头:“我眼力过人,一下子就能认出来,特别是我们的旗杆挨着楼兰的旗杆,他们旗杆上的琉璃彩瓶很显眼,不信将军你再看看。” 笛卡那多已经不想再看什么旗杆了。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阿毛,我们去猎场里。” 笛卡那多直接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渍,便朝着门口走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阿毛和那些潜伏在灌木丛里的手下们都愣住了。 他们现在该怎么做? 跟着笛卡那多将军一起进入猎场,万一被大兴人一锅端了怎么办? 不去的话……貌似也被京卫军发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情急之下,阿毛只能先让那些人站起来,在原地站着。 幸好将军为了让他们成功混入猎场,穿的都是使者团的衣服,就算是两军交战,大兴人都不会斩来使,更何况这会儿还没有交战。 站在那里,相信不会有生命危险。 “将军,你等等我。” 阿毛见自家将军健步如飞,丝毫不像平时那个平平无奇的副使,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也跟着小跑了几步。 笛卡那多没有理会阿毛,径直走到了猎场门口。 毫不意外。 被京卫军用长矛拦了下来。 “站住!” “哪来的?干什么的?做什么去?” 笛卡那多一言不发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封请柬。 负责拦人的一个京卫军接过,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 “北狄的使者,怎么现在才来?” “手下走错了路。” 笛卡那多伸手指了指站在原地没跟上来的手下们。 京卫军早在笛卡那多与阿毛现身的时候,便注意到了灌木丛里的动静。 对于笛卡那多说的话,他们是半信半疑没有采信。 “猎场里面发生了意外,你们北狄人要进去的话,我得先通传一下,你们先等着。” 京卫军没有直接阻拦他们进入。 这样的反应让笛卡那多更加心慌意乱。 这说明大兴皇帝根本没有针对北狄人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国师还没有让他出手解决掉宁无恙这个后患,说明…… 不。 绝对不是他猜想的那样。 笛卡那多宽袖下面的拳头,捏得死死的,咬紧牙关,暗中默默祈祷着:国师,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元国师这次被神明召唤升天,没有指认下任国师继承人,也不知道以后我们该拜谁为国师。” “这种大事由不得我们来操心,我们只是拿钱来卖弄才学的。” 大兴的京卫军还没有通传完回复消息。 几个操着家乡音的北狄人匆匆走了出来。 听到他们的议论声,笛卡那多感觉脑袋像被铁锤狠狠地砸了一下,眼冒金星,胸膛起伏不定,身体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将……使者你没事吧?!” 阿毛也听到了那些人的议论声,但他脑子迟钝,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将军身体重心不稳,差点倒在地上,他伸手搀扶住将军身体的同时,猛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国师升天? 没指认下任继承人? 这些人的意思,难道是国师死了吗?! “你们胆敢公然诅咒国师,这可是扒皮抽筋的死罪!” 阿毛一只手扶着笛卡那多,一只手指着那几个半途离场的北狄才子,厉声威胁着。 第五百八十九章 他叫笛卡那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国师怎么可能会死? 他死了国师都不可能会死! 阿毛这么想着,却听那几个议论的北狄才子,在短暂的错愕过后,便是气冲冲的大声反驳道。 “你还说要把我们抽筋扒皮,你是不是不想让国师飞升成仙?” “国师已经被神明召唤,让天雷接回了天上,猎场里的人亲眼看到了,连主使都承认了这件事,怎么能说是我们诅咒呢?” “再说了,这对服侍神明的国师来说是好事,怎么能算是诅咒?看你穿着我们北狄使者团的衣服,你不会是一个假的北狄人,是别的国家的细作冒充的吧?” 面对着这群才子们振振有词的反驳声,阿毛支吾着却说不出话来。 他至今还没法接受国师的死讯,再加上这些才子可是国师精挑细选出来的族中才子,若是他都能够辩论得过,那还算什么才子。 “将军……” 阿毛只能向笛卡那多求助。 可是。 笛卡那多已经隔绝了四周的声音,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 他要进北郊猎场。 他要亲眼去看一看,国师到底怎样了! “让我进去!” 笛卡那多一刻也等不及,满身怒气地冲到看守门口的京卫军面前,浑身杀气犹如实质一般,让京卫军握紧了手里的长矛。 饶是如此。 笛卡那多却视为无物一般,挺身撞向长矛,嘴里暴喝出声。 “让我进去!” “无令不得进入!” 京卫军坚守娴郡主的命令。 哪怕凭着他们作战训练的直觉,意识到可能不是面前这个男子的对手,依旧寸步不退。 坚决不让笛卡那多闯入猎场之中。 阿毛看到自家将军硬往矛头上撞,而那些不知变通的大兴人还不收手。 立即摸向腰间藏着的匕首。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一场恶战就要爆发时,刚才进去通报的京卫军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北狄主使身边的护卫。 “让他进去,他是我们北狄使团的副使。” 看到主使护卫到来,笛卡那多这才停下脚步,阿毛也趁乱收了武器。 大兴的京卫军,则在向同伴验证了对方的身份后,这才将长矛撤下,比划着猎场里面。 “请。” 笛卡那多看都没看快要戳到自己身上的长矛,更没看主使护卫一眼,径直朝着北狄树立的旗杆走去。 不知为何。 他有一种预感。 国师,应该就在那里。 因为国师在西夷馆与他分道扬镳时曾说过,他会亲自点燃象征北狄光明未来的孔明灯。 如今。 灯灭了。 国师的人……却不在了。 不等笛卡那多走到旗杆前面,便看到竖立着旗杆的地方,只剩下北狄主使与国师身边的护卫,还有几个北狄出名的才子,正稀稀拉拉,垂头站在一块焦土旁边。 焦土正中,则站着两个身穿大兴宫廷侍卫服饰的青年,他们的身边放着一个红箱子,二人正在往箱子里面铺着布料。 笛卡那多只是扫了一眼这些人,目光便定格在焦土正中,那块已经形容不明的烤焦的物体上。 尽管那块不知道该形容为炭块还是尸块的焦炭物,已经辨认不出它原来的样子。 但笛卡那多知道。 那是他信仰的国师!是他的神使! 笛卡那多顿时感觉咙像是被人用手卡住了似的,呼吸急促,他有百般疑虑,此时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而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国师之死的北狄主使,看到笛卡那多终于来了,脸上愁容散去,小跑着迎上前去。 “笛使者,你可算来了。” “国师突然被神明召唤飞升,大兴皇帝说要在此地立碑铭文,现在正在收捡国师坐化的尸骸……” 砰! 北狄主使的话还没说完,眼睛上便挨了一拳头。 疼得他“嗷”的一声,捂住被砸出血泪的左眼踉跄着后退。 他挣扎着眨了眨眼,感觉自己这只左眼恐怕保不住了,但这个时候,北狄主使根本不敢怪罪笛卡那多当众发疯,只能劝道:“笛使者,你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 笛卡那多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 刚铺好布,准备把尸体搬运到箱子里的宫中侍卫,听到这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吓了一跳。 手里的那块黑炭,当即摔落在地。 砰! 本就焦脆的黑炭,一下子四分五裂,摔出了渣滓。 换作是寻常的黑炭也就罢了。 这可是北狄国师的骨头! 两个宫中侍卫饶是见多识广,也被这一摔打了个措手不及,更不好怪罪看上去悲痛异常的笛卡那多,只能当即单膝跪下来。 “各位,我们一时手滑,不小心将元国师的遗骸摔到了地上,我们向元国师道歉,还望大家见谅。” “此事虽是意外,但也是我们失职,我们定会向陛下请罪。” 在这片焦土附近的人本就不多。 只有几个北狄才子,还有被打瞎了一只眼的北狄主使,以及真正掌握话语权的笛卡那多与阿毛主仆。 此时笛卡那多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呆呆地盯着那碎了一地的骨头渣子出神。 而其他人做不了主,谁也没有开口。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两个宫中侍卫见状,正准备向陛下请罪说明情况时,一人眼角余光忽然瞄到了渣滓里面有一点黄。 连忙用手扒拉开骨头渣滓,从中取出一粒直径约莫一寸的珠子。 “是舍利子!是舍利子!” “北狄国师留下了舍利子!” 原本笛卡那多回过神来,看到国师的遗骸被毁坏,想要杀掉眼前这两个侍卫。 此时听到侍卫的话,再次呆若木鸡。 舍利子? 那可是得道之人羽化时才有的东西,若是国师是遭遇了他人暗害,怎么可能会有舍利子出现? 而听到这边动静的周乾,得知舍利子一事后,龙行虎步而来。 当看到侍卫手里的舍利子时,心念一转,便笑着说道:“北狄国师当真是记挂着北狄的子民,这才留下了圣物,你们二人之所以会摔碎那块尸骸,定是北狄国师在天有灵,不愿意舍利子尘封宝箱之中,才会手滑摔碎的,朕不怪你们,相信北狄人也不会怪罪你们发现了元国师留下的舍利子的,是不是,北狄主使……嗯?” 周乾看到捂着流血泪的北狄主使,再看手背上还沾着血,浑身杀气爆出,犹如猛虎下山般的笛卡那多,眼神闪烁了一下。 此人竟敢当众打伤北狄主使。 看来这北狄使团的主事人,就是这个穿着副使衣服的男子。 偏偏他对此人还没有印象,只能扭头对着苏培元问道:“这个北狄副使是何人?” “他?回陛下,此人应当是叫笛卡那多,原本是北狄使团里一个不起眼的副使。” 苏培元也察觉到了此人的异样。 好在他对于北狄使团格外留心,再加上担心今日北狄使团的人趁乱对陛下不利,这才能够知晓笛卡那多姓甚名谁。 第五百九十章 令人垂涎的舍利子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否则的话。 他都不记得,北狄使者团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笛卡那多……按照北狄话来讲,应当是骁勇善战的勇士的意思。” 周乾无声冷笑。 果然如他所料那般,北狄怂恿西域诸国来大兴比试,嘴上说着是想求和,暗地里却派了一个勇士前来主事,其心思不容深思也知晓,是奔着主战来的。 这么一想,周乾也舍弃了什么死者为大的想法,对着还处于因为元国师的尸骸中,存在舍利子的北狄众人大声宣布。 “北狄国师拥有上天赋予的神术,它的舍利子定能安邦镇国,只可惜元国师是北狄人,否则的话,朕定会将舍利子供奉在神坛之上,每日差人祭拜,以求庇护国家与百姓。” 其实周乾根本不相信舍利子里面蕴含着怎样的意义。 但。 他完全可以利用西域诸国相信这一点,煽动西域诸国的贪心。 虽然舍利子对于他来讲没有意义,但对于别人来讲,那可是意义非凡的。 元国师身死,给北狄留下这笔莫大的财富,正好可以让北狄人,好好享受一番这样的福气。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舍利子还给北狄主使,好让北狄主使送还回北狄国供奉起来,前往北狄这一路凶险,不知北狄主使可否需要我大兴派兵相护?” 北狄也是游牧的生活习性。 因此,他们会将通往自己部落的道路做遮掩,以免野兽和敌人攻其不意。 而对大兴来说,之所以以前和北狄打了那么多年的仗,还没有彻底铲除掉北狄人,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打不到北狄部落王庭去。 周乾知道北狄人会拒绝他的这个提议。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北狄使团里到底谁说了算。 另外,还要透露给大家一个消息。 此去凶险。 想要抢夺舍利子庇护家国的人们,可以等离开大兴的国境时,随时动手。 果然。 北狄主使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笛卡那多。 换作平时,这种危害大兴机密的事,北狄主使自然会当场拒绝,想都不用去想。 可他现在不敢了。 他只剩下一只眼睛了。 万一他做的决定惹了笛卡那多不痛快,另一眼睛也保不住,他冒险来大兴一趟,不仅没领到功劳,还变成了瞎子,实在不上算。 “主使,大兴皇帝问你话呢,我知道你悲伤,但此事是我们北狄的事,属下觉得还是不需要大兴人来插手。” 笛卡那多狠狠地瞪了一眼把他架到火上烤的北狄使者。 当在他开口之后,看到周乾意味不明的笑容时,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按照大兴人的速度,用不了几日。 他是北狄将军的事就会传到周乾的耳朵里。 可这事也没办法全怪这个废物主使。 谁叫他刚才没有控制住,一拳捣瞎了主使的眼睛,这件事,他负全责。 北狄主使见笛卡那多拒绝了大兴皇帝,连忙对着周乾拱手一拜:“多谢大兴陛下相助,但我们北狄不需要,我们能够安全的把国师坐化的舍利子送回王帐之中,王上乃国师的弟子,定会将舍利子供奉起来,若谁敢在半路拦截,那便是与我北狄为敌。” 对内。 北狄主使听了笛卡那多的话。 但对外。 北狄主使可不客气。 否则,北狄王也不会选其当这个主使。 哪怕是一个被架空的主使,也得有真本事在身上才行。 周乾早在提议之时,便知道会被拒绝,对此只是哈哈一笑,看向笛卡那多:“既然是你们北狄人自己的事,那朕也不便插手,今日赏诗会虽因宁爱卿重伤,元国师飞升成仙,不能再继续,但也让大家大开了眼界,关于比试题目一事,稍后朕会派人将所涉猎的题目交到各国使者团手里,你们可以集思广益,再行商议定夺。” 若不是为了替华易报仇,周乾也不会举办这个赏诗会。 更不会亲自来坐镇。 此事所有的事都已落定,他便让人摆驾,前往皇陵,去送华易最后一程。 而收拾残骸这件事,自然也就连同舍利子一样,全部交给了北狄人去处置。 东道主一走。 剩下的宾客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倒是有许多信奉元国师的西域人想要送送元国师的遗骸。 可北狄主使满脸是血的,站得比旗杆还直的挡在大家的前面,谁还敢去。 特别是很快便有北狄的护卫冲进来,把元国师留下来的舍利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就没有人敢上前接近。 与此同时。 看到北狄人如此谨慎的态度,其他国家的使者团们,都在暗中嘀咕:难道这元国师的舍利子,真有什么重要的作用,才让北狄人如此重视? 想到大兴皇帝的话,他们不免心中蠢蠢欲动。 信奉元国师的也不只有北狄人,甚至许多楼兰人,也将元国师视为神明,经常给元国师的神庙里添香火。 那么。 元国师的舍利子,不应该只有镇守北狄。 就算夺不过来,至少也得与北狄王商量一下,能否轮流坐镇别的国家才行。 人群之中。 笛卡那多将舍利子交到阿毛的手里,跪在那堆骨渣面前,轻手轻脚的捧起一捧渣滓,轻轻地放入箱子里面。 一捧。 一捧。 又一捧。 手背摩擦着坚实的地面,很快磨破了皮。 阿毛见状,动了动嘴唇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以免打扰到将军此时的思绪。 他知道。 将军再悲伤,很快也能够振作起来。 然后化悲痛为力量,成为挥向大兴人的铁拳。 阿毛也信奉元国师,他对于元国师飞升一说是半信半疑,因为国师就算要飞升,至少会告诉将军。 所以,将军一定是不相信国师的死,是像大兴皇帝说的那样。 假如事情另有原因,那一定是出在大兴人的身上! 一定是! 阿毛简单粗暴的想法,却也是笛卡那多深思熟虑的结果。 直到最后一捧骨灰放入箱子里,笛卡那多轻轻地合上盖子,闭上眼睛再睁开,血红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悲痛之色,而是无尽的愤怒。 “主使,国师到底是怎么死的?” “被雷……被神明召唤升天了。” 北狄主使险些说错话,及时改口。 谁知。 砰。 又是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北狄主使又飙出了血泪,一脸不解的看着动手打他的笛卡那多。 真想质问一句:你是不是心里有火,特意找个理由往我身上发作?! “我要听的是,国师死之前经历了什么?” “你一直与国师在一起,要将国师自从进入猎场后,所以发生的一切,全部如实的告诉我!” 他不知道国师的独门引雷术和控雷术,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亲自参与了国师利用神铁引雷击中华易的杀局。 难保国师的死,不是别人设计而为! “阿毛,你把这附近控制起来,不允许别人来破坏!” “笛将军你不用这么紧张,自从国师飞升后,这里面的所有物件,除了地上的石头让你磨下去一些以外,没有任何的改变。” 北狄主使手指着那根明显异于其他旗杆的北狄旗杆。 “国师当时就是站在这里被天雷劈中的。” 砰! 第五百九十一章 查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唔……” 又挨了一拳的北狄主使,愤愤不平地瞪着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打他的笛卡那多,不明白自己哪里又说错了话,竟落得如此下场。 “注意你的措辞,国师不是被雷劈死的!” 笛卡那多恶狠狠地告诫道:“只有作恶多端才会天打雷劈,国师不会!” “……” 北狄主使觉得此时的笛卡那多简直不可理喻。 国师明明是被雷劈死的。 如果不是,就会像是大兴皇帝所说的那天,飞升成仙了。 可他刚刚这么说,笛卡那多也不同意,真是难伺候。 北狄主使忍着这口怨气,干脆跳过这个话题,手指着被天雷劈得外焦里糊的旗杆。 “当时国师和其他国家的主使一样,都在准备点燃孔明灯,当国师点火的时候,突然……” 北狄主使停顿了一下,笛卡那多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正当所有人以为接下来要说元国师,是如何被天雷击中时,北狄主使手指着高台处。 “一道天雷劈向了高台上的宁无恙还有沈小姐。” 什么?! 笛卡那多明显地愣了一下,顺着北狄主使所指的方向看去。 这才发现。 十丈外的高地上,有明显被雷劈过的痕迹。 不仅石头被劈开一道缝隙,连同高台上新搭建的亭阁也被劈漏了一角。 笛卡那多想起在外面负责接应时,看到一道天雷劈向了这片高地,在他得知天师之死时,还以为自己因为处于低洼之处看错了。 如今听到主使的话才知道,不是他看错了。 而是宁无恙身受重伤,确实是因为遭受了雷击的原因。 “说起来这宁无恙真是命大,劈向他的那道雷,可比落在国师身上的粗多了,我当时都以为宁无恙必死无疑,谁知道他没死。” 反正在场也没有大兴人,北狄主使说话也没那么多顾虑,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可惜之情。 笛卡那多没有采信一家之言,他看向那些被国师请来的北狄才子们,用眼神询问着他们是真是假。 “笛使者,主使说的是真的,当时那道粗如水桶一样的雷柱打下来的时候,把我们脚都给震麻了,当时我们也以为宁无恙必死无疑,谁知道神明没有收了他。” “是啊笛使者,当时我离着高台很近,岂止是脚麻了,全身都麻了,后来实在撑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屁股都麻了好半晌,刚刚才见好转。” 听到其他人也是如此附和,笛卡那多便知道,国师并未失手。 但。 那道天雷似乎是劈歪了。 这才留了宁无恙与沈幼初一命。 连站在高台下十丈开外的才子都被震得全身发麻,可见宁无恙有多命大! 笛卡那多咬了咬后槽牙,接着问主使:“那……国师是什么情况?” “我刚才不是说了,各国的主使和国师一起点了孔明灯,这孔明灯还是国师自己要点的,所以我就在靠近擂台的地方坐着。” 主使又指了指周乾他们所在的方位。 笛卡那多见状,面露不满之色。 身为北狄主使不在国师身边护卫却跑去喝茶嗑瓜子? 真是悠闲! 他按压下心中的怒气,用眼神示意主使接着说。 “当时高台上被雷击中,头顶又有电闪雷鸣,所有人,包括擂台上的大兴皇帝,全部因为这个情况蹲下躲着,但点燃孔明灯的那些主使大多是站着的,我没看错的话,国师也是站着的,而且还举起了手臂挥舞了起来,就像是平时引雷……” 说到这里,北狄主使咬了下舌尖,打了个激灵,不敢再多言一字。 而周围的北狄人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也心中俱震。 国师的那个动作,明显与其他国家的主使不一样,除了点燃孔明灯之外,还有在使用控雷术之时的动作。 换句话说。 当时的天雷击中国师,是国师自己引来的! “天雷不是国师引来的。” 笛卡那多十分笃定的说辞,除了知情人阿毛点头表示赞同以外,根本没有人相信。 国师可是会控雷的人,在那个情况下做出异样的动作,不是引雷是什么? 只不过。 国师引雷到底想劈向谁……大家看向高地上那块被劈成一条裂缝的石头,更是三缄其口,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 “然后呢?” 笛卡那多催促着主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北狄主使一脸为难的说道:“然后……天雷滚滚,一道接一道对着国师伸出的手臂落了下来,一共多少道,我当时已经趴到了地上,根本记不清了。” 说着,北狄主使看向周围的才子们。 “你们还记得吗?” 众人摇头不语。 他们和主使一样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谁也不敢抬头看。 生怕一道天雷落在自己头顶上,他们可没那么好的运气像宁无恙一样,躲避过这样的雷劫。 笛卡那多看到当时在北郊猎场的所有人,对于国师的死因毫不怀疑,失望到了极点。 国师绝不可能是因为控雷失误,导致将天雷引向自身而死。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 “我要查看这根旗杆上的所有物品,主使,你去和负责猎场布置的晋王世子交涉一下。” 笛卡那多嘴上说着交涉的时候,手上已经指示着旁边久候多时的阿毛。 “把旗杆撂倒。” “是!将军!” 阿毛早就想把这个引来天雷劈中了国师的旗杆拆下来了。 反正上面象征着北狄的雪狼图腾早已焦黑,看不清楚原来的模样,也不必担心冒犯北狄的守护神。 阿毛看了一眼手臂粗的旗杆,一把抓住胸口高度的位置。 正准备硬生生的将其掰断撂倒时,笛卡那多沉声提醒他。 “小心内里有精铁支撑。” 笛卡那多还是怀疑,有人在旗杆上做了手脚。 特别是周钰曾告知过,这些旗杆是宁无恙亲自盯着立起来的,这个可能性就更高了。 还有精铁支撑? 阿毛咂了咂嘴,手往下滑了滑,心里止不住的赞叹。 不愧是大兴国,铁矿繁多,这几十根旗杆里如果都放着精铁的话,那至少得上千斤。 能打不少精良的兵器了。 这么想着,阿毛先用了两成力道,试一试这精铁的结实程度。 谁知刚用力。 噼啪…… 原本被天雷劈中,就不那么结实的旗杆,一下子从中间劈裂开来,朝着高台的方向砸了下去。 哗啦! 十丈高的旗杆,还不足以够到高台。 站在旗杆与高台上的北狄才子们,谁也没想到旗杆这么脆,说裂就裂,说倒就倒,被砸了个正着。 有倒霉的人,直接被拍在了地上。 在猎场里维持宾客安全的京卫军,看到北狄人自己撂倒了自己家的旗杆,砸中他们自己人,全部一脸懵。 北狄主使同样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愕然的笛卡那多,还有抓得一手焦黑不知所措的阿毛,十分无语,只能喊着护卫先去救人。 “主使,他们伤得不严重,这旗杆表面上看是竹子做的,实际上也是竹子做的。” 第五百九十二章 安葬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此话一出,笛卡那多箭步上前,一把将扣在北狄才子身上的那截竹杆抱了起来。 被重物压住无法动弹的那个才子,看到笛卡那多因为抱起竹竿,身上的使者服都被弄黑了,正准备致谢,却见笛卡那多直勾勾地盯着怀里的竹子,根本不顾他的死活,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笛卡那多先是观察了一下表面上的痕迹,确认没有被调包,马上将怀里两尺长的这截竹竿调转过来,看向内里。 内里的竹壁还有许多地方没有被灼焦。 他对着断裂处一掌劈开。 露出来的旗杆内层,除了被天雷劈过的痕迹以外,没有任何填充了其他物件的痕迹。 “真的是竹子做的……” 笛卡那多不死心的又将那些能够拾得起来的竹子全部检查了一遍。 确认里面没有其他的名堂后,目光落在了砸在石阶上,但没摔破的雪狼图腾上。 “阿毛,把图腾搬过来!” “是。” 阿毛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走向石阶。 这时。 周钰走到了笛卡那多的身边。 他满眼复杂地看向那个盖上的红箱子,知道里面装的是元国师的遗骸,心里依旧无法接受,元国师居然真的死了的事实。 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 元国师死了,但宁无恙没死。 经此一遭,只怕皇爷爷对宁无恙的安危更加上心,再想下手也没有机会了。 “笛使者,你叫我来有何事?” 周钰难以掩饰内心的失望,语气里也透着冷漠之意。 笛卡那多此时却顾不上猜度周钰是何心思,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要检查猎场里所有元国师可能接触的物品,除了这些旗杆以外,还有那处高台我也要上去看看,你行个方便。” 高台由于遭受了雷击,此时京卫军正在收拾。 别看笛卡那多让阿毛将北狄悬挂图腾的旗杆掰断无人管。 但如果跑去高台,只怕会与京卫军起冲突。 周钰听到笛卡那多的话,心里格登一声,不得不往笛卡那多站的地方挪了挪,直到近前,这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到的声音,面带厉色的问道:“你们的人在高台上布置的时候,有所遗漏?” 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这些北狄人做事不仅没能成功,居然还丢三落四。 周钰此时万分后悔,当初没有劝诫父王不要参与到这个计划中来。 要是高台上真的被发现有谋害宁无恙的证据,哪怕把负责建设高台的那些北狄人都杀掉,他也难逃罪责。 笛卡那多斜了一眼紧张不安的周钰,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没有遗漏,我是想去看看有没有人做手脚。” 做手脚? 周钰马上反应过来。 “你是说,是因为有人做了手脚,宁无恙才没有死?” 见笛卡那多点多,周钰却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没有人对你们北狄运进来的那些铁器做手脚,而且那些铁器,是我看着埋下去的,因为它们又粗又重,防止倒下来砸伤别人,埋得特别深不说,负责协助我的工匠,担心山石埋得不够结实,特意用绳结,把那些高处的铁器绑住,不信你看。” 周钰手指着那根被劈中的铁器。 用绳结捆绑的铁器一共有四根,分别位于高台最近的四角处。 因为高台突起占据了落脚点,它们必须用绳结固定。 这样的做法,笛卡那多十分认同。 再看那被劈糊了的绳结,就那样暴露在外,没有人收捡,绝对不可能会有问题。 笛卡那多眉头紧锁,看向其他国家旗杆上飘扬的孔明灯,刚想询问,周钰提醒他:“你应该记得,我向你们说过孔明灯的事,它还是我亲自试燃的,绝对没有问题,而且自它挂上去以后,后来除了元国师,根本没有人动过它。” “我知道你们无法接受元国师的死,可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元国师的死,不是大兴人暗害的,这是一个意外,也可能,是元国师修行已满,被天上的神明接回去了。” 周钰总觉得这个说法,其实是皇爷爷为了平息北狄人的愤怒而信口胡编的。 可在北狄众人相信以后,周钰也难以分辨其中的真假。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信。 那便是,如果元国师的死,确实是因为北郊猎场的布置引起的,他同样也逃脱不了责任。 “笛使者,你再这么查下去,我不敢保证你能查出什么,但我敢保证,皇爷爷和娴郡主留在这里的京卫军,看到你们检查的事情,汇报上去以后,你们的计划很可能会暴露,目前我要办的事,也不是在这里陪着你疑神疑鬼,而是找个理由,先把你们偷运进来的那些铁器运出去!” 笛卡那多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还透露着不甘之色。 但在周钰目不转睛的凝视下,笛卡那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并提出了一个请求。 “希望钰世子你能把北狄旗杆附近的楼兰国的旗杆替换下来,我还想再检查一下,大恩大德,此生必谢!” “……” 周钰看了一眼根本没有受到雷击牵连的楼兰国的旗杆,也无法再劝。 生怕和笛卡那站在一起太久,引起他人怀疑,他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 “我尽量。” …… 皇陵。 沈幼初站在已经落入坑中,准备覆土砌砖掩埋入地的棺材前,从梅香手里接过她在马车上所作的画。 画卷并未打开,她将整个画轴,轻轻地放进了棺材里,放到了华易手臂旁,深鞠一躬,在心里默念道:“师父,你的大仇已报,可以安心的去了。” “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宁公子伤势早日痊愈。” 站直身来,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师父的遗容,这才退后一步。 苏培元看到沈幼初退了出来,扯着嗓子大喊一声。 “吉时到,封棺!” 下葬的时辰,是李司监精挑细选出来的。 周乾贵为九五之尊,能够在送葬的途中,跟着走一截便是有所逾越了,此时下葬,周乾不在,但派了苏培元来主持此事。 那些原本还觉得华易被埋到皇陵来,也不会得到重视,还想借此话题攻击宁无恙的华家人,眼见苏培元亲自主持下葬仪式,一个个像锯了嘴的葫芦。 让拜便拜,让哭便哭。 生怕表现得不好,沈幼初这个活霸王再去陛下面前告一状,再把他们一并封到棺材里头去。 封棺持续了半个时辰。 沈幼初便在原地站了半个时辰。 最后离开时。 她以徒弟之礼朝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沈小姐,该走了。” 苏培元话音刚落。 却见沈幼初站起来,又对着墓碑三鞠躬。 第五百九十三章 老狐狸与小狐狸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师父,宁公子受了重伤,没办法来送你最后一程,你莫要怪罪,来日下葬头七时,希望我能带着宁公子一起来看你。” 沈幼初眼巴巴地看了一眼苏培元。 皇陵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她倒是能够利用沈家的权势,偷偷地潜入皇陵之中祭拜。 但宁公子万一来了被人抓住把柄,那就不好说了。 苏培元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哭笑不得的说道:“沈小姐,这事还得你亲自去和陛下说,陛下仁德宽厚,宁大人又是陛下信得过的臣子,来这里祭拜华师,应当不是问题。” “多谢苏总管!” 沈幼初顺手将荷包里的一片金叶子塞到苏培元的手里。 有苏培元这句话,她就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老皇帝都会答应她这个请求。 剩下的。 便是等着宁公子伤好,再带他来看望师父了。 诚如苏培元所讲。 当沈幼初向周乾提出要带宁公子一起来祭拜华易的请求时,周乾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宁爱卿好歹也算是半个弟子,自当常来祭拜。” 周乾答应完,话锋猛地一转。 “沈小姐继承了华大师的衣钵,不知有何打算?” 提起正事,周乾一双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沈幼初,不放过她任何的表情变化。 身为帝王看似坐拥天下,但实际上,周姓皇室励精图治二百余年,却依旧不及千年世族的沈家。 早在当初华易收徒时,周乾不是没有推荐过皇室子弟,可惜的是,没有缘法。 而华易选中的沈幼初,原本是拒绝成为其徒弟的,这次事出有因,周乾无法阻止,却也不想让华易的毕生所学,全部归于沈家所有。 “陛下问我,我自然是只想作画作乐,可是,师父他留下的手札里,留下了他的遗愿,梅香。” 沈幼初似是早有准备,她朝着梅香招了招手。 梅香马上将一直揣在怀里的那本手札掏了出来。 周乾看到手札的瞬间,眼睛一亮。 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他还是克制着伸手去要的冲动,正准备问一下华易的遗愿为何时。 沈幼初主动将那本手札,双手捧着,奉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师父说了,这上面除了占卜的内容以外,其他的都可以抄录后,放入皇家书阁之中,一些他标记的那些简浅的学识,希望能够传授给金陵村学里的孩子们。” 之所以要分类,是因为手札里有许多高深且专业的知识。 普通人学不会容易钻牛角尖,再加上实用性不强,反倒不如不学。 至于占卜方面,它除了学识以外,更重要的还是有没有灵性。 同样是没有这方面天赋的,只学其表没有其能力,最终光按照手札上记录的去迷信,反倒误人子弟。 沈幼初记在心里的这些话,手札前面的空白页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周乾翻看了三页,发现中间有一页半的空白之处,再看笔迹深浅,意识到这是华易为余生所感所得留的空位,如今,却成了绝笔无法续存。 再看那最新的字迹,不似以前那般遒劲有力,想起华易临终前还在生病,却特意写下了手札后续的处置,他鼻子一酸,眼眶不由得发红。 “华卿为大兴付出了太多……” “陛下能够让师父葬入皇陵,师父也算是值了。” 沈幼初并没有奉承的意思。 因为埋入皇陵是莫大的殊荣,从大兴开国至今,除了皇室与后宫者能入皇陵的文臣武将,也只有开国时那些战死沙场或英年早夭无后的英贤。 其实她在拿到手札,按照师父吩咐,在他死后打开时,便看到了如何处置这本手札。 但她在去皇庄的路上没有说。 就是想着。 如果老皇帝对待师父的身后事不上心,那她便冒着欺师的风险,把里面所有内容公布于众,也不给姓周的半点好处。 经过师父下葬,她知道老皇帝确实不是卸磨杀驴的人,便按照师父交代的去办,她甘愿当这个传话人。 周乾站在当场将手札从头至尾翻看了一遍。 其中大部分内容,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特别是一些玄妙的东西,看上去十分感兴趣,但仔细定下心来一想,只能研究,不能用于实际用途。 但他是身为大兴皇帝,加上年岁大了,看开了许多事情,才有这样的决断。 若是碰到那些好奇心强又爱钻牛角尖的年轻有志之人,确实得到这本手札,极可能是毁人而非塑才。 “华卿的良苦用心,朕懂了。” 周乾将手札合上,重新交到了沈幼初的手里。 他从落笔的日期里,便知道沈幼初特意在这个时候才把手札的处置方式告知于他,是打的什么主意。 但这个丫头并非是想霸占,而是出于维护师父的初衷才这么做,他便原谅了她的欺瞒之罪。 “陛下你看完了吗?” 沈幼初一脸狐疑的接过。 作为世家子弟,尤其是沈家的大小姐,表面看上去心里不存事,但该学的察言观色,她自小便没落下过一堂课。 她都明说了这本手札要分类处理,并且手札交给了老皇帝,现在还给她是什么意思? 让她负责这件事吗? “朕看完了。苏培元,传朕口谕,沈氏涂灵画技卓越、学识过人,自比试过后,便进上书房担任皇家画师,并监任抄录华卿手札一职。” “陛下我……” “另外,华卿之墓再扩加一条甬道,叠高一层空间,每年以国师之礼祭奠!” 周乾假装没听到沈幼初打断他的话。 直到全部说完,他才笑得一脸慈祥的看向像被掐住脖子一样,说不出话来的沈幼初。 “沈师想与朕说什么?” “……” 这个老皇帝!老狐狸! 他都把师父封成国师了,还让她来监督手札分类抄录的事。 她还能说什么?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呗。 正好爹娘觉得她无所事事不太好,想给她找点事做,这个清闲的职位对她来说还不错。 心情好了带着那些皇室子弟去写生,心情不好了找点错误骂骂他们,还能一边做事一边研究师父所传授的知识。 “陛下,我愿意去上书房当画师,但我想请陛下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先说朕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面对这只小狐狸,周乾自是不会放松警惕。 沈家虽一直未表现出有图谋霸业之心,但始终需要防备。 如果沈幼初是扮猪吃老虎,想要更多的权力,他也正好给沈家下饵! 第五百九十四章 不可公开的真相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我想请陛下把我的课都安排到下午,因为我有时候喜欢熬夜看画本,起不了太早,再加上我是画师,我灵感来了可能会请假,还望陛下恩准。” 沈幼初说完,乖巧地福了一礼。 当画师只是顺道的,她主要还是想替师父谋个身后名,再把手札分门别类归整好。 手札上的内容不多,但师父留给她的单本秘籍可不少呢。 有些佐以说明的书籍,在手札的记录上,也只有皇家藏书阁里才有。 她愿意为师父的事奔走,但不愿意为了教导皇室子弟而苦哈哈地起大早。 “……” 周乾准备好的说辞,在听到这样的请求后,一下子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还是脱口而出道:“现在的年轻人是不是都不想早起做事?” “陛下何出此言?” 沈幼初有些浮夸的反驳他。 “我不是不想早起做事,我是……我是晚上有重要事情要做,我总不可能不睡觉吧?” 难道老皇帝连这么一个小请求都不答应她吗? 不对。 除了她,还有谁不想早起做事? 周乾见沈幼初眼珠乱转,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反正沈家暂时还在沈幼初身上,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想法,他便爽快的答应下来。 “你说得也对,做事重要,睡觉同样重要,朕准了你的请求,此次比试,你也受邀在列,等到比试之后你再来上书房即可。” 换句话说。 答应了这个请求,那就是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 周乾对于这样的决定很是头疼,但想到沈幼初确实有用,他也只能忍了。 尤其是想到另一个明显不愿意早起上朝的年轻人,他更是觉得,有沈家大小姐打这个样,挺好的。 到时候谁想参宁爱卿,先得参沈家大小姐一本。 甚好! 君臣两人相谈甚欢,此事便敲定了下来。 而在后面垂头跟着的那些华家人,原本还打算,再造势向沈幼初施加压力,就算拿不到手札,让他们抄录一二,也够他们吃几辈子的。 此时得知华易竟将手札全部献给了大兴,是有苦也不敢说出来。 只能寄希望于陛下能够看在华易的面子上,可以赏他们一个相关的差事做,今日这场葬礼,才不枉他们来一趟。 “抄录一事,便由华家挑选几个才学不错的后生来做吧。” 周乾到底还是没有忘记华家培养出了华易这样一个能人。 哪怕。 华易生前对华家子弟,并不甚喜爱,甚至连传承衣钵的想法也没有。 但他不能否认华家这个族氏的贡献。 “另外,在华卿故居修建庙宇,用来感念他教化的恩德,这件事也由华家负责,朕回宫便会让户部拨专款。” “多谢陛下!” 抄书是一个苦差事,但修庙宇这可是一个有油水的活。 华家人不敢明着捞多少,但暗地里还是能够养肥不少人的。 沈幼初看到华家子弟那些没出息的模样,干脆当作没看见,以免生气。 此间事了。 她还急着去看望宁公子,便在恭送圣驾后,上了马车,便让车夫往静娴的府上去。 “车夫你快些。” “好咧小姐……驾!吁!” 马车晃悠了一下,最终又停了下来。 沈幼初不明就里地挑开车帘,刚要问候险些晃到她腰的人,在看到马背上那个身材挺拔,明明已至中年,却因保养得宜,像是三十出头青年人的爹爹,局促地把膝盖下方磨破的裙摆往里收了收。 “爹爹……” “谁?沈大小姐沈皇师是在喊草民爹爹吗?” 沈父沈庭均剑眉一扫入云鬓,脸上的笑意透着微嘲。 沈幼初便知道爹爹这是生她气了。 她来送葬的事,爹爹是知道的。 但她为了能够来送葬,并没有告诉爹爹赏诗会上发生的事。 自知理亏的沈幼初,连忙拎着裙摆,在梅香的搀扶下跳下马车,蹦蹦跳跳地凑到马匹前,伸手抚摸着马头,笑盈盈的说道:“爹爹是特意来接我的吧。” “不然呢?我不接你去看郎中,只怕你会不顾自己安危,先跑去娴郡主府看望另一位伤者。” 提到另一位伤者,沈庭均的咬字都重了几分。 沈幼初生怕他再迁怒于宁公子,急忙解释。 “爹爹,多亏了宁公子我才没有受伤,但他为了护住我被砸成了重伤,我理应去看望他才对。” “你与他之间是在讲理?” 沈庭均深吸一口气,对着梅香下达命令。 “把你家小姐抱上马车,先回府去检查一下伤势,若真无大碍,我与夫人和你一同去娴郡府探望并致谢,若有大碍,你最近给我在家老实地呆到十月初十再说,我也会亲自去郡主府致谢的,梅香!” 被点名的梅香,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正当她担心自家小姐会因为担心宁公子而反抗时。 却见自家小姐拎着裙摆,转身朝她走来,边走边气呼呼的哼着。 “我能走能跳的,用不着梅香抱我上马车,爹爹,你还是尽快告诉娘亲,挑选一些重礼去静娴府上道谢吧!” 哪怕知道赏诗会上发生的意外,是宁公子的复仇。 宁公子救她可能不只是出于感情,更是责任。 但这个救命之恩,她铭记在心。 也得让爹娘好好地记下,才能让她与宁公子之间有更多的可能。 至于师父死亡的真相,一定是不会公开,也不能公开的。 老皇帝没有提醒她这一点,但她有这个自知之明。 …… 娴郡主府。 宁无恙猛然睁开眼,刚想起身,一股熟悉的疼痛从后背涌来,让他记起了当初在金陵府被打五十杖时的疼痛感。 后背上了伤药,好像还涂了药汁,黏糊糊干巴巴的揪着皮倒没有那么疼了,而是有些发痒。 反倒是被周静娴击中的脖颈,像是落枕了似的。 他自己扭动了一下,关节发出清脆的声响。 咔。 “嘶……” 宁无恙倒吸一口凉气。 幸好这一下扭正了,疼痛过去就轻松了。 他转着已经灵活的脖子,目光沉沉地盯着坐在旁边,端着药碗,笑得很勉强的周静娴。 “郡主,咱们商量个事呗。” “……宁先生你说。” “我再想挠后背,你可以把我的手脚绑起来,但别敲我脖子,万一你下手时我闪一下打错地方,咱俩就来世再见了。” “……” 周静娴心道:我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她是能够敲晕人但不伤人的本事,才会出手的。 宁无恙见她没有回答,只能自己想着,下次别再周静娴面前挠痒痒,以免脖子疼。 他趴在床上,转动脖子看了一下屋子里的人,对着周静娴使了个眼色。 “除了秦时大哥,郡主,你把别人都先请出去吧,我有事和你们二人说。” 第五百九十五章 保密工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静娴与秦时对视一眼。 她并未起身,而是一边用勺子舀了一勺往宁无恙的嘴边递,一边对着宁无碍等人说道:“烦请大家先出去。” 宁无碍隐隐约约,察觉到今日之事有蹊跷,听到这话,二话不说便转身就走。 他知道。 既然五弟不想知道的事,那一定是知道后会存在危险。 但云飞却不想走。 他对于公子信任秦时大哥,比对他还信任的事,耿耿于怀,当场便问出声来。 “公子,你是不是不信我了?” “……咳咳……” 宁无恙险些把这满嘴千年老参的药汤给喷出去,结果咽下去反倒被呛得直咳嗽。 周静娴见状,一边伸手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对着宁无碍求助。 “宁三公子,有劳你先把云飞带出去,我先喂宁先生喝药,有何事,等宁先生吃完药再说,可以吗?” 尽管十分克制,但她的语气里已有了怨怼之意。 假如刚才说话的人不是云飞,不是宁先生的人的话,早就被她一脚蹬飞出去了。 还能留在这里质问宁先生的决定? 宁无碍见云飞梗着脖子不想离开,颇为头疼,却也知道此事不是云飞使小性子,便能决定留下来的。 “五弟,你们慢慢聊,我先带云飞出去散散心。” 说罢。 宁无碍将云飞扛起来,直接走出了房间。 云飞刚想吵闹,宁无碍低喝一声:“你想影响五弟的休息吗?” “我没有……” 云飞声音立马压低了许多。 他真没打算让公子为难,更没想影响公子喝药休息,他只是不明白。 公子如果不需要他在身边护卫,大可以把他支走了事,他去干别的事情,虽然吃喝不如跟在公子身边好,但也好过什么事都不做。 今日赏诗会,当那道雷从天上劈下的时候,他就在想。 假如当时公子被劈中了,他便随公子一起去了,黄泉路上,他还能侍候公子。 可公子无论是事前还是事后,全然把他排除在外的这种无视感,让他觉得,就算他想跟着公子一起上黄泉路,公子走在前头,都不一定会等他。 “三公子,公子是不是想把我送给你啊?” “……不是!” 宁无碍腾出一只手在云飞的额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他在院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房屋内,语气也难掩落寞。 “五弟他只是不想让我们涉险而已。” “五弟他一个人撑起那么多事,已经够累的了,如果云飞你还这般胡闹,只怕等五弟好了,你便要回金陵去了。” 刚才还在挣扎着要从肩膀上下来的云飞,一下子不敢动弹。 他脸色变了又变,不太聪明的脑子想了又想,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还是听公子的话吧。 给公子出谋划策是用不到他了,那他只有靠听话取胜,才能永远地留在公子身边。 “三公子,我错了,我一会儿就向公子道歉。” “知错能改就好。” 宁无碍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没有过去自己那一关。 他太无能了。 以至于五弟背负了这么多。 如今五弟重伤在床,也不会离开娴郡主府,他也不必左右跟随。 是时候去提升宁家的影响力,早日成为五弟的臂膀,迟早能够与五弟在一起并肩作战! 房间里。 当其他人离开后。 宁无恙夺过药碗,直接灌进肚子里。 千年老参是挺香的,但良药苦口是真的苦。 比起一勺一勺的承受这种苦,他情愿一口气干完。 啪。 把碗放到一边。 他对着周静娴感激一笑:“多谢郡主喂药。” “你我之间无须客气。” 周静娴等着他的下文。 秦时也紧张的等着他的下文。 面对紧张的二人,宁无恙突然咧嘴一乐。 “两位,关于华师与元国师的死因,经我与陛下商议,不能再告诉别人了,我知道你们好奇元国师是怎么死的,但请你们不要好奇,因为……好奇是会害死猫的。” 其实真相很简单。 他只不过是借工匠之手,在固定位置的绳结里,加入了可以把雷电引向地下的铁丝。 除此之外。 那十几根铁柱子的顶端,还光明正大的悬挂着精铁捆绑和参与制作的龙纹图腾。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把元国师引雷的装置,变成了避雷针,将雷引导至地下。 不出意外的话。 当时在高台附近的人,都应该被灌入地下的那股能量,震得浑身发麻。 这当然也在他的算计当中。 因为他要让元国师在看到他没被天雷劈中的瞬间,失去行动力。 计划也正如他所设想的那般,元国师发现异样也晚了。 当然了,假如元国师当时没趴下避雷的话,可能是根本没意识到异样,只会当是第一道天雷劈歪了,高台里的人却不知情,没反应过来从而逃跑。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元国师手里放的孔明灯,同样与旗杆连接后,形成了一个避雷针的装置。 只不过避雷避雷,雷电引向的方向不像高台的那些铁柱子,是往地下引的,而是引到了元国师的身上。 这才有了元国师被天打雷劈,想躲也躲不掉的一幕。 房间里一阵静默过后。 周静娴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好奇的问:“宁先生,你真的会控雷术吗?” “如果说是引雷劈人的话,我会,如果你是问,能不能产生雷电劈向别人的话,我不会,而引雷劈人这件事,不光只有我能做,只要掌握了其中的原理,谁都能做。” 这么神奇?! 周静娴仿若在听天方夜谭。 原来控雷术人人都可以学吗? 她在知道宁先生要向元国师复仇时,还以为宁先生是采取了别的手法。 直到元国师被劈死的时候,她当时还觉得,可能是宁先生的计划还没开始,元国师作孽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此时听到宁先生的解释,她只觉得与宁先生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同时,再次后悔自己当初读书太少,连宁先生所说的原理,她不仅一窍不通,连思考的方向她都摸不着。 秦时也不遑多让。 身为龙卫首领,本该是谨言慎行的,可现在他还是好奇心作祟,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宁先生,此事需要终身保密吗?”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不需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认真地想了想后,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距离揭秘之时应当不会太远,所以,秦时大哥你得努力活得久一些,才能知道它的原理。” 此事保密的原因,莫过于不能因此给北狄开战的借口。 可若是有一日,大兴与北狄打起来,也就不用顾及这一点。 但按照这个时代对学识的垄断性来看,一般人是不会知道此事的,像秦时这种龙卫首领,还有周静娴这样的皇室子弟,应当会教育他们避免“天打雷劈”的情况。 秦时略一思考,便明白了他所说的这个不确定是为何,心里不由得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而周静娴则想着,有机会去问问皇爷爷是何原理。 宁先生不便告诉她,可皇爷爷可以告诉她。 反正早晚都要说,让她提前了解一下又能如何? “宁先生,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倒是幼初那里,她知情吗?” “报仇的事知情,其他的事不知情。” 宁无恙换了条手臂枕在脖子下面,可惜不能换一个姿势趴着,他暗叹一声,叮咛着周静娴。 “你们不光要保密,还要当作没有报仇这件事,另外,我在北郊猎场做的事也不需要收尾,你们可别因为关心则乱,反倒给别人留下解密的方向。” 元国师的引雷术。 只是单纯的利用铁器来吸引雷电。 然后利用它们围聚的范围,来确定一个大概的雷击点。 饶是如此简单的手法,还被北狄人,以及西域不少国家视为神使的象征,可见元国师引雷的手段,一定是对外保密的。 那些人连元国师最简单的引雷手段都破解不了,更何况他这种利用避雷手法,定点引雷的方式。 不是他小瞧北狄人的思维,而是在拥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在那些人都认为天雷只有神明或神使能够控制的时候,只要他没留下足够的证据链,谁也想象不到他用了怎样的手法。 想到这里,宁无恙又换了一条胳膊枕着脖子,打了长长的哈欠。 “郡主,麻烦你把我让烧制出来的那套器……” 话还没有说完。 宁无恙实在是困意上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旁的周静娴与秦时见状,根本不觉得奇怪。 因为开药的太医说过,宁先生近日由于休息不足,再加上伤势也要恢复。 为了确保宁先生可以得到足够的休息,所以在药汤里添加了安神助眠的药物,喝下去后,很快便能起效。 “看来章太医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周静娴从床的那一头,把早就准备好的软垫拿过来。 又将宁无恙压在脖子下面的手臂抽出来,把软垫塞了下去,活动着宁无恙的脑袋试了试,确保不会硌到脖颈,这才满意一笑。 好了。 “宁先生,你先睡一觉,烧制琉璃的事,等到你醒来以后再说。” 周静娴盯着宁无恙的睡脸看了片刻,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因为那道惊雷而震动的心情,渐渐地恢复了平静。 整个娴郡主府也在忙活了一番寻医问药后,安静下来。 与娴郡府的安静不同。 此时的西夷馆,已经乱成了一团糟。 地面上。 元国师之死,引来了城中那些没有受邀参加赏诗会的所有北狄人的质疑。 可怜北狄主使,连请郎中看眼睛的时间都没有,嘴皮子磨破了,向一波又一波,想要冲进西夷馆,亲眼见证元国师舍利子的那些不知真假的北狄人,解释当时的情况,以及,套用大兴皇帝的说辞,来安抚人心。 “元国师已经飞升了,他在天有灵,也不愿意看到大家如此担心他。” “你们放心,元国师留下的这颗舍利子,可是为了对北狄贡献出最后的力量,我们一定会派人送到王庭去,谁想看,以后回北狄再看,现在不可打扰元国师的在天之灵。” “下任国师?此事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个出使大兴的主使而已,你别问我,你去问王上吧。” 就在北狄主使忙着应付他人时。 地下暗道里。 周钰已经成功配合着北狄工匠,将立于高台附近的神铁全部搬运回来。 只是。 任凭笛卡那多怎样吩咐,那些手下,却没有一个人,敢把神铁搬进洞穴里,只敢将它们放到狭窄的暗道里,让笛卡那多查看。 “笛使者,你就算是罚我们,我们也不敢亵渎这些神铁。” “谁都知道,没有国师的允许,私自闯入安置神铁的地方,会被神明惩罚,到时候不光是身死,魂也要消散,我下辈子还想投胎做个有钱人呢。” “是啊笛使者,要不我们就在这里检查也是一样的。” 在这些手下们看来,笛卡那多费了这么大力气,还让他们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在大兴京卫军严格监视下,把这些神铁调包回来,实在是多此一举。 这些神铁是他们亲自埋在高台附近的,他们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如果真的有问题,也只可能是他们这些人有问题。 这么一想,他们觉得眼前的笛卡那多,还不如大兴的那位宁诗仙更加信任他们。 “这里光线昏暗,而且空间狭窄,能看出什么来。” 笛卡那多不满意的暴喝一声。 “阿毛,将它们搬进洞穴里去!” “……” 阿毛只是稍微犹豫一下,便拽着一根神铁往里拖去。 笛卡那多则对着这群人的头领问道:“你们在北郊猎场安置神铁,可是按照国师所讲那么做的?” “是。” “当时宁无恙对你们可有怀疑?” 怀疑? 这群人小头领嘴里至今还有大兴饭菜的香味存在,他脑海里闪过那个笑容温和的少年,十分笃定的回答:“没有怀疑,他除了交代监工的晋王世子,对待当时做工的工匠和工人们好一些以外,根本和我们没有说过什么话,更没有关注过我们,他只说了高台如何设计的想法,剩下的都是晋王世子安排的。” 说到这里,小头领忍不住问笛卡那多。 “笛使者,你是怀疑,因为我们被怀疑了,所以才导致国师控雷失败,那道天雷没能劈死宁诗仙吗?” “难道你们没有怀疑?” 笛卡那多提出了灵魂拷问。 这些人是国师培养的心腹手下。 利用引雷之术铲除宁无恙,好让北狄才子们获胜,在国师说来,此乃天意。 所以这些人,根本没有怀疑国师的说法,国师让他们冒险去做,他们拼了一条命也会去。 可此时国师已死,还是飞升上天去侍奉神明了。 小头领心里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国师想要谋害宁诗仙,被神明认为是太过于插手人间之事,才被召唤离去的。 这个时候,笛卡那多再想命令他们冒险做事,甚至还怀疑他们做事不精,才导致宁无恙没有死,他们自然是不乐意的。 “我觉得笛使者你不需要怀疑这一点,假如宁诗仙知道我们所做的事是什么,他不必冒险,直接把神铁换成安全的竹竿就行,当时那道天雷距离宁诗仙只差一点点。” 小头领越说声音越大,气势越足。 “换作笛使者你的话,你会在知道那些神铁是想谋害你性命,还会让它们继续立在那里,然后赌一把自己的运气吗?” 第五百九十七章 悔晚矣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根本不是在赌运气。 这是在赌命。 而根据笛卡那多对宁无恙的了解,此人是一个惜命之人,做事都会万般周全之后再做。 在小头领咄咄逼人之下,笛卡那多尽管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一点。 “看来宁无恙确实没有怀疑过高台附近有引雷的神铁,应当也不知晓此事。” 听到笛卡那多这么说,小头领知道,他们的嫌疑洗清了。 这时。 阿毛气喘吁吁地扶着墙壁,还要准备再拉第二根。 笛卡那多急忙叫住阿毛。 “不必再搬了,你搬进去还得再搬出来,这些神铁,会连同国师的遗体与舍利子,一起送往王庭。” 啥? 阿毛呆住了。 不搬了? 那国师的死因,还查不查? 他刚想将军这个问题,可感觉气氛不太对,于是咽了口口水,转身又把刚刚搬进去的那根神铁搬了回来。 与此同时,还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诸天神明原谅我触碰神铁,这不是我想碰的,是我不得已才碰的,希望你们不要怪罪我,特别是不要拿雷劈我,我只是一个俗人,还有亲人要照顾,不想像国师一样飞升上天。 等到阿毛将神铁再拖回来时。 地道里只剩下了笛卡那多的身影,其他人早已不见了。 地道里亮着的烛灯,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竟让阿毛这个糙汉子,看出了一丝孤寂的感觉。 “将军,接下来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阿毛的问题。 过了一会儿。 直到烛火,发出“噼啪”一声响,笛卡那多才回过神来。 “阿毛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接下来做什么。” 阿毛看到自家将军失魂落魄的模样,有心相劝,奈何肚子里没墨水,也讲不出什么好话来,只能有什么说什么。 “将军,国师没有被人暗害,那他就是飞升,这对国师来讲是一件好事,你不要太难过,等到哪天你老去,就凭你为北狄做了这么多,一定会被雪山之神召唤上天的,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国师了。” 任何一个北狄的战士,只要献身于国,无论是战死还是老死,在死的时候,灵魂都会飘向神明的宫殿。 这可是国师传教布施时说的。 阿毛能记一辈子。 正因如此,他们北狄战士才如此骁勇善战,一往无前。 笛卡那多听到这番安慰,以拳擂墙,张大嘴巴,无声的癫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 对! 对! 他必定会继承国师的遗志,让北狄的图腾插遍大兴各地。 到那时,他一定能够由雪山神明亲自迎接,前往神明的国度。 说不定到时候来迎接他的,还是国师呢! 有了一个新的信念,笛卡那多重新容光焕发。 “阿毛,告诉主使,把符节交出来,另外,抽调一百精兵,护送主使与国师的遗体和神铁回王庭。” “舍利子呢?” 阿毛记得刚才将军还和国师的那些手下们说过,要一并连同舍利子送回去。 难道将军想留下来当作纪念……想也白想,王上知道舍利子的存在,一定会让将军交出去的。 “舍利子我自会安排另一路人马,悄悄地运送回王庭。” 笛卡那多隔着袖子,摸了摸已经置于盒中的舍利子。 对于让主使去吸引敌人的做法,没有一丝的惭愧。 身为北狄人,一生为国,生死不惧,哪怕死在半路上,也是主使应得的使命。 …… 晋王府。 为了防止北狄人调包时出现马脚,因此牵连到自身。 周钰借口雷击时受惊,提前返回了王府,把现场所有的事,都交给了副手处置。 如此一来,就算发生意外,北狄人被扣押的话,那些马前卒一样的北狄人,也不知道给他们行方便的人是谁。 除了逃脱责任以外。 周钰着急赶回府,是想与安先生商议,下一步该如何做。 “安先生,元国师之死,势必会让北狄内部有一阵的局势动荡,听闻北狄王与元国师关系莫逆,此事还有我们晋王府参与其中,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迁怒于我们?” 早知道北狄人吹嘘的手段,不仅没有灵验,彻底铲除掉宁无恙。 反倒让元国师白白送命的话。 他就算是以死相劝,当初也要劝住父王,不要与北狄人结盟,不要与宁无恙为敌。 “安先生,你快给我出个主意。” 周钰很后悔。 但他知道后悔没有用。 所以他很着急。 急着解决目前的困境。 安先生捋着胡须,淡淡然的安慰他:“北狄国师正因为死了,他们才不敢看轻晋王府,除非,他们想要放弃交换那片水草肥美的关外之地。” 一语惊醒梦中人。 周钰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心性不够成熟,思想不懂变通。 只知道北狄人有多厉害,却忘记了北狄人也有他们的弱点。 这么想来,假如北狄国师还活着,宁无恙却死了,那么北狄在接下来的比试中,极大可能会取胜。 晋王府在北狄人的眼里,地位也就只是一个盟友。 但现在。 北狄国师一死,北狄因信仰而领导的一些西域小国,说不定会因为皇爷爷那番舍利子的言论,与北狄起冲突。 在这种时候,北狄如果还要追究晋王府的责任,或者想威胁晋王府,那可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多亏先生指点,我心安了。” 周钰毕恭毕敬地朝着安先生拱手一拜。 这才意识到。 为何安先生敢把私心摆到明面上来,还依旧不惧。 那是因为安先生洞察力惊人,是有真本事傍身的! 安先生继续捋着胡须,面色却变得凝重了起来。 “北狄方面,世子倒是不必担心,可宁家这边,宁无恙不死,三年一轮的皇商之位便确定了下来,世子之前没有前去拜访过,如今还是得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也晚了。 周钰想到,宁无恙此时正在娴郡主府养伤,万一他进去拜访,再导致伤势加重,只怕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再等等吧,等他伤好了,比试过后名声大盛时,先从锦上添花开始。” 周钰想着他堂堂晋王府的世子,很快就要沦为奉承迎合一个六品皇商的狗腿子,不免一阵牙痛。 他不免想到自己那个早亡的兄弟周安。 想当初,周安可是在金陵,在宁家的地盘上,可以与宁无恙叫板的人物。 如今,他却连周安都不如了。 “还要给父王送信,说明今日的情况,宁无恙无恙了,他去避嫌也不需要避了,差不多也该从洛河道回来了。” 想到这里,周钰再次对着安先生拱手一拜。 “等父王回来后,还望先生劝一劝父王,不要再与宁无恙作对,以免将宁无恙,彻底的推向康王派。” 第五百九十八章 来道谢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如今的宁无恙,还是被皇爷爷当作天子门生来培养,应该是不会插手朝廷派系之争。 怕就怕。 父王钻了牛角尖,把没有证据的罪名,扣在宁无恙的身上,从而坏了大局。 安先生对于晋王针对宁无恙的原因,虽没有明言听说过,但也猜到了几分。 觉得晋王的怀疑,明显是一个错误。 别说当时在金陵的宁无恙,只是一介白身,连武举都没有考中过。 就算是如今的宁无恙,深受陛下宠信,又当上了六品皇商,也没有胆量,联合周静娴却谋害安侯。 “王爷也只是被北狄人挑唆,想要除宁无恙于后快,等他接触了宁无恙后,就会想明白一切的。” 安先生说到这里,话锋猛地一转。 “世子你与宁无恙接触之时,他可有何异样?” 周钰知道,安先生的意思是指,宁无恙若真的是杀害周安的凶手,或参与其中,定会有反常的表现。 但他细思了一下与宁无恙的接触后,果断摇了摇头。 “没有,宁无恙此人待人真诚,且是一个自来熟的性格,不论是与我还是与周静娴,都是同样的态度,不卑不亢,例行公事。” “那便对了。” 安先生没说怎么对了。 周钰也没问。 有些贸然怀疑他人的事,不便宣之于口。 现在只希望,父王在收到信后,能够相信他们的判断,不要再让晋王府的地位,日益下滑了。 …… 沈府。 沈幼初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双脚踢打着被褥,嘟着嘴,一脸委屈的对着坐在床边的美妇人抱怨着。 “娘亲,爹爹骗我,他说了只要郎中说我没事就带我去静娴府上的,结果他自己一个人去了,哼,爹爹是个大骗子。” 美妇人正是沈秦氏。 听到女儿的抱怨,她将剥好的蜜桔塞到女儿的嘴里,堵住女儿嘴的同时,伸手戳了戳女儿的额头。 “小机灵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趁着你爹爹刚走不久,想要我带你追过去,你今日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今日? 沈幼初一个骨碌坐起身来,囹圄吞枣般咽下蜜桔,屁股蹭着床铺凑到沈秦氏的身边,环住沈秦氏的胳膊撒娇。 “娘亲~~我今日死了这条心,明日能不能再活回来呀?” “今日是因为外面天黑了,那宁皇商他毕竟是外男,哪有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漏夜前去的道理。” 说到这里,沈秦氏语气加重,面带严肃之色。 “女儿,这是权贵云集、规矩繁多的京城,不似那金陵府一般,任由你白日黑夜宿在宁府,也没有人敢管你,总有一群看不得你潇洒的老古董,平日里连沈家的门都进不来,听到风声便像烂泥一样糊上来。” “你以前只不过是找了一些姿色尚佳的美男子还有佳人邀请他们入画,还给了银子和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被传成你是逼良为娼的小霸王,你还不知道警醒吗?” 沈秦氏没让女儿收敛。 作为沈家嫡系唯一的大小姐,只要行为端正,那便没必要收敛。 关键是大晚上跑去看宁无恙确实于礼不合。 沈幼初心虚的扮了个鬼脸,往沈秦氏怀里靠得更紧了。 “娘亲,我在金陵府借宿在宁家的时候,都是和宁家小姐们住在一起的,绝对没有干出格的事,你不信的话,可以问梅香和菊香她们呀。” “问过了,不然你连明日想去都去不成。” 沈秦氏又伸手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想起菊香禀报的内容里,那个宁无恙,并未因女儿的身份,便刻意逢迎,甚至顺水推舟促成好事,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 反倒是自家女儿眼巴巴地贴上去,她也是非常的无奈。 原以为,在这段感情里,是女儿一头热,那宁无恙能够如此矜持,定是对女儿无意,她便没有考虑过与宁家接触。 今日,宁无恙为了救女儿居然以命相护,让她不由得重新审视这对少年少女之间的深情厚谊了。 “幼初啊……” “娘亲,我困了,我好像还受到了一些惊吓,我想睡了。” 感到不妙的沈幼初,松开沈秦氏的胳膊,嗖的一下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并将自己包裹在其中,不敢露头。 “……” 沈秦氏看到女儿这样的反应,也是忍俊不禁,伸长手臂想去够一够被子。 却见鼓成小山包的被子,往床内侧缩了缩,根本不让她摸。 “这孩子,你别再把自己憋坏了,今晚娘就不和你说宁皇商的事了,改日等宁皇商伤势好些了,娘便与你一道去拜访一下宁将军,也好让你当面道谢。” “知道啦。” 沈秦氏听着女儿闷声闷气的回答,不住地摇头。 这孩子。 还生怕她不同意与宁家来往似的。 想当沈家的女婿,确实需要高标准,但她可是那种只认门楣不认人的娘亲。 谁想取走他们手心这颗掌上明珠,只有一个标准。 那便是对幼初好,若有危险,能够以命相护。 宁无恙对幼初是真好还是假好,她还有待考究,但遇到危险可以以命相护最难的这一关,反倒体现出来了。 所以。 她对宁无恙是十分满意的。 就看庭均在见到宁无恙之后,评价如何了。 …… 娴郡主府,门前。 沈庭均刚下马车,管家进忠的老脸笑成一朵菊花似的迎了上来,赶紧让府中小厮,把院子里能点的灯全部点上,以免沈庭均在郡主府绊上一脚,那可真是赔都赔不起。 “沈家主,您有何贵干?” 管家进忠按照规矩问了一声,也没准备得到回答。 谁知,沈庭均先是对他拱手作了一揖,接着回答道:“我是代小女前来,向宁皇商致谢的,还望管家能够通传一声。” 管家进忠何时曾受到这般大人物的一礼,受宠若惊的退后半步承让过,连忙唤来小厮,前去通传。 而沈庭均身边的中年护卫,则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金瓜子,塞到了要去通传的小厮手里面。 “沈家主你放心,小的跑着去。” 小厮说跑便跑,府里的下人们谁也不敢拦着。 见沈庭均出手如此大方,管家进忠羡慕那个小厮的同时,赶紧先把人迎进客厅里坐着。 毫不意外。 护卫又摸出一大片金叶子,递给了管家进忠,还顺手把引路的小厮与端茶的婢女统统打赏了一遍。 这番作派,不像是来道谢的,倒像是来散财的。 就在管家进忠暗中在袖子里抚摸金叶子时,便听沈庭均问道:“管家,我的谢礼要放在何处?” 第五百九十九章 急相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沈家主还带了谢礼来?” 管家进忠看了一眼沈庭均空空如也的双手。 又看了一眼同样双手空空如也的护卫。 不知道所谓的谢礼是何。 沈庭均看出管家的心思,朝着来时的大门口一昂头。 “救命之恩,定当重礼厚谢,这些礼物是我夫人精挑细选出来的,拉了整整两车,都在外面停着,是将车赶进来,还是把谢礼搬进来?” 此话没有半点炫耀的意思,但管家进忠还是听得暗中咋舌。 拉来了两车谢礼? 沈家连打赏下人都用金瓜子和金叶子,这么多的谢礼,也不知道价值几许。 宁大人,这是要发达了。 “此事小的做不了主,还得去请示郡主与宁大人才行。” 管家进忠说着,不舍地摸出袖子里的金叶子,就想将它送回去。 谁知护卫快他一步,又往他袖子里塞了一片金叶子。 “那便劳烦管家安排了。” 护卫的力道太大,根本容不得管家进忠挣扎。 再加上如果辞了的话,相当于打了沈家主的脸,他也不敢。 管家进忠只能借势收下来,焦急地朝外张望。 “沈家主,劳您再稍坐片刻,小的亲自去请郡主来……” 话没说完。 一道火红的身影健步如飞般赶来,顺带着飘来一股参香味。 不是别人,正是周静娴。 “沈伯父来访,有失远迎。” 周静娴福了一礼,不等沈庭均开口,她便解释。 “宁先生喝了安神助眠的伤药,此时已经睡下了,沈伯父恐怕只能改日再亲自向宁先生致谢了。” 不是周静娴不想接待这位贵客。 哪怕看在幼初的面子上,她也不会拒绝沈伯父前去西厢房看望宁先生。 实在是宁先生好不容易睡下,她不便让沈伯父打扰。 沈庭均的重点,却放在了伤药的成分上面。 “安神助眠?他是严重到无法入眠的地步了吗?” “……” 倒也不至于。 周静娴心道:宁先生就是单纯的事情太多,前些日子忙得没空睡觉而已。 不过,眼见沈伯父如此误会,应该不会前去见宁先生,她便顺势点了点头。 “宁先生的整个后背都被雷击的亭阁砸伤了,后来为了护住幼初,又受了一次伤,虽有内功护体骨头没有受伤,但内里受伤很严重,太医说需要好生调养才行。” “内功护体?华大师果然教了独门内功绝学?” 啊? 周静娴被沈伯父东一竿子西一锤子的问法给问懵了。 沈伯父不是来致谢的吗? 怎么从她嘴里听到宁先生相关的消息,就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像周静娴这样对人情往来感应迟钝的人,都能意识到这一点,更别提他人了。 护卫沈直低咳了一声,提醒老爷有些过了。 沈庭均却是径直站了起来。 “我今日特意带着夫人与女儿挑选的两车重礼前来道谢,由于天色已晚,夫人与女儿她们不便前来,便由我独自来了,改日她们也会登门拜访,所以,我来都来了,郡主不妨让我见一见这位传说里的金陵诗仙。” 啊? 这话题是如何从独自一人绕到必须见一见人的,周静娴还没搞清楚,可看到沈伯父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想到人不见到,幼初和沈伯父亲手挑选的谢礼也得拉回去。 这事她做不了主,便一时间犯了难。 就在这时,她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无恙何在!听说他受了重伤,现下如何了?” 宁峰龙行虎步,急匆匆地闯进客厅里。 当看到除了周静娴以外,还有一对不认识的主仆,特别是那个看上去三十出头、长相英郎的男子,眉眼间与沈家大小姐有几分相似,宁峰顺手抱拳一拜后,站到男子与周静娴中间。 “我孙儿如今还住在西厢?” “是……” 周静娴刚吐出一个字,眼前一花。 宁峰连甲衣都未卸,又急匆匆地朝着西厢房疾步而去。 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宁老将军!你等等!” 还没拦住宁峰。 得知了宁峰身份的沈庭均,顺势跟了上去。 徒留周静娴站在原地,拦这个也不是,说那个也不是,最终狠狠地一跺脚,使用轻功,提前绕路来到了宁先生的住处。 正在门口守门的云飞看到一道红色身影从墙头那边飞过来,颇为惊讶。 人刚落地,他便好奇的问道:“郡主,你怎么在自己家还不走院门,非得从墙头上飞下来不可呢?” “……” 周静娴觉得小云飞可能是跟着宁先生身边太久了,嘴也变毒了。 她有路可走的话,会用飞的吗? “云飞,一会儿宁老将军来了,你把他拦下来,告诉他宁先生受伤了,别让他的大嗓门吵到宁先生。” “啊?哦。” “幼初的父亲特意带了谢礼来致谢,我负责拦下他,我们的目标就是,不让任何人打扰到宁先生养伤,懂了吗?” 宁无碍不在,周静娴只能耐着性子多交代几句。 云飞皱着眉头点着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不让老将军大声喧哗的道理他懂。 拦着沈小姐父亲是何道理? 难道沈老爷会打扰到自家公子休息吗? 沈老爷是来致谢的,又不是来寻仇的。 这么想着。 不远处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云飞!” 周静娴紧张得低喝一声。 云飞已经在看到宁峰的瞬间,犹如脱弦的箭窜了出去,伸出两条小胳膊挡在了宁峰的面前。 “老将军,公子他喝了药睡下了,你走路的时候轻一些,别吵醒了公子。” 至于宁峰旁边那个长得挺好看的青年主仆,云飞遵照着周静娴的意思,并没有阻拦。 况且。 看那个护卫模样在他出现的时候,手臂青筋暴起,云飞觉得他想拦也拦不住。 “无恙睡下了?” 宁峰急得出了一脑门子汗,摘下帽子正准备询问如今情况如何,眼角余光看到刚才客厅里的那对主仆,气势汹汹地往院中走去,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们是何人? 为何自己不能见孙子,这对主仆先进去了? 好在。 不等宁峰出手。 周静娴已经挡在了院门口处。 “沈伯父,你今日非得见到宁先生不可吗?” “娴郡主这话说的,好像我要强迫谁似的……是,我非得见到他不可,但请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他休息。” 沈庭均对于女儿的意中人是何许人也,很在意。 但他不会因此失了礼数。 再加上宁无恙受伤,是因为冒死去救他的女儿,他还不至于恩将仇报。 周静娴得到保证,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不怪她三番五次的阻拦沈伯父去见宁先生。 实在是她以前见过沈伯父几次,印象里沈伯父是一个慈善的人,哪里像如今似的,横眉冷眼不带笑意,哪里像是来致谢的,倒像是来打架的,再想到从金陵传到京城里关于幼初追求宁先生的流言。 让她不得不怀疑,沈伯父是来找宁先生算账的。 第六百章 爱与责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此时得到沈伯父的保证。 周静娴这才让开一条通道,想要招呼宁峰,却见宁峰面色复杂的盯着沈伯父的背影出神,好像不着急进去看宁先生的模样,她也顾不得宁峰了,快步跟上了沈伯父主仆二人。 沈庭均气势汹汹地往前走了几步,接近门口时,步子却放轻下来,几乎是落地无声。 他身后的护卫见状,低头努力地控制住上扬的嘴角,心道:老爷到底还是爱屋及乌,心疼小姐,跟着心疼起了宁无恙。 不然的话。 才不会在这样的小细节上,如此在意。 走到门口,沈庭均又驻足了片刻。 直到周静娴与宁峰等人跟上来,突然让开身体,对着宁峰说道:“还是宁老将军先请吧。” “我先进?” 宁峰还在猜测,眼前这个被周静娴称呼为沈伯父的人,到底是沈家大小姐的长辈,还是兄长。 见对方如此有礼貌,他也没有客气。 早是担心不已的宁峰,直接一巴掌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正在房间里守卫的秦时,被这一巴掌吓了一跳,手都摸到暗器了。 看到走进来的是熟人,马上又将暗器收了回去。 待看清后面跟进来的还有沈庭均时,秦时深深地看了一眼没有被吵醒的宁无恙,有些纠结,到底该不该发出声音,把宁无恙叫醒。 “宁……” “嘘!” 秦时刚开口。 走进来的众人纷纷伸出手指竖在嘴前,示意他噤声。 秦时只能同情地看了一眼睡梦中毫不知情,还露出两截血淋淋大腿的宁无恙。 希望宁先生醒来后,得知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被沈家主看去,可以淡定处之。 宁峰一眼便看到宁无恙踹出被子的两条大腿上的划伤。 划伤不深,但包扎的白布上,可能因为踢脚用力的原因,里面伤口裂开,此时正在往外渗血。 宁峰知道这个孩子打小便耐揍,可自己揍和因为别人或别的事受伤,那就是另一番心境了。 “乖孙……” 他走到床边轻唤一声,想要上前换药布,又担心吵醒了乖孙,只能勉强忍住,急切的询问周静娴。 “郡主,他这腿上的伤要紧不?” “不算严重,后背上的伤才是最严重的。” 周静娴向来不是卖惨的。 她也知道宁先生不是这种人。 但看到沈庭均在场,她还是掀起了搭在后背上的薄被,露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 宁峰倒吸一口凉气,立即冲到床边,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又强忍住缩了回来,一来一去间,眼中已饱含热泪。 “这孩子真是的,他还担心我担心他,特意派人去给我送信,说伤得不严重,让我别惦记,好好办差就行,这叫不严重?这都掉了半条命他还觉得不严重,是不是……是不是哪天真出了事,他才知道什么叫严重?!” 爱之深,责之切。 周静娴也没劝宁峰消消气。 更没提。 那晚来安县城外,宁先生的伤势不比现在的轻。 看来宁先生当时也没告诉宁老将军。 也不知她这一举动,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周静娴看向没有任何反应的沈庭均,沉声说道:“沈伯父,人也你见到了,我府上的情况你也看得出来,我暂时无暇抽身招待你。” “我说了,我只是来看看宁皇商,人见到了,谢礼也送到了,还劳烦娴郡主,等宁公子醒来后,若是伤势好转,有心力招待客人,去向沈府传个口信,我好带妻女同来,让幼初亲自致谢。” 说着。 沈庭均对着熟睡中的宁无恙,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又对着错愕的宁峰鞠了一躬。 “感谢宁老教导出宁皇商这般舍己救人的好儿郎,今日未下拜帖便不请自来,属实是我唐突,我改日再来拜访,告辞。” 说罢。 沈庭均又看了一眼宁无恙半身的伤口,转身离去。 出了屋子后。 沈庭均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这让沈直心里直打鼓:难道老爷像其他父亲一样,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顺眼? 可是宁公子只是趴着睡觉,一句话也没说,光看那张脸的话,与小姐倒是相配,他实在不知道老爷有何不顺眼的。 怀揣着疑问,一直等到上了车,沈庭均的脸色不仅没有缓和,反倒变得更加严肃起来。 直到离开娴郡主府所在的街道,沈庭均这才沉声问道:“沈直,你再派人去调查一下,今日北郊猎场的事,可否是有人故意设计?” “老爷你是怀疑,有人想谋害小姐?” “不一定是单纯的谋害幼初,很可能是连宁无恙一起算计在其中,我听说,北狄国师能像华大师一样,推演天象。” 提起北狄国师,沈直反倒迷糊了。 要真是北狄国师所为,那为何北狄国师还让天雷给收了? 不管这其中有何隐情,既然老爷说了要查,沈直自然要派人去查。 若是真有人故意谋害的话,确实得揪出来,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沈直等到马车进了沈家院子,便离去办事。 车夫见家主坐在马车上没有下来,也不敢打扰。 过了许久。 马车里才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声。 “真没想到,他伤的这般重,还对幼初撒谎只是不要紧的小伤。” 沈庭均抚额低叹,为自己着急前去查证的阴谋想法,感到可耻。 他以为。 宁无恙可能只是皮肉小伤,故意叫了一波又一波太医,就是为了彰显出伤势有多严重,好让女儿欠一份天大的人情。 这样一来,在女儿对他有好感的前提下,哪日上门提亲,有这番救命之恩在,他们当父母的,不从也得从。 不料。 宁无恙的伤,比他告诉女儿的还要严重,这简直是报喜不报忧! “这个孩子倒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也难怪幼初会喜欢。” 沈庭均转念想到女儿自小到大,除了对作画上心以外,对待其他事物,都是三分钟热度,不免又心疼起了宁无恙。 他倒是不担心宁无恙伤好了就上门提亲。 他担心的是。 这份恩情以终身相许,却因年少冲动,最后变成兰因絮果。 女儿与宁无恙认识的时间才半年,反正两人年纪尚小,还能再拖一拖,看看变化。 还有。 “那娴郡主对宁无恙,似乎格外看重。” 坊间有传闻,老皇帝让宁无恙住在娴郡主府,是想招为郡马,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做沈家女婿还是做皇家女婿,这对女儿还有宁无恙来说,都是一个很好的考验。 沈庭均想通了这一点,终于确定好了,一会儿面对夫人询问的时候,要该如何评价宁无恙。 第六百零一章 问候帖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老爷没回府?” 车厢外传来沈秦氏的声音,不等车夫回答,沈庭均连忙撩开车帘子,探出头去。 刚才还沉重的脸上,此时已满溢笑容。 “让夫人久候了。” 不等车夫放下马凳,沈庭均已经跳下了马车。 看到夫人穿的单薄,他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到夫人的身上,半拥着带人往主院走。 对于沈庭均这样的护妻举动,仆人们早就见怪不怪,眼见两人越离越近,快要融为一体似的,全部识趣的远离了几步。 “夫君,你可见到了那宁无恙?他长相如何?真有传闻里的那般天人之姿?他待你态度如何?可有挟恩以报的姿态?他有没有关心幼初受没受伤?” 直到沈秦氏一连串的问题问完,沈庭均依旧笑着。 但实际上。 这一箩筐的问题,他是一个也没记住。 因为。 “宁无恙的伤比你我想象里的还要严重,几乎要了他半条命,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服药睡下了。” 为了表明伤情的轻重,沈庭均还特意补充了一句。 “他的伤重到必须服药才能入睡,哪怕如此,在他睡着时,还是挠伤了伤口,此子报喜不报忧,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这番评价令沈秦氏大吃一惊。 值得托付的意思,是她想象里的那个意思吗? 她的丈夫她最了解,别看长得极具欺骗性,可实际上城府极深、思虑也很重,看人从来不看表面,与人接触也是日久见人心的那种。 今日只见了宁无恙一面,便有如此高的评价,倒有种坊间传闻里,女儿第一次见到宁无恙,便打算托付终身的感觉。 “照你这么说,这位宁皇商倒是一个良配。” “这……我可没说,我只是说在赏诗会上他做的这件事,很地道。” 沈庭均可没忘记,自己还想考验一下年轻人感情持久的决定。 他会如实告诉夫人,宁无恙的特点。 但其他的,他可不承认。 “良配可不是单方的,而是双向的。” 沈庭均说得很认真。 沈秦氏听出他的意思,嗔了他一眼:“你刚夸了别人家的小子,转过头来说这话,你难道是担心我们女儿不是良配吗?” “……” 沈庭均觉得他还是不要说出真心话的好。 知女莫若父。 自家女儿看到美好事物就想去触碰的想法,他是打女儿小时候便了解的。 他的女儿自然是良配。 可越是如此,越不该辜负宁无恙的一片深情。 他得让两人深刻了解到想要怎样的人陪伴终生,才能促成这件事,而不是仅凭一时的热血冲头。 沈秦氏见他不语,还想再问,沈庭均摸了摸肚子。 “夫人,我饿了。” “……那先吃晚饭,吃完再说。” 沈秦氏如何看不出来,她的夫君是在回避她的问题,哪怕心里有疑,还是顺着台阶便下来了。 夫妻之道,不必谁非得压谁一头不可。 关于宁无恙的事,她自会亲自去见,亲自去判断。 她尊重丈夫的判断,同样,也有自己的选择。 …… 入了夜。 京城的权贵官宦之家,却没有歇息的动向。 今日赏诗会上的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连京城里在街上玩乐的幼童,都知晓了,金陵诗仙宁无恙,险些被天上神明召唤,飞升成仙的事。 当然了。 那些权贵官宦们,对于飞升成仙的事是半信半疑,但有件事,他们深信不疑。 那就是。 以命相护沈幼初的宁无恙,必定会成为沈家的座上宾。 再加上周乾对宁无恙的日益看重,哪怕这次宁无恙受伤严重,甚至可能参加不了十月初十的比试。 宁家入住原丞相府,在他们眼里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此时。 这些人心里的后悔,不比周钰要少。 “早在宁无恙他烧制成功琉璃时,我就说去下拜帖下拜帖,你们非得拦着我,现在好了,宁家发迹了,除了有陛下的爱护,还让沈家主亲自拉着两车重礼去致谢,还相约了改日再携妻女登门拜访,这是多大的殊荣。” “以前你们还说,沈家可能会因为宁无恙破败了沈大小姐的名声,对宁家不利,宁家蹦跶不了几天,现在有了这救命之恩,说不定宁无恙会成为沈府的女婿!” “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写拜帖,去库房挑选最好的礼物,送去娴郡主府上,再挑一份礼物,写份拜帖,请娴郡主转交给宁皇商。” 这样的对话,在各府不断重复上演。 没能提前察觉到宁家发达的人们,只是后知后觉的想要去拜访。 而先前那些,在晋王府的引导下参奏娴郡主,并且连同宁无恙一起骂的朝臣们,没办法去下拜帖不说,还生怕宁皇商秋后算账,利用沈家的威势打压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本睡不着觉。 属于晋王派的人压力还小些,反正他们与康王派,也就是周静娴政见不合,本就不是一路人,被宁无恙打压也有晋王的势力护着。 可那些多管闲事,想着趁这个机会出头的朝臣们,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睁着眼睛直到鸡鸣,才陡然惊醒,爬起来去上朝。 在朱雀门口排队的时候,遇到一并前来上朝的康王,他们左右张望看了许久,没有见到周静娴,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前去问候。 “康王爷,早。” “许大人、钱大人……各位大人们早。” 向来不苟言笑的康王,今日也像是开了窍似的,笑脸以对。 这让那些原本还担心自己热脸贴冷屁股的朝臣们,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了朝中一些不敏感的政务。 康王表面上耐心的听着,不时在别人请求指点的时候,说几句听上去很高深,但实际上根本没用,也不必担责的废话,内心深处,却对幕僚先生,提前预判了今早上朝时的情景感到深深的佩服。 幸好幕僚先生让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特别是提前改掉有些高冷习性,尽管这让他很不习惯,在镜子面前练习了两个时辰,才选择出了此时最佳的笑脸,但。 想到幕僚先生说,今日示好的朝臣,来日便是助力,他还是强撑着僵硬的笑脸,继续与这些朝臣们周旋起来。 话到最后。 那些热情寒暄的朝臣们,终于表明了他们问候的本意。 “王爷,不知你有没有在娴郡主那里,听说宁皇商的伤情如何了,我们能否前去探望?” “大家同朝为官,宁皇商伤得如此严重,我们理应去探望,只是我们与宁皇商不熟,还请王爷从中斡旋一二,下官不胜感激。” 第六百零二章 要增兵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直接喊“王爷”,连“康”字都省了。 懂得都懂是何意思。 康王打量着眼前说话的两个朝臣。 一位是从五品翰林,虽是清水衙门的人,官级在这群人里面也很低微,但其背后的家族实力不弱。 康王朝着与在他面前说话的,同是一族的另一个三品大员看去。 对方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而是含笑点头,康王便懂了对方的意思。 请他带着此人去娴郡主府上只是一个借口,钱家想要借机投靠他才是真的。 “等办完公事,我便与你们一道去郡主府问问,假使今日见不到宁皇商,我也会交代娴郡主,如有消息,会立即通知我,到时候我再邀请你们一起去。” 康王的这番回答既有诚意也有行动,但实际上没有保证能够见到宁无恙。 饶是如此。 他的表态已经很让大家满意了。 要知道以前也有朝臣想要投靠康王派,对方心意表明后,康王却嫌弃对方是一个奸滑、无能之辈而拒绝。 在场的朝臣里,自认能力出众、为民谋利的人不多。 所以他们不免担心,康王是否过于刚正不阿,量不容人。 好在康王不仅没有拒绝他们的提议,还帮他们周全。 这让那些暗中观察的家族,心里更加蠢蠢欲动。 甚至就连投靠了晋王派的一些朝臣,都忍不住后悔太早站队。 这康王哪里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分明是当初没想过争储,才没把许多人放在眼里,如今有了希望,愿意与大家一道共进退,再加上康王除了以利谋合,人也义气。 比起晋王只以利益相聚,利益没了,连同自己的亲家原皇商乔家都能舍弃掉的做法来看。 其实康王更适合他们投靠! 那些没有抢先站队的朝臣们,无论是否要站在康王派这边,见康王愿意带他们前去娴郡主府探口风,一窝蜂地涌上来,热切的与康王攀谈。 而那些明面上暗地里,早已归属于晋王派的朝臣们,只能满眼羡慕嫉妒恨的盯着那些聊得热火朝天的朝臣们,不时的低头看脚尖,或抬头看天空,暗自恼悔。 这朱雀门今日为何开得这般晚,竟还没有宣布上朝? 门前。 热闹与冷寂两片区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康王被一堆人包围在其中嘘寒问暖,感觉浑身热气往上冒。 就在他快要应付不了这么热情的朝臣们,马上就要坚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时,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陛下临朝!” “入朝觐见!” 呼—— 终于能进门上朝了。 虽说上了朝堂,还是要听一群朝臣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吵来吵去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办得极其复杂,还争执不出结果。 但好过一群人全部盯着他自己的一举一动,然后放大猜测他的心思。 当一个竞争皇储的王爷都这么累,康王第一次意识到,若真的坐上那把龙椅,未来的压力会有多重。 本来今早出门急,没有吃早餐。 此时感觉到胃疼了。 “康王爷,请。” 康王站在第二排。 平时对待他不假辞色的守门侍卫,今日都特意在他路过时打了声招呼。 康王只好笑脸以对。 进了宫门,便能感觉到更多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这才本来准备冷着脸走完这条路的康王,只能紧绷着脸上的笑容,这下不仅胃疼,脸蛋好像也有些疼,秋风吹来,皱巴巴的更加难受。 好不容易到了朝议殿里,温暖的气息包裹了全身,他跪下行完礼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玉阶之上的父皇笑声问道:“老十四,你与爱卿们在宫门前在聊什么,如此欢快?” “……” 身为竞争储君的皇子,与朝臣们聊得欢快,还被父皇特意提及。 康王瞬间哪里都不疼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 “回父皇,大家想要去拜访宁皇商,因宁皇商住在娴郡主府上,不便贸然前去,便请儿臣为他们牵线,儿臣想着我总归也要去看望,便答应等办完差事,约着他们一起去。” 康王说的时候,斟酌着用词。 说完又仔细回想了一遍,确保没有错差,这才松了口气。 可惜。 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周乾在听完康王的复述后,脸上笑容未减,但语气却极其低沉的告诫道:“老十四,静娴丫头已自立门户,她的客人,不代表是你的客人,你带着这么多人前去,静娴丫头难道要拒父亲于门外?只怕到时候,参奏她不孝的奏折,又要把朕的案头堆满,可她若是接待你们这些人的话,打扰了宁爱卿养伤,是谁的过错?” 这…… 康王脑子一时间有些轴,没能理解父皇话里的意思,但听得出来,父皇是在批评他考虑事情不周全。 可是娴郡主就是他的女儿,不请自去又有何妨? “父皇教训得是,是儿臣考虑失当,儿臣待去之前,会通知女儿的。” 康王的回答,让周乾明白。 这老小子根本没明白自己话里的提醒! 你康王是康王,拉帮结派那是你康王的事,以后你与晋王派争斗得死去活来又如何? 静娴丫头与宁无恙甚至是宁家,不便也不能掺和在其中! 周乾眼见康王还是一副老子去女儿家,只需要打声招呼的想法,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把话挑明。 “老十四,静娴丫头忙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朕让她休息两日,这两日你便好好办你的差事,别去打扰她了。” 此话一出。 原本还想搭着康王的顺风船,能够早日与宁无恙相见的朝臣们面面相觑。 明眼人都知道陛下这是要将康王与娴郡主分裂成两个阵营。 那他们投靠康王,还能成事吗?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这时,苏培元在周乾的示意下高喊一声。 那些心里揣着小九九的朝臣们,赶紧收敛了心思,开始禀报自己不能决定的差事。 季尚书率先站了出来。 “陛下,北狄国师之死,势必会引起西域边境动荡之势,臣建议增派边境守军,以防不时之需。” 对于这个提议,换作以前晋王在场,必定会冲锋陷阵,直指季尚书此举,无异于是增加国库支出,再配合着其他朝臣,将各部需要支出的情况说出来,给户部施加压力,逼着户部哭穷,最终,让季尚书的提议胎死腹中。 可这一次。 晋王不在不说。 陛下手里继平安酒之后,又手握皇家琉璃这一赚钱的买卖,国库没钱,只要陛下点头同意,从皇家私库支援战备,朝臣们那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所以。 谁都识趣的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悄悄的瞄着玉阶上的那位,拥有决定权的九五之尊。 第六百零三章 权衡术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玉阶之上。 周乾很享受这样唯我独尊的氛围。 他都快要忘记了,曾几何时,他在朝堂上也是说一不二,自从战乱平息,他年事已高,又立了一任皇储过后,这朝堂的人心便有涣散的迹象。 许多政令不通达,他说的话,也被当成包袱丢来甩去,最终落不到地上。 所以,他对宁无恙的看重,并非只有烧制琉璃带来的好处,而是他急需要一个年轻有为,又能够震慑住这一群打算当前朝元老朝臣的忠臣,来冲击这些人的联盟,瓦解掉那林立的派系阵营。 目前来看,效果很是显著。 宁无恙还没进入朝堂,其发明制造的东西,便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威慑力。 毫不怀疑,今日对于增加军备这件事,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季爱卿言之有理,朕准了,此事便交由你去处置,军需若是户部拿不过来,朕从私库出。” 从私库出的军费,养的可是忠于皇权的兵马。 周乾等这一日早等了许久,除此之外,对于这一批新增加的兵马,他还有别的设想。 “新增派的兵马,推行金陵府的屯兵屯田之策,若战便为兵,若不战便休养生息、勤加训练,季爱卿,你懂了吗?” 季尚书与周乾可是穿一条裤子的君臣。 今日朝议内容,早在昨夜时,便由宫中侍卫联系私信确实过。 听到周乾的话,季尚书拱手一拜。 “臣明白陛下之意,那金陵府的屯兵屯田之策,确实能够削减军需,还可以满足外来士兵安心驻扎边关的需要,相信此次增兵,会为大兴带来一批新的军户。” 什么? 大兴这些年,军户在籍数量一直在减少,此时竟要新增? 还有金陵府屯兵屯田之策……好像听说过,但金陵府统共五百驻扎府兵,算上下县也只有两千人的编制,谁也没有在意这回事。 此时听到周乾与季尚书的对话,有人下意识地张嘴就想反问,此新策有何成效。 但看到周围的同僚默不作声,不禁闪了一个舌头,赶紧闭上嘴。 并终于意识到一件现实。 朝堂的风向,好像变了。 平日那些谈及兵事安排,就张嘴反对的朝臣们,今天都像把嘴落在家里一样,谁也不张开。 看来以后这个朝堂,要成为主战派的一言堂了。 “陛下,儿臣认为,除了在边境要增兵以外,各地的民兵,也要多加训练……” “咳!” 周乾重重的一声咳嗽,打断了康王的话。 康王抬头,不解地看向玉阶上的父皇。 难得父皇推行军令时,没有任何阻力,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再接再厉,把军需国防力量进一步增加吗? 大兴在籍的将士,由父皇刚登基的军民皆兵八十万,减至如今不足五十万。 就这,其中还包括了各地的府兵。 假如真的打起仗来,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该提前备战吗? “老十四,你今早上朝前没吃早膳吧?” “回父皇,我确实没吃。” “那你吃早饭时慢着些,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 康王看着父皇无奈的模样,终于意识到,自己太心急了。 再看晋王派那些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用言语来攻击他的朝臣们,想到若是他嘴笨输了这一战,可能连累父皇向边境增兵的计划都要作废。 他识趣地后退一步站回队伍里,不再开口。 周乾见状,暗中满意不已:十四这老小子活了半辈子,终于懂得进退了,也不枉这多日来的历练。 “边境增兵一事便由季尚书负责,各地训练民兵一事,搁后再议,谁还有事启奏?” 周乾说着,看向工部秦尚书。 等候多时的秦尚书,当即出列。 “陛下,御璃坊已建成,并于前日将位于娴郡主府的炉具等迁移至御璃坊,昨夜,第一批琉璃盏已经烧制成功,可以售卖了,众多商铺都向户部递交了陈情,希望能够承接第一批皇家琉璃盏,定价皆很可观,预计第一批琉璃盏,至少能有一百万两收益入私库。” 一百万两收益入私库,那就是纯赚的! 倒手去卖的,至少能赚十万两起步! 在场的朝臣们,任谁听到这个数目都不免心动。 特别是那些已经把店铺名字送去户部审查产业资格的家族朝臣们,全部翘首以盼,等待着陛下的垂青。 只有安家人,全部耷拉着脑袋,等待着变天。 没办法。 谁叫配合宁无恙烧制琉璃的人是周静娴,而周静娴又是康王的女儿来着。 他们安家这次算是倒了大霉,就算递了名帖去户部,估计也只能是陪跑了。 也不知道那些名帖里,有没有康王名下的产业,若是有的话,那陛下根本不用考虑,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就在不少人都这么想的时候。 周乾目光落在了安皇贵妃的亲哥身上。 “朕记得安宝楼,向来以售卖琉璃盏而名动京城,此次第一批琉璃盏,便由安宝楼来打个样,安国舅,你可愿意为朕效力?” 安国舅抬起头,震惊地看向上方的周乾。 总感觉天上有馅饼砸在了自己的头上,并且这馅饼里的馅还是金子。 “怎地,安国舅不愿意?” 周乾看到安国舅的反应,便知道自己这一招出其不意,打了多少人一个措手不及。 安国舅张了张嘴,干脆直接跪拜在地,对着周乾不住地行大礼。 “多谢陛下恩典!微臣乐意!微臣十分乐意!” “地上凉,起来吧,小心再把头磕破了,回头倒让人以为是朕惩罚予你。” 周乾哈哈一笑。 安国舅也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美滋滋地看了康王一眼,满脸得意之色。 而那些还准备着,若是陛下钦点了康王派朝臣家中产业,便群起而攻之的晋王派,见到是这般结果,心里既替晋王府开心,又隐隐有些羡慕。 但不论如何。 这件议事,也没有他们张嘴的必要。 至于那些不满于这个结果的朝臣,哪敢与晋王派的支持者硬刚,心里不服也只能憋着。 这时。 周乾的目光,落在了前不久刚从工部尚书之职卸任,还在吏部熟悉办事流程的谢长安身上。 高兴的事谈完了,也成功堵住了那些平时爱乱说话的臣子们的嘴。 接下来。 该谈谈令人不太高兴的事了。 “众位爱卿,谁还有本启奏?” “陛下,臣有本奏!臣要揭发户部葛侍郎以权谋私!利用职权替京城五位官员修改功绩评审,替京外七位官员拦截了府县上呈的奏报,欺上瞒下,罪大恶极!不容姑息!” 第六百零四章 一盘沙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早就猜到会被秋后算账的葛侍郎,已经料想到了陛下会对他动手。 可他没想到的是,对他发难的竟是谢长安。 更没想到,谢长安在吏部呆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竟将他的罪名罗列得如此清楚! 这哪里是秋后算账,这分明是秋后砍头。 扑嗵! 葛侍郎跪倒在地,刚要嘴硬的反驳,待看到谢长安,从宽大的朝服袖子里,拿出一件血衣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再也绷不住,以头抵地,哭天抢地。 “陛下!罪臣只是一时糊涂,还望陛下看在罪臣在吏部办差这些年,兢兢业业的份儿上,原谅罪臣!” 血衣是葛家一个奴仆留下的证据。 上面缝着他私底下写给那些犯事的官员们的信件内容。 那个奴仆事发生咬舌自尽,投入了河里,尸体一直没有找到,他还当是被野狗叼走了。 此时看来,竟是被谢长安找到了。 但那件事已距离今日有一月之余,谢长安此时才发难,可以想见,这是想让他死! 这些罪名其实还有为晋王派办事擦屁股犯下的,不能光冲着他一个人来。 想到这里,葛侍郎朝着没有一人开口的朝臣队伍中看去。 谁知。 平时里与他称兄道弟的那些人,此时纷纷扭头躲避着他的视线。 有些人甚至轻轻甩了甩袖子,表示与他划清界限。 最后。 葛侍郎只得朝着他的顶头上官吏部尚书看去。 像那些评审的打点,其实大半都进了尚书的口袋,只是其中的打点,都是交到他手里,他再往上送的。 别看吏部尚书平时伪装得很好,每日朝服底下露出来的衣袖都是脱线的,实际上,府邸里却藏了一个地下金库,里面的金银价值,没有五百个,也有两百个了! 察觉到葛侍郎目光的吏部尚书,淡定的甩了甩袖子,露出脱线的里衣,朝着周乾拱手一拜。 “真没想到,老臣手下的葛侍郎,居然犯下如此大错,陛下,此事老臣也有失察之罪,还望陛下宽恕。” 一句话。 既定了葛侍郎的罪。 也免了自己的罪。 这让葛侍郎心里涌起一股怒火,脱口而出道:“陛下,罪臣自知有罪,可此事并非臣一人能够做成的,臣只是一个侍郎,最终的评审,还得由尚书大人来决定,臣只是替人拿刀而已,还请陛下明察秋毫!” 此话一出。 所有人都看向吏部尚书。 其中不少人是知情的,眼中不免流露出担忧之色。 但更多的人,则是更加担心葛侍郎这番攀咬,有没有实际的证据。 如果有。 那么吏部尚书的位置便能空出来,他们争不到尚书之位,退而求其次,弄个侍郎之位也不错。 因为看到谢长安发难,大家知道这是陛下授意,应当是打算让谢长安去吏部历练。 不出意外。 谢长安这可是按照下任丞相来培养的。 如果只是葛侍郎下台,可能谢长安会屈居原尚书之下,当一个左侍郎,待原尚书告老或是来年有其他任命变动,谢长安再顶替上去。 眼下这个情况,看来是打算把原尚书也拖下水。 吏部尚书斜了一眼咬他的狗腿子,淡定的开口反击。 “陛下……” “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听信葛侍郎一人之言,便定下他人的罪名,臣建议,先将葛侍郎收押,交由大理寺审问,为了还吏部尚书一个公道,还请陛下派专人彻查此案,在查案期间,吏部尚书暂停差事,以免他人怀疑其利用职权替自己开脱。” 谢长安的一番抢白,终于让吏部尚书慌了神。 六部尚书,特别是吏部尚书,那是关系着整个大兴官员评审考核的,能说停下差事就停下来吗? 只怕是停了以后,由他人代管,代着代着便成正式的。 他这个吏部尚书在任的时候,都有葛侍郎这种没有脑子的手下攀咬一口,若陛下同意谢长安的提议,只怕那些认定他会倒台的,直接把他推倒在地,还会落井下石痛踩他两脚。 “陛下……” “朕准了谢爱卿的提议,事关所有官员的评审考核之事,不容有失,即日起,便由谢爱卿暂代吏部尚书一职,另,着大理寺卿查办此案,葛侍郎若是言之有实,从轻处罚,若言之不实,朕定斩不饶!” 周乾凌厉的凤眸一睁,浑身犹如实质般的杀气,令吏部尚书根本开不了口。 “还有,查封葛侍郎与吏部尚书的宅子,派京卫军一寸一寸地搜!” 早在谢长安打算把葛侍郎拉下马时,手里便已掌握了吏部尚书的疑点。 君臣二人,还想着若是葛侍郎认罪后,便以失察为由,暂停吏部尚书手里的权力,给让更多的臣子来检举。 没想到葛侍郎竟狗急跳墙,直接攀咬了吏部尚书。 周乾深深地看了一眼队伍有些凌乱的晋王派朝臣们。 吏部尚书表面上是一个忠君之人,实际上早已与安家串通一气,成为了晋王派暗中的守护者。 这件事,还是他从吏部尚书纵容手下参奏静娴丫头一事看出来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葛侍郎没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等着晋王派的朝臣去救,反倒把吏部尚书拖下水。 看来老十不在,晋王派这群大多数以利益汇聚在一起的朝臣,就像是一盘散沙,经不起任何的大风大浪,一吹就散了。 “爱卿们还有何事启奏?” 周乾一口气解决掉了吏部的两大毒瘤,心情舒爽,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再看下面的朝臣们,对于他们今早的顺从,也是越看越顺眼。 虽说这堆朝臣,大多揣着自私的想法,但只要能够顺从他,把他的政令通达下去,也就还能接着用。 否则。 就只有吏部尚书与葛侍郎一样。 只要让他抓住把柄,随时都能找个机会清理掉。 而站在下面的朝臣们,胆子小的,已经两股战战,快要支撑不住了。 许多想着启奏事项的朝臣,更是在这种肃杀的氛围里,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把他们早就想好的刁难问题,扔给周乾去处理。 特别是晋王派的人。 除了安家捞到了第一批琉璃盏的售卖权,剩下的事都超出他们的控制,正盘算着下了朝,该如何聚在一起,共商应对之策呢,哪有心思理会国事。 “既然众爱卿没有本奏,也没有事议,那便退朝。” 周乾也乐得轻松。 反正有些事不交给他来处理,那些臣子为了保住官帽,也会自行处理好。 抓大放小,才是他这个帝王应该做的。 “老十四和季爱卿,你们二人来一趟御书房,朕有要事与你们二人商议。” 第六百零五章 热醒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季尚书拱手应是。 康王面色复杂的拱了拱手,高声说道:“儿臣谨遵父皇圣喻。” 周钰站起来,从他的方向望去,可以清楚的看到康王此时隐有惧怕之意。 刚才还春风得意的周乾,见状心情又失落了不少。 换作是晋王,不会在被教训了以后,明显与他疏离许多,康王这小子,到底还是经不住事。 转念想到,此事也怪他以前并不重视康王,除了年节以外,康王根本没见过自己几面,而在静爱妃的教导里,他应当是一个上马杀敌,下马杀臣的严父,也难怪康王会怕他。 怕也好。 心存畏惧,总好过老是想着取而代之,从而隐瞒糊弄他。 此次谢长安送上来的证据里,可有一件关于洛河道官员的案子,那个官员,正是晋王的人。 像康王这样脾气的,就做不出这种事。 “走吧。” 周乾轻叹一声,伸手递向苏培元。 苏培元赶紧抬起手臂虚扶着,二人脚步缓慢的朝御书房方向而去。 周乾离开朝议殿。 立即就有侍卫将跪在地上的葛侍郎拖走。 为了以防不测,还有侍卫特意清场开道。 葛侍郎是拖走的,对于有疑点的吏部尚书,侍卫们也没客气,比划着葛侍郎离开的方向。 “尚书大人,请。” “哼!” 吏部尚书狠狠地剜了一眼平时受他照拂,方才却不肯替他说一个字的那些同僚们,重重地一拂袖,朝门口走去。 纵然有葛侍郎举报又如何? 身为吏部尚书,怎能没有避罪的手段,他多得是替罪羊。 特别是如今这个情形,晋王不在,落井下石的人们在旁虎视眈眈,他更得表现得从容自信,才不至于墙倒众人推。 待到吏部尚书走后,其他大臣们也跟着三五成群,涌出朝议殿。 等出了朱雀门上了马车,又不约而同的各自分流后,在同一条街道朝一起汇聚而去。 在那些马车后面,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则跟着宫中的侍卫探子。 这些都是周乾的眼线。 原本。 他们一直以来,都盯着除了晋王以外的其他王爷。 昨夜他们接收到了新的任命,从今往后,盯着晋王府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动,当即禀报陛下。 这样的变化说明了什么,他们不敢去猜。 但他们途经安国舅的马车,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全部都觉得。 安国舅笑得声音太大。 安国舅笑得未免太早。 …… 娴郡主府。 宁无恙睡到日上三竿,热得一脚蹬开了背子。 汗打在背上湿乎乎的有些黏糊,他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挠。 床边传来沙哑的女声。 “宁先生,不能挠。” 我去。 宁无恙顿时惊醒,他缩回手,扭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周静娴。 当看到她眼底一片黑影,惊讶的问:“郡主,你不会一夜未睡,在这里守着我吧?” “不行吗?” 周静娴顺手将他抬起来的手臂,又拍了下去。 宁无恙“唉哟”一声,苦笑道:“我是想把踢掉的被子捡起来。” 他没记错的话,昨天大腿上也有擦伤,上了药以后,好像没有穿里面的裤子。 虽说他现在是行动不便的伤者,需要他人照料,但让周静娴这个姑娘照顾,实在是有些尴尬。 正想着,周静娴已经弯下腰,把被子捡起来,盖在了他的大腿上。 “嘶……” 盖住伤口的瞬间,宁无恙感觉头皮像是有人用刷子扫过一遍似的,那酸爽,简直无法形容。 周静娴见他的反应,试探着问:“宁先生,要不还是晾着吧?反正外面出了太阳,屋里我让人添了炭火,不冷。” 冬天还没来就添炭火了吗? 他就说,北狄冬寒还没寒到京安城来,怎么会把他热醒。 “娴郡主你想得可真是周到。” 宁无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平时周静娴全神贯注的时候都可能听不出这是反话,此时熬了一夜,头脑不太清醒,只记得不让宁先生去抓伤口,更听不出这是反话。 “既然宁先生觉得舒服,我回头再让人多添些炭火,这样晚上也不用盖着被子了。” 对。 那差不多也能把他熏死。 宁无恙叹息一声,想到自己让工部匠师放在外面的那些下脚料,再侧耳一听,外面没有了打铁的声音,紧张的问:“工部的匠师搬走了?” “早就搬走了,只是宁先生你在皇庄里呆着,怕你分心,没有告诉你而已。” 周静娴见他面色微变,沉声提醒他。 “皇爷爷说了,让你这几日先好好养伤,提纯青蒿汁的事不着急,那些器皿也都烧制好了,你想看的话,随时可以看。” 那东西可不是拿来看看就能判断成不成功的。 宁无恙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是不是把我好不容易留下的下脚料也搬走了?” “没有。” 周静娴说着替他掀开薄被,微红着脸盖了一层薄布。 “搬的时候工匠们说你有用,我担心下雨生锈,顺手让下人搬到仓库去了,宁先生是想拿它锻造什么器物?” 她有些纠结地看了一眼桌椅。 这个时候画图的话,也有可能会牵动到伤口,还是劝劝宁先生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更适合。 “麻烦郡主把云飞叫进来,我之前画了一套需要锻造的物件,正好趁我闲着没事趴在床上的时候试试它的效果。” 之前宁无恙就画下了暖气的设计图。 他不是没想过利用垒墙的技术,来弥补锻造的缺陷。 但在工部烧制完琉璃后,他发现仅有的技术,再配上贴瓷的话,能够把散热与隔热两种需求全部满足,还能够让外观精美。 不要说什么暖气主打的是保暖,外观不重要。 一间屋取暖的用铁,高达百斤以上,而铁器在冷兵器时代,可比银子值钱多了,属于杠杠硬的通货。 所以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想利用暖气来取暖,几乎是痴人说梦。 而那些掏得起钱的权贵富豪们,如果看到一坨红褐色且表面因为简易锻造而凹凸不平的暖气片,还有那些爬满房间的暖气通道。 估计有不少人情愿用无烟的金丝炭,也不乐意在房间里摆一堆铁片。 周静娴朝着窗外喊了一声,云飞像只投林的乳燕般冲了进来。 “公子叫我有何事?” 云飞精神焕发,看上去已经自我调节完毕了。 宁无恙命令起来也毫不含糊。 “去把我之前画的那些一片一片铁器的图纸拿过来,然后再去厨房帮我端饭过来。对了,郡主你吃了吗?没吃的话,让厨房给我们削点面片吃?” 周静娴哪有心情吃面片。 她本来好不容易等宁先生醒了,打算去补个觉,晚上好继续守夜。 现在。 她只想知道那一片一片的铁器是何利器,竟让宁先生刚睡醒,就如此惦记。 第六百零六章 暖气片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是暖气片。” 宁无恙看出周静娴心里的疑惑,趴着将身体往她的方向挪了挪,用她能够理解的语言,解释着暖气片的作用。 “用炉子烧一些热水,通过热水的流动带出的热气,能够通过它的桥接与散热,让房间里暖和起来,有了它以后,取暖就不必那么干燥,而且也会更加暖和,只要热水停,它就能够一直暖和。” 还有这样的好宝贝? 周静娴其实不习惯冬日里点炭火的。 一个是她常年练武,并不觉得有多冷,二个是无论再好的无烟炭,如果烧得久了,闻得久了,鼻翼里也都是灰尘,需要不时的擦洗,这对她来讲,就是一个累赘。 可如果有宁先生所说的这样取暖方式,她觉得睡觉的时候烧一烧这暖气片,她倒是想要尝试一番。 特别是皇爷爷当年在北境杀敌时,因天气严寒落下了伤病,可点炭火的话又对身体不好,导致总是咳嗽,因此,后宫的妃子,几乎人人都会炖雪梨汤给皇爷爷喝,而其中,安皇贵妃炖的雪梨汤则最合皇爷爷的口味。 但那雪梨汤喝得太多,太医说容易胃寒。 如果有了暖气片,那么这一切问题便都可以迎刃而解! “宁先生,这暖气片要如何制成?按照这上面的图纸就行吗?” 周静娴毫不掩饰自己急切的心情,把皇爷爷的情况说了出来。 旁边的秦时在听到暖气片时,只是惊讶于宁先生的奇思妙想,根本没往陛下身体有疾方面想。 此时见平时做事粗枝大叶的娴郡主,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陛下,心里暗暗决定,待今日禀报时,必须得把这件事和陛下好生说说。 娴郡主的孝心可不是挂在嘴上,是刻在心里的。 宁无恙听完周静娴的话,这才知道,暖气片的受众还可以扩增。 但是。 目前有一个问题亟待解决。 那就是耗材浪费的问题。 “郡主,我还没去过宫殿,但我觉得,陛下所住的地方,应该比我们更加空旷才对,像这种全屋布满暖气片的装置对宫殿来说不适合,我打算还是先打造一套适合娴郡主府主院和主要厢房的暖气片,然后在现场调试一下温度,合适的话,我再做修改,为陛下定制一套,你看如何?” 说到这里,宁无恙脑中灵光一闪。 对了。 空旷的屋子,可以定点安装暖气片。 只要把它安在人员活动密集的地方,剩下的全部弄成输送水管的铁管,这样的话,就会减少铁器使用的数量。 要是照这个思路,他完全可以制作一些小型的暖气片,每个造价控制在十两银子之内,再把管道造细一些,让一些畏寒有疾的人家,也能够咬咬牙出得起钱使用此物。 对! 就这么干! 宁无恙看到去厨房的云飞走进门来,连忙招呼他。 “云飞,去把笔纸拿来,我再画一套设计图。” “郡主,这样的话,仓库里的那些下脚料可能不够用,只能麻烦你去工部一趟,再去借调一些铁器过来,不用太多,二百斤就够用了。” “再请两位制瓷的匠师来,我有事想问问他们。” 如今的陶瓷主打一个精美但不接地气。 为了降低造价,还得让那些匠师们再仔细琢磨琢磨。 最好能够琢磨出,在一定水温下,陶瓷长期受到浸染不裂开,配以钢铁可以热循环的话,那么普通人家的十两银子造价的铁器,以后就能换成三五两银子的铁陶之器。 烧制琉璃的石英砂的熔点很高,也不知道加入石英砂能不能达成他的意愿。 想到这里,宁无恙叹息一声。 “宁先生为何叹气,可是哪里不舒服?” 还等着吃过早饭,六部散朝再去工部找人的周静娴,听到他的叹息声,不由紧张起来。 “宁先生若是累了,还是不要想太多了,休息要紧。” “不,我不是累了,我是觉得我最近有些懒,这才没能完善暖气片这件事,郡主,你要是有空,除了去工部以外,再去趟皇宫,把暖气片的事告知陛下,不说每家每户,哪怕十户有一用上工部造的暖气片,我觉得也是一笔不少的收益。” 宁无恙的初衷可不是用暖气片搞钱。 多亏了周静娴逼了他一把。 但后续的开发,他实在是有心无力,也不可能眼见着他自己享受着暖气,让别人冻着。 那么。 就把这个赚钱的思路献给陛下,让陛下去解决技术和成本的问题。 至于推广则不用担心。 只要划分出等级来,满足不同收入群体的需求,有这样的取暖神器,能用的都会主动选择去用。 “对了,还有烧热水的炉子,它不必是专供烧热水的,还可以煮饭,暖气片体量小的,炉子也可以小一些。” 宁无恙又在纸上重新画了两遍。 最后,把图纸塞到了周静娴的手里,双手枕在脖子下面,一副当甩手掌柜的模样。 “我只是提出一个设想,另外想让陛下免费赏我几套暖气片而已,剩下的就让匠师们发挥他们的想象力,自己去解决实际出现的问题吧。” 这个时代的一些器物用处,与他所认知的还是有一定差异的。 一个人的认知始终是有限的,所以才会有集思广益一说。 再加上术业有专攻,可能他觉得需要克服重得难关才能解决的问题,在那些匠师的眼里,根本不是问题。 周静娴拿着那些图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直接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进宫,告诉皇爷爷这件事,由皇爷爷调度工部的匠师,会更快一些。” “郡主你不吃早饭吗?” “我在马车上吃些糕点就行了。” 周静娴说完,连外衣也没披,火急火燎地冲入了凉意逼人的秋风之中。 宁无恙隔着窗看着外面模糊的身影,发出一声喟叹:“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姑娘,就是这纸窗太糊了,不好看外面的风景,正好匠师来的时候,让他们抽空换掉。” 秦时听到宁先生上一句还在夸娴郡主孝顺,下一句就打算换纸窗,这两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也只有宁先生这么跳脱的脑子能够想得出来。 他看了一眼明显是新换不久的纸窗,突然觉得宁先生是真的闲着没事干,才会瞎折腾。 这纸窗换了能换出什么花样来吗? 最多就是把纸上的花鸟换成鱼虫或是别的花样,不照样还是糊吗? 难道换了新窗纸,就能直接看到外面的风景? 第六百零七章 新风潮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秦时正这么想着,便听宁先生感叹道:“等全部换上琉璃以后,外面下着大雪,里面点着暖气,我再吃一碗冰饮,这才是人生啊。” 最重要的是。 一下子带动了琉璃、暖气甚至冰饮的销量。 宁无恙打算吃过饭就去把王朝和马阳叫过来,商量一下在新买的北郊矿场附近,再买块地来囤积硝石。 趁着这京城的天气,还没有变成滴水结冰的时节,再趁着这个新风潮,大赚它一笔。 没办法。 谁叫京城的富人太多,一尊十万两的琉璃盏说买就买呢。 十万两啊! 就算是把整个娴郡主府的所有纸窗都换成玻璃窗,它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一会儿给陛下写个奏折,把改换琉璃窗的生意交给宁家来做,免得一堆人想讨便宜,利用宁家可以随便烧制琉璃的赏赐白嫖,喝酒我能招呼,这种事我可招呼不了。是不是,秦时大哥?” “……是。” 秦时紧张且兴奋地吞了一大口口水。 他还在想,整个工部扩增了那么多人员来烧制琉璃,担心陛下动作太大,最终收益不好,或是琉璃盏降了价怎么办。 就算砂料变成琉璃盏,这是一本万利的事,但也禁不住琉璃盏泛滥。 现在宁先生来了一个用琉璃来造窗。 秦时看向那模糊的院中场景,完全不敢相信,若是将这一块窗户,全部换成琉璃的话,该是何等的风景。 想想还有些激动。 而更让他感动的是,宁先生丝毫没打算用这些想法,为宁家谋利,而是全部把收益,献给了陛下与皇家。 如此忠臣,千古未见! 宁无恙不知道秦时的想法。 他只知道,对比起琉璃窗来讲,宁家发财的机会还在后头。 别的不说。 那些换成琉璃制的香水瓶,就能够让香水的价格加一倍。 他之所以如此照顾皇家的生意,打的是助他利己的主意。 只有让陛下知道,研究各种技术,能够让皇家私库多赚钱,甚至可能比国库赚得还多时,那么匠师们的收入也会增加,到时候他想打造一些超前的东西,比如香水瓶喷雾的设置,投入的成本就会更加简单。 至于人力? 宁家都是皇商了,他又是陛下最值得信赖的敛败伙伴,工部的人借用一下,陛下会小气到让他付钱吗? “北郊的矿好像只够乔家用的,得在奏折里写明白,让陛下再去别处找矿料,这场琉璃风潮,在匠师们的加持下,能持续多年不衰退。” 寻常的透明琉璃,自然不需要多高的工匠造诣。 打造好模具,把烧好的砂料倒进去等着成形就行。 没有砖石切片,但打造模具这件事,对大兴人来讲十分简单。 但权贵世家最喜欢的就是特殊性。 到时候选色、选形还有各种花样层出不穷,保证工部赚得盆满钵满。 很有可能。 未来大兴最赚钱的不是户部,而是工部。 此时。 正在马车上边赶路边进食的周静娴。 不知道她前脚刚走,后脚宁先生又暗戳戳地要送给她和皇爷爷多么大的一出惊喜。 当她的马车停在宫门前时,正巧看到父王与季尚书走出来。 守卫的侍卫高接高送,让她不禁想到离京前往金陵以前,父王的境遇。 哪怕身为皇子,却连朝中的五品官员都瞧不起父王。 而如今。 天子的近侍,都要对父王笑颜相待。 不过半年就有了如此剧变,真是人事无常。 等到一行二人走过来,周静娴跳下马车,对着二人打招呼。 “父王。” “季尚书。” 季尚书笑着拱了拱手,关切的询问:“娴郡主今日不是在家休息,为何这么早就来宫中,可是有急事找陛下?” “确实有工部相关的急事。” 周静娴简短的说了一句,看向冷着脸的父王。 不明白前几日,还日常关心她的父王,怎么变得比以前待她还要冷漠? 康王见女儿这副不开窍的模样,也是十分无奈。 女儿难道看不出来,父皇是打算让他们父女不要串通一气吗? 暗地里怎样父慈女孝都没关系,但不能摆在明面上来,以免让别人利用。 “父王可是由于最近天气转凉,身体不适?” 周静娴关心的询问着,并且说话噎死人不偿命。 “我见父王脸色青白,似是受了寒凉之兆,正好宁先生他有……” “静娴,你公事繁忙,还是先去忙公事吧,你母妃和你弟弟那里,你不必操心,父王的事……你也不必操心。” 康王以为她是想说宁无恙醒了,让他前去的话,吓得急忙主动出声打断了这个话题。 然后,像是身后有狗追似的,疾步离去。 周静娴困惑地看着父王健步如飞的背影,想了半天,还是总结了一句。 “太好了,看父王走得这么快也不大喘气,身体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在旁边看着父女俩无效互动的季尚书,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他似乎理解了,陛下为何看重娴郡主却不待见康王了。 娴郡主的性子刚直,倒是像极了年轻时的陛下。 康王走了,季尚书正好迎上前去。 “郡主,敢问宁大人的伤势如何了?” “是季小姐让季大人问的吗?” 周静娴脱口而出的话,让季尚书老脸一阵发热。 因为确实是侄女关心此事,而他认为有太医诊断无性命之危,哪怕受了些伤,到底捡回了一命,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侄女却想着前去探望。 在这个节骨眼上,季尚书可以想见,恐怕消息刚传出去,侄女前脚出门,后脚便有许多与侄女交好的京城旧友们“偶遇”,顺路一并前去探望。 侄女自然是懂得这些人情世故。 偏偏侄女又不好意思派人去向娴郡主府打听,只能憋在家里,独自担心,据说昨日一夜未睡,守着蜡烛直到天明。 这让季尚书觉得,他得帮一帮大侄女。 好在,周静娴以前与季谨接触不多,此次金陵之行,对于这个敢于仗义相言的季大才女,印象颇好。 见确实是季谨要问,她便爽朗的笑道:“宁先生昨晚安睡一夜,我在旁边守一夜,他的伤口逐渐在愈合,大可以让季小姐放心,至于探望……恐怕还要再等两三日,若季大人不嫌打扰,等宁先生好得差不多能见外人了,我就派人去季府通知季小姐一声。” “如此甚好,有劳娴郡主费心了。” 不费心。 周静娴心想着:反正我到时候还得通知幼初,一并通知也不叫个事。 第六百零八章 聚宝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与季尚书分别,周静娴来到宫门前,还未开口,刚刚摆起冷漠脸色的侍卫,再次露出了比见到康王与季尚书时,还要灿烂的笑脸,晃得周静娴都觉得太过招摇,有些不太习惯。 “娴郡主要面见陛下?” “对,是因为……” “小的这就去禀报,郡主稍候。” “……” 没能说出原因的周静娴,看着侍卫快步离去,自己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还没等数到一百,侍卫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边跑边道:“娴郡主快里面请,陛下现下正在御书房批折子,听到你来了,甚是开心。” 开心吗? 周静娴嘴角微扬,心道:皇爷爷见我来了,就算不开心,也会变得很开心。 因为,她可是替宁先生带好消息来的! 进了宫门,便有专人在前面带路。 宫里的侍卫和宫女,好像也很是开心,态度极好,忙不迭的嘘寒问暖,其中的原因,周静娴知道,但她不知道,大家之前的态度还只是稍有好转,如今为何竟有了巴结之意。 父王与晋王叔争夺皇储之位,分明还没有定论,这群人就算是捧高踩低,也没必要如此之快。 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郡主小心脚下。” 终于在一片恭维声中,周静娴来到了御书房。 刚进御书房,她便被强光照得闭上了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眼前的亮光,当她再睁开时,眼前的一幕,让她相当的无语。 只见皇爷爷的书架上,每一层都摆着一件琉璃盏。 它们姿态各异,有透明的插梅花用的瓶子、有不透明的琉璃盒子、还有一只新的琉璃葫芦。 甚至在架子上面,还能够看到一支半透明的琉璃箭矢。 这让她不仅怀疑,皇爷爷是不是闲着没事画了许多设计图,专门用来刁难那些新来的匠师们,才有了如今花里胡哨的书架。 “静娴丫头,你来得正好,工部把第一批琉璃摆件里,朕让他们试炼的琉璃送来了,你瞅瞅,好不好看?” 周乾像一个新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炫耀着他架子上的收获。 这些琉璃盏放在以前,至少要花费百万两银子。 如今却明晃晃地摆在架子上。 尽管成本加上人工价,不到一百两,周乾依旧感觉如获至宝一般。 特别是那种自己画了图,让匠师们烧制,便很快能够烧制出来的速度,是周乾最为着迷的。 所以也不论好看与否,周乾一口气把所有书架上都填满了一只琉璃盏,如此一来的话,朝臣们进来也能够看到皇家匠师的工艺,对于大兴皇家琉璃的烧制,才能更有信心。 “皇爷爷的那支箭很漂亮,只是这么光秃秃的放在上面不太好看,不如再烧制一把弓,然后请雕师弄个木架子摆起来?” 周静娴自知没有什么艺术感,知道自己拍马屁,很容易拍到马腿上,干脆捡着自己感兴趣的物件来。 周乾看了一眼他摆在最显眼处的琉璃箭,思考片刻,便点了点头,赞道:“静娴丫头的这个提议好,朕这就再画一张弓。” 周乾说着快步到矮几旁坐了下来,刚提笔,恍然想到周静娴今日应当正在休息,特意在这个时候前来,只怕是有要事,轻轻拍了拍额头,暗道一声“高兴糊涂”了,便比划着矮几前的蒲团。 “静娴丫头有何事,快坐下来说。” 苏培元见状,急忙差人去奉茶来。 眼看着最接近国家机密要闻的矮几前,终于继前太子有了新的入座人选。 哪怕是御书房里御前伺候的宫女太监们,也知道该如何做。 虽不知娴郡主的喜好,还是呈上了陛下最喜欢的茶。 周静娴一掀衣袍,便毫无顾忌地坐在了矮几的对面,直入主题。 “皇爷爷,宁先生又发明了一个好物件。” 这句话,直接让周乾都懵了。 他还以为周静娴此次来,是为了说宁无恙的伤势如何了,没想到上来就给他整了这么一个好消息。 “好物件?有多好?!” 有没有蒸酒和琉璃那么好? 周乾后面的话当然没有问出口,因为他觉得,像琉璃和蒸酒这两个利国之物,宁无恙要是一抓一大把的话,他都得怀疑,宁无恙不是人,而是仙人下凡了。 饶是如此,周乾觉得,凭借孙女的判断,既然是好物,那也绝非寻常之物。 “是取暖的东西。” 取暖? 炭火吗? 这时,茶端了上来。 周乾见周静娴在袖子里往外掏东西,顺手亲自给自己这位宝贝孙女斟了一杯热茶。 在爷孙之间,十分平常的举动,但落在那些伺候周乾人的眼里,却像是石破天惊一般。 许多人已经开始寻思,等下了值就派人去静皇贵妃那里伺候的人那里打点一二,交些新朋友,未来有新的路走。 当事人周静娴可没那么多想法,抽出图纸,见不知谁把茶杯放到面前挡了道,直接扒拉到一边。 苏培元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凝固,刚要出声提醒,被陛下斜了一眼,满腹提醒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皇爷爷你看,这些图是专门给你的宫殿里做的,这些图是宁先生给我的郡主府做的,他说这叫暖气片,利用锅炉烧好的热水进入暖气管以后,就能够通过暖气片散热,这样可以取代炭火。” 周静娴一边想着宁无恙当时说的话,一边增加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争取一次性给周乾讲解清楚。 等讲完以后,生怕皇爷爷担心这些暖气片会消耗太多的铁矿,便又用手指着那些暖气片。 说出了让匠师们削减铁器用度,往其中填充其他可以导热散热的杂质。 “反正只要能够让热水循环,这一套暖气,能够用上许多年,别看前期投入成本很高,但按照炭火消耗来算,不到两年就能把成本持平,剩下的就是省的,最重要的是它不冒烟,烧水用的锅子,还能借着这些火来做饭,一举两得,那些怄成炭的木头用来烧火的话,也能省下不少的木材。” 周静娴说完了使用暖气的优点后,试探着问。 “皇爷爷,你觉得这暖气算是一个好物件吗?” “算!” 周乾掷地有声的回答。 “有了这暖气,以后这宫里的用度都给缩减不少,而且也不必再用那非得分出三六九等的炭火了,最主要的是,朕冬日容易复发的咳病,沾了它的光,应当会减轻许多,哈哈哈哈!” 周乾的笑声畅快不已。 正愁增兵以后扩增武器,引起的大动作,可能会被朝臣们认为是浪费。 这下借着烧制暖气的理由,多从翼北道因为干旱露出的新的铁矿坑里拉几万斤铁来,谁会拒绝呢? 特别是这套暖气的图纸掌握在他的手里,他倒手一卖,又能赚一笔军需。 “宁爱卿可真是朕的聚宝盆啊!” 第六百零九章 一对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真不知道宁家是怎么培养出来的这么瓷实的聚宝盆。 每次以为宁无恙这小子所做的事,已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每次又会突破别人的认知极限,给他新的惊喜。 “区区六品皇商,当真是委屈了他,若他以前科甲及第过……不,哪怕只是举人,朕便破格提拔他为工部右侍郎,就凭他这些功绩,还有如今朝臣们想巴结他的趋势,也没有人会反对。” 周乾的话吓了周静娴一跳。 工部右侍郎那可是从四品的大官。 别说什么京城高官遍地走。 五品以上的就能够天天见到陛下吹耳旁风了,从四品则是步入三品大员的起点。 像宁先生这种年方十六就当六品皇商的,都是前无古人,要是真的当上从四品的工部右侍郎,只怕是要后无来者了。 “皇爷爷,宁先生本来就是皇商,这些生意完全可以让宁先生对接工部,先让他熟悉工部做事的流程。” 周静娴对于刚才的那个提议,其实非常心动! 除去她觉得宁先生之能,比朝中那些只知道争论不休,但不干实事的臣子更强。 最主要的是……上次沈伯父执意要见宁先生,让她觉得宁先生应该拥有一个更体面的身份。 如此一来。 才能在沈家的面前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这是她的私心。 她知道幼初对宁先生的心意,不论二人的事成不成,她都不愿意宁先生被沈家人看轻。 “也好,总不可能宁家当上了皇商,把所有的利让给了朕,朕还要一毛不拔,再者,论卖东西,宁爱卿可比朕知道的所有人都要强上好几倍,就让他对接工部,负责把暖气卖出去,还有那琉璃的事,你有什么不懂的,也让他帮你出出主意,不要和他见外。” 生怕这个孙女理解不了自己话里的深意,周乾又补充了一句。 “宁爱卿没拿你当外人,你也不要拿宁爱卿当外人,你们二人互扶互助,我大兴盛兴必将千秋万代。” 啊? 周静娴不明白,皇爷爷为何突然给自己扣了这么一大顶高帽子。 再说了。 她虽然不读那些史书,但也知道,历史上还没有哪个朝代能够千秋万代的。 她能够在有生之年,帮着皇爷爷还有父王,将大兴这一代给照拂好,就已经不容易了。 还指着她千秋万代……皇爷爷的野心,好像随着年岁增长而增长了? 周乾见她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表情,略带兴奋的问道:“静娴丫头,你懂朕的意思吗?” “懂了,皇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宁先生的,只要他有任何新奇的想法,只要是对大兴有利的,我一定会留意的,然后告诉皇爷爷,让他为大兴做贡献。” 按照她的观察,根本不用她做这一步。 宁先生便有这样的自觉。 但她的这个回答,显然没让周乾满意。 周乾望着还不开窍的自家孙女,想到那沈庭均都已经亲自跑去见“未来女婿”了,他是恨铁不成钢,还想把上次没当众挑明的话,直接挑破。 门外响起侍卫的声音。 “陛下,宁皇商让龙卫呈了奏折来,说是着急的事。” 此话一出。 周乾不解地看向周静娴。 四目相对。 爷孙俩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不解之色。 周静娴急忙说道:“皇爷爷,应该是宁先生有补充的话,都怪我走得太急了。” “无妨,把奏折呈上来。” 周乾一招手。 苏培元当即上前,将奏折呈了上来。 尽管心里知道,这应该是补充暖气的事,但作为宁无恙第一次上奏,周乾还是准备认真批复一下。 周乾接过奏折,便拿起朱笔。 打开折子,看到熟悉又飘逸的行楷字体,周乾不免心中一阵畅快。 “宁爱卿的这一手字,写得真漂亮。” “是吗?孙女欣赏不了这个。” 周静娴更好奇,宁先生到底有什么要补充的。 但她想着这宫里的规矩,还是没有探过头去查看。 反正皇爷爷很快就会告诉她的。 正想着。 啪! 却见皇爷爷拍案而起,把矮几上的茶水都给震得洒了出来。 周静娴心中一惊,眼疾手快地将宁先生画的那些稿纸捡拾起来,这才朝着满脸怒……诶?皇爷爷这满脸胀红,眼中带笑,不像是在发怒,倒像是开心到了极点。 “宁爱卿真是绝世奇才!哈哈哈!有宁爱卿在,何愁私库不丰!哈哈哈!” 周乾中气十足的笑声,几乎要把宫殿的房顶掀翻。 碰到这种情况,苏培元虽不知奏折里写的什么,但还是顺势跪倒在地,出声恭贺。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良才!大兴必兴!” “你个老小子倒是说得一口漂亮话,行了,起来吧,赏你自己去工部挑一对你喜欢的琉璃摆件。” 苏培元听到这个赏赐,连声道谢。 而周乾,笑声渐息,将奏折递给周静娴,慈祥地盯着还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以然的孙女,是越看越喜欢。 “静娴丫头,你可真是朕的福星。” “……” 皇爷爷你别突然说得这么……这么…… 周静娴一时间也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她干脆低头看了一眼奏折上的内容。 待看明白之后,终于明白了皇爷爷的喜从何来。 宁先生可真是太厉害了! 一下子便解决了琉璃烧制越来越多,可能会囤积货物,导致价格越来越低,并且解开了琉璃的局限,不再只用于摆件,还能够用于日常生活之中。 琉璃窗! “皇爷爷,我觉得御书房用上琉璃窗以后,每日点灯便可后延一个时辰,对你的眼睛也是极好的,这件事不必等宁先生伤好了再弄,我来操持吧。” “好!” 周乾毫不思索的满口答应。 对于这个令他满意的孙女的孝心,早已是没有任何的怀疑。 他只是后悔。 以前怎么没能看出静娴丫头的能力与孝心呢? 就算是没有宁无恙,就凭静娴丫头的这份赤诚之心,他也绝不会怠慢。 自然。 若是静娴丫头能够再得宁无恙相助,让宁无恙成为郡马的话,就算未来上位的皇帝无能,有他们二人在,大兴国运再兴旺百年,也不成问题! “来人,宣旨!” 宁家对接工部所造琉璃后续售卖,以及相关新兴产业的圣旨传到娴郡主府不久。 整个京城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想要给宁无恙递拜帖的人更多了。 不少人都等着宁家吃药,他们跟着喝汤,整个京城洋溢在一片期待的氛围中。 与之相对的。 西夷馆里,一片愁云惨淡。 笛卡那多打发走了主使回王庭,由于国师之死,铲除大兴才子主力宁无恙的计划失败,偏偏在这个时候,又传出了诗圣徐几道,由于担心宁无恙的伤势,也决定下场参加比试。 西域诸国的胜算,更是大打折扣。 此时的西夷馆之中,已经有许多墙头草小国,准备着向大兴示好。 西域诸国的联盟瓦解,似乎就在弹指之间。 第六百一十章 致倭书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对于这种情况,光靠笛卡那多在京城周旋,已是无力回天。 “还是得靠敌人的敌人来化解这次的危机。” 笛卡那多想到这一步不得不走的棋,心里还是有些纠结。 无他。 因为这步棋,是他打算在北狄与大兴宣战时使用的,那时候效果会更好。 但国师之死的消息传回北狄,本来就是幼主登位的王上,只怕会面临着各方骚动的危险。 若是这次比试大兴胜了,导致邻近的小国为了向大兴邀功领赏,从而打北狄的主意,那便是内忧外患。 想要解决这个难题,只有先让大兴动乱起来。 大兴一乱,那些墙头草都得掂量掂量,投靠大兴合适,还是与北狄一起,趁机进攻大兴,瓜分大兴领土合适。 “阿毛,岸填使者应该抵达海边了吧?” 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国师处理宁无恙的事。 对于弹丸之地的倭国,笛卡那多根本没有关注。 就连阿毛,陡然听到这个问题,也没想到问题的结果,还是翻开随身带的一本小册子,看到上面的提示,这才说道:“岸填太郎一行,于九月二十五那日,抵达了大兴的内海港口,目前正在养伤。” “养伤?” “好像是半路上看到了宁无恙,气吐了血,而且他不听护卫的劝告,和船上说倭国天灾一直没消停,是倭国人做了太多恶事,和船手打了起来,内伤外伤一起加重,为此还花了不少银钱看郎中。” 笛卡那多听到这话,直接气笑了。 他知道岸填太郎不是一个省心的人,没想到如此不省心。 正好。 多养几日,能够接收到他的消息。 笛卡那多拿出随身携带的符印,走到桌子前,先将符印涂上墨汁,在白纸上留下印记后,这才提笔写道。 “致倭国天皇国书:大兴国富,却为富不仁,对邻邦天灾之难袖手旁观,北狄愿与倭国一道,讨伐不仁不义之大兴,待倭国举国来兴时,与北狄划江而治,以此立盟,若有违背……” 写到这里,笛卡那多停顿一下,笔锋犀利的落下最后一字。 天打雷劈! “阿毛,通传下去,让所有的密探即日起,学习倭语与大兴沿海当地的乡音。” “要学这么多?” 阿毛有些犯难。 大兴的官话对于他们来讲,都很难学。 倭语倒是简单,可那些沿海当地的乡音,十里不同音,真的能学会吗? “不会说至少要听懂,届时倭国举国来犯,我北狄没办法及时出兵,只有派这些密探先打入大兴内部,援助我们的盟友了。” 笛卡那多眼中闪过一丝凛然的杀机。 这一招,实际不是正面交锋所用,而是为了渗透进大兴内部,再从内部瓦解攻击。 是很阴险。 但谁叫从正面想要攻克大兴,对于北狄来说,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弹丸之地的倭国。 哪怕是举国来犯,有大兴军队的铜墙铁壁,还有军民共同抵抗之下,只怕那些倭人只有回到海里喂鱼的份了。 倭国此时来犯,能不能赢,对北狄来讲意义已然不大。 但。 只要多拖得住大兴一时,将大兴拖于战火之中,替北狄多消耗一日大兴的兵力与财力,那么等到他们北狄真正动手的时候,便能多一分胜算。 阿毛消化了一下将军的话,却还是没能消化掉,干脆似懂非懂的应了下来。 “将军,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等到阿毛走后。 笛卡那多将那封致倭国天皇的国书收了起来,再次铺开一张白纸。 “尊敬的晋王:有洛河道密探来报,曾见过长相类似岸填太郎之人在洛河道一带活动,在下询问了阿毛当晚岸填太郎死时情况,因死后无法辨认尸体,在下怀疑岸填太郎提前察觉到有人暗害于他,特意诈死,远走洛河道,还望晋王你能相助调查,不胜感激。” 写完这封信。 笛卡那多不免长叹一声,替晋王感到惋惜。 原本晋王远走洛河道,是为了避免宁无恙之死受到牵连。 可谁知。 宁无恙来到京城不到十日,不仅成功当上皇商,进入朝堂,如今更是抓着皇家钱袋子的那个人。 只怕晋王此时回来,都得对这个想要除之而后快的金陵诗仙笑脸以对。 想想,还挺憋屈的。 “晋王啊晋王,平定倭乱之事,可是我们北狄送你的一份大功臣,希望能够让你平息我们约好的计划失败的怒火,也希望你能够与我们加深合作,继续替我们的密探打掩护。” 其实不仅晋王有怒。 笛卡那多对于宁无恙,也从原本因国家之利,想要铲除,如今有了私怨。 哪怕没有证据,所有的事实也告诉他,国师之死,确实与大兴没有任何的关系。 但他不免会想,如果国师不是为了铲除宁无恙,才在高台上布置了所有的神铁,如果那日的雷劈,并非神明召唤,而是神铁布置有误,劈错了位置。 是不是。 国师就不会死? 所以。 在笛卡那多的心里,在国师之死无法释怀,总得恨一个具体的目标时,宁无恙,便成了这个最鲜明的目标。 “真想,亲手杀了他。” 笛卡那多呢喃一声。 等到阿毛传达完命令回来时,早已平定下所有思绪,恢复了往常冷静自持的面貌。 …… 洛河道,平县,县衙后院。 晋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洗漱吃饭之后,便是坐在廊下逗弄着前日在集市上新买的金丝雀。 父皇派他前来洛河道查案,但实际上有韩刺史在,他就是一个摆设。 一个告诉洛河道官员们,不要违抗圣意的摆设。 查呗。 晋王对于查出来的那些七品芝麻官,根本不放在心上。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那些官场上的老油子可比他还要滑头,姓韩的想借着黄南明的事,将他在洛河道遍布的势力一网打尽? 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来。 只是那些芝麻官,查得太多也有损他的威严,特别是他老是被架在这里,无所事事,时间久了也确实闲得慌。 “现在就等着京城那边传来消息,父皇紧急召我回去了。” 晋王吹着口哨,逗弄着笼子里用嘴梳理羽毛的金丝雀。 前日,笛卡那多送来了信件。 已经选好了对宁无恙下手的日子,让他静候佳音。 北狄人毕竟是客居京城,决定动手到实施,拖得时间太久,势必会引起注意,所以按照日子推算,今日或明日,应该就有报喜的急信送来。 “也不知道是我晋王府的信使快,还是他北狄的信使更快一步。” 如果是前者的话也就罢了。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得敲打一下笛卡那多。 北狄想获得关外一片生存之地也就算了,想要贪图太多,也得看他同不同意! 第六百一十一章 晋王盼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王爷,有急信!” 心腹手下忙不迭地跑过来,晋王立即来了精神。 但当看到所送来的信件上盖的章印,是归属洛河道的,他兴趣缺缺的放下逗鸟的草杆,拆开信封扫了一眼,无声冷笑。 “下去领三十杖。” 所谓的急信,不是别人送来的,正是关押在大牢里的黄南明,打点了层层关卡,把这封求救信送到了他的手上。 信里面,有讨好有乞求还有一丝丝威胁的意味。 “王爷,你若不肯搭救,可别怪我攀咬他人,让你在洛河道的所有筹谋毁于一旦?” 原本心腹手下还想替自己辩解几句,听到晋王读出信上的这些内容时,当即明白,他被人利用了。 不该贪那一千两银子,送这个顺手人情。 “王爷,我自去领这三十杖。” “记得打疼一些,伤越重你便能记得越久。” “……是。” 目送心腹手下离开。 晋王再次拿起草杆逗弄鸟儿,并将刚才收到的急信,扔进了鸟笼子里。 得到新鲜玩意的金丝雀,轻手轻脚地踩在信纸上头朝着左右张望,猛地撅了一下屁股,在信纸上拉了一滩屎。 “甲初,你瞧瞧,这鸟儿都知道,这信和一坨屎差不多,你说这写信的人怎么就不懂呢?” 站在暗处的甲初没有言语。 像黄南明这样一头栽进泥潭里的人,就像是半截身子没入了沼泽之中一样。 若王爷去搭救,就算救不上来能够及时松手,也会沾上一身的泥。 可王爷不去救的话,只怕洛河道许多官员会寒心。 “甲初,你说这黄南明是不是故意让本王上不来台,才送来这封信,给那些投靠本王的人看,故意恶心本王呢?” 从晋王漫不经心的语气里,甲初便知道,王爷是真的没把这封信可能带来的危害放在眼里。 但他不明白。 若黄南明真的这样做,王爷却无动于衷,那些洛河道的官员若是真的人心不复,岂不是对王爷十分不利? “那些官员们,一直是靠着孝敬本王,以及替本王办事,才能节节高升,如果哪一日本王倒台,他们便会自寻出路,同样的,他们自己没有好好善后,还要考虑会不会连累到本王,以至于本王将他们家族赶尽杀绝,聪明人,都知道何时做何事,而不是像黄南明这样,自己前途毁了,赔上性命不说,还会连累整个黄家。” 正说着。 刚才送信的那个心腹手下,一瘸一拐地扭着屁股,手里捏着一封书信小跑过来。 “王爷,这次是真的有急信,是来自江南道黄家的。” 听到手下的话,晋王依旧是漫不经心地接过。 拆开信封一看,他哈哈笑出声来,还不忘记给一旁的甲初展示。 “看,本王猜到了吧,这黄家是宁愿舍弃黄南明,也不愿意因此让本王替他们黄家冒险,区区黄家,还不配与本王谈交情。” 再次将信纸带信封扔进笼子里。 这一回,金丝雀没有了刚才的好奇心,窝在安静的一角,闭目养神。 晋王放下手里的草杆,畅快地喟叹一声。 “闲着没事果然还是要出来转转,替父皇看一看这大好河山,自从离开京城后,合事顺心,日子逍遥,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一切都可心想事成。 只待宁无恙一死,他回京给安儿办了葬礼。 他再寻了周静娴的错处,斩断康王的这一臂膀,再加上笛卡那多送的那些证据和名单,掌握了不少朝臣的命脉,想要撂倒康王,指日可待! …… 康王府。 天色渐晚,康王才从北郊猎场返回府上。 昨日赏诗会突发意外,父皇便要求重新检查在场的所有器物,以防止有人趁乱偷盗。 康王觉得父皇这是低估了那些西域人的素质,也高估了大兴器物对那些人的影响。 谁知这么一查。 还真查出有两个国家的图腾被盗走了。 其中就包括除了已经化成焦铁的雪狼图腾以外的楼兰彩瓶。 没办法,他只能与周钰商量,重新定制这两个图腾。 并同时将被雷劈坏掉的旗杆也跟着重新做一套。 尽管元国师死了,北狄主使也换了人来做,但比试那天,北狄人可是西域诸国的主力,该给的颜面还是得给的。 为此。 康王特意跑了一趟工部,去找当日铸造的匠师,重新铸造一套。 结果得知了匠师们都在忙着完成陛下交代的制造暖气的事。 他当时就蒙了,脱口而出。 “这暖气为何物?” 没有一个匠师回答他,全部忙着手里的差事。 直到女儿到来,亲自给他解答,他才知道,这是宁皇商又发明的一项新的取暖之物。 “女儿好像和我疏远了许多。” 康王一进苏侧妃的院子,张嘴便忍不住抱怨起来。 原本因为康王到来而开心的苏侧妃,听到这话,也不好瞎琢磨,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可是想让妾身去提点一下静娴?” “不必,我只是……只是向你絮叨几句,女儿最近深得父皇器重,她比我还要忙,你还是别去打扰她了。” 提起受到父皇器重一事,康王拉着苏侧妃的手走进房间,让她坐到自己的对面,伏过身去,压低声音问她。 “你娘家苏氏,在女儿这一代,可有出彩的表兄弟?” 苏侧妃听到这话,心中犯起了嘀咕。 王爷这是何意? 想要替静娴在苏氏之中挑选夫婿,好难捏静娴? 苏氏不禁懊恼自己长得不美,年老色衰,除了因为生下一对不受宠的儿女,能够稳坐康王双侧妃其中之一的侧妃之位,还全靠她老实不生事。 若是她娘家得力,就凭当初康王府那受尽磨难的情况,她早被抬成正妃,像晋王妃一样用娘家贴补夫家,从而主持中馈了。 如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王爷受到陛下的提拔与重视,女儿似乎比王爷更受恩宠,连向来隐忍懂事的儿子,日子也好了一些,也有了和其他皇室子弟一样,去上书房读书的机会。 可若这一切,要靠着女儿的未来幸福换取。 她情愿不当这个侧妃。 康王不知道苏侧妃在片刻之间,便发散思维想了这么多,见她久不出声,便催问道:“苏家子弟还是不喜咬文嚼字,只想舞刀弄枪?那他们之中,可有人考取了武举人?” 第六百一十二章 康王意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有两个考取了今年苏北的考举人,其中妾身胞弟的小儿子,还是武举魁首。” 提起小外甥来,苏侧妃脸上这才有了一丝快意。 苏家虽是将门之后,但自从上一代武官断层,便沦落成了当地的寒门,甚至连宁家的日子也不如。 没有指望着她这个皇家媳妇,请康王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给一个守边关的军官之武,都是难得的。 尤其是逢年过节,还总会来接济他们母子三人,这让苏侧妃仔细一琢磨,亲上加亲,似乎也能行。 “王爷,你可是准备给静娴许配婚事?” “许配婚事?爱妃何出此言?” 康王又蒙了。 他看着同样惊讶不已的苏侧妃,恍然省悟过来,哈哈笑道:“爱妃你误会了,我问苏家子弟的情况,不是想给女儿挑夫婿。” 像女儿这种情况,挑选夫婿的事,他恐怕都插不上手。 按照父皇今日的意思,这个孙女恐怕是当作未来长公主培养的。 不论是他康王府赢了还是那晋王府赢了,最终女儿都是长公主。 说实话。 康王都羡慕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的女儿了。 因此。 他决定扶持苏氏子弟,同时多多教导女儿的胞弟,如何低调做人。 这样哪怕他有朝一日败了,至少女儿可以替他保留下一支血脉,就算晋王忌惮,可女儿成为了工部监造官,手握私库大权,又被父皇教导得公正不阿,只需要卖几批琉璃与暖气,与朝臣们的生意人脉铺展开来。 晋王想动女儿,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 康王没把朝堂之上的事告诉苏侧妃,只分析了父皇今日对他的态度,还有父皇想要让女儿自立门户的事。 “我们康王府是帮不了女儿什么忙了,但举贤不避亲,苏氏也是忠义之后,只要他们做事能够守正,相信父皇也会乐于促成此事。” 以前武举人不值钱。 但现下朝廷正在增兵。 因西域诸国比试一事,连京卫军说不定未来都要扩编。 哪怕是寒门子弟,也总比那些贫寒的庶民,更容易被选中。 苏侧妃终于弄明白了康王的意图,心下暗自松了一口气,便抽回一直被康王抓住的手掌,“妾身这便去给父亲写信,让两个外甥来京城。” 话刚说完。 老管家步履匆匆走到门口。 看到王爷也在,老管家也没惊讶。 现在康王府谁不知道,王爷上差以后回来就得往苏侧妃这里跑。 好在王妃无后,且心胸宽大,不仅没有给苏侧妃找不痛快,还特意拨了银子改善苏侧妃的住处。 明摆着打算要与苏侧妃联手的意思。 待王爷成功登上皇位,下任皇储,便是两位王妃之后,百年之后,只怕会共尊两位太后。 在这种情况下,苏侧妃这里有何风吹草动,那都是老管家亲自操持,比对待王妃的事还要慎重一分。 “王爷,苏妃娘娘,苏北来的家书,老奴亲自给您送来了。” “多谢管家跑这一趟。” 苏侧妃看向康王。 见康王眼睛一斜示意她能动了,这才站起来,不无激动地接过那封薄薄的家书。 苏北距离京城两千余里,一封家书寄这么远得几十两银子,赶上冬日北方冻雪封天,有时候还要上百两银子。 苏家又没有官道的便利只能走这些私信渠道,一年到头恐怕也来往不了几封家书。 苏侧妃拿到家书,先放到了与康王相对而坐的桌子上,用手帕擦拭着眼泪。 “上次父亲写家书来报喜,还是九月的时候,没想到隔了一个月就又送来了一封家书,妾身也不知有何急事,若是妾身无能处置,还请王爷帮忙定夺。” 如此反常的事,竟将一个刚来王府时有些飞扬跋扈的苏侧妃吓得直掉眼泪。 康王不免反思自己,这些年自己过得窝囊不说,还连累了家人一起受委屈。 他除了给女儿打造更牢靠的根基,为王府留条后路,确实不能再向女儿索取孝道养恩。 “拆开看吧,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呢。” 在康王的鼓励之下,苏侧妃这才当着他的面拆开了信封。 拆开看完,脸色便由阴转晴,赶紧将信推到康王面前。 “王爷,父亲信上说,两个外甥已经由当地官府资助北上,要来参加与西域诸国的比试,这封信送到的时候,他们二人也快到了。” 这可真是巧了! 康王转念一想,苏家本是忠烈之后,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到了国家有危之时,定是义不容辞。 这样的做事态度,让他由衷得佩服。 他当即对着管家吩咐:“告诉王妃,说苏氏兄弟二人要来,让她收拾一间……不,收拾两间大院出来,招待贵客。” 收拾两间? 苏侧妃觉得王爷太奢侈了,却也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反驳。 等到老管家走了,她才小声嘀咕一句。 “苏武和苏穆二人相差不到三岁,苏家只有三进院子,他们自小便是从一个院子里长大的,王爷你不必让王妃费心收拾两间院子,咱们这个新王府也不大,如此隆重,倒显得、显得……” 显得对她这个侧妃太宠,只怕别人会说王爷偏宠侧妃,让人捏住把柄就不好了。 苏侧妃没明说,但康王哪里不懂她小心谨慎的心思,再次抓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两间院子是为了方便两位苏家公子结交好友,他们就算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性情不同,朋友自然也不相同,等他们来了,我再从库里支出一些银两,方便他们在京城游玩,听说那宁府三公子,还是金陵府的武举魁首,有机会,可以让他与苏穆一起切磋切磋。” 这么说来,苏侧妃便知道,准备这两间院子不是王爷心血来潮,而是另有所图。 她一下子也不该高兴于苏家还有复起的那日,还是该忧愁,长此以往下去,苏家便会卷入这京城争斗之中。 好在。 有女儿傍身,想来苏武与苏穆就算遭人怨恨,至少也能让对方不看僧面看佛面,网开一面。 “王爷,天色晚了,你去王妃那里休息,商议一下苏武和苏穆他们住哪间院子可好?” 苏侧妃开始赶人了。 第六百一十三章 估产值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苏侧妃知道自己不聪明。 所以,她全凭小心翼翼在这康王府里活得没有树敌,也不被人重视。 如今女儿受宠,儿子也入了皇宫,她身为母亲,除了心里要刚硬之外,外表更得柔顺,才能为他们驱灾避祸。 康王原本还想与苏侧妃秉烛夜谈,了解一下苏氏的近况。 听到苏侧的提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也好,等下次苏武他们来了,我再宿在你这里,好好地聊一聊他们的事。” 康王没有任何的纠结。 他不是沉迷于女色的人。 人至中年不惑,对美色早已看淡。 更何况他后宫之中这些跟着他吃苦受累的妃子们,没有那么多穿金戴银花哨的打扮,自然是不符合外人眼里的美的。 但只有他知道她们的美在何处,所以大家进退有度,倒也融洽。 康王来到王妃的院子时。 老管家正在与王妃一问一答,哪个院子里住着哪位府上的公子与小姐。 见他这么快便来了,王妃颇为惊讶。 “王爷没在苏妃妹妹那里歇息?” “苏侧妃要回信,我也有些朝堂之事,想与你说一说。” 宠侧妃灭正妃的事,康王可做不出来。 有些话同侧妃不能讲,但王妃得知情。 否则出门在外,谨防被人算计。 就如同晋王府那般,侧妃出事,可以一条白绫换全府安宁,但若正妃出事,那便是半个王府都会跟着塌掉。 毕竟。 正妃可是父皇钦点的人选,哪怕当时是随手一指婚,康王也不会离弃。 “苏妃妹妹难得来一封家书,今晚她定是会开心许久,来人,去给苏妃那里添一包红烛,她前些年一直点灯熬油的用苏绣缝制王爷的一切衣物,省了我不少心思,仔细坏了眼睛。” 王妃一席话,让康王更加明白了苏侧妃以前过得有多惨淡。 他低头看一眼鞋面上的苏绣,心里不是滋味。 “王妃,我记得府上还有一根百年人参,送给娴郡主府去,静娴那孩子最近经常熬夜替父皇办差,给她安神入药吧。” “行,臣妾这便亲自去取。” 康王府中忙活到半夜,王妃亲自指挥下人,如何腾空两间院子,并如何摆设。 直到后半夜,才安静下来。 可其他的府邸,依旧灯火通明。 所有权贵家主的桌子上,都摆放着一份花高价,从工部官员甚至是匠师那里得到的一份明日上朝时,即会公开的珍物图例。 珍物。 即皇家匠师打造出来的奇珍异宝。 放在以前,别说珍物了,就连工部,这些权贵世家的家主,谁也不放在眼里。 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谨慎待之。 原因无他。 这些珍物决定了他们家族能跟着皇家喝多少肉汤。 珍物图列除了品类之外,还有每个月的生产预估数量。 这些家主们刚刚在打听消息的手下嘴里,听明白这些“暖气片”、“铁炉子”和“琉璃窗”等物是什么,再看后面标注的数量,顿时急得火烧眉毛。 “这一个月才估做一千套?全大兴有近千万口人,一百余万户人家,他们工部做这么少,简直是杯水车薪。” 不少家主还想着参与其中去倒卖。 一看这些套数,还有后面的标价,想着给京城以及关内道的各大家族分分都不够用,纷纷打消了这个心思。 他们此时只有一个想法。 抢货自己用! 但在下手之前,他们还是得先问清楚去打探消息的心腹手下。 “那暖气片真的一烧水就热了?” “真热了,那工部的锅炉房造出来第一套,当场放到工部办事的地方试用了,老爷你猜怎么着,那些工部的官员,差点当场把那套暖气片给扣下来,说要展示给以后订购的商户。” 看来工部腰杆子是真的硬了。 陛下的圣旨都发到娴郡主府上,交给了宁无恙。 那宁无恙据说还趴在床上等着暖气养伤呢,居然敢跟宁无恙抢,这是生怕工部混得太好。 尽管知道结果如何,但这位老爷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奇的问道:“然后呢?工部留下来没有?” 要是留下来了。 他正好趁着晚上没人去工部,打点一下开个后门,问问能不能预订。 “怎么可能会留下来,换作旁人也就算了,这第一套可是给宁皇商打造的,这宁皇商可是工部发达的贵人,他们只是想让锅炉房先别造其他,先给他们整套暖气片,娴郡主便说要不停了琉璃窗的那个炉子给他们造。” “然后呢?” “然后第一套琉璃窗出来了,正好娴郡主府和工部的纸窗尺寸对得上,工部把纸窗换上琉璃窗,马上反悔了,让锅炉先烧琉璃,然后说宁家可以自己烧琉璃,这第一套琉璃窗,得归工部用,这可是宣传琉璃窗的活招牌。” 听手下这么一说。 这位老爷都忍不住看向自家的纸窗。 上面请画匠描的花样,还是三年前的花样。 经过风吹日晒早已褪了色,在灯光下显得十分昏黄,竟分辨不清上面是人是狗。 “这上面说那琉璃窗晶莹剔透且比琉璃盏还要便宜,也不知等整套琉璃窗都装到工部之后,会不会涨价。” 想到这里,这位老爷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与冲动,拍着桌子站起来。 “备马车,我要去工部看看!” 反正自从琉璃烧制成功后,工部每日都是通宵达旦。 他去了也不担心等在门外吹冷风。 这位老爷慢悠悠地披上大氅,不急不慢地前往工部。 六部办事的政事堂,原本是位于一处的。 但工部由于人多但事少,所以一直被安排在街道的偏僻角落里。 可是今晚。 这个街道的角落,变得比繁华的街道中心还要热闹。 距离工部办事处的大门还有五百米远,马车便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位于马车里的老爷怒而挑帘。 “谁这么不长……” 话还没骂出声来,在看到飞驰而过的是安家的马车时,把想要问候对方祖宗的话咽了回去。 “安家的马车怎么这么晚跑到工部来了,不会连安家都打着抢购的想法吧?” 怎么会。 就算琉璃窗和暖气片啥的再抢手,也不至于连皇亲国戚都要大半夜来蹲守抢夺。 那样可真是有失体…… 老爷的心里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瞥到前方的马车,惊出一声冷汗,脱口而出。 “我的二舅姥爷诶!今晚这是过年了吗?!” 第六百一十四章 抢订购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京城的除夕夜也没有今日这般热闹。 城里数得着的世家的马车,都在这里停着。 而且除了像沈家、谢家这种又有钱又有势的累世家族,不是家主亲自来的,其他探头出马车的脑袋,一个比一个眼熟。 大家全部揣着袖子,靠着暖炭,一边热情地同相熟的朋友寒暄着,一边暗地里吩咐车夫见缝插针,绝对不能让人插了队去,落后于人。 “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着,这幅盛景,今生能得一见,真是奇哉妙……娘唉!” 车里的老爷话还没说完,马车后面传来震动声。 被追尾了。 换作平时的话,碰到这么不长眼的,老爷早就骂了。 但经历过刚才的事,再加上此时齐聚在这里的,非富即贵,他还骂什么骂? 老爷干脆挪着屁股跑到了车厢后面,挑起后面的车帘,推开脸盆大的通风窗朝后看去。 “马兄,原来是你,真是对不住,这车夫新来的,水平不高,惊到你了吧?” 马老爷看了一眼后面歪着的马头,明显是准备越过他的马车去前头。 但由于刚才避让安家的马车,导致他的马车偏离了几尺,恰好挡住了后方的去路。 也好。 马老爷本着,我抢不上前去,你们也得在后面等着的心思,对着后方穿得富贵的朋友发出爽朗的笑声。 “赵兄,这前头堵了不少三十辆马车,都是去工部抢着掏钱的,你我看来还要再稍候几个时辰才行。” “不急不急,也怪我这个小门小户消息不流通,知道的时候,去钱庄取了银票再来也晚了。” 赵兄占地几十亩的大院子在城郊,而今晚不打烊的钱庄则在城中。 从赵府到钱庄,再绕到工部来,相当于走了大半个京城。 马老爷不免心生同情。 正准备安慰他几句,却见赵兄左手拎着一只烤鸡,右手拎着一小坛平安酒,慢悠悠地在手里晃悠着。 “马兄,今夜定是无眠夜,我路上正好碰到没打烊的酒楼,差下人订了一桌好酒好菜,你若是愿意同食同饮的话,我这就把它拿到你那里去?” 这…… 马老爷觉得,如果没有看清对方眼中狡黠的笑意,他就上当了。 蹭一顿酒菜就得让赵兄和他一道前去工部,这有些不划算。 就在马老爷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赵老爷说道:“马兄,听说你从南边运来的一批货,被盘查的扣在了洛河道,这马上就要霜降,再过段时间可就要结冰了,你那货万一上了冻,可就砸到手里了,化了冻香味还像不像以前那样,还要两说。” 见赵老爷主动提及此事,马老爷顿时豁然开朗。 他那批货就是从金陵运到京城来倒卖的香水。 由于马家有自己的商队,便没有从宁家的商队那里预订,谁知道,由于西域诸国细作的问题,盘查逐渐变得严格。 再加上洛河道正在整顿官场,他那批货明明比宁家商队更早上路,如今却卡在了半路上。 想到赵老爷在洛河道有位当按察史的族亲,放行只是对方一句话的事。 马老爷思量一下,便笑脸如花相迎。 “赵兄能够不嫌弃我这马车里简陋,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快请快请,正好你我边吃边谈我那批货的事。” 这种利益互换形式的对话。 在各个前后马车间不断的展开。 促进了不少家族之间的亲密沟通,以及让更多的人明白,今晚这一趟没白来。 像他们已经身居家主之位的人们都明白,做生意这件事,捡漏是极难的。 但。 赶上新风潮,靠着实力抢一个新鲜,再倒手大赚一笔,只要衙门有人透露出消息来打点一番,则是相对简单的。 这便是借着势,钱能生钱的好处。 不管以后那琉璃窗或暖气片价值几何,至少这第一批的钱,他们一定要赚到手里。 工部政事堂。 秦尚书笑眯眯地摸着新送来的聚宝盆摆件,再次对着匠师问道:“这个设计图当真是宁皇商亲自画的?” “正是,宁大人当时画的时候还说,要等着烧制琉璃的工艺成熟后,再给尚书大人您造一个聚宝盆,这聚宝盆造成之日,便是工部财源滚滚不断之时。” 匠师说着这话,都觉得宁皇商真有本事。 烧制的琉璃确实能够让工部大赚一笔,可只是琉璃盏的话,价格昂贵且用量不多,生意淡季的话,可能一天只能烧一锅炉的料子。 谁能想到。 他们第一批琉璃盏刚送到安宝楼去,宁大人便又给工部找了事做。 琉璃窗。 这东西的模具可比那些定制的琉璃盏好造多了,关键是一扇窗要好几片琉璃窗,还能够划分出等级来,根据不同的工艺赚不同的钱。 原本那些师傅级别的匠师,与寻常工匠一起掌握了烧制琉璃的要领,许多眼高手低的学徒,还不服气师傅们拿得俸禄多。 这会儿全部服气的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多干些体力活去了。 为啥。 因为像那些在模具上雕花,或是调颜色料种的活计,少了经验累积,它根本造不出来。 秦尚书听完匠师的话,这才知道,宁皇商并非一时灵感爆发,才有了今晚的这番盛景,而是从一开始,便想着扩宽琉璃的受众群体。 让有钱的人消费得更多,甚至没多少钱的小富人家,也可以跟风买几块价格低廉的琉璃窗,镶嵌到窗户上去当个风景。 想到这里,秦尚书便对着身后替他做事的秦风澜问道:“风澜,你的书房里不如也换几块琉璃窗,这样你冬日读书的时候光线会更好,遇到大雾的天气,也不必点全天的蜡烛了。” “父亲安排得很妥当,但我觉得还是先给母亲的房间做几块吧,这第一批琉璃窗如此抢手,价格也比较昂贵,我最近都在这里帮着父亲做事,倒也不必急着用。” 秦风澜孝顺又稳重,深得秦尚书喜欢。 但再喜欢。 来工部做事,也得陛下点头同意才行。 好在这个儿子争气,去金陵游学一趟,虽然在各种本该崭露头角的才子大会上,并没有扬名立万,但跟着成家小子一起办的村学,让陛下将儿子记在了心上。 正好儿子最近有走仕途之心,又想多长些见识,他便借着工部得到重用,且人手不足之时,向陛下进言,请儿子来帮忙打杂。 陛下这才破格同意。 并让儿子像在金陵一样,多向宁皇商学习,也多与娴郡主走动走动。 秦尚书知道,儿子能来工部做事,也是沾了娴郡主的光。 好在秦家已与康王府联姻,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 “就按风澜你说的,先给你母亲的房间换一套琉璃窗,你先把这事记下来,等一会儿大门一开,只怕咱们花多少钱,也没机会下手买咯。” 第六百一十五章 开门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初入官场还未入仕的秦风澜,觉得父亲这话,说得太夸张。 哪怕预估生产只有一千套,价值也超过了千万两。 大门一开便会售卖一空的话,那工部岂止是有了一个聚宝盆,简直是拥有了化腐朽为神奇神力。 待到明日,六部之中,工部说话的分量就得从最轻,变得最重。 但秦风澜没有打击父亲的热情。 反正父亲说得再夸张,有宁先生的献策,一夜卖不完,多卖几夜总能卖完。 “父……尚书大人,琉璃窗有几块尺寸不合适,正在重新裁剪木料,我看这几块拼凑出来的图案倒也应景,不如先开大门吧。” 秦风澜的话,让还在不停摸着聚宝盆的秦尚书朝着大厅的那扇窗户望去。 夜太黑。 他竟未发现,琉璃窗已经装了大半。 这大概是因为烧制琉璃的锅炉就在后院里放着,随时都可以给工部订新窗户,所以才有不在意的余地。 秦尚书欣赏着透过窗户所看到的夜景,不住地赞叹:“这琉璃窗当真是巧夺天工,只是这黑夜里往外看似乎有些影响,去,找两个人在琉璃窗那里举着火把试试。” 当即便有两个官差举起火把立在琉璃窗前,好奇的张望着。 终于能够看清了内外景象,秦尚书先看了一眼那些透亮的琉璃窗,目光落在了专门定制的四块岁寒四友图案的琉璃窗上,心里是更加的满意。 别看琉璃窗制成的成本不高,但它的效果好啊! 谁能想到,平时只能放在架子上观赏,捧在手里小心把玩的琉璃盏,居然能够明晃晃的架在窗户上观赏。 光凭这一点,就能吸引不少喜欢用奇珍异宝来抬高自己身价的权贵和那些富豪们。 “剩下一半先不装了,正好有那些纸窗对比着,才更加能凸显出琉璃窗的优势来。” 秦尚书想到自己刚上任没几个月,便很快即将拥有泼天的大功一件,他大喊一声。 “开门!” 吱嘎吱嘎~~ 工部简陋的木门刚打开一条缝,外面被各家马车旁边护卫举起的火把,燃亮如白昼般的街道,便将手捧空白册子,准备登记记录的秦风澜吓了一跳。 好亮! 好多人! 好多马车! 他突然就明白了父亲刚才的话,不是夸张也不是意淫,而是有理有据的推论。 想到这里,秦风澜忍不住感慨:“还是京城的有钱人多啊。” 等到今夜卖完这些琉璃窗和暖气片,便将几家出手大方的富户介绍给成兄,好让成兄去募捐善款,继续在京城附近建设村学。 秦风澜这般想着,收敛了惊讶的思绪,投入到了登记的事务当中。 “我要十套院子的琉璃窗!还要十套宅院的暖气片!我家在关内道三套大宅院,剩下的七套……我又不是不给钱,你管我怎么用?” “去量尺寸的工匠我高接高送,包吃包住,我马上付钱,秦尚书你赶紧安排几个工匠跟我的管家去量尺寸!” “秦大才子你还愣着干嘛,赶紧登记,我先交十万两的定金够不够?不够?我再加十万两!” 在这些来人的认知里。 琉璃是很珍贵的东西。 哪怕知道本土化后会便宜许多,但工部大堂里的琉璃窗在那里摆着。 一扇窗户所用的琉璃料子,可以比得上原本好几只琉璃盏。 特别是那些雕花塑形的技艺,可比楼兰制成的琉璃强太多了。 第一个叫着买十套的,要不是得到的消息里,说这些琉璃窗的价格,只有楼兰的一成,他都不敢一口气买十套。 好在这十套宅院的名额,要做哪扇窗他说了算。 全做是不可能的。 一个宅院少说三百个窗户,全做下来的话,别说交二十万两定金,交二百万两估计都悬。 好在多余的那七套,转手卖出去,能够让他赚到一套半的琉璃窗,钱出在别人手里,他当然乐得大方。 秦尚书收了二十万两的定金,按照宁家香水铺子的方法,把预购的契约写上。 在交货日期那一栏里,他先给对方画了个“一”字。 “陈大人,这琉璃窗先紧着你这第一人开始造,至于多久造出来,快则一两日,慢则三五日,它得根据量的尺寸还有模具制造的时间来定,运输的话,到时候还得你府上亲自派人来盯着,以免有所疏漏,安装费根据你所订的琉璃数量另算,窗户木料你可以自行解决,也可以到时候和工部去的量尺寸的人商量,你可有疑异?” 工部做事如此讲究,陈大人自然没有异议。 特别是不会打包往外卖木料这样的做法,也让后面的人们都对这个新上任不久的工部尚书,竖起了大拇指。 见陈大人没有异议,秦尚书当即爽快地安排。 “去请三位师傅六个学徒,到陈家量尺寸。” 一式三份的契约,各自收好。 秦尚书刚想将第一位大客户亲自送到门口去,后面赶来的新客户不乐意了。 “秦尚书,我年纪大小不能熬夜,陈兄他腿脚方便能自己走,你别高接高送了,赶紧收钱。” 第二位客户从袖子里掏出五张十万两面额的银票放到了桌子上。 如此阔绰的出手,除了秦尚书眼睛微睁,陈大人和后面排队的人们,谁也没有觉得稀奇。 这位大客户之所以敢掏这么多钱,还不是因为当初宁家香水倒卖时抓到了商机。 第一批就赚了这么个数。 从京城里原本不起眼的清贵人家,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富商,一下子从三流世家,晋升到了二流世家,掌握住了京城黑市香水交易一半的份额。 而这位大客户更是在尝到甜头后,一直盯着娴郡主府还有工部的动静。 再加上正好有家中子侄在工部当差,如此才能在权贵如云的工部门前,排到第二的位置上来。 这位大客户,原本是想着像前头那位陈大人一样,只出手二十万两,预订十套即可。 如今他改主意了。 “我要订五十套,尚书大人你先把契约写下来,定金不够的话,我再派人回家去取,尺寸也不急着量,但契约必须马上写。” 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大客户还是想吃倒卖赚差价的那笔钱。 可偏偏谁叫人家耳朵长脚步快,对工部的发达信任无疑,这才导致占了良机。 排在后面的人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尚书在对方一连声的催促下写下了契约。 六十套不到半刻钟便决定了主家。 工部直接入账七十万两,还另有五十万两的外债待收。 工部收入多少银两无人关心。 排队的人们更加担心,等轮到他们的时候,第一批的一千套,还有没有剩? 按照十套二十万两的价值,其实一口气能拿出一百万两订五十套的,还是少数。 但经不住亲眼看到工部办事厅的那些琉璃窗后,那些老爷家主们认为,就算是不倒卖,自家能够拥有这样一扇琉璃窗,那也是极好的。 此时。 不少人开始对比着以前买的楼兰琉璃,想到这巨大的差价,还有被楼兰“抢”去的钱财,他们在心里暗自发誓。 第六百一十六章 琉璃房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楼兰不想向大兴卖货物没关系。 他们可以向楼兰卖货。 直到把楼兰琉璃从他们身上的差价赚回来!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多做几扇甚至多做几套琉璃窗! 在这样的思想浪潮之中,排队的人们,人手五套琉璃窗起步。 除了琉璃窗以外,还有暖气片。 暖气片的造价不比琉璃低,但由于技术还可以待突破,再加上它可以仿制,如果不是因为安全问题,或许很多人会积攒一下铁器,自己找铸铁的地方去锻造。 面对这样的情况,秦尚书也耐心的向他们解释。 “一间屋子的暖气片,如果按最低取暖量来设计的话,只需要一百两,大家可以先尝试着买一套试试。” “虽说这第一批是我们工部直接售卖,但就和外面的商铺开店零卖是一样的,一间屋子算一套,一共一千套,这些都是试用品,会调试的,有问题也可以退换。” “等到技术成熟,价格也可能会上升或是降低材质、降低温度的同时,降低价格。” 秦尚书严格按照宁皇商所写的奏折上的语言,转述给大家听。 但已经抢红了眼的人们,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 排在第十的沈管家,二话不说,从荷包里掏出了一百万两银子,递到了秦尚书的面前。 “我家夫人畏寒怕冷,又喜欢赏雪看花,想请工部的高级匠师,能够去府上建一间琉璃房,这琉璃房里要安装上暖气片,达到又通透又暖和的效果,等到琉璃房建好,必定邀在场各位前去一观。” 轰! 沈家的这个设想,就像往烧开的油锅里溅了一滴水。 当场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琉璃房听上去当真是妙,我家虽不像沈家这般财大气粗,但也能建个小房子,冬日在里面做事,当真是美极。” “光是做事美极吗?在木料上弄上窗帘,漫天大雪中,把四周窗帘一拉,只剩头顶雪景落下,雪里落红梅,如此甚好。秦尚书,你觉得怎样?” 秦尚书斜了一眼好像等候多时,在马车上喝醉了,开始说辇话的这位同僚,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婚事晚配,中年得子,如今早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可不像这些年轻的后生们,玩得可真花。 但。 沈家的这个琉璃房,光是听听,就让人心动。 只是它的造价极高,哪怕是成本价,再加上人工价格,光是造三丈见方的,估计就得卖个十万两起步。 一百万两,还真剩不下多少。 “沈管家,这个活本官先替工部的师傅们接下,至于如何做,这一百万两够不够,到时候再议,可好?” “小的相信工部的师傅们妙手奇技,定能做出让夫人满意的效果。” “明早本官便会同左右侍郎商议,由其中一位亲自负责此事。” 秦尚书可不敢大意。 一来这百万两的琉璃房,很可能会成为新一轮敛财的手段。 二来那暖气片至今还是铁器所制的。 沈家是不差钱,但沈家没有铁矿,自然不像工部一样拥有大量的铁器,在暖气片的材料上面,还有待商榷。 契约签下。 无从更改。 这一百万两,相当于直接预订了五十套琉璃,秦尚书又先预了五十套的暖气片。 本来就所剩不多的余数,更是遭到了后面排队者的疯抢。 “张兄,你我换一换位置可好?你想要的那个清倌,我能帮你拿下。” “商兄你一会儿帮我预订两套可好?去买陈大人家的一定很贵,他可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不像商兄你讲义气,你想要的那本诗圣的字帖,我送你抄两年……两年不行?那就十年!” 工部的大门前,一下子像是变成了菜市场一样。 讨价还价的、攀附交情的,七嘴八舌,停不下来。 秦风澜一边记录着契约上的数目,随时将剩余的数目报出来,一边观看着这世间百态。 看着为了贪图享受与颜面,以及为了利益而争论不休的众生相,他对宁先生的佩服之情更深了。 难怪在宁先生的眼里,无论是高官富豪,还是贩夫走卒,他都是一样的对待。 大抵是因为,宁先生早已看穿了,这些阶级差距巨大的人们,其实都是一样的那些特性。 “这便是为商之道吗?” 商之小者,买出卖出。 商之大者,左右人心。 秦风澜似有所悟,但又不甚明了。 他想去向宁先生请教,但又知道不合时宜。 “还是多与那娴郡主走动走动,请她空闲时代问几句吧。” …… 娴郡主府。 沙沙沙。 沙沙沙。 周静娴正拿着铁杵捅着墙。 今日工部将暖气片制成,试过安全性后,她便让匠师挑了一套保温散热效果最好的,决定连夜安装到宁先生的房间里。 正好宁先生喝完药睡下了,趁着药力在发热,而且天气还未转冷前,掏个洞也吹不进去几缕风。 等明天白日宁先生醒来,感受到犹如三月春天般的暖意,定会大为惊喜。 成功将洞捅了个透亮,隐约可以看到趴在床上的大腿,周静娴满意地退后一步。 “你们可以动手了。” 当即便有一位工部特意抽调来的高级匠师,亲自将铁管捅穿进去。 里面也有专业负责融接铁管的匠师,将未凝固的铁水把两截管道接好。 又有负责美化的匠师,把还未凝化固定的瓷土糊在上面,一边风干一边描绘花样。 如此细致入微,除了建造皇宫时可能用得着这么多匠师搭配如此之多的手艺,也就只有宁先生值得这些匠师如此心甘情愿了。 因为以前哪怕是皇家匠师,地位也颇为低微。 但如今不一样了。 宁先生带领的这一波波风潮,不仅让他们的食禄翻倍,还让他们地位猛升,成了不少人眼里的香饽饽,甚至有些人成为了权贵府上的座上宾,还可以学有所用以致长。 这一切,都归功于宁先生。 所以给宁先生干活,他们是使出了浑身的绝技,谁也不敢不用心。 周静娴走进房间,看着描绘花纹的匠师,看了几眼后,便开始打哈欠。 管家进忠见状,关切的说道:“郡主,你若是实在不放心,不如在床边的榻上小睡一会儿,等这边的活干完了,老奴在喊醒你。” “我今夜不睡,不光是为了盯着这间屋子安暖气片的事,还要盯着工部那边的动静。” 她如今可是工部监造,怎能做事不尽心。 虽说她对宁先生的所思所想毫不怀疑,但她还是不免担心,京城人不比金陵人一样嗅得到商机,她担心京城的人们,不认可宁先生提升生活品质的理念。 预制的一千套琉璃窗和一千套暖气片,相关的铁矿和人员都在扩增,皇爷爷都计划好了,新增五百万两军费怎么花,要给边关将士添寒衣。 如果卖不到这个数目,她的小私库如今最多也只能拿出五十万两的流动银钱帮着填补。 剩下的,又得宁先生醒来费心去给工部出主意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卖光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暖气片还没安完,鸡还没叫。 工部秦尚书便派人送来了消息。 “监造官,这张纸条你收好,政事堂那边事情还多,需要人手,我先走了。” 跑腿的塞完纸条便像是身后有狗撵似的跑走了。 明明一夜未睡,不仅精神很好,还喜笑颜开,也不知道是走了哪路的狗屎运般的模样,让周静娴心里不由得期待起来。 “难道售卖的数额很多,秦尚书要奖赏他们才这么高兴?” 说着打开纸条。 当看到上面的三个字时,她呼吸一窒,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再次纸条凑到光亮处看了好几遍。 没看错。 就是“卖光了”。 “每样一千套都卖光了,还是只卖光了暖气片?或者琉璃窗?” 周静娴心里觉得应该是都卖光了。 但这样的结果,实在是超乎她的预料。 合着京城有钱人这么多的吗? 平时皇爷爷让捐钱的时候,一个个的哭穷,只捐个几百两,最多才捐三五千两,还都是一副割了肉的模样。 没想到这群人私底下,花起钱来这么豪横。 “宁先生还是低估了京城有钱人的数量,一千套都不够他们买的。” 再想起刚才来送信的人,身上好像有被人挠抓的痕迹。 周静娴猜测,此人回去不是被充当工匠下手去干活,就是去维持工部政事堂的秩序去了。 人都有从众性。 她可是亲眼瞧见过,当初宁家卖香水时,那些为了抢先预购香水的客商抓头发时的场面有多激烈。 哪怕是权贵,最多也就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估计秦尚书此时已经淹没在了口水的洗礼之中。 周静娴捏着手里的纸条,嘴角不断扬起,再看趴在床上熟睡的少年,眼中流露出无限崇拜之意。 全部卖光,少说能够收到两千万两白银的定金。 有了这笔钱,大兴可以扩建一支十万装备精良的边军! 难怪北狄人想除掉宁先生。 假如立场对调,她恐怕都要以杀手身份,以一换一来除掉宁先生。 可惜这个时候再想不顾一切痛下杀手也晚了。 “琉璃窗与暖气片在京城里脱销,很快就会有人深入了解宁先生以前做的事,相信下一步,不少人就会想着打烟草和青蒿的主意。” 工部因为琉璃一物便扶摇直上,成了现在六部里最抢手的地方。 接下来。 自建朝前朝被重视了十几年后,便一直冷寂的农事司,也要变得客流如涌了。 周静娴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聪明了一点点。 但她依旧不认为是自己聪明或是开窍导致的。 若是归功的话,那便只能归功于宁先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应当就是说得她。 工部的消息落定,自有秦尚书上朝时告知皇爷爷。 周静娴继续专门的安装暖气片。 终于进行到最后一步,安接到了厨房的锅炉上。 正在准备今晨早饭的厨娘,看着新来的铁家伙,谨慎又好奇。 等听完工部匠师说如何使用后,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东西好啊! 大户人家的厨房,一般白天黑夜都温着饭菜,几乎是不断火的。 将这些火力运用起来,供应到暖气片里面去循环热水,能省不少柴火。 最重要的是。 烧暖气这个活厨房的人就能干了,那每年省下来的炭火钱,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给他们当工费,他们的工钱都能得双倍。 匠师教了几遍,直到厨娘会亲自上手使用,确保安全无误后,又确认了一遍。 “学会了吗?” “会了会了,我们厨房里这么多人呢,别看我四十来岁看上去记性不好,但我学做菜先学的掌火,老师傅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刻在心里了,绝对不会让这暖气炉子断了火的。” 老师傅很满意。 厨娘很满意。 最重要的还得数周静娴。 当炉子烧起来,感受到厨房里毫不修饰的铁管散发出来的暖流,她已经想象得到,再过一个时辰,等到厨房的热火供应到厢房去,宁先生热得踢被子的场景了。 “啊哈……” 她打了个哈欠,对着熬了一宿熬得个个眼睛通红的匠师们抱拳一拜。 “大家先吃顿简单的早饭,然后在此休息……” 她的话还没说完。 管家进忠带着刚才送信的人又跑回来了。 但除了送信的人之外,还多了一个秦风澜。 “郡主早。” 秦风澜打了声招呼,目光便落到了熊熊燃烧的锅炉里。 “这便是暖气炉子?” “嗯,秦公子来干什么?我困了,可没工夫招待你,我还得陪宁先生睡觉,守着他养伤。” 啊??? 啊!!! 向来表情冷酷的秦风澜,此时受到严重的惊吓,目瞪口呆地望着轻飘飘讲出一个惊天大八卦的周静娴。 陪宁先生睡觉? 不是…… 娴郡主这是趁着宁先生受伤不能反抗,把宁先生给…… 周静娴又打了一个哈欠,终于意识到秦风澜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股子谴责的意味,仔细一琢磨,她便回过味来,忍不住白了秦风澜一眼。 “秦公子你不要想歪了,我说的一起睡觉是宁先生睡床,我睡在外面的榻上。” 吓死我了。 秦风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假使他刚才的设想成立,万一宁先生因此与娴郡主决裂,他都不知道该站在哪一队。 多亏只是他想歪了,不必要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平息了心情的秦风澜这才说明来意。 “我要请这几位师傅前去订购琉璃窗和暖气片的客人家里量尺寸,帮忙设计位置与花样,郡主你这边忙完了吗?” “刚好忙完,所以让师傅们歇歇喘口气再去,管家,备马车,这样去的路上,他们也能歇息。” 秦风澜见娴郡主现在也颇懂人情世故,感到十分欣慰。 但他还是非常不识趣的婉拒了这个安排。 “郡主不必差人备马车了,等着量尺寸的那些人家,亲自派了马车来迎接,车上有吃的还有穿的,工具也由那些学徒们准备齐了,主家还给大师傅每人备了五十两红封,学徒十两。” 秦风澜看向原本困得感觉睁不开眼,此时眼睛比火苗还亮的几位师傅。 “几位师傅们,是现在走还是在郡主府走完了早饭再走呢?” 第六百一十八章 酸死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现在走!” “马上走!” 师傅们但凡犹豫一秒,都感觉自己是对那五十两一个的红封的不尊重。 五十两啊! 按照京城一个铜板能买一个大馒头的物价来算,这五十两也够寻常五口之家一年的花用了。 这些匠师们虽顶着皇家的名号,但实际上,由于给皇家制物,除了上头可能会有油水可捞之外,他们这些匠师们,只有在得到陛下或者贵人嘉奖时,才能够拿到一些低得可怜的赏银。 一个主家给五十两的红封,一天能够走好几家。 并且这钱赚得清清白白,都是凭本事赚的。 这让匠师们既感到了自身价值的提升,也感到了匠师这一行业光明的未来。 一些非得强迫着自家孩子改行去读书改科举的匠师,此时都有了新的想法。 周静娴可不知道他们有这么多的想法,但也替这些兢兢业业干实事,却得不到重视,工钱原本也少得可怜的师傅们感到开心。 她看向了锅里热着的烧鸡,对着厨娘吩咐。 “把那锅里的烧鸡全部装进来,让师傅们打包带走,昨晚上你们也辛苦了,管家,看赏。” 郡主府赏银也是有规格的。 一般是十两起步。 管家估量着郡主的模样,再想着刚才秦公子说,光是去量尺寸,便封了五十两红封,便决定给三位大师傅也封五十两。 反正郡主跟着宁先生一起做买卖赚了不少钱,还有封地的收益,若是连寻常人家都比不过,传出去可真是让人笑掉牙了。 周静娴不知道管家的想法。 如果知道的话,她就会明白,为何那些琉璃窗和暖气片,一夜卖光了的原因所在了。 两件心事全部解决掉。 周静娴回到已经能够感觉到有一丝丝暖融融气息的房间,倒头就睡。 外面鸡鸣时,她热得翻了个身,斜了一眼趴在床上,已经将被子踢了个精光的宁先生,试探着伸出一只脚去。 最终。 想到秦时和云飞也在,她还是乖乖地缩回了脚,回到自己的房中换了套清爽的夏装,抱上了薄被。 嗯。 舒服了。 …… 天还未亮。 朱雀门前再次排起了长龙。 并且由于许多人昨夜一夜未睡,来得比平时还要早。 等到康王赶到时,除了一些年纪大、腿脚不太方便的朝臣还没到来以外,剩下的都在场了。 “康王爷来了。” 他刚下马车,远远的便有人迎了上来。 这一次,比上次上朝的时候还要热情相待,让康王也是哭笑不得。 昨晚工部门口琉璃窗与暖气片卖脱销,去得早的豪掷百万两买下几十套,导致去得晚的只能捏着鼻子赔笑脸认倒霉,最后协商不成功打起来的事,康王府不可能毫不知情。 特别是当王妃在服侍他穿衣的时候,听说了沈家夫人的琉璃暖气房,满脸的羡慕之色,是丝毫不加掩饰的。 康王没有见到工部那扇窗。 但想着那旗杆上的七彩琉璃瓶,觉得若是将它们建成一间房屋,再用上那无烟的煤炭在里面做事,确实是一种享受。 可他也只能想想。 且不说康王府地方狭小,不像沈家大院那般,可以随便开辟出一个大院子来布置琉璃暖气房。 只说沈家出手阔绰,光是定金就给了一百万两,康王府也掏不出来。 再说上他也不喜这种物俗奢侈的做法。 眼下只盼着。 父皇能够先享受一把,在皇宫里建造一处这样的地方。 反正工部的琉璃用在皇宫里,那是不要本钱只要工钱。 父皇有,他跟着沾沾光就行了。 康王被人引着一起到了朝臣中间,想要往前走,前面那些大员,拱成一个弧形将他拦在其中。 像这些三品四品大员,平时表面上,几乎是不会与哪个皇储走得近的。 今日这番动作,倒是把刚刚接受了周乾教诲的康王吓了个不轻。 他赶紧后退一步,拱手向各位问好。 “康王爷昨夜睡得可好?” “还行。” “康王你生了一个好女儿,你这个好女儿慧眼如炬,带出了一个好人才,你可知昨夜工部尚书秦大人,数出了多少银票?” 说话的是户部尚书。 语气里满满的酸气让康王听着倒牙。 这事,他就算知道,也不可能当众说知道。 “本王不知,还请尚书大人赐教。” 能够当众说这笔数目的人,除了工部的,也只有户部尚书有这个胆子的。 户部尚书也没隐瞒,朝着众人伸出两根手指。 “两千万两白银!” 现场一片鸦雀无声。 无他。 许多人都是亲眼看到了秦尚书数钱的,他们知道自己掏出去多少钱,但当得知总额时,心里说不震惊是假的。 转念一想。 又庆幸昨晚去得早。 不然家里有钱还不掏出来花了,等着别人上门来宰,那不是蠢吗? 谁不知道琉璃窗与暖气片,让工部,相当于让陛下赚了许多钱。 但这种赚钱的方法,能够把琉璃价格打下来,让他们享受到高人一等的待遇,也不像硬让他们的捐钱一样往外掏钱,还能够让他们利用京城地利优势多买几套,转手卖给关内道或周边巨贾商绅大赚一笔。 陛下赚他们也赚,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所以,除了户部尚书因为没有重视到工部的收益,从而眼睁睁的看着秦尚书一夜收的钱,比他一年收的赋税还要多而眼红语酸之外。 大家依旧一片其乐融融的将康王包围在其中,旁敲侧击地打听着康王府上还有几位待嫁的小姐与未婚配的公子来。 特别是娴郡主的胞弟,更是恨不得把这小子的爱好给扒个底朝天,才好让自家的小子创造机会去结交。 朱雀门前,人们聊得热火朝天。 京城内,其他但凡有人群聚堆的时候。 也全部说着昨晚上工部门前大排长龙的奇景。 对比起大兴人看热闹的心诚来说。 西夷馆里的楼兰主使,已经酸得把牙都快咬倒了。 “两千万两白银!两千万两白银!是谁说大兴的琉璃市场,每年只能卖出千万两白银的?一个个自以为是精明的商人,结果光知道卖那些没用的摆件,居然没想到拿它来做窗户!” 哗啦! 楼兰主使将桌子用来装茶的透明琉璃盏,摔到地上,气不打一处来。 除了愤怒,他还有恐惧。 原以为楼兰琉璃受众是权贵,是那些富人,皇家生产的琉璃若是价格太低廉的话,他可以让楼兰商人散布谣言,说皇家琉璃所用的石料是次等品,只有他们楼兰当地的矿料才是上等品。 可琉璃窗一出来,他的这个计划还没实施,就要胎死腹中。 琉璃居然从工艺品变成了日用品? 作为把琉璃当花盆用了五百年的楼兰国人,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不要脸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楼兰主使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宁无恙的脑子是怎么做的。 “主使,现在重要的不是大兴的琉璃窗,是我们的楼兰琉璃,已经不让进入大兴了,照着大兴琉璃的这个发展势头,就算王上修国书,向大兴皇帝求情,我们也讨不到好处。” 楼兰琉璃进入大兴市场又如何? 大兴人拥有了本土产出的廉价又物美的琉璃,就算是打价格战,楼兰的琉璃运输过来,要经过长途跋涉,重重关税,势必要比大兴本土琉璃更贵,否则便是赔本。 更何况,楼兰制琉璃的石料早已见底,如今国内琉璃的价格,都不见得比大兴的琉璃窗要便宜上几分。 就算是哪天大兴琉璃反销楼兰,也不是一件稀奇事。 这对于楼兰国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拥有琉璃烧制技术的楼兰皇室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掌握不了财权的皇室,就像那沙子组成的城堡,风一吹就散了。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楼兰主使一个头两个大,眼中已经带了杀意。 “实在不行就把那几个在宝安楼前闹事的人杀了,把尸体给大兴皇帝送去谢罪。” “主使不可!” 旁边的随从见主使已经只剩下昏招,没有半点主意,眼珠一转,便知道他完成笛卡那多交代的任务的时机到了。 这个随从虽出身楼兰,但实际上是北狄早已买通的线人。 买通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破坏楼兰与大兴之间的关系,好让原本的西域富国,一直站在北狄这一边。 可自从发生了安宝楼骚乱一事,楼兰这个最富的西域富国,也只会日渐没落,再加上楼兰主使对大兴皇帝态度的改变。 还有那琉璃窗的产出,给大兴带来了两千万订金的产出,这些钱全部流进大兴皇帝的私库,对于善战的大兴皇帝而来,大半都得花在军需费用上。 种种压力之下,为了防止楼兰主使更进一步的与大兴合作,甚至向大兴卑躬屈膝,影响楼兰与北狄的关系,便给他交代了一个新的任务。 楼兰主使瞥了一眼平时当作幕僚对待的随从,见他似乎有好的解困之法,却沉吟不语,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桌上另一只琉璃茶杯,就往随从身上摔去。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谁有本事解决这个难题,我赏十两黄金!” 随从对于这十两黄金很是意动。 只可惜,北狄人为了买通他给得更多。 特别是北狄王,亲自写国书盖了章印予他高官厚俸,他当然心无旁骛地帮助北狄。 “主使,我认为此时态度易硬不易软,否则的话,只会让大兴人得寸进尺,烧制琉璃可是我们楼兰国的不传秘法,那宁无恙是如何得知的?会不会是大兴特意派了细作去楼兰皇室偷学了此法,故意利用宁无恙的名声,说是皇家烧制出来的,实际上就是偷学的!” “……” 楼兰主使颇为郁闷地看着满嘴放胡屁的随从。 楼兰琉璃的烧制方法,如今对比着大兴皇室烧制出来的琉璃,手法都要落后许多。 这话说出来他都不信,更何况别人了。 什么馊主意都敢给他出,这个随从怕是不想干了! “主使,你不要以为这是一个馊主意,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大兴国说烧制琉璃是宁无恙的功劳,那么,我们可以直接从宁无恙的身上入手。” “说来听听。” “我们可以派才子上门去挑战宁无恙,此时宁无恙正处于伤中,状态一定不好,可如果他不应战,就宣扬是宁无恙心虚,不敢应战,然后再把我刚才说的话也传出去,到时候主使你就去找大兴皇帝讨个说法,让宁无恙解释清楚,烧制琉璃的方法,到底是从哪里学到的。” “要是宁无恙应战并赢了呢?” “那就多派几个人多去几次,趁他病要他命,让他参加不了十月初十的比试,我们还是站在北狄那边,等比试赢了,瓜分大兴的矿石区,并让北狄帮着我们攻占大兴工部,把那些匠师都变成奴隶,继续给我们楼兰烧制琉璃去。” 这个主意当真是乘人之危,不要脸到了极点。 楼兰主使下意识地伸手要喝茶,摸了个空才发现最后一只琉璃茶杯在随从怀里抱着,舔了一下嘴唇,看了眼房屋里有些呛人的烟火炭。 以前不觉得这炭火有多么令人忍受,甚至在寒冷地带,能用得上炭火,也是上等人的象征。 更觉得口干舌燥。 可现在听说了大兴的贵族都在用暖气片以后,他突然觉得这炭火更呛了,嘴皮子更干了。 如此想来,这宁无恙能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许多人的生活方式,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 对待这种非常人,必须用非常手段。 楼兰主使手掌拍在桌面上,掷地有声道:“就按你说得办!” 既然大兴皇帝不给他脸,那他还要什么脸。 再说了。 与大兴达不成利益关系,那就与北狄加深军事关系。 如果有失误,大不了他就把罪名推给出主意的人。 这么想着,楼兰主使“唉哟”一声,伸手按住自己的额角,不住地呼痛。 随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楼兰主使已经扶着椅子往地上滑去,边滑边喊:“快请郎中来,我好像又发病了。” 停顿一下,楼兰主使朝着随从,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 “那个阿昌,这件事全权交给你办了,顺便告诉那些楼兰才子,我为了想办法,解决大兴皇帝故意刁难我们的难题,茶不思饭不想累倒了,让他们也好多出把力气。” 娘的,做正事没本事,装病摘桃子你倒是有一手。 随从阿昌敢怒却不敢言。 没办法,谁叫他不会投胎呢。 主使再不济也是皇族,而他却是一介平民。 这件事出主意的是他,执行的也是他,但领功的却是主使,犯了错被责罚的时候,一定还是他。 阿昌不由得庆幸自己另投他主,所以这件事成功与失败,与他有关,但意义不大。 楼兰这边有了动静。 同样位于西夷馆的笛卡那多,第一时间便知晓了此事。 阿毛知道这件事的背后推手是谁,但他不明白。 “主使,就算赢了宁无恙,也是胜之不武,大兴皇帝也不可能会对这种私人比试认账,楼兰才子们这么做,除了比输了以后,比试当日不再敢上场丢人,还有什么意义?” 再说了,这么做简直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别人也会对楼兰人的做法嗤之以鼻。 笛卡那多喝口了热茶,舒服地喟叹一声,这才回答阿毛的话。 “我让人怂恿楼兰主使去挑战宁无恙,本身就没想过楼兰人会赢。” 将军没想过楼兰人会赢,还特意浪费掉一个眼线去做这件事? 难道只是因为一时意气,看着大兴工部卖琉璃窗一夜卖了两千万眼红,无法对工部的人下手,干脆拿伤重的宁无恙当软柿子捏? 阿毛觉得,如果将军真的这么想的话,那也是很不要脸的想法。 让人……有一点不齿。 第六百二十章 拱火的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笛卡那多光是看阿毛面对他时,那闪躲与不自信的眼神,便猜到这个手下心里的想法。 他自嘲一笑:“阿毛,你不会以为我来大兴,做的都是光明磊落的大事吧?不说别的,光是为了取得比试胜利,让我们北狄师出有名,从而谋害宁无恙这件事,就足以说明我做事不择手段,像乘人之危这样的事,我不做,也会有别人做,与其让那些不懂得谋划的人浪费掉这样一个大好时机,不如我亲自来做。” “主使,我没说你不光明磊落。” “我本身就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笛卡那多不打算装了。 以前。 他也讲究做事的手段,可发现,谋划到头来,却总有意外发生。 眼睁睁看着宁无恙来到京城,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便将大兴的国力提升了一大截,他早已悔得肠子都青了。 为何要让宁无恙到京城来? 为何不在金陵的时候,天高皇帝远的时候,集江南道所有密探的力量,把宁无恙给杀了? 当时不就是想讲究一下,必须给宁无恙的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不能激起大兴人的愤怒,更不能让大兴皇帝毁掉比试的约定。 他这几天,夜里睡不着时总在想。 如果当初知道宁无恙来到京城,会有这么多大动作。 早知道对比起宁无恙在文坛的影响力,他为大兴皇室创造财力的价值更高。 说什么也不能让宁无恙活着来到京城才对! 这样的话,国师也不会死! 笛卡那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又睁开,眼中依旧布满了血丝。 “宁无恙的可怕之处,对于所有的西域人来讲,都是一个威胁,楼兰才子只是一个引子,我只是一个煽风点火的人,等到这场火烧起来,你就会看到,到处都是想乘人之危,来扬名立万的人。” “说不定连他们大兴本土的才子,都会因为派系不同,想要打压宁无恙的名声,而去挑战,在这种情况下,消耗宁无恙的力量,相当于增加我们自身的力量,阿毛,你记住,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待自己残忍,战场上,无所不用极其的要取胜活命,在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上,也应当如此。” 阿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表面上赞同将军的话,实际里,还是难免觉得将军行事手段,比以前更加狠戾了。 “将军,我们要凑这个热闹吗?” 阿毛在不知不觉之下,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学会了询问别人的意见,学会了独立思考。 笛卡那多察觉到了这一点,但由于国师之死,没有人与他商量事情做决定,对于阿毛的成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毛,你觉得要不要凑这个热闹?” “大家都去,我们最和大兴人不对付却不去,要是被怀疑我们是那个拱火的怎么办?” 是啊。 所以。 这一次挑战,哪怕是去碰壁的,也得去。 真正有才学且有修养的才子,是不会乘人之危,胜之不武的。 消耗掉一些能量不足又想浑水摸鱼吃白饭的一些废物的前途,笛卡那多丝毫不将这些损失放在心上。 笛卡那多是这么想的。 西夷馆里也有许多国家的主使,在听说了楼兰主使派了随从,请了一些楼兰才子前去娴郡主府门前叫阵,给宁无恙下战书,他们也存在着同样的想法。 有枣没枣,打两竿子试试。 几个平日里私下联系较为密切的主使们,正围聚在一起商量着该如何参加这次比试。 “这宁无恙如今可是大兴皇帝面前的红人,咱们多选几个彩头,万一赢了,还能以此为要挟,输了也不亏,反正只要不带着我们主使的名义去的,把它当成个人私斗,丢的也不是咱们国家的脸。” “说得不错,机会难得,上次赏诗会,没能得知宁无恙的真本事,倒是这几日,见识到了宁无恙替大兴皇帝敛财的手段,别人羡慕不羡慕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羡慕极了大兴皇帝,我让副使去找人的时候说了,这彩头就一个,赢了就让宁无恙帮我们国家出个能让国库年入千万的经商之道。” “我没记错的话,月泉国的国库,现在一年也存不了百万两银子,月泉主使你们国家不大,野心倒是挺大,不像我,只要能让宁无恙答应,让我国成为西域诸国倒卖香水的唯一货商就行了。” 倒卖香水,一瓶便能赚三五十两。 西域诸国的贵族对于这种能够掩盖身体味道的香水需求,可远比大兴本土还要高。 换而言之,谁拿下这唯一的倒卖货商,一年卖上十万瓶,那就是纯赚三五百万两了。 更何况一年不只卖十万瓶,五十万瓶也有得卖,这不比出个主意,让哪个国家国库年入千万更贪心? 大家五十步也不笑百步,表面上乐呵呵的,暗地里都命令随从,赶紧去让那些才子们加价码。 反正去的都是一些自信的半吊子。 能赢最好,去的人多了,万一有气运者,正好赶上宁无恙没有灵感,瞎猫碰到死耗子呢。 输了也无妨,这个热闹凑了,还能探知到宁无恙真正的实力,他们横竖不亏。 这深秋季节开始转冷,在屋里围着炭火坐着,听着外面接连传来大兴工部收益几何的捷报,闲着也是闲着。 他们不想自己不痛快,所以,决定给别人找不痛快。 去传话的随从,却不免担忧。 “主使们,万一那娴郡主府不开门,宁皇商他称伤病不接战书怎么办?” “他怎么办与我们无关,一日不接就让那些想着扬名立万的才子们再去一日,反正宁无恙只要能够接见别的客人了,迟早会开门接战书的,否则他就是怕了,一旦他怕了的名声传出去,想挽回可就晚咯,大兴才子最在乎名声了,何况他还是金陵诗仙。” 不战而屈人之兵。 金陵诗仙认怂没关系。 可他连累的,是那些面临比试,正在深学苦读的其他才子们的斗志啊。 当日赏诗会,便想群起而攻之让这位金陵诗仙落败,今日虽没有那些才学斐然的才子们助阵,但宁无恙他不也是受了重伤趴着养伤,能厉害到哪里去。 “咱们不如开一局,看看哪国的才子会侥幸赢了这位金陵诗仙?” “我猜北狄,他们住的客栈里,出去了二十多口人,看那些人长得五大三粗的,骂起人来一定很响亮。” “那我猜楼兰,楼兰知道了琉璃窗的事,一定急着找宁无恙算账,赢了的话,指不定让宁无恙找根绳子吊死,哈哈哈。” 在一片笑谈声中,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的龟兹主使,显得格格不入。 终于。 有人意识到龟兹主使的存在,投来好奇的目光。 “龟兹主使,你猜哪国会赢?” 第六百二十一章 乌合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别看龟兹国小,存在感不高。 但这次参加比试的主使,派来的可是龟兹国的三王子。 与他们这些只能称得上是贵族的主使们,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再加上龟兹国最近走运,水源正在随着气候变化不断扩增,未来影响力应该也会增加,特别是龟兹主使待人温和,虽贵为王子却从不摆架子。 这些主使们倒是对这位三王子很是看好。 “唔……” 龟兹三王子张了张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后,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旁边的随从马上解释道:“有劳各位主使记挂了,只是我们主使他不适应大兴的气候,那日在赏诗会上又受到了惊吓,嗓子失声了,暂时说不了话,也就不发表意见了。” 此话一出,别人自然也不好强人所难,继续往下打听。 倒是有不少人还笑着解围。 “难怪我没见到龟兹的才子有所动作,原来如此。” “龟兹主使你到底还是年轻,没经历过风浪,这才容易被吓着了。” “别笑话人家龟兹三王子,当时那个雷打下来的时候,你就在我旁边,手里线都扔到地上,抱着脑袋像那个刺猬似的缩成一团的不是你吗?” 在众人的打趣与笑谈声中,再次变回了原本和谐、但又透着幸灾乐祸的氛围之中。 龟兹主使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听着他们的聊天,不时地点头以示附和。 长相俊美的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容,只是眼睛里的温度,比外面结的霜还要寒凉。 三王子自小便喜欢读大兴的书籍。 他记得其中有本书上说过,像这种表面上奉承大兴,背地里却议论算计大兴的,都属于阴险小人。 偏偏,这些国家遍布在龟兹国的周围。 有时候有一些阴险的邻居,也挺无助的。 导致龟兹想要跳过这些国家,想与大兴结盟,都得提心吊胆。 不过现在好了。 有了宁无恙作为皇商,开始发展大兴的商业,通过楼兰琉璃这件事,应当给西域诸国一个警告,往后大兴与西域诸国的商贸往来增加,龟兹国趁着这股风潮,明修商道,暗结联盟,应当不会被人察觉到。 特别是。 不会被北狄察觉到,从而将龟兹从西域的地图上抹消掉。 唉。 龟兹主使在心里叹息一声,打算晚上还是去一趟添香楼,见见多年未见的九妹。 据说九妹认识宁无恙,与娴郡主也颇有交情。 龟兹未来的发展如何,可能全系于九妹一身了。 西夷馆里,吃瓜喝茶者表面和谐,实际上暗潮汹涌。 娴郡主府前,那些半吊子才子们聚集了三百余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把大门口团团围住。 更有甚者,提前摸查清楚宁无恙所住的地方,安排了嗓门最大的人,前去叫阵。 “宁诗仙,楼兰才子乌连达知道你受伤了,在养伤的时候闲着没事干,特意来请你指教诗词,这太阳都晒屁股了,宁诗仙你不会身体虚弱到现在还没睡醒吧?” “宁诗仙你醒醒!你要是不敢应战你就直说,你见不着我们的面,你托人带句话也可以,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回信呢!” 乌连达的嗓子确实有锣鼓奏鸣的效果。 隔着一条街,都能够听到那有些生硬的大兴官话还有低沉的声音。 顿时吸引了不少路人,前来围观。 “知道宁诗仙在养伤还特意来叫战,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还是一群人欺负一个人,这是想打车轮战,想要打扰宁诗仙养伤是不是?” “陛下不是下了令,谁也不能来叨扰宁诗仙的吗?这些西域人来到咱大兴的地盘上,又开始不遵守我们的规矩了吗?” 哪怕前来围观的大兴人,对于乌连达这些人们的行为,表示了愤怒与不满。 但乌连达他们的脸皮可比城墙还要厚,对于骂声,他们是丝毫不忌。 倒是因为招惹了大兴人的怒骂,导致不知情的人越围越多,受到的关注也越来越多,乌连达反倒更加振奋起来。 他再次开嗓,喊得更加大声。 “宁诗仙你醒了没有?宁诗仙没有醒,娴郡主难道还没有醒吗?你们好歹来个人招呼我们这些挑战者,把我们晾在这里,没有人招呼,是应战还是不战而逃,你们倒是给句准话!大冷天的,你们睡在有暖气片的屋子里,我们可在门口冻着呢!” 说到兴起处,乌连达还特意模仿着路上行人的姿势,将双手揣进宽大的袖子里,故意吸着鼻子,做出一副滑稽的模样,惹得与他同行而来的那些西域才子们哄堂大笑。 而在场的大兴百姓们,则感受到了耻辱,纷纷摸出菜篮子里的菜叶和,朝着乌连达扔去。 面对着大兴人群情激愤,乌连达也丝毫不惧,左右闪躲间,还不忘记挑衅。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是君子,不与你们这群粗人动手,免得我动起手来打伤了你们,反倒让京卫军抓去,说是我先动的手,我要让那些拉偏架的京卫军看看,是谁先动的手!” 这么一说,涉及到大兴人的名声问题。 空中纷飞的菜叶子也停了下来。 众人看着根本没被打到的乌连达,明眼人一下子便察觉到,此人怕是故意来打头阵的武夫,目的就是想把事情闹大。 正想着,早已被惊动的京卫军,眼见乌连达他们是真的想要坐实受害者的身份,被砸了烂菜叶也不打算还手,只得出面调停。 “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宁皇商休息,你们哪怕是外来的西域人,也理应遵旨才对。” “我们遵旨,我知道错了,我不再嚷嚷了,我们就在这里安静地站着。” 乌连达一脸讨好的笑,可眼睛里那狡诈的笑意,让京卫军们拳头捏得梆硬。 可恶。 这些西域人为了逼宁皇商接招,实在是不要脸! 府内。 宁无恙睁开睡意惺忪的双眼,看了一眼外面刚刚升起的太阳,不由得骂道:“这府上是养了鸭子还是养了鹅,叫声这么响亮?郡主,午饭加一道铁锅炖大鹅吧,我想吃了。” “……” 周静娴还没来得及开解一下他被吵醒的烦躁心情,听到话题转到铁锅炖大鹅上面,愣了片刻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的问他。 “宁先生,外面的事,你要如何应对?” 那些西域人把阵势摆得这么大,绝不可能轻易退缩。 只怕宁先生只有与他们一战这一条道路。 可她看到宁先生还在艰难的趴着,一脸忍耐痒痛想挠伤口的表情,心里恨不得现在就抄起赤金剑,把那些人统统杀光。 做铁锅炖大鹅的时候,就拿那些人当废柴烧算了。 偏偏理智告诉她这种事不能做,反倒让她更加生气。 “宁先生,不如我派龙卫他们混入人群里,把他们全部敲晕扔回西夷馆去,你说如何?” 第六百二十二章 鹅鹅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如何。 宁无恙虽然一直趴在床上没有出门,也没有听到周静娴接收外面的消息。 但他知道,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就是住在西夷馆里那群看热闹不嫌眼红的各国主使们。 打晕这批人扔回去,他们还会再派下一批来。 主打的就是一个敌疲我扰。 “大兴的兵书还是得控制一下,不能再外传了,都让这帮孙子给学走了,还不讲武德,不用于正途,实在是暴殄天物。” 宁无恙由衷感叹一句。 “……” 周静娴发现她再次跟不上宁先生谈话的节奏了。 就像刚才的铁锅炖大鹅一样。 她永远猜不到宁先生下一句想表达何意。 但她体会到了,自己刚才的主意,应该是被否定了。 “刚才叫阵的那个人,我送他一首诗,只要他觉得他的才华,能够超出这个水平,就进来与我当场比试,如果不能的话,那他闭嘴,从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 宁无恙朝着坐在旁边,在暖气片上温茶的云飞招了招手。 云飞马上会意,搬起昨夜调试时,两个匠师闲暇时所做的床上小矮桌,放到了自家公子面前。 “这桌子倒是别致,看上去,应该是翁师傅的手艺。” 翁师傅的木艺极好,还懂得以铁悍铁的工艺,做事极其细致。 这桌子角都是被打磨得平滑无棱角,一看就知道,是担心他在床上趴着,不小心磕到边角上。 “确实是翁师傅做的,他怕公子你撞到头,把下面的桌面都往里打磨圆润了三尺,又怕上面的桌面碰到你的手,说是这里天气不如金陵,十分干旱,碰到硬面一碰可能会破,就在上面抹了特殊的石料,摸上去像摸着皮毛一样。” 磨砂质地的桌面,确实很实用。 宁无恙记着翁师傅这份心意,决定以后定制的事兴起来,等他与工部对接事务时,可以让秦尚书他们提拔翁师傅当这一块的总管。 把匠师精致于艺这一块,发扬光大。 用手打磨着桌面的时候,云飞已经将纸笔拿了过来。 宁无恙想到自己刚醒,就得先写字再吃饭,心里憋着一股气。 提笔便是一字。 “鹅?” 站在旁边的周静娴看到这个字,不禁怀疑,宁先生这不是在写诗,而是打算写菜单。 果然。 接下来,她又接着念出两个字。 “鹅、鹅。” “郡主,这鹅可不是这么念的,要连起来。” 说着,宁无恙的行楷小字,犹如行云流水般,跃然于纸上。 他虽然伤了后背,手臂也因此使不上全部的力气,但并不影响拿这细杆软笔。 一首《咏鹅》写完,他吹干上面的墨迹,自写自夸道:“真是一首好诗。” 这时,周静娴终于看到了通篇的文字,也明白了这确实是一首诗。 她对于诗词一道,由于跟着幼初身边耳熏目染,向来是略懂,但不精通。 却也知道,这首诗比起宁先生以往所做的诗,差了不止一点点。 总感觉像是宁先生小时候的心性,才能做出这样的诗来。 “用这首诗来检验挑战我的那些所谓的才子们的门槛,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哪怕文人相轻。 但这个时代,真正的文人还是颇具一番傲骨的。 他们欣赏诗词的水平能力很强,一眼便能明白,自己写这首诗,只是为了阻拦那些伪装成才子的半吊子进门。 假如真有人不长眼,觉得能够写出比这首《咏鹅》更好的诗,从而进入郡主府。 到时候再让对方被鹅拧伤,赔点医药费去送医,或者送一锅铁锅炖大鹅了事。 “谁家正经人养伤的时候还要比别人比试高低,我是闲着没事干了吗?” 他昨日醒来后,云飞可以告诉他了。 在他睡着的时候,沈幼初的父亲特意亲自上门来答谢。 至今库房里还堆着满满两车礼物,等着他查收呢。 尤其是。 沈父说了,等他伤好了,会带着沈幼初一起上门来探望他。 所以他得赶紧把伤养好,早日见到沈幼初,以免她担心自己的伤势。 所以。 外面那些扯着脖子乱叫的鸭鹅,一锅炖了吧。 不是他想伤这些人的自尊。 而是这些人根本没有自尊可言。 “我只是伤了后背,又不是伤了后脑,还想趁我病要我名,真是一群异想天开的赌徒。” 周静娴接过这首《咏鹅》,也没闲着。 简单的梳洗打扮,特意把压箱底的华服都穿在了身上。 主打的就是一个威武霸气,震得住场子。 不用别人开道,她的脚步间自带杀伐之气。 在院中奴仆们的注目下,一手拿着纸卷,一手托起几十斤重的门栓。 吱嘎~~ 大门洞开。 一直安静站在外面的乌连达等人,翘首以盼。 当看到出来的是周静娴时,他们欣喜若狂。 赌对了! 宁无恙果然伤重到无法应战的地步,越是这样,他们越得逼着宁无恙应战,他们也更有机会,趁着这个时候,赢宁无恙一次! 只要赢了宁无恙,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能在自己的国家横着走! “娴郡主,宁诗仙呢,他怎么不出来,是变成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才让你一介女子与我们对阵吗?” 乌连达一个字的废话也不多说,态度嚣张到了极点。 目的也显而易见,就是想让周静娴发火。 谁不知道这位大兴娴郡主,看上去不好招惹,实际上脾气也很暴躁,十分的护短。 周静娴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她也是一个字不多说,轻轻抖开手里的那张纸,指着上面的字迹。 “此诗乃宁先生方才所做,墨迹刚干,宁先生人在伤中,需要休息,被外面吵闹声惊醒,还以为是我府上养了几百只鸭鹅,于是,他决定中午吃铁锅炖大鹅补补身子,在这样的情景下,便写下了这首《咏鹅》。” “宁先生说了,他能写字能作诗,谁想挑战他,他十分欢迎,但这首《咏鹅》就是门槛,你们认为自己写的诗比它好,写下来,马上就会有人迎你们进去,如果觉得写不出来,就请各回各家,找找脑子,想好了再来丢人现眼。” 周静娴可不惯着这些找茬的人。 她当即唤来奴仆,抬了桌子,铺平纸张摆在门口。 为了防止有人把写不出诗来赖在天冷墨研不开上面,她还十分贴心的给砚台旁边放了随时可以加热的手炉。 并将宁先生写的《咏鹅》放到了旁边压好四角,露出上面简洁而又飘逸的文字,好让每个前来写诗的人作比对的同时,可以欣赏宁先生的文采。 一切准备就绪,她对着刚才还挑衅她的乌连达,比划着桌子。 “这位才子,请吧。” 第六百二十三章 牛皮破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乌连达此时还在盯着桌子上,新出炉的那首诗看。 他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愣是看不明白。 “兄台,敢问这真的是写的诗吗?” 这也能叫诗吗?! 鹅鹅鹅。 这不才三个字吗? 大兴的诗不都是五个字一句或是七个字一句? 他为了能够进入娴郡主府,来之前,还特意有人让他背了一首过关诗,是一首五言绝句。 他当时背的时候,觉得那首诗也还行,但看到桌子上的这首《咏鹅》,此时已经完全记不起刚才烂熟于心的那首诗。 开头是“山上梅”,还是“梅上山”了。 旁边的那位兄台,听到乌连达的话,真想装作不认识“这位才子”。 要是夏天的话,他还能撑把扇子挡了一挡,此时只能以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压低声音说道:“这就是诗,而且题材很稀奇,是咏鹅的。” 听你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乌连达都给整无语了。 我他娘的再不知道是咏鹅的? 这题目上可是写着《咏鹅》呢,但凡是一个识字的大兴人来了,他不会作诗,也知道这首诗是写鹅。 鹅啊…… 乌连达抠着脑袋,横竖想不起来,他背过的诗里面,有哪首是像眼前这首诗一样,不仅咏鹅,还咏得这般奇奇怪怪。 关键是它不仅奇怪,还特别容易入脑子。 以往他背一首诗可能要背半个时辰才能记住那二十来个字,但这首诗,不知是字少还是怎地,看了两遍又念了一遍,他居然背熟了! 真是奇了! “这位才子,你可想好了你的新诗了吗?” 周静娴见乌连达还在问旁人,这《咏鹅》是不是一首诗,便知道,宁先生的这个法子十分管用。 不必张嘴,就能够咏退一群无耻之辈。 “我……鹅……鹅……鹅……” 乌连达一连鹅了三声,还没想出下文来。 之前被他挤兑得路人们,倒先哄堂大笑起来。 “这位才子,娴郡主让你作新诗,你背宁诗仙作的诗,这不是作弊吗?” “这首《咏鹅》谁不会背,我儿子看了两眼都背过了,背得还比你流利,你是来比试的,不是来背宁诗仙的诗的,儿子,快给他背一个听听。” 一个大娘怀里拥着的十岁孩童走上前,在万众瞩目之下,也丝毫不怯场。 金陵诗仙的诗,可是他们学堂里每日必背的诗集素材。 可能是自带金陵诗仙的流传效果,孩童是张嘴就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此诗一出。 众人眼前好像浮现出一幅画卷。 一群洁白的大鹅在水面上拨弄红色脚掌,悠闲惬意的模样,让人能够感受到自由的气息。 都说以诗言情。 不少路人当即共情。 “宁诗仙趴在床上养伤,一定很想活动活动,亲自会一会这些连诗词为何物都不懂的莽夫,可惜他除了以纸笔为刀剑,写下这首《咏鹅》。” “这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若是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一群粗鄙野夫,也胆敢来挑战宁诗仙,这话传扬出去,我们大兴才子的脸面往哪里搁。” “你们想要与宁诗仙比试也可,先过我们这一关!” “对!先过我们这一关!绝不能让宁诗仙既因伤势受了苦,又因这群莽夫受了闲气!” 早就看这些所谓西域才子不顺眼的大兴才子。 一个个义愤填膺,撸起袖子,就准备吟诗几首。 乌连达连应付这首《咏鹅》之诗都没有文章,更别提与这些一个个口吐莲花,骂人不吐脏字的真正的大兴才子们对战了。 他现在只想跑。 趁着还没丢人丢到家,跑出这个才子所在的圈子。 “各位,我们别在娴郡主府前扰了宁诗仙的休息,不如这样,我们去找个地方,先与今日这些上门挑战的人比试一番。” “题目也是现成的,你们谁写得出比《咏鹅》还好的诗,我们再写一首,我们赢了,你们就回家多读书,何时超过我们了,再来挑战宁诗仙。” 至于“我们输了”这种话,谁也没提。 在场的大兴才子们不蠢,谁看不出来这群人只是一群马前卒,过河就会亡。 正好他们为了比试,整日读书做准备,缺少实战的机会。 先拿这些马前卒练练手。 周静娴看着这些仗义相助的才子们,心中感动不已。 于是,她便提议道:“我给添香楼的舞鸾姑娘下个帖子,将这首诗暂放到她那里去,再派京卫军把守,以免有些人输不起。” 听到可以去添香楼比试。 乌连达刚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添香楼的清倌可是有钱也睡不了的,平常像他这种粗人,是想进都进不去,这回进去瞧瞧,丢人现眼也值了。 只是主使的任务,他是完不成了。 周静娴把桌子上写着诗的纸张,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朝着大兴才子们抱拳一拜。 “宁先生有各位相护,定能安心养伤,早日痊愈。” “娴郡主你莫客气,我们还期待着十月初十那日,能够与宁诗仙一起同台比试,一较高下呢,怎能让这些居心不良的人,害得宁诗仙无法下床。” 周静娴看见说话的人傲气十足的模样,暗暗记下了此人。 她倒想瞧瞧,十月初十当日,此人会不会挑战宁先生,哈哈哈。 周静娴又看了一眼乌连达,阔步前行,往添香楼的方向走去。 娴郡主府门前,立即清静了不少。 同样。 跟着周静娴一同前往添香楼的西域人,也不少。 消息连同《咏鹅》的诗传到西夷馆。 不少人当即拿着抄录的诗,去问本国最优秀的才子团,让他们再作一首新诗,与这首《咏鹅》一较高下。 但等了半日,当娴郡主府的铁锅炖大鹅都出锅了,也无人能作出超越以“咏鹅”为题材的新诗。 反倒是添香楼。 京城四大才子,甚至是金陵第一才女,都新写了一首诗,悬挂于《咏鹅》之旁。 虽对比着《咏鹅》,没它的童真灵动,倒也在其他方面各展了长处。 这样一来,反衬得西域才子们更加不如。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平时一个个吹牛皮,把自己说成百年难得的奇才,千年难得的奇才,如今却连一首诗都写不出来,十月初十我们拿什么去赢?” “楼兰这个挑事的没写出来,北狄那么多才子,也没有一个人能写出来吗?” 凑个热闹,风头全让大兴才子抢了不说。 去添香楼的人,都登记了身份来历。 那群没文化的莽夫,丢的不光是他们自己的脸面,还有一个国家的脸面。 早上还坐着炉炭前磕着瓜子,议论着赢了宁无恙该如何狮子大开口提条件的主使们,此时比吃了屎还要难受。 他们还没想破自己并不聪明的脑袋,该如何降低这件事带给才子团的影响力。 那些调动人手去娴郡主府门前闹事的随从们,急匆匆地跑来,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着。 “主使,大事不好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丢大脸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听到随从们的喊声,屋里的主使们头皮瞬间紧绷。 乘人之危去挑战宁无恙的计划已失败,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难道今日还有比这个更不好的事发生吗? 随从冲进屋来,直奔他们国家的主使而来,附到耳边低语几句。 主使们的脸色一下子像开了染坊一样,红的黑的白的,甚至连绿的都有。 他们看向身边的其他国家的主使,见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尴尬与愤怒,便知道大家的情形差不多。 “那群废物,不仅上了娴郡主的当跑去添香楼丢人现眼,还被几口酒灌醉在添香楼,如今自己走不出来,还让人家根据身份,找到西夷馆来了,让我们去领人!他们怎么不死在那些女人的怀里?!” 这个主使的发言,引得其他人不住地点头附和,深以为然。 可是。 之后呢。 难道真要将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们丢在添香楼? 哪怕这场针对宁无恙的阴谋,已经变成了明谋。 如此放任自己国家的人,在添香楼里自生自灭的话,只怕会寒了其他那些深学苦读,真正的才子们的热血。 再加上这样做的话,相当于露怯,只怕那对待西域人毫不手软的娴郡主,会根据身份信息,差京卫军把人拖到西夷馆门口来,让他们去认领。 “主使!大事不好了!” 正想着。 又一个护卫冲了进来,指着大门的方向大喊。 “娴郡主把一个因为写不出诗来,恼羞成怒砸坏了添香楼一套桌椅的那个乌连达给丢到了大门口,让人通知楼兰主使,让楼兰主使赔钱赎人呢。” 什么?! 大家心里不由得替楼兰主使点了根同情的蜡烛。 楼兰主使还特意派了随从想顶这个黑锅,没想到大兴的这个娴郡主,是丝毫不懂人情世故,这么小的事,也要直接点名找楼兰主使。 如今楼兰主使就像黄泥掉进了裤裆里,它不是屎也得是屎了。 “那娴郡主还说了,各国的才子在添香楼都喝得挺好,但一首诗也没做出来,好多人喝多了,不知道会发生何事,如果再碰到这种打砸的事情,现场没有各国主使证明那些人的身份属实,她就让京军卫直接拉到大理寺下狱,至于赔偿……让他们以工代酬,算上利息,还完再放人。” 前来报信的护卫,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无他。 简直是太丢人了。 去添香楼把人找回来很丢人。 这样放任不管,相当于大兴在外交上,一巴掌打在他们脸上,他们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今日只是一介莽撞武夫,是不起眼的手下,改日便可能是其他人,在这种威慑之下,许多外强中干的真才子,恐怕还没站上比试的擂台,身上的骨头就先被吓软了。 “娴郡主的做法,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们国家的人自有我们国家的法令来处置,她凭什么处置?” “走,我们这就去把人领回来,看她敢不敢阻拦?” 主使们顺着台阶一边往下走,一边不忘记营造声势。 但他们的表情,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原因是源自于对大兴的惧怕,以及不敢违背娴郡主,以免这位娴郡主把人抬到他们屋子里去。 就算不想出面,此时也得捏着鼻子承认。 趁着宁无恙病重,派人去娴郡主堵门骂战的是他们。 没吃到羊肉结果惹了一身骚。 主使们没有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纷纷在内心里谴责楼兰主使出了这么一计昏招,把罪责怪在了楼兰人的身上。 一直坐在角落里当作看客的龟兹主使,直到屋子里仅剩下龟兹国的人后,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 “三王子,你手里的茶凉了,要不要再添些热水?” 向来懒散的副使,此时突然变得殷勤起来。 龟兹主使心里明白,这个副使的家族,原本是与楼兰的贵族交好,还曾被楼兰贵族牵过线,要联合龟兹对抗大兴。 哪怕是跟着他来到了大兴,此人也觉得这个副使身份是委屈了。 如今,楼兰主使的一记昏招,让大家都看明白了楼兰国已是强弩之末。 这个副使也转变了风向。 “劳烦副使了。” 龟兹主使声音嘶哑地说着。 副使见三王子自来到京安城后,便一直声称哑子失声不能开口说话,如今却发出了声音,这般能够忍耐,副使脸上谄媚的笑意更浓。 “三王子你别与我客气,以后你不方便做的事,尽管吩咐我。” 龟兹主使含笑点了点头。 深邃的眸光,让人看不清他是假意还是真心。 不到半个时辰。 西夷馆在短暂的安静过后,变得热闹起来。 喝得烂醉的人们被架着抬了回来,嘴里还尽是一堆下三滥的话,惊扰了连吃午饭都在用功读书,试图写出超越《咏鹅》之作的才子们。 “真是有辱斯文!” “想到我要与这种人并肩作战,对抗大兴才子,我就觉得是一种屈辱!” “若非为了家族声誉,我此时就想打道回府。” 才子们借机表达着他们对这些主使们,不好好安顿他们,给他们请大儒来指教他们的功课,却一门心思放在阴谋诡计上的行为的不满。 那些主使们听到这些含沙射影的话,恨不得打死这些不成事的废物们,给才子们赔罪。 可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只怕他们慢待了这些废物,也会被这些才子们说是卸磨杀驴。 眼看着这都十月初三了,距离十月初十只剩下六日,总不能再让这些真正的主力才子们闹起矛盾来,消极以待。 没有办法。 主使们只能自掏腰包,又去风云书局,买了来许多大兴诗圣和诗仙的抄录字帖,还买了几本古籍,这才将才子们想要反抗的心情抚平。 西夷馆里,直到傍晚时分,这才渐渐平定了下来。 而笛卡那多,早在亲自去了趟添香楼,亲眼看到那首《咏鹅》后,枯坐了大半日。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阿毛试探着询问,要不要准备晚饭时,他才回过神来。 可是。 刚刚接受了国师之死,准备化悲愤于力量的笛卡那多,此时却有些迷茫了。 “《咏鹅》这首诗不算是极好,但那字却是极好的,那些抄录的诗帖字帖,空有其形没有其韵,都说字如其人,竟让我错看了此人。” “实难想象,表面看上去柔和温驯的宁无恙,暗中却有一身的傲骨难驯,此子年方十六,在大兴文坛已有如此成就,还天纵奇材,随便一个物件,便能让大兴国力提升一截,难道真的是天佑大兴,欲灭我北狄吗?” 国师之死,若也是气运对冲所致。 倒也说得通了。 可若真是这样的话,他如今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第六百二十五章 喜开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阿毛还是第一次见到将军如此失落。 哪怕是国师死时,将军也能够拼着一口气,去查证国师的死因。 可如今呢。 将军茶不思饭不想,结果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让他实在不能认同。 “主使,你在当将军的时候,假如遇到一场战斗,你明知前进会死的话,你还要前进去杀敌吗?” 这番话,犹如迷雾中陡然出现了一条手臂。 将笛卡那多拽离出了让他困扰了大半日的牛角尖里。 身为将军,他自然知道阿毛说的是哪种作战情况。 有些队伍在建成那日起,就是为了吸引敌人火力而牺牲的敢死队,那些敢死队在动身前,就知道千人难活一二,难道他们就不去做了吗? 不。 笛卡那多拍着桌子站起来。 “准备一桌丰盛的饭菜,我要亲自去请楼兰主使来共饮平安酒,共消今日愁。” 既然大兴把楼兰主使给逼到了死胡同里,他这个时候向楼兰主使表达出善意来,只会让楼兰与北狄的关系更加亲密无间。 作为已经失去了琉璃收入依仗的楼兰国来讲,大兴的市场价值没有了,才子们赢不了大兴人,矿场拿不到手,楼兰国力渐微之下,极有可能被周围有野心的国家给吞并。 再加上楼兰的环境日益变差,绿洲逐渐变成了沙漠,生存也面临着威胁。 这个时候。 可是让楼兰掏空家底,支持北狄攻占大兴领域,到时候把大兴玉门关外那片水草肥美的“苦寒”之地,划分给楼兰迁国。 相信楼兰一定会同意他的这个提议。 至于事成之后北狄王会不会因为他这个主使说的话,履行盟约。 那要等事成以后再议。 笛卡那多前脚刚走出门,由于一日未食,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前去厨房订饭菜的阿毛突然走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条。 “主使,晋王府送来的消息,加密的不让外传,应当是大事。” 如今还有比大兴皇帝巧得两千万两白银军费的大事? 笛卡那多自嘲一笑,打开纸条,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牙齿几乎咬碎。 “宁!无!恙!”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比当时听说了国师之死还要震怒,让阿毛不禁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 看完后。 阿毛也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宁无恙难道真的是神仙中人吗? 他提出来的马蹄铁,工部居然试制成功,准备进献给大兴皇帝验收了?! 没记错的话,这马蹄铁一旦制成,好像是说,能够让大兴的马匹延长寿命,减少马蹄的损伤。 这样一来,不仅在商用与民用上,可以让大兴的运输成本进一步降低,可以把大兴最近生产出来的货物,拉到更远的地方去卖,赚更多的钱。 关键是它运用到骑兵身上的话,大兴骑兵的马匹,不擅长远途跋涉的问题,虽然不会从根源上得到解决,但光凭能够让马匹增加使用寿命这一点,长此以往的积累下去,大兴骑兵的数量就能倍增。 “主使,我马上去验证这个消息!” 阿毛自动请缨,想去工部走一趟。 笛卡那多摆了摆手,拒绝了他的提议,咬牙切齿的说道:“成不成功,不必去试探,大兴皇帝巴不得在这个时候展示大兴军队的威淫,以震慑西域诸国不要妄动,一旦有动静,我们马上就会得到消息。” 笛卡那多没说的是。 消息既然是晋王府送来的,必定不会出错。 马蹄铁,真的让大兴工部给研究出来了。 与其派阿毛前去冒险,极有可能折损一员干将,倒不如……听天由命。 想到这个词,笛卡那多只觉得无比讽刺。 若大兴真的是天命所归,那他们北狄算什么? 与生俱来就住在苦寒之地,条件恶劣且民风剽悍,无法像大兴人一样安居乐业。 大兴是上天眷恋之地,他们北狄便是天弃之地吗? 若是如此。 他便不会信这天命! 哪怕是逆天,他也得把大兴拉下水,让安居乐业的大兴人知道,他们北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苦日子! …… 寿康宫。 周乾人逢喜事精神爽。 又听说了静娴丫头如何处置了那些想要惹是生非的西域人,让那些西域人狠狠地丢了次大脸,今晚特意前来静皇贵妃这里,将外面发生的事讲予她听。 顺便饮了一两平安酒。 趁着酒劲正与静安贵妃温存了片刻,准备睡下,明早好在朝上,替静娴丫头再次加强一下伟岸的形象,刚躺平,外面传来苏培元的轻声呼唤。 “陛下可曾睡下了?” “还没有。” 周乾翻身坐起来。 见静皇贵妃也要跟着坐起来,准备伺候他更衣,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又是烧菜又是添酒的,伺候我这么长时间也乏了,先睡,我去听听,是不是那些西域人不知悔改,又生出了别的事端,最近是多事之秋,这种情况怕是还不少。” 面对周乾的温声细语。 静皇贵妃也没有与他客气,点头应是,轻声打了个哈欠,脑袋往被窝里一缩,竟真的说睡便睡着了。 这让周乾看呆了,想笑又生怕打扰她好梦,强憋得脸红脖子粗的,穿着便服走出内室来到外厅。 苏培元看到他红着脸的模样,吓了一跳:“陛下可是起夜太急,吹着了?” 怎么看上去像是感染了风寒似的? “不是……哈哈,是静皇贵妃,朕让她睡,她倒头就睡,如此心宽无事,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笑。” “……” 苏培元也是不太理解陛下的想法。 静皇贵妃年轻时也是这样爽朗的脾气,陛下难道是第一天才与贵妃做夫妻吗? 苏培元很少见陛下会如此关注一个女人的睡态,他其实不想打扰陛下的兴致,但事出紧急,他只能直入主题,把陛下从温馨的氛围中拉出来。 “陛下,刚才秦尚书递了封急奏,说马蹄铁已经制成,工匠已经摸索出了快速高效制作马蹄铁的方法,已经定制了十匹马的马蹄铁,经过两日试用,确实如宁皇商所讲,马蹄的磨损因此减少。” “这十匹马里面,还特意挑选了五匹马蹄磨损较严重,修了脚后安装上马蹄铁,那些马匹行走已无大碍,预计还能再增加三五年的使用寿命,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此利器!大兴的马匹从此以后不必再因为马蹄缺损,从此沦为马肉了!” 周乾愣了愣神。 又伸手拍了拍额头。 直到微痛,确认不是在做梦。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陛下有何喜事笑得这么大声?反正臣妾也醒了,不如与臣妾分享一二?” 第六百二十六章 增骑兵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爱妃,哈哈哈!” 周乾激动之下,一把抱住静皇贵妃转了一圈。 静皇贵妃惊呼一声,吓得旁边的苏培元赶紧转过身去,捂住脸,不忍直视。 真没想到,向来不近女色的陛下,会在晚年的时候把老夫老妻的生活,过成了年少夫妻一般。 静皇贵妃也没想到,自己年少时曾在梦里梦到的一幕,竟在此时成真。 惊呼一声过后,意识到陛下应当是又有了什么大喜事才会如此异样,她没再出声,任由陛下又抱着她转了几圈,直到陛下脚步变慢,她这才轻声说道:“陛下,臣妾有些怕了,放臣妾下来可好?” “好好好。” 正好周乾也累了。 只是在自己女人面前,总得撑一撑脸面,这才没有将人放下来。 此时静皇贵妃这么说,他顺着台阶便下来。 但在将人放下来后,又突然将人打横抱起,一直抱到贵妃榻前落坐,将人挪到腿旁边,双臂环着,轻声细语地说着秦尚书呈上来的奏折。 “马蹄铁真有这样的奇效?” 静皇贵妃可是将门虎女,自然知晓那些马匹深受马蹄损害,本来是千里良驹,最后只能困顿于马厩之中,或是配种,或是沦为马肉的下场。 如今得知马蹄铁一物,不禁欣喜说道:“陛下,那些在战场上受伤但还能动弹的老马,钉上马蹄铁,是否还能够再拉货物使用,哪怕比起年少力壮时少拉一些,至少能有个活路。” 军马淘汰下来,由于不能重复利用,下场极惨。 可如果能够加以利用,再收集民间多余出来的马匹,一放一征之间,那些养马的贩子能多赚一笔钱,老马之力虽不济,但在拉一些轻小物件或是短途时也能降低运输成本。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周转,战时想要在民间征召军马,也变得十分简单。 “爱妃这个建议好,朕明日便让兵部起草一份具体的流程,这马蹄铁只要掌握在工部手里,那些马贩子也得念朕的情,朕不与他们争利,他们也要好好为朕筹谋,与民间互利互惠,才是发展之道!” 周乾激动地搓着静皇贵妃有些粗糙的手,脱口而出。 “待到十月初十过后冬猎时,爱妃与我一道去北郊猎场转转如何?” “臣妾能骑一骑用上马蹄铁的老马吗?臣妾老了,而且在这宫里,已有几十年没骑过马,担心马术生疏被甩下来。” 静皇贵妃的这番话,说得周乾心里不是滋味。 他不禁想到了安皇贵妃。 安皇贵妃喜欢各种稀奇的物件,他有闲工夫时,还会派人去搜寻送到安皇贵妃那里去。 可静皇贵妃独自在这深宫里守了几十年,他本该知道,出身将门的她最喜欢的什么,每年冬猎多带一个人又能如何? 偏偏。 偏偏他到现在才看出了静皇贵妃的好。 “我们不骑老马,我与你共乘一骑,你生疏了我教你,今年教不好还有明年,以后北郊冬猎,你都陪我去。” “君子一言,不可更改。” 静皇贵妃伸出手掌。 周乾难得见她有贪图之心,却不为享受,只为了去猎场跑马,哭笑不得地举起手掌,与她击了三下,便是立下了誓约。 静皇贵妃本来只是好奇外面发生了何事,竟惹得陛下一直发笑。 如今得知了是朝事,还捞到了一次前去北郊猎场随君的机会,她打了个哈欠。 “臣妾困了,陛下慢慢构思马蹄铁的用处,臣妾先睡了。” “我对这新鲜的东西也不太精通,苏培元,你差工部把马蹄铁送到宁爱卿那里去,让他高兴高兴,说不定他高兴之余,还能够想出些别的用法。” 周乾倒是不困。 可他还想以全力应付明日早朝。 马蹄铁的问世,让他心里酝酿已久,但苦于财力与物力原因,实施不出的一个计划,终于能够着手开始进行。 可以想见会有怎样的阻拦。 但此事天时地利人和,优势在他这边,如若错过,恐怕下辈子都没机会,借这个机会,扩增大兴骑兵了。 养骑兵,一兵一马一年不算成本,光是维持日常草料与人力,便要五十余两,精良的马匹和优秀的骑兵甚至要花费百两银子。 如今大兴骑兵,号称有五千之众,实际上老的老死的死,只剩下两三千的在编数量。 其中许多还是当地驻兵,只能跨千里区域,不能再进行更加长途跋涉的骑兵。 真打起仗来,调动兵力临时充当骑兵,换作以前他平定诸边叛乱时便是这么干的。 可若是对上那蓄谋已久的北狄骑兵,那雪原上的战狼,那是毫无胜算。 他想扩增一支两千精锐骑兵。 一年便是二十万的花销。 再加上一匹精良战马,又要花二百两银子,两千匹便是四十万两。 这么多银钱投入进去,加上马蹄铁延长了马匹使用年限,至少要保存编制十年之久。 花这么多钱,只为了应对可能会突发的战乱,户部首当其冲的便不同意。 好在。 工部的两千万两银子收益,能够从他的私库里出。 但想到增兵补贴,还有冬日寒衣,以及加强军需的事,各方面都要钱花。 周乾又把刚走出门口的苏培元叫了回来。 “你把马蹄铁送到宁爱卿那里的时候,你再问问他,那琉璃除了琉璃窗以外,还有别的用法吗?” 不管宁爱卿有没有办法,反正周乾是没办法再增加暖气片的预算了。 增兵它不能光溜溜的穿着暖和的衣服,吃饱肚子赤手空拳地上战场啊。 再加上还有马蹄铁的消耗。 就算大兴铁矿余量再多,他也得节约一些。 暖气片是不能一下子消耗太多铁器,但制造琉璃的石料,那可是多得没地方放。 “要是宁爱卿能想出别的用法,我就再赏他一个琉璃的原料矿。” “……” 苏培元赶紧低下头,以免让陛下察觉到他此时的脸色有异样。 但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内心的腹诽之力。 陛下。 你这是拿宁皇商当骡子使啊。 一个琉璃窗一夜赚了两千万两还不行,还要利诱宁皇商再想一个赚钱的法子。 那琉璃矿场宁家有一个,自己闲着没事把宁府还有未来的丞相府都换上琉璃窗都够用了,再来一个,那不只是锦上添花吗? 苏培元觉得,陛下还不如给点别的赏赐,才显得更有诚意。 第六百二十七章 有暗器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乾打发走了苏培元,等躺上床上的时候,还是睡不踏实。 “爱妃,你说我是不是太抠门了,应该再赏宁家一些别的东西,或是官位?可无功不受禄,赏也只能赏宁无恙一个人,宁峰在静娴丫头手底下做事,倒是尽职尽责,但我是打算把他放到……” 周乾的话还没说完。 就听到富有节奏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 他撑起身体扭脸一看。 哟。 静皇贵妃不知何时,早已睡熟了。 想到这前朝之时,后宫不得干预,他也不知道爱妃这是在真睡还是在装睡。 无论如何,他也只能先这么赏赐着,等比试过后,该增兵的增兵,该添将的添将。 凡事急不得! 就这么办! 睡觉! …… 大抵是这两日黑夜白日睡得太多。 再加上今天吃得太撑,宁无恙直到月上柳梢头,还是没有一丝困意。 “我感觉今晚的药没有上一顿那么苦了呢?” 宁无恙有些怀疑的问着今夜还准备守夜的周静娴,扭头看了一眼自己后背结痂的伤疤。 按照这个恢复速度来看,明日应该能翻个身下床了。 三丈开外,隔着屏风的周静娴打了个哈欠,一个骨碌滑进了薄被里,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宁先生的伤口结了痂,再挠的yt就会钻心的疼,她相信宁先生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今晚不必在床前守着,可以离得远远的,想怎么睡就怎么睡,真是开心。 “郡主?” “先生的药确实换了,两日换一副,服完三副便可以不必再喝了。” 周静娴说完翻了个动作响亮的身。 示意她要睡觉了,不要与她再讲话。 宁无恙见状,一时哑然。 行吧。 自己睡不着,不能打扰别人好眠。 他朝着云飞勾了勾手,指了指屋子里最亮的那两根蜡烛,用嘴吹了口气,示意将它们吹灭,好让周静娴睡得更安稳一些。 烛光摇曳过后,房间变得昏暗起来。 周静娴均匀的呼吸声透过屏风传来,宁无恙百无赖聊地趴在床上,盯着屏风看了片刻。 直到呼吸声断,又是一声响亮的翻身,他赶紧移开目光,将视线定格在架子上的那两件琉璃盏上面。 一个是葫芦,另一个也是葫芦。 葫芦寓意着福与禄,是陛下特意送来,想让他多福多禄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想要睡去。 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苏总管,看来郡主他们睡下了,陛下的圣谕要今晚就传达吗?” “这……咱家也不知道,不如咱家在这里稍候片刻。” 除了宁无恙这个半吊子以外,屋子里呆的都是习武之人。 还是专门为了保护宁无恙而在的。 江殊与苏培元早在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部惊醒。 此时听到苏培元的话,纷纷感到无语。 稍候片刻难道要赶在有人起夜的时候进来吗? 宁无恙想着苏培元漏夜前来,一定是有重要的圣谕要传达,不免同情起全天都在处理国家大事,容不得半点休息的陛下。 他看了一眼已经坐起来的周静娴,对着门外说道:“苏总管,江殊,你们进来吧。” “宁大人没睡吗?” 苏培元说着推开房门。 见宁无恙果然精神抖擞地趴在床上,当即笑脸相对,拱手问好。 “请宁大人安。” “苏总管可真是折煞我也,你的年纪和我爷爷有得一拼,让你给我请安,不是给我折寿吗?” 宁无恙比划着床前的椅子招呼着苏培元落座。 不料苏培元直奔床头而来,笑言道:“老奴只是来传几句圣谕,说完就走,可不能打扰到宁大人的休息。” “劳烦苏总管大晚上跑这一趟……” 宁无恙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瞄到苏培元在掏袖子,里面还有一道寒光闪过。 他下意识地把身体往后挪去,同时大叫一声。 “苏总管你袖子里有何物?” 听到他的叫声,周静娴马上冲上前来,挡在二人之间,紧张地盯着苏培元的一举一动。 苏培元举着手里的马蹄铁,错愕地看着站在前方的娴郡主,还有堵在后面的江殊,以及左右拦截的秦时还有宁家的小护卫,回过魂来,顿时委屈极了。 “宁大人,娴郡主,你们可别误会,这是陛下让老奴给你们带来的马蹄铁,这是工部锻造成功的第一块马蹄铁,精贵着呢。” 说完,苏培元又给双方找补修台阶下,朝着左右观望。 “都怪这屋子里灯光太暗了,你们谁去点根蜡烛,也免得大家看不清楚。” 大家不是看不清楚。 而是除了被挡了个严严实实的宁无恙以外,谁都没见过马蹄铁。 特别是苏培元本身也是一个习武的,月牙状的马蹄铁拿在手里,就像是拿着一把锋利的暗器。 谁能不害怕?! 假如苏培元不是陛下的心腹手下,此时一定被秦时与周静娴合力,将其拿下,哪里还有辩解的机会。 宁无恙听说是马蹄铁,想着按照他的计划,利用马蹄铁的消息引元国师快速动手,在元国师升天当日采集完马蹄形状,开始锻造,再根据后期观察,差不多确实可以确定马蹄铁的功效了。 他伸手扒拉着周静娴的袖子,商量着说:“娴主,你让条缝给我瞧瞧。” “别乱动,我先看完了再给先生看。” 周静娴紧绷着小脸,朝着苏培元伸出手去。 平时里对苏培元敬重归敬重。 宁先生的性命高于一切。 她情愿被当个没有礼貌的人,也不能拿宁先生的性命却冒险。 苏培元麻利地双手奉上。 月牙朝内,看出钝感来,暗器的效果减少了大半,周静娴紧张的心情这才趋于平静。 她转过身送到宁无恙的面前。 当宁无恙看到马蹄铁的内部还有不均匀的凸起时,且那凸起十分平滑,便知道这是匠师量蹄定制的,比他以前见过的那些现代化马蹄铁还要用心。 “实乃好物也。” 宁无恙止不住发出赞叹,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把玩着。 无他。 谁叫这东西有一部分实在是锋利,确实有暗器的属性呢。 一个不留神便能溅出血来。 玩了一会儿,宁无恙意识到屋子里氛围不对,抬头才发现大家还站在当场,他讪然一笑,努力伸长脑袋看向苏培元。 “刚才的误会,让苏总管受惊了,陛下送的马蹄铁我收到了,苏总管还有别的话要说?” “陛下想请教宁大人,琉璃除了制成琉璃窗,还有没有别的用途,能够让工部再进一笔收益,不求像琉璃窗一样利大多销,只要能够开源,一经采纳,陛下许了宁大人一处琉璃料矿场,还请宁大人闲暇之时,能够为君分忧。” 第六百二十八章 国乃大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还要再送他一处石英砂料的矿场?! 宁无恙好不容易熬出来的瞌睡虫一下子跑光了。 “陛下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 苏培元看到宁无恙振奋的模样,不由大吃一惊。 难道宁无恙真的一时高兴,真的想起了用琉璃赚钱的新方法? 不论是不是,就凭宁无恙听到这个赏赐,没有讨价还讨的意思,就可以忠君爱国之心。 宁无恙知道陛下拿到马蹄铁这种利器,比起多造几套暖气片赚钱,一定更想多装备一些精良的骑兵,好提升国力。 换成他在那个位置上,他也这么想。 可国家这么大,到处都需要用钱,工部入账的两千万两,能挪用的也只有一半中的一半,剩下的还得当投入的成本,只有等到过两个月,全部完工收到尾款,也能再有进项。 想要扩充军需装备,靠节流不行,必须要开源。 能够找上他也是情有可原。 “那我空了想想,这东西不是靠赏赐能想出来的,就像作诗赋词一样,靠的是积累和灵感。” 宁无恙没有当即把宁家使用琉璃的设想说出来。 但他确实可以利用这个时机,确定宁家琉璃的专利性特点,让工部与宁家制造不会产生冲突。 虽说不告诉陛下的话,对宁家更为合适,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那北狄铁骑就在北境边防虎视眈眈,还派了元国师害死了华师,眼下不是顾及私利之时。 只不过,前脚陛下刚提出要求,后脚他就满足。 若是他一直有这样满足于求的能力也就罢了,就算他真有的状态不好的那一天,陛下又被他的才思敏捷养刁了,以为他消极怠慢,或是另投他主,那才是真的冤枉。 苏培元见宁无恙只是应下,表示试试,但并未满口保证,知道此事的难处,他便劝道:“宁先生还是不必忧思忧虑,一切以养伤为重,老奴不便打扰,告辞。” “我也没办法送送苏总管,刚才的误会,实在是不好意思,等我好了,改日做东,亲自下厨请你吃饭,表示赔罪。” “哎哟,宁大人你可别与我客气,你能够有防范之心是好的,郡主你也别送了,老奴自己能走。” 等到苏培元离开。 周静娴二话不说把云飞刚点起来的那根蜡烛吹灭了不说。 还顺嘴把他床边那根主要照明用的蜡烛吹灭了。 房间里这一下不叫昏暗,可以直接说成是天黑了。 “郡主?” “睡觉。” 行吧。 这是担心他光顾着争功利,把自己的身体熬坏掉。 怎么可能。 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什么时候要熬,什么时候不能熬,他心里有数。 比如现在。 他早已有了应对之法,只等着陛下再催他的时候,把一个不太成熟的方案抛出去,等着陛下自己去发挥就行。 臣之道,不争君之光辉也。 睡觉! …… 苏培元漏夜前往娴郡主府的事,根本瞒不过京城里的众多耳目。 笛卡那多还在安排从江南道调回来的密探,该如何重新分布在京城各处,阿毛便得到手下传来的消息。 在听到消息的瞬间,向来喜怒形于色的阿毛,脸色直接变得铁青。 看着还在布置的笛卡那多,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在场的密探头领们全部没有了议事的心思。 笛卡那多放下手里的纸笔看着憋着怒气的阿毛,心里已经有数了。 “是马蹄铁的事?” “是,大兴马上制成了马蹄铁,并且晋王府送来的消息,翼北道那边的铁矿场,正黑白不停歇的花重金请工人下矿采石,就在刚刚,工部尚书将加采二十万斤铁矿石,限期四十日运到京城的文书派三百里加急送去了翼北道。” 此话一出,在场的北狄人脸色皆有些不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小孩都懂得道理。 二十万斤铁矿石,放在以前,足够装备一支精良的军队。 放到现在,应当能给上万匹马用上马蹄铁。 “大兴皇帝这是疯了吧,开采二十万斤铁矿石,他也不怕把矿场给挖塌了!” “塌了更好,到时候将军你联手晋王,正好让他借这个机会,再提主和的想法,让大兴皇帝强军的计划搁置下来!” “绝不能让这二十万斤铁矿石变成精铁,发放到大兴将士的手里去!” 手下们叫嚣得很猖狂。 但笛卡那多心里却明白。 当这个消息能够毫不保密的这么快传到他耳朵里时,说明,是有人故意让传的。 “你们能想到的,大兴皇帝只怕也已想到了,他先是利用琉璃大赚一笔,将工部收益纳入私库之中,接着用自己的私财供养军需,如今有了马蹄铁,他要加运这二十万斤铁矿石,除了要为增兵打造新武器,一定还想着扩充骑兵。” “将军,不能让大兴得逞!” “不让他们得逞他们就不能得逞吗?至于挖塌矿场的想法,你们未免也太天真了。” 虽然笛卡那多不想承认。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 “大兴地大物博,各种矿藏无数,并且人杰地灵,是一块富饶又安宁的地方,不像北狄一样倍受严寒侵袭,不像楼兰一样饱经风沙洗礼,更不像倭国一样,天灾不断,正因如此,我们才想着扎根于此,不是吗?” 承认敌人的强大,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 无法接受敌人的强大的根本原因,是无法正视自己的弱势。 “但你们也无须担心,一支精锐骑兵,从马匹到练兵再到上战场,大兴就算装备得再精良,也像那花盆里娇贵的花朵一样,从未见识过北狄的严寒风霜,而我们,也不会给他们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骑兵的机会了。” 本来因为笛卡那多戳穿真相而颓废的众人,听到这话,眼中重新绽放光芒。 对啊。 比试只是托辞。 更是一种拖延时机的手段。 目的就是把更多的北钬人还有西域人送入大兴境内,先做好准备事务,待到那一日燃起狼烟,便是全面攻占大兴国土之时。 而那一日。 按照将军的安排来看,也不远了! “我接着往下说……” 笛卡那多见大家重新有了精神,压下满腔对大兴这个国家的羡慕与妒恨,继续谋划利用各种手段的夺取之道。 与此同时。 远在洛河道的晋王刚刚拥着投怀送抱的一个官员女儿入眠。 还没睡熟,床头立着的黑影把他吓得出了一头冷汗。 “甲初?” 大半夜不睡觉,站在床头装得哪路鬼怪。 以后必须得告诫甲初,闲着没事去当梁上君子。 情愿睡在梁上看他演活春宫,也不能在他睡觉时险些吓破他的胆。 甲初可不管那么多,转手递上一封信。 “王爷,世子的急信。” 第六百二十九章 写错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一定是事情有结果了。” 晋王得知晋王府的信赶在了北狄人前头送达,心里按下了对北狄的戒心,接过信封,看了眼躺在旁边,眼睫毛一颤一颤,假装睡着的女子,轻哼一声,朝着甲初朝着衣架子上一昂头。 等甲初递来外袍外,披上朝着外间走去。 别看他平时用女色来消遣闲暇的时光,但正事上可不糊涂。 绝不可能让他的消息,从身边任何一个女子那里得知到,从而传扬出去。 特别是与北狄联手谋害宁无恙这件事,更是除了仅有的几个信得过的人知晓以外,其余的人,但凡敢打探的,全部剁碎了扔到乱葬岗去喂野狗。 “钰儿身为布置北郊猎场的人,此次一定会受到些许的牵连,倒是委屈他了。” 晋王低喃一声,已然想好了回京以外,该如何补偿周钰承受父皇怒火的事。 只是,当想到康王也与周钰情境相同时,他嘴角噙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康王一定还想着在赏诗会上出风头,想着在比试的时候,代替父皇去做父皇不宜做的事,根本没预料到,会有这等无妄之灾吧。 嘶啦。 晋王拆开信封。 甲初听到这清脆的声响,眉头微皱,意识到不太对劲。 像宁无恙被杀这件事,按道理来讲不应该用火漆印好的加密信送来吗? 为何如此好拆封? 万一路上被别人拆开过,该如何是好? 世子做事向来稳妥,除非信封里装的消息,是无足轻重,或是人尽皆知,可以宣扬出去的。 宁无恙的死当然是藏不住的,可世子应该是与王爷商议后续,该如何与元国师推行其他计划才对。 就在甲初百思不得其解时。 晋王已经借着烛光,看到了信纸上的内容。 上面字迹整洁但稀疏,全篇只有三行字: 父王,元国师被雷击中,已飞升。宁无恙险被雷击中,重伤。 这三行字,每个字晋王都认识,可它们连在一起,晋王却犯起了糊涂。 晋王眯着双眼,把信纸递到甲初的面前,沉声说道:“甲初,你来看看这上面可是写错了字?” 怎么会是元国师被雷击中飞升,宁无恙只是重伤呢? 就算元国师为了迷惑父皇,想用苦肉计,那也应该是宁无恙被雷击中,按照先前北钬细作在金陵散布的流言,将宁无恙之死,说成是上天的召唤。 为何宁无恙是重伤,而不是当即死亡? 写错了。 一定是钰儿被他皇爷爷训斥一通,心情不好再加上着急汇报此事,这才张冠李戴,混淆了人名。 甲初接过信纸看完上面的内容,悚然一惊。 他不觉得是世子写错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不是火漆密封的加急信件了! 因为死的不是宁无恙而是元国师,那么世子因为计划变更,没办法再伙同元国师推进下一步的计划,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一鼓作气,让支持晋王府的那些朝臣,推进和西域诸国和谈一事,推选王爷为话事人。 “王爷,我觉得世子没写错。” 甲初知道王爷很难接受这个消息。 但无论如何。 事情已经发生,而且这封信送到这里来,距离赏诗会已过去两日,京城不知还有何等重大的变故紧随其后。 甲初认为,王爷应该放弃幻想,马上想办法处理掉洛河道的事,早日回京才对。 但晋王还是坚持己见,自信的笑着摆手道:“甲初,没想到你也犯起了糊涂,一定是周钰写错了名字,那元国师是何等神通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死,他亲自做局,出手除掉了华易,华易你应当知道他的厉害。” 华大师的厉害,甲初自然是深刻体会到的。 想到在那寒山寺上,华大师与宁无恙之间的实力犹如天地之别,那北狄国师连华大师都能杀死,故伎重施对宁无恙动手,胜算应该更高才对。 “王爷,这个消息,确实还有待落实。” 甲初的改口,让晋王心里舒坦了不少。 对嘛。 一定是周钰情急之下写错了。 “落实的事也不着急,反正接下来,不是北狄派人来送信,就是父皇亲自下旨,让我回去主理接下来的事务,康王父女授命负责这场比试的安危,结果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就算父皇他想维护康王父女,我们的人也会趁机发难,他们之前做的事,最后都用成为我的功劳。” 这就是晋王为何不惧被派来洛河道,远离京城权力中心的原因所在。 苦差事让康王父女去做。 他只管翻盘之后摘桃子就行。 比起每天苦哈哈的做事,他更享受这种悠闲中胜券在握的状态。 可甲初心里还是不太踏实。 按照常理来推断,一定是世子写错了名字。 可按照世子的个性来推断,这封信传达的消息很准确。 如果死的真的是元国师,那么王爷再等下去,晚行动一日,便多一分痛失挽救损失的机会。 “王爷,不如我差其他护卫去打探一下消息?” 面对甲初如此固执的坚持,晋王缄默不语,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同时还觉得甲初去了趟金陵后,过于高看宁无恙,这才一惊一乍的,丝毫不淡定。 “本王先睡下了,别打扰我好眠。” 晋王警告了一句,愉快地哼着小曲朝床榻上的美人走去。 刚走到床边,门外便传来几声狂烈的狗吠声,吓得装睡的美人都坐了起来,朝着晋王伸出双臂去。 “王爷,我怕狗。” 狗?! 晋王狐疑地看向窗外。 他没记错的话,这后衙里根本没有养狗。 “甲初,让人去外面看看,把街上的恶狗赶跑!” 晋王猛然间想到笛卡那多寄养在府上的那条狗,叫声好像和刚才听到的如出一辙。 想到这里是县衙后院,暗中可能有韩刺史的人监视,北狄的消息送不进来,他只得假意跟着配合。 “是。” 甲初打开门,对着王府带来的心腹侍卫耳语几句。 这边,已经扑到晋王怀里的美人,还在瑟瑟发抖。 “王爷,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恶狗在外面狂叫,妾身听说,这恶狗晚上嗷叫,可不是什么吉兆,快让护卫把门关上,可别有脏东西冲撞了王爷。” 晋王看着吓得梨花带雨的美人,搂进怀里,狠狠地搓揉了一番,安慰她。 “有本王在,什么脏东西也不怕。” 只要宁无恙一死,他距离那把龙椅只有一步之遥,有龙气护体,他何惧有之? 不一会儿。 派出去赶“狗”的侍卫回来了,面色复杂的在甲初耳边低语了几句。 甲初听到北狄人传来的消息,哪怕心里早有准备,还是愣在了当场,他迅速回过神来,追问道:“此事当真?” 第六百三十章 断己尾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千真万确。” 别说甲初这么问了。 当侍卫在北狄传信的人那里,听说了北郊猎场上发生的这件事,都觉得骇人听闻。 侍卫并不知道北狄与王府联手欲害宁无恙的事。 只是单纯的觉得,在同一时间里,北狄国师被劈死,而宁无恙也被劈成重伤,还险些害得沈家大小姐跟着一起被劈中,此事真是惊险万分中,又透着一丝诡异。 但陛下都认定了,是神明召唤北狄国师升天侍奉神明,还留下了雷击后的圣物舍利子。 再诡异,也只能说元国师命不好。 以及。 宁无恙和沈家大小姐运气不错,这才没有被神仙收上天去。 “我知道了,你们今夜警醒一些,随时等着吩咐。” “知道了。” 侍卫们明白。 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王爷一定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闲着没事逗鸟,还有闲情雅致去哄美人。 只怕。 马上就要动身离开洛河道。 毕竟王爷一直是主和派,北狄国师一死,情况一定会有变化,在这种情况下,京城那边少了王爷坐镇,许多事都会发生变故。 如今的晋王府,可承受不起太大的变故了。 甲初关上门,却在门口站停了片刻。 他试图斟酌用词,以免冲撞了王爷,害得王爷受惊。 奈何他读书太少文化不高,再加上事情紧急,他也想不出太好的措辞。 “甲初,外面的狗可赶走了,究竟是谁家的狗,可找到了主人?” 此时,晋王早已哄好了美人,趿着鞋走到了甲初的身后。 甲初明明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但还是难免被吓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 “王爷,元国师死了,世子的信上没写错,不仅元国师死了,宁无恙受了重伤,出事的时候,还牵连了沈家大小姐……” 甲初低声将北郊猎场上发生的来龙去脉,特别是元国师主张,让沈家大小姐与宁无恙一道登上高台呤诗作画的事,告诉了王爷。 关于这方面,北狄人根本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反正事情很快就会传到洛河道来,说不定到时候传着传着,还会被别人添油加醋。 与其让晋王误会北狄人的想法,不如直接坦白,有什么说什么。 再加上传信的北狄人,也不知晓京城方面元国师与笛卡那多的计划,逐字逐句不差的转达过来,根本不包含任何个人情绪。 但晋王听完,还是惊惧交加,激动之下,被脚下趿着的鞋子绊了一脚,手舞足蹈的往后仰倒。 “王爷小心。” 好在甲初早有准备,将人拉住,这才避免晋王摔了一个大大的屁股墩。 如果这个时候受伤的话,想要动身可就难了。 晋王被扶起来,脚上踩的鞋子已经踢飞,光脚踩在地面上,寒凉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麻,他反手一把抓住甲初的胳膊,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元国师真的死了?”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依旧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甲初知道王爷为了配合北狄铲除宁无恙的计划,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如今北狄人不仅把事情办砸了,连许诺了晋王府诸多好处的元国师都死了。 难以接受是人之常情。 可现在不是心态动摇的时候,相反,必须快刀斩乱麻,作出决定。 “王爷,元国师之死已成事实,不论是世子还是其他渠道的消息,都已经传到了这里,如果陛下真的有意召回,八百里加急,应该昨日就会下达圣旨。” 这番分析,直接击碎了晋王的最后一丝幻想。 是啊。 如果死的是宁无恙,父皇下旨召他回京主持比试谈和一事的话,早就八百里加急喊他回去了。 偏偏他等到现在等来了噩耗,还心存侥幸。 “是本王太懈怠!是本王太相信那群废物了!” 他在洛河道避风头这段时日,康王父女在京城还不知道做了些什么事,争储的皇子怎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长时间离开京城? 洛河道的官员是重要。 可万事也比不上当皇储,登上那个位置更重要! “传令下去,所有县令一级的,主动承认错误担下罪责,担不下来的,谁的屁股没擦干净谁自己负责,告诉韩刺史,本王旧疾复发,只有京中太医能够医治,本王先行回京了。” 蜥蜴断尾,只为保命。 如今晋王不得不断尾,却是为了保住京城方向不受牵连。 他得先稳住大本营,再顾及其他。 “谁若是舍不得,让他们多想想明年春试后的事,如今舍掉几个官位,来年便能多几个官位,让洛河道的官员们,自己去攀咬折腾去,谁被姓韩的抓到把柄和证据,那就全靠他们的命运,还有他们的手段了!” 甲初听到这个安排,便知道洛河道誓必会动乱一阵子。 犯上作乱之徒绝对少不了。 而越是这种情况,民间也会更乱。 韩刺史一边抓着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一边还在压服住各地趁乱打劫的那些官与匪,再乱终有尽头时,可在这段时间里,受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 身为晋王府的暗卫头领,甲初自然也没有那么多余力去关心别人过得好不好。 他只知道,晋王府若是在这次争斗中落败,倾巢之下,没有完卵。 “王爷,我这就让人去传信准备,您也早做准备。” 甲初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美人。 晋王见状,叹息一声,朝着甲初挥了挥手。 “本王心里有数。” 甲初这才打开大门,就站在门口,与侍卫们交代起来。 侍卫们得知马上就要动身离开,去向京城那位太医传信的传信,前去拿药的拿药。 既是以病为借口返回京城,必定要装得像样子才行。 至于官员传信的事,还得甲初拿着王爷的信物,亲自跑一趟。 此时的洛河道,不少前来等信的人,都住在平县县衙附近的客栈里,随时准备着根据晋王的命令,作出反应。 从而脱离韩刺史的调查。 大半夜了,还有许多人眼睛比外面枝头的夜猫子瞪得还要圆,还要亮。 所以当甲初来到时,没有浪费任何的时间,便将晋王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王爷竟让我们自生自灭?” “连我们现在的事情都压不下去,还说明年之事,王爷如何行径,让我们如何再继续效忠于他?” 官职卑微者的心腹,当场向甲初发出了灵魂拷问。 第六百三十一章 支棱住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个命令,就像是让大鱼吃小鱼一样。 越是身处卑微,越容易被取舍,让他们去顶锅。 而越是顶锅的人罪名越大,根本没有来年再补空位的说法。 倒是那些官职高的,还能够利用这个机会,把下面官职低的顺手除掉,来年再以此向晋王邀功,把空余的官位,补上自家的子弟。 “这不是欺负人吗?” 当一个人出声时,便有人其他境况相同的人,跟着出声。 试图借助这样的手段抱团取暖,也向晋王派来的人表明他们的立场。 坚决反对这个命…… 噗嗤! 附和者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与头颅越离越远,直到意识消失时,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晋王的护卫,怎么说动刀就动刀,说割了他的脑袋,就割了他的脑袋。 难道就因为他反对了晋王的命令吗? “我只管传达王爷的命令,你们不配合,在此地做的恶事,也与王爷没有关系,你们认罪,还能减轻刑罚,罪名太重的,王爷还可以提供人力,保护你们的后人,如果反对的话,那你们只能真正的自求多福。” 话已至此。 甲初不再多说,将匕首上的鲜血,甩在了最先开口反对的那人身上,对着这群人里面,官职最高的那位知府家的小儿子说道:“这个人的死,你来处置。” “……是!是是是!” 知府儿子卑微讨好的笑着,尽管被吓得头皮发麻,也没想到好的方法,但甲初特意交代他,说明王爷心里有他爹。 这就足够了! 一条命算什么! 此人不长眼,他的主子也一定是个不长眼的,区区县主簿,不过是掌握了一县真正的田产、人丁和赋税的实情,竟敢和他们平起平坐,杀了正好。 不光此人要杀掉,那个县主簿全家也别想活下来,连累他们。 “王爷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他们自己不中用,我们应当团结起来,杨主簿家遭遇盗匪,全家主仆全部被割头后,烧死于大火之中,知府大人派兵去剿匪,你们这些下县也要出兵力配合,相信这么大的事,韩刺史也不能拦着吧。” 知府的小儿子这么一安排,在场的聪明人,瞬间明白了这个破局的关键。 找几个替罪羊。 再找几伙盗匪。 羊死了再杀了狗,他们有点小罪,没有证据光靠疑心,也没办法抵消他们立下的功劳。 就算韩刺史想要追究他们,按照功赏过罚来算,他们说不定还有升迁的希望。 “这是一个好主意,只是往哪里去找这么多不怕死的匪徒?” “刺史大人拘押了那么多大小官员,导致衙门无人可守,那些狱里的死囚跑出去几伙,不是正常的吗?” “可那些死囚多是穷凶恶极的人,送进来的时候,外面还有仇家,只怕出去后,先会寻仇。” “他们寻仇闹了事,正好搭救我们的父亲叔伯,真发生什么大事,那也是刺史大人治下不严,天塌下来有官大的顶着,出了事有手下兜着,生死存亡之际,大家多想想王爷的话。” 众人想着晋王的意思,也是让他们不择手段的把罪名推到别人身上,能有脱罪之法,不必计较同僚之谊。 更何况是那些与他们不认识的百姓们呢。 “此事我家做!” “我也做!” “算我一个!替罪羊咱们一府里选一个就够了,怎么杀咱们再商量商量,不要弄得像是有计划有预谋一样。” 当一群深谙商场之道且读过书的人,抛弃了做人的良心与底线,利用所思所想,变成了刽子手时。 整个屋子里所发出的声音,令人作呕也令人心惊。 假装离去,但一直站在屋顶上听着他们讨论的甲初,握紧手里的匕首,看着漆黑的夜幕,心里就像是不远处的黄河水一样,翻涌不息。 “王爷这次来洛河道,没有处理这里的事,却让它火上浇油,如果回到京城,事情最后成了,只怕王爷也管不了洛河道这个是非之地了。” 毕竟这可是王爷一手创造出了这群瞒上欺下的官员,打造出了这样的官场秩序。 身为一个皇储,在未登上龙椅之前,不择手段是对的。 可挖空自己未来的基业去谋夺那个位置…… 啪! 甲初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好让自己少想一些。 他还要去向其他客栈里的人们传达王爷的命令,做完这些事,还得帮助王爷伪装成重病不治。 “当晋王府的暗卫头领,好像比龙卫首领还要忙。” 甲初叹息一声,脚尖一蹬,身轻如燕般飞入其他巷道中。 …… 娴郡主府。 鸡叫三遍时。 靠在墙边睡着的秦时猛地睁开一只眼,看向床上趴着的宁无恙。 见宁无恙没有醒来,他又睁开另一只眼,看向屏风后榻上还在熟睡中的娴郡主。 见二人睡得正熟,他轻轻地吐出一口热气。 好热。 不过他这个时候醒来,不是因为热醒的,而是身为陛下的龙卫,虽在暗中行事,但只要陛下到了上朝的这个时辰,他便会跟着一起醒来,随时准备着接收陛下的吩咐。 陛下醒,他必须醒着。 陛下睡,他还可能在醒着做事。 像跟在宁先生身边这样,两三天就能睡一个完整觉的情况,可能是他当龙卫的时光里,最悠闲的时候。 正想着。 屏风后面的娴郡主翻了个身。 秦时打了个哈欠,心道:陛下昨夜特意派了苏公公过来请教,今日一定早早起来了。 陛下多年的心愿即将达成,一定会龙心大悦。 可惜他不能亲眼看到陛下神采飞扬的时刻。 但想想。 能够靠着暖气片旁边睡个回笼觉,也挺好的。 …… 寿康宫。 静皇贵妃一边为周乾整理身上穿的龙袍,一边小声嘀咕道:“陛下你二更天就睡不着了,害得臣妾也没睡好,等会儿和安皇贵妃她们一起开早会,又该被人笑话我年纪大睡不好了。” “哈哈哈,爱妃年纪大但身体好,她们是睡不着,你是睡不够,开完早会你再回来睡,我今晚可能会宿在御书房,你别记挂我。” 静皇贵妃想到最近是多事之秋,陛下去御书房睡正好不打扰她休息。 得到这样的保证,她立即喜笑颜开,手脚麻利地把龙袍整理好,将陛下送上龙撵。 她看着三步并两步跨上龙撵,眉宇间满是悦色的陛下,不免想到当年初见时。 马背上,那个英姿勃发,执剑指向苍穹的少年,虽至暮年,但雄心未泯。 “陛下支棱起来了。” 静皇贵妃望着那幽深的宫道,看了眼最为昏暗的黎明前的夜空。 “今日过后,大兴武运兴起,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反正她的兄弟们蹉跎了多年的岁月,早已不能弯弓射雕。 康王府上,她记得静娴丫头的外祖母家,倒是世袭的将门之后。 能否借着这股东风上青云,就看苏家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但是,要数朝中最有可能被优先重用的,还轮不到苏家。 第六百三十二章 老将军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 朱雀门前,康王不时地低咳一声,以示身体抱恙。 特意来到前排的官员见状,有眼力的,问了一声好便退下,没眼力的,则先是关心的嘘寒问暖,然后话锋一转,提起了陛下增兵的进展情况。 “康王,你如今可是陛下最信任的,又与娴郡主一起代管数千京卫军,陛下增兵这件事,一定与你商议过,如果有合适的……” “没有商议过,咳咳!” 康王不得不打断对方的套话。 别说此事父皇真的没有同他商议过,就算有,他也绝不可能轻易的许诺别人,往新增军队里塞人的事。 新增的军队,乃是父皇掏私库的银子养起来的兵马,自然是从头到尾都得选用父皇最信任的人,容不得任何人指手画脚。 别说他答应了,就算是假意推辞,都可能被人以讹传讹。 所以。 他今日干脆装起了病,躲避那些明里暗里想给自己设套的阴险小人,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说不错。 前来套话的朝臣,热脸贴了冷屁股,还想开口再问,季尚书清咳一声:“军队的事乃武官之职,与尔等文官并无干系,你们若真想举荐谁,大可以亲自向陛下举荐。” “季大人言之有理。” 吏部代尚书谢长安也出声附和,同时厉目斜了一眼那个不怀好意的朝臣。 果然是晋王派的。 用一个从五品翰林,拖康王下水,破坏父子和睦,这种卑劣下作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可见晋王派最近是被逼得太急,又走投无路,如今做事连脸面都不顾及了。 被挤兑的朝臣,见陛下信任的两位尚书大人,合力针对他,心虚地看了一眼那些同僚们。 见他们纷纷逃避自己的视线,根本没有替自己开口说话的意思,朝臣肩膀微塌,对着康王悻然一笑,拂袖朝着队伍尾端而去。 朱雀门外,难得平静下来。 然而,这份平静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因为工部秦尚书与周静娴的到来,再次变得热闹起来。 “娴郡主和秦尚书来了!” 队尾不知谁喊了一声。 连同康王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张望。 只见秦尚书与周静娴都是骑马而来,行至百米开外,翻身下马。 当即便有侍卫迎上前去,特意为他们牵马。 秦尚书已经连续三日没有睡过整觉,但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的疲惫之色,他的怀里抱着厚厚的一沓账簿。 众人一看,便知道这上面记录的应当是这两日工部的收益账目。 一瞬间,不少人都眼红起来。 特别是户部尚书,更是双手握紧,控制住自己想要上前去查账的冲动。 而周静娴则是空着手来的。 这让晋王派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昨夜苏培元出宫的事,可没瞒过晋王府安插在宫里的眼线,第一时间,消息就传到了晋王府。 当得知陛下是派苏培元去请教宁无恙的生财之道时,还许诺只要有用,即赏赐宁家一个琉璃矿。 这种赏赐对于晋王派的人来讲,都要麻木了。 他们更加担心,宁无恙真的还能够有奇思妙想,再帮陛下的私库添上一笔收益。 等到陛下手头富裕到,想做何事便做何事时,绝对没有主和的想法,晋王这个向来主和的皇子,也就失去了作用。 如今看到周静娴空着手来,而且神情自然,不像是心里装着许多话要同陛下讲的样子,他们便能断定。 宁无恙江郎才尽。 终于要被陛下榨干了。 想来也是。 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每天想出一个生财的大道来。 若宁无恙真是如此人物,那他不应该称为金陵诗仙,应当改个京城财神的称号。 “娴郡主早。” “秦尚书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恭喜恭喜啊。” 两人一路从队尾往前走,招呼声,道喜声不绝于耳。 秦尚书自从以户部左侍郎的身份,被调到工部当尚书以后,不少人认为他是明升暗降。 工部尚书虽然官职高,但管的都是一群低品级甚至没品级的皇家或民间匠师,就算是宫中偶遇大建之年,能够拥有左右匠师升迁之事,那到底还是入了下流。 不像户部。 但凡用钱的朝臣去批复,都得笑脸以对,不论是人情往来还是得到功劳的升迁机会,都比当工部尚书要强。 为此。 户部尚书可没在秦尚书这个原本是他手下一员,变成与其平级后,闲着没事便嘲讽秦尚书几句。 谁知道。 秦尚书这个工部尚书还没当几个月。 平安酒便大卖。 虽说平安酒大多依靠酒业赋税,钱财流进了户部,但功劳却是秦尚书领的。 而后来的马镫,再到如今的琉璃窗、暖气片,甚至于和兵部配合打造的马蹄铁,让秦尚书不仅功劳揽了一堆,手里有钱都不必向户部尚书张嘴了不说,甚至比户部尚书可以挪用的钱财还要多。 除此以外,兵部和吏部也增加了与工部的往来,如今的工部,可是不少世家削尖脑袋想钻进去的地方。 一堆朝臣对着秦尚书讨好的模样,深深刺痛了户部尚书的双眼。 特别是户部尚书想着陛下总是以他年纪大为由,话里话外让他再干一段时间,就告老还乡,生怕秦尚书再因为敛财有功,被提拔顶替了他的位置,心里既羡慕又忐忑。 今日的早朝,他都不想来的,担心哪天陛下撤了他的职。 又担心不来陛下真的让他“病急”回家休养去,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尚书成为人群的焦点,自己被排挤在外圈,一口镶金牙差点都要咬碎了。 “秦尚书你最近老是熬夜,身体虚不虚,正好我那里有个名医有一副不外传的肾宝方,改日送到你府上。” “秦尚书,琉璃窗做到哪一家了,何时能够轮到我家?我夫人自从去了一趟已经安上琉璃窗的府上做客回来,坐在窗前直喊眼疼,你得催着些那些师傅们。” “琉璃窗倒不紧要,往前过了十月中,天气就该上冻了,我夫人正好冬日里产子,还望秦尚书能通融通融。” 从国事聊到私事。 朝臣们纷纷借着诉苦,聊着家常,套着近乎。 倒是有人也想和周静娴套近乎。 可周静娴最近由于贵气养人,再加上手握兵权,隐隐有一股陛下当年的威严感,凤眼一挑,更是吓得不少人谄媚的话都说不出口,再加上男女有别,一些话也不便闲聊。 就在门前气氛变得火热,上朝时刻快要到来之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大街上传来。 “老夫果然没来迟,多少年不上朝了,今日险些迟到。” 不少朝臣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满身铜光旧甲、两鬓已白的老将军,迈着坚定的步伐阔步而来,手里握着的虎头刀一颠一颠的,似有猛虎下山,吞人之象。 第六百三十三章 设新军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这是谁啊? 不少人头一次见到这位老将军,看他身上穿的旧甲,便知是几十年前的。 再看旧甲的品级,还是只有统领万人以上的大将能穿的。 可朝中不记得有这么一位老将军啊? “宁副将。” 还是周静娴喊了一声,众人恍然大悟。 宁峰!? “娴郡主,你出门的时候怎么不知喊老夫一声,我险些迟来,一会儿陛下找不到我,该罚我了。” 宁峰笑哈哈的说着,感受着众人落在身上的视线,他也没有上前,远远地站在队伍,朝着朝臣们抱拳一拜。 “金陵府校官宁峰,见过大人们。” 果然是宁峰! 不少人看到宁峰一个七品校官居然与他们一起上朝,心里百般瞧不起,却也不敢作声。 谁叫宁峰有一个好孙子呢。 至于宁峰的到来是为了何事,大家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自古以来,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宁无恙成了陛下身边的红人,还是一个大能人,因功赏了皇商之职,对于没有文试功名的人来讲,赏官算是赏到头了。 孙子赏到头了,剩下的那些家中的伯父远在江南道,也在前不久平安酒一事里,擢升了几级,再赏也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也只有宁峰能够提拔一下。 正好又碰上陛下打算增兵,而宁峰以前又是关内道的行军副将,曾领兵上万,相当有能力。 借着这个东风,陛下再次重用宁峰,谁也说不出一声反对的话来。 “宁峰真是沾了他孙子的光。” “谁说不是呢,但关键还是顺应了国运,不然哪有武官出头之日。” “早知如此,秋试武举的时候,我也应该让家中子弟,去拿个武举人,待到来年,只怕这武举人,比文武人还要难考。” 大家议论话题的方向,一下子变了。 队伍里少得可怜的几个武官,明明周身冷风吹个不停,却都露出了如沐春风的喜悦之象。 不管认不认识宁峰,他们更是主动与宁峰打招呼。 哪怕以前作为关内道行军副将的宁峰,在最辉煌的时候,也没有受到如此礼遇。 他向来对这种表面客套是不感兴趣的,但他如今早已不再是全靠他个人喜好来定义与他人关系的愣头青,也明白,他的一举一动,可能关系着宁家的未来。 所以,他哪怕不认识对方,还是笑脸相对,客气地打着招呼。 不管以后是何关系,先混个脸熟。 “入朝觐见!” 直到宫里响起呼喝声。 热闹的人群才瞬间平静下来,按部就班的踩着前面的步子,往朝议殿走去。 来到朝议殿内,便能感觉到里面暖烘烘的。 但奇怪的是,根本闻不到燃炭的气味。 朝臣们定睛一看。 只见墙壁还有封死的门框下面,都安装上了铁管,瓷砖还没贴完。 没贴完的地方只有冰冷的铁管,而贴完的地方则冒着热气。 “爱卿们,这暖气片是否如想象中那般好用啊?哈哈哈!” 周乾特意命工匠,除了在他批奏折和私下商议国事的御书房先安装一套暖气片以外,又让工部派了一批人,给朝议殿进行了一番设计,采用最少的铁料,做成大气美观的暖气片,集中供应朝臣们坐着的地方。 当然了。 他龙椅后面也有一组小暖气片。 总不能大臣们暖暖和和的在下面站着议事,他高处不胜寒在上面受冻。 “陛下,这暖气片果然像宁皇商所说的一样好用。” “有了暖气片,冬日里再也不必担心炭火供应不足受冻了。” 周乾听到下头一片恭维声,还特意指名道姓,把功劳扣在宁无恙的头上。 哪里还听不出来,这是故意说给宁峰听的。 他的目光落在队伍最尾端。 看到宁峰穿着旧甲在后面站着,恍然想到第一次见宁峰时,对方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壮小伙。 在宁峰离朝远调翼北道时,也是意气风发的青年人。 如今再次在朝堂之上君臣相见,却都已是暮年,不免心生同情。 “宁将军,你往前面站站,朕今日要议之事,你得站在前面来听清楚。” 此话一出。 刚才特意和宁峰打了招呼的几个武官,精神一振。 知道他们所猜没有错。 宁峰这是要受到重用了。 对于宁峰得到重用,不管是靠以前的旧功,还是靠的宁无恙,他们这些武官心里没有任何的嫉妒之心。 这些年,武官在朝中地位本来就年年下降,位置也逐渐减少。 能有一人带领他们走出这个困境,他们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同武相戈呢。 宁峰再次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到前面,直到在娴郡主后方站定,单膝跪地,朝着周乾抱拳一拜。 “陛下。” “朕打算任命宁峰为新增五万北境军的主将,爱卿们可有异议?” 周乾拉着长声,凌厉的目光在那些想张嘴说话的臣子身上,一一扫过。 全场鸦雀无声。 哪怕有人觉得,宁峰从一个金陵府七品校官,一下子变成了率领五万新兵的三品大将,这样升官的速度太快,可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站出来当第一个反对的人。 不光是惧怕陛下的淫威。 还有那宁家的影响力。 宁峰这个耿直的老实人不可怕,不然的话,当年也不用被主将随便找个理由给调出关内道,居然一声屁也不会放。 可宁峰有一个可怕的孙子。 以及。 站在宁峰前头,同样虎视眈眈盯着朝臣的娴郡主。 哪怕有人心里有异议,他们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看来爱卿们对朕的这项任命没有异议,谢尚书,吏部拟令,即日下达,宁将军暂代娴郡主副将一职,便由娴郡主自己再提拔一人暂代,着宁将军即刻起,负责在翼北道和晋山道招收新兵入征一事,务必要在北境大雪封山前,完成征兵,在年关之前抵达北境!不得有误!” 这个安排让原本还有些羡慕宁峰升官如此之快的不少人,纷纷对宁峰投来同情之色。 如今距离年关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从晋山道和翼北道去往北境,粮草先行只是行军也要走上半个月。 宁峰从关内道到翼北道去,快马加鞭也得走半个月。 留给宁峰的时间仅有两个月。 但按照这些年,军籍在籍人数都在不断减少的情况来看,一下子在两地征招五万新兵,很有难度。 宁峰也知道这件事很难。 但他的想法是。 如果此事不难,他一下子从一府校官变成新兵主将,也没办法服众。 既然陛下给了他这个机会,他便要迎难而上! “陛下,臣定会在年关之前,率领五万新兵抵达北境边关!” 第六百三十四章 一家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立下了军令状,此事也无法更改。 周乾虽觉得这五万新兵确实是一个难题,但好在他现在有私库里的银子撑腰。 等宁峰那边遇到困难,只要再拨一笔专款过去,提升新兵的饷银,再困难的事也能容易许多。 “宁爱卿,朕知道你这些年一直走南闯北,还没有落下武功,这群新兵的训练,你还是要盯紧一些,多教出一些像宁家子弟一样的武举魁首来,才好为我大兴多增加一些精兵良将。” 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武举魁首。 不少人心里开始琢磨着,陛下的意思,是宁峰可以带着自己的孙子一起上战场。 随着宁无恙名声大噪,大家也知道了宁无恙身边一直随行的宁家三公子,正是陛下口中武举魁首。 宁峰对于陛下能够记住宁无碍,十分感动。 可他马上要面临与乖孙聚少离多的情况,只留乖孙一人在京城,万一出了事,难保无人帮衬。 这时,周静娴上前一步,掷地有声的说道:“陛下,孙女正好想让宁无碍来顶替宁将军的空缺,还请陛下准许。” 不提宁无碍还好。 提到这么一号人,周静娴才想起来,此人可用。 不仅是因为与宁先生接触时,知道宁无碍的本事,关键是此人话少且为人中正,做事更是稳妥。 周静娴还要经常往工部跑,或是居家照顾宁先生的伤情,在琉璃制成与北钬国师死后,西夷馆那边也掀不起风浪。 她只要找个信得过的副将把京卫军带领好,完全可以当个甩手掌柜。 “静娴丫头,朕原本是打算让宁无碍随从宁爱卿去北境的,你在这里横插一脚……宁爱卿,你意下如何?” “臣的这个孙子来京城,也是为了报效国家而来,目标是考中武状元再入军中,如今情况有变,一切都由陛下说了算。” 宁峰有什么便说什么。 他私心里是想让宁无碍留下,两个孙子能够做个伴。 功名倒是其次的。 可如果陛下对宁无碍有别的安排,那么,一切以国事为先。 周乾看着,年过花甲,明明说话神态一副中正之样,但由于不懂婉转表达,硬是像在表述私心一样的宁峰,忍俊不禁出声来:“哈哈,朕便等着来年大考之时,看宁家三公子,能不能一举夺得武状元,若是能,朕定当封他一个武官当当!” 此事算是定了下来。 周静娴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原来皇爷爷是打算让宁无碍随宁峰守边关去的。 如此一来的话,宁无碍有武举魁首傍身,只要立几个功劳,便能入品阶武官。 偏偏她也瞧上了宁无碍的能力,把人留下来。 若是宁无碍明年考不上武状元的话,给她当副将也是白干差事只拿钱不领功,她岂不是害了宁无碍的前程? 周静娴看了一眼坦然以对的宁峰,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本是好心,没想到办了错事,回去该如何向宁先生交代? 脑子乱七八糟的听着皇爷爷在上面又议了几件事。 好在朝堂氛围,不再像她刚上朝那天,像进了菜市场一样吵闹得不可开交。 不然的话,她可能都控制不住理智,再马上请皇爷爷收回成命。 一直挨到外面天亮散了朝。 周静娴看到被围在朝臣们中间,不断道贺的宁峰,知道自己挤不进去。 再加上宁家主事的人,在她看来,一直是宁先生。 和宁峰这个直肠子说反悔的话,只怕也是无计可施。 她干脆脚底抹油,先骑快马于吏部的任命令到来前回到府上。 哐啷! 门被推开。 刚刚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尝试着活动身体的宁无恙,吓得一个激灵,马上又重新趴回床上,扭头看着带着满身寒气进来的周静娴,哭笑不得的打趣道:“郡主这是赶着去杀人吗?” 瞧那眼神凶的,也不知道路上吓哭了多少小朋友。 周静娴见他还有心情调侃自己,赶紧关上房门,对着云飞说道:“一会儿有人来,没我的命令别放他进来。” 说完。 她便直接坐到了床边。 “啊欠!” 等宁无恙被外面的冷空气刺激得打了个喷嚏时。 她又急忙将外袍脱下,一伸手扔到了榻上去,紧绷着脸,朝着宁无恙抱拳一拜。 “宁先生,我刚才做了一件对不起你们宁家的糊涂事。” 啥?! 宁无恙直接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周静娴见状,吓了一大跳。 难不成宁先生像华大师一样能掐会算,知道她做了何事,此时听到她的话,才如此激动的? 她伸出手臂又心虚地缩回来,试探着问:“宁先生,要不要帮忙?” “不……咳咳……先说说……你怎么对不起我们宁家了。” 周静娴刚要回答,转而想到宁无碍不在,只得对着云飞说道:“云飞,麻烦你去请一下宁三公子,这件事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原本还觉得周静娴是小题大做的宁无恙,在听到此事与三哥有关,脸上戏谑的笑意一下子敛起,大脑疯狂地运转起来。 与三哥有关,还是对不起我们宁家的大事? 怎么地。 周静娴这是打算逼婚三哥吗? 可是三哥现在明显已经心有所属,闲着没事的时候还会浅吟几首一看就是女儿家初学时所做的情诗,早已陷入了爱河当中。 他不信周静娴看不出来。 像周静娴这般尊重他的姑娘,应当做不出破坏他人姻缘的事,那么,只可能是陛下赐婚。 那个老皇家不会是手里有钱就飘了吧? 敢对他家人打这些歪主意的话,小心他翻脸不认人! 宁无恙暗中直磨牙,眼神凌厉的像一把出鞘的宝剑。 吓得周静娴大气都不敢出,心里默默祈祷着宁无碍赶紧来,她好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免得传令的人来了,又担心来了以后她说出来,宁先生会责怪她。 一颗心悬着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 好不容易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传来,她看到先来的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以然的宁无碍,也不再隐瞒。 “宁三公子,我今日早朝上,做了一件对不起你的事,不求你原谅,但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更好的未来。” 啊??? 宁无碍刚才正在晨练,听到这话,抹了抹额头上的热汗,困惑地看向趴在床上的五弟。 却见五弟冷着脸,一副要去捅破天的凶狠模样,不免紧张起来。 “娴郡主何出此言?” 这话听上去不像是娴郡主对不起他,倒像是他与娴郡主有什么瓜田李下的纠葛似的。 但实际上,他早就放下了娴郡主,心里装下了一位姑娘后,再也容不下她人……可是他的这种感情纠葛,也不至于让五弟表情这么骇人啊? “皇爷爷想让你跟着宁将军去北境,我拦下来了,让你代替宁将军当我的副手,后面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坏了你的前程,是我的错,你要是心里不痛快,骂我几句我也能受着。” 第六百三十五章 正合意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屋里一片静默。 好半晌,宁无恙才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从捧腹变成了用拳头锤着床,直到笑得太用力,拉扯着后背伤口疼,他才渐渐收声。 笑不活了。 他还以为陛下因为不相信宁家,要给宁家上一道枷锁,正准备当个不忠不义的臣子,没想到是他阴谋论了。 也对。 在位的陛下能够安稳的在那个位置上坐四十年,朝中经历两次废太子的党派之争,并且在门阀望族林立之时,还总是见缝插针开设恩科,从寒门与百姓当中选举可用之材。 说明不是短视之人。 甚好。 甚好。 宁无恙笑到直抹眼泪。 可把宁无碍他们吓坏了。 “五弟,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倒是三哥你,郡主说了,事情已经定了,你心里不痛快就骂她两句,就两句,多了就是以下犯上了。” 其实宁无恙觉得周静娴歪打正着,算是合了他的心意。 在他看来,三哥这个时候去北境的话,最多也只能跟在爷爷身边打下手,假如有成就,也会名不正言不顺,被认为是爷孙关系得来的。 虽说三哥不跟在爷爷身边,爷爷可能会欠缺一个信得过的人手。 但他相信,按照陛下的想法,这个位置也不会由三哥来替代,一定会选个陛下信得过的人,既能随时传达旨意,又能监督爷爷与军队。 爷爷这员虎将,手下不缺虎兵,缺的反倒是智囊团式的幕僚先生。 宁无碍见五弟确实不像是有事的模样,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不少,他松了口气,对着忐忑不安的周静娴抱拳一拜。 “属下见过上官。” 这番见礼,算是应下了担任周静娴副将之职。 周静娴神情复杂的问:“宁三公子,你真的不怪我?” “不怪,我本来就打算,先留在京城发展。” 宁无碍也有他自己的目标。 跟随爷爷去北境,有没有仗打还要两说。 但跟在五弟身边的话,他至少能够在必要的时候,保护五弟。 十月初十过后,只怕秦时大哥会被陛下召回宫中去,云飞随身跟在五弟身边,而有些不便交予外人做的事,还得由他来做。 况且宁家想要在京城立足,还需要结交他人,五弟平日里忙得,恨不得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他得替五弟分担这些事。 哪怕。 没有功名,只当五弟与宁家的基石,他也是乐意的。 宁无碍的心思,完全都写在了脸上。 宁无恙对于三哥这样的想法,并不感到奇怪。 因为易地而处,他也会像三哥做出同样的选择。 “宁三……宁副将,一会儿皇爷爷的任命下来,你就得去做事了,好在现在那些西域才子们,在见识过那只鹅的威力后,都在憋着一股劲学习,不再像以前那样招惹是非,你可以轻闲一些,如果谁惹事,你处理不了,直接差人来找我。” 要不是不合规矩。 周静娴就再把一个龙卫指派给宁无碍用。 宁无碍再次抱拳一拜,应了声“是”,便以准备为由,离开了房间。 宁无恙见他离开时脚步轻快,没有一丝勉强的意思,便将心里想要再请陛下收回旨意,请三哥共赴北境的心思压了下去。 不去北境可能会少份军功。 但留在京城未必不是更好的选择。 北境防的是北狄。 可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 南边沿海的倭寇,应该更加值得防范。 也不知道江宴与苏瑞他们预防倭寇来袭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如何。 这种兵防之事,陛下一定是第一时间知晓的,他想过问,只能是借商贸之事。 想到这里,宁无恙双手撑着床,慢慢地坐了起来。 尽管在常人看来,只是一个简单的坐的动作,但因为他的后背糊了一层结痂,为了避免牵扯到伤口破裂,只能一点一点地挪着屁股,还不能磨到大腿上的伤。 所以仅仅是坐的动作,就让他额头上蒙了一层热汗。 但。 好歹能坐起来了。 坐在不远处的周静娴见状,急忙站了起来。 “宁先生,你要做何事,我来。” “不用,我先锻炼一下,习惯了坐就能站起来下床走走,到时候就能接见客人了。” 除了想见沈幼初。 宁无恙也挺想见见陛下的。 关于引雷击中元国师的真相,他还没有与陛下讲明白。 陛下既然能重用爷爷,还想着捎带上三哥,说明对宁家是放心的。 所以,他不能做出让陛下对宁家不放心的举动来。 像引雷术这种被常人视为“神明使者”才能使用的神术,有时候会撼动皇权天授的位置,早日说破,他心里才踏实。 在宁无恙的坚持下。 周静娴没有再出声说要帮忙。 但还是双臂张开着,随时准备扶他一把。 宁无恙利用云息功调整着呼吸,下了床走到桌子边,轻轻坐在椅子上,也不敢靠着椅背,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温茶。 好茶。 “郡主,明天再换一次方,我应该能见客了,你提前告诉沈府一声。” “行。” 周静娴猜到他这么着急下床溜达,可能是由于见幼初心切。 如今验证了,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酸溜溜的。 “郡主这几日照看我也辛苦了,今晚你可以回房去睡了,伤口已经不痒了,涂了药还有些疼。” “太医说这是正常的,是为了防止留下疤痕,宁先生你只能忍着些了。” 周静娴看了一眼在屋子里趴了几天,便把风沙吹干的皮肤,重新捂得像在金陵时一样白的皮肤,不经意地扫了眼宁先生身上穿的丝薄里衣,视线从胸膛到腹腰,再到……她赶紧缩回目光,想借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低下头看到自己手里空空如也,顿时更加尴尬了。 照看宁先生养伤的时候,还不觉得有问题。 此时见宁先生快好了,她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是个女的。 宁先生是个男的。 她这般守护,传扬出去,只怕对宁先生的名声不太好。 按照宁先生与幼初当初相处的心态来看,倒不像是在乎名声的人。 可她担心。 “宁先生,要不你亲自写封信给幼初,最好把这几天我只是睡在外间榻上的事写上去,免得她听信外面的传言,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外面的传言?说来听听。” 宁无恙正好闲得无聊,听到这样的八卦,他当然要八卦一下。 第六百三十六章 平安信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 沈府。 沈幼初红着两只眼,看着工部的匠师们,把她院子里的窗户,按照她设计的花样,换上了琉璃窗。 光线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可她的脸上依旧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似的,根本提不起精神。 “唉!” 沈幼初长长地叹了口气。 站在窗前往嘴里塞花生吃的梅香,看到满窗或粉或红的桃花,透过琉璃窗上的花纹,晃在小姐的脸上,小姐看到最爱的桃花飘摇景象,还是一脸睹物思人的模样,哪里不明白。 “小姐又在想宁公子了吗?” 沈幼初没有回答。 过了许久,直到匠师们轻着脚步离开,去往下一个院子,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 梅香这回是连花生也不敢吃了,赶忙坐到沈幼初的旁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姐你别担心,外面都在传,娴郡主亲自在盯着宁公子养伤的事,如果宁公子有任何意外的情况,娴郡主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梅香的本意,是想安慰沈幼初。 但旁边的菊香听到这话,看到小姐神色更加郁闷,觉得梅香还是闭嘴吃花生更好。 娴郡主和宁公子差不多的脾气,都是爱报喜不报忧的。 这三日,虽然每日都会派人来告诉宁公子的伤势如何了,但每次都捡着好听的说。 比如宁公子多吃了一碗饭,多睡了两个时辰,精神比开始好了。 但自家小姐是亲自看着宁公子一身是血从倒塌的重物里被救出来的,这种重伤,唯一检验是否转好的迹象,只有一条。 能不能自由活动。 娴郡主越是就近守着,反倒更让人担心。 至于外面传的那些流言蜚语,说宁先生要当娴郡主的郡马,还是陛下默许的,这才如此照拂,小姐应该没往心里去。 “小姐,娴郡主睡在宁公子的外间榻上,就算真的发生一些意外,有娴郡主在,还有太医院的两位太医轮流值守,也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我知道呀,我每天给他早中晚给他算三卦,晚上睡觉前还会研究他换的药方,知道他的伤势在好转。” 什么? 这回倒是菊香看不懂小姐的心思了。 小姐居然不是担心宁公子的伤势,那小姐这般笑容满面不说,鸡叫醒来就没睡着,失眠半夜是为了什么? 难道真的是为了外面的流言? “菊香,你说娘亲和爹爹要是因为外面的流言,误会了宁公子是一个轻浮的人可怎么办呀?” “……” 菊香觉得老爷与夫人,还不至于分辨不清楚宁公子是何人。 虽说流言猛如虎,三人口铄金。 但老爷和夫人应当知道,此时宁公子养伤之事最重要。 如果不是娴郡主亲自守着,只怕当日那些西域人,就要闯进娴郡主府去闹事。 沈幼初也明白这些道理,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心。 “菊香,就算是娘亲和爹爹相信宁公子,可那个老皇帝总想将静娴和宁公子捆绑在一起似的,而且我让你查的流言源头,你也没查出来,在这京城之中,若说沈家还查不到的消息源头,只有一处。” 那便是早已让当今陛下,打造成一片铁桶的皇宫。 流言如果是从皇宫里传出来的,自然是无从查起。 但当今陛下,还不至于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来逼着小姐在娴郡主与宁公子之间做出选择才对。 “小姐是担心娴郡主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是呀,宁公子是我心仪的人,静娴是我的挚友,他们两个清不清白,我能不清楚吗?怕就怕那些故意挑事的。” 沈幼初想到假如真是老皇帝想从中作梗,破坏她的姻缘,一气之下,气了一下。 不行。 哪怕她担着善妒的名声,也得提醒一下静娴,注意一下与宁公子之间的距离。 “梅香,快拿纸笔来,我要给静娴写封信。” 梅香见小姐终于提起了精神,尽管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但至少受罪的不是小姐,而是被吃的人。 她赶紧把花生扔进嘴里,拿来纸笔铺排在桌子上。 看到琉璃窗透过来的桃花落在白纸上,沈幼初心情敞亮了许多。 才写下“静娴亲启”四个字。 外面响起护院的通传。 “小姐,娴郡主府来人了。” 呀? 今日不是差人送来了消息,怎么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又来了? 不会是宁公子好了吧? “快请进来。” 沈幼初披上外衣,鞋也没穿好,用长裙一盖便急匆匆地走到门口。 看到来人是江殊,她知道一定是有大事要传达,赶紧摒退护院。 “沈小姐,这是郡主的信,收好。” 江殊把信交到沈幼初的手里,便垂手立在门外。 沈幼初见状,便知道这是等着回信,赶紧回房拆开了信封。 当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掩嘴直笑:“菊香,你快看,静娴和我心有灵犀呢。” 信上也写了最近的谣言,并说明了现实的情况。 而让沈幼初最开心的,并不是周静娴叙述的事实,而是最后写的宁公子的现状。 “宁公子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还能下地走两步了,静娴说再换一次药汤喝,可以去见宁公子了。” 太好了! 宁公子果然是吉人自有天象。 沈幼初拿着这封信,如获至宝般,又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 直到每句话都烂熟于心,眼角余光瞥到江殊还在外面等着回信,立即就着刚才的纸笔,写了回信。 既然宁公子好了,静娴应该会搬到别的房间去住。 她知道静娴因为自小经历,对男女之事不上心,也不必刻意提醒。 干脆提醒宁公子一声,让他好好养伤,不要太着急。 “我知道宁公子一定很想见我,但他可以先忍耐一下。” 沈幼初一脸犯花痴的笑着。 看得梅香嘴里的花生嚼着都不香了。 菊香更是在旁边提醒自家小姐:“小姐,你得矜持一些,别让老爷和夫人以为你是着了魔,不知情的,还以为宁公子给你下了迷魂药了呢。” 名门望族最忌讳的可是感情用事。 特别是被老爷与夫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姐,一旦展现出被宁公子拿捏得死死的,只怕老爷与夫人,会担心小姐因此而受人掣肘。 “知道啦,我这就给宁公子写封信,让他别闲着,多学习一下师父留下来的手札,做一个守礼进取的好姑娘,总行了吧?” 沈幼初扮了个鬼脸,依旧笑得如春花般灿烂。 只要知道宁公子的伤势是真的在好转,被娘亲和爹爹责骂也没关系。 至于矜持……有句老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她做那个主动的人,又有何妨? 第六百三十七章 在路上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 当周静娴收到回信时,宫中的传令也前后脚送到了宁无碍的手里。 “宁副将,此次你只是协助娴郡主办差,按功付酬,待你明年高中,陛下便会给予适当的赏赐,宁副将你可要好好做事。” 传令的是兵部左侍郎。 虽不是像与宁无恙交代事情一样,亲自派了大内总管苏培元来,但让兵部左侍郎前来传话,也是一种提拔的意思。 从此以后,宁无碍在兵部算是挂上号了。 有任何职位空缺,只要有人举荐,宁无碍便可借由替娴郡主办过差事这个经验,轻易获取。 而在大兴的军队里任职,一靠实力,二靠资历。 等传令的人一走,宁无恙便打趣起来。 “三哥你这是还没当是武官,先有了武官的经验,争取立它几个功劳,等来年开春考中状元,让陛下直接升你一个校尉当当。” 京城中最低的校尉,也是从六品的等级。 与金陵府最高的守将余峥嵘的品级一样高。 京城遍地是高官,可真不是说说。 宁无碍对于当高官不甚在意。 他只是想利用这半年时间当个缓冲,先陪着五弟在京城给宁家扎个根,他不是想做多大的官,当武官的最初愿望,还是想上阵杀敌。 假如在这期间,北境开打,真的需要他的话,国家有难,他自然是会弃小我而奔赴战场的。 所以,留给他替五弟做事的时间不多了。 “郡主,我这便去兵部报道。” 宁无碍领了甲胄,便准备赴职。 宁无恙想到爷爷稍后要回来,还是拦了他一下。 “三哥,你明日再去报道吧,爷爷去翼北和晋山征兵的事,应该比你更急,他可能明早便要出发,我不良于行,你留下来帮着爷爷收拾一下行李。” 宁无恙来到这个世界,让他最有归属感的,莫过于爷爷。 然而,他们爷孙俩可能都是劳碌命。 经常的聚少离多。 好不容易聚集到京城,也是一堆事情缠身,好不容易他因伤闲了几日,还没能陪着爷爷练套宁家枪法,让爷爷瞧瞧他功夫有没有长进。 爷爷就要北上征兵,驻守边关。 但身为将门之后,除非一起战于沙场,否则聚少离多也是常态。 既然选择了保卫国家这条路,这种情况就是必须要承受的。 “还有,再去取些银票,给爷爷带上,穷家富路嘛,还有翼北道可是爷爷当年任职过的地方,有许多故友,三哥你也知道爷爷的脾气,见不得那些故友过得不好,用钱的地方也多。” 宁无恙这样安排下来,宁无碍确实也无法安心去做他的事。 想到爷爷此去翼北道征兵的险阻,他隔着布袋,摸了摸荷包里的信物。 正犹豫着要不要使用时,宁无恙也想到了这件事。 “三哥,爷爷还不知道何时回来,你去钱庄用兑票换了银票后,再去拜访一些爷爷的故友,希望他们能够在征兵的事上帮一帮爷爷。” 虽说交情这东西,应该用在刀刃上。 但在宁无恙看来,爷爷能否坐稳新兵主将的位置,事关宁家在军中的位置能达到何样的高度。 他倒是有别的方法,能够在其他方面帮助爷爷摆脱征兵不利的现有困境。 可打通当地的人情关系网,做起事来更加事半功倍。 “五弟,真的要用吗?” “留着不用,丢了白搭,去吧。” 有宁无恙拿主意,宁无碍不再有顾虑,朝着周静娴道了声抱歉,便在宁无恙那里拿了信物,领了兑票,离开了房间。 等到宁无碍离开后,周静娴拆开信封。 刚想读,看到宁无恙趴在床上,用力地伸长脖子,一副望眼欲穿的表情,把信封里的两张信纸打开。 并顺势将其中一张递到了宁无恙的面前。 “请宁先生过目。” “这不太合适吧,你们姑娘家的私密信件,万一里面写了我不宜看的内容,那多冒昧。” 宁先生你知道冒昧还把脖子伸这么长,都快粘到信纸上来了。 周静娴只能哭笑不得的解释:“这张纸是给宁先生的信,不是我的,应该是幼初太着急,没有装到一个信封里。” 原来如此。 那宁无恙自然不会客气,快速伸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抽取而出。 信纸拿到手里,他就马上调转过来,如饥似渴地盯着上面的每个字。 可当看完后,他的眉毛拧成了一条线。 “这真是沈小姐写的吗?” “怎么了?” 周静娴看到幼初在信里写着安装了琉璃窗的事,用词就是幼初的口吻,还写着,等来府上时,会给她带一些西域来的瓜果食物,与平常无异。 更没有特意提起她与宁先生共处一室的事。 她知道幼初在乎,但幼初更在乎她们之间的感情,没有怀疑是他人代笔。 所以当听到宁先生的怀疑时,觉得很困惑,不由得凑过去,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一时哑然。 “郡主,能不能看看你的信?” 宁无恙颇为郁闷的问她。 啊……这…… 周静娴想到自己信上的内容,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但看到宁先生憋屈的表情,她还是非常有眼力地把信纸折叠起来,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 “不能,信里写了私事,宁先生不便观看。” “……” 服了。 宁无恙真没想到,他好不容易坐起来,把伤势快痊愈的消息传给沈幼初。 她没有关心更没说别的,直接给他来了封劝学信。 这感觉就像是,一江春水付诸东流,有情人终成师兄妹似的。 “痛,太痛了。” 宁无恙略微浮夸地捂住心口,心里寻思着:难道沈小姐是在催他进取,上次沈父来看他,表达了对他的不满? 感情这东西真的不能沾,否则容易患得患失。 痛! 真的是太痛了。 宁无恙的这个举动,可把周静娴吓坏了。 “宁先生你哪里痛?我马上去请太医来给你瞧瞧,不会是内伤复发了吧?” “啊……不不不,我只是……趴得肋骨疼,郡主你帮我把小桌子搬到向阳的地方,我看会儿手札学会儿习就好了。” 我爱学习,天天向上。 我这么励志,每日给沈小姐写两篇学习和总结,增进一下交流,沈家人难道要拦着他吗? 想到这里,宁无恙学习的劲头更足了。 边学边等着爷爷回府。 …… 洛河道,平定山。 四驾马车在山道上快速前行,车厢里原本装病的晋王,此时却因为山地颠簸,再加上天气寒凉,昨晚不小心着了凉,感染了风寒,又烧又吐,吃什么吐什么,没半日就面如金纸,像是病入膏肓似的。 把在近处办案,特意前来探访的韩刺史吓了一跳。 “没想到晋王爷病得如此厉害,还是要好生休养,这马车走得未免也太快了,照这样下去,只怕晋王爷你还没到京城,人已经脱了一层皮。” 无论韩刺史怎么看,晋王的病都不像是装的。 但晋王的离开确实蹊跷,又是陛下特派而来的,他身为一道刺史,总得过问一番。 晋王听出韩刺史是在内涵他为了跑路,连命都不顾了,刚想张嘴反驳,胃里又涌上来一股酸水。 “呕……” 第六百三十八章 硬碰硬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一旁的甲初急忙把痰盂拿过来。 韩刺史屏住呼吸,看到晋王吐出了苦胆汁,根本不像是在装病,只得安慰了几句,趁着车停之时下来,同样忍不住干呕一声。 “大人,晋王真的病了?” 洛河道长史依旧无法相信。 晋王在离开平县的头一天晚上,还收了一位罪官女子,次日天不亮,便告知上下,犯了旧疾要回京城。 走得这么急,估摸着等到了关内道,陛下才会知道这个消息。 晋王这么干可是相当于先斩后奏了。 韩刺史拂了拂袖子,又站在风口上吹了一会儿风,直到感觉身上的酸臭气味散去,这才敢张开嘴。 “不论是真是假,总之你我是拦不住晋王的,再加上陛下也只是派他前来表个态,晋王在洛河这几日,根本不曾参与我清算洛河道官员的事情中来,除了那个爬上床的罪官女子,事后还被扭送到了官府,晋王确实把袖手旁观做到了极致,他没有违背陛下旨意,回去也不会受到责罚。” 话是这么说。 但韩刺史觉得晋王走得未免也太利索了些。 原本身为韩刺史幕僚的长史,更是对此十分的担忧。 “大人,晋王表面上确实没做任何袒护附庸的事,也没有让我们抓到把柄,可谁知他暗地里做了何事,这次清算,还是抓大放小,尽早处置完才好。” 他知道刺史大人是想趁着这次难得的良机,把洛河道整治得河清海晏。 可水至清则无鱼。 想将那些欺上瞒下的所有贪官,一网打尽,仅借助黄南明的口供,根本没办法达成。 韩刺史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只是还想着,有陛下亲自下旨,且参与贪污,大多与晋王府有关系,陛下派了晋王前来,目的就是通过这件事,给那些官员一个警告,让他们自首。 可他与陛下,大抵是低估了洛河道这些官员们犯的罪责。 以至于那些官员拖到这个时候,哪怕已经有些犯案之事有了确凿的证据,可以将他们降职查办,他们依旧死鸭子嘴硬,不肯自首。 “陛下这步棋算是走到头了,老夫在这洛河道当了近三年的刺史,却依旧没办法根除这里的顽疾,唉!” 韩刺史叹息一声。 望着不断远去的马车。 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对着长史说道:“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告知那些已被扣押的官员,只要供出指使他们的上官……” “大人,不好了!” 韩刺史的话还没说完。 洛城府的照磨官,骑马而来,隔着老远便大喊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的同时,也吸引了在场所有的官兵,戒备起来。 因为隔着老远,大家都闻到了空气里飘荡着的血腥气味。 不好! 韩刺史看到浑身沾满鲜血的照磨官,下意识的以为是晋王离开洛河道的消息传出去,那些犯得事比较大,心理脆弱的官员自尽了,这才溅了照磨官一身血。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 等照磨官冲到他面前,翻身下马,却带来了一个更加令他意外的消息。 “刺史大人,平县挖河道的民工暴乱,还有周边各县传来消息,发生了多起强盗入院杀人的案子,其中不少都是县官的院子,全家都被杀了个精光不说,除了值钱的东西被抢走,剩下的都被付之一炬。” “如今已经惊动了巡抚大人,巡抚大人派官兵前往处置,结果半路上也被劫道受了伤,大人,还请快速返回平县坐镇,调动驻兵镇压!” 民工暴乱? 强盗杀人? 韩刺史听到这个消息,脑袋嗡嗡作响。 特别是听说被抢被杀的,有不少县官的院子,他骤然反应过来。 目光如利箭般看向,早已经看不到踪影的晋王的马车。 “好你个晋王!” 韩刺史牙齿都快咬出血来。 长史更是气愤不已,当众骂道:“晋王有负皇恩!有负皇恩呐!” 晋王前脚才走,洛河道后脚便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 寻常的强盗暴匪,敢对有上百官兵护身的巡抚大人动手吗? 不敢。 除非他们背后有官场上的靠山,帮着他们疏通打点。 而且,仅在一日之间,便围绕着平县在各地发生了这么多棘手的案子,明显就是冲着刺史大人查案来的。 他们想的是抓大放小,动手的人,只怕正是想找小虾米当替死罪,捂嘴背黑锅的大鱼! “可恶!” 韩刺史知道不仅是陛下让晋王来洛河道这步棋走错了。 他也低估了晋王派系的心狠手辣。 想着为了自己的理想,而连累了不知凡几的寻常百姓,韩刺史摘下头顶的官帽,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 “大人!” 长史大人惊呼一声,欲言又止。 他知道刺史大人此时的心情,可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不就是想借着整出这些乱子,来威胁我收手,我韩守仁可不是吓大的!” 韩刺史将官帽往长史怀里一丢,撕下一条布绑好凌乱的发髻,双手抹了抹斑白的两鬓,眼睛圆睁,看向晋王离开的方向,拱手朝着西北方向,深鞠一躬。 “皇恩浩荡,我韩守仁身负皇命,平县一案,无论牵扯出再大的官员,有再大的能力,就算他有本事到我家院子去灭了我家满门,我也要查个水落石出,给陛下!给洛河百姓们一个交代!” 韩刺史向来吃软不吃硬。 自首赎罪,他还会给那些曾经的同僚留一线生机。 既然兵刃相见,那他也不怕丢人现眼。 “江照磨,你拿着我的腰牌,去向翼北道的石刺史借五百府兵来,我再修书一封给苏刺史,借他五百府兵,趁着这次清剿官场,正好一并把那些忙时为奴,闲时为匪的强盗,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清除掉!” 逼着他做一件大事。 那他便拼着不要这顶乌纱帽,也要将它做成! 洛河道的兵是不能用了。 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分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干脆让他们全部按兵不动,谁若动,那便是铲除的强盗! 等奏折送到陛下那里,再派兵赶来,只怕那些强盗也早就洗手不干,变成了良民。 兵贵从速。 事急从权。 “陛下到时候若是怪罪我越权借兵,那便怪吧!” 先斩后奏这一手,也不只是晋王会干,他也会! 事成之后。 他要让洛河道的所有官员,不敢有一人再投奔晋王! …… 娴郡主府。 宁峰捧着陛下赐的新甲,坐在床边,一边听着乖孙的叮咛,一边抚摸着打磨得铮亮的新铠甲,心里舍不得,脸上却还是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乖孙,爷爷我啊,行军打仗近十载,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累没受过,身上的伤疤数都数不过来,早习惯了沙场上的刀光剑影,你就照顾好你自己,别担心爷爷。” 第六百三十九章 当年勇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爷爷,好汉不提当年勇,陛下是让你去当主将的,不是让你去当冲锋官的。” 宁无恙知道爷爷是在故意逞能。 向来说话讲究的他,在爷爷面前还是看破即说破。 宁峰顿时尴尬地挠了挠头,反应过来,谁是孙子谁是爷爷,他又故意将脸一横,粗声粗气的说道:“你知道什么,哪怕是三军主帅,该冲锋的时候也得冲,没有身经百战,哪能练得出来将军。” 啊对对对。 宁无恙附和着点了点头,也没把这珍贵的时间用作于爷孙斗嘴中。 等爷爷显摆了一通新得的铠甲,三哥也拿着银票和一封信,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无碍,你没去当差?” 宁峰一句话把宁无碍噎了个半死。 宁无碍将银票和信封,一股脑地塞到宁峰的怀里,在他对面坐下,狠狠地灌了一口凉茶,心口那股因为急切心情而冒出来的火才压了下去。 “我明日才去兵部报道,五弟让我给爷爷你取些钱来,穷家富路,以备不时之需,另外,这封信是崔家写的,我去谢家的时候,恰逢谢尚书不在,为免误事,我又去了崔家,正好崔知秋在,引我入府,我便请求崔家主写了一封手书。” “崔家二爷在翼北道任巡抚,与石刺史关系莫逆,那石刺史为人仗义,信上写着爷爷在金陵安置伤兵一事,有这封信在,石刺史应当会帮着爷爷配合招兵买马一事。” 宁无碍说着又灌了一口凉茶。 尽管他说得稀松平常,把进崔家门说得跟进郡主府一样简单。 但清河崔家的崔知秋当初提及,要来拜访宁峰,也难保只是一句客套话,真求到人家门上去,就算不时刻陪着笑脸,还是难免矮人一头。 宁峰最不擅长做这样的事,也知道他这个孙子与他性格相仿。 轻飘飘的一封介绍信,却重如千钧般,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你这孩子……走,趁着爷爷今日高兴,检查一下你最近有没有偷懒!” 宁峰站起来,用力拍了拍宁无碍的肩膀,将人提溜起来,就往院子里疾步而去。 不多时。 外面就传来刀枪撞击的铿锵声。 “爷爷高兴了要检查功夫,不高兴也要检查功夫,啧啧,感觉新征招的这批新兵,有苦头吃了。” 宁无恙隔着透明的琉璃窗往外看去。 以前看爷爷与三哥对打,只觉得他们一招一式非常繁复,哪怕有宁家枪法与刀法的底子在,由于他只学了个皮毛,完全只能看个热闹。 如今云息功达到了二层巅峰期,感受到了气流的变化,爷爷和三哥的动作,虽然依旧快得只有残影,但落在他的眼里,却放缓了许多。 这回,他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出,爷爷在力道与反应上不及三哥。 但在经验与招式上,三哥不及爷爷底子厚实,这二人间明显的差距。 铛! 刀枪相击。 宁峰随手提起的长枪,在青龙刀的重压下,蹦豁了一个裂口。 眼看枪身承受不住宁无碍重压的力量,宁峰暴喝一声,将枪杆往上一挑,趁着宁无碍后退之明,将枪尖顶在了宁无碍的脖子上。 明明即将要胜利的宁无碍,因为担心而闪躲,反被掣肘,只能认输。 宁峰直接手腕一翻,用枪尖挑断了宁无碍头上的绑绳,划断了一缕头发的同时,发出一声暴喝。 “宁无碍!战场之上无父子!你记住了,这次你让我一手,改日说不定便因为一时的犹豫,而死在别人的枪下!” 对于无碍近期来不仅没有松懈练习,反倒越发精进,宁峰十分满意。 可与此同时,向来出招毫不顾忌的无碍,如今竟为了顾及别人颜面从而放水,这样的做派,非君子所为。 “再来!” “是!爷爷!” …… 入夜后的大兴内海湾,凉意刺骨。 岸填太郎已经在礁石上坐了足足一个时辰。 仿佛在与整片海洋融为一体。 他的手里拿着两封书信。 一封,是从大兴京安城传来的,正是救了他一命的北狄使者,笛卡那多派人发来的,是盖了北狄王印章的国书。 他看过了。 上面写着,愿意两国交好,共谋大事。 北狄是大兴的劲敌,争斗多年,不时摩擦,却依旧没有消亡,无论是在西域诸国的眼里,还是在倭国眼里,它都是当之无愧的大国。 岸填太郎不是没想过与北狄建交,可他努力多年,也只不过与北狄主使是点头之交。 谁能想到。 就在倭国天灾不断,急需别的国家伸出援手之时,北狄却一改原本高傲的态度,愿意帮助倭国寻找一条生路。 虽说。 这条生路,在国书的内容里,写得明明白白,需要倭国人以数以万计的性命来铺平。 换作以前的话,岸填太郎会觉得,他是被北狄人利用了,救他也是为了向天皇送传这封国书。 可他的右手里,还拿着另一封信。 是自重洋那一端寄来的书信。 上一次,他还认为,族中产业,全部沦落到其他族人的手上,他这一生,都是在为别人作嫁衣,但现在,他觉得当初的想法太天真了。 大兴有句古话,叫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倭国的天灾在持续了一个月之久,地震与海啸不断吞噬海岸线后,整个倭国,已经处于极度动乱之时。 原本的贵族甚至是富户,由于家中有余粮,在内地有土地,还可以拖家带口的迁移,但大量的难民,很快就联同着那些贵族们的奴仆发动了致命的打劫与袭击。 岸填家族。 除了外嫁到京都的姑娘,因为靠近天皇直接管辖之地,没有失去生命,剩下的所有人,都被那些难民与奴仆给杀掉,连尸体都被饿极的难民给吃了。 “我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被派遣到大兴,躲过了一劫?” 岸填太郎抚摸着满是崎岖不平伤痕的脸庞,眼中的恨意比那喷涌而出的火山岩浆还要浓烈。 他恨。 恨自己无能为力,无法改变上天对倭国降下的惩罚。 但他更恨! 那些袖手旁观的大兴人! “娘亲,快看,有好多海菜飘上来了,我们捡了晾起来,晒干后可以让爹爹挑到城里去卖钱呢。” “小心些,别往深处去,小心螃蟹咬你的脚丫子。” 不远处,温馨的一家人正在海滩上捡海货。 周围还有其他同村的邻居们,趁着饭后还不想入睡,出来闲逛。 一海之隔。 这里的百姓活得如此惬意。 倭国的百姓却在提心吊胆,不知何时会被饿死、掉入地缝夹死、被海水卷入浪潮当中淹死、让火山岩浆烧死……这一切,多么的讽刺! 多么的不公! 岸填太朗看不得这些欢笑的脸庞,他猛地站起身,摸到腰间藏着的短刀。 第六百四十章 渡重洋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杀了他们! 必须杀了他们! 岸填太郎的一举一动,都在北狄两个护卫的监视之下。 但当他们看到岸填太郎的举动,并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 无他。 将军说了。 就是要让岸填太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大兴海域,远渡重洋回到倭国去,并且,还要完成传递国书的任务。 没有什么比岸填太郎在这里大开杀戒,然后被迫离开大兴,最后回到倭国却没有安身立命的地位,只能全力效忠北狄,更好的发展了。 所以。 他们不仅没有阻止,还在旁边添油加醋。 “听说倭国刚发生地震的时候,这些渔民们还向他们的海神祈祷,不要将倭国的地震带上大兴来。” “因为这个,他们还把借宿在村子里的倭国人赶走了,真是心狠手辣,是不是,岸填君?” 可恶的大兴人! 该死的大兴人! 两人的对话,成为了压倒岸填太郎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也顾不得暴露和危险,朝着笑声像银铃般清脆,却在他听来极其刺耳的小姑娘冲了过去。 “啊!!!” 无人阻止的岸填太郎,将手里的短刀,挥向了那个正在用力拉扯着海菜的小姑娘砍去。 小姑娘惊骇万分的看着村子里收留的丑八怪,突然冲着自己举刀冲过来,还没来得及呼救,视线陡然一转,脚下的海水被鲜血染红。 一颗头颅挂着海菜,被潮水一下一下地冲向岸边。 “小梅!” 姑娘的父母惨叫一声,疯狂地朝岸填太郎扑了过来。 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对方杀死,他们迸发出了强大的能量,但赤手空拳的普通百姓,与训练有素,并且满腔杀意还带着刀的练家子相比,只有沦落为案板上鱼肉的份儿。 岸填太郎瞄准他们的要害,任凭对方的拳头砸在自己的身上。 一刀。 又是一刀。 轻松地撂倒了两个人,他舔了舔溅到脸上的鲜血,发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这群伪善的大兴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表面上收留我,实际上每天闲着没事,就在背后议论我长得丑,说我会吓坏你们的孩子。” “我如你们所愿,不光要把他们吓坏,还要把他们吓死,哈哈哈!” 陷入癫狂中的岸填太郎,一刀一条人命,收割在海滩上的渔村村民。 碰到有难缠的青壮年,岸填太郎挨了几拳,嘴里喷出血来,也是毫不退让。 再加上有两个监视他的北狄护卫出手相助。 不到一刻钟。 海滩上便躺下了二十来具尸体,引起了村子里群狗的狂吠声。 岸填太郎正围着那些尸体,兴奋地跳着倭国在节日时才会跳的祭祀舞助兴,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耐烦的大喊着。 “啊啊啊……好吵啊,把他们全杀了吧。” “谁叫你们大兴人不肯容纳我,一个两个,不是想害我就是想杀我,死吧,都死吧!” 这个小渔村,总共不过二十多户人家。 岸填太郎因为一路波折到达这里时,还多亏了从不给外人看病的村医,大发善心给他治病,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此时恩将仇报的行径,落在两个护卫的眼里,只觉得恶心。 好在。 将军早已做好了防止岸填太郎背叛的准备。 年长的护卫伸出脚,绊倒了岸填太郎。 在岸填太郎红着眼想要挥刀之时,居高临下的提醒他。 “岸填君,不能都死掉,那个村医的孙女,好像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 “村医本来是想把她嫁给你的,可惜,你刚才杀了她的父母还有她的小妹妹,你放心,你想屠村的事,她不会知道的,我们会把她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你从倭国带领大军归来迎娶她。” 但凡长脑子的,都知道这是用村医孙女和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岸填太郎。 岸填太郎当然知道,这是北狄人想控制他的手段。 原本,他只是想复仇。 如今,想到那个满脸麻子,但温柔善良的姑娘,想到那个根本不嫌弃他长得丑,还想嫁给他,让他留在渔村扎根的姑娘。 岸填太郎看向倒在海滩上的那个小姑娘。 海水卷走了她的尸体,只留下一堆他上次说爱吃的那滩海菜,黑幽幽的,却极外刺眼。 “我不后悔!” 岸填太郎忽然再次疯狂大叫,并且大笑起来。 “是你们逼我的!” “只有她是真的对我好,你们都瞧不起我!如果让你们知道了我是倭人,你们也会赶我走,还有可能杀了我!” 被迫害多日的岸填太郎,心理早已扭曲。 两个北狄护卫冷眼瞧着他发疯,直到他冷静下来,这才故作好心的提醒他。 “我们会把这里处置好,你去和麻子姑娘告别,我们会把她安顿在你的老家金陵府。” 岸填太郎瞬间两眼放光。 嘴里喃喃道:“我的老家金陵府,金陵府……哈哈哈!好,等我将你们王上的国书交给天皇,还得仰仗你们北狄王给我争取一个统领军队的权力,等到攻占金陵府,我要让她成为全金陵最尊贵的夫人!” “请岸填君放心,将军已经派了百人精兵,前来相助,如果倭国有人不服岸填君,我们一定为你效劳。” 话音落下。 黑暗中,不知从何处钻出一支人均二十来岁的青壮精兵,个个目光凶悍,眼神嗜血。 一看便知其实力是何等强悍。 岸填太郎舔了舔嘴唇上干涸的血迹,将手里的弯刀指着他们,下达第一个命令。 “屠了赵家村!” “一条狗都不能留!” …… 天方破晓。 周静娴与宁无碍站在通往冀北道的官道上,遥望着宁峰与千人押运粮食的队伍,迎着朝阳向东进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第一批次的粮草,是直接经过宁峰的手,增补给北境过冬用的。 特意让宁峰绕过冀北道前往北境,目的是为了给新兵们宣传一下应征入伍能吃饱饭,还能让全家吃上饭的消息,从而减轻宁峰征兵的难度。 直到队伍的尾端没入地平线,周静娴狐疑地看了一眼,一直一言不发的宁无碍。 奇怪。 “宁副将怎么不和宁将军道别呢?” 她没记错的话,宁将军也没和宁先生他们说道别的话。 这难道是宁家的规矩吗? “这是我们宁家的规矩。” 宁无碍的回答,让周静娴大吃一惊。 还真有这种奇怪的规矩? “这是什么规矩?” 她追问。 第六百四十一章 宁家规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碍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肃穆起来,声音低沉。 “宁家男儿上战场,从来没有道别一说,因为,如果离开的人回来了,这对于全家人来说,只是一次远足,是一次短暂的分别,如果离开的人不回来,我们自会赶去相聚。” “爷爷经常和我讲,假如连这种觉悟都没有的话,就不必去战场上见识那些刀风剑雨,也不必学宁家的刀法枪法,马革裹尸不是我们的终点,是我们的归宿罢了,所以,哪里来的分别一说呢?” 周静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内心不免有些触动。 难怪宁家能够起复。 就算没有宁先生的作用,光凭宁家这股子觉悟,但凡遇到边境有变,也会一飞冲天。 “宁副将,当真是委屈你了。” 周静娴还是觉得自己当日在朝议殿上多了嘴,这才导致宁无碍不能随军同去,对宁无碍来讲,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宁无碍却笑了笑没有说话,不想再议论此事的模样,倒显得她有些钻牛角尖。 也罢。 留在她手底下做事,虽然无法建功立业,但京卫军里,不少权贵世家子弟,和他们混个脸熟,于宁家在京城站稳脚跟,也有益处。 想到昨日宁无碍特意去崔家讨介绍信的事,周静娴知道宁无碍留下的目标为何,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宁副将,京卫军里,有几个懒散的公子哥,他们的父兄叔伯,让我闲着没事多敲打敲打他们,可你也知道,工部事务繁忙,这些人,就交给你敲打了,记住,务必以武服人。” “请郡主放心,我一定会以德……啊?” 宁无碍看到周静娴一脸玩味的笑容,突然有些心疼那几个懒散的公子哥。 以德服人对他来说很难。 但以武服人。 这可是他擅长的事。 “郡主,要武到何种程度?” “轻伤又能让他们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程度,他们自幼拜遍名师,手上还是有很多真功夫的。” 是吗? 宁无碍感觉到手痒了。 新官上任第一把火。 就先烧一烧那些个懒散的公子哥吧。 …… 透过琉璃窗,可以看到院子里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像是铺上了一层金黄的地毯。 看得宁无恙心头泛起了热意。 “今天好像暖和了许多。” 他透过窗户,看向无云的晴空,很难想象,今日会在何时打雷。 正想着。 自东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跟着,地面似乎有些颤动感,他赶紧抓住外衣,随时准备跑出去躲避地龙翻身。 “公子,东边打了一个响雷,我刚才在屋顶上看到火光,好像是劈到了一片树林里头。” 哦。 原来是在打雷,不是地动。 他仰起脖子,又盯着东边看了许久。 直到看得眼睛都疼了,也没听到第二声,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华师在推演天象这方面,实在是登峰造极,连这种突发性的雷电天气,都能算得这么准。 他不由得庆幸,自己选的日子极好,才不至于,百般谋算,最终沦为一场空。 又出神地盯着窗外飘然而落的树叶,脑子放空,直到打了个哈欠。 宁无恙把伸在被子外面的腿缩了回去,换了条手臂接着趴着。 换了这副没有添加安神药的药方后,背上结痂长肉,尽管有伤药缓和,但依旧能够感觉像是蚂蚁在爬一样,还要控制住不去挠它,以免周静娴又重新搬回来,每晚盯着他睡觉。 以至于。 昨晚完全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 直到刚才的那声雷响,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云飞,摆饭。” 虽然很困,但还是吃饱了饭再睡。 宁无恙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 嗯,挺好。 肩膀这一块本身伤势不严重,结痂两日,皮已经没那么紧,可以随便活动了。 这样一来的话,端茶倒水没问题,写字做事也不耽误。 来到京城后,光忙着建功立业,在陛下面前搏一个好印象,以便给爷爷谋个好差事。 如今,爷爷也去了北境带新兵去了,三哥也在周静娴手下当副将,用不着他操心。 剩下的,便是把停滞了许久的香水事业,再提升一下。 还得利用香水瓶,给陛下启发一下灵感,增加私库收入,好带动爷爷征集新兵呢。 睡完回笼觉,给沈小姐写封学习讨论的书信,再睡个回笼觉,今日需要完成的任务,就是设计出香水琉璃瓶来。 写信用了半个时辰。 回笼觉一直睡到中午,阳光透过琉璃窗照在屁股上,热得出了一身汗,渗到了伤口缝里,终于疼醒了。 起来闻到空气里被风干的酸臭味,宁无恙想到明日还要见沈父沈母,急忙让云飞吩咐厨房烧热水。 “公子,你的伤还没好,太医说了,不让洗澡沾水。” “我又不洗后面,我洗前面不行吗?再不擦洗,我怕是要长疮了。” 在宁无恙的坚持之下。 云飞还是先去问了,特意安排在府上以备不时之需的太医。 当太医听说要洗澡时,直接来到房间,劝说宁无恙:“宁大人,我知道你爱干净,可现在不是爱干净的时候,你不洗后背只洗别的地方也不行,万一得了风寒,伤上加病,伤势会好得更慢的。” “太医啊,我房间里有暖气,一会儿我洗的时候让厨房再烧足一些,还能得风寒?” 此话一出。 太医噎了一下,抹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热汗。 感觉自古以来的认知,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对啊。 宁大人的这个房间,热得吃碗冰都不过瘾似的,根本用不着担心着凉发烧的事。 洗! 清洗一下身体,确实能够避免生褥疮,反倒对伤口恢复有帮助。 只不过。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太医还是主张,亲自盯着宁无恙洗澡才行。 “宁大人你不必怕羞,我们京城人氏,好多天寒地冻时节,没办法在自家洗澡,都会去浴池里泡澡。” 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在北方洗澡,大家可以坦诚相见? 宁无恙本来病不忌医,可此时看着太医一本正经地解释,是真的有点尴尬。 毕竟洗澡可不算在医病里头。 在洗了干净见人,但会被别人盯着洗,还是不洗臭死别人,但不会暴露身体之间。 第六百四十二章 约明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我还是听太医的话,擦一擦就算了,云飞,把浴桶拿出去,再去找库房要十瓶桃花香水来,速去!” “……” 太医没想到,自己先前磨破了嘴皮子,劝说宁大人别洗澡,没有任何的效果。 好不容易他打算拿宁大人当作例子,尝试一下在暖气房里洗澡,效果如何,没想到宁大人反倒打起了退堂鼓。 “宁大人你若是怕羞,可以加个屏风挡着,我只是对你洗澡有何后果感兴趣,对你没有兴趣。” “屏风阻隔?你早说啊,云飞别搬桶了,去搬个屏风来。” 说是洗澡。 其实也只是擦擦洗洗。 在太医的诚恳建议之下,厨房把没有糊上瓷砖的暖气片烧到通红才罢手。 宁无恙感觉这都不叫暖气房,直接叫蒸笼最合适。 正擦洗着身体,忽地反应过来,当即对秦时急吼吼的说道:“秦时大哥,你快把这件事记下来,稍后禀报给陛下。” “宁先生,何事?” 秦时站在屏风外,也不知道该不该往里探头。 更不明白,宁先生到底要记录何事汇报给陛下。 难道洗个澡,也得说吗? “就是利用暖气房当蒸笼的事,太医,你说蒸一蒸身体里的寒气,在这冬日里,是不是能驱寒?寻常人家可能用不起暖气片,但受了冻寒的话,与其去花大价钱去买药吃,还不如弄个蒸房蒸一蒸,配上药浴,只要药馆打价钱打下来,薄利多销,反倒更加赚钱。” 宁无恙做生意,很少干那种损人利己的事。 如果蒸桑拿一次花费只需要十几个到几十个铜板不等,确实比吃一副起步就是半两银子的伤寒药要强得多。 普通档次便宜一些,高档的贵一些,全靠药馆自己把控,一个管道不同的装潢,就算是理解成劫富济贫,只要大家体验感得到满足,谁也不会在意这个。 只是这件事推广起来,如果只是惠及普通百姓,伤及药馆的利益,自然没有人肯做。 但如果谁都能够从中得到好处,那它推广起来就没有任何的阻碍。 “太医,你贵姓?” 外面屏风站着的章太医,听到宁无恙的设想,不免心中一动。 他家也有一个医馆,并且颇有一些家资,城郊还有一处闲置的院子。 如果能够做成这件事的话,倒是能够废物利用起来,不仅能赚银子,还能够博得一些名声,名利双收,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太医?” “哦哦……在下免贵姓章。” 章太医在宁无恙的催问下,终于回过神来,不等宁无恙开口,他反问道:“宁大人,此事可否交给在下去做?” “我正有此意,这件事由太医院来进行推广再合适不过,你们的医术是最好的,我信得过,至于要怎么推广怎么定价,你得去问问陛下的意见,毕竟工部暖气片的订单,都排到了一千套,虽说这个时节,还没到冬天,不算太冷,但也得提前准备起来,你说是不是?” “是,宁大人说得极是,等你出浴,确认无恙,在下这就去宫中,禀报此事,便不劳烦秦首领了。” 章太医脸上紧绷着。 到底还是没忍住,嘴角疯狂地上扬。 难怪太医院里,人人都往来照顾宁大人。 合着还有这样的好事等着他。 暖气蒸房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包揽,但只要他是第一个向陛下提议的,哪怕知道是宁大人的功劳,他也能够跟着沾光。 再加上陛下很可能顺势让他负责药浴草药的定夺一事,下次太医院副院使选拔,一定非他莫属。 宁大人不光是陛下的福星,也是他的福星。 基于此。 等到宁无恙出浴后,章太医从头到脚地仔细检查了一遍。 还把自己压箱底的伤药也拿了出来。 “这伤药味道极淡,配以香水使用,绝对让他人闻不到血腥的味道,因为这是祖上传下来的,配方早已失传,只剩下这巴掌大的半盒,还请宁大人等面见贵客时再使用。” “多谢章太医献药,我留一勺就够用了。” 宁无恙把细节准备妥当。 到下午,沈小姐差人送信来,继续交流学习内容时。 他便透露了,明日可以相见的话。 提前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还得派人去沈府走一趟,把消息告诉沈父与沈母,这件事得麻烦娴郡主了。” 一事不烦二主。 做事要讲礼数。 宁无恙又安排了人手,去把上次沈父送来的礼物,按照清单核对好,等着周静娴回来传达消息的时候,一并将回礼与请帖送去。 请帖也是他亲笔所写的,主打的就是一个亲力亲为,先给素未谋面的沈父沈母,留下一个真诚的好印象。 毕竟。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就算他们对我再不满意,伸手还不打笑人脸呢,是不是,云飞?” “咳咳……公子,你香水是不是喷多了?” 多吗? 沈小姐喜欢桃花香,他恨不得自己变成一棵开花的桃树,哪里多了。 “一定是云飞你的鼻子太灵敏了。” …… 御书房。 周乾靠在烧得温热的暖气片上,不时地把手心手背贴上去,暖和完,继续批阅奏折。 刚将江南道苏瑞呈上来的奏折看完,当看到苏瑞提及沿海倭人聚集越来越多,江宴主张增加府兵,并且鼓励老兵趁着冬闲多加锻炼,并给予一定补贴的事时,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燥的,他感到头皮有些痒。 “苏瑞远在江南,琉璃窗的事应当还没传到那里去,他这是从哪里嗅到了风声,知道朕有闲钱补贴老兵了?” 总不能是,因为宁爱卿来到京城的缘故,苏瑞知道宁爱卿有生财之道,这才提前试探他的态度? 他的私库是有钱,但也确实没有这份多余的闲钱。 “苏瑞也没有让朕给予补贴,说不定金陵府的税收能支持这项额外开支……先看看江宴的例行奏折里写没写这事。” 周乾正扒拉着江南道各州县上的折子,并叫上苏培元一起翻找。 还没找到,便听侍卫在门口急声喊着。 “陛下,章太医有急事求见!” “谁?” 周乾还没反应过来。 太医院的太医,他只和正副院使接触得多,寻常太医,最多也就是眼熟,怎么可能把每位太医的姓名都记得住。 苏培元知道陛下的心思,急忙小声提醒:“陛下,章太医可是您亲自指派给宁大人贴身看病的人,他有急事,一定是大事。” “宁爱卿的伤情有变?”周乾吓了一跳,也顾不得翻找奏折,连忙喊道:“快宣快宣!顺便去把太医院使请过来,朕要问问,他这个院使每日监管药方与病况,天天说在好转在好转,怎么突然就恶变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有多急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章太医一进御书房,听到陛下的吼声,顿时慌了。 谁说宁大人的病情恶化了?! 他刚才让侍卫禀报的时候,应该没说吧? “陛下,宁大人好着呢,微臣前来,不是为了宁大人病情的事。” 章太医觉得暖气蒸房的事很着急,但这件事,更得提前声明。 不然的话,宁大人病情恶变,院使有责他有罪。 不能他话还没说,功还没立先给他定个大罪,再把他拖出去给砍了,他冤不冤呐? 周乾听到章太医的话,也是错愕了片刻,接着,猛地一拍桌子。 “大胆!你乃负责宁爱卿伤势的贴身太医,再大的急事,能有宁爱卿的伤势重要?居然擅离职守,该当何罪?朕倒要听听,你的急事,究竟有多急?” 不怪周乾发火。 实在是,太医院的太医,除了看病以外,还有何急事要禀报? 若是在外的太医,还能说是发现了或者预见了今冬有何传染疾病,特意来报。 这几日一直呆在娴郡主府上的太医,除了宁爱卿有急事,他实难想出,还有什么需要急着亲见他的事情要说。 扑嗵! 天子之威,吓得章太医当即跪倒在地,也不敢故弄玄虚,当即把宁无恙洗澡时说的话,又增加了一些自己的见解与用处说了出来。 “……陛下,暖气蒸房确实有利于提升百姓们的身体水平,哪怕微臣是太医,是治病的,但微臣一直认为,身体疾病,防应当重于治。” “微臣觉得此事可以在严寒地区大行推广,也可以让寻常百姓体会到暖气房的好处,同样的,那些富人们集中供暖蒸疗,也可以避免暖气过度浪费。” 周乾听完章太医的话,这才知道,他的认知有局限。 确实误会了章太医。 “苏培元,扶章太医起来。” 周乾手指敲打着桌子,仔细思考着章太医的提议。 暖气蒸房……像宁爱卿有伤在身,洗澡只要烧热房间,就不必担心健康问题。 那么。 以前隔三差五洗漱勤快的富人家,只怕也会效仿于此。 寻常百姓连块暖气片都不舍得买,但富人却能日日洗上热水澡。 这样犹如天堑般的差距,也确实容易引起一些不稳定的事情发生。 暖气蒸房哪怕是分阶级来待客,就算有贫富差距,但只要寻常百姓能够得到好处,还能够增加各方面的收入,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提议。 “章太医,是宁爱卿让你来的?” 周乾想到才派苏培元去了娴郡主府,这么快就有了回信,心里感动不已。 “宁大人最近换了药,休息不太好,夜不能寐,他无心顾及此事,便让微臣前来禀报此事。” 听到章太医这么说,不免觉得宁爱卿是为了给他解忧,这才夜不能寐,心里还生出几许自责的情绪来。 虽说暖气蒸房的事带动起来的利益,于工部来讲不算太多。 但周乾也是心满意足。 宁爱卿能够在伤时还念念不忘他交代的事,实在是有心了。 “既然是宁爱卿让你来的,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待到太医院使来了,朕便告知他,此事由你负责,先行于宫中试着找一座闲置的宫殿尝试,确保药浴安全,控制好成本,章太医,还望你记得你的初衷,若是暗地里抬价,欺上瞒下,朕有功便赏,有过重罚!” “微臣定不负皇恩!” 太医院使急匆匆赶来时。 没看到陛下发怒。 却见君臣和洽而谈,顿时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明白向来在陛下面前,没多少存在感的章太医,为何一下子入了陛下的眼,得到了青睐。 待到陛下说完暖气蒸房之事后,太医院使心里是说不出的羡慕。 有人运气来了,那真是挡也挡不住。 就像是章太医,这一脚便登到了青云上。 在宫中设立暖气蒸房,让章太医以后在宫里贵人面前都有了极大的存在感不说,那宫外的暖气蒸房,有何不懂的地方,大家自然也会向章太医讨教。 离开御书房。 向来不正眼看章太医的太医院使,此时也是笑脸相对,不停的道贺:“小……章太医,你这次可算是一步登天了,这几日日夜不停的照看宁大人,果然还是有回报的。” “照看宁大人本身就是职责所在,院使大人过誉了,论辛苦,还是娴郡主与大人更辛苦,我只是一个打下手煎药的。” 章太医拱手一拜,礼数周全。 从院使大人对自己的称呼改变,便知道自己在太医院的地位也会有所改变。 果不其然。 太医院使见他马上平步青云,依旧能够对自己尊重有加,还不居功自傲,特别是此人还没三十,正值年少轻狂之时,就如此稳重,是个好苗子。 “小章,年末副院使就会告老还乡,到时我便向陛下举荐你接替副院使,成为我的左膀右臂,你可愿意?” “多谢大人提携!” 两位太医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走出宫门,直奔工部而去。 御书房内。 周乾在章太医二人走后,在桌前坐了片刻,望着琉璃窗外的落叶出了会儿神。 “陛下,江知府的奏折还找不找?” 直到苏培元提醒,他才恍然回过神来,捏了捏眉心,看到苏培元已经翻找出来的奏折,顺手拿过。 待看到江宴今日早上送达的奏折中,果然响应苏瑞写了补贴老兵,增加训练,以应有变之事。 未到年尾,便将金陵府秋季三个月的赋税收支总数写在奏折上面时,他哪里还不明白江宴的用意。 “这金陵府查抄了一大批商户,朕还担心,江宴这个知府难做,赋税难收,仅凭宁家的铺子,难填空缺,没想到,这江宴治下还有两把刷子,除了当月算上宁家的月税有差额,其他两个月,都是双倍赋税,这金陵府的赋税收入,比京城还高出一大截。” 京城赋税高,还是由于外来商贸多的原因。 当周乾再看奏折,江宴特意指出,赋税增加是由于宁家起到了带头的作用,并且有平安酒衍生出许多新兴商业,才有如此显著的成就。 并在奏折当中提到。 由于金陵府商事逐渐兴盛,各国商人来往增多,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冲突与争斗,希望陛下能够特赦金陵府增加驻兵与府衙官兵数量,或在重大商会活动时,可请训练有素的老兵予以协同配合官府行事,这笔费用可由金陵府来出,或是商会组织支付。 周乾看到江宴把养老兵的算盘,都打到了那些商户们的身上,忍不住笑骂了一声“鸡贼”。 第六百四十四章 起私心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看来江爱卿是一定要给金陵府增兵。” 幸亏有苏瑞上了奏折,有苏瑞作保,自然是没有问题的,换作别的知府这么干,周乾定会怀疑这是想养私兵,继而派在江南道的皇家密探前去查证。 想到江宴这么实诚,连上头的顾忌都不考虑,周乾脸上的笑容收敛。 “倭人在江南道已经如此猖狂了吗?” 对于倭国,周乾向来是秉持着,相隔太远,不当回事的态度。 特别是倭国有没有困难,就跑到大兴来打秋风。 有事相求,就以一衣带水来要求他们帮忙,愿意附属大兴。 无事相求,就乘着海盗船跑到沿海兴风作乱,翻脸不认人。 对于这种贼寇,周乾其实是想找个机会彻底消灭他们,正巧这次增兵赶上了时机,奈何倭国有了天灾。 若是趁着天灾时打击倭国,实在是缺德,师出无名。 “如果他们自己找死的话,休怪朕不顾颜面,彻底将其剪除!” 江南道离着倭国的海岸线最近。 但倭国一般都会南绕至岭南甚至更南登陆,借助那里易攻难守的地形,作乱后利用海上的大船南下逃窜。 如果倭国盯上了江南道,那便让他们有去无回! 周乾大笔一挥,便在两封奏折上批了“允”字。 有苏瑞盯着,还有江宴这个注重兵事的金陵知府在,其他的细节方向,放手交给他们去做。 “江宴以前在朝中当翰林时,朕对他没有什么印象,江家人做事,也是平平无奇,没想到这江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既体现了他能够充足赋税的能力,还具有兵防的意识,堪当大任。” 能得周乾如此夸赞的臣子可不多。 苏培元暗中记下了这个名字。 心里明白,不出意外的话,这位江知府,等到苏瑞调回京城后,便能接替苏瑞,成为江南道刺史,成为手握重权的一方大吏了。 由于翻开了江南道的奏折,周乾干脆先查看积压的奏折。 翻了又翻。 发现除了江宴以外,只有个别的县令在每个月例行上奏时,写上了倭人增多一事。 “芜湖县的县令也是一个有心的,不愧是静娴丫头封地的属官。” 周乾刚夸完,看到后面标注着,此事是由宁护兴提出的,想了片刻,才轻轻拍了拍脑门。 宁护兴。 这不是宁峰的大儿子吗? “朕记得小时候还曾经抱过他,据说他的武艺承袭自宁将军,是手把手的教的,没想到年过四十,还只是一个……” 后面的话周乾没有说。 但苏培元看到陛下唏嘘的神情,哪里还不明白。 陛下这是觉得,宁家一脉的官职太小,这些年受到了怠慢。 实际上,自从陛下偃旗息鼓不再征战,当年跟着陛下兴起的那些将门,便逐渐沦落为寒门的事情可太多见了。 像宁家这种熬出头的,还是少数。 大部分都是守着祖业或赏赐的薄田度日,其中酸苦自是不必多说。 “朕愧对他们。” 周乾朱笔悬空,想了又想,还是在下方批阅了一句。 朕已知悉,让宁护兴再探再报。 宁家在江南道的势力不小,周乾并不担心宁护兴因为官职卑微而受到刁难,但写下这句话,是告诉当地县令,他已经记住了宁护兴这个人。 剩下的意思,就让那些官员们自己去猜。 将奏折盖上之后,周乾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瞥了一眼特意放在案头的那两封奏折,忍不住暗中腹诽:苏瑞也是够抠门的,宁家义胆忠肝,文武双全,提拔一些人选当县官也足够用,实在不行也能当副手,净给安排一些可有可无,勉强算得上有官阶,连直接给他写奏折的权利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安排的。 “朕记得上次赏了宁家夫人赦命,宁将军如今也是三品武将,待到他征兵完成,朕便追封宁老夫人为三品诰命。” 苏培元知道这是让他帮忙记着,连忙点头应着。 周乾这才将奏折一并扔到与苏瑞、江宴一道的两封奏折上面,召来侍卫,先将这三封奏折返送回江南道。 并特意叮嘱,全部送到苏瑞的手上。 奏折送走没一刻钟。 专门负责盯着娴郡主府的侍卫来报,宁无恙给沈家递了请帖。 邀请沈家人明日登门会面。 啪嗒! 周乾把朱笔往桌子上一扔,脸色不善。 吓得苏培元与侍卫,急忙跪倒在地。 “起来起来,朕又不是冲着你们撒气,都起来。” 周乾没好气的说着,捡起朱笔,在正巧写了一堆阿谀奉承的奏折上,写了大大的四个字——不干正事。 江南道按察使,不去监督官员行为,趁着徐几道不在,明里暗里想要再试着当一当巡察使,想代替徐几道当巡抚。 真当他年事已高,忘记了当初叶家案子的时候,这个黄爱卿做了什么好事吗? “要不是念在你这些年做事并不出格,且江南道重要职位还暂时不能动迁,朕先革了你的职。” 也不等字迹干了,周乾气愤地把它往摞成堆的奏折里一扔,气呼呼地朝着前来汇报的侍卫挥了挥手。 苏培元见状,连忙端了一杯温茶,小心翼翼地放到矮几上面,有心想劝陛下别生气。 但一时间也摸不到陛下生气的脉门。 侍候陛下多年,苏培元见到过不少官员,闲着没事上奏折,不写正事,专问陛下吃了没、睡了没,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日日感念皇恩浩荡的废话。 陛下大多一笑置之。 只有个别官员写得多了,写得烦了,才会笑骂一句“不着调”,然后让给奏折分类的侍人,下次把那个官员的奏折压在当日的最后处理。 像今日发这般大的火,实在是罕见。 这让苏培元觉得,陛下这股无名火,可能不是冲着那个黄按察使发的,只不过是这位黄大人倒霉罢了。 “苏培元,你说宁爱卿是不是赏诗会当日摔到了脑子?” “啊?陛下何出此言?” 苏培元听到这么问,便解决了心里的疑惑。 明白陛下的怒气,极可能与侍卫汇报的内容有关。 但陛下的问题,又让他更加糊涂了。 陛下这几日,整天念叨着宁大人赶紧好起来,怎么现下又有些像是在诅咒宁大人,病得更严重些呢? 周乾说完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但他还是咽不下心里的那口气,灌了一杯温茶,还是气不平,又对着苏培元说道:“他不是刚刚能坐下来,稍微活动一下,他站都站不稳呢,居然要接待客人,还专门给沈家下请帖,你说,他是不是真的看上了沈涂灵那丫头,这才上赶着要巴结沈家?” “……” 苏培元哪敢回答这个问题。 他对宁大人不了解,对陛下的脾气还不了解吗? 此时他顺着陛下的话说,等到陛下重用宁大人的时候,他就里外不是人。 此时他逆着陛下的话说,宁大人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不是要巴结沈家,那也是相当重视沈家了,所以……陛下还是得自己开解自己,老奴只能装次哑巴了。 第六百四十五章 算后账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乾越说越觉得郁闷。 宁无恙那小子,难道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亏得朕每日每夜,对他的伤势提心吊胆,一天问侍卫三遍,他自问对待自己的儿子都没这么上心过。 是。 宁无恙也很惦记他,惦记着给他出谋出力,让他的私库更加丰盈。 然而越是这样,想到宁无恙若是成为沈家的女婿,而沈家为了避嫌可能会让宁无恙远离朝堂纷争,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苏培元,朕记得沈家那个丫头,和静娴丫头关系不错?” “回陛下的话,坊间确有传闻,前两年,还曾流传过沈家大小姐,为了替娴郡主讨回公道,召集众奴把定关王小儿子打的事,因为定关王小儿子路上见到娴郡主想调戏她,就因为这件事,定关王原本想让这个侧妃生的小儿子当小侯爷,后来小儿子被打残了,只能由嫡子来当。” 谈起京城的八卦,苏培元也是信手拈来。 为了防止陛下误会,是沈家大小姐太过霸道,还绘声绘色的把当初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换作以前的话,一个不起眼的孙女被定关王最疼爱的小儿子调戏几句,周乾不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至于会像沈家大小姐一样,把嘴打肿、把牙打掉不说,还连腿都打断了。 现在再听说,自己如今疼爱的孙女,当年竟因为不受重视,还受过这样的罪,周乾原本有气,此时更气。 砰! 周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着苏培元命令道:“去告诉定关王,把他养在府上的小儿子,给朕扔回老家去!” “……” 苏培元站在原地等了片刻。 直到确认周乾不会收回成命,这才苦笑着往外走。 都说秋后算账。 陛下这都过了三秋了,才想起来算账。 只怕腿都接上的定关王家的小公子,在戈壁老家半夜被冻醒,都得问候陛下一声。 “一群捧高踩低的狗东西,连朕的孙女都敢欺负,我看这个唯一的异姓王他要上天!” 周乾连带着把教子不严的定关王也骂了一顿。 并且还专门让侍卫去他的私人武器库,挑了一根镶金的齐眉棍,给沈家大小姐送去。 “说起来,这个沈家丫头倒是一个不拘一格的,当初康王不起眼,静娴丫头也不得宠,她单纯的出于友情维护静娴丫头,此情可鉴,是个性情中人,也难怪把宁无恙那小子迷得不着四六。” 发作了一通,周乾心里也没有多痛快。 颇有种。 好不容易种大的果树,都结了果子,却要被沈家连根挖走的辛酸。 偏偏婚姻这种事,他又不便插手处置。 宁无恙那小子看似随和,实际上主意很正,连宁峰都治不住,他这个九五之尊,对方敬他,他是陛下,对方不敬他,真的把身心全部推到沈家去,那未来九五之尊姓什么,还真不好说。 “为什么偏偏是沈家呢?静娴丫头长得也不丑,性格也……还行,说话也……还凑合……” 周乾越说越没底气,干脆放下朱笔,手指点着桌子,思考着,该如何避免最坏的发展。 按照沈家的态度来看,宁无恙想当沈家女婿,只需要挟恩以报就行。 但宁无恙绝不是这种人,所以此事还有余地。 想要半道截和,给宁无恙赐婚是不可能的。 倒是静娴丫头贴身照顾了宁无恙许久,能够利用这件事说成污了名节……不行! “那宁无恙的感情是感情,我孙女的名声也是名声,若是沈家想利用宁无恙撼动我周氏皇朝,我周家人也不是吃素的,绝不能因为这种事,坏了我孙女的名声。” 只有胆怯懦夫才会想着利用女人的未来,去换取一个皇朝的未来。 周乾不是这种人。 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利用这个机会,亲自去会一会沈家人,表达一下他对宁无恙的重视。 “沈家若是真的知道避嫌,就应当知道该怎么做,把这个棒打鸳鸯的事,就交给沈庭均去头痛,朕可不能只在乎这些情情爱爱的小事!” 周乾特意在“情情爱爱”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说得是又爱又恨。 若是苏培元在场,便知道陛下意有所指的讽刺,指的是沈庭均,当年辜负皇恩的事。 此时的苏培元,正在定关王府上,看一出大戏。 定关王虽是大兴如今仅有的一字并肩王,还是因立下赫赫战功才拼来得一生荣耀,但由于武将衰落,再加上伤势时有复发,连日常点卯也不去了,早已是养老赋闲的状态。 正因一直常年在外征战,中年时才得子,一条腿迈进棺材,又生了一个小儿子,其母由于年轻,更懂得拿捏人心,定关王这才极其宠爱。 最近关常在借着才子比试的事,与京城各方势力联系较多,小侧妃便吹着耳旁风,让定关王做主,以后关常在出门都带上她的儿子,便于交结贵人。 实际上还是打的越俎代庖的主意。 定关王都应了,关常在可不愿意带着酷爱美色还管不住裤裆,喜欢闯祸的小公子,干脆称病躲在自己的院子里。 这正中小侧妃下怀。 又让定关王安排了心腹手下,甚至借用定关王的面子,请了有头有脸的几家公子组了个茶话会,正在家中待客时。 突然迎来了苏培元这位不速之客,还冷不丁的下达了一个旨意。 小侧妃都蒙了。 回过神来,就眼泪汪汪的问定关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定关王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除了逢年过节进宫能够见到陛下,上次见陛下还是除夕的时候,他哪知道陛下怎么突然想到要把他小儿子赶回老家的事。 没办法,定关王只能往苏培元手里塞银子,打探起来。 “苏总管,你说句敞亮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想重用我小儿子,提前派去边关历练?” 苏培元笑呵呵地把银子往回一推。 好事能收银子,坏事自然是不便于收的。 定关王看懂他的意思,脸色一下子变了,还要追问,苏培元已经找了个借口离开,根本没给定关王任何的回复。 来客们本来就是看在定关王的面子上才来的。 此时听到陛下突然下旨,要把定关王小公子送回老家去,那苏公公连银子也没收,心下已经了然。 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惩罚,但他们以后,应该不必再应付这个讨人嫌的小公子了。 不学无术被宠坏的小公子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场向定关王撒娇。 “父王,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边关苦寒之地,我才不想回去,老家的宅子老久失修,只剩下守祖坟的几个老仆守着几亩荒地,我去了住哪里,吃什么,那里连喝水都得走二里地去挑,难道要我挑吗?” “父王,你快去向陛下求求情,说我不想去,让陛下收回成命,我只在小时候见过陛下一面,陛下为什么要罚我,一定是陛下想罚府上的别人罚错了人,母妃,你说是不是?” 第六百四十六章 有安排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小侧妃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蠢。 可她一直觉得没关系。 因为她年轻,等儿子继承了定王的位置,哪怕空有其名,光凭吃定王的老本,她也能活成人上人,甚至在宫里吃宴的时候,她都能坐在一些后宫妃嫔的前头去。 因此,儿子越蠢,她越好控制。 但今天她才发现,儿子的蠢,很可能会害了她的性命。 啪! 定关王一巴掌甩在了小儿子的脸上,气得破口大骂:“你净瞎放什么狗屁?陛下能够记住你,那是你祖上烧了八辈子高香,你还敢怀疑陛下记错了,你想死别拉着老子满门!” 这种话私底下说说也就算了。 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敢议论陛下的决定,还暗指陛下老糊涂赏罚有误,简直是不知死活。 定关王本来还想着,宁峰起复,定关王府也有几个武功还算长进的孩子,可以借着这阵东风,送到军中去历练,能够延续定关王府的风光。 对于陛下特意惩罚他的小儿子,还摸不着头脑。 此时见小儿子如此不中用,他倒是理解了陛下的良苦用心。 陛下这是心里还惦记着他,生怕这个小儿子拖了他的后腿,才特意在重用之前,替他清理掉这些未来可能会引人诟病的麻烦。 “余侧妃,既然他觉得一个人受不了这种苦寒,你陪他一起去,等他受得住苦了,耐得住劳了,你再回来见我。” “王爷?!” 小侧妃都忍着心疼,没有替儿子说话。 就想着等王爷气消了,陛下记不住此事,再在王爷耳边吹吹风,把人偷偷的接回来养着。 现在听到连她都要跟着儿子一起去受苦,她震惊不已。 刚想撒娇求情,那边来赴宴的公子哥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世伯既然家中有事,我们也不便再打扰。” “改日我们再来找常在兄玩,世伯,告辞。” 不等定关王假意挽留,一群人像是身后有恶狗追似的,跑得飞快。 而被打的小公子,听到这些人居然要和关常在玩,不带他玩,又委屈又愤怒,捂着脸冲定关王吼道:“父王,我知道你不能违抗陛下的意思,但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权贵们的面前抬起头来?” “不能违抗?老子不是不能,是不敢!看来刚才那一下是打轻了,来人,杖责五十,拖上马车,连同余侧妃一起,即刻送回老家去守祖坟,没有陛下的旨意,不得返回!” 胆敢质疑陛下。 那就让陛下决定你们的生死吧! 定关王看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侧妃,心里再舍不得,也只能捂着耳朵离开。 赶紧去走动关系,问清楚陛下为何会突然惩罚他的小儿子。 定关王小儿子被罚回老家守祖坟的事,很快传遍了京城。 不少人都在暗地里猜测着陛下这么做的用意。 但谁也没往两年前,定关王小儿子曾调戏过周静娴的那件事上想。 就连周静娴听说了这件事以后,也只是左耳出右耳进,对于定关王的小儿子的印象,也仅限于曾调戏过她,被幼初打断过腿。 当时打断了腿,幼初还被沈伯父罚跪了三天的祠堂。 因为定关王身份不同凡响,当时的举动,多少有挑衅的意思在里头。 好在事情被沈家压下去没有闹大,后来又请了名医给定关王小儿子的腿接上,还赔了一笔银子,这事才算是了结。 也正是在那之后。 周静娴便认定了幼初是她这辈子的挚友。 可以同生,也可以共死的那种。 “郡主,宁大人明日接见沈家人,你还要去工部当差吗?” 进忠的问话,把周静娴的思绪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看了一眼自己冷清的房间,想到好久没有和幼初聊天了,心里是想留下来陪幼初的。 转念想到,沈家这次除了前来道谢,还有别的意思,她心里微微有些酸痛,但还是点了点头。 “今日皇爷爷才下令,让工部配合太医院做暖气蒸房,我比秦大人理方便出入后宫,所以要亲自监管这件事,你以最高规格的待遇准备迎接,宁先生有什么要求,一定要满足他,这件事,一切听宁先生的。” 进忠低头应是。 周静娴想到明日过后,说不定幼初与宁先生的事情就能定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复杂的情绪,不停的在暗中告诫自己。 我对宁先生只是敬佩与依赖之情,绝对没有半点私情。 幼初是我的挚友,我不会与她争抢任何东西,更何况宁先生还是一个大活人,他们情投意合…… 周静娴正不断的重复着说服自己。 进忠突然去而复返,打断了她的心声。 “有事?” “郡主,陛下差人传了口信,让你明日不要去工部当差,在府上等着,他要来府上探望宁大人。” 周静娴听到这个安排,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宁先生都能下地行走了,皇爷爷来探望的话,直接来不就行了,为何还要她作陪? 他们聊天,缺个端茶倒水的吗? 转念又一想,事情不太对劲。 “皇爷爷不是派了侍卫在府上守着,这里的一举一动皇爷爷又不是不知道。” 周静娴说着,看向与屋檐上融为一体的黑影。 趴在屋檐上奉命光明正大偷听的宫中密探,与周静娴四目相对,整个人都僵硬了。 这才知道。 原来娴郡主一早就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皇爷爷应该知道宁先生给沈家下请帖的事,他是打算一起来,还是过后来?” 一般来答谢的话,不管中午留不留饭,都得来得早以示诚意。 皇爷爷要上早朝,应当是过后来才对。 但这样的话,又不符合礼数,沈家再厉害,那也不能压过皇爷爷去。 皇爷爷还特意重视这一点,只能比沈家提前到达,难道要罢了早朝来吗? 趴在屋檐上的宫中密探,那是气都不敢喘,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只管汇报娴郡主府的一举一动,哪敢揣测圣意。 好在。 周静娴只是一时吃惊,想表达一下自己的疑惑,也没想着宫里的人给她答案,但她心里有一个直觉。 皇爷爷这番前来的目的,可能是冲着幼初来的。 如果她猜得没错,一会儿宫里还会传达新的口谕。 第六百四十七章 免早朝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果不其然。 刚吃过晚饭,宫里便统一传来了口谕。 由于近日国事没有争议,加上奏折里无事可议,早朝便免了。 “陛下口谕,若有急事,可上奏至御书房,协六部尚书共议。” 陛下都说了国事没有争议,其他小事再急,只要不是火上房,谁会惊动六部尚书,跑到御书房去讨人嫌。 但是。 周乾自打上任以来,除了在外征战以外,每日早朝必至,还是第一次在宫里呆着的时候,主动免了早朝。 人们不免好奇,是否龙体有恙,还是其他原因,总之,谁也没往懈怠的方向想。 不等大家猜出诸多理由,也不知道谁传出了娴郡主府得到的圣谕,是明早陛下要前去探视宁无恙。 一下子,人们便明白了陛下为何要罢免早朝。 “好像这位宁大人,特意给沈家送去了请帖,明日沈家家主和夫人,会带着沈家大小姐一起登门拜访,向那日赏诗会救命之恩致谢。” “陛下应该是担心宁大人被沈家收买?” “不好说,那可是沈家,千年不倒的家族,常言道:改朝换代容易,沈家覆灭不易,这位宁大人可是野心勃勃的人,真的当上沈家女婿,君臣和睦的景象我们就瞧不见了,我还想在朝堂之上,见识一下宁大人的文采呢。” 对于这件事,京城各方反应不一。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晋王派则是巴不得宁无恙投入沈家的怀抱,甚至与陛下反目才是最好。 这样一来,娴郡主一定会受到牵连,连带着康王也会跟着失势。 康王派也想到了这一点,幕僚韩先生特意找到康王,向他打听此事,并旁敲侧击的提醒。 “王爷,郡主贴身照拂宁皇商多日,这京城里对于二人的流言四起,恐怕连陛下都会疑心此事是我们传出去的,我原以为此事顺水推舟,成了对我们也是好事,可眼下来看,若是宁皇商成了沈家女婿,我们就会少了一大助力。”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 康王也知道,韩先生的意思是,想促成他女儿与宁无恙的婚事。 但此时提起流言,反倒让他警醒了许多。 “韩先生,看父皇的反应,这流言应当不是他为了撮合二人传出去的,父皇虽然看中宁皇商,但不至于使用这样作贱自己孙女的手段,恐怕是有人想利用我们的心思,故意传播流言,破坏静娴与沈家大小姐的情分,也让宁皇商质疑静娴照拂他的真正用心。” “王爷的意思是,流言是晋王府那边传出去的?” 康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反驳,就当是默认了。 韩先生仔细一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 再加上了解娴郡主的,莫过于康王这个父亲。 听康王话里的意思,娴郡主似乎对宁皇商无意,要是强硬的撮合,指不定拉拢不到宁皇商,还让娴郡主心里生厌,再与王爷生了嫌隙,那就不好了。 “王爷,你今日不去郡主那里吗?” 康王一听到这个提议,顿时乐了。 他好奇的反问:“父皇可以说是去探望宁皇商的,我的差事与宁皇商已无交集,我有什么理由可去的?” 韩先生刚才还觉得康王心思比以前敏锐了,但现在才发现,康王的聪明是一阵一阵的。 而且疼爱女儿的心情,也表现得一阵一阵的,让人猜不透是真疼还是假疼。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晌,韩先生见康王是真的没想明白,只能暗叹一声,提醒一句:“王爷知道定关王小儿子被罚回老家守祖坟的事不?” “听说了,怎么了?” 王爷你可真的是迟钝。 韩先生心里吐槽一声,面上却不显,循循善诱道:“据在下所知,定关王的小儿子曾经……欺负过娴郡主,沈家大小姐还因为这事打断了定关王小儿子一条腿,被罚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滴水未尽,最后大病了一场,这事想来王爷不太知情。” “还有这事?!” 康王大吃一惊,接着愤怒无比。 他以前不受父皇的待见,平时可以说是夹着尾巴做人,向来是不惹事的,府里人们做事也极其低调。 所以被欺负这件事,指定是定关王那个小儿子单方面犯错。 不然沈家大小姐也不可能气得打断对方一条腿。 康王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有沈家与定关王发生过争执,但他居然不记得事情起因是由于自家女儿。 想到这里,他悔恨不已,厉声问道:“韩先生,定关王的小儿子走到哪里了?” “王爷,定关王的小儿子刚出城,下马车的时候被绊了一脚,从马车上滚下来,当场摔断了两条腿,定关王的小侧妃想借机回府,被定关王赏了十板子,说断了腿正好守在祖坟那里不能乱跑,让母子二人继续上路了。” 韩先生生怕康王再去秋后算账,又特意把当时的情形说得夸张了一些。 专门把定关王小儿子摔断腿的惨状形容了一下。 康王心里这才平衡了许多,但还是难免愤然。 “只是摔断了两条腿,真是便宜他了,就凭定关王家小儿子这般能闯祸,我一定能找个机会……” 找个机会怎么样,康王没有说完。 但韩先生从他那满眼杀机的表情里,就知道后面不是什么好话。 “王爷,关于定关王小儿子的惩罚陛下已经了结,但是当年沈家大小姐的维护之恩,你可以表示一下。” “我倒是想表示,那沈家大门我也不好进。” 沈家从不参与皇储之争,甚至不与任何皇子交好,大行独善其身之道。 否则的话。 朝堂上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派系之争,光凭一个沈家,就能决定龙椅上未来所坐之人是谁。 但也正因如此,若是沈家参与到皇储之争,谁胆敢与沈家交好,那么极有可能,还没坐到龙椅上,就可能在哪天入皇宫时,因为脚底下没长眼睛,摔一跤直接摔死。 周氏皇权,不容他姓染指。 也因为这样,他也能够理解父皇连早朝都不上,都要与沈家同日去见宁无恙的原因。 宁无恙是一个奇才。 并且宁无恙十分的年轻。 父皇完全是将宁无恙,当成了下任朝堂顶梁柱来培养的,而且宁无恙还有这样的实力,换作他是父皇,别说免早朝,把宁无恙请进宫去调养,他都不觉得过分。 “王爷,眼下不是有一个好机会,既能向沈家大小姐表达谢意,还能够去见宁大人,顺便和陛下私下里促进关系的机会,你想想,你再好好想想。” 韩先生都无语了。 他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王爷怎么不知道转变一下思路呢? 第六百四十八章 人之贵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康王斜了一眼功利心很强的韩先生。 他当初选韩先生当幕僚,看中的便是韩先生野心勃勃,可以带动一下康王府的气氛。 可现在,他觉得韩先生有些过于不择手段。 “韩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借着明日沈家去静娴府上的时机,一并去露个脸,但是,父皇已经敲打过我,娴郡主府是娴郡主府,康王府是康王府,娴郡主是娴郡主,我是我,父皇去,还有合理的借口,我去的话,纯粹是上赶着去拿热脸贴冷屁股。” 此话一出。 韩先生面色大变,连忙拱手致歉。 “王爷,是我考虑不周,此事确实是有失礼数,我以后会注意的。” 嘴上说得恭敬,但韩先生心里难免着急。 康王最大的助力,便是能够在陛下面前得宠,又与宁皇商和沈家交好的娴郡主。 如今娴郡主被陛下当作单独的个体对待,不让康王府沾边,说明什么。 说明陛下根本不看重康王府,或者说,最后皇储之争谁胜出,在陛下看来,都不能影响到娴郡主。 韩先生有些后悔,当初为何没有选择跟在娴郡主身边,而是选择了在康王这里效力。 “韩先生,本王觉得你最近太忙太累,该歇歇了,正好静娴那里缺一个管事的,事情轻松,不如我向她举荐你一番?” 康王又不傻。 有些事他只是不想去做,所以干脆不想,但这不代表他看不清手底下人的私心。 韩先生知道康王是不满意他刚才的表现,可因为他是康王府老人,必须妥善处置,才能服众,便趁势提议:“王爷,不如我去郡主那里给她当参谋?” “静娴有她自己的主见,我可以举荐,成不成,就看你表现了。” 康王的话,让韩先生十分满意。 在韩先生的认知里,娴郡主头脑简单,十分好拿捏。 离开康王府,虽然可能会少了一个从龙之功,但康王都乐得将他送人,那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成为娴郡主的左膀右臂,以后得到重用的可能性更大,再不济,娴郡主府的待遇,也比康王府要强。 康王府如今的进项,大部分还是靠着岭南的硝石矿,随着人员增加,开支也跟着增加,但韩先生的待遇并没有提高,这也是韩先生着急让康王巩固势力的原因所在。 有势,才有更多的机会财源广进,继而更有势力。 但康王心思过于单纯,这种事说得浅了,如隔靴搔痒,说得深了,只会觉得俗气。 还是先去打通娴郡主那边的关系,再助康王府逐渐得势,才是获得成功又能不负初衷的最好捷径。 韩先生毫不留恋地准备打包走人。 当康王知道韩先生的表现时,并没有怪罪韩先生的意思。 人的志向毕竟是不同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扪心自问,自己到底会不会御下之术。 “为什么晋王府能留得住那么多人,哪怕晋王一时失势,依旧不离不弃,反倒是我身边,原本聚集的都是想要经国治世的贤才,最后却离我而去呢?” 康王不明白。 他自小所接触到的人群,以及所接受的知识,都无法帮助他解开这样的疑惑。 身边的幕僚,也都是出身寒门,别说御下,能够跟着他吃苦,克制住生而为人原本贪图享受的欲望,他都觉得了不起。 这个难解的问题,他得不到答案,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寻找答案。 “这大概才是我和晋王决定胜负时,真正的差距。” 康王思来想去,决定去找儿子们聊一聊。 由于康王府得到重视,他的儿子们不必像他一样,担心哪日去上书房的路上,遇到惊马摔成重伤,然后整日龟缩在府上不敢出门,有了去上书房求学的机会。 像这种君王的御下手段,也不知道上书房会不会教。 实在不行,就找个机灵点的儿子,在上书房的皇师们讲课时,含蓄的问一问这个问题。 “我觉得真正应该去上书房学习的不是我的儿子们,而是我。” 康王不免想到了华易。 如果华易未死,他还可以厚着脸皮,去请华易当他的老师去请教。 如今,能够把话说到他心里去的、有国师之姿的大师,找不到第二个了。 …… 天刚亮。 由于昨晚提前知道了周乾要来的消息,宁无恙只能早早的起床,洗漱穿衣。 虽说是私底下日常探望,但紧跟着还有沈家人登门。 穿得太居家休闲了自然是不行的,可他背上的伤口又不能摩擦,为了挑选得体又合适的衣服,都将娴郡主府的婢女们忙到了大半夜。 等穿到身上,只有一个加棉的蓝色长衫时,宁无恙忍不住暗中吐槽:这件衣服和他昨晚睡觉前随手指的那一件,好像没有什么差别。 “宁大人穿上这件衣服真精神。” “也不枉我们按照郡主的吩咐挑了半夜。” 宁无恙虽然觉得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还是附和着夸赞了一番。 既然婢女们全都觉得显得人精神,那么沈小姐应当发现不了他的伤到底有多么严重。 这就足够了。 简单地吃过早饭,为了避免有人闻到血腥味,他又特意往身上还有房间里喷了遍香水。 等到晨光透过琉璃窗洒到房间里,外面终于响起了苏培元的叫喊声。 “圣驾到!” 该去接驾了。 宁无恙虽能走动,但还不能出房间吹冷风。 自然只能站在门口接驾。 等周静娴将周乾迎进来时,他刚想叩拜,周乾已先他一步,把其扶了起来。 “爱卿伤势还未痊愈,不要做大动作,以免崩裂了伤口,快,脱了靴去榻上坐着去。” 啊……这…… 其实在椅子上坐着也行。 脱了鞋去榻上坐在最高位,不就是和陛下平起平坐了吗? 宁无恙知道自己此时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但该有的礼数他可不敢忘,免得哪天他心血来潮去上早朝,如雪花般参他的奏折往他头上砸。 人生在世,能少些挫折,那就让它多顺遂一些。 宁无恙跟在周乾的身后,到底还是没有去床上坐着,等周乾坐到榻上后,示意云飞搬了把椅子,与周静娴一道坐在下首的位置。 周乾瞧着坐得规规矩矩的宁无恙,心里更加满意。 恃宠却不骄。 和沉稳的静娴丫头坐在一起,真是般配。 等到苏培元用从宫里带来的茶具泡完茶端上来,周乾反客为主,赏了二人茶喝,便打开了话匣子。 “沈家主他们几时来?” 第六百四十九章 解旧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虽然下了请帖,但主人是周静娴,来客几时来,自然由不得他说了算。 周静娴放下茶杯,看了一眼院子里标记时辰的日昝。 “大概还要再过一个时辰才会到。” 其实幼初是想吃过早饭就来的。 但由于皇爷爷要来,又不知道皇爷爷具体到来的时辰,只能往后拖。 等皇爷爷来了,她再派人去向沈家报信。 从沈家到这里的路程不远,带上重礼,走半个时辰也够用了,只是今日恰逢闹市,难免要多走一会儿。 “一个时辰,倒也足够解谜了。” 周乾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宁无恙。 听到“解谜”这两个字,宁无恙终于明白了陛下的来意。 估计是早就想知道北狄国师的死因,又不便打扰他养伤,憋了这么多天,知道他的伤势好转,能够闲聊了,便着急赶来郡主府让他解惑。 陛下看上去,也不像是好奇心那么旺盛的人呢? 宁无恙心里惦记着沈家人要来的事,也没有想太多,直接答道:“陛下有问,微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此事还得保密……” “朕懂得,宁爱卿身边这个护卫,是叫小云飞?” 竖着耳朵听对话的云飞抱拳一拜。 周乾手指着外面。 “朕与宁爱卿有些话不便让旁人听见,你去守着门口。” “是,陛下。” 云飞虽然有些郁闷,公子有秘密又不带他。 但陛下都发话了,再郁闷也只能憋着。 等到云飞一走,房间里只剩下了周乾、周静娴、宁无恙以及秦时和苏培元。 这五个人都知道北狄国师的死,并非是来自所谓的神明的召唤,那道天雷是被宁无恙引来的实情。 特别是秦时。 自从知道宁无恙说此事只是暂时保密,他闲着没事,便在脑中推演那日发生的事,想弄清楚,宁先生到底使用了何等手段。 可惜他想了多日,还是找不到一丝可疑的线索。 “陛下,此事说起来其实也简单,只是以牙还牙而已,那些竖立在高台附近的十三根铁柱,其实就是北狄国师能够控雷的关键。” 听到宁无恙一语道破了控雷术的关键。 周乾点了点头,但眼中还是一片茫然,似懂非懂。 “为何利用铁柱能控雷?” “说是控雷,实际上是吸引雷电击中的几率,至于原理……我也不太懂,只是当初听一位江湖高人说过,除了铁器以外,铜器也有这样的效果,只要将它们立得高高的,成为附近一带的至高点,几乎只要打雷,就能劈中它们。” 宁无恙不是不知道原理。 而是讲解起来太复杂,特别是涉及到他如何知道原理的事情,不好编故事。 干脆说成是别人传授的,既能摆脱深究,还能让他显得不是那么的异于常人。 宁无恙不是发现控雷术秘密的第一人,只是一个学人精。 这对于周乾来讲,确实少了一些压迫感,同时,周乾又不免紧张。 “那位江湖高人呢?” “尝试拿风筝线引雷的时候,被雷劈死了,所以陛下不用担心这个秘密,会被除了我们以外的人知道。” 宁无恙半真半假的谎话,说起来毫不心虚。 听到人被雷劈死,周乾不免一阵唏嘘。 但提到风筝线。 周乾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了解谜上面,追问道:“北狄国师的死,与他手里的风筝线有关系?” “有关系。” “可别的国家的主使手里不也牵着风筝线?” 周乾记得,那些风筝线是统一制作的,北郊猎场里还混入了北狄细作,自然会对它进行一番彻底的检查。 为何没有查出端倪来? “风筝线只是一个引子,它其中含有少量的铁质,真正引雷的,还是北狄的雪狼图腾,以及固定孔明灯的那根铁丝。” 宁无恙朝着周静娴指了指窗台上。 周静娴马上起身,将他平时写字用的小书桌,还有上面放的笔墨纸砚抬了过来。 不用宁无恙动手便自觉地铺纸研墨。 周乾看到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向来不喜文墨的静娴丫头,如今研起墨来也节奏有序,颇有种红袖添香之意,心思不免再次活泛起来。 “陛下,请看这张图,这就是当时北狄国师身边的那根旗杆,除了孔明灯上的铁丝以外,实际上在他脚下也埋了一截铁丝,如果人没有站在这里,雷电击中旗杆,会直接把威力往地下传导,但由于他手里牵着连续孔明灯的风筝线,所以在他自身形成了一个闭环。” “相对的,由于我派人在高台附近的十三根铁柱下面埋上了引线,把雷引到了地下去,所以靠近高台的地方,许多人都感觉到了震动感,甚至身体麻酥酥的,觉得我可能被雷劈中了,实际上,雷劈中的只是铁柱,而我做这一切之后,北狄细作知道下面有铁丝绳却没有处置,说明北狄国师只知道利用铁柱引雷,根本不知道还有引线能够传导雷电这回事。” 宁无恙一口气说完,有些口干。 不等他动手,周静娴已经替他斟了一杯热茶,递到他的面前。 “谢谢。” 宁无恙的这声道谢,成功让周乾看着两人时,脸上凝视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算是看出来了。 静娴丫头对宁爱卿不能说是无心。 但宁爱卿对静娴丫头,绝对是无意,所以才这么客气。 哼。 宁爱卿哪里都很好,唯独这眼光,是真的……不予置评。 周乾又把刚才宁无恙的话理解了一遍,挑着几个听不太懂的地方问清楚,再看图纸上面,那些铁柱和旗杆,还有地上和地下的差距,他心中了然。 “真没想到,凭人力真的能够操控雷电的走向,宁爱卿,你当真让我大开眼界。” 这算什么。 宁无恙想着在他那个世界,早有华夏古人利用这一点,把雷电汇聚起来使用的能力,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这件事宣之于口。 大兴的工业发展才刚起步,不能还没学会跑先学会飞。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有些事光靠他一个人的思想认知是不行的,得让大兴工艺业水平在这两年得到一个巨大的提升,各行业人才辈出时,才能推动着工业水平再上一步台阶。 “陛下,控雷之事虽然不能外传,但设计房屋的时候,还要是注意规避。” “朕回去便让工部去排查此事,正好他们要在宫里建暖气蒸房,有现成的理由。” 周乾也得提防,哪天睡在某个宫殿,稀里糊涂的被雷劈死。 解谜的话题就此终结。 宁无恙打算等陛下走了,准备专心应付接下来沈家人到来,也无心招呼。 周乾则等着宁无恙接住他抛出的“暖气蒸房”的话题,表一表功劳。 君臣二人各自揣着各自的想法谁也没有说话。 房间里只有袅袅茶香冒着热气与苏培元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等到苏培元重重地假咳两声。 宁无恙盯着窗外的视线转移回来,吓了一跳。 诶? 怎么冷场了! 不是。 谜底都揭开了,陛下你怎么还不走? 难道要留下来吃午饭吗? 第六百五十章 开天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陛下,你还有别的事要说?” 宁无恙也没含蓄,想问什么就问什么。 毕竟眼前的老者可不是老糊涂,而是在位多年的皇帝,他两世为人加起来,也比不过对方的心思缜密。 周乾最喜欢的,也是宁无恙明明比寻常人更加聪明机灵,但在他面前却如同幼子一般的至纯至真的心性。 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实话实说:“朕在这里等着沈家主他们到来。” 哦。 啊? 宁无恙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沈家人是来道谢的。 并且由于他对沈幼初,其实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这次在他看来,就是见一见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哪怕对方只是来道谢的,但他还是想表现一番。 如今陛下在这里,他要怎么表现? 没记错的话,皇室对于沈家的态度十分的微妙,既不能得罪,也不会亲近。 他如今可是天子跟前的红人,私底下与沈家交往过密,也就罢了,当着当事人的面,去和沈家人说说笑笑……想想就觉得后颈发凉。 偏偏身为臣子,身为晚辈,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好像也做不了主。 宁无恙一阵头痛,早知道陛下会来凑这个热闹,他还不如趴着养伤呢。 倒是周静娴,昨晚便猜中了皇爷爷今日到来,绝非只是为了探病,此时反倒显得很淡定。 宁先生不能过问的话,她便毫无顾忌的开口:“陛下找沈伯父有事吗?” “昨日朕不是处置了关定王家的小儿子,朕那时才知道,朕还欠了沈家一个人情,而沈家主自从当年恩科考试中了状元,辞了朕的官职,便与朕没再见过面,朕思来想去,如果要道这个谢,还是得沾一个宁爱卿的光才行。” 明明周乾说的每个字,宁无恙都能听懂。 但连在一起,却在其中听出了八卦的意味。 沈家主还中过状元? 不是说沈家嫡系从来不进朝堂的吗? 哦! 所以中了状元以后,陛下赏了官职又拒了,为了避免尴尬,干脆自那以后都不见陛下,不愧是我未来老丈人,可真有你的! 宁无恙略一思索,便知道了陛下为何今日哪怕拼着被人指责失礼来凑热闹,也非得老神在在的在这里等着沈家人上门不可了。 他真想把心里话告诉周乾:陛下,臣还没有辞官回家的意思。 他与沈小姐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 况且他们年纪尚小,未来那么多的变数,他怎么可能在诸事未定的情况下,放弃好不容易努力得来的这一切成果。 再说了。 沈家主与沈夫人,既然能够掌管沈家这么大片家业,还能够在此期间,把沈家家业扩大,说明这对夫妻也是一对能人。 越是如此,他们对于子女婚事的考虑就会更加周全,绝不可能因为见过一面两面,就妄下定论。 陛下这防备的也太早了。 “宁爱卿,沈家大小姐确实是良善之人,也颇有才华,与你确实算是良配。” 周乾停顿了一下。 宁无恙提起十二分精神,知道后话才是重点。 “朕今日便打开天窗与你说亮话,你若入赘沈家,他们必不会让你再进入朝堂做事,朕不愿意失去宁家这份助力,你可懂朕的意思?” 懂。 宁无恙可太懂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优势与局限性。 以宗庙家族为本,私人可以借助家族之力出头,但反过来,也会成为束缚。 若非如此的话,沈小姐也不必来到京城后,便遵循礼数,连来看他,都得送信下请帖才能来。 “陛下已委任爷爷当上了新兵主将,臣知道陛下对待官员的态度,是无功不升,哪怕爷爷在金陵府照拂伤兵老兵多年,积累了一定的口碑,并且武艺没有倒退,当年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但好汉不提当年勇。” “陛下这次能够委以重任,是由于宁家对大兴做出的贡献,连带着给我三哥谋了个谋位,也是如此,臣一直心怀感激。” 面对宁无恙的感恩,周乾表面上淡淡一笑,仿佛浑然不在意他的感激。 但实际上心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稳了。 宁无恙这小子,果然没让朕失望! 宁无恙当然知道陛下打开天窗说亮话,就是想让他表个态。 不是他有奴性,要拍皇帝的马屁。 而是周乾做事确实很地道。 如今朝堂之上的风向,看似掌握在周乾的手里,其实只是因为工部有了巨大的收益,且那些以前不受管制的大家族,还不知道周乾手里的底牌,才让爷爷在升迁的路上走得如此太平。 而周乾刚刚稳定了这个局面,便委任爷爷当新兵主将,还给予了许多方便,没有借机选用原本的忠臣武将,恐怕会因此颇有微词。 哪怕周乾对待宁家好,是有利可图,但至少给的实惠是肉眼可见的。 宁无恙不能辜负这样的信任,更不能浪费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信任。 宁家不只有他,还有爷爷和伯兄们。 他与沈家事成对他影响不大,但却会完全葬送了全家人的前途,哪怕他知道,全家人支持他的选择,但越是如此,他越不能这么自私行事。 “那宁爱卿,你与沈大小姐的事……” “陛下,这是我的私事,我会处理好,不会因此误了国事。” 宁无恙其实心中早有成算。 入赘沈家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反过来说,就算有朝一朝真的要迎娶沈小姐,也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 自古以来门当户对就是婚配的硬性条件,哪怕宁家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一飞冲天,但与沈家,依旧是寒门。 宁家必须足够强大,能够与沈家并肩,才不至于被皇室忌惮,是想借沈家的势做何事。 同样的。 宁家也要拥有影响皇室决策的力量,但不会威胁到皇室未来。 难。 实在是太难了。 但为了平衡家族未来与自身的私情,他愿意迎难而上。 周乾对于这种势力均衡之术,可比宁无恙看得更深刻,他想到当年,其实他也曾爱慕过沈家姑娘,但最终因为那个位置,不得已放弃了。 此时看到宁无恙坚定的做派,忍不住心生同情,想要规劝他知难而退,但又觉得,宁无恙比自己当年更年轻,也更有智慧,并且也不需要争抢那个天下第一人的位置。 便没有打击宁无恙,而是鼓励他。 “宁爱卿,朕知道你能力出众,但此事,朕实在不知道你能如何处理好,朕拭目以待。” 嘶…… 陛下你拭目以待的意思,在我听来就是给予了时间限制。 宁无恙合理怀疑,假如周乾临死前,他还没有达成目标的话,很可能会被赐婚。 但周乾没把话说明白,他就装作没听懂,然后将话题拉到了周乾感兴趣的方向。 “陛下,私事事小,国事事大,既然陛下不着急走,沈家主他们稍后才来,不如我们来聊聊让工部增加琉璃进项的事?” 第六百五十一章 琉璃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增加琉璃进项? 周乾觉得自己脑子大抵是糊涂了,或是最近犯了痴心妄想病,不然的话,就是宁爱卿见他放下架子,故意戏弄于他。 否则的话。 宁爱卿怎么可能继暖气蒸房后,才过去不到一日的时间,又有了新的生财之道? “陛下?你在听吗?” 宁无恙见周乾一脸神游太虚的表情,还细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心里困惑不已。 这是不需要的意思吗? 难道工部另有能人,想到了别的方法,所以不需要他献策? 那也挺好的。 就在宁无恙打算装作没有提起这回事,借假喝茶掩饰一下自己尴尬的行径时,却听周乾试探着问:“宁爱卿,你没和朕开玩笑吧?” “咳咳……” 宁无恙险些当场喷茶。 合着不是不需要他献策,是不相信他有办法解决问题。 那么说要赏他一个矿场的事,难不成也是在开玩笑? “陛下,臣可不敢拿一个矿场的所属权跟你开玩笑。” 宁无恙直接从小书桌的抽屉里,掏出一摞草稿纸。 周静娴看到这摞草稿纸,想起上次她询问上面画的何物,宁先生回答是香水瓶子。 这次见宁先生拿出香水瓶子的草稿纸给皇爷爷看,心里不免猜测:难道宁先生是打算把制造香水瓶子的事交给工部做,从而让工部多赚一笔银子? 可是这些香水瓶子,就算一年需要产出百万瓶,由于体量较小,使用的种料较少,再加上是宁家要的货,工部也不可能赚太多钱。 只能说,有胜于无,它赚钱的能力,还不如暖气蒸房。 周乾见到后宫嫔妃用过香水,再加上瓶子上面标记着各种味道的香水名气,瓶底还刻有“暗香去”的宁家香水铺子的字样。 他也和周静娴是同样的想法。 认为宁无恙是想给工部送银子。 便连忙推拒:“宁爱卿,朕赐予你宁家开采琉璃矿料的权力,让宁家可以自行制造琉璃使用,你连回送礼物,都不允许使用琉璃,只想自用,这些香水瓶子,朕就不赚二手价,你自制即可。” “陛下,我可没说让工部帮着我做香水瓶,我是想借香水瓶告诉你另一条生财之道,这琉璃瓶装上香水,会比普通陶瓷瓶的价格高一些,再加上不同的花纹在上面,用完香水含有香水味道的琉璃瓶还有收藏的价值。” 话到此处。 宁无恙看着连连点头,却一句话也接不上来的周乾,对这位陛下举一反三的能力感到担忧。 不过,想到大兴自制出琉璃,也只是这几日的事。 恐怕周乾连御书房架子上摆的琉璃瓶都没盘热乎,让他借着香水瓶子来举一反三有些难。 干脆说破了。 “陛下,你觉得,如果御酒酒坊生产一些特制酒,再换上这种琉璃瓶,提升价格后,会有人买吗?” 此话一出。 周乾终于明白了,宁无恙为何会拉着他说香水瓶的事。 原来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平安酒也换上琉璃瓶! “静娴丫头,你怎么看?” 周乾心里已经有数,但对于平安酒的具体情况,还是他孙女知道得更多。 周静娴早在听说要将平安酒换成琉璃瓶时,就想开口说话,但碍于皇爷爷的面子,她还是忍着。 此时听到皇爷爷终于提问她,脱口而出。 “会!” “但不能所有的酒瓶全部换成琉璃瓶,而是要分出等级来,另外,童督造正好想着将平安酒结合金陵当地的特色酒,并且在研究把全国各地的特色酒融合进去,但由于酒瓶相似,很难区分,还得另外让人做模具,如果这部分用不同的琉璃瓶带着不同的花样来装,很具有分辨力度。” 宁无恙听到周静娴都能够融会贯通了,竖起了大拇指。 娴郡主进步可真大,连拿捏酒文化这方面都无师自通了。 看来能利用琉璃瓶做出一番成绩来。 而周乾听到周静娴的话,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再看这个进步斐然的孙女,越看越欢喜。 “静娴丫头,即日起,大兴所有的御酒酒坊都归你掌管,模具和琉璃生产一事,也由你来和工部接洽,账本写两份,等季末与户部分账。” “是!” 周乾提及户部分账一事,也坐不住了。 御酒酒坊以前的收益归户部管,如今添了琉璃瓶,身价更高,他得和户部尚书打声招呼才行。 否则,上令行不通,耽误一日不知道他的私库与国库,要少收多少钱。 “娴郡主,除了烈性酒以外,像一些桃花酿或是姑娘们爱喝的果酒,使用琉璃瓶来装酒,也是一件雅事,不如请工部先打造一批酒瓶酒杯,在比试当日使用,才好先行推广。” 反正琉璃都是工部制作售卖。 不怕试推行之后被别人抄袭创意。 还能顺带着卖一批特色酒杯。 周乾这会儿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商机,目光炙热地盯着淡定地坐在椅子上,几句话便能够让国库与私库每年多进项千万两银子的少年。 工部的聚宝盆,只是一个象征。 坐在这里的少年郎,才是大兴真正的聚宝盆! 这样的聚宝盆就应该搬到周家屋里才对! 周乾瞥了一眼低头在旁边只知道记录宁无恙说的话,根本不通窍的孙女,还是按压下心中的奢望,对着宁无恙露出一个无比慈祥且和蔼的笑容。 “爱卿,朕先行一步,你稍后与沈家主说话的时候,要注意一些言辞,沈家嘛,千年世家,讲究比较多,不似朕这般,和你爷爷似的,都是武夫,说话直来直去的,他是长辈,要是哪里说得不对,你忍让一些就过去了。” “臣遵命。” 宁无恙面对周乾的这番叮咛,一下子分辨不清,这是好心提醒,还是给沈家主上眼药。 反正他待人从不听别人的评价,向来是以自身判断为准。 毕竟,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不一样,感知自然不同。 眼见周乾要离开,他正准备送一送,周乾率先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轻轻将他按回到椅子上。 “你坐好,免得再牵动了伤口,朕还等着你比试当日,扬我大兴才子威名呢,哈哈哈。” 得到宁无恙效忠的保证,又意外收获了琉璃瓶的生财法门。 周乾走路的时候,脚步轻快的差点蹦起来。 等到送走周乾。 周静娴折返回来,拿起外衣,也准备走人。 “郡主不等沈小姐来了,和她说说话吗?” “等幼初回家,我再去沈家府上拜访,刚才爷爷说了让我去道谢,琉璃瓶的事还得我亲自去传达指令,招待沈伯父沈伯母的事,就交由先生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初相见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没有挽留。 一是,公事要紧。 二是,如他所愿。 本身沈家人是来向他道谢的,周乾特意赶来凑热闹,他就已经难以应付。 周静娴在场,再提及旧事,总显得他特意下请帖是别有用心似的。 他倒不是指周静娴别有用心,而是周乾的用心,谁都能看得出来。 做人做事嘛,还是单纯一些比较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家人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周乾与周静娴全部离开,几乎是前后脚的,他们便比计划里提前了一刻钟抵达。 “宁大人,沈家主他们来了,礼物已经从后门拉到库房去了,这是清单。” 进忠先把礼物清单拿了过来。 宁无恙象征性地扫了一眼,满满三篇,上面罗列的奇珍异宝还有名家诗帖,随便拿出一个来,都能让人抢破头。 沈家果然是财大气粗的同时,底蕴丰厚。 得亏是谢礼,否则他都没有相应的礼物去回礼。 光从礼仪往来这方面,宁无恙便认识到了两家之间的差距。 好在。 这份差距,他会努力缩小。 由于周乾来的时候,他便没有走出房间去迎接,沈家人来了,自然也不可能越过这道门槛去。 宁无恙站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 三顶小轿抬着来到了厢房的院子前。 宁无恙隔着老远便看到了在男人堆里,依旧显得很高壮的梅香。 几日不见,沈小姐怎样他不知道,但梅香看上去,最近伙食不错。 “落轿~~” 伴随着郡主府的管事拉着长声喊了一声。 三顶小轿依次落下。 宁无恙的目光从最后一顶小轿上收回来,看向为首的那顶轿子里走出来的男子。 沈幼初的父母感情甚笃,一共育有四子一女。 按照年纪来算,沈家父母的年纪比他离世的爹娘还要大。 可当看到小轿里走出来的男子,外表年龄看上去仅有三十出头,后面小轿上下来的美妇人,也是保养得宜,看上去还没三十岁的模样。 宁无恙的“伯父”、“伯母”的称呼都到了嘴边,却张不开嘴。 看上去年轻也就算了,他们的眼神清澈,好像内里也很年轻。 这就是不经历世俗苦难的优势吗? 宁无恙再看后面踢打着轿帘,着急下轿的沈幼初。 直到沈幼初喊了声“爹爹”和“娘亲”,确认了不会叫错人。 他才朝着二人拱手一拜:“沈家主、沈夫人,里面请。” 沈庭均上次来的时候,宁无恙趴在床上,连脸都看不清楚。 此时,看到长身如玉般站在门口的宁无恙,阳光打在少年的脸上,透出江南人皮肤白的优势,整个人就像是一块洁白的美玉般,再加上俊美的长相,也难怪会吸引女儿的注意力。 女儿虽是喜欢好看的皮囊,但最多就是将它们画在纸上罢了。 能够长久接触至此,关键还是靠有趣的灵魂,或是人格魅力。 但由于沈家人长相都是上乘之姿,宁无恙的外貌在沈庭均这里算是过了关。 沈秦氏在看到宁无恙本人的同时,也是暗中直点头。 不错不错。 凭借这样的长相吸引女儿的注意,又腹有诗气,真是越看越满意。 沈秦氏见自家夫君干站着不说话,而宁无恙则拱着手保持一个姿势,也没有任何动作。 她不知道这两人暗中在较什么劲,主动开口打破僵局,拉着沈幼初的手走上前去。 “宁大人有伤在身,还特意在此等候,实在是太客气了。” “应该的。” 宁无恙看出沈庭均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比划着屋子里面。 “三位请。” 再这样站下去。 他背上的伤口怕是真的要扯绷。 沈庭均见夫人与女儿都走了,他也不能继续观察宁无恙到底伤的有多重,只能笑着拱了拱手,跟着走了进去。 宁无恙见状,心中一动。 不是说沈家规矩重? 可依他所见,沈家主能够当众走在沈夫人后面,反倒有种不顾世俗礼仪的态度。 也可能是宠妻的原因。 但听闻沈家主只有一妻,连个妾都没有,说明沈家主是一个重情且专情之人。 这种人不论以后能不能成亲人,都是值得相交的。 进了屋子。 由于主人不在,所以主位便空了下来。 宁无恙知道周静娴应该是提前和沈家人说明了情况,但他还是重复了一遍,以免挑他礼数。 “宁公子,静娴都告诉我们了,她说下午再去找我玩,我和爹爹娘亲这次来府上,就是想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你别太拘谨。” 爹娘是头一次见宁无恙,不知道他的脾气。 沈幼初可是和宁公子朝夕相处了半年,怎么能不知道宁公子实际上是个不拘礼节,又不委屈自己的人。 当着她爹娘的面,还束手束脚的,她都觉得窒息。 宁无恙看了一眼拆他台的沈幼初,也是哭笑不得。 沈小姐唉,我这不是拘谨,我这是怕留下一个轻浮的印象啊。 沈幼初见他苦笑的模样,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忍不住捂住小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两人暗中交流的一幕,全数被沈庭均看在眼里。 他见二人不说话,都能沟通,而自己还没有理解,心情颇为郁闷。 “涂灵,你这几日一直惦记宁大人的伤势,如今见到本人了,可以当面问问他伤势如何了。” 为了防止两个人再私下交流,沈庭均干脆给了他们光明正大聊天的机会。 提及正事,沈幼初嬉笑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视线落在宁无恙的后背上。 穿着衣服看不到伤口。 可明显能够看出来,宁公子今日穿的衣服,比平时宽松了许多。 再加上屋里暖气开得这么足,她都快冒汗了,宁公子却没有任何感觉,她心中一沉。 “宁公子,你的伤很严重吧?” “现在不是好了吗。” 宁无恙张开双臂,转了半圈,把背部对着沈家三人。 “陛下特意用了宫廷的秘药,等到彻底好的时候,连伤疤都不会留下,你们不必担心。” 说完他就转身回来。 不给任何人想要察看的机会。 他是外男。 沈夫人和沈幼初自然是不方便看的。 而沈家主上次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 因此,宁无恙对着沈家主使了个眼神,故作轻松的问道:“上次沈家主看到过我的伤势,他没和沈小姐你说吗?” 抱歉了沈家主。 但在选择伤害沈家主还是沈幼初之间,宁无恙果断选择前者。 无他。 实在是他的伤确实很严重,但他并不想因此让沈幼初内疚和自责,更不想她因为自己的伤势,从而生出报恩的想法。 恩情也是情。 但混入其他感情之中,就会变得不纯粹。 “……” 沈庭均本来还等着,宁无恙继续报喜不报忧,他来揭穿宁无恙的真面目。 就算女儿会心疼,但至少要趁机教育宁无恙一番,何事都得与女儿商量,不能藏着掖着。 没承想。 宁无恙直接把这个麻烦甩给了自己。 “爹爹,宁公子的伤真的不严重吗?” 沈幼初眨巴着懵懂的双眼,不停的追问。 “我记得我们家里也有秘药,要是宁公子的伤很严重,可以拿来给宁公子用吗?” 第六百五十三章 明白人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沈庭均觉得自己的女儿,明摆着是先斩后奏。 他没记错的话,早上来的时候,他就看到女儿让菊香,去沈家金库里,取了那一瓶价值千金的秘药。 如果不是菊香拦着,说宁无恙用不了那么多,她可能把世上仅有的五斤秘药坛子,全部挖过来,送给宁无恙。 现下再问,表面上看,是要听取他的意见,实际上根本没给他任何选择的余地。 “女儿啊……” “我就知道爹爹心地善良,一定不会舍不得这二斤秘药的。” 沈幼初从梅香手里接过秘药,转手捧到了宁无恙的面前,小声同他咬着耳朵。 “宁公子,我知道你伤很很重,但为了爹娘不让他们觉得,我是因为你伤得太重,才来看你的,所以只能装作不知道,不过,以后你再遇到这种事,可不准瞒着我了。” “……” 宁无恙还能怎么样。 他只能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 沈幼初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因为自己伤重才来看自己的,难道是为了别的事? 不能胡思乱想。 不要自作多情。 应该就是以前玩得来,经常在一起见面,就算是朋友受了伤,来看望也是应该的,更何况。 沈幼初她对自己确实有些意思。 一向冷静自持的宁无恙,手里捧着沈家秘药,感觉自己像是灌了迷魂药一样,目光不停地跟随着沈幼初。 见她先扶着沈夫人落座,又反客为主,让沈庭均也坐下。 最后,才来安排他。 “宁公子你还站着干嘛,你身上还有伤,静娴说了,你不能久站,快坐下来说话吧。” 关于伤势严不严重的问题,就这么轻飘飘的被沈幼初揭了过去。 “宁公子,大后日就要比试了,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最近这不是在忙着配合陛下给工部添进项的事,还没来得及准备。” “那你可要好好准备,上次你写的那首《咏鹅》,可是难住了不少人,外面那些西域的才子们,把原本想要挑战的目标,全部选成是你了,然后他们选的考题,还都是你擅长的,八成是打着在你最熟悉的领域打败你的天真想法。” 沈幼初来到娴郡主府上,也和去宁家一样。 就像是来到自己家一样自在。 哪怕有爹娘在场,她与宁无恙的交流,也像寻常好友一般。 倒让原本有些紧张的宁无恙,也放松了下来,问起了她外面那些西域才子的情况。 尽管宁无恙是真的没空准备比试的事,但既然是比试,不论是战场还是文坛之上的较量,都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 而沈家对于情报这方面,远比皇宫里的消息还要灵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哪个西域国家的知名才子,对哪种题目比较擅长,偏向何种风格。 哪些人是保守的防御派,哪些人则是霸道的进攻派。 面对不同的人,要采取不同的战术。 由于那些西域人的名字,演变成大兴的名字有些烦琐难记,宁无恙还特意让云飞搬来小桌子,不时的在纸上认真地记录起来。 他们旁若无人地聊起了正事,倒让沈庭均和沈秦氏,谁也无法开口再问别的。 宁无恙倒是想招呼一下两位长辈,可他身体力行行不了,每次想要岔开话题时,又被沈幼初拉了回来。 他又不傻,当然明白,沈幼初这是故意的。 应该是怕她爹娘“闲聊”时,问到让彼此难以收场的问题,这才揣着明白装糊涂,干脆当那个不讲礼数的小霸王。 沈幼初一直拉着宁无恙讲了一个时辰。 等到外面的太阳转到正南,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才装作恍然回神,捂住小嘴惊讶的叫道:“是不是要到吃午饭的时辰了?没耽误宁公子你喝药的时辰吧?” “啊……” 这…… 他不信,他是饭前喝药还是饭后喝药,沈幼初没有掌握到这项消息。 宁无恙看到她浮夸的表情,好险没有笑场。 沈秦氏定力不太好,直接捏起帕子掩住半张脸,肩膀微耸。 宁无恙见状便明白了。 沈夫人也早看出了沈幼初的小心思,只不过没有拆穿,硬是在这里干坐了一个时辰。 看得出来,沈夫人对沈小姐是真的宠爱。 再看旁边坐着喝了一壶茶的沈庭均。 似乎满脸心事,但说又说不出来,有些憋屈。 宁无恙也不知道对方想问什么,但他尊重沈幼初的决定。 既然沈幼初觉得晾着他们,让他们干坐着更合适,他就配合。 其实沈庭均是因为对当日北郊猎场发生的雷击一事,想仔细询问一下当日的经过。 如今到了饭点,加上提出要吃药的事,他也不便再留下来,站起身来,便欲告辞。 走到门口,宁无恙突然开口喊住沈庭均。 “沈家主,我有话想对你说。” 只对你说,那就是私底下聊。 沈秦氏和沈幼初投来狐疑的目光。 就连沈庭均,也不知道宁无恙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明先前那么配合自家女儿,故意晾着他们,到最后却要拆女儿的台? 哪怕之前宁无恙甩锅,想让他欺瞒伤势严重的事,他知道宁无恙是为女儿考虑,并没往心里放。 反倒觉得宁无恙敢冒着得罪他的风险,也要让女儿心安,是一种在乎女儿的做法。 但现在宁无恙如今的做法,却让他转变了这一印象。 他心道:宁皇商你最好是有别的事要说,否则的话,这郡主府的大门,我是不会再踏入第二次了。 “宁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我知道沈家主对当日雷击一事心存疑虑,应该也调查过此事。” 宁无恙没有女儿,但他能够理解一个身为父亲,想要弄清楚,女儿险些被雷击是天灾还是人祸的心情。 再加上。 当时确实是北狄国师想要暗害沈幼初,他不免担心,北狄国对沈幼初是否还有其他非分之想。 沈庭均见宁无恙的心思,还在女儿身上,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否认。 但也没有传达出查到哪里。 换作别人的话,可能会继续追问下去,但这事相当是北狄国师与宁无恙一手策划的,他怎能不知道,就算沈家手眼通天,也找不到线索。 正因如此。 他才要提醒沈庭均至为重要的一点。 第六百五十四章 追随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知沈家主有没有听沈小姐提起,那日本来应该是我站在高台上,主理赏诗会进行的流程,沈小姐是被北狄国师赶鸭子上架,才上了高台作画,这才遇到了后来的危险。” 冒死救人的事,宁无恙有责任,但他也不否认,当时的想法,愿意一命换一命。 人生在世嘛,总得冲动几回。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北狄人想害沈小姐,这点毋庸置疑。 沈庭均有些懊恼地看了一眼沈幼初,声音低沉:“这件事她没向我提起,我倒是查到了这一点,但并不知道其中有何联系,按照宁大人你的意思是,那日的事,是有人故意害你们?” “传闻北狄国师会控雷术,还有,华家曾收到过别人重金许诺,要买华师遗留的手札,我觉得这些事里面有一定的关联,虽说北狄国师运气……挺好,被神明召唤到天上去控雷去了,可北狄还会有新国师,怕就怕他们的目标,是华师不外传的手札之秘。” 宁无恙当然知道,沈幼初决定把手札上一些内容抄录下来,放到皇家书阁的事。 也知道她想打破阶级知识垄断,把一部分内容免费借阅给底层读书人使用。 可无法外传的那部分,只有华师的亲传弟子知晓,难保已经被北狄人盯上了。 宁无恙能想到的隐患,作为一家之主的沈庭均,自然也能想到。 他的面色顿时剧变,一向温柔的眼神变得如刀锋般凌厉。 “若真是北狄国师所为,北狄的雪山神庙想要我女儿的命,任它是高山上的神,还是雪山上的狼,我都会把他们拉下神座,让他们变成摇尾乞怜的狗!” 原来。 沈小姐外柔内刚的性格是来自遗传。 转念一想。 假如沈庭均真如外表看上去那般,清纯无害的话,也不可能稳坐沈家家主之位,还能让沈家逐渐势增。 想到刚才在这种人的眼皮子底下,与沈小姐打配合想瞒天过海,宁无恙心里一阵后怕。 果然,做人还是诚实些更好。 “宁大人,你的提醒我铭记于心,你的救命之恩,不论出于何种原因,我沈家定当铭记于心,以后你若有任何需要,沈家大门永远为你打开,即使是哪日你江郎才尽,被皇族厌弃,我沈家也能成为你的依仗。” 啊……这…… 宁无恙总算是明白了。 合着周乾刚才不是在给他上眼药,应该是单纯的担心他被沈家人瞧不起受欺负。 因为。 沈家主话里,明摆着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拱手一拜,感激答道:“多谢沈伯父的支持,我争取不会沦落到如此境地,趁着江郎才尽之前,成为陛下割舍不掉的左膀右臂。” 如果碰到想割舍掉他的皇帝怎么办? 也简单。 把对方割舍掉就完了。 沈庭均听到前半句话,还只是当客套话。 但听到后半句,见宁无恙不再伪装谦逊,而是像传闻一样桀骜难驯,忍不住哈哈轻笑一声:“年轻气盛就是好,那我便等着你位极人臣之时。” “不会让沈伯父久等的。” 沈庭均对于如此自信的宁无恙,没有作出任何评价。 目标谁都会立得远大,但能不能达成,可不是靠嘴说的,而是用行动来证明。 假如。 宁无恙真的在与沈家不断交的基础上,还能够位极人臣。 说不定,会成为沈家总是以避开进入朝堂,让族中那些有为民效力之志,却无志才用途的希望。 沈家祖上可能曾有过逐鹿中原的想法。 但大兴国运逐渐昌隆,近百年,沈家绝不会生出这等自掘坟墓的想法。 而沈家嫡系子弟,表面上看衣食不缺,权势极大,连皇族都要敬他们三分,但只有沈家人自己心里清楚,因为皇族的防备,他们在入朝为官与背叛祖宗之间只能选择一样。 就像他当年,满心壮志考上状元,最后面临这样的选择时,也只能选择回家继业。 无他。 只因沈庭均深知,若是没有了沈家人这个背景庇护,哪有他的状元功名。 宁无恙出身寒门且推行村学,连同女儿都受到他的影响,能够做出将上层阶层垄断多年的知识,免费传播到底层去。 若有朝一日,打破了各种仕途的壁垒,凡事能者居之的话。 沈庭均不免会设想,族中那些用吃喝玩乐当作消遣来度日,私底下却临摹了诸多诗仙字帖的后生们,是否就能各得其志了呢? 怀揣着这个问题。 沈庭均一直回到沈家时,依旧心事重重。 吓得沈幼初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给宁无恙写了一封信,追问他到底与她爹爹说了何事,让爹爹茶饭不思,像掉了魂似的。 “掉了魂?难道我喂沈家主喝了迷魂汤?” 宁无恙自黑一句,心想:他说的事虽然重要,但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可能是沈庭均在想别的事情。 他把谈及的内容告诉了沈幼初,正好让她自己多注意一些。 写完信,他便让厨房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饭,来犒劳他劳累了一上午的嘴皮子和脑壳子。 饭还没摆上来。 得知他伤势大好,能够见人的王朝,带着尚善和庄石成等人,乌泱泱的站了满满当当一院子不说,连外面甬道里,也站满了人。 特别是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包袱拿着刀剑,看上去像是要提桶跑路似的。 这番阵势,让他看得有些傻眼。 “怎么了?我只是在床上趴了几日没有看账本,宁家已经穷得养不起诸位义士了吗?” 就凭当日在平县,遭遇黄南明拦截,这些人极力维护。 宁无恙当时就决定,哪怕这里面有无能之徒,把他们当成看家护院,好吃好喝养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宁家有这样的底气,也有这样的闲钱。 最重要的是宁家的工种很多,总有他们适合干的事。 特别是矿场开采起来之后,哪怕搬把椅子,抱着刀剑坐在那里看大门,都能拿到不菲的酬劳。 宁无恙觉得,应该不是自家待遇出现了问题,才导致这么一大批人想拎包走人。 “宁大人,宁家有那个琉璃料,我们就算是下矿去挖几斤石料,都够吃一辈子的了,不是宁家养不起,而是我们准备回老家去了。” 啊? 回老家? 宁无恙哭笑不得的问道:“你们当中不是有许多人,就是从老家走出来找事做的吗,怎么又要回去?回去建设家乡是好,可你们也没赚到多少钱,回去干什么?” 第六百五十五章 用武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跟着宁老将军参军去北境戍边去!” 庄石成低吼一声,震得人耳朵发麻。 不过,宁无恙一下子就听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比起呆在宁家做事,这些武者更适合去战场上操练。 这是一件好事。 宁无恙知道他们自有去处,也放下心来,但是他还是很好奇:“你们都是冀北道和晋山道的人?” “俺不是,俺洛河商口的。” “我也不是,我蜀川蓉城的,但不耽误我们跟着宁老将军去冀北参军。” 听到大家的回答,宁无恙还挺佩服这些人的。 如今战事还没开始,但各地隐隐都有加强军备的征兆。 比起前往北境苦寒之地,这些身怀武艺的人们,其实有更好的选择。 但他们还是愿意奔赴最艰难最危险的战场。 说不定其中,还有人是为了报答宁家的一饭之恩,这才想着前去充兵效力,好为爷爷减轻一些压力。 “都是我大兴的好儿郎,你们要是没有落脚点想走的话,我自当挽留,可诸位已有去处,那我也不便挽留,只是你们来时匆匆,去时何必这么着急,云飞,去买一百坛好酒来,再去各大酒楼备上酒菜,我虽然不能出府给诸位饯行,但能保大家走时吃好喝好。” “当然了,想着喝平安酒的就别想了,那酒喝两口醉人,为了大家路上安稳,还是喝点别的酒吧。” 宁无恙转身回了屋子。 举着一盏茶又走了回来。 “我以茶代酒,敬各路英雄,希望诸位能够在北境建功立业,出人头地,待到来日再聚,也好请我饱餐一顿。” “另外,此去路远,我来不及备好马车,便每人奉上二十两路费,愿诸君一路平安。” 他饮完一杯茶。 不少人已是红了眼眶。 “宁大人,你就放心吧,我专门去做宁老将军的先锋,保证立下不少功劳。” 庄石成挥舞着两把大铁锤,但没有为了耀武扬威碰撞,以免发出的震动声,再震伤了宁无恙的伤口。 刚下山时。 庄石成还是一个莽撞的武夫。 在宁家呆了这段时日,了解了将门之后的宁家的做事风格,他近朱者赤,多少也内敛了,并且知道照顾别人的感受。 “宁大人,你的厨艺可是比京安城的大厨还好,请你吃顿大餐得花不少钱,看来俺们得多多立功才行。” 大家说着说着,笑成一片。 但是,谁心里也明白。 此去若是真的遇到边境开战,别说出人头地,有一半能活下来都不错。 但大家又是践行至信之人,答应了的事必定会做到。 走时欠人一顿饭,只盼来时能够偿还。 宁无恙朝着众人拱手一拜。 “我宁五,且候诸君归来。” “告辞!” 午后。 王朝来报。 一共走了三百三十三人,占据了追随者的七成。 “公子,尚义士还留了一封信给你。” 尚善吗? 宁无恙对此人印象颇深。 小小年纪做事稳重,还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为人也很谦逊有礼。 在宁家呆的这段时日,无论交给尚善什么事情,都能近乎完美的做完。 是一个文武双全还务实的人。 他都准备让尚善成为副手,培养尚善成为像朱煦一样,能够掌管未来关内道所有宁家产业的大总管,结果人却走了。 他知道像尚善这样的人下山,定是带着志向而来,宁家于尚善来讲,只是一个过客,所以也没有挽留。 此时听说尚善特意留下一封信,他心中一动。 “看来在尚善眼里,我还不算是一个过客。” 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把半个巴掌大的铜锁,上面刻着“良”字。 这东西一看就是一个信物。 “送我这个信物是什么意思?” 打开信纸,当看完上面的内容,宁无恙才知道。 他岂止不是过客。 在他考察尚善的同时,原来尚善也在考察他和宁家。 只见信纸上写着:宁公子,宁家做事仁义周到,且言必有行,行必有果,故将我在世唯一亲人,其弟尚良托付于你。我在师门所学,为谋兵治国之道,虽在宁家度日甚好,但距离师父所说战事兴起不久矣,故前往宁老将军身边,自荐幕僚。 多余的没写。 但意思很明白。 当幕僚这个事,不是谁都能做得。 必须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偏偏爷爷自己身边没有这样合适的人选,只有陛下挑了一位副将前往,行监军之职。 等真的打起仗来,主副二将,总得一人在外,一人主内,身边缺少出主意的幕僚,很可能一时情急之下,思想受限,从而误中圈套。 再加上爷爷是一个容易上头的勇将,作为主将与人比试计谋,自然是落于下风的。 “学习谋兵治国之道的人下山,看来这场战争只可能会延后,不可能会避免。” 宁无恙把信纸折好收起来,又将信物铜锁直接挂在脖子上。 尚善只说托付于人,没说让他找人。 应当不日就会有人把尚良送来,核对信物。 反正宁家多养一个人也是养,要是尚良有尚善之才,他还能多个帮手,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自荐幕僚,能否得到爷爷的重用,尚善没有让他举荐,他自然不必多管闲事。 毕竟找幕僚,除了要找信得过的人以外,最重要的是才能与智慧。 不然,找一个信得过,但只会附和“你说得都对”的幕僚,那和自己多长一条舌头也没有区别。 到了傍晚。 又有一些在矿场下工的人们,前来辞别。 宁无恙全部配以好酒好菜相送,另外奉上二十两银子当路费。 消息传扬出去。 带动了不少前来京安城,还没用武之地的人们,一并结伴,前往冀北道,投入新兵主将宁峰的帐下。 能不能得到重用先放到一边。 宁家在金陵府安置伤兵,十数年如一日的义举,便让人们相信,宁峰是一个爱兵如子的好将军。 当消息传到宫中。 周乾听说,光是追随宁峰而去的,就有近千人时,不免唏嘘。 “朕险些埋没了宁家。” “陛下,这不算埋没,只是宁老将军以前没用武之地而已。” 苏培元的话,让周乾开怀了许多。 但还没释然多久。 一封关内道巡抚急奏摆上了案头。 看到里面呈报的内容,周乾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一巴掌将奏折拍到桌案上。 “晋王从洛河道回来,即日抵京!” “这么大的事,晋王他竟敢先斩后奏,快到京城才告知朕,朕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病得快死了,才赶着在临死前回来见朕一眼!” 第六百五十六章 晋王病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乾根本不相信晋王快要病死的鬼话。 不仅如此。 他还觉得晋王突然回京城,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想到近日来京城的变故,周乾心中一沉:莫非晋王觉得我把工部的事交给静娴丫头做,是想给老十四争夺皇储增加筹码,这才不顾洛河道的事情尘埃没有落定,就放弃了洛河道的势力,特意赶回京城。 “自从周安出事以后,晋王大概是少了一个出主意的人,目光越发的短浅了。” “朕分明将琉璃售卖之事,半数交给了安宝楼去处置,也没有让康王插手工部之事,他却还要想着来争一杯羹,指不定现在正抱怨朕偏心康王,想着来找朕讨个公道呢,你说是不是,苏培元?” 这种皇家父子之间的事,苏培元哪敢发言,只能赔笑着想打个马虎眼,含糊过去。 可谁知。 周乾心中郁闷无人可诉,见苏培元不说话,再次对着远处站着的太监们问道:“你们觉得朕偏心吗?” 扑嗵! 太监们跪了一地。 特别是晋王花重金收买的御书房的那个小太监,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寻常他们在这里侍候,陛下可没问过这样的问题。 怎么他前几日刚得了晋王府塞的百两黄金,打算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当晋王府的耳朵,今日陛下就一反常态,向他们问询起了这掉脑袋的事情? 此时,小太监万分后悔收了那百两黄金,可退也退不回去。 正当他等着陛下把他揪出去杖毙时,却听上方冷哼一声。 “问你们,你们如何知道朕的苦心,朕以前确实是偏心,但偏心的不是康王,而是他晋王,若晋王的病情确实严重也就罢了,若他病得不严重,到了京城,朕也会派兵将他再次送往洛河道!” 话罢。 周乾坐回矮几前,继续埋头批阅奏折。 心里有气,看谁的问候也不顺眼。 又逢江南道按察使上奏说一些天下太平的奉承话,周乾心里便记下了此人。 待到年关调度时,直接把此人调去边关骚乱的地方当按察使,待到明年,看看此人还能不能说出天下太平的奉承话来。 周乾抬头看了一眼下面不停抹汗的小太监,无声冷笑。 晋王想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他就成全了晋王。 希望晋王知道他的态度以后,能够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否则的话,这场试炼,可以提前结束了。 …… 关内道,渭州。 此地距离京城,不过二百余里。 晋王乘坐的四驾马车,如果全速行进,不到一日便能直达京城。 但在渭州城,晋王一行却停了下来。 并非由于有先见之明,等着宫中的眼线前来报信,再行定夺是否要继续前行。 而是晋王,病重了。 为了能够更快的找到渭州城最好的郎中,晋王一行,直接住进了渭州府衙的后院。 好在渭州知府是晋王的人,对于晋王的到来,尽管吃惊,但还是按照最高规格,以礼相待的同时,还发动全城的郎中,前来为晋王诊治。 郎中们还没来。 晋王所住的客房里,已经酸臭冲天,哪怕是服侍习惯了的侍卫们,此时都被这股酸臭味呛得睁不开眼睛。 甲初扶着晋王刚从恭房里出来,等着下人将恭桶清理干净的时候,晋王又朝着痰盂冲了过去。 “呕……” 干呕了好几声,晋王终于呕出了发黄发黑的胆汁,眼泪汪汪地用丝帕捏了一把鼻涕,刚想说话,眼前直冒金星,无力地朝着地上瘫坐而去。 幸亏甲初眼疾手快将人拉起来,抱到床上靠着被子坐好,晋王才没有坐到地上,再雪上加霜摔伤腿脚。 “太医……” 晋王颤巍巍地朝着甲初伸出手,语气近乎乞求。 甲初看着原来哪怕已至中年,依旧风神俊郎,可以吸引一大堆年轻姑娘喜欢的王爷,如今因为连续两日的上吐下泻,脸上瘦得没瘦,活脱脱像是老了十多岁似的,心里说不出的悔恨。 当初找什么理由不好,非得称病离开不可。 谁能想到一语成谶,离开平县的时候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是路上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是因为赶路太急受了风寒,导致王爷真的生了病。 而且这病来如山倒,根本治不住。 路过小县城的时候也请郎中看过,但当时郎中看不出来什么来,只服了治肠胃的药。 原本服下的当时,王爷有些转好,谁知道到了晚上,病情急速加重。 又吐又拉,怎么止也止不住。 到了今早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虚脱,多亏有人参片吊着,才不致于昏厥过去。 “太医……” 晋王双眼无神地伸手指向门外,只说两个字,便要舔一舔干裂脱皮的嘴唇。 此时的晋王由于病重,神智有些不太清醒。 甲初知道,自己解释还没到京城,王爷恐怕只会更加着急,一定会让他赶紧回京去找太医。 但王爷的病情突发得这么严重,再继续赶路,只怕会发生意外。 “太医……” 晋王还在像叫魂似的,满心期待的呼唤着。 尽管他因为生病,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有些话说不出来,但他心里有一个直觉。 就算是死,也得到了京城再死。 京城有太医在,父皇一定会派最好的太医给他治病。 别的地方都是穷乡僻壤,一个小病都能把他治成大病,他不信那些赤脚郎中,他只相信太医! “王爷,郎中来了。” 这时。 渭州知府带着两个胡子花白的郎中走了进来。 这两个郎中,还是由于渭州知府经常在他们的医馆看病,照顾他们,两个郎中才决定冒险一试。 谁不知道晋王是天潢贵胄,急着赶路停下来,一定是厉害的病情。 别的郎中不敢来,他们若不是念在知府大人平时照拂的份儿上,自然也是不想来的。 一行人刚进门,空气里的酸臭味,让渭州知府感到反胃,喉结涌动了好几下,还是全靠自制力强,才把想要吐出来的早饭压了下去。 好在两个郎中经历过不少这种事,闻到这个味道没有呕吐的意思,反倒是吓得脸色惨白。 他们不约而同地从怀里抽出一方帕子,绕过耳朵系在脑后,并对着还想往里走的渭州知府伸出手臂拉下。 “知府大人,你还是先别进去为好。” “王爷在里面,我岂能不进去照料一二?” 渭州知府在晋王派系里面,只是一个不高不低的存在。 谁不知道,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好不容易有献殷勤的机会,他当然不愿意错过。 两个郎中对视了一眼,还是年纪最大,与知府大人交情最好的那人,凑到渭州知府耳边,低语了几句。 渭州知府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青白,不敢置信的看向靠坐在床上还在喊“太医”的晋王,心里好像有成千上万匹野马奔腾而去。 假的吧? 晋王他怎么会得这种病?! 第六百五十七章 是痢疾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还请大人退后,站到通风的地方去。” “大人,若我们判断错了,你还可以再进去,此时你进去也不会诊病,也不能照顾,还不如站在远处。” 两个郎中的好意,渭州知府不敢不领受。 无他。 年长的李郎中说了。 他怀疑晋王得的是痢疾。 并且另一位孙郎中,也是同样的判断。 痢疾! 得了这个病的人,一半都会死掉。 如果只是因为吃坏了肚子,造成的个人生病也就罢了,如果是传染性的,那么整个渭州府衙都得封停。 最坏的情况,甚至整个渭州城,都会因为晋王这个病人而被封城! 此时渭州知府万分后悔,开始回想起刚才晋王来到府衙时,他接触了几次晋王。 可是,一旦想到,晋王刚来的时候,他为了表忠心,还特意帮着晋王拿过那臭烘烘的痰盂,渭州知府又是一阵反胃,感觉浑身冒虚汗,哪里都不舒服。 渭州知府看到两位郎中面色凝重地走进去,差点当众拦下一位,先给他瞧瞧,是不是也传染上了痢疾。 痢疾这可是不治之症! 他才三十五岁,正值当打之年就当上了知府,还想着抱上晋王的大腿,哪天升到京城,位居三品大员。 可从来没想到过,跟着晋王死在成功的半路上。 “请诸天神佛保佑晋王得的不是痢疾,是两位郎中看走了眼。” “我愿意用明年一年接受一文钱的贿赂来换取晋王身体安康无恙。” 滑州知府与郎中私下里的对话,甲初没有听到。 可当看到渭州知府夸张的祈祷时,他心头猛地一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记错的话。 在县衙后院住的最后一晚,王爷收于房中的那个官家小姐,曾在牢里住过一段时间。 牢狱里面不干净,或许是因为那个官家小姐,把牢狱里的病气,过渡到了王爷的身上。 若真是如此,那个官家小姐别想着做攀龙附凤的春秋大梦。 不把她降罪赐死,也得让她自生自灭! 才能抵消掉让王爷病重至此的罪过! 这边。 两个郎中在给晋王号完脉,又检查了恭桶和痰盂里面的排泄物后,脸色更加凝重。 但他们还是没有急着下决定,率先对着屋里屋外的侍卫们问:“这两日是谁在贴身服侍晋王爷?” “是我。” 甲初一开口,便将两个郎中吓了一跳。 不怪两个郎中有眼无珠,实在是他们没有发现,刻意降低存在感,并天生存在感低的甲初。 当看到甲初蒙着面巾的时候,两人又对着甲初问道:“除了你之外,谁接触晋王爷最久?” “车夫。” “他这两日身体如何?” “偶感风寒,前天夜里喝了一碗姜汤,后来赶车时,没有任何异样。” 两个郎中听到他的回话,如释重负地长松一口气,口里念念有词。 甲初仔细听了一句,好像是在说“药神保佑”之类的话。 甲初见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看他们的表现,王爷的病情应该没有他想象里的那么严重。 “晋王爷得的是痢疾。” “……” 甲初由于吃惊,嘴巴张大到能够塞得下一颗鸭蛋,脸上蒙着的黑巾也掉了下来。 “快蒙上快蒙上。” 年长的郎中急忙给甲初捂上。 “虽说依我们的判断来看,晋王爷的痢疾暂时还没有传染的迹象,应该是身体有疾,再加上感染外邪导致的肠胃性痢疾,但不得不防备着传染的可能性,从今日开始,这个房间除了你留下来伺候王爷以外,剩下的人最好不要进来。” “我们身家性命都交付于王爷己身,王爷若死,我们也无法苟活,我们不怕!” 站在远处的侍卫们的表态,让两个郎中一阵头疼。 这哪里是怕不怕的事。 而是……痢疾它如果传染起来,多一个人生病,就可能会多传染几人。 本来只是个别人发生的病情,因病下药说不定能好,但如果病得多了,事情闹大,引起恐慌的话,只怕连整个渭州府衙都给封了。 到时候晋王爷只会更受罪,也更加危险。 年长的李郎中将其中的利弊分析给众侍卫,他们听完后,都沉默不语,看向甲初,等着甲初拿个主意。 “听郎中们的话,有劳两位郎中了,请务必全力医治好王爷的病情,只要王爷病愈,一定重重有赏!” 甲初心里恐慌,表面上还在强自镇定。 可当渭州知府确认了晋王确实是得的痢疾时,只觉得整片天都要塌下来了。 “王爷真的是痢疾,你们会不会诊断错了,要不本官再去请几个郎中前来,你们再研究研究,有没有别的可能?” 知府大人的质疑,让两个郎中十分无语。 水灾泛滥时闹痢疾,死者无数。 而两位年长的郎中,此生已经经历过数次水灾,以及其他地方因水灾涌入关内道的难民,因此才能一眼判断出,晋王患的是痢疾。 他们治疗痢疾也算是有一定的经验了。 此时听到知府大人的话,哪怕心里有怨,还是及时制止。 “大人不可再去找其他郎中前来诊治,以免痢疾发生传染,让整个渭州城都没有郎中问诊。” “我们年事已高,如果治不好晋王爷,大不了将这条命交代在这里,万望大人以全渭州的百姓为重,先将此事汇报给朝廷。” 李郎中自知能力有限。 痢疾一病,若是初发时及时救治,治好的可能性极大。 但也难保日后留下肠胃病等后遗症。 而晋王已经拉到了虚脱,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按照他们往常的方法治疗,只怕把人救回来,晋王由于身体损耗,也会折寿五到十年,身体从此也会垮下去。 不说别的。 想再振雄风是不可能的,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能靠汤药吊着。 可如果京城的太医,另有奇方,可能会让晋王有新的生机。 “这……” 渭州知府一时间慌了神。 晋王的事他可做不了主,只能看向甲初。 他知道甲初是晋王府的暗卫,是晋王的亲信。 此事要不要汇报给陛下,还得甲初说了算。 “我马上派人给京城送信,请陛下派太医前来医治。” 甲初表了态,李郎中与孙郎中眼中顿时有了新的希望。 特别是孙郎中,赶忙提醒甲初。 “这位小哥,我没记错的话,华大师也在京城,前两年关内道闹过一次痢疾,我当时有幸曾在华大师手下熬过药汤,他对治疗痢疾颇有独特的见解,不妨请华大师一并前来,定能确保晋王爷无虞!” 李郎中听到这话,也连忙点头如捣蒜地附和。 “老孙说得对,只要华大师来了,晋王爷就有救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食恶果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甲初尽管心里清楚,但还是抱有侥幸的心的询问。 “你们说的华大师可是华易?” 别看渭州城距离京城只有二百余里,但华易之死的消息,不会传得那么快。 毕竟钦天监在朝堂之中没有什么地位,再加上华易早已在野不在朝中,没有多少人留意此事。 华易之死,最有可能广为流传的,便是与北狄国师的死讯,一并传播出去,因为是前后脚一起被雷劈的,一定会让人联想,是先后被神明召唤上天。 因此,甲初知道两个郎中并非故意刁难,实在是还不知情。 李郎中本来觉得甲初是个机灵人,没想到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 “能够称得上大师的,当朝也没有几人,华大师当然就是华易。” “据传华大师还发现了一种专治痢疾的药草,此次前往京城就是为了此事,说不定华大师已经研究出来了。” 孙郎中越说越激动。 也不觉得晋王得了痢疾是什么坏事。 因为普通人得了痢疾,只可能会被关进封闭的屋子里等死。 但晋王得了痢疾,必然会让朝廷尽全力相救,还可能会用上并未公开的试用药。 他们有幸,能够再见华大师,并且受到华大师的指点,哪怕有风险,朝闻道,夕死也可矣。 甲初看着变得振奋起来的两个郎中,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把华易之死的噩耗告诉两人。 他担心。 若是两个郎中,知晓华易已死,恐怕会心生绝望,从而耽误王爷的治疗。 “请两位郎中先尽力医治,我这便按照你们的需求,给京城送信。” 甲初记得。 治疗痢疾的药草,虽是华易研究的,但发现的人却是宁无恙。 而且华易研究出来的药方,一定有记录。 华易虽死,但宁无恙还活着。 只要宁无恙肯前来相救,王爷一定无忧! 甲初看了一眼抱着痰盂再次呕吐的王爷,不由得庆幸,宁无恙喜人自有天相,并没有被北狄国师谋害。 否则。 王爷就当真没救了。 “这算不算因果报应呢?” 甲初不敢想。 因为如果世间真有因果循环。 那些他杀死的人,他犯下的罪,又该如何清算? 这次只是王爷一时色迷心窍不小心而已。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去想什么因果,而是该怎样让宁无恙前来救治王爷。 “就算宁无恙受了伤,可王爷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只要说出实情,陛下一定会派宁无恙来的。” 再有用的臣子,难道能比得过皇储?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甲初也没客气,给晋王府送去的信里,特意写了晋王病入膏肓,必须让宁无恙前来医治的事。 为了避免收到信的人权衡利弊,耽误时间,他特意让人将信送到世子爷手里。 关键的时刻,靠的可不是他人的忠心,而是利益一致。 王爷若真的因痢疾之病死在渭州,世子爷便再无任何希望。 而能够向陛下说得上话去求情的,也只有世子爷。 …… 晋王府。 周钰听完安插在工部的眼线,前来汇报工部开始炼制琉璃瓶的事,内心已经升不起任何的波澜,处于麻木的状态。 反倒是安先生,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也回不过神来。 直到报信的人走了,安先生才咂巴了一下嘴,长叹一声:“唉!” “先生是否也没想到,宁无恙此人有如此大用?” 琉璃瓶。 琉璃盏。 一字之差。 可琉璃瓶的用途,却远远大于琉璃盏。 不说别人了,就是周钰,当听说工部要用琉璃造酒瓶,还在配以成套酒杯,不久就会用于比试当场,进行推广。 只觉得宁无恙当皇商实在是屈才。 “他明明可以借助陛下给的矿场,自己造琉璃瓶来抢占这些收益,却甘愿将此方献给陛下,虽说陛下又赏了宁家一处矿场,但比起宁家的让利来,还是陛下占了大便宜。” 安先生此时也说不出宁无恙半点的坏话。 此人格局太大。 宁家过了二十年的苦日子,据说宁无恙最穷的时候,险些连母亲传给他的医馆都抵押出去,一年没买过一件新衣。 在这种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人,发达后居然不是一个守财奴,当真是难得。 “先生,你说宁无恙图什么?若是图功名,他应当借这个时机,再向皇爷爷给他的伯兄们讨个功名,可他没有要。” “如果他图利的话,那他应该能趁机把琉璃瓶制造的事,揽在自己的身上,相信皇爷爷愿意让给宁家两成的利润,我记得,宁家在金陵府安置伤兵时,对外宣扬的,也是皇爷爷的恩德。” 周钰完全看不透,宁无恙的心思,或者说宁家的目的。 名不要利不要,就图皇爷爷的宠信? 宁家明明忠勇无二,这是想走宠臣的路子? “世子爷,这大概就是宁家没有投靠康王的原因,他们立足于世,不靠派系斗争,全靠自身本领与忠义,倒是我们以前误判了宁家的立场。” 安先生也后悔。 他当初怎么没劝王爷及时收手,不要再对付宁无恙。 如今只盼着北狄国师死了,比试在即,王爷能够打消谋害宁无恙的心思。 否则的话。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王爷真的能够登上宝座,却失去了宁家这份助力,大兴的国力会因此衰退成什么模样。 不是他高看宁家。 而是此时的宁家,根本容不得任何人小瞧。 特别是想到宁家来到京城,还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不仅立稳了脚跟,还成了晋王府都忌惮的存在,安先生觉得,他得提议安家人,去给宁无恙下份拜帖。 因为等宁无恙伤愈,以后安宝楼想得到琉璃之物的售卖权,都要看宁无恙的脸色。 全京城想做这方面生意的人,不论家里有多大的官,只要脑子没坏的,看到宁无恙,都得敬其三分才行。 “世子爷不妨趁着比试时要摆设琉璃瓶的事,借此去向宁皇商请教一番?” 安先生开始主动制造接触宁无恙的机会。 周钰也想去。 但他不知为何。 总有一种直觉。 觉得父王与北狄一道谋害宁无恙的事,似乎还没有因为北狄国师之死而落幕。 但父王得知北狄国师之死的消息,应该已有两三日。 若是还不放弃,应该会趁着宁无恙伤重,另有安排才对。 周钰深知父王的脾气,哪怕没有证据,只要心里有疑,一旦作出决定,绝不肯轻易放弃。 他还等着父王来信,请安先生或请皇祖母劝劝父王,等父王回京,一并前去宁府。 此时听到安先生的话,觉得比试一事确实也是一个很好的接触时机。 “安先生,如果父王回来,对宁皇商表达出不满,我这么自作主张前去示好,父王会不会怪罪我与他离心?” 第六百五十九章 真乱假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安先生一噎。 以前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因为他以前是安侯的幕僚,而安侯做事,与其说从不考虑后果,倒不如说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顾虑。 “世子,你与王爷荣辱与共,只要你是为了晋王府着想所做的事,哪怕有错,惹得王爷怪罪,也要去做,别看王爷有时候会想不明白,但等他过后知道你的用意,就算是有过怪罪,也会化解。” “先生,我懂了。” 周钰一听这话,便知道父王一定会怪罪。 可是有些事,不是父王怪罪,他就不去做的。 相反。 正因为父王做事有未尽之处,才需要他从旁协助。 “我这就派人去打听一下娴郡主府的情况,找个合适的机会前去。” 周钰勇于承担责任的做法,让安先生甚是欣慰。 特别是周钰能够听得进去良言这一点,说实话,确实比安侯强太多。 想到安侯,安先生暗中惋惜一叹。 如果安侯还在的话,兄弟联手,哪里还有娴郡主的用武之地。 安先生也正准备着回安府,让国舅爷找机会去趟娴郡主府,表示一下。 还未离开晋王爷,一道急信传到了周钰的手上,又将他请了回去。 听说有急事,而且来喊他的神情恐慌,安先生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难以处理的坏事。 “先生,不好了,父王病了!” 待听到周钰的话,安先生松了口气,又有些埋怨。 “我的世子爷诶,王爷此时称病回京不是应该的吗?” 王爷离开京城没一个月。 这京城的势力已变化得让他们晋王派摸不着头脑,再加上葛侍郎与原吏部尚书被查,朝中无人敢领头参与或反对康王派要议的事,而陛下身边也没有他们能够说得上话的人。 只有晋王从洛河道回来,才有机会改变这一现状。 周钰当然知道这个情况。 早在晋王起身离开洛河道的时候,那边就传来了消息。 称病只是一个借口。 可是。 眼下送来的这封急信,却和他们的计划不一样。 “先生你看一下这里面的内容,父王不是装病,他好像……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十分严重。” 安先生半信半疑地接过信纸看了一眼,眉头紧锁。 王爷这是在做什么? 以假乱真? 欲骗过陛下,先骗过世子? “信是甲初写的,应该不会有错,先生,我们该如何是好?要不要派府上的太医前去?” 晋王府有专门的太医。 不是在太医院任职的人,而是到了一定年纪,在太医院升职无望,便被丰厚的酬劳请来晋王府做事的。 太医姓卫,医术精良,涉猎广泛。 若是医术不精的话,也不会被留在晋王府。 “世子你先别急,这件事很有可能是王爷要做戏给陛下看,才特意送来的这封信,不论真假,既然王爷真的有疾,那就先派卫太医过去诊治。” “好。” 周钰几乎不去想真假的问题。 无论真假,父王绝不能出事。 当安先生同意将卫太医送到父王那里去之后,周钰便开始询问送信的人,父王走到了哪里。 “王爷的车驾如果没停,应该距离京城不过二百里。” “快马加鞭不到一日便能抵达,速去!” 晋王府特意派了卫太医前往晋王所在之地诊疾的事。 不到片刻工夫,便传到了周乾的耳朵里。 周乾听到这个消息,眼皮都没抬一下,待到汇报的侍卫离开,他看了一眼已经不当值的那个小太监所在的位置,轻哼一声:“晋王倒是懂得以假乱真,他愿意折腾那就去折腾,朕倒要瞧瞧,他府上的太医,如何让晋王在路上的一日之内,疾病全清,真有此等神医之术,朕绝对要见识见识。” 在旁边伺候的苏培元,不禁为晋王府做事手段不顾及下人的心狠,感到心惊。 晋王可以将疾病好了,可以推托,是府中卫太医医术精良。 可卫太医从此以后,就成了陛下眼里的欺君者。 医者无法自医,卫太医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由于晋王府故意声张此事。 待在屋里养病的宁无恙,都在轮值回来的宁无碍口中,得知了此事。 “……那晋王府的人马横冲直撞,险些把路上的行人撞翻在地,好在我眼疾手快,救下了路上逛街的那对母女。” 宁无碍神情愤然,却也无可奈何。 谁叫晋王府势大呢。 宁府不参与皇储之争,做事自然不能无所顾忌。 所以宁无碍当时只是出言声讨了一番,并没有教训车夫,以免节外生枝。 宁无恙听说晋王府车马险些撞伤人的事,再看三哥的表情,就知道三哥在想什么,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逞一时之勇,可能会被人当作是京城新贵挑战晋王府权威。 世间的一些事,还是得先忍忍再说。 他果断转移了话题。 “三哥,你这两日当差感觉如何?” 提起当差的事,宁无碍脸上终于阴云散去,挑着几件有意思的事与宁无恙说了解闷。 不知不觉,便到了午饭时间。 饭刚摆上桌来。 管家进忠便带着一个穿着厚麻衣,捂得严严实实的高个汉子走了进来。 对方还没摘下头上的帽子,光看那对琥珀似的眼睛,宁无恙便一眼认出了对方。 “阿拉提,你不是让华师安排在皇庄呆着吗?怎么了?青蒿种出来了吗?” 宁无恙可没忘记华师临终所托。 只是华师带来的青蒿干,因为研究所剩不多,再加上青蒿汁的提取,要选用新鲜的叶片才行,所以他只能把这件事放在心里,暂时没有与人提及。 此时见到阿拉提来了,他便着急地询问出来。 原本阿拉提没打算跟着来京城,还是华师看他种植烟草有一手,这才让人一并来到京城。 阿拉提想到华师在世时,每天去暖棚里看十趟青蒿苗,至死都没有看到青蒿萌芽,脸上的神情有些悲痛。 宁无恙见状,心里打了个咯噔。 “阿拉提,不会是青蒿苗没萌发出来,还是长出来环境不适合都死掉了?” 按照日子来算。 青蒿种子只要在适宜的环境里呆了半个多月,无论怎么种,它都应该萌芽了,长得快的,应该长出了新叶。 原以为阿拉提来,是告诉他好消息的,可看脸色,怎么像是全死了呢? 在他的印象里,青蒿这种东西生命力顽强,只要温度适宜有水源,应该长得很快很好才对。 难道这里的青蒿与他印象里的青蒿特性不同? 第六百六十章 请赐教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阿拉提摇了摇头。 “青蒿苗都发芽了。” 吓死了! 宁无恙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念想到阿拉提神情低落的原因,听到这个喜讯,也高兴不起来。 他沉吟片刻,对着阿拉提问道:“青蒿苗长出来多少株?” “华大师一共带了两万两千颗种子,长出来两万株。” 这么精确,可见这些种子,当初是华师一粒一粒地数出来的。 青蒿幼苗只要能长出来,基本都能存活。 宁无恙对着阿拉提说道:“我暂时还不能去皇陵祭拜华师,你挖两株青蒿苗,种到华师坟旁,让他也看看。” “这能行吗?” 别看阿拉提是龟兹人,但对大兴人的习俗还是十分了解的。 特别是因为他要来京城,秋娘还特意给他找了一本关于皇族禁忌的书。 皇陵是皇族的重地,他一个种草药的能进去吗? “能,你拿着我给的拜帖去找沈小姐,让她带你进去。” 华师生前没有看到青蒿在皇庄生长出来的盛景,那么便让青蒿从此在他长眠之处扎根。 不久后。 利用青蒿配方提高治愈痢疾的功勋,也会送到华师的坟前。 如果能够提取出青蒿汁,他也会以华师来命名。 宁无恙等三哥搬来小书桌,简单地写下几字。 他也不必多作解释,相信沈幼初知道他的安排,便明白他是何心思。 “去吧。” 阿拉提拿着宁无恙的信,连信封也没揣,更顾不得吃午饭,便急吼吼地朝沈家而去。 得知青蒿长出来。 宁无恙午后便有了事做。 他让云飞将上次试做出来的琉璃瓶重新拿出来,放到厨房的火炉上烤一烤。 “公子,怎么烤?” “像烤地瓜一样烤,记得拿个铁夹子夹住,离它远点。” “为什么?” “可能会炸裂……就是像烧开水一样把它给撑开。” 这个时代还没有火药问世,对于炸裂这个词,云飞还摸不着头脑。 但烧开水把壶盖撑开的事他遇到过,小时候还曾被热气烫伤过手,至今记忆犹新。 听到公子说烤琉璃瓶这么危险,他也不敢大意。 到了厨房,找了最长的铁棍子夹着琉璃瓶往火柴堆里烤。 谁知烤了半个时辰,琉璃瓶也没有撑破。 就在云飞挨着暖和的锅炉要睡着时,烤琉璃瓶的事终于喊停了。 琉璃瓶虽未烤炸,但外表已经黑了许多,并且盖上了所谓的密封盖,里面也飘进去了许多灰烬。 “看来这批琉璃瓶的质量还是不错的。” 只是密封性还达不到实验的标准。 其实宁无恙对于提取青蒿汁,也仅停留在理论知识上面。 对于具体的操作方法,他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只能凭借记忆里在中学做实验时,先复原烧瓶烧杯还有密封器,最后再考虑提纯的手段问题。 这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好在烧制琉璃瓶马上要成为皇室烧制琉璃里,最为赚钱的项目。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改良产品出现。 琉璃瓶质地不脆,不会随时烤炸已经很不错了。 做人要知足。 本着这样的心态,宁无恙又画了几套密封胶管,等着周静娴回府后,让她带到工部去试做一下。 饶是在工部摸索了许多天,自以为对工部原村料差不多摸索熟了的周静娴。 在看到图纸上的胶管还有标注它的用途后,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好新奇。 好难懂。 “宁先生,这些东西是用什么制成的?” “胶管胶管,当然是用胶制成的。” 宁无恙不是没考虑过肠管。 但那东西不经用,而且密封性更不好。 是时候考验工部的能力了。 周静娴更蒙了。 “胶?” 这是何物? 宁无恙只得举了个例子,说他曾在金陵府的一艘南来的商船上,看到过橡胶树说了出来。 “橡胶树?我真没见过。” 别说周静娴没见过,宁无恙来到这里后也没见过这东西。 估计如今它的作用只是一棵树。 因此,根本没有人会把它不远千里,从“天涯海角”倒腾到内陆来。 “这种树长在南海之滨,你可以派人去询问一下,长这种树的地方离康王的封地比较近。” 为了避免周静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以及此树的名字由于没发现橡胶前,不叫这个名字。 他又用他那并不精湛的画技,在纸上画了橡胶树的模样。 “照着这种找就行,看着差不多的,给我截取一段树木送过来。” “宁先生既然说见过,一定是存在这种树木,我这就把图纸送给父王府上,请父王派人去他封地以南寻找,但一来一去,会花费很多时间。” 研制胶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宁无恙也没指望一朝一夕便能完成。 “不着急,你让人慢慢地找。” 找不到的话,他就只能想着用其他方式来提纯。 实在不行就生榨汁以后,再考虑加入其他物品搞个沉淀和去除杂质的方法……虽说那套方法他连听都没听说过,只能当一个瞎子摸着石头过河。 但只要研究的精神在,并且一直在摸索着前进,迟早能够得出想要的结果来。 “宁先生不急,父王也会着急,我这就去找父王。” 周静娴随口一提。 但在不经意间,却透露出了康王对宁无恙的重视。 等到周静娴走后,宁无恙盯着桌子上的白纸出神了许久。 直到窗外的阳光西斜,在纸上洒下金黄的余晖,他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说起来,烟草这个东西,我记得最适合在岭南范围内生产,烟草种子已经送到京城两个月,别的地方发不了芽,岭南那边应该要发芽了。” 到时候向陛下提议一下,岭南四季如春,让烟草多在岭南长几季。 应当能给康王增加一些赋税和收益。 除此之外。 烟草种植区这个名号,头一年可能没什么作用,但等到岭南的那块宝地,用不了半年,便将第二批种植出来。 要不了一年,所有的大兴人就会知道,康王的封地,是如何从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变成寸土寸金的皇子必争之地的。 天地良心。 他这可是为了大兴发展,为了陛下多增加赋税养骑兵,可不是为了康王。 正想着,管家进忠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小声禀报。 “宁大人,晋王府钰世子求见,说他不了解比试期间的琉璃瓶,该如何配套使用,特意前来请大人赐教。” 第六百六十一章 渴先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不愧是年轻人,就是没有架子,想来就来,没有那么多的顾忌。 不像康王。 明明每日还特意派府上的管家,来询问周静娴的情况。 甚至据说连康王身边的幕僚,都跑到了府上当门客,正在试用期,每日向康王府传递消息,但康王还是没有主动上门。 可以认识到,康王府与晋王府之间做事风格上的差距。 “被动可是要挨打的。” 宁无恙感叹一句,对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进忠咧嘴一乐。 “贵客临门,我自当拱手相迎,快请进来。”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晋王世子都打着有事来请教的名号来的。 今日已是初七,距离比试仅有两日准备的时间。 他再把人拒之门外,纯粹是自己找参。 所以,周钰还没进门,宁无恙心里已对此人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此人做事谋而后定,不像周安是个凭心性行事的人,而越是这样的人,城府越深,实难对付。 “只能希望比试快些过去,搬到隔壁去,以后就能少和这些人打交道了。” 话音落下不久。 周钰便带着一名护卫,站到了屋门外。 宁无恙不紧不慢地下了榻,走到门口刚要行礼,周钰急忙扶住他的胳膊。 “宁皇商有伤在身,不要拘礼,再说了,我虽是晋王府世子,却无品级在身,宁皇商若是行了这一礼,只怕是要折煞于我。” 哦,这样啊。 宁无恙直接站了起来。 敬天地君亲,膝盖软一下是应该的。 既然遇到这些皇亲国戚,有不需要行礼的理由,那他乐得轻松。 “宁皇商,此次前来,我有许多事情想要询问,不如我们进去说?” 那就是短话长说了。 宁无恙比划着屋内。 “钰世子,里面请。” 周钰在前他在后,护卫则留在了门外。 到了屋子里。 宁无恙也不便坐在榻下与人闲聊,便与周钰相对落坐在桌案旁,并让云飞摆上了纸笔。 以防一会儿说的话,周钰再假装听不懂,让他反复申明。 干脆周钰问什么问题,全部写到纸上,也避免了后续传达错误。 周钰见他这番准备,心中苦笑。 看来这位宁皇商,是真的没打算与晋王府结交。 他都送上门主动亲近,却依旧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在是让人无处下嘴。 “钰世子有何疑问?” 宁无恙抬笔,云飞研墨。 主仆二人直勾勾地盯着周钰。 没有半点寒暄的意思,直入主题。 “……” 周钰低头看了一眼桌了的茶壶,心道:我连口茶都没喝上,就开始让我办正事,宁皇商是真没拿我当成客人,而是当我来办公差的了。 既是如此。 他也没有含糊。 一口气把他的疑问问了出来。 一时间。 房间里只有周钰说话的声音,以及云飞研墨的响声,和宁无恙不时吹干墨迹,翻页再写的动静。 “最后……这些琉璃瓶也像图腾一样,可以赠送给那些国家吗?” 上次赏诗会,便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周钰自然将它放到了心里面。 眼见不到半个时辰,已无话可说,干脆将它问了出来。 宁无恙吹干最后一页墨迹,将写下来的意见,全部交到周钰的手里。 面对着周钰困惑的表情,他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 “这个问题我无法作答,可以去询问陛下。” 琉璃瓶的事是他提出来的。 但它是工部承制,周乾决定如何配套使用,周静娴负责协调多方,配合周钰现场布置。 宁无恙作为只是出了一个主意的人,完全没有参与进去的必要,更别提替主事人周乾做决定。 除非他多长了一颗脑袋。 周钰这才反应过来,讪然一笑,连忙澄清:“抱歉抱歉,是我一时口误,还望宁皇商莫怪。” “没事,钰世子应该是比试临近,最近事务繁忙,这才导致无法事事周全,听说晋王爷还病了,即将抵京,这两件事赶到一起,忙中出错也是人之常情。” 宁无恙等到事情解决完。 好像终于想起来了还没请周钰喝茶。 “瞧我这记忆,光忙着做事,忘记招呼钰世子了,云飞,快添茶。” 宁无恙此话一出。 原本还想借着父王生病的事,与宁无恙打开话题,聊一聊家常事的周钰,在看到宁无恙顺势端茶送客时,话到嘴边,只能又咽了回去。 他深深看了一眼亲自递过茶杯的宁无恙,暗自感慨。 此人虽走的是宠臣之道,但办事确实极其稳妥,是个能臣。 尤其是凡事都以君为主,不敢忘却,说明此人绝对是忠良之辈。 真不知道当初周安为何要得罪宁无恙。 如果不是周安的原因,说不定宁无恙也会像对待周静娴一样,对待他才是。 毕竟从刚才的交流来看,宁无恙对他并没有抱有偏见,反倒两人一问一答十分的和谐,让他都不禁幻想出了,若有朝一日,他坐上那个位置,身边有这样一位左膀右臂的能臣,该是何等光景。 宁无恙不知道周钰盯着他看个不停,到底在看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举着茶杯的手臂快酸了。 于是,只得笑着提醒周钰。 “钰世子,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不口渴吗?” “渴。” 周钰脱口而出。 “我渴先生之才久矣,初见便觉得相见恨晚,今日再见,只觉得与先生十分投缘,先生奇思妙想更让我佩服,如果先生愿意的话,若我有诗词或生意上不懂的事,不知可否再次来请教先生?” 周钰说完站起来,拱手朝着宁无恙深深鞠了一躬。 并且一直没有抬起头来。 如此礼贤下士,倒把宁无恙吓了一跳。 啊……这……这记直球他有些招架不住。 知道周钰一定要从公事往私事上靠,想要招揽他,没想到周钰居然也尊他为先生,隐有投师之意。 如果他现在拒绝了,传扬出去,大家不会觉得是周钰的问题,只怕会认为是他投靠了康王府,才会拒绝。 上来就贴脸开大。 让宁无恙有些难办。 但,也只是难办而已。 “钰世子,诗词一道我也不精通,全靠天赋使然,教不了你什么,生意一道的话,你有问题确实能来找我,但赔本我不负责,所以先生这个称呼,我担当不起,我比你还小几岁呢。” 宁无恙提到年岁,周钰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他刚想说,周静娴比先生还要大一岁半,周静娴也叫您为先生,她叫得为何自己叫不得。 话还没出口,管家进忠和外面守门的护卫,带着王府管家匆匆走了进来。 “宁大人,打扰了。” 管家特意先行赔罪后,这才对着刚站直腰的周钰急得大喊。 “钰世子,你赶紧回王府吧,王爷他……出大事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 冲动了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钰听到管家的称呼,先是心中一沉。 在王府,像管家这些年事高的仆人,从称呼里就可以窥见他们的心态。 周安之死还未广而告之,称他为钰世子,只怕还惦记着等周安回来,父王废了他这个钰世子,再立真正的世子。 但。 此时不是考虑这么多的时候。 “父王出大事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钰不愿意浪费掉难得的机会。 虽说他方才想要拜师的行为有些冲动,父王也可能不赞同他的做法,但他觉得,如果错失了这次打了宁无恙一个措手不及的良机。 下次……不。 一定没有下次再提及此事的机会。 晋王府管家见周钰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宁无恙,只得如实相告。 “刚才府中收到王爷身边暗卫传来的急信,说王爷的车驾因病停在了渭洲无法前行,王爷、王爷他……他得了痢疾。” 轰隆! 周钰感觉耳边有道惊雷响起,眼前直冒金星。 直到好半晌,又一道惊雷响起,他便听到耳边响起一声叹息。 “钰世子,外面打雷了,一会儿行路的时候,注意一些,避免遭遇雷击。” 雷击是那么好遭遇的吗? 周钰想要反驳,猛地想到这几日京城发生的事,张着的嘴又闭了起来。 痢疾。 雷击。 北狄国师。 华易之死! 父王闹了痢疾。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定数一般,让他面对着宁无恙的提醒,有些心虚。 因为,如果赏诗会当日不是北狄国师死了的话,那么死的人,极可能是宁无恙。 而宁无恙的死,在父王的计划之中。 那么,华易之死,应当也有父王的手笔。 “钰世子,赶紧回府吧,安先生还有要事相商。” 在晋王府管家再三催促之下,周钰也知道,他无法再提拜师之事。 临走前。 他不甘地站在门口,猛地转身对着宁无恙拱手一拜,发出一个灵魂拷问。 “先生,假如,我说假如,假如当初在金陵,是我与您相遇,您是否愿意不吝指教?” 宁无恙没想到周钰对他的执念这么深。 但是在晋王府管家的称呼和态度,以及周钰的话里,他倒是听出了晋王父子之间,有不可化解的矛盾。 当然了。 这矛盾与他无关,他也不会当那种闲着没事去挑拨别人父子、父兄关系的小人。 若晋王依旧想与他为敌,光明正大将其打败便是了。 “钰世子,你纠结的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因为,除非时光倒流,否则没有假如,钰世子,你是你,他人是他人,谁与谁的际遇都不会相同的,换作是你,都不会高调的去举办聚贤集会,不是吗?” 宁无恙的话,让周钰脸上露出了自嘲的苦笑。 是啊。 世间哪有假如。 一切都是命中的定数。 无论他当时再怎样做,也不敌周安的风头。 哪怕他现在做何事,在父王和一些人心里也是永远比不上周安的。 但他有这种感受,也是因为始终把周安放在了第一位,以周安的行为来对比自己的做法。 “多谢先生指点,倒是我迷了。” 宁无恙心道:我也没指点你的意思,就事论事罢了,免得你再赖着不走。 连晋王府管家,都不顾礼数,直接找上门来把周钰拉回家去。 想来晋王得了痢疾病重的事应该是真的。 想到当初在布置赏诗会时,周钰那可疑的举动,想要杀掉他的计划里,应该有晋王府的助力。 华师之死,极可能也与晋王逃脱不了干系。 宁无恙也不免在周钰走后,发出一声感慨。 “命运呐……果然生而为人,还是要多做些好事,不然的话,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公子又要捐善款了吗?” 云飞没听懂。 秦时其实也没有听懂。 但总感觉宁先生好像意有所指,指的是晋王。 正迟疑着要不要将这段话,禀报给陛下时。 就听宁先生说道:“当然要捐,听说今年北境刚入秋就下了几场大雪,可能要闹雪灾,晋山道靠北的地方也是如此,宁家的香水已经卖到了晋山道,顺路把这一趟卖香水的纯利润,全部捐了吧。” “全捐了?” 云飞哪怕不懂账目,也知道一道的香水总量,从江南道运到晋州道,至少十万瓶起步。 就算路再远再难走,净利润也得一百万两起步。 公子这哪里是做慈善,反倒有些像赚了富人的银子,去照顾穷苦人。 “捐。” 宁无恙可不是守财奴。 他知道,金钱的积累象征着资本的积累,可在这个皇权为主的时代,有再多的钱,也抵不过做错一件差事,满门抄罚。 爷爷曾在冀北道从过军,也有一些故友们在,加上庄石成他们前去投军,能够吸引一批绿林好汉前往,倒不担心征兵的情况。 但晋山道本身就靠近北境,参军人数占比明显比冀北道要高,在这种情况下征兵,无疑是难上加难。 只能先以钱财开道。 在这个时代,讲究国为人人、人人为国的理念,太过超前,显得假大空。 还是得给那些可能愿意参军的人们,一些实质性的好处,才能鼓动大家去效力,甚至是去卖命。 而秦时在听到宁先生真的要捐款之后,便打消了宁先生是在暗指晋王的顾虑。 打算在汇报时,只将宁先生打算捐款的事告知于陛下。 转念想到,晋王真的病重,陛下可能根本顾及不了别的事。 秦时也不免感叹:最近,真的是多事之秋啊。 …… 御书房。 由于晋王就停留在渭州府,周乾早晋王府一步,收到了晋王病重,且是患了痢疾的事。 甚至。 连为何患上痢疾,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哗啦! 周乾掀翻了面前的矮几,恨铁不成钢的痛骂:“晋王这个不成器的,去洛河道不是去办公事,结果盯上了罪官之女,那罪官之女在牢狱里曾委身他人,沾染了病疫又过给了晋王,好在这病除了关系亲密者以外,没有扩散,否则,晋王将痢疾带入关内道,定会成为罪人,更会沦为笑柄!” 色字头上一把刀。 晋王好色,他向来知晓。 但谁叫晋王本身长得出色,且花言巧语不断,哪怕没有晋王身份加持,也会有姑娘倒贴。 他一直以来,只认为晋王虽好色,但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喜欢就招回晋王府养着,没想到,只是去趟洛河道,竟因为好色,招惹出如此大的祸患。 “告诉负责洛河道的密探,把罪官之女与那衙役一并控制起来,是死是活,全靠他们命数。” “是。” 前来汇报情况的密探,抹着脑门子上的冷汗走远了。 站在旁边听到一切来龙去脉的苏培元,此时心里却直打鼓。 罪官之女与衙役的生死听天由命,陛下明显是不想让晋王之事,败坏了皇室的名声。 那么……晋王又该如何处置? “陛下,钰世子进宫求见,正跪在殿外等候!” 第六百六十三章 都是肉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乾本来就在气头上。 听到侍卫的禀报,气得怒吼一声。 “让他跪着!” “朕倒要看看,他能跪到几时!” 除了渭州府那边送来的消息,晋王护卫派人送来的求情信,周乾自然也是先晋王府一步收到了。 自己宠爱多年的儿子,因为犯错管不住自己的裤裆,得了报应,当父亲的自然着急。 可晋王要让宁无恙前去治病,他觉得晋王不光是身体病了,脑子也病了。 他知道,晋王虽远离京城,但京城的一举一动,自然在晋王府的掌握之中。 关于华易之死,晋王也应该得到了消息。 那么同样的,宁无恙受了重伤一事,晋王不应该不知情。 而宁无恙在伤重之时,还能够为他效力,让工部每日增加大笔进项的事,不说晋王府会把这些消息传递过去,就算是卖琉璃的安宝楼,也应该会询问晋王,安家如何向宁无恙表态。 在这种情况下,晋王却让宁无恙冒险前去渭州治病。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晋王你这是打算让朕割舍掉两块肉,宁爱卿他只是发现了治疗痢疾的青蒿,虽他母亲开了医馆,但他对医术并无多么高深的研究,华易制药时都不曾带着他,你这是想让他前去送死,还是想临死拉个垫背,你得不到的,也不想让老十四得到?!” 苏培元听到这种气话,全当自己出门没带耳朵。 他把脑袋压得低低的,奉上一杯温茶。 “陛下,息怒。” “朕要如何息怒,苏培元,你说,晋王自己不洁身自好得了病,却要逼着朕将未来大兴的栋梁再送去让他祸害,痢疾这个病它现在不传染,以后不会传染吗?再说就算它不传染,晋王心里不明白宁无恙能不能治好吗?” “要是华易在世,朕就算用求的,也要求华易前去医治,治得好治不好,那是晋王的命,可现在呢,晋王逼着朕做错误的决定,朕若不顺着他,反倒是不仁不慈,周钰还跑来跪求要见朕,他们这是把朕架在火上烤啊!” 苏培元这回是听明白了。 陛下除了在生晋王的气以外,还在怨恨他这个当父亲的无能为力。 但凡宁无恙真的医术高明,有解救晋王之法,陛下也会去求宁无恙。 毕竟宁无恙虽然受了重伤,但如今已经大好能够见客了。 除了来回奔波,可能会耽误后日的比试以外,没有性命安危。 但宁无恙根本解决不了晋王的痢疾之症,而晋王又要求着宁无恙前去。 陛下假如真的同意,只怕父子之情保得住,君臣便要离心。 而且。 儿子自己犯错,最后却要朝臣担着责任去承受,这对于君臣关系也是大忌。 甚至会动摇国之根基。 苏培元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但他没有解决的办法。 只能再次劝道:“陛下息怒,还望保重龙体啊。” “后继无人,朕就算是长命百岁又有何用?!” 周乾是真的动了肝火。 此话一出。 不只是苏培元,连殿内伺候的所有人全部跪倒在地,高呼“息怒”。 周乾不可能息怒,他急得在平时批阅奏折的方寸之地来回转悠,直到头晕了,这才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陛下!” 苏培元吓了一跳,连忙过来要搀扶,被周乾甩了甩手拒绝。 “朕无恙……” 提到“无恙”两个字,周乾吐了一口浊气,对着苏培元问道:“你说,朕亲自去静娴丫头府上,问一问宁爱卿有没有治疗痢疾的偏方,他会如何作答?” “老奴觉得,依照宁大人纯良的心性,他若知道,一定早就告诉了华大师。” “……” 周乾也明白。 所以他才没有在第一时间里,下令去请教宁无恙。 他害怕。 害怕自己这样的行为,会引得宁无恙误会。 但想到宁无恙只是一个臣子,他是九五之尊,这种惧怕来得莫名其妙,他又有些着急。 “晋王的病拖延不得,着太医院使再派两位擅长肠胃疾病的太医,一并前去。” 周乾声音都沧桑了许多。 苏培元“诶”了一声刚应下,正准备去传令。 周乾又将他叫了回来。 “告诉外面跪着的那个大孝子,与其来逼着他皇爷爷为难,不如再礼贤下士一回,去静娴丫头那里问问,或者去沈家丫头那里问问,华师有没有流传下来治疗痢疾的配方,朕不是太医,只能让太医去看病,别的,再也做不了任何事了。” “陛下已经尽力了。” 苏培元知道陛下的为难。 若陛下亲自去问。 只怕宁无恙或沈小姐觉得是君令难违。 如今只能靠周钰或晋王府的面子。 再者。 华师研究出来的配方,是根据个人体质不同有所增改的,能不能适合晋王还不知晓,至于宁沈二人手里有没有其他方子,也得看人家愿不愿意交出来。 反正按照苏培元的猜想,宁无恙手里一定没有。 不然早献给陛下了。 苏培元疾步走出御书房。 跪在门口的周钰顿时像见到了希望似的,黯淡的双眼里冒出光来。 “苏总管,皇爷爷他……” “嘘!陛下犯了头疼,正在里面休息,钰世子说话小声一些。” 苏培元的话让周钰心都凉了半截。 他知道安先生出的这个主意,对皇爷爷来讲,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来了。 无他。 在让皇爷爷为难,和让父王有更多病愈的机会之间,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可他没想到。 皇爷爷竟在宁无恙与父王之间,竟选择了保护宁无恙,不顾父王的安危。 他理解皇爷爷的心情,但也深刻的感受到了,何为皇家无情。 “我知道了,多谢苏总管提点。” 周钰说完,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当场,不愿意离开。 因为他除了想用孝心与诚意来打动皇爷爷,询问解决之法以外,再无其他办法。 苏培元看到周钰这个模样,叹息一声,上前一步将周钰拉了起来。 “苏总管,你不必扶我,我在此跪着也不是为了逼迫皇爷爷做决定,只是……我无能为力,也只能用这个方法,来让自己不至于太过自责。” “钰世子,老奴知道你的心思,可晋王爷的病情容不得耽误片刻,你与其在这里跪着,还不如去做些你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再去娴郡主府上转一圈。” 第六百六十四章 天职也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钰听到苏培元的建议,刚刚已如死水的心又活泛了起来。 他探头朝着殿内看去,试探着小声询问:“这是您的意思还是皇爷爷的意思?” “谁的意思都一样,陛下已差太医院使和两位专治肠胃的太医前去渭州,这马上天气冷了,宫里贵人生病的多,连陛下最近身体也不爽利,连太医院使都派去了,太医院使在医术上,也算是华师半个徒弟,不比连药材都认不出来的宁皇商要强?只是宁皇商和沈小姐可能由于继承了华师的手札,于痢疾一事上,懂得比别人多些。” “……” 周钰明白了。 皇爷爷的意思是,让他自己去问宁无恙或沈幼初。 但他不知道。 如果这两人知情不告,皇爷爷会不会让他们开口。 但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这就去,多谢苏总管提点,若父王渡过此难,必定与父王一同向苏总管拜谢。” “哎哟,钰世子别客气,老奴也是为了陛下办事罢了。” 苏培元看着周钰又向殿内方向磕了结结实实的三个响头,这才告辞离去。 对于他说的话,完全是听了进去,心里欣慰不已。 这钰世子虽不及安侯那般讨陛下喜欢,但做事稳重又通情理,是个好孩子。 只希望晋王这一遭能够平安度过。 若过不去。 钰世子难得熬出头来,好日子也到头了。 …… 娴郡主府。 宁无恙在周钰走后,没把晋王的病情放在心里。 特意让厨房加了一顿大餐,来犒劳他消耗了大量的脑力,应付周钰。 至于晋王的事……痢疾虽难治,但晋王是皇室成员,又是皇储预选者之一。 陛下是不可能会因为这种疾病放弃晋王的,只要多派几个太医前去,悉心照顾,剩下的,就全靠晋王的命运如何。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当真是半点不由人啊。” “……” 已经在旁边写好汇报事务的秦时,听到宁先生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感慨。 咬了咬牙,还是没把这句话加上去。 毕竟宁先生也没有说什么冒犯晋王的话,这种感慨也是人之常情。 别说宁先生了。 就连他都觉得,晋王那般养尊处优的人,竟能得了痢疾这种“脏”病,一定是命运使然。 那么好与不好,也不是人力所能为的。 饭菜上桌。 宁无恙刚吃了个半饱,管家进忠抹着一脑门子的汗走了进来。 “宁大人,钰世子又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人拉到了后面去。 周钰上前一步,朝着宁无恙深鞠一躬。 “先生,我又来叨扰您了。” 啊……这…… 宁无恙夹在筷子上的红烧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看到周钰铁青的脸,邀请对方坐下也不是,让对方站着好像也挺失礼的。 啪㗳。 宁无恙把筷子放下,站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一本正经的周钰。 “钰世子所为何来?” “为了父王之病而来。” 哦。 宁无恙点了点头,依旧面露困惑之色。 晋王的病和他也没有半文钱关系,这个时候,周钰不急着去请太医到渭州府去诊治,找到他的府上来,难道是觉得他有秘方治疗晋王的痢疾之症? 那可真是太高看他了。 “听闻华师生前在治疗痢疾的特效药,而这味名为青蒿的特效药,是先生在金陵一带发现的,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 这件事华师早就禀报过周乾。 宁无恙没必要撒谎。 周钰见他不假思索的回答,心里没由来得轻松了许多。 看来他的判断没有错,宁无恙是一个坦荡的君子。 那么父王的病,还有救! “敢问先生,这味特效药的配方,是否要因人而异?” “目前来说是的,所以它目前算不上是物资药,只能算配方药。” 得到宁无恙的回答,周钰虽有些失望,但还是精神一振。 目前来说是的。 那么也就是说,特效药还有机会研制成功。 一旦成功,父王的病情就能迎刃而解! “钰世子,我知道我现在不应该打击你,但很遗憾的是,华师一死,痢疾特效药的研究就此中断,哪怕我一直在为此做准备,但由于时间和人力的限制,想要研究出特效药来,仅靠我的知识水平,今年不行,甚至明年都不一定能够成功。” 不等周钰开口,宁无恙便把他所知道的事全盘托出。 按照私人恩怨来看的话。 他是绝对不想救晋王的。 可他设想了一下,假如华师还活着,遇到这件事,哪怕知道晋王有危害他的心思,遇到晋王这样的病人,会不会相救? 一定会的。 因为这是医者的天职。 所以。 他在继承了华师遗愿的同时,在这方面,也尊重华师的想法。 但他也确实对此事无能为力。 唯一的帮助,也只有一点。 “我记得华师的行李里,带了青蒿配方的药草,另外还有许多晒干的青蒿药草,这些应该都在沈小姐那里,云飞,你亲自领着钰世子去沈府走一遭,让沈小姐将这些东西找出来给钰世子,将它们交到太医们的手里,有了那些药草和成品配方,晋王病愈的可能性就会大许多。” “剩下的……就只能希望晋王吉星高照了。” 宁无恙又专门写了一张纸条。 让云飞一并带去。 周钰看得真切。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给他。 周钰想到父王对待宁无恙的态度,再想到宁无恙如今毫不犹豫,便欲施援手搭救,两下相较,更觉得父王之前的行事有多么不堪。 他原本还想着,来娴郡主府见完宁无恙,再去沈府,可能会耽误许多工夫。 如今竟不到片刻间,宁无恙便急他所急,打点好了一切,又是心虚又是感动。 他无颜以对,低下头长身一拜。 “多谢先生大恩大德,周钰没齿难忘!” 在这一刻。 周钰在心中起誓。 无论日后,他与宁无恙立场如何。 他绝对不会像父王一样,伤害先生的性命。 因为。 先生值得。 宁无恙不知道周钰此时的想法。 若他知道的话。 说不定刚刚吃到肚子里的美食,都能笑喷出来。 他对晋王见死不救,也阻止不了太医们去全力搭救晋王。 周钰能够直接求到他的门上来,没有周乾的默许,自然是不敢的。 大家又都知道,华师研究痢疾特效药一事。 最后太医院的人治不了,还要再派人来问他相关的事宜。 他除了将心比心,想继承华师的遗志以外。 他只是单纯的怕事后麻烦,这才干脆把该准备好的,都给晋王准备好。 然后。 他就能够顺理成章的,每日打听一个外面的消息。 看看晋王到底能不能死! 几时能死! 他也好及时的去向华师传递这个喜讯。 第六百六十五章 人未至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钰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宁无恙继续吃丰盛的晚餐。 一个时辰后。 沈府与晋王府同时传来消息。 沈幼初将手札里关于青蒿素记录的那一部分,让周钰亲自抄录下来,又去库房将那些青蒿草药,拿给了周钰,并当场交由太医院,联合皇庄上的管事,一起验了草药与药方。 准备好一切后,周钰亲自和三位太医,一起赶赴渭州府。 沈家这么做,估计也是防备着晋王发生任何意外,再赖到沈家处事不周上面。 可见。 哪怕强势如沈家,面对痢疾的态度,也是格外的重视。 这让宁无恙觉得他可以更加期待晋王的“好消息”。 至于晋王府可能与北狄联手谋害他与华师的事,由于没有证据,仅凭个人主观武断,他也不可能向沈幼初全盘托出。 但沈庭均昨日已将他的提醒放在了心上,想来应该不会再给别人,第二次伤害沈幼初的机会。 更何况。 比试一过,再与沈家为敌,无论是北狄人还是晋王府,都是在做赔本的买卖。 向他来通传沈府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菊香。 “宁公子,我家小姐说了,她明日就将手札整理出来,送到皇家书阁去,这是她亲笔抄录的剩余部分,特意差我来交给宁公子。” 宁无恙接过厚厚的一本抄录手册,看到娟秀的字迹,不免汗颜。 华师留给他的那一小部分手札,他都没有看完,沈小姐又送来了这么一大堆。 关键是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沈小姐还想着让他学会,实在是高估了他的学习能力。 “代我谢谢你家小姐。” 宁无恙自然会看。 但学不学得会,这东西全靠天赋。 别的不说。 像《易经》一样的占卜,他就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那些文字他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看得直头疼。 对此,他也是十分的佩服沈幼初的灵性。 华师忙着研究青蒿素,其实并没有教她多少知识,但她却能够自学成材,并且运用熟练,让他很难不怀疑,华师就是看准了她这一点,才总惦记收她为徒的。 谢也谢过了。 菊香却站在原地没有走。 宁无恙看了一眼像根柱子似的站在身后秦时,低声问她:“你家小姐可是还有别的事要说与我听?” “没……宁公子难道没有什么想和小姐说的吗?” 菊香反问。 啊……这…… 宁无恙想了一下,还是敞开了心思尽情问。 “菊香,你家小姐明日有空吗?后日便是比试的正日子,但我对于题目还不明晰,另外,也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家小姐,如果她有空的话,不知可否与季小姐一同前来郡主府作客,我们一起研究一下,怎样在比试中发挥出更高的水平。” 在皇城脚下就是麻烦。 放在金陵府的话,他直接一句话,就能让沈幼初到家里来蹭饭吃。 根本不必再带上季谨。 可谁叫他是外男呢。 为了守规矩,只能找一个好的理由,再让沈幼初找个伴,大家见见面聊聊天。 也不必讨论什么国家大事、儿女私情,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呆着,哪怕只是发呆,他也觉得生活更有意思。 向来不苟言笑的菊香,见他如此上道,脸上都不禁露出了笑意。 “宁公子的这个问题,我要回去问一下小姐,还得去季府问一番才好,稍后再来回复。” “不着急,我今日晚睡一会儿。” 宁无恙满怀期待的等着菊香走了。 扭头看到秦时一脸的欲言又止,他也没有询问,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既然不好说,那就别说了。 早在给沈家下请柬的时候,他就没打算装。 是。 他就是喜欢沈幼初。 虽然现在还没有把人娶回家的底气,但他正在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周乾对于他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而沈家也给了他这个机会,没有表露出对他的任何反感。 因此。 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只要按照自己既定的目标去做即可。 “云飞,让厨房做些夜宵吃,顺便再做几盘糕点,还有最近腌制的牛肉干,一会儿也准备两斤。” “公子晚上还要吃这么多,怕是要积食。” 云飞自从感觉到危机后,连生活常识都学会了不少。 宁无恙玩味一笑:“不是我吃,是给梅香带着,让她解解馋。” “公子怎知梅香会来?” 云飞十分不解。 公子能掐会算到,完全猜透沈小姐心思的地步了吗? 旁边的秦时却似有所悟。 沈小姐得知宁先生的邀请,一定会派腿脚最快的人来促成此事,并前来回信。 他记得,沈小姐身边腿脚最快的那个姑娘,就叫梅香。 半个时辰后。 梅香果然被管家进忠领着来到屋子里。 “宁公子,我来了!” 宁无恙将早就准备好的吃食往她面前一推,比划着椅子。 “先吃块糕点,慢慢说。” 菊香心眼多,而且对沈家极其忠诚,虽是沈幼初的人,但效忠的是沈家主夫妇。 不像梅香。 对沈幼初的心思更加的纯粹。 因此。 宁无恙才备好了吃食,顺便打听一下,沈家主和沈夫人回府后,对他的评价如何。 入夜。 京城一片祥和。 有些已经安装了暖气片的大户人家,厨房里依旧热烟滚滚。 今年最后一次秋雷打过,再过三日便要立冬。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城外官道上,也只有零星的商队在夜间赶路。 “驾!” “驾!” 坐在两驾马车上的周钰,怀里抱着暖手炉,正在奋笔疾书,将宁无恙没有跟着前往渭州的事,以及宁无恙特意请沈幼初将华易的药方和药材,交给他的事情,反复思忖了好几遍,才终于写到纸上,差外面的人,快马加鞭,赶在他之前送达渭州府。 这样甲初知道情况后,可以做出相应的对策。 “父王若是怪罪我办事不力,我也只能受着,可是,我绝不能再让他误会宁先生。” 出了城池,外面风声萧瑟,顺着马车的缝隙灌进风来。 周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生怕自己急于赶路感染风寒,没有帮上父王的忙,反倒拖了后腿,让太医们分心。 他又往身上披上一件母妃在临行前,特意给他准备的虎皮大氅。 呼呼呼…… 夜风凛冽。 寒冬将至。 想到父王在府上住的屋子,已经装了暖气片。 周钰给自己此行定下一个小目标。 “等父王的病情控制住,确认不会传染,就将父王接回府上养病,渭州没有暖气,不利于恢复病情。” 正说着。 马车后方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紧跟着,有侍卫来报。 “世子,有一个北狄的商队,说以前受过王爷的恩惠,听说王爷病重,特意派了他们商队里治愈过许多次痢疾的郎中前来帮忙。” 第六百六十六章 气运差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北狄在苦寒之地,且由于生活上颠沛流离,饮食卫生难以保证,经常发生痢疾的病症。 所谓治愈多次痢疾的郎中,其实手上治死的人命更多。 可如今,死马也只能当成活马医。 周钰知道这一定是笛卡那多派人送来的郎中,在皇爷爷派来的太医眼皮子底下做事,身份要完善一下。 “后面的商队应该是与安定楼经常做生意的那个关外的商队,你把人叫来,我仔细问一问,如果是就留下,如果不是就赶走。” 周钰假装不在意的表现,果然没有引起任何的怀疑。 而这番话传达过去,对方也知道了,这是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身份。 正好商队确实与安宝楼有生意往来,便顺势按照周钰想好的理由,跟上了这支前往渭州府治疗晋王痢疾的队伍。 …… 西夷馆。 笛卡那多望着黑压压的夜空,只觉得心情沉闷无比。 他作为使者团成员之一来到大兴京安城,已有数月之久。 在国师飞升之前,他做事万般顺利。 可如今。 好不容易将岸填太郎送回倭国本岛,有望煽动倭国先行对大兴发动战争,消耗大兴的兵力与实力。 但接下来,晋王也是他计划里的关键一环。 他还要利用倭国攻打大兴一事,让晋王为大兴立下汗马功劳,如此一来,晋王争储或是与西域议和,说话便有了分量。 “人算不如天算。” 谁能想到。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晋王竟因痢疾而病倒,并且病得极其严重,惊动了大兴皇帝,派了三位太医,其中还有一位太医院使,前往渭州府去急救。 “晋王今年的气运,当真是太差了。” 身为信仰神明的北狄人,同样也是在战场上见惯了生死由命的将军。 笛卡那多深知,越是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越是可怕。 比如一个人身上的气运。 在他接触晋王之前,他就考察过此人的生平。 晋王母妃安皇贵妃从入宫起,便备受宠爱,但由于会做人,再加上没有表露出野心,以及每次站队,都能避开危险,所以经历了两次废太子的事,不仅没有受到过牵连,反倒是步步高升。 晋王与其母妃如出一辙。 虽非嫡子,但极受大兴皇帝的宠爱,从将晋王封地分封在关内道就能窥见一斑。 而且晋王的儿子周安,更是小小年纪便封侯了,嫡系太子废完以后,晋王成为下任皇储,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 按照大兴皇帝以前的做法,提拔起康王来和晋王打擂台的原因,应该是想用康王当磨刀石来历练晋王。 可谁能想到。 短短半年的时间。 晋王府的势力逐渐消减,此消彼长,康王府的势力大增。 而周安的死,让周静娴填补了他位置的空缺不说,还让大兴皇帝对周静娴更加的信任与宠爱。 “完全就像是康王窃了晋王的气运一样。” 笛卡那多叹息一声。 如果仅仅是康王窃了晋王的气运也就罢了。 偏偏在此期间,大兴国运逐渐昌隆。 前任国师还曾预言过,大兴重文抑武多年,必会气运衰退,以至于产生动乱,虽有根基不至于灭国,但北狄也可以利用此等良机,占据大兴半壁江山。 在今年年初时。 笛卡那多看到京城遍地走的都是文臣,面对着边境骚扰,哪怕伤兵逐日增加,还想着谈和的朝臣们,觉得前任国师说得对。 正因如此,才选在了这个时机,提出了比试一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笛卡那多脑中不免闪过那个俊美的少年郎。 想到国师因为杀他,不远千里而来,却在此丧命,眼中的困惑,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宁无恙。是他!就是他!” 笛卡那多想到,正是宁无恙发明了一个又一个的新奇玩意,让大兴国库与大兴皇帝的私库日逐丰盈。 并且将武将之家宁家也带动起来,金陵本不是重金之地,而是生产才子的温床。 却因为此人好好的放着秀才不去考,反倒考中了武举。 让那些才子们都开始效仿,热衷于习武,他心里再次悔恨不已。 “当初怎么没在他来京城之前杀掉他!” “主使,我们还要去杀宁无恙吗?” 由于笛卡那多是在自言自语,阿毛在旁边听到的只言片语,只当主使又在悼念国师,并将国师的死因,归咎到了宁无恙的身上。 哪怕阿毛不聪明。 但阿毛也知道,这个时候再杀宁无恙,意义不大。 哪怕北狄赢了比试,在大兴不断往北境增兵的时候,若是没有强大的同盟,与北狄一道对抗大兴的兵力,北狄定会损失惨重。 再加上国师之死,会让北狄王庭动乱,杀了宁无恙,要是神不知鬼不觉也就算了。 要是大兴人查到蛛丝马迹,并以此为理由反过来主动攻打北狄。 北狄就危险了。 阿毛心里明白,但嘴上却不敢说。 他相信一向为北狄着想的将军,自有决断。 “阿毛,如今再杀宁无恙也晚了,所以你记住了,以后如果看到有任何棘手的敌人,都要在他力量微弱,就像那草儿刚萌芽时,把它连根拔起,否则的话,等它长成参天大树,你要想撼动它,只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才是笛卡那多最后悔的地方。 也是他最无能为力的地方。 阿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提到萌芽二字,他忽然想起有件事还没来得及汇报。 “主使,皇庄的青蒿长出芽来了,两万多颗种子长出了两万多株苗,华易生前一天去看好几遍,这东西一定就是治疗痢疾的特效药,我们是派人去偷种子,还是偷几株苗来试种?” 阿毛对这件事跃跃欲试。 尽管由于华易之死,皇庄的护卫增加,但除了农夫以外便是看门的狼狗。 阿毛根本没把那些守卫放在眼里,再加上要偷的东西很轻巧,几乎随偷随走。 只要将军下命,他马上就将这特效药偷回来,种到王庭的后花园去。 “阿毛,脑子是个好东西。” 笛卡那多突然一句感慨,让最近有些成长,但脑子还是不太灵光的阿毛又犯起了迷糊。 将军的意思是,让他去偷谁的脑子? “如果大兴真的有治疗痢疾的特效药,大兴皇帝也不必派三位太医去渭州,华易一死,痢疾顽症,能不能活下来,只能靠个人气运了。” 笛卡那多将右手抵在前胸,对着半空行了一记大礼。 “还望国师在天有灵,可以保佑晋王度过这次难关。” 否则的话。 一旦晋王病死,康王必定成为皇储。 大兴朝堂之上到时候都成了主战派,又恰逢大兴国运升腾,只怕北狄还没来得及占领大兴的半壁江山,先把北狄边境往北再推五百里。 晋王就算无法痊愈,至少也要活到倭国发兵才行。 第六百六十七章 康王热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晋王一病。 京城表面上一派和谐,安稳如常。 实际上,暗中已是激起了层层巨浪。 由于十月初十是比试日。 周乾便决定,从初九开始,至十一,共休朝三日。 若有急事待议,则呈递至六部办事处,由尚书与侍郎们先行决议,涉及大事,则直接送达至御书房。 等到十月初十那日,除了必须当值的官员之外,其余的都要前往北郊猎场,观瞻比试一事。 这番比试,除了要与西域诸国争一争文化水平的高低以外,更是由于比试,让西域诸国全部到来,变成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外交活动。 西域诸国各地一直动乱。 许多小国的占地,不足大兴一个州府大小,因此,经常会易主。 在西域诸国来到大兴京安城之前,他们中的主使们,大多是想投靠北狄或楼兰这些有影响力,或者有钱的大国,觉得没有与大兴交涉的必要。 但大兴皇家能够自产琉璃,又因北狄国师之死,风向便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许多人改变了初衷,想要与大兴建交。 可他们实在是没有什么话语权,没办法与大兴皇帝说上话,只能把目光转向了康王府。 谁都知道,晋王是主和派。 经常在朝堂上发表,想要与西域诸国建交,然后商量着做事的和平态度。 他们喜欢晋王的这种柔和态度,因为有利可图。 但晋王不仅不在京城,还得了重病。 因为担心晋王死在渭州府,前期投入的人力与财力打了水漂,他们自然要选择更加稳妥的皇室成员接触。 不仅是西域诸国的人这么想。 连同大兴朝堂上那些墙头草们,也是同样的想法。 晋王这一病,生死未知。 而西域诸国的情况,又让朝臣们预见了,又有人在晋王没法及时赶回京城当顶梁柱的时候,陛下必须要再行推选一人,掌握外交一事。 无论怎么选,如今在陛下眼里最值得信任且能用之人,不是康王便是娴郡主。 就算陛下再怎么分割二人之间的关系,那都是康王府的人。 因此。 想要趁着康王见龙在野,还没有一飞冲天之际,想要投奔的,也大有人在。 趁着休沐日。 趁着比试前一日。 许多朝臣与各国主使的拜帖,像雪片似的,一封又一封飞向康王府。 府内。 康王面对着管家又抱来的一摞拜帖,哭笑不得地揉了揉额角,对着苏侧妃问:“爱妃,你觉得我应不应该见他们?” “这……王爷自有定夺。” 苏侧妃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 去年。 在陛下再废太子,而康王府根本没有争储机会的时候,她曾听说过。 晋王府因为废太子再立皇储之事,门槛都被人踏破了。 她当时听到的时候,只听是夸张。 可当看到眼前这些递来的拜帖,都够厨房一天的柴火量时,她突然觉得,不是晋王府的八卦夸张,而是她自己没见识。 原来。 有些王府,真的会有大门被客人踩破的时候。 “爱妃你瞧这封拜帖。” 康王特意挑出一封外表精致的拜帖,递到苏侧妃的面前。 由于拜帖是合着的,苏侧妃也看不出是谁送来的。 好奇地接过再打开后,面色变得微妙起来。 她对京城的权贵和官宦世家并不相熟,但送来拜帖的这户人家她记得。 渭州陈家。 往祖上数三代,陈家家主也曾在朝中担任皇商一职。 后来弃商从政,进入朝堂时,家族中最大的官,曾官至户部侍郎。 但由于改朝换代时,陈侍郎站在了当今陛下的对立面,虽因陛下仁慈,没有获罪,但因为自身恐慌,经常做错事,便被降职,打发回了老家任长史。 后来陈家便没落了,又重新进了商行,主要利用渭水河的河道便利,以及陈家祖传下来的码头和十条大船,从事倒买倒卖的生意来获利。 积累力量,以图东山再起。 像陈家这样起起落落的家族太多,而且陈家以前任官也是文职,按道理来讲,苏侧妃与陈家并无交集才对。 可不巧的是。 陈家嫡长女去年来京城时,因后宅之事遇险,幸亏得她儿子相救,才保住了性命与名节。 陈家嫡长女对她儿子一见钟情,她儿子也不觉得对方是商女有何不妥,毕竟当时她们母子三人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 那陈家嫡长女还曾明里暗里,送钱接济她儿子。 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她自然也无二话,便请王爷做主,向陈家提亲。 但。 当时前任太子未废,且康王府在陛下心里根本排不上号。 而她儿子更是侧妃之出,未来连个世子的封位可能都排不上。 所以。 陈家拒绝了康王的提亲。 陈家态度婉转,只说陈家嫡长女因经商有道,要继承家业,不想嫁予他人,只想招婿入赘。 但转头。 便传出了陈家将嫡长女的画像送到晋王府周安那里,宁为侍妾的消息。 苏侧妃此时再看到手里这封言辞恳切,还借着当初之恩,想来答谢她的拜帖,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爱妃,说起来,那个陈家嫡长女倒是一个烈女,当初送了画像入晋王府,她宁愿出家为尼也不愿意做他人侍妾,后来事情闹得不可收场,还是周安嫌弃她不温顺太粗鲁,烧了画像,此事才平息下来,但后来,陈家嫡长女便真的被送到了庙里去带发修行,可见她在陈家的地位属实艰难,有后娘便有后爹,老话果然诚不我欺。” 康王对于这件事其实是上了心的。 毕竟是他亲自去提亲又被拒绝。 换作以前遇到这件事,他直接把拜帖烧了。 可自从经历过女儿与他不冷不热的待遇之后,他觉得,对待儿女的态度应该改一改。 假如儿子对此女还有意,他愿意再给陈家一个机会。 “王爷说得对,良宜是个好姑娘。” 苏侧妃却没有多说。 拜帖是打着想感恩她的名义送进来,已经让王爷为难了。 虽然儿子与陈家女还有来往,因此还以要进学为由,推拒了她提议再择婚配的事。 但,康王府时至今日,已到了不同的境地。 而身为王爷的儿子,静娴的兄弟,不能仅凭个人情义去做事。 还得考虑康王府的未来。 苏侧妃想到王妃最近在过问儿子的功课,终是放下手里的拜帖,对着康王说道:“王爷,这些府外的事妾不便参与,陈家若给妾下拜帖,妾也会与王妃商议,经过王妃的同意再接见陈家,王爷不必忧心内宅之事。” “你啊……” 康王面对苏侧妃如此谦让,实在是无话可说。 他捡起拜帖,扔给管家。 “退回去,告诉陈家……” 第六百六十八章 需慎言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管家竖起耳朵认真听着,以免有所遗漏。 “本王与陈家没有什么好谈的,要是想找苏侧妃或是王妃,让他们自己去找,本王可不做这个中间人,本王不配。” 康王一脸冷潮的笑意。 管家头一次见王爷如此直接表达内心的意见,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着左右看去,与此同时小声提醒。 “王爷慎言。” “再慎言,本王只怕会更加让人瞧不起,本王知晓,谦虚低调乃做人之道,可如今再谦虚低调,让那些人误以为,曾经欺我辱我,只需要送来一张轻飘飘的拜帖,本王就能原谅他们,那本王的脸面何在?皇家的颜面何在?” 康王大手一挥,对着听傻眼的管家喝道。 “把拜帖扔出去!陈家若有心,自会带歉礼上门求见王妃她们,此事本王不再过问,陈家……本王也不予接见。” 管家这回终于听出了王爷话里的意思。 王爷没有任何与陈家来往的意思。 但陈家可以去走王妃,尤其是苏侧妃的路子。 想到苏侧妃的小公子曾与陈家嫡长女谈过婚配却不成的事,管家心里明白。 王爷还是打算让小公子称心如意,才给陈家指了一条明路。 “王爷这是刀子嘴豆腐心呐。” 管家捡起拜帖,正要急着去给陈家还拜帖。 一道声音自他身后幽幽响起。 “管家,你在王府伺候多年,如今康王府已今非昔比,虽不如宰相门前七品官,但你出去说话办事,也不要辱没了我康王府的门楣,你可懂得?” 管家愣了一下,仔细思量过后,沉沉地一点头。 “王爷,老奴懂了。” “行了,去吧。” 康王看着管家不紧不慢的拿着陈家拜帖走远,打消了重新换掉一个管家,来负责接见宾客的想法。 他收回视线,拍了拍桌子上厚厚一摞拜帖。 这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其中大多是寒门子弟投来的拜帖,他们身怀才华,却空无报国之门。 康王乐意给他们打开一条通道。 而这些寒门子弟,日后若有所成,必定是他最为忠心的助力。 其中还有一部分则是清贵世家的朝臣递来的拜帖。 他都是挑着平时见过的、听说过的君子,与他们相交结。 哪怕他没怎么进过上书房学习君王的御下之术,但也知道近君子远小人的道理。 康王看到父皇安插在身边的宫中侍卫,到了禀报他府上动身的时候。 虽说他的表现,并非故意装出来的,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期待,父皇见到他与晋王不同的处事方法,会对他赞赏有加。 …… 御书房内。 周乾处理完今日递呈上来的奏折。 至于那些问候的奏折,没空批复,直接退到六部去,让他们自行返还。 放下笔,周乾对着早已等候多时的几位侍卫问道:“今日娴郡主府有何动向?” “回陛下,宁公子与沈家大小姐、季家大小姐还有宁家三公子一起,一直在讨论明日比试的题目和应对之法。” “他们倒是认真。” 周乾作为过来人,自然知道宁无恙绝对不是单纯的想要讨论比试的事。 可侍卫既然这么汇报了,在场还有宁无碍与季家大小姐,说明宁无恙那小子,完全没有与沈家丫头独处的机会。 “静娴丫头呢?她不是也报名了武试,没有参与讨论吗?” 周乾捧起一杯凉茶。 苏培元刚拎起茶壶示意要换一杯,周乾朝着苏培元摆了摆手,直接喝了凉茶。 他冬日受寒易咳,但身性火热又贪凉。 没有暖气之前,自然是天天喝水喝热汤,从不敢停。 可如今有了暖气,坐在这御书房批阅奏折的角落里,都不必穿厚衣,只着单衣即可,碰到今日天气晴朗,还会热得微微冒汗。 贪凉喝杯凉茶,正好除除燥热。 侍卫直到周乾喝完一杯茶,放下茶杯,这才回答刚才的问题。 “娴郡主在北郊猎场,明日就要比试,钰世子也不在,康王也不在,娴郡主脱不开身。” “……” 周乾庆幸自己喝完了那杯凉茶。 不然一定要浪费掉。 静娴丫头真是忙于他交代的差事,无法脱身。 周钰又因为晋王生病不在京城。 等到比试过后,宁无恙就要搬离到隔壁府上去,就凭静娴丫头不开情窍的表现,恐怕到时候只会与宁无恙更加疏离。 “康王也真是的,静娴丫头这么忙,他居然不在北郊猎场盯着,他在干什么?” 周乾不能生孙女的气,只能把气撒在了康王的头上。 负责康王府的侍卫回答完。 周乾更加生气了。 “康王真的是长本事了,难怪要呆在康王府,这会儿康王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吧。” 周乾的话里隐隐透着责怪之意。 苏培元连忙在旁边提醒。 “陛下,康王的职责,本身是护卫北郊猎场,明日才是他的重头戏,这几日他一直在北郊猎场盯着,确实该趁着休沐日,好好休息休息。” “朕看他在府上也休息不了,与其被一群人烦扰着,还不如去北郊猎场找些事情做。” 周乾说着,便派人传令给康王,让他去北郊猎场。 末了,还不忘记对着侍卫说道:“你记下来康王都与谁人交好。” “是,陛下。” 等到汇报情况的侍卫们离去。 周乾这才按住脑门,长叹一声:“苏培元,你说朕是不是应该让康王去上书房,和皇孙们一起学习?” “陛下何出此言?” 苏培元知道陛下生气,但没明白过来,陛下为何会生气。 康王不去北郊猎场的事,应该还不至于让陛下觉得康王欠学习。 这两件事根本搭不上关系。 也就只有康王在处理拜帖上面有纰漏。 苏培元对于这方面也是一知半解,可根据他的观察来看,康王喜亲君子远小人,这是正道啊。 陛下以前不总是说,晋王为图扩大势力,不论三教九流全部收为己用,康王能够分辨出用谁亲近谁,不是正确的行为吗? “康王性直且刚,他在朝堂之上的做法,本就容易引起一些小人的恐慌,这次他拒了那些人的拜帖,只顾培养自己喜好之人,按自己喜好做事,犯了君王的大忌,朕以前曾因此事告诫过晋王,也不知朕若告诫康王,他会不会听。” 第六百六十九章 屠村案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苏培元还是听得一知半解。 不知道康王错在了哪里。 但最重要的意思,他听明白了。 在陛下的心里,康王的重量已经与晋王持平。 别人知不知道苏培元心里不清楚,但作为天子近侍,大内总管,他眼见着晋康之争变成现在的情况,从最开始康王突然得到陛下的提拔,形成角逐之势时。 陛下明里暗里,都是想让康王当晋王的垫脚石、磨刀石。 可如今,情势互换了。 “陛下,晋王自小受宠,良言逆耳他有时候不往心上放,可康王对待陛下的话,那是一字一句都放在心上,否则的话,也不可能眼睁睁瞧着娴郡主忙得抽不开身,他却不敢去帮忙。” 苏培元这番话,让周乾瞪了他一眼。 “苏培元,你也想参与皇储之争?” “老奴都这么大年纪,待陛下仙逝便打算跟着一同前去,再侍奉陛下,老奴只是实话实说,这五根手指还有长短,人与人自己是不一样的。” 周乾听到苏培元这么讲,本来就没有疑心,此时更是哈哈一笑,瞬间开悟。 “你说得对,朕明日有机会,便好好教育一下康王,今日……先随他去吧。” 儿子犯错,老子该兜底的时候必须要兜底。 …… 娴郡主府。 由于宁无恙身上有伤,不便往远处挪动,所以只能在外间竖了几道屏风,当作待客室,接待沈幼初与季谨。 沈幼初除了又带来一盒秘药,说是压箱底的宝贝,剩下的只带了一个梅香。 而季谨则不同。 让婢女准备好了一整套笔墨纸砚。 完全是来进行学术考究的模样。 这让,本来打算聊聊最近外面京城有什么新鲜事,想着再给宁家找些新商机的宁无恙,直接投入到了学习的怀抱里。 不到一上午。 比试的题目和应试的内容方向,他们就聊完了。 “快到午饭时间了,我不便留下来吃午饭,先行告辞。” 季谨一开口。 沈幼初自然更不便相留。 宁无恙只能让厨房打包了沈幼初爱喜的肉干零食,又给季谨带了一份糕点,让她们在马车上吃。 “宁公子,你别送了,明日比试男女可以同处一室,我特意让静娴帮我们留好了位置。” 原本还因为没能私下与沈幼初聊会儿天的宁无恙,听到她的这个安排,暗中竖起了大拇指。 还得是沈小姐。 “我明日争取和你们坐在一起。” 明日的比试。 如果一日未见分晓,还会再比一日,直到分出胜负。 由于所来的才子实力不同,再加上他那首《咏鹅》的作用,前来挑战他的人,应该不会采取车轮战的战术。 这样一来的话,如果他光是一个看客,坐在当场呆坐一日甚至多日,实在是无聊至极。 “假如陛下要是扣下宁公子,我就去找宁公子。” 沈幼初笑着与他挥了挥手。 宁无恙目送一行人离开院子,简单地吃过午饭。 正趴在床上,让后背晒一晒太阳。 刚刚睡熟,在他脚边趴着的大橘突然蹬了他一脚。 紧跟着,房门打开,有冷风灌了进来。 “快给宁先生披上衣服。” 是周静娴。 宁无恙睁开一只眼,好奇地看着匆匆赶回来的周静娴。 “郡主不是在北郊猎场忙着办差,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回来得这么着急。 看脸色也极外的凝重,不像是冻出来的。 难道是渭州府传来的噩耗? 宁无恙一下子来了精神,睁开另一只眼,等着听喜讯。 “宁先生,刚才皇爷爷派人送来了消息,冀北道内海一个村庄,发生了屠村案,马上要进行临时朝议,我是趁着回来换朝服,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冀北道内海的村庄? 宁无恙几乎下意识的,就将此事与沿海逐日增多的倭人联系起来。 “是倭寇干的?” “还不清楚,如果是倭寇干的,朝廷可能对于征召新兵的事有所变动,宁先生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倭寇向来在沿海作乱。 由于江南道沿海一带较为富庶,大部分集中在那里。 假如倭寇之乱,先于北境雪灾到来,北狄入侵之前爆发,冀北道与晋山道所征召的兵马,或许有一半要先南下。 而如果冀北道沿海的村子被屠,是倭寇干的,那么爷爷可能会留守在冀北道。 他给晋山道捐款,对于爷爷前往晋山道征兵一事,无大益处。 那也没事。 宁无恙捐了钱出去,不光是打算想给爷爷拉拢人心的,还有让宁家铺子在当地立足的想法。 他更在意的是。 倭寇到底来没来犯。 “郡主,如有情况,请派人来告知。” “知道了。” 周静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宁无恙趴在软枕上,脚边的大橘帮他踩着腿肚子,温暖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可他这回却是一丝困意也没有。 “早就知道倭国人遭遇天灾,无法发泄情绪,可能会朝着大兴动刀子,但这个时间点未免也过快了。” 按照他的推算。 至少要等到倭国受灾情况稳定下来,那里的统治者,才会根据情况,决定是否入侵大兴。 此时动武,未免着急了一些。 …… 不光是宁无恙有这样的想法。 周乾在听到这起屠村案时,也有同样的感受。 大兴不予援助的消息还有岸填太郎的死讯,应当还没有传到动荡的倭国。 再者说。 倭国的天灾依旧还未止息,怎么可能这么快便派来军队,骚扰沿海边境不说,还制造了一起屠村案。 殿内。 文武百官交头接耳,还在小声议论着。 周乾看人到得差不多了,便宣布开始议事。 并将前来送信的人叫到了殿内。 “你再仔细与爱卿们,说说屠村一事。” “禀陛下,此案是一起极其凶恶的故意杀人的案子,根据尸体痕迹来看,起初在海边时是一人动手,剩余的为多人动手,切口深浅和方向都不相同……” 朝堂之上,大臣们对案子的具体经过并不感兴趣。 他们耐着性子,等送信的人还原完案件现场,迫不及待的追问。 “可有凶手的线索?是……是倭寇卷土重来了吗?” 问话的是晋王派的人。 晋王派的人向来主张与周邻国家议和共事,早已不是新鲜事。 其中自然也包括,据他们所说的一衣带水的倭国。 上次岸填太郎受贿一事,还有朝臣觉得陛下手段太过残忍。 事后曾上奏折,对大兴与倭国之间海上往来大书特书。 如果这次的屠村案,真的是倭国人所为。 上次没被清理的那些受贿官员,接下来就得夹紧尾巴做人了。 “不是。” 第六百七十章 震朝野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报信人的否认,让那些曾经提议过要与倭国交好的晋王派朝臣们松了口气。 但显然,他们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因为报信人接着说道:“根据仵作验出来的刀伤,其中有许多是狼骨制成的,在伤口之中能够清楚的提取出来,由于不同的伤口,近半数都提取出了此物,因此,我们认为,屠村案的凶手,至少有一半是北狄人。” 报信人并非当地官员,而是负责查案子的衙役头领。 他说的话没有任何立场,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屠村案的凶手大半是北狄人? 谁不知道北狄人来到大兴后,经常是扎堆聚伙在一起做事。 这么想来,屠村案的凶手,只能是北狄人了! 北狄人跑到内海沿海闹事,它图什么啊? 晋王派主和的朝臣们,此时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黑。 自从北狄国师死后,北狄主使换上了笛卡那多,私底下可没少给他们送宝贝,让他们在比试过后,假如北狄输了,就让他们向陛下进言,让大兴展示大国风范,不予西域诸国计较,能够放开一带温暖的草原与水域,让北狄人过冬。 北狄甚至可以用双倍的土地来交换,等到大兴替他们渡过难关,他们一定会感念大兴的恩德,结永世之好。 屁! 都是放屁! 和他们说着结永世之好,转头却在冀北道屠了整整一个渔村。 那可是冀北道武力充沛的地方! 宁峰前去冀北道征兵,他们还以为困难重重,等着宁家危难之时,他们好请晋王出手相助,以此来胁迫和拉拢宁家。 结果这个屠村案子一出,再加上追随宁府的那些义士一煽动,别说五万兵,十万兵也能征得到。 “爱卿们为何沉默不语,是对于死掉的那些村民,对于死掉的大兴百姓,没有任何感觉吗?” 砰! 周乾一巴掌拍在扶手上。 椅子扶手表面的金漆都震得裂成了龟纹。 “陛下息怒!” “朕息怒能让被屠杀的村民死而复生吗?” 周乾知道北狄的狼子野心,可他没想到北狄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如此滔天的罪恶。 “传朕旨令,拨五百万银两给宁峰,快速征兵五万,即刻北上!” 这五百万银两,是周乾目前为止私库仅剩的银两。 他本来是想买战马的。 现在也只能先拿来征兵。 没有兵,战马要之无用。 而没有民,守卫的国土再多,也只是一片荒芜。 “传朕旨令,所有在大兴的北狄人,即刻起,配合各级官府登记造册,每三日确认一遍行踪,务必要将屠村案的凶手缉拿归案!” 周乾知道亡羊补牢,抓住凶手的可能性也极小。 但。 他不能再让自己的子民,在他的管辖之内,受到外族的入侵! “还有江南道各州府县衙,即刻起,尽官衙之能,拨一部分银两,供应旧兵及壮年待役的百姓训练使用,以防海上祸乱。” “出海商贾可向当地官府申请随兵保护,费用自负。” 第一条无疑是给地方官府相当大的支出压力。 但第二条,将这个压力转嫁到了商贾的头上去,下面的朝臣自是不敢出声反对。 反正商贾们也是有利可图才会付这笔钱。 那海上祸乱主要防的是倭寇。 在海上航行一旦遇到倭寇,那必定是雁过拔毛,性命不保。 若有官府的人力与船力相护,虽说会损失一些收益,但在这动荡的时刻,至少能保护生命安全。 周乾一连下了数道命令。 见朝臣们不反对,特别是那些主和派的人都闭上了嘴巴,心里却没有半点成就感。 早知如此。 他就不应该顾及什么大国风范,搞这场比试! 不仅害得华易因此丢掉性命,宁无恙重伤,还发生了这起屠村案。 “来人,派重兵把守西夷馆,以防有人趁乱伤害各国来使,明日比试正常进行,朕倒要看看,北狄主使对此事是怎样的看法!” …… 西夷馆内。 笛卡那多得知屠村案的事时,心里也是震动了一下。 他下令让岸填太郎下定决心离开大兴,并且要劝倭国天皇带兵杀上大兴来不假。 但他没想到,手下的做事方式如此极端不说,居然善后没有处置好,让那大兴仵作验出了证据。 这下,本来是岸填太郎犯下的错,也只能由北狄人来承担。 砰! 笛卡那多一巴掌拍塌了面前的桌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浪费了这么多心血,才培养了一颗倭国棋子,如今棋子倒是派上了用场,却把北狄也连累了进去,大兴皇帝先前征兵,防的就是我们北狄,我还想让倭国先动手,打大兴一个措手不及,正好在征兵完成之即,新兵南下,大兴皇帝防御重心南移时,才与倭国联手,形成南北互助的战线。” “如今大兴皇帝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向北境增兵不说,还可能会防备着海上的动乱,这群愚蠢之徒!” 屠村。 对于经常骚扰边境的北狄战士来讲,并不陌生。 笛卡那多使用那些狼兵,也是想着他们好带领倭国士兵作战时,提升倭国的实力。 万万没想到,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些狼兵在战场上是野狼,遇强则强。 到了安定的大兴境内,做事的手段依旧如草原上的野狼那般残暴,这才引来了这样的祸患。 “我早该在他们残忍地毁了岸填太郎的脸时,应该提醒他们做事不要太过分的。” 事已至此,笛卡那多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阿毛却听得浑身发毛。 无他。 毁容的事还是他提议的。 虽说让岸填太郎蒙着脸或是伪装一下,也能躲过大兴各个关卡的盘查,但哪有毁了容一劳永逸。 如果不是屠村案留下了证据,阿毛也不觉得那些手下们,哪里做得不对。 要怪,只能怪岸填太郎在那个渔村住得太久,还和村子里的渔女有了感情不想离开。 既然岸填太郎的身份,可能被当地渔村的村民察觉。 临走的时候杀人灭口不是正常的事吗? 北狄做的就是霸占大兴的地盘,抢占最肥沃的土壤。 如果原来的当地人不同意让给他们,最后不还是要屠杀? 阿毛想不到其中有什么区别,他也不去想。 “主使,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阿毛觉得这才是眼下最需要知道的事。 因为外面已经传来了京卫军重甲兵踏步而来的铿锵声。 大兴皇帝摆明了要对北狄开战。 是留是走,必须马上定夺。 第六百七十一章 凛冬至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因为屠村一事,大兴加强边防戒备是应该的,但对北狄开战不可能,再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如果我们现在因为害怕惹祸上身而离开,反倒正中大兴皇帝的下怀。” 笛卡那多根本不慌。 离开当然容易。 可带来的后果,却是北狄不能承受得起的。 他得等。 等到岸填太郎带兵杀回大兴,那个时候,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明明可以暗中入关的,如今再开战,只能硬碰硬,趁着现在还能向外传令,把这里的事情告诉王上,让王上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另外,让齐扎尔启用在宁家的密探,就算杀不掉宁无恙,也要让宁无恙继续呆在房间里养伤,绝对不能再让他继续给大兴皇帝效力!” 齐扎尔原是江南道密探的总头领。 随着宁无恙一路前往京城。 并派了副首领图鲁打入了宁家内部。 图鲁可是北狄出了名的勇士,被王上亲自赞誉,日后可以当先锋大将的人。 就这么死在娴郡主府,为了刺杀而死,自是可惜。 可是。 想到宁无恙对大兴的重要性,笛卡那多也只能目送着阿毛出门,几经张嘴,却没有说出反悔的话来。 阿毛也在等着笛卡那多反悔。 但一直等走出门,走出了院子,也不见笛卡那多叫住他,便知道,图鲁死期已至。 “唉!” 阿毛长长的一声叹息,在巷道里久久不散。 战争一旦开始。 人命便显得无足轻重。 只有胜利或失败两个结果,成为了所有人眼里最重要的存在。 当阿毛找到齐扎尔,传达笛卡那多的指令时,齐扎尔一脸无法相信的表情。 “怎么回事?我看到京卫军的重甲兵围了西夷馆,我还以为是因为明日要比试,大兴人担心发生意外,为了表示重视才让重甲兵前来。” “不是,是因为冀北道发生的一起案子……” 事已至此。 阿毛把案子是岸填太郎犯下的,但最终连累了北狄的事说了。 齐扎尔知道岸填太郎没死,也知道笛卡那多将军要利用倭国这步棋。 可没想到会引火烧身烧到北狄人自己身上来。 “大兴人有句老话,叫善恶到头终有报,可我们信奉的是雪山之神,阿毛,你说我们现在做的事,会有报应吗?” “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如果真是善恶有报的话,那我们北狄人为什么就要住在苦寒的地方,而大兴人却能够有这么大的土地、这么丰富的物种,还有那么多人能够读书识字,不用担心哪天遇到天灾丢了性命。” 齐扎尔想到大兴这两年也是各种天灾不断。 想要出声反驳。 却无力反驳。 他要怎么反驳呢? 难道说是北狄人没有大兴人居安思危的意识,还是说北狄的制度不像大兴一样,还是说北狄人以群居部落为一体,哪怕部落间也会发生争斗,特别是天灾之时更会乘人之危。 而不是像大兴人一样,以一国为一体,哪里有灾先救哪里? 说多了,齐扎尔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大兴人同化过度,对北狄失去了忠诚之心。 “图鲁恐怕完不成这个任务。” 齐扎尔觉得这是一步昏棋。 阿毛又把笛卡那多的吩咐重新说了一遍。 “我懂将军的意思,一旦大兴开始盘查北狄人,图鲁迟早也会被发现身份,到时候还是难逃一死,但现在让图鲁去暗杀宁无恙,完全像是飞蛾扑火。” 齐扎尔在来的路上,就看到了守在宁无恙身边的那些护卫。 还有宁无恙本身就是一个对外人警惕的人。 哪怕图鲁已经成功打入宁家人的内部,并且因为性格不被人怀疑,但也难以接近宁无恙的身边,更别提暗杀。 “试试吧,至少……不要让图鲁因为身份暴露,死得没有任何用处,他是北狄的勇士。” 阿毛没再多说。 做完他该做的事,叹了口气离开了。 齐扎尔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重甲兵将西夷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街道上有官兵开始挨家挨户地登记盘查北狄人时。 齐扎尔拢了拢身上的宽大长袍,把半张脸缩进了袍子里,吸了吸空气中的冷气。 置身于繁华的京安城中。 他却有些怀念故乡已经被大雪冰封的雪原。 怀念小时候在雪原上尽情奔跑,哪怕生活艰辛,却没有如今这么迷茫的童真生活。 “要是没来大兴就好了。” 齐扎尔想着。 如果世界上没有大兴这块富庶的土地,北狄人不知道除了在雪原上奔跑以外,还能够安居乐业,他们也许就会想出对抗严寒的办法,而不是想着占领富庶的土地,夺走大兴人的一切。 齐扎尔一瞬间想明白了许多。 但为时已晚。 而且,他也无法决定北狄的命运,更无法左右大兴皇帝对北狄的敌意。 唯一能做的。 或许只有传达笛卡那多将军的指令,让大兴国力更进一步的宁无恙,可以因此而停下脚步。 不要再将大兴,带到更加强大的程度。 “当邻居只比我稍微富庶的时候,我还能够嫉妒,但当他强大到我需要仰望的时候,我就只能臣服。” 繁华的街头,齐扎尔的低语,无人能闻。 寒风呼啸而过。 明日立冬。 凛冬将至。 …… 娴郡主府。 半夜时分,外面起了狂风。 宁无恙睡得正香,琉璃窗被枝叶狠狠地抽打了几下,发出的声音,让他从梦中惊醒。 迷迷糊糊间,有冷风从门缝里灌了出来。 他朝着冷风流动的地方看去。 秦时鲜见的不在。 再定睛一看。 云飞也不在。 只有三哥从门缝里钻进来,吹灭了蜡烛,站在床边,给他裹上被子。 “下来。” “……” 宁无恙知道外面发生了变故,静悄悄地下地,以免他睡觉的地方被人标记,一会儿琉璃窗打破再伤到自己。 几乎是他前脚刚下地往旁边走了没几步,他就听到窗外有打斗声。 不等宁无碍选好要往哪里躲。 宁无恙拉着他直接蹲到了窗户底下,并且将棉被蒙在了头顶上。 “哗啦!” 啪! 琉璃窗被重物击碎。 没有光源,凭借声音和感觉,宁无恙觉得前来暗杀他的人,使用的应该是厨房里的用具。 因为他刚才闻到了一股肉香的气味。 正想仔细闻闻,他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三哥的口鼻。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尽管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但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抛砖引玉! 第六百七十二章 顺天时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刺杀只是为了引起骚乱,对方真正的意图,是想毒杀! 好在下床的时候披了被子,再加上宁无恙修炼了云息功后,闭息的实力增强。 再加上琉璃窗利用重物打碎后,碎掉不只一块,而是一大片。 进入房间里的毒药散发出来的气味,应该很快就会消散掉。 而院子里想要动手暗杀的人,因为这一番波折,想跑也跑不掉了。 宁无恙只听外面传来疯狂的大笑声后,归于平静,猜到了一种可能。 “公子,你没事吧?” 云飞冲了进来。 宁无恙急忙掀开被子,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出去。 这时。 秦时捂着口鼻走了进来,等他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后,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宁先生,这不是毒药,而且气味散得差不多了,你可以从被子里出来了。” 不是毒药? 宁无恙与宁无碍对视一眼,都十分的诧异。 秦时还在解释着:“这是种猪配种时用的药,人闻到这个气味,可能只会那啥……但宁先生你有伤在身,而且还有内伤,只怕吸入它过量的话,会导致内里受损,对身体恢复大有害处。” 啊? 哦。 宁无恙这才明白,想要暗杀他的人,不是打算要他的命,而是打算噶他的腰子。 这时。 云飞已经将房间里的蜡烛全部点亮。 宁无恙掀开被子,透过漏风的琉璃窗看向外面。 “人呢?” 由于他如今的重要性,娴郡主府戒备森严。 周乾还特意给他增加了两个龙卫在暗中相护,在这种密不透风的护卫条件下,还有暗杀者能闯进来,可想而知,一定是内部出了问题。 也正因如此。 对方才无法在这种戒备森严的条件下,使用烈性毒药,这配种猪用的药,估计是厨房与外面联系的时候,偷偷混入运进来的。 因为检查不出毒性,这才可以瞒天过海。 “人死了。” 秦时一招手。 江殊马上把一个壮汉拖进了屋子里。 宁无恙看到这个壮汉有些眼熟,还没等想起来是谁,云飞已经在旁边提醒他:“公子,这个人是从洛河道一路跟着我们过来的,他身强力壮,一个人干活顶三个人的,所以府里的管事都很喜欢他,最近他应该是在厨房帮着搬运瓜果粮食,管事们的意思是,等他熟悉完所有的活后,提拔他当管事,没想到……” 那确实是没想到。 宁无恙也记起了这号人物。 踏实肯干吃得也多。 最重要的是性格耿直,和印象里的细作不沾半点边。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含笑而死的勇士,对着江殊说道:“不管任务完不完成,都抱了必死的决心,不是为了杀我,只是为了恶心我,都要浪费掉一条性命,看来屠村案带来的反应,让有些人已经慌不择路了。” 好。 很好。 “五弟,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是北狄来的?” 屠村案凶手是北狄人,已是所有人心里公认的一个事实。 如今京城的北狄人都不敢开张做生意,还有许多租住了当地房子的北狄人,直接被主家退了所有租金赶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本来就是陛下派的重兵和兵部的官兵巡查,直接将这些人集中到了一起管理。 如今在京城的北狄人,可谓是人人自危。 在这种情况下,北狄人不想着找出凶手,平息大兴人的怨愤,还想着来暗害五弟,实在是可恨! “是不是的,把尸体放到后门去,看看有没有人在附近徘徊就知道了。” 宁无恙没有拿尸体泄愤的打算。 反正冬天要来了,天气冷了,尸体在外面停三日,再拉去乱葬岗埋了,对这个细作来讲,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给他准备一张草席子,好歹帮宁家做了这么多日的工,人死如灯灭。” “是。” 江殊又将人拖了下去。 窗户破了。 一时半会儿装不上新的。 再加上刚刚发生暗杀的事,还得清查一遍半路追随的人里面,还有没有其他细作。 宁无恙没办法接着睡觉,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棕子,隔着挡风的屏风,坐在榻上思考问题。 周静娴得知这边的遭遇跑了过来,见他如此,邀请他往自己的院子先暂住一晚。 “我的院子房间里安装了暖气片,先生若是不在意的话……” “我在意。” 宁无恙再不拘小节,也不能毁人名节。 周静娴平时不开窍,但此时却一下子懂了他的意思,面色微变,但转瞬又挤出一个笑容。 “我这就去工部,派木匠师傅与琉璃师傅重新量制琉璃窗。” “麻烦郡主了,另外,郡主你出门的时候注意安全,如今情势不明,有些人丧心病狂,还有些人说不定会浑水摸鱼,一切小心为上。” “先生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想要暗杀我,可能只凭几个人不够,要出动军队才行。” 周静娴十分自信。 宁无恙也没有再多叮咛。 她心里有数就行。 不到半个时辰,工部的人来了,量好了破损的窗框和琉璃片,加急回去赶制。 苏培元也紧跟着前来询问,情况如何。 得知只是受到惊吓,并未受到伤害,苏培元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达了陛下的叮嘱后,问他。 “宁大人还能参加今日的比试吗?” 三更天已过。 十月初十,立冬日已至。 宁无恙看向外面依旧漆黑的夜空,知道假如他说不想去,周乾也会顺水推舟,让他继续呆在屋子里面养伤。 因为。 这场比试的初衷,是避免两国交战。 而现在,不论比试结果如何,周乾也做好了一战的准备,并且大兴这一战,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当战则战。 不然反受其乱。 真理只在军队的铁蹄所到之处! 屠村案必须有一个了结。 否则,让百姓把对外族的仇恨,转移到对朝廷无能的痛恨上来,恐怕国祚不稳。 此时开战,顺应天时,也和人意。 哪怕北境已入寒冬模式,但,只要有人和在,短暂的困难,根本无须惧怕。 “我要参加今日的比试。” 宁无恙经过考虑,还是作出了决定。 他对着还想劝他的苏培元自信一笑:“请苏总管转述陛下,今日比试,我必叫西域人感受到,什么是大兴的力量!” 第六百七十三章 解困惑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 周乾本来前半夜,因为要协调各方,来应对这次战争的危机,没有睡着。 好不容易睡下,又收到了宁无恙遭到暗害的事,急忙派了苏培元前去,并将康王与周静娴父女俩召入宫来。 “老十四,你应该也知道,此时比起其他的事情来说,对抗北狄是最为首要的目标,若战事起来,朕欲派你代替朕前往边境主战,你可愿意前往?” 康王早在进宫之前,就猜到了父皇可能会交给他重要的任务。 因为晋王不在京城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父皇也只能让他来独挑大梁。 可他没想到,会挑起这么重的大梁来。 替父皇征战的话,是一个天赐良机,但也伴随着巨大的危机。 替父皇征战,无论胜利与否,待到回朝那日,他必定已是臣民之中的皇储不二人选。 只是。 若在外征战的时候,父皇发生意外,那么他在数千里之外的北境无法返回京城主持任何事宜,只能让呆在京城里的皇子捡漏。 虽说在经历两任废太子之事后,除了晋王和他以外,其他的皇子都已被送往封地,无诏不得入京。 但最要防备的,还是正在渭州府病重的晋王。 “老十四,你考虑得如何?” “回父皇,儿臣愿意为父皇征战北狄!” 康王知道这其中的利弊,按照如今的局势来说,其实他不去北境,更为稳妥。 但人这一辈子,做事不能光求稳妥,也要顺应心意才行。 “儿臣幼时便有一个梦想,像父皇一样,在马背上征战天下,可惜儿臣功夫不济,时运也不济,没有这个机会,如今有这个机会实现梦想,还能够为父皇分忧,且儿臣之子都已成材,能够留在京城替儿臣尽孝,儿臣没有后顾之忧了!” 康王的一番话,让周乾十分欣慰。 他知道康王不像晋王一样,爱说好听的哄他开心。 既然说了要去,那定然是打算好了,并且提起子孙,这是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 “老十四,你也先别着急谈你征战天下的梦想,若战事胶着,需要你代朕前往,若那北狄一踏即破,倒也用不着你。” “……” 康王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结果父皇只是一番试探。 这让他感到十分无语。 周乾也意识到,自己的这番试探可能会伤了儿子的心,却也无可奈何。 事发突然,且北狄的战事兴起,其他虎视眈眈的邻国也一定有追随的一并对大兴开战。 这个时候再选皇储,就不能只是守成,而要进取。 康王,比晋王更加合适。 “静娴丫头,朕白日里已告知工部,先行铸造马蹄铁等物,但攘外先安内,工部接下的那些货物要如期完成,另外,比试之后一定还会有人追加,朕交给你扩充工部的权力,你于民间多招揽一些人手。” “朕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一时半会儿你也找不到那么多人,但朕希望你能够理解此时工部的难处,实在没有办法,也可以去询问一下宁爱卿。” 不是周乾太依靠宁无恙。 实在是宁无恙鬼点子很多,而且极善统筹策划。 周静娴光是应付最近工部增加的订单,还要协调工部匠师们去打造比试时需要的摆件,就已经是焦头烂额。 接到这个任命,离开御书房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滚下去。 幸好父王眼疾手快扶住她。 “静娴,辛苦你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康王也想为女儿分忧,化解一些压力。 但工部增加人手这件事,他也真的没有主意。 “父王,你不必担心我,就像皇爷爷说的那样,我如果有难题,可以去请教宁先生。” 宁先生是周静娴最后的底气和支柱。 康王听到她的话,脸色十分复杂,父女俩又一起朝宫外走去,直到走到快抵达宫门前的甬道时。 康王小声细语:“静娴,你要是有机会,帮我也向宁大人请教一下,你皇爷爷为何会责怪我只亲近君子不理会小人的事……” 他简短地把自己的经历和问题说完。 原本就因为工部的事,一脑门子官司的周静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父王,你不会是太关注皇爷爷的反应,误会了皇爷爷的意思吧?” “不会,你帮忙问问,实在不行有机会,我亲自去府上问一问。” 康王见女儿和父皇都对宁无恙十分信任和依赖,对此人的能力不再有任何的质疑。 与此同时。 他心里还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假如宁无恙真的能帮他解决这个困惑的话。 他想请宁无恙担任他的先生,也方便以后为他答疑解惑。 哪怕宁无恙比他女儿还小,但求贤才不拘小节,论实力不讲年龄。 “既然父王确认皇爷爷的心思,那我便问上一问。” 回到府里的周静娴,趁着前往北郊猎场的机会,与宁无恙同坐一车。 先将皇爷爷交代的难题抛了出来。 宁无恙知道周静娴突然提出要和他同坐一辆马车,绝对是有事而来。 听到她的问题,略一思忖,便有了应对之法。 “郡主可还记得在金陵府还有江南道各地建设的村学,成兄来到京城后,好像也一直在筹备善款,按照他做事的效率,应该也建成了几座。” 村学? 周静娴一点即透,脑中灵光一现,只觉得浑身一震,看向宁无恙的眼神,更加崇拜不已。 “宁先生的意思是,直接让村学里的学生去工部当学徒或是工匠,来补充这个空缺?” “对,挑着合适的去用,还可以把工部的一些任务发放到各地去做,调度各地的材料与人力,还能节省一笔运输费用。” 因为订货商不一定局限于京城。 而材料也是从各地集中到工部再行制造的。 但宁无恙的这个提议,则是各地协调大于集中供应,除了能够减少成本以外,还能够减轻工部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扩建工坊的难题。 前期协调起来可能会麻烦一些,但只要实现全国材料与人工的流转,无疑是减少工部开支,增加工部收益,还能够促进全国各地工匠发展的一大利国之举。 “宁先生,我有的时候都好奇,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还能怎么长的,以前装的都是草,现在装的都是肉,其实解决问题的根本,就是合理利用身边的资源,天、地、人、物,进行合理的调度,小到自己的时间如何应用,中到治家调度全家,合理分配需求与劳力,再到一城商事,大到六部统协和一国之治,都是一样的道理。” 周静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难得听到宁先生提及治国之论,她趁机问道:“我父王最近遇到一个难题,专门托我请先生答疑解惑,希望先生能够听一听。” 此话一出。 一直抱臂坐在马车一角的秦时,睁开一只眼睛又闭上。 宁无恙看到了也没有放在心上,对着周静娴一昂头。 “你说。” 至于能不能解决。 他可不敢保证。 第六百七十四章 自揭短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待到周静娴说完。 宁无恙一脸古怪地看着提出问题的周静娴,反问她:“康王爷真不知道陛下为何训斥他?” “若父王知晓,怎会自揭短处让宁先生知道呢?” 也是。 谁还不要个面子了。 更何况康王如今还是皇储的热选,不会拿这种关乎颜面的事开玩笑。 反过来说,康王在他面前可以不要脸了? 嘿。 不愧是父子,不愧是父女。 我一个宁无恙,能够满足一家三代需求是吧。 换做别的问题他可能会思考一下,但这个问题,对于见识过前世的职场规则,也见识到现世的商户逐利后的他来讲,完全不是一个问题。 反倒是康王想不透这个问题其中的关键,倒让他十分的诧异。 “郡主,我问你,你觉得我是君子还是小人?” “宁先生自然是君子。” “不,我还算不上君子,但我也不算小人,只是一个有私情有公义的普通人,但假如以你父王的评断来看,除去我为工部做了这么多事,光凭我做事的风格,他一定不会与我亲近。” “……” 周静娴想反驳,张了张嘴,却无从下嘴。 因为,确实是这么回事。 “亲君子远小人,确实是明君所为,但这个明君,明的不是亲与远,而是明的哪个是君子,哪个是小人,道德高尚的君子,不一定比私心重欲的小人更有能力,更能担任一些重要的官职。我个人认为的亲与远,是指你该亲信君子的德行,但远离小人的谗言与谄媚,至于该如何用人,还是要考量他们的能力。” “人无完人,就连所谓的君子,也会有过失,更何况,这世界上,总是小人多过君子的,康王若是一心只想招揽所谓的君子,不办实事,那么就像是一个绣花枕头,徒有其表而无其实,以这种心态用人,三五年还好,时间久了,等到君子的德行不足以撑进起实用价值,连君子都会被用人者害得沦为臣民们口中的奸佞小人。” 周静娴听得目瞪口呆。 秦时甚至屏住了呼吸,生怕错漏了一个字,汇报给陛下时,没办法完美的转述宁先生此时的意思。 而宁无恙一通输出后,急忙喝了口热茶。 舒服。 周乾开始以当皇帝的标准来要求康王行事。 看来晋王派是彻底地凉了。 “陛下最近对康王爷交代了新的任命?” “皇爷爷想让父王代他出征。” 哦,那更加稳妥了。 只是想想也知道,在晋王病重的时候,让唯一留在京城的皇子出去征战的可能性有多低。 陛下也是留了个心眼试探。 既然康王的问题能传到他这里来,说明对康王的试探过关了。 “宁先生,你刚才说的话,我不太明白,过后能让父王来亲自聆听你的教诲吗?” “噗……咳咳咳!教诲不敢,康王爷愿意来就来,反正我伤还没好之前,除了在屋里呆着,哪里也不能去。” 这可是未来的皇帝陛下。 提前熟悉一下彼此的性格和脾气,也是一件好事。 免得以后踩到彼此的底细,君臣关系难处。 又喝了一杯提神醒脑的热茶。 终于抵达了北郊猎场。 一下马车,寒风呼啸而来。 宁无恙还没来得及收拢衣服,周静娴已经挡住了他的半边身体,给他披上了一件大氅。 “宁先生,注意脚下。” “哦……哦。” 宁无恙看了一眼云飞。 这事应该云飞来做的,让周静娴抢去,那他以后就自己做。 他对周静娴的态度,和对季谨一样。 亦师亦友。 但有些界限,还是不能逾越的。 由于沈幼初早就提前安排好了座位。 再加上宁无恙替周静娴解决了周乾的难题。 他一提出要与沈幼初等人坐在一起,周乾满口答应下来。 有了上次的赏诗会。 前来参加比试的才子们,大多都认识了宁无恙的模样。 但这一次,大多数人都没敢冲着宁无恙发起挑战。 宁无恙也乐得在这个机会里,欣赏一下其他才子的风范,并不时的听周围的才子们点评一番。 徐几道今日也来了。 坐在陛下身边。 一开场,便向宁无恙遥敬了一杯酒。 宁无恙看到徐几道还没参加比试就要喝酒,便知道这场比试,这位徐诗圣,也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有些事就是如此戏剧。 准备充足上战场,不一定能够有机会出场。 而成易与秦风澜等京城四大才子,就坐在与他们旁边。 比试刚开始,两人就被周乾唤到了近前,低语商量着何事。 期间。 成易与秦风澜不时向宁无恙投来敬佩又崇拜的目光,让宁无恙与沈幼初说话都被打断了几次。 比试进行了一个时辰。 在不少人都觉得有些无聊,周乾也打算中场休息时。 楼兰队伍之中,走出一个穿着华丽,一看就是贵族出身的才子。 “我叫木仓铎,想请教一下大兴的宁诗仙,你如何看待大兴的皇帝陛下,对北狄还有西域人严加盘查的事?” 不等宁无恙开口。 木仓铎又接着说道:“大兴地大物博,占据了天下最好的资源,又有像宁诗仙这样的能人相助,国力蒸蒸日上,而像我们楼兰,只靠着生产琉璃,才能使国民勉强填饱肚子,如今你们自产琉璃且低价贱卖,消息传回国内,不少做琉璃生意的百姓,许多都觉得天塌了。” “都说宁诗仙经商有道,还特意请江南道的刺史开通了海运,难道宁诗仙是只顾自己的家乡,不顾整个大兴百姓与西域通商,更不顾我们楼兰人的性命吗?” 一个坑接一个坑地挖。 宁无恙都不知道该从何吐槽木仓铎这番站在道德高地,要求他人却不约束自己的行为了。 “如果宁诗仙今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劝诫大兴的皇帝陛下,他日我楼兰人若被逼着反抗,你宁诗仙,罪责最大!” 谁叫木仓铎和楼兰人不敢公开和大兴皇帝叫板。 只能挑着软柿子来捏。 而宁无恙作为给大兴皇家提供炼制琉璃方法的罪魁祸首,当然是他们攻击的首要目标。 而在与北狄人合谋后,也成了他们唯一需要攻击的目标。 在场许多大兴才子,有不少悲天悯人的。 听到木仓铎的话,想到楼兰人的现状,也是一阵唏嘘。 他们纷纷朝着宁无恙看去。 希望宁无恙能够有办法解决这一难题。 谁知。 宁无恙却是无声冷笑道:“楼兰他日反抗?当一个熊孩子说他尿裤子的时候,他的裤裆早就湿透了,只怕如今楼兰早已整军待发,准备逼近我大兴国境了吧!” 第六百七十五章 杀敌诗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宁无恙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像楼兰在这种时候抢先对他发难,还想着让他下不来台,污他的名声,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楼兰打算与大兴撕破脸皮了。 木仓铎不认为自己说了什么泄露机密的话,此时听到宁无恙的质问,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没有反驳,便是默认。 坐在擂台首位的周乾见状,冷哼一声:“宁爱卿,这楼兰既然有如此野心,还何论死活,你便作一首诗送给这位楼兰才子,让他知道楼兰与我大兴之间的差距。” “好的,陛下。” 宁无恙也正有此意。 今日他愿意来到比试现场,目的也是为了扬大兴国威而来。 这场比试,既然无法用胜负来决定和平与否。 战事既然已经在眼前。 那么,就没有什么仁爱慈悲一说,只有立场之分。 “诸君且听好。” 宁无恙特意朝着笛卡那多看去,掷地有声的朗读道。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别旧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古城。” 这里没有长城,宁无恙便将它换成了古城。 诗念到这里,木仓铎脸色已是微变。 他同样朝着笛卡那多看去,表面还在强自镇定,心里已经慌得一批,同时怨恨笛卡那多错估了宁无恙的实力。 不是说宁无恙在养伤的时候,除了临时抱佛脚知道了考题以外,其他时间根本没有准备应对比试吗? 哪怕有那首《咏鹅》在前,木仓铎依旧有打宁无恙一个措手不及的信心。 可这四句诗一出来,木仓铎便知道了他与宁无恙的差距。 宁无恙是受伤了,可受伤的老虎,那也能咬死恶狗! “关城榆叶早疏黄,日暮云沙古战场。表请回军掩尘骨,莫教兵士哭龙荒。”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 宁无恙手指向仓木铎,一字一顿地接着说道:“不破楼兰终不还!” 轰! 仓木铎看着宁无恙的手指,听到这句“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如遭雷击一般,脑袋嗡嗡作响。 坏了! 这句诗一旦流传出去,必定会掀起大兴人对楼兰的战意。 他就不应该挑衅宁无恙! “好!” 周乾听到前面的铺垫,最终引出这句激励战士们的话,手指着高台上重新竖起的龙旗。 “季爱卿,你让人将这句诗绣在龙旗上,终有一日,要让它插在楼兰王城之上,让宁爱卿的诗成为现实!” “是!陛下!” 周乾此话一出。 相当于同楼兰宣战了。 根据诗体和韵律,大家知道还有后半段,但此时楼兰人都不敢再听。 他们不愿听,宁无恙却还在继续。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兰卷出辕门。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楼兰王。” 吐谷浑即兴改成楼兰王,正好符合了周乾宣战的心情。 “好!” 周乾又是一声大喝。 作为一个马背上守天下的皇帝,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听人念诗,竟比那烈酒还带劲。 “胡瓶落膊紫薄汗,碎叶城西秋月团。明敕星驰封宝剑,辞君一夜取楼兰。” “玉门山嶂几千重,山北山南总是烽。人依远戍须看火,马踏深山不见踪。” 周乾眼前一下子浮现出了戍守边关,忍受冷清与艰辛的边关将士们。 原本的雄心壮志,此时也添了一份悲壮的意味。 “季尚书,传旨下去,拨一百万两白银,给守卫边关的将士们再添寒衣,他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不能让他们的热血凉了!” “是!” 此诗一出。 原本还有一些单纯想挑战宁无恙的才子,全部面面相觑,暗中摇头。 比不过。 根本比不过。 诗仙果然不是凡人能够比肩的。 徐几道时隔许久,再次听到宁无恙现场作诗。 仔细品味一番,心里已是感慨万千。 他一直认为作诗之道,讲究的是心境豁达,不沾外物。 可宁小友的诗却告诉他,寄情山水与寄情于人,都能够创作出绝美的诗篇。 “我不及宁小友。” 徐几道浮了一大白。 兴致高涨,便对着宁无恙嚎了一嗓子。 “宁小友,你方才这首诗只是写楼兰的,对于屠村案一事,你可有诗作?” 大家听到这个难题,觉得有些刁钻。 待看到说话的人是徐几道时,只觉得……厉害! 这个即兴的题目,实在是刺激。 在场的北狄人,看着木仓铎都像过街老鼠一样,钻进人群被嫌弃,逃到楼兰队伍之中,还被责骂,心都悬了起来。 看向徐几道的眼神变得十分不友好。 早知道徐几道憋了一肚子坏水,他们就应该不讲武德,使用车轮战欺负这个老不死的! 不过。 他们在怨恨徐几道,故意挑起“战火”的同时,又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宁无恙。 这个题目局限性很强,既要表明情感又是表明决心。 不管别人如何,反正在场的北狄才子,没有一个人能够应对这个题目。 就连成易与秦风澜等人,低头细思了片刻,眉头也是越拧越紧,看向徐几道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怨念。 周乾见情况不太对,假咳了一声,正准备喊停让大家休息,岔开这个话题。 宁无恙已经朝着徐几道拱了拱手。 “诗没有,但我确实想到了一首诗歌,能够表明我此时的心情,名字叫《胡无人行》。” 胡人在大兴,原本是指西域诸国的人。 但后来由于北狄吞并了西域多国,且形成了一股主流文化,便成了胡人一词中的代表。 《胡无人行》这四个字一出来,不比刚才那句“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杀伤力小。 笛卡那多屏住呼吸,捏紧拳头。 他有心想要阻止宁无恙,再写诗助阵大兴士兵的战意。 可在重甲兵把守的情况之下,他除了用眼神杀人,别无他法。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胡马娇,直接剑指北狄。 在场的大兴人,全部目不转睛地盯着北狄人,心里升出一股豪情壮志。 北狄有胡马,大兴有精兵良将,何惧也?!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大兴除了精兵良将还有天下最优良的铸造工艺,何惧也?!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 第六百七十六章 战事起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周乾狠狠地握住扶手,内心的激动与振奋,已无法言表。 “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胡无人,汉道昌!” 宁无恙话音落下。 但全场又响起震耳欲聋的呼喝声。 “胡无人!道汉昌!” “悬胡青天上,胡埋紫塞旁!” “履胡之肠涉胡血,必须血债血来偿!” “杀杀杀!” 在场那些准备应对武者比试的武举人,握紧拳头,暴喝出声。 他们的叫声直冲云宵。 哪所是阿毛这样的勇士,在看到这群激愤的大兴人时,都忍不住心肝发颤。 原来大兴人彬彬有礼的外表下,骨子里竟还有如此血性! “将军,我们与大兴开战,真的能赢吗?” 阿毛不知道是将军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还是大兴人的呼声逐渐高涨,淹没了他的声音。 总之。 没有人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但是。 向来认为,只要开战必胜的阿毛,都有这样的疑惑。 可想而知在场的那些意志力不坚定的北狄人,在看到大兴人的反应后,是何感想。 笛卡那多的视线从神采飞扬的大兴人身上,落到了北狄人身上。 当看到他们脸上的恐慌时,才知道,原来大兴战书中所讲的兵不血刃、攻心为上,是这么个用法。 “宁无恙啊宁无恙,我笛卡那多这辈子,曾经只敬佩国师,如今,我愿意称你为北狄最该除掉的敌人,没有之一。” 然而图鲁浪费了一条性命,却没有伤到宁无恙的分毫。 笛卡那多深知。 想要暗杀宁无恙,或许比暗杀大兴皇帝还要难。 一切,晚矣。 才子之间的比试,在宁无恙调动起所有人的情绪后,继续进行。 大兴才子们像打了鸡血似的,对着前来挑战的西域人,没有任何的保留,给予全力进攻。 获得的大兴才子越来越多,局面呈现出一边倒的状态。 而武者比试之时,场面更加激烈。 哪怕有点到为止这个规矩,上擂台的北狄人还是都受了重伤。 这些战斗里最为抢眼的。 便是宁无碍的刀法。 宁家刀枪并天下,早已随着宁峰执掌新兵主将,打响了名声。 可当他们真正的看到宁无碍使出的刀法,用来克制北狄强敌时,才知道它真正的厉害之处。 当宁无碍一口气打退了北狄十人的车轮战,还没有受伤。 因此直接让北狄武者团,全军覆灭时。 周乾等不到明年再行武举比试,当场宣布,封宁无碍为校尉。 还特赐封号为“无敌校尉”,官居从六品。 对于这个封赏,有人倒是眼红想要出声反对。 可看到宁无碍青龙刀上未干的血迹,又识相地把话咽了回去。 原本以为要持续几日的比试,在大兴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力之下,令西域诸国的才子与武者们感到了惧怕。 午后刚过一个时辰。 竟无人再战。 而按照比试的规划。 毫不意外,大兴才子与武者团,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周乾望着台下像被霜打了一样的西域各国来使与才子们,十分满意这样的效果。 “各国来使与才子们,今次比试,获胜方为我大兴,你们可有异议?” 没有人回答。 西域诸国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他们所有人全都朝着笛卡那多看去。 只要笛卡那多认输,他们才能跟着认输,否则,他们就会被误以为是向大兴示好,从而引起北狄以及楼兰,甚至整个西域诸国联盟的征讨。 哪怕有许多国家,认为北狄制造的屠村案,让北狄丧失了这次战斗中的先机。 但他们依旧不敢发声。 直到。 龟兹主使大喊了一声。 “龟兹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我们龟兹的文化根源在大兴,大兴为我们龟兹的宗主国,打不赢宗主国,不是应该的吗?” 龟兹主使的话,令在场不少西域国主使们,投来鄙夷的眼神。 但有了这样一个领头羊存在。 早就对大兴示好有所意动的各国主使,纷纷附和。 “我们也没有任何的异议,大兴的才子果然才华横溢,文章天成,大兴的武者勇猛无敌,是我们学习的目标。” “如果大兴皇帝陛下同意的话,我国希望派才子前来学习,好聆听宗主国的教诲。” 越是鄙夷的人,膝盖越软。 恨不得现在就请大兴这个宗主国,派兵驻扎本国,保护本国不因战乱受到侵害。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 战事一触即发。 是投靠大兴还是投靠北狄,只能二选一。 眼看着许多人表态,西域诸国们也毫不掩饰自己这段时日对大兴实力的重新认知的崇拜,跪倒了一片,以表决心。 站在场上的西域各国主使,到最后已寥寥无几。 笛卡那多双眼喷火一般看向开了一个“好头”的龟兹主使,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一旦开战。 先让楼兰把龟兹小国给灭掉! “龟兹虽国小但懂大势,来人,请龟兹主使上座,另,派使者前往龟兹,递交两国交好的国书,一万兵马西出玉关,防备楼兰商人因偷运琉璃制造事端。” 楼兰还没开战。 先让大兴找了个现成的理由,派兵防备。 楼兰人当场傻眼,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笛卡那多他们。 笛卡那多牙齿几乎咬碎,却没有半点应对之策。 周乾是大兴皇帝,拥有五十万可调动的军队,他只是一个主使,不在职的将军,他能给楼兰人保证什么呢? 只能保证。 等到北狄出兵的时候,会派出援军,在大兴兵马击败楼兰国,正值疲惫之际,坐收渔翁之利。 尽管比试的落幕。 西夷馆的封锁依旧没有解除。 尽管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来使之中,明显有控制细作的主使。 哪怕外围的控制,只能阻止他们消息传递的时候,多费几番周折,但至少给所有人传达了一个信号。 战争,越来越近了。 箭在弦上。 不得不发。 因屠村案激起的群愤,在冀北道乃至大兴各地,都引起了剧烈的反响。 但凡家里有闲置壮劳力的,又或者因天灾人祸而只剩下一条命,想要搏个出人头地,或是去军营吃顿饱饭的,全部踊跃参军。 谁都知道,文人兴盛的时代虽未过去,但武者立功的时机已经到来。 …… 冀北道总驻兵处。 傍晚时分。 当尚善将十月十五这日新增的征兵名单送到宁峰面前时。 宁峰看着满满当当的五大口箱子的名单,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陛下欲征五万新兵,如今在冀北道便超出了一万,自古燕赵多义士,我算是又一次见识到了。” “将军,名额已满,还去晋山道吗?” “先带这六万新兵前往北境,再请陛下派来的宋监军前往晋山道,以备陛下不时之需。” 局势已如此紧张。 北境哪一日战事兴起,都不是意外。 十月二十。 当冀北道的新兵,距离北境边防驻兵还有百余里时。 在一场接连两日的大雪掩映下。 北狄于夜间,发起了猛攻,连下三城。 第六百七十七章 大变数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尽管大兴边境早有准备。 但无奈边境线过长,北狄的铁骑占据了数量和偷袭的优势。 北狄并未从以往侵入大兴边境线的地方进攻,而是绕道五百余里,直接从一座边境村庄入手,与早已潜伏在村庄里的北狄人里应外合,踏破了大兴的边防。 好在。 宁峰带领援兵及时赶来,成功阻止了北狄继续南下入侵的脚步。 并由当地晋山道,再次征兵三万,共计八万大军,拉开防线,守住了晋山道的边防。 军报传回京城,震惊朝野。 连同在西夷馆里的笛卡那多,都被北狄的突然来犯,打了个措手不及。 在北狄发兵之前,他们根本没有收到任何的指令。 这兵,极可能不是北狄王庭的兵,而是其他部落的势力。 王庭里情况有变,年轻的王上极可能因为国师之死,没能控制住部落的突发,导致了这次变故。 不然的话。 只要是个长脑袋的,就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兵,无疑是给大兴人在怒火正盛时再烧一把火。 原本只是一场边境入侵的战事,打到最后,很可能成为不死不休的加长战争。 当重甲兵踏破房门,将他与阿毛等人带上枷锁,押入天牢施以看管询问时,笛卡那多毫不犹豫地与阿毛一同,作出了与重甲兵殊死决斗的决定。 “冲出去!” “绝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两国交战确实不斩来使。 可笛卡那多身份已经暴露,再加上他掌握着京城密探的一切情报。 一旦落到了大兴人手里,生不如死。 还不如趁着大兴的重甲兵没有准备之时,突击而出。 笛卡那多的想法没有错,但他错在了低估了周乾对他的重视。 除了重甲兵。 另外安插了龙卫在暗中相助。 当第一个重甲兵倒下之时,四个龙卫现身而出,一起发力,先将阿毛击倒在地,又将反抗的笛卡那多打成重伤。 “他好像一条胳膊断了,应该接不上了。” “没事,陛下说了,留给一张嘴就行。” 龙卫出手,从无失手。 更何况这次带领龙卫来执行任务的,还是秦时。 秦时追查着娴郡主府有北狄细作暗害宁无恙的那条线索,从厨房一直查到菜市场,再查到了西夷馆。 打断笛卡那多的手臂,是他做的。 也是他应该做的。 怪只怪笛卡那多的手伸得太长,当断不断,作为宁先生的护卫,他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 随着笛卡那多被押入天牢,位于京城的北狄细作,因为群龙无首,再加上根本没有人告知他们战事的情况,慌中出错,被抓了大半押入大理寺待审。 京城暗中动荡之时。 先前去渭州府给晋王治病的周钰,带着棺材回到了京城。 再次让朝野震动起来。 “晋王殁了。” 当宁无恙从三哥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给已经运身返回江南道的徐几道写信。 让他在回去的路上,再次巡访一下各道州倭国人的情况。 比起北狄在北境的动作,宁无恙更提防倭国会趁火打劫。 听到三哥的话,他笔尖的墨凝成一点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大片墨迹。 晋王死了。 虽说他在心里已经期盼了许久,能够听到这个好消息。 但在这个关键时刻,晋王作为一个正值壮年,参与争储的皇子来说,死在了渭州府,实在是让人感叹命运无常。 “命运呐……” 与此同时。 京城许多人也生出了与宁无恙一样的感慨。 人生在世。 当真是命运无常。 原本被许多人予以重望,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位皇帝的晋王。 在半年之内接连失势也就罢了,最终却因病死亡,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这样的剧变。 他人都觉得难以接受。 更何况是身为父亲的周乾。 彼时。 周乾正与康王和季尚书等人,宣布该如何分派宁峰扩招的三万新兵,以及要派谁前去助阵,调动哪个道府的驻兵先顶上去等各种兵事方面的问题。 讨论得正热火朝天,不可开交。 受到点拨过后的康王,正举荐着与他志向不合,但能力很强的将领委任重职,话还没说完。 侍卫的急报,让整个御书房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还是周乾最先反应过来,语气森然地问侍卫:“你再重新说一遍,谁死了?” “回陛下,是晋王,晋王因病情突然加重,太医们也无力回天,最终……于三日前死在了渭州府衙后院之中。” “钰世子已经扶棺入京,棺材现在应该已经停到了晋王府。” 沉默。 得知这一噩耗的周乾,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对着康王招了招手。 手臂却不由得剧烈颤抖起来。 “父皇……” 康王刚想上前去扶一把,周乾又对他摆了摆手。 “你代朕去晋王府,送老十最后一程。” 皇子病逝,没有皇帝亲临的规矩。 但按照周乾与晋王的关系,理应送晋王最后一程。 可周乾毕竟老了。 又恰逢战乱之时,他还要注意着身体与心情的安康,稳住大兴国祚。 只能派康王前去看一看。 “另外,传朕旨意,晋王停棺七日后葬入皇陵,晋王府举家前往封地,不得延误。” 康王还没来得及出御书房。 听到这番话,脚下直打颤。 “王爷小心。” 旁边的太监连忙热情地伸手扶了他一把。 康王知道。 在场的所有人,哪怕只是端茶倒水洒扫的小太监,也知道父皇这句话的深意。 赢了。 这场维持了不到一年的皇储之争,在晋王之死时,落下了帷幕。 可是。 康王却开心不起来。 因为宁先生的话让他认识到,自己有多少的不足需要进取,而少了晋王这个竞争对手,他又是否可以保持着平常心,继续锻炼自己身为储君的能力呢? 特别是这种战乱之时,他既要守成又要开拓。 父皇年事已高,大兴的疆土是缩小还是扩大,千年后,历史上对他的是赞赏还是辱骂,他觉得并不重要。 但大兴百姓会不会因为他的一个决定而流离失所,丢掉性命,臣民是否能够上下一心,继往开来……他没有把握。 “十皇兄,你死得未免也太早了些。” 康王由衷地发出一声惋惜长叹。 当他来到晋王府。 连晋王府里的奴仆都对他恭敬有加时,康王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还是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康王叔。” 满身带孝的周钰,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比划着灵堂十丈开外的位置。 “还请康王叔站在此处吊唁,以免病气过给康王叔,如今皇爷爷身边只有康王叔了,只求康王叔能够平安顺遂,我大兴才有未来。” 第六百七十八章 攻守易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在康王的印象里。 周钰一直是一个谦谦君子的形象。 如今,依旧如此。 但周钰在晋王死后,这么快便转变了心态,话里话外以他为尊,还是让康王觉得十分诧异。 换作以前,康王会直接说明自己的疑心,但如今,他时刻严格要求自己,不会说话不要乱说,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你去了封地以后,只要将封地治理好,也算是对父皇的尽孝。” 康王只是客套地说了这句话,便走到了周钰比划的位置,对着棺材默默在心里念叨了几句。 谁也不知道康王站在棺材前在想什么。 就像。 谁也不知道,周钰到底是因为形势所迫,才会表现出归顺康王的意思,还是为了大兴的利益,才在办完丧事之后,不顾安家的阻拦,拖家带口火速离开京城,前往封地。 哪怕日后有任何的变故。 周钰始终遵循着“无召不得入京”的旨意。 直到终老。 而在周钰带着晋王府离开京城后。 晋王派化作鸟兽散。 原本洛河道,因为晋王当甩手掌柜,而引起的骚乱,在晋王死讯传至以后,那些快要激起民变的“土匪”和“强盗”,一夜之间也不见了。 但韩刺史并没有放弃追查他们下落的意思。 哪怕边境战事吃紧,依旧手段严厉地整顿内吏。 周乾知道洛河道的烂摊子和晋王有关。 但没想到晋王的死,会引起这样大的转变。 当周乾收到韩守仁送来的急奏,询问那些涉事官员要如何处置时。 他在桌子前空坐了半夜,最后用朱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斩立决。 夷三族。 越是动荡之时,越要施以重刑。 让那些还抱有侥幸心理,还想趁着动乱之时,行贪污搜刮民脂民膏的朝臣们明白。 他的底细在哪里。 批完韩守仁的奏折。 周乾拿起边关的宫中密探,调查边境村庄里应外合,蒙骗当地村民和官员数年的北狄人,从何而来。 当看到“晋王”两个字眼时,周乾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陛下,快喝口水润润嗓子,可是暖气开得太足……陛下!” 苏培元刚将茶递到跟前,看到周乾手心里的血迹,吓得惊呼一声,引来殿门口值守的小太监们纷纷投来目光。 “朕无事,只是一时气血攻心而已。” 周乾喝了口温茶,慢慢地抚平了激荡起伏的胸口,眼神空洞地盯着头顶上方的顶梁柱。 脑中闪过了许多以前的画面。 他记得晋王小时候,曾在这里赖着不走,看他批阅奏折时,他曾让晋王坐在他肩头。 晋王当时伸长了手想去够那根本够不着的顶梁柱时,曾说过。 “有父皇的托举,我就算摔倒了也不怕!” “晋王啊,早知道你对这个皇位,在废太子之时,便已觊觎良久,朕还不如当初让你与废太子一道竞争,说不定,以你的谋事和耐心还有那比朕还强大的野心,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龙战于野,一统西域。” 苏培元听到这番话,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不敢苟同。 就在他以为陛下是在怀念晋王的好的时候。 却听周乾突然厉声说道:“传朕旨意,将静皇贵妃送去晋王封地,着兵部查抄安宝楼历年来与西域各国的生意往来!北狄借安宝楼之便,派送众细作渗透我大兴,安家虽不知情,却犯了重错,所有知情人,流放三千里,三族内不得入仕!咳咳……” 伴随着静皇贵妃被送入晋王的封地,幻想着借助周钰皇孙身份,与宫内里应外合,一旦事情有变,便推周钰登基上位的安家人,彻底失去了翻盘的希望。 不少人想着转投康王门下,但由于康王以前的做派,也不敢去热脸贴了冷屁股还白跑一趟。 直到兵部任命下来。 以前与康王有过节并且个人作风,不合康王的一位将领,由康王举荐,才得到重用的事情传播开来。 康王府没过两日,又重新换了一个门槛。 这次的门槛为了防止踏破,直接削平至仅三寸。 同时。 康王广邀有志之士,在春闱未举办时,先行在京郊或关内道,于成易和秦风澜等人创办的村学里教书育人。 后又推广华易手札里可以公开流传的内容,在文人士子之间广受好评。 与此同时。 康王封地中烟草成活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 封地再次创收。 康王却优先提议,将烟草种子发放到民间再收回的方式来种植,既能普惠民众,促进民众开垦荒地,还能够节约朝廷名下的耕地被占用。 战时的耕地十分重要,粮草稳产也尤其重要。 除此以外。 康王还提议开通从京城到西域各国的商道,除战事已起的西北商道暂不可用,通向楼兰的商道必须打通,将那些愿意同大兴一道携手共赢的西域诸国,纳入商业规划圈里,将各国物品予以流通。 同时开海运,防倭寇,促民生,保商业,开恩科,广揽才,多囤粮,又带头发明了许多促进商业流通与生活水平的工艺产品。 一时间。 康王原本主战派,行事激进的印象,大为改善。 连原本担心等到康王上位,会被吞并的西域诸国,在康王这一套组合拳下,得到了商业互惠的好处,果断与康王增加了来往。 而对于康王所要求的,凡是大兴商人所到之处,皆用汉语汉文以及大兴货币来交易的这些附加条件,他们自然也是欣然接受。 腊月初一。 康王被封为大兴太子。 周乾特地在皇陵祝告先祖,并请伤愈的宁无恙主持了康王的加封仪式。 大家都在猜测。 到底是谁让康王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如此机智过人不说,还能够圆滑处世,协调好各处的利益。 当宁无恙出现在加封仪式的祭台上时。 朝臣们哪里还不明白。 他们削破脑袋,想要获得的从龙之功,最大的桃子,已被与皇帝陛下并肩而立的少年郎,一手摘下。 他们羡慕,却嫉妒不起来。 无它。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宁无恙并没有损害他们的利益,去获得自身的成就。 而是不断地提升他们的生活品质和手里的钱银流通,让他们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太子册封仪式过后。 北境的战事已进入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就在宁无碍准备奏禀陛下,想前往北境助阵爷爷,共同杀敌时。 江南道的军情急情送到了周乾的面前。 倭寇,举全国之力来袭! 第六百七十九章 诸事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好在。 早在宁无恙来京城之前,苏瑞便有了预判。 再加上江宴一直在为了预防此事而练兵。 除了倭寇第一次入侵海沿,因没有及时掌握海沿战线情况,稍有损失。 之后的每一战,都是胜仗。 宁无碍听闻江南道也起了战事,这次没有任何的迟疑,当即请命,前往江南道参军。 而这一次。 早已对宁无碍实力有了认知的周乾,直接任他为先锋官。 并带着苏家二子,一并前往江南道抗敌。 临行前。 宁无恙与康王,一起与三人小聚了一番。 等到宁无碍三人一行来到江南道沿海抗敌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场战事。 除了要击退倭寇,更要打到倭国本土去,彻底消除倭寇的隐患! 绝不能再让后代承受随时被倭寇骚扰而丢掉性命的风险! 特别是在屠村案唯一幸存者,在缉拿北狄细作被解救。 说出屠村案实情后。 再次掀起了抵抗倭寇的参军热潮。 一时间。 大兴国土上,但凡有余力参战的,勇壮之人全部参战。 不能上战场的,则在后方加大生产力度,保证前线的吃喝用度。 整个国家犹如一个高效率运转的国之机器,稳中有进的将战线从大兴边境,一点点地往外推。 所到之处。 外族不服也得服。 泰兴四十五年,春三月。 宁无恙辞别了依依不舍的康王,再次回到金陵。 这一次,他不是返回金陵久居,只是路过。 随着村学的扩大,女子村学成了不少人口中讨伐的对象。 他此次前来,是为了推广女子村学,让大兴有更多能用之人而来。 随行的则是季谨。 当国内年轻力壮的男子,参与到了一场不知道因为什么变故,所以根本不知道何时停休的战争中时,女子便成了稳定大后方的力量。 没有什么,比这个时候更能解放她们的思想,打破原来套在她们身上的枷锁。 随着女子军的成立,平定了几场匪乱。 消息传到朝堂之上时,随着周乾身体每况愈下,渐渐将权柄交到了康王的手里。 对于宁无恙所做之事,就算再离经叛道,反对的声音也少了许多。 再加上康王府新立的世子,在册立之前取了商女为妇,册立后将其立为正妃,凭着捐献百万两军费上了皇室族谱。 朝臣们便明白,宁无恙的一举一动,看似没有边际,实际上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尔后。 女子军的成立,以及在村学学成的女工匠,填补了越来越多的空缺职位。 女子村学,逐渐被大兴从上至下所接受。 特别是娴郡主凭借各种功劳,破格提拔成一品郡主,封地比肩皇子,大兴女子地位,越发高涨。 以至于。 当北狄军队试图再次沿用偷袭手法,入侵北境村庄时,被女子军伏击的消息传入朝中,谁也不觉得离奇。 只有敌人。 自此以后,对于大兴人的印象彻底改观。 明白了他们的敌人,不仅仅是大兴在前线杀敌的战士,更有大后方那数百万的女人,甚至是正在成长的孩童。 而他们的背后。 只有争权夺利的王庭。 还有那漫无止境的风雪。 泰兴四十五年夏。 楼兰国破。 绣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龙旗,插在了楼兰黄金和琉璃堆造出来的皇宫上方,迎风飘荡。 楼兰周围的西域诸国,纷纷进贡朝圣,自此称臣。 路过西域诸国的商道的驻兵,抽调大半,回防玉门关,以防北境狗急跳墙派精兵杀个回马枪。 当捷报传回京城时。 周乾病重。 一时间,朝廷再次动荡起来。 康王府的门槛又踏平了一寸有余。 就在北狄人都等着周乾驾崩,大兴更换国君,想要寻找时机祸乱内部时。 周乾的病重持续了不到七日竟奇迹般好转,且精神焕发,更胜从前。 因北境战事推进至北狄王庭附近,形成胶着之态。 周乾当即下令。 御驾亲征! 当周乾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朝议殿上提出此事时。 反对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无法平息。 “陛下年事已高,前几日又曾病重,恐怕龙体有恙,不可冒险。” “臣认为,只要将北狄粮草断绝,再行轻兵突袭,或是分裂他们部落,让他们自相残杀,总能突破此时的瓶颈。” 朝臣们的反对声和各种主意都一股脑地冒了出来。 大家的理由也是统一且现成的。 陛下年纪大了,且刚生过重病,不便前往。 但由于如今朝中大多是康王派的人,他们自然也不会举荐让康王代其出征。 议到最后。 干脆有人大胆提议。 “宁皇商去往岭南调查制作青蒿素的器材一事,因没有结果,找到了新的农作物,如今已在紧急返回京城的路上,若陛下只是为了给前战将士们助阵,不如请宁皇商前往。” 谁不知道宁无恙此时的地位,早已不是六品皇商能够归纳的了的。 在江南道。 宁家军已成了抗击倭寇的主力。 如今在宁无恙搜罗的那些工匠们的帮助下,从海上拉回一条倭国的大船,已经拆了准备复制重装。 未来大兴的沿海水军,尽归宁家所控。 在北境。 宁峰屡次立下战功,虽说全部都让给了那些后生,因此还拉拢了不少朝臣,但宁峰那健壮的身子骨,感觉再活二十年都没问题。 到时候那就是镇关大将军,说不定还会封一个异姓王。 再加上康王但逢不好做决断的大事,都要请教宁无恙,飞鸽传书的鸽子都飞断了不知道多少只翅膀。 这种代君上阵去激励将士的事,再让宁无恙出一次风头,谁也不会阻拦。 再加上,传闻宁无恙得到华师真传的内功心法,曾于主仆三人联手,克制数十北狄细作的刺杀,前去阵前也没有什么危险。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周乾面对跪倒一地的朝臣,目光落在了站得笔直的康王的身上。 “老十四,你为何不让朕三思?” “父皇登基之时,边境便是战乱,儿臣记得幼时便听母妃讲过,父皇的生平所愿,是想去那北狄王庭,看看那雪原最深处的骏马,去抢吃那开春第一茬青草时万马奔腾时的景象,儿臣无能,没有父皇之志,仅能守在京城,遥祝父皇,心想事成!” 周乾捏紧扶手,与康王四目相对,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 好一个康王。 果然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 就凭康王对他心思的琢磨,便知康王是多么的擅于伪装。 好在。 康王从骨子里,便是一个正直的人。 且有宁无恙和苏瑞、江宴这些能臣辅佐,又有宁家、苏家这些武将相助,国运不愁不昌隆。 他也有颜,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了。 “听听,都听听,这才是朕最想听到的!” “只是父皇,如果您要前往,还请带上母妃,母妃她也曾说过,有生之年,她也想再随军,去看一看雪原上的骏马。” 康王发话。 朝堂上无人敢言。 周乾对此却没有生出任何忌惮之心。 因为他心里清楚。 这一去。 他便不能活着回来。 但死于追逐梦想的途中,好过临了时,还要成为下一代皇帝施展报负的束缚。 “拟旨。” “朕率三千轻骑,御驾征亲北狄王庭,朝中大小事务,皆由康王掌管,命康王为监国太子,另外,待宁爱卿回京,册封为国师,辅佐康王行事。” 该章节已被锁定 - 退婚后不装了,我就是你们找的诗仙 - 乘风鹏本尊 “陛下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这才听明白。 陛下此去。 不是想在青史留名,载誉而归的逞能之举。 而是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打算。 就像那些不断奔赴战场的将士们。 为了子孙后代,把他们能打的仗全部打完! 泰兴四十五年秋。 周乾抵达北狄王庭以南一百里,率领三千轻骑发生奇袭。 配合大军以包抄之势,攻破北狄王庭,逼着北狄王率领残部,退到雪山。 秋时的雪山,早已大雪漫天,冰冻大地。 但。 依旧没能抵挡得住大兴的马蹄。 在充足的装备与粮草的供应下,以及临近西域诸国开通的商道互惠条件下,给予了军队足够且及时的支援。 泰兴四十五年,立冬当日。 周乾亲率二十万大军,派五千铁骑为主攻。 攻打驻扎在雪山附近的北狄残部。 早已分崩离析的北狄部落,因此内讧。 北狄王的兄弟,亲自割下北狄王的头颅,俯首称臣,并愿意朝贡大兴,只要大兴退兵。 周乾允许了投降,不杀北狄战士的条件,但并不接受朝贡的说法。 二十万大军留下半数,驻扎在北狄雪原上。 次年春。 宁无恙在岭南带回的新的农作物红薯,在雪原之上萌发了绿芽。 大兴的学堂,在北狄各个部落遍布。 大兴的织布机随着织女涌入北狄雪原,向来以兽皮为衣的北狄人,终于穿上了自己亲手所织的布料。 也见证了在荒野雪原之上,有能够填饱肚子的粮食。 陆陆续续的。 不断有大兴村学培养出来的工匠来到北狄,教当地的人学汉语,教他们建盖抵御严寒的屋舍,教那些奔腾的马儿与牛羊,如何圈养。 泰兴四十六年夏。 当北狄众部统一意见,保留王族部分土地与世袭的优厚待遇后,最后的余残抵抗势力,最终在北狄子民愿意与大兴一道共同美好生活的愿景下,化为泡影。 周乾留下一万大军驻扎北狄各部,并让北狄子民举荐维持各部秩序的头领自治。 夏至。 离开京城正满一年的周乾,率领九万大军,班师回朝。 当圣驾走出百里时。 周乾旧疾突发,当场不治而驾崩。 消息传到京城来的时候。 早已暗中交代过康王的宁无恙,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 周乾在病重之时,便给他写过一封“托孤信”。 信上说了。 周乾服用了秘药,可确保挺过病重的难关,且身体更胜从前,但代价是,一年后,旧疾复发无力回天。 “陛下在有生之年实现他的愿望,是喜丧,还望王爷不要太过伤心,倭国还未完全拿下,楼兰皇族还有混入大兴作乱之势,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这个重担,还望王爷担好。” 当了一年的国师。 宁无恙的心境与刚来到这里时,一般无二。 宁当太平狗,不当乱世人。 为了不让战火蔓延到大兴本土,大兴百姓从上到下,做了一年的努力。 而他,为了不让子孙后代再次付出同样的艰辛。 他需要做一个违背良心的决定。 “王爷,西域诸国的村学,还要继续开分学。” “先生的意思是……” 康王与宁无恙四目相对。 二人谁也没说什么。 但一切,却尽在不言之中。 “先生,先皇驾崩,静娴会守孝一年……” “正好要与陛下说这件事,开通海运后,沈家商队出游海外,满载而归,发现了不少好东西,沈小姐昨日在上书房与我相遇,还说想要献给陛下。” 康王都改了口。 宁无恙自然也要跟着改口。 反正。 称呼不重要。 心意最重要。 康王经过一年的历练,早已老成持重,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君王。 听到宁无恙的话,便知道,这位帝师在他马上要登基的时候,婉拒了他的第一个提议。 康王知道先生的脾气,但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先生若是同意我刚才的话,入我皇族,只怕我大兴会出一任女皇,先生也不动心吗?” “说来不怕陛下笑话。” 宁无恙一旦想到沈幼初的笑颜,便不由自主跟着笑了起来。 “在我眼里,江山再大,不如一个拥有爱人的家,沈小姐也是如此想法,至于陛下的女皇之说,那是陛下的事,我虽为帝师,却也是臣子,我忠于陛下,与娴……长公主私交再深厚,也不会再帮她。” 时移事易。 如此而已。 康王明白了他的决心,惋惜一叹。 “那先生可要与沈皇师一道,多看看医书,一朝天子一朝臣,朕长你二十五岁呢。” “没事,我多做些事,让陛下少操些心,万岁都能肖想一下。” 君臣二人四目相对,全部抿紧嘴角,避免此时笑出声来,惹人诟病。 腊月初八。 先皇遗体入葬。 次年初一。 新皇登基。 定国号为康宁。 康宁十年。 烟花三月下江南。 自去年帝师宁无恙请辞,回湖心小岛后,湖心小岛便谢绝外客。 今次。 因吏部右侍郎季谨,与长公主周静娴巡视江南道官场,另监管地方科考、提拔民间有志之才,特意将选拔之地选在了湖心小岛,这才对外开放。 长桥上。 拥挤的人群里。 有碧眼棕发的卖货郎,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在沿湖叫卖。 还有穿着清爽的原楼兰女,在画舫上翩然起舞。 远渡重洋而来的新大兴人,羡慕地看着那些同样原为外族,此时却操着一口熟练汉语,彻底融入大兴,甚至还在考察十年期满,拿到了落户资格与考试资格的才子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揣在怀里的过关文书。 还有八年。 再有八年。 原来的倭国人,也能登记大兴户籍,成为大兴人,享受大兴人能够享受的待遇。 当然了。 若是他们犯了错。 则会抹消掉以前的所有努力,发配到边寒未开化的外族之地去开荒。 在这个鞭策的决定下,大兴的外族们奋力融入,给大兴本土带来了新的压力,也焕发了新的生机与商机。 “题目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坐在桥头凉亭里的长公主腾空一跃,将一幅卷轴挂在了栏杆上头。 季谨看了一眼坐着不对的夫妻俩,还在哄着早已三岁的女娃吃早餐的诗仙与画仙夫妻俩,只得亲自站起来,向桥头那端年轻的才子们宣布。 “今日登岛的试题为岁寒四友!” “诗词歌赋皆可,借此议政也可,只要言之有物,不可假大空谈!” 如今的季谨虽已年近三十。 但由于痴迷政道,并未嫁作他人,站在桥头,依旧晃了年轻才子满眼飞花。 宁无恙刚哄着女儿吃完一碗他亲自养的鸡下的蛋蒸的鸡蛋羹,抬头看到桥头那端的才子们,表面上摇头晃脑在思考题目,实际上一双眼睛不时地落在季谨的身体上,暗叹一声。 “春天又来了。” “爹爹,娘亲肚子里已经有小宝宝了哦,你不能出去踏春哦,你要陪着娘亲哦。” “……” 宁无恙低头看了眼似笑非笑望着他的宁夫人,将母女俩搂在怀里,呲牙一乐。 “我好不容易无事一身轻,能躲到湖心小岛陪你们,绝不会出去踏春的,万一踏着踏着,碰到想讹诈我的才子或才女,我有嘴也说不清。” 身为帝师,想要通过他举荐,一步登天的人太多。 这些年,宁无恙见识过了无数的诱惑。 好在。 他有夫人万事足,有女儿,给他天下他都不肯换,那些诱惑又算得了什么呢? “报!” “岭南急报!” “帝师先生,沈皇师,岭南发现了图册里的植物,请帝师先生过目!” 宁无恙蹭地一下站起来。 为了防止沈幼初动胎气,又急忙蹲下去,将人扶了起来。 终于找到了! 宁无恙如今早已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 但沈幼初还是当初有什么便说什么的模样。 “夫君,师父的遗愿终于可以完成了。” 是吗? 宁无恙不敢肯定。 但是,他相信只要一直在路上,哪怕路途再艰辛再遥远,始终都会到达。 “季大人,长公主,你们先让让,我得让橡胶木先过。” 宁无恙撸起袖子。 女儿抱住他的大腿不肯松手。 没有办法。 他只能左手拎着一个,右肩扛着百斤重的木材,轿子也没坐,与沈幼初一起。 一家三口,不紧不慢地朝着湖心小岛正中走去。 季谨望着他们的背影,哪怕看了这么多年,早已习惯,此时依旧眼眶微酸。 “季大人可是后悔当初立誓,不嫁娶只从政了?” 周静娴的话里没有讥嘲的意思,却透着惋惜之情。 季谨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些人头攒动的才子以及远比十二年前,数量倍增的才女们,释然一笑。 “长公主,你猜今日拔得头筹的是大兴的才子还是才女?” “我猜是才女,但不一定是大兴的,我看到宁家三爷的夫人惜月姑娘带着她妹妹来了。” “没事,再过一年,惜月姑娘也是大兴人了。” 季谨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扬声大喊。 “诸位才子才女们,尽请发挥你们的实力,今日登岛只有百人名额,先到先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有些机会需要先来后到。 但有些感情,需要主动去争取。 季谨听着第一位勇者,模仿着当年那首《梅花》的诗风,翻作一首佳作,不免畅想。 若当日。 是她先遇到宁国师。 又该是何种场景? 周静娴站在季谨的身边,耳朵动了一下。 看到湖面上划过的画舫里,一位从京城来的故人,她含笑与对方点头致意。 “舞鸾公主也来凑这个热闹?” “是国师夫人邀我教宁小姐习舞,我便来了。” “故地重游,舞鸾公主玩好。” “借长公主吉言。” 行于湖上的舞鸾,再看那被葱郁树木包围的小岛,还有湖边拥挤的人头,没有了繁华无处依归的漂泊感。 因为。 此时的大兴,便是她的故乡。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