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卖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知了!怎地还在这儿!还不快快家去,随你爹娘一起收拾包袱逃命去!” 余知了坐在路边的石头上,闻言只是抬头呆愣愣地望了面前的婶子一眼,目光呆滞无神。 大婶一愣,“嗐这孩子!你那遭瘟的爹娘也不怕天打雷劈!”大婶骂完一句,没再多管闲事,急匆匆就离开了。 她家男人被朝廷抓壮丁去参军打仗,生死不明。 她自己尚且有两个孩子要照顾,哪来的多余的善心发散。 叛军打到了京师城外,就要破城了!大运朝完了!他们这离城不远的村子叛军迟早搜刮过来,可不得早早收拾家当逃命去! 坐在石头上的小姑娘扭过头,盯着某处继续发愣。她瘦得厉害,两颊间已经凹陷进去。枯黄的头发梳得还算整齐,用破布条子高高束在头顶。 双眼无神,看着不过十岁出头的模样。 衣衫褴褛,补丁摞补丁,一双瘦弱蜡黄的手臂露了一大截在外头,皮包骨的孱弱模样风都能轻易把她折断。 这快要入冬的气候,身上单薄也就罢了,那快要穿底的布鞋里竟是连双厚实点的袜子都没套,就这么单脚穿着,瞧着好不可怜。 此女名唤余知了,将将年满十五。大运朝京都城郊云湖村东头余老三的二女儿,底下还有个七岁的弟弟,余青云。 大运苛政猛于虎,各地百姓早已不堪负重,八年前各路英雄招兵起义,没想到竟真让他们得逞,均分了天下。 昔日的庞然大物,乱了好些年后终于渐渐稳了一些,分裂为九个州。 各州州主占山为王,带兵驻扎,互相牵制,互为掣肘,又互相觊觎,彻底挣脱大运朝桎梏。 皇族就此没落,大运朝连带京都也不过只剩三座城池,苦苦支撑着昔日荣耀,就在上月,叛军已经攻到了京师门外。 眼看大运就要破城了,京郊的这一片都在动身了,往其他汉人统领的州迁。 他们消息不通,不清楚夺城的是汉人还是异族,这要是汉人还好,要是胡人异族,怕是小命不保。 余知了呆呆坐着,一点没有离开的激动,她跟大姐余娥一样...被卖了... 甘州路远,爹娘嫌带着她累赘,不如换些盘缠在身上,也好叫他们的宝贝儿子少吃点苦头。 明儿镇上的买家就来要接她了,是个傻子,叫李天虫。 早年参军,回来时带了个两岁的女儿,后来听说他带着女儿外出,回来时女儿不见踪影,他自己也身受重伤,附近说什么的人都有。 李天虫醒了以后就时醒时疯了。 他家里的老父老母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就商量着买个娃子,给李天虫当娃。 等他们将来不在了,家里也算有个醒事儿的送他们入土,疯儿子也有人照看。 一来二去,就挑中了余知了,花了不过八两,实在可笑。 这些年没太平过,赋税越来越高,农户人家更是地里刨活都刨不饱的程度。卖儿卖女的人户不少,但也不常见。 可余家日子虽说不算富贵,但夫妻俩正值壮年,也还算过得去。 就为了让亲儿子过得好些就接二连三卖女儿的,余老三两口子算是周遭第一人了,一点不怕唾沫星子的。 余知了浅色的瞳孔里看不到一点情绪,只有麻木和空洞。 “蝉娃子!你还不家去等着老娘折了荆条来请你?!” 不远处是怒火冲天的余老三媳妇,余知了亲娘,林氏。 “哑巴了你?!” 余知了抬起眼皮,浅色的瞳底瞬间蓄满泪水,小脸满是可怜和乞求,“娘...我不能留在家里吗...” 大姐被二十两卖给了一个瘸子当媳妇,音讯全无,她害怕... 林氏一愣,随后像是被人踩了尾巴般,就差没跳起来骂了,“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和你爹把你拉扯这么大还委屈你了? 李家泼天的富贵旁人想求还求不来呢!还不快些给我滚回家去收拾好你的杂物,明儿跟着你新爹家去!快走!” 林氏叫骂着像是还没解气,弯腰就在地上寻摸起来,捡起一根瘦干的枝条就往余知了身上抽去。 余知了垂下的眼眸里一片灰败,枝条打在身上都没能觉察出痛来,一步一步,往家走去。 爹和弟弟余青云已经上了饭桌,各自捧着碗吃得飞快,一点没有等娘俩儿的意思。 也就余青云碗里还能看到零星的白米,余老三的大碗里全是粳米和红薯,还掺杂着米糠。 见到娘俩回来,余老三指着桌上的炒地瓜叶挥挥筷子,示意吃饭。 余青云则是放下碗筷,“娘,阿姐,吃饭了。” 林氏随即笑开,“娘晓得的!云儿快吃!今儿跟着娘收拾一天了,饿了吧?快些吃!” 林氏一边说着,一边坐下,端起自己那份分好的饭食,只有余老三和余青云一半的量。 现在年生不好,各家各户都是定量吃饭,不像以前,煮个一锅出来虽说瘌嗓子,但是管饱。 余知了去灶间端了自己那份儿饭,也没出去,转身坐在门槛上,看了怀里的碗许久,才往嘴里一口一口送着。 外间传来说话声,她爹一点没避讳着,嗓门奇大。 “咋?还是不愿意?” 林氏声音轻了许多,“小孩子家家,舍不得爹娘罢了。要是晓得是去享福的,还不感恩戴德地谢谢家里?” 余老三轻哼一声,“死丫头片子!你少替她找补!我就说今日晚饭别给她吃了!你非要做她的!饿死她!看她翅膀还硬不硬!” 余知了的泪珠滴落在碗里,数量不多的粳米和两块红薯沾染上些许咸味,她却好像尝不出来般往嘴里继续塞着。 “爹...姐姐太瘦了,不能不吃饭。”是余青云的声音。 余老三见他出声,抬手作势要打他,余青云知晓他不会动手,躲也不躲,笑呵呵地瞧着他爹。 “鬼灵精!”余老三随手撸了一把他的头发。 对比余知了,余青云就圆润太多了,够不上胖,但好歹是正常体格子。余知了比他大五岁,到手的粮食量却不到他的一半。 第二章 李家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饶是这样,她还是听见林氏心疼的声音,“云儿,这几日城里乱了,周围镇上娘也不敢去,苦了你了,等你姐的事儿了了,咱们搬家,给你买点甜嘴和鸡蛋回来补补!” “娘,姐一定要走吗?” 林氏笑笑,“说傻话,李家是镇上的富户,门槛可比咱家高多了!你姐过去以后可比你享福多了!只怕到时你想叫她回来她都不愿回来呢!” 余青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余知了捧着碗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碗身都跟着轻微抖起来。 铺天盖地委屈挤满她的胸腔,酸涩感抓住她每一寸内脏,连喘息都变得极为困难,鼻尖的涩意前所未有的浓烈。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得默默抱紧了碗,混着眼泪费力咽下口中各种滋味的饭食。 第二日林氏看着余知了红肿的双眼,叫骂声难得中断,随即一把扯过余知了, “哭甚?我和你爹没本事,养不活你,那李天虫虽然是个傻子,但是秉性好。 家中老父母也是好相与的,你多了疼你的新爹、阿公阿婆,那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没出息!” 余知了睁着肿成缝的眼睛盯着某处出神,“余娥也是去过好日子的吗?跟着一个瘸子?” 她的声音又涩又哑,一点少年人的活气没有,只有满当当的嘲讽,她在家被无视惯了,很少这样...尖锐。 林氏面色一变,眉目间的几分柔和尽数散去,她手里替余知了整理衣领的动作慢下来,“蝉娃,你这话啥意思?老娘嫁你姐你给记恨上了?” 谁料余知了一下爆发,往后退一步瘦弱的手掌使劲推了几下林氏, “你就是卖了她!就是卖了她!她都和大兴哥家里说好了要嫁过去!你卖了她!现在还要卖我!” 林氏眉眼间的凶意涌现,随后一把扯过瘦弱的余知了,狠狠在她背上拍了几下,“贱丫头你轻声些!把你爹引来少不得又要搓磨你一顿!到时候别怪老娘不保你!” 余知了抬手抹了把泪,倔强地扭过头去,粗砾的袖口磨得她红肿的眼皮生痛。 林氏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起身从橱柜最下层拿了套衣衫出来,瞧那料子,竟是崭新的,不过就是左边袖臂多了块丑陋的补丁。 林氏垂着眉眼,“你年纪小,不懂,大丫长得好,前途好得很。一个个的短见鬼!没见过世面,跟那大兴有啥日子可过的?像你爹和我一样,穷一辈子? 你大姐夫虽说瘸了,可那又不是先天的,那是打仗打瘸的!家里是做生意的,发达得很!又诚心喜欢你大姐,你大姐的日子比你和你弟弟滋润多了,轮得到你来替她抱不平?” “可余娥喜欢的是大兴哥。”余知了语气淡淡的,余娥被卖这事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儿,家里的情况她比谁都了解,压根没到过不去的程度,只是没想到,轮到她了 林氏将手里的衣衫往桌上一扔,手重重往桌上一拍,“没完了你!”随即冷笑, “也就你傻,她说什么你信什么!以她的性子,她要不愿意,拿刀架着也逼不了她,还不是看中你大姐夫家底蕴厚? 当初你大姐夫提价八十两的聘礼,被这死丫头生生压下来不让你大姐夫给! 二十两银子就把老娘打发了!还老死不相往来!就你还替她和大兴报不平!她早把别人抛脑后去了! 她倒委屈上了,满村宣扬老娘卖她,要不是老娘,她就等着大些被你爹卖青楼吧!” 余知了震惊抬头,眸光里藏了怀疑,怎会这样,余娥分明同她说,娘收了二十两卖了她,要去伺候一个瘸子,还要替瘸子家生儿育女... 林氏重新拿起衣衫丢进她怀里,“你要有她一半脑筋,我也不至于卖你给别人当女儿,等你再大些许配个好人家自己当家做主不比低三下四给别人当女儿强? 只是你容貌不如你大姐出色,脑筋又没她活络,李家这样好的机会,错过了实在可惜! 李天虫脑子有毛病,你过去以后只用讨好你阿公阿婆,等他们百年归天,那李家还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脑筋死得很!老娘步步为你考虑,你倒是把余娥那贱丫头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记恨上老娘了?” 余知了没说话,只是默默抱着手里的新衣衫,比身上柔软不知多少倍的新衣裳... “这衣裳你拿去换上,早早做好的,就当提前给你备的嫁衣,你大姐也有,别说老娘厚此薄彼。左肩那里你小弟的外衫坏了,实在找不到同色的布头我就裁走了,也不影响。” 余知了扯扯唇,全身的力气都在刚刚朝她娘咆哮的时候用完了。 余老三呼啦喝着嘴里的粥,皱眉开口,“她爹怎么还没来?” 林氏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地瓜叶,“快了快了,约的就是这个时辰!” “赔钱玩意儿,八两银子就卖了!她姐卖了整整二十两!” 余知了坐在堂屋门口,捧着个鸡蛋呆愣愣地出神,都记不得多久没吃过了,是她娘特意煮了给她践行用的,还被她爹骂了几嘴。 “哎呀李兄弟来了!知了!快叫爹!” 余知了看着身前魁梧的人影,往后退了几步。 来人长得人高马大,一头黑发干净利落地束了上去,眉毛浓黑,鼻梁高挺,一双鹰眼炯炯有神。 如果不是裸露在外头的一口白牙,任谁也看不出这个高大健壮的汉子是个疯子。 “我来接嫣儿回家!”一开口,傻气横生。 林氏连忙将人迎进门,一边冲着余知了大喊:“余知了你皮痒了是不是!滚过来叫爹!” 余知了攥紧了手里的鸡蛋,蓦地就收到了余老三撇过来的目光,余知了抿抿唇,轻轻往前跨了一步。 “李兄弟,这丫头以后就是你的女儿了!”林氏扯过余知了,“叫爹!” 余知了张张唇,没能开口。 李天虫目光触及余知了瘦弱的脸,眉宇间凶气消失,满是傻意,满脸不乐意,“她不是嫣儿!” “她叫知了!以后姓李还是继续姓余你家里商量着来就成!”林氏笑得一脸谄媚。 第三章 新家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李天虫走的时候,脸上实在说不上好看,余知了挂了两行泪,被林氏推搡了好几下才抱住破旧的小包袱远远跟在李天虫身后,手心里,还攥着那颗已经凉透的鸡蛋。 她频频回头,林氏脸上还带着谄媚的笑,眼角微红,不知道是因为余老三临行塞给她的一百文心疼还是因为家里少了个苦劳力; 余青云一脸不舍,也只是不舍; 余老三脸上还带着严肃,大声嘱咐她要听话,被退回来就打断她的腿。 目光里的三张脸她记了好多年,余知了落下最后一滴泪,扭头往前走去。 云湖村离拨云镇不远不近,但是李天虫走得极快。 整整一天,除去中途搭了段牛车的时间,余知了的双脚没有停下过。 等到李家的时候,余知了上气不接下气,手心的鸡蛋险些攥碎了壳,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只差没昏死在李家院里。 拨云镇乃是粮食大镇,可以说,半个京都的粮食来源都在这儿。 是以,他们并不怕换人当家,无论是谁,只要敢动这块地儿,那都等着京都断粮吧! 余知了站在院里,已经没有知觉的脚趾蜷了又蜷。 入目的是一座小院子,两间青砖房和两间泥土胚房子紧紧挨在一起,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有两只鸡在来回走动。 她家在村中尚且还算不错,不过也是土房加草顶。可李家,有两间大砖房不说,就是那土胚房,上头也是铺的青瓦。 “来来来!你就是知了吧?”一位穿着细麻衣裙的老妇从屋里出来,面容慈祥。 余知了却是往后躲了躲,抱着包袱的手搅得发白。 “阿婆吓到你了吧?没事儿没事儿,别怕啊,你阿公去收租子去了,等他回来咱就开饭!” 许久没有接触过这种善意的目光,余知了低下头去躲开,不与她对视。 李阿婆也不在意,上下打量着小姑娘,良久才面带责备地看向李天虫,“你这浑小子!你闺女年纪这般小,你也不等着些!急捞捞往家赶作甚!” 李天虫狠狠推了一把李阿婆,“大话精!还骗我是嫣儿!骗子!”说完就气冲冲地进屋去了。 李阿婆一下跌坐在地,余知了再怎么不虞,此刻也什么都顾不得,连忙上前搀扶起李阿婆。 妇人笑笑,顺着小姑娘的力道起身,“这浑小子,脑子坏了以后性子就如幼时顽劣了,可不好管教!” 余知了抿抿唇,没接话。 “妮子,我晓得你蓦然离开家中亲人,定有许多不习惯的,不愿叫爹,叫叔也成,咱们慢慢来,啊。” 余知了想要放开搀扶的手,李阿婆却没如她的愿,紧紧抓住她瘦骨嶙峋的小手,她转过身来,目光诚恳。 “你无需怕,李家不是那等子腌臜人户。我们盼你来家里,无非是想着我和你阿公百年以后能有个贤孝子孙送我们一程。 你虫叔的模样你也看着了,将来不免要人帮衬着些。你家我找人打打听过,清清白白的本地户,也不担心有的没的。” 余知了低下脑袋,心中惧意稍稍消散。 “走,我那还有些糕点,你用上一两块,等你阿公回来咱就开饭!” 口中软糯瓷实的糕点吃得余知了舌头都快打结了。她坐在堂屋中,李阿婆不知干甚去了,只留她和李天虫。 李天虫将将才被李阿婆折了荆条收拾过,此刻满脸不服蹲在角落里,目光不善地看着盯着余知了。 余知了垂眸盯着手中的糕点发呆,就这么在李家呆下去了吗? 她抬眸就对上李天虫凶恶的眸子,惊得差点没摔下凳去,连忙垂下眸子。 “不许吃我的!”李天虫恶声恶气的。 余知了连忙放回手中糕点,垂着脑袋坐着,努力将自己蜷成一团。 屋内静了许久,李阿婆才端着一个碟子进屋来,“幺幺,快去迎你爹去!我带着妮子摆饭了。” 李天虫回头,“不罚我蹲啦?” 李阿婆笑着捶了他一拳,“少贫!再多说一句废话一会儿就别吃饭了!” 他这才冷哼一声晃悠悠地往外走。 李阿婆放下手中的碟子,是碟子不知炒得甚菜,黑糊糊的一团。“妮子坐着歇会!一会儿你阿公就回来了。” 老人家身子骨再硬朗到底比不上年轻人,看着李阿婆扶着桌子转身前往灶房,余知了抿抿唇,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好妮子。”李阿婆笑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放桌上就成。” “你就是余知了?”李阿公是个极其肃正的人,出乎意料地连混蛋如李天虫都端着碗坐得整整齐齐的。 余知了手一抖,将碗放下就站了起来,手指紧紧搅在一起,“...是。” 李阿婆正要开口,李阿公先一步放下了碗筷,“既来了,就安生待着。平日在家多帮衬着你阿婆,她腿脚不便,你爹又是个傻的。” “爹,我不傻...”李天虫插嘴,李阿公只是淡淡睨他一眼,他就老实抱着埋下了头。 “家里不说大富大贵,但尚有几分薄资,只要你安分守己,好好对你爹,对你阿婆,将来必不会亏待了你。” 一番敲打不似李阿婆和蔼宽容,却叫余知了无故松了口气。 “至于姓...” 余知了抬头。 李阿公看了她半晌,挥挥筷子,“不改也罢,你要愿意就还叫余知了。” 余知了连忙点头。 李阿公板着脸,“坐下吃饭。” 李阿婆这才笑着拉着余知了坐下,夹了一筷子笋块儿炒肉丝进她的碗。 “你阿公脾气不好,但是不是坏人,你以后安心跟着我们就是。” 余知了看着碗里白花花的大米饭,只有她有,连李阿公和李天虫都是杂粮饭。 “快吃,今日你头回进家门,阿婆特意给你蒸了大米饭,新米,香得很!” 李阿婆给她盛了冒尖尖的一碗米饭。 余知了点点头,一口一口往嘴里胡乱塞着饭菜,口中的味道陌生又熟悉,滚烫的热气从碗内上升,直冲门面,氲得她眼眶发红。 第四章 进山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余知了就这样在李家安定下来,起先两日一句话也不说,李阿婆慢慢焖煮着,倒也颇有成效。 老人家不厌其烦一句又一句跟她摆谈着家常,说二十句能得她一句回应。 余知了从起先的惴惴不安、夜夜难眠,到今日已经能上床便入睡了。 后来没几日李天虫跟着李阿公打探着外出卖粮,估计十好几日回不来,余知了就更放松了。 眼下叛军入城驻扎,粮食一类必定大缺,李阿公打听到京里粮铺都涨价了,可收他们乡下人家的粮还是原价收,这可不行! 他这回带着李天虫出去,就是办这事儿的。 李家在这周围,有不少田地,自家没留几分,毕竟李阿公一个人,带着个半傻子,劳力有限。 其余多的地就租给了当地的村民,一年下来,这三口之家也能攒个几两银子。 算不上富贵人家,但在十四岁的余知了眼里,属实是她见过最华贵的人家。 李家父子一走,她胃口都好不少。李阿婆也没鞠着她,细粮供不起,粗粮还是管饱的。 十天八天吃上一次肉,隔三差五吃个鸡蛋。余知了没甚出息,一日比过一日的开朗。 只是偶尔也会想,要是家里条件好,是不是也会像阿婆这般对她好?只是答案她早已心知肚明。 “知了,地里不用去这么勤,能有几根草?”李阿婆拿过余知了手里的镰刀,小姑娘勤快地令人心疼。 短短半月,余知了和刚来面黄肌瘦的模样大相径庭,长年累月瘦弱的脸颊被李阿婆轻易养鼓涨了些。 面色也不再蜡黄,十五岁的少女,吃食上稍稍一上心,就跟剥壳的鸡蛋一样白嫩。 精神气儿一好,以往瞧着有些骇人的大眼睛变得格外水灵通透,余知了的好颜色总算出露端倪。 本来余父余母就长得周正,余知了的大姐就是云湖村儿出了名的好颜色。 加之她本来就好捯饬自己,这才让余知了那从未蒙面的做生意的‘大姐夫’一见钟情,一口出了八十两的聘礼银子。 乡间小花,比不得外头的富贵牡丹,但胜在清新脱俗,如山涧露水浸湿的红樱果,清甜回甘。 李阿婆暗地里还和李阿公说笑,好好将养着余知了,等她将来大了,备些嫁妆,瞧这模样,不愁没人入赘! 余知了拿着镰刀,在家待着吃闲饭她实在是坐不住... 李阿婆知道她心中想法,笑着把镰刀收了,递了个小背篓给她。 余知了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镇里的孩子今儿要去后裙山打栗子,你也跟着去玩玩儿!打到了咱婆孙俩加餐,打不到回来阿婆给你烙红薯油饼吃!” 余知了手攥紧了背篓上的系带,“我...我都十五了...”十六虚岁了,不小了。 怎地还和小娃玩到到一起?况且...她是李家买来的...她不想出去听些令人不痛快的话... 李阿婆摸摸她的脑袋,余知了攥紧手心没有躲。 “了了别怕,都是些大孩子了,比你大几岁的也有,没甚顽劣的娃子。 你来这么些日子,不是去地里就是窝在家里。出去就当散散心了,镇里不少和你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娃子呢!阿婆给你兜着呢,没人敢欺负你。” 余知了抿抿唇,没回应,只是李阿婆苍老的手捉住她的手穿过背篓系带时,她也没有拒绝。 “去吧,这会儿就在后裙山脚呢!我带你去过,一眼就能瞧着他们。” 余知了背着背篓,回头撞进一双她从未见过的溢满慈爱的眸里,她连忙避开李阿婆的目光,背着背篓出了院门。 她一点也不想去,只是逆来顺受惯了。不知不觉就行至后裙山脚。 叛军一至京师城外,周围村子早已跑了个精光,这要是来帮异族人,抢劫奸淫不说,小命都要交代。 唯有以拨云镇为中心一带的村镇,稳如老狗,一点不怵。 只因这处是粮食大户,偌大的京城几乎一半的粮食靠这一带的农户缴税和售卖。叛军敢动他们,那可得掂量掂量手里的粮食够不够果腹。 这霍乱年生,谁当家做主都一样,左右能讨生活就行。 是以镇子里没甚区别,几乎没有动迁的人户,不像云湖村,几乎都跑光了。 余知了刚到,“知了姐姐!”一声极其热情的叫喊声惊得她一下抬起了低垂的脑袋。 一粗布女娃拎着个破篮子几步上前,临近还有些胆怯,“你就是知了姐姐吧?” 余知了迟疑地点点头。 女娃衣裳到处都是补丁,却不算瘦弱,比余知了稍稍多些肉,瞧着康健许多,“我是二妮!李婆婆说了今儿你要和我们一起捡板栗!” 余知了抿抿唇,往二妮身后一看,七八个和她差不多的姑娘正频频看向这边。 其中还有两三个带着十岁出头的弟弟一道来的,真是一个年纪小些的都没有,是李阿婆... 余知了抬眸,“我们过去吧..” 二妮展颜,淳朴的笑容格外惹眼,“诶!” 一群姑娘簇拥着余知了,她从未得到过这种待遇,不觉欢欣,只觉疲于应付,烦不胜烦。 “咱拨云镇可是离后裙山最近的!每年这个时节,都能捡不少山货!” “就是,知了姐你以后常出来和我们一道,我们带你捡!” 余知了只需稍稍一想就能明白,这些日子李阿婆带着她走了家里不少田地,李家在拨云镇算得上是粮田大户了,足有七八十亩。 今天这些女娃,应该都是在李家租赁田地的人家,捡板栗...怕是也是阿婆一片苦心安排的。 余知了支起笑容,“好。” “知了妹妹,你跟紧些!这山可崎岖得很!” 一行人逐渐行至山中。 余知了抬头,却只能看到密不透风的密林,这才刚进山... 云湖村从未见过这般巍峨连绵的高山,“后裙山...”余知了呢喃出声。 二妮连忙开口,“京师城外最险峻最巍峨的山峰,都在这一片呢! 后裙山不是指一匹山,你瞧咱们镇子周围连起来的一座座大山没,就像城里那些小姐的裙子!所以叫后裙山呢!” 第五章 怪人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听说这山太深了,里头还有山鬼呢!” 只要是女孩子,没人不愿意爱听这些,余知了也不例外。 一年纪大些的女子瞪了一眼出声的人,“瞎说什么,你再吓着知了妹妹。” 余知了腼腆一笑。 “不过是山深了些,难免有野兽出没,夜里深山里狼吼猴叫的,传到外头来就成了山鬼了。” 她们不过刚进山,没走多远竟已经瞧不到什么日光了,山林间昏暗如傍晚,加之树影婆娑,颇有些阴森的味道,好在人多,倒也没觉出吓人来。 “这山这般巍峨,咱们进来,不怕猛兽出没吗?” 二妮接嘴,“没事儿,这外头一圈都是大人们常常来光顾的,周围不少猎户也时常进来巡巡外围,咱们要去的板栗树林子就在里头不远处,近得很!” 余知了点点头。 身边女孩们的声音叽叽喳喳从未停歇,偏生还要拉着她一道摆谈,一会儿时间余知了就有些心烦气躁。 “到了!你们瞧!” “前些日子二狗子他们进来捡走一批了,你瞧,又熟透掉下来不少哩!” “知了妹妹,你瞧,这毛栗子放地上,拿鞋一搓里头的栗子就出来啦!” 余知了亦是满眼发亮,自出门来头回真心实意地笑出来,“我省得的!” 满地的毛栗,从树上砸落下来开了条口子,轻易就能瞧见里头饱满的果实。 一大片林子,十来个孩子左手拿石头,右手拿树枝,低头捡的认真。 一群女子吵的心里发慌,余知了不知不觉就远离众人走进了板栗树林深处。 也不知道附近哪里有水源,叮叮咚咚的比人群吵闹的声音好听多了。 再抬头时,远处几个身影隐隐约约竟快要瞧不见,余知了低头,悄悄松了一口气,一个人待着总归放松了许多。 背篓很快捡满,满手的脏污难受得紧,指尖还有些小刺附在上头。 余知了看看手掌,远处已经很难分辨人影了,不过仔细听倒是还能听见一些隐约的说话声。 她想了想,将背篓放在原地,免得一会儿找不着她人担忧,起身去寻那叮叮咚咚的水声。 听着近,走了有一会儿的余知了却半点水源的影子都没见着。 她胆子向来偷着大,也不觉着独身在林子里穿走可怖,只觉着这会儿回去颇不甘心。 终于在穿过一片荆棘后,视线豁然开朗起来,是个小潭,连接一条溪流,地下水不知冲向何处,在岩缝间叮咚作响。 此处还没有树影遮盖,日光直直打下来,波光粼粼极为好看。 余知了扬唇,可算找着了,她也不往潭边去,只蹲在溪边,细细清洗着手上的脏污。 这会儿已是深秋,溪水冰得刺骨,好在余知了习惯了,她低头拔着手上的小刺,手指头都快戳到眼睛里去了,认真得紧。 等到她清理干净,十指已经通红了。 余知了展颜,可算清理干净了,她恍然抬头,竟发觉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余知了吓得跌坐在地,随即翻爬起来捡起脚边粗棍直直指向对面那个‘人’。 对面的人赤裸着黝黑的上身,两只手撑在地面,蹲坐在地上,奇怪的坐姿。 小溪极窄,不过两步的河宽,余知了很清楚地就瞧见了对方一头及腰的乱发下那张稚嫩的脸,眼白白得晃眼。 腰间裹着破烂布料,赤裸露出的皮肤上到处都是划痕。 “你...你是何人...” 对面的人眼也不眨地盯着她,闻言微微偏偏脑袋,没有反应。 余知了往后退几步,转身就跑,跑了没几步,她转头再去看,对方依旧呆愣地看着她,瞧着...还没她年纪大。 两颊削瘦,蹲坐着的肩胛骨都高高凸起来了,腹部的肋骨更是清晰可见。 余知了抿抿唇,翻出随身的小荷包里,是李阿婆出门前给她包的两块茯苓糕,丝丝甜味,很芡实,管饱得很。 对面的人依旧歪着头看她,没有动作。 余知了紧紧盯着他,翻出两块糕点,拿出一块掰了一个小角塞进嘴里,又朝对方扬扬手中白嫩的糕点,指指自己的嘴。 也不知道对方看懂了没,目光倒是从她脸上转到了手里的糕点上。余知了拿出随身帕子将两块糕包在一起,指指帕子,“要还我。” 随即抬手一使力,直直抛向上空,落至溪对面。 只见那怪小孩竟高高跃起,那糕点还没落地就被他一把攥在手心,手掌太过用力隔着帕子掐断了一截掉落出来。 怪小孩稳当落地,随即面露凶狠,将滚落在地的糕点一把捞起,塞进嘴里。 余知了瞪圆双眼,看着他面露凶光的眼睛不禁后退了几步,“疯...疯子...”她呢喃出声,转身就跑。 怪小孩留在原地,一边咀嚼一边紧盯着离去的身影。 解决完糕点,他将手里未绣一物的素帕子提起来看了又看,末了随手往腰裙里一塞,转身几个跳跃,消失在溪流后方的密林里。 远离溪边,余知了还心有余悸,瞧那野孩凶狠的模样,不该把糕点给他的,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知了!” “知了姐姐!” 余知了抬头,站在她背篓边的几个眼眶通红的姑娘不是二妮她们又是谁? 她暗自懊恼,连忙小跑过去,“对不住对不住!我听着有水声想着净个手理理身上的毛栗子,没想到走远了些...” 二妮一把拉过她,“知了姐姐,你吓死我们了!” “没事儿就好,把木木她们叫回来,咱们收拾着出去吧!” “好!” 余知了这一趟满载而归,她嗫嚅片刻,还是没忍住扭头看向身边的二妮,“二妮,后裙山里...有山疯子吗?” 山疯子,那些痴傻的人不知道归家,也没亲人找,游荡在山林间,以野果落叶充饥的流浪者。 二妮思忖一会儿摇摇头,“没听见说过啊,不过咱们后裙山,就是有,也是野人吧?这附近没听见谁家跑进山里去不回家的。这山太深了,就是傻子怕也不敢往里跑。” “野人?那不是哄小孩儿的传说吗?” 二妮不赞同地摇摇头,“谁说的?有真才有假呐!况且,这么大的山,镇里的老猎户都不敢轻易进到深处,我就觉得,里头肯定有野人!” 第六章 往事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野人...吗?余知了回头望向密林,那双凶恶的眼仿佛藏在某处和她对视,她打了个冷颤,加快脚步离开了。 李阿婆站在院里四处张望,远远见着余知了的身影,才放下心来,“可算回来了!一去就是小半天,我还道你是贪玩不晓得归家呢!长身子的时候,饿着怎么办?我跟你说...” “阿婆。”李阿婆话没说完,就被余知了打断。 “咋了?哦对了,今儿我又...你叫我什么?”李阿婆不可置信地盯着余知了,眼里满是希冀的光。 余知了上前搀扶住老人家,垂下眼皮,抿了抿唇,终是开口,“阿婆。” “诶!诶!好孩子!好了了!” 余知了想得很清楚,不怪她性子淡泊,既然和原来的爹娘亲情缘浅,就该珍惜现在的日子。 娘说得对,被卖来李家,是她的福气。李家待她不薄,她也不是个痴傻的,感受不到好赖。 没道理人家好吃好喝供养着,她还日日摆个脸色,犟着脑袋不愿低头,年岁长了,就是没错也变有错了。 余知了不过十六虚岁,细算下来,将将十五哩!原来在家虽不能说受了什么虐待,但到底不算如意。 云湖村的女儿们都是这般,她以为日子就是这样的,没甚区别。 直到来了李家,不过二旬光景,她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这声阿婆,她喊得心甘情愿。 “今儿咱们吃简单些,烤栗子吃!阿婆给你刷上一层糖水,甜得勒!” 余知了腼腆笑笑,点点头。 李阿婆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爱不释手。 “明儿你阿公和...叔叔就回来了!我一早起来杀只鸡煨上!加上了了捡回来的板栗一齐炖着,补人得紧!” 余知了愣住,那傻大个要回来了?他对自己可不算友善... 李阿婆心里门清,笑笑开口,“别怕,你叔叔看着唬人,其实就是一屁孩子性子!好糊弄得很。 家中一直还算富余,他小时就是个浑的,十里八村没谁见了他不头疼的,也就你阿公治得了他!” 余知了抬头,“阿婆,虫叔他...怎么会去参军?” 李家既然一直不算贫穷,为何会让李天虫去参军呢?只有那实在揭不开锅的人家,才想着去军中闯闯,起码不愁饿肚。 李阿婆笑笑,“强征呐!而且你虫叔也不是个安份的人,一心想着在外头打拼一番事业。 那会儿你还小,不醒事儿。那会儿汉人可不是现在裴家做主呢!” 余知了眨眼,“可是京都,皇室掌权的人一直都是裴氏一族啊。” 李阿婆摇摇头,“那都是十年前的事儿了,汉人皇室,本是卫氏一族的天下,那时,四海归一,天下不算太平,可也不像现在这般四分五裂。 后来,卫皇领军出征,战死沙场,据说还有后人,不过被乘虚而入的裴氏人杀了个干净。 不过十年光景,裴氏一族竟把老祖宗打下的江山丢了个干净。” “那虫叔,是为裴氏一族卖命吗?”余知了好奇道。 李阿婆垂下眸子,“所以说,都是报应啊!他一心想为裴氏打仗争功,临了落在女子手里,落得个痴傻的下场。” 余知了瞪圆双眼,“不是说虫叔还有个女儿叫嫣儿吗?” 李阿婆拍拍她的手,“你虫叔外出打仗,救了个风尘女子,轻易就和别人互诉衷肠,如若不是那女子卖你虫叔,你虫叔也不至于受伤变得痴傻。 这般难堪的事情,你阿公最要脸,哪能对外说是外头不三不四的女人坏的? 偏他回来后又整日嫣儿嫣儿叫个不停,你阿公只得说他在外头娶了亲,嫣儿是她女儿。” 余知了藏起眼中震惊,竟是这样... 李阿婆笑着拍拍她的脑袋,“都过去了,你虫叔傻了也是好事儿,我和你阿公本就不愿他为裴氏卖命,就这么跟在我们身边,也挺好的。 这两年我和你阿公还能活动,慢慢教着,他也能自己料理自己了。将来...就得靠你照顾着些了。” 余知了摇摇头,“阿公阿婆长命百岁!” “傻孩子。”李阿婆起身,“瞧我,和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说这么多作甚,左右上头谁当家做主也不是我们置喙的,走,咱烤栗子去。” “好。” 第二日李阿婆的栗子炖鸡将将能吃,李阿公和李天虫就杀了回来。 李天虫轻怂鼻子,到了家谁也不理,直奔灶房,顺手捞起小盆装了满满一下盆栗子鸡,根本烫不着他,转头就往嘴里使劲塞。 李阿婆见她进屋,招手把她叫过去,“知了,坐。” 余知了过去坐了下来,李阿公往嘴里送了一口热茶,“外头的情势不太好。” 李阿婆皱眉,“你和天虫不是去城里谈粮价去了吗?” 李阿公夹了一筷子菜,“我在城里,瞧见好些蛮子。” 李阿婆瞪大眼睛,“蛮子?怎会是蛮子?这里可是京师!” 李阿公摆摆手,本就沧桑的面容一下老了许多,“前朝庆王,在北方独占三个州,早就自立为王了,哪来的京师?”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眼狼吞虎咽的李天虫,“我还去了镇长家一趟,他的意思,收拾东西趁早走吧!” 李阿婆拍拍大腿,“往哪走啊!”说完她咬着牙使劲拍打了几下李天虫,“这个孽障早年要去参军替裴家卖命!好不容易盼回来,结果人傻了!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往哪跑啊!” 李天虫回瞪他娘,凶神恶煞的,瞧见李阿婆通红的眼眶,又把气咽了下去,端了碗独自走开继续囫囵。 李阿公把碗重重一放,“往汉人统领的地方跑!要不就往北边庆王的云归州跑!要不就是南边镇南大元帅甘州,总归这两个地方,还有我朝子民的容身之所!” 他起身转身在堂屋的盥洗架子上扯了帕子扯了把脸,“我去通知镇里人,收拾行囊逃命去!” “马上就春种了,各家各户种子都换好了,这个时节,谁愿意跟你走?” 第七章 再见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李阿公微微侧身,露出一半沟壑交错的脸,“不愿意也得走,蛮子占领京师,等他们料理完大内的汉人,接着就是城里,再来就是我们拨云镇了! 异族是怎么对待汉人的镇里人不是不清楚!我去了!你在家收拾东西!” 李阿婆泪眼婆娑,“蛮子怎么会打到京师来...” 实则是拨云镇消息太过封闭,蛮子自然没有本事越过中原腹地打通京师,如今的京师,资源早被瓜分得一干二净,裴氏一族的地盘,路过都嫌脚脏。 是京师镶东的瓜州,州主祁天胜从东面接应了大批蛮子,这才打了进来,商量着京师一分为二,瓜州版图扩大,这群蛮子也多了块烧杀抢掠的地儿。 余知了还没有反应过来,李阿婆已经起身回房了。 她突然就想起山里遇见那个怪人,蛮子好猎,来了拨云镇一定会上山,他...会有事儿吗? 李阿婆将家里田契全部翻找出来,封进一块油布里,又将油布封进她不常穿的内衫里侧。 “知了,你来!” 余知了走了过去,只见李阿婆床上摆满了散碎银子,十两的银锭子也有两个!她拿起一串铜钱,又包了得有七八两重的散银给她揣上。 余知了顿如雷轰,“阿婆...你不要我了...”爹娘想必都到半路了,李家不要她,她还能去哪... 李阿婆摸摸她脑袋上的发髻,“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这钱啊,不能放在一个人身上,咱家四口人,每人身上都得揣着点。 家里一共三十六两银子,你揣八两,自己在身上找地方藏好喽!等你阿公回家来,咱就出发!” 余知了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接过银子,手里沉甸甸的,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阿婆,咱去南边还是北边?” 李阿婆面容平和,“大抵是去北边吧,近些。庆王昏庸,但好歹是前朝皇室,身边不少能人异士,云归州有他护着,能讨生活!我和你阿公一把年纪了,经不住折腾。能平安护着你们俩个孩子到地儿,就算上天保佑了...” “阿婆不许胡说。”余知了红了眼眶。 李阿婆笑笑,“好,阿婆不胡说!” 以李家财力,换在以前太平盛世,当个地主乡绅绰绰有余。可惜正逢乱世,全家上下五十两银子都没有,李家尚且这样,寻常老百姓人家就更不用说了。 余知了陪着李阿婆收拾了一天家当。 家中余粮不超五石,一石粮食是一百五十市斤,家里粗细粮一道称下来,得有六百来斤。 多是高粱米、粳米、苞米、粗面一类。大米不过二十来斤,白面三十多斤,糯米只有三斤半。 什么花生山枣山核桃一类零零碎碎加起来七八斤,李阿婆全部打包上了。 当天夜里,李阿婆就熬了大夜,将能做的粮食全部做了。 余知了跟着帮忙,罕见的是,李天虫也守在灶边,看着两口大锅的火势,帮忙搬搬重物。 “阿婆,这些咱怎么运走啊?” 李阿婆笑笑,“家里有驴有牛,你阿公知道想办法套车,放心。” 李阿婆各类粗面二十斤混了两斤白面,加盐、磨碎的香料粉炒干装进了密封罐子里,“没见过吧?回头路上烧锅热水一调开就能吃,味儿还不错。” 烤干的馕饼李阿婆都做了一大摞,比余知了的手掌还厚实,比李天虫的脸都大。 粗馍、炒米、炒面、干馕家里干粮多了一堆,粮食下去了快一百斤。 家里柴火烧了一夜,那堆干粮比余知了都高。 “天虫,去后院挖个坑,把不能带走的都埋起来,省得回头让蛮子糟蹋了!知了,你快去歇歇,阿婆出去找阿公,看看外头的情况。” 余知了点点头,回了屋子,熬了一夜脑子却异常清醒。她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悄悄起身。 后院的李天虫还在哼哧挖着坑,一身蛮力,一铁锹下去,能刨出比她脑袋还大的土块来! 余知了去了灶房,身上拿了三个馕饼,又装了五个馍,想了想又各自放了两个回去,藏在包袱里悄悄出门去了。 上回来,她就记住了路,她别得不强,脑子记东西出乎意料的好使。 还是那条溪边。 许是老天都察觉了什么,不肯放太阳出来。林子里一下黑了起来,余知了有些后怕,更多的是后悔,她抿抿唇,“你...你还在吗?” 周围寂寥无声。 余知了抱紧包袱,“喂!有人吗?” 没人回应,余知了悄悄松了口气,总归过了良心上那一关,这就够了。 她悄悄吐气,转身就撞入一双黑得惊人的眸子里。 “啊!”余知了吓得轻叫一声,后退几步,“你...你...你别过来!” 面前一头乱发,衣不蔽体的人不是上回的怪人又是谁? 他就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余知了大着胆子打量他,他身上的伤痕,又多了。脸上都是血迹,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余知了。 “你...你的家在深山里吗?为什么老在林子外缘碰着你?” 怪小孩没有反应,原地蹲坐下来。 余知了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跟着缓缓蹲了下去,“你要是能听懂我说话,就点点头成吗?” 怪小孩顶着一张看不清长相的花脸朝她龇了龇一口白净的牙。 余知了下的往后蹲走了几步。 见她被吓,怪小孩咧了咧牙,明显是在乐。 “你...你能听懂...我们这儿要乱起来了,这里有些吃的,你...你要吗?”余知了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 对方一把夺过,打开掏出一个馕饼就往嘴里塞,余知了目瞪口呆,那馕饼干的连李天虫嚼着都费劲儿,这人的牙...比阿婆的菜刀还快... 他坐了下来,一双精瘦的腿排开,满是伤痕的身体就这么展露在余知了面前,她正要开口说话。 却见对方耸耸鼻子,满是凶意的眸光投射过来,余知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一个飞扑,余知了紧紧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只见对方手里一边拿了半截蛇,嘴里还在冒血。 余知了惊叫一声,翻身就跑开几米远,“你...你...” 对方眼里未散的嗜血的凶意惊得余知了咽下了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走的话。 第八章 仙物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怪小孩把蛇一扔,转身捡起刚刚丢开的馕饼继续往嘴里送。 余知了垂在裤缝的手紧了紧,知道对方对她没恶意,她咽咽口水,大着胆子开口, “你家在深山吗?蛮子要过来了,你别在这外头晃了,往山里走,越深越好。” 说完,像是了却一桩心事一样,转头就走,没想那到这怪小孩一下就‘飞’到了余知了身前。 余知了又是一惊,本就一夜没睡,她这会儿感觉脑子嗡嗡的,眼眶霎时红了一圈,“你...你要作甚!”色厉内荏。 他嘴里还塞满馕饼,唇边是一圈面,看清余知了眼里的惧怕,怪小孩不解地歪歪脑袋,伸手就掏他身上唯一的一件裹着腰腹的破烂的布料。 “你住手!我爹是附近出了名的恶人,他不会放过你...”话音未落,对方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物件来往余知了怀里一扔,就这么看着她。 余知了一看,竟是块灰不灰、白不白的石头,上头还刻了什么她看不懂的花样,像是……字? 她想扔出去,但是对面的人直勾勾地盯着她瞧,溪边那条蛇的尸体还没凉透,余知了攥紧手里的石头。 “不许跟着我...”她底气颇为不足地喊了一声,随即转头就跑。 怪小孩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好半晌,才垂下眸子,一把抓起地上的包袱和蛇的尸体离开原地。 余知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终于出了林子跑到外头来见了天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踩到一个石子左脚拌右脚摔了出去。 她痛呼一声,手掌下方的皮肉被粗粝的地面磨出了血,她紧攥着石块的手正要放开,只见那沾了她血的石块竟隐隐发光,随即慢慢变得透明,最后竟是化成一抹亮光飞入她的掌心处消失不见。 余知了瞪大双眼,此等异景当真是吓坏了她。 她连忙匍匐在地上,对着老天磕了又磕,嘴里把各路神仙都念叨了个遍。 她的身子抖得厉害,“仙人莫怪,知了不是有意冲撞,还望仙人恕罪。” 等了好一会儿,没什么动静,她才悄悄起身,四处观察,她抬起还带血的手掌,只见那掌心中间竟无由多了颗红痣,她瘦弱的手掌不住地抖。 她觉得...她的脑子里,好像多了个东西... 像是受到什么牵引一般,余知了伸手在地上摸了一把土,只一晃眼,土就消失不见,指缝都干干净净的。 余知了险些没站住,真的跑到脑子里去了!她瞧见了! 她晃晃脑袋,没发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余知了再次大着胆子看了看,她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地方? 比李家前后院子加起来还大,不,比十个李家还大! 余知了再傻,也知道自己大抵得了个不得了的宝物。 她整理一翻衣袖,拍去衣裳上的一身灰,再度跪了下去,朝天磕了三个响头。 在抬头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山林,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回了家,李阿婆正和李天虫把家里带不走的东西往坑里填。 余知了悄悄回了屋,她再度朝脑子里探去,真的好大!一大块绿草地!上头是瞧不见高度的白雾。 她放进去的黑土正在正中间绿叶上,极其惹眼。 余知了眼睛一亮,试着移动那堆黑土,真的可以!她...她有了一个仙人洞! 余知了只觉得屁股发烫,她一刻也坐不住,起身跟一阵风似的跑到后院。 李阿婆吓了一跳,“咋了?这么开心?” 余知了咽下口中的兴奋,摇摇头,“没事儿,阿婆,我来帮您们。” “成,你脚边那堆包袱,去埋那边的小坑里。” 余知了点点头,“阿婆,这是啥?” 李阿婆笑笑,“种子,带走吃了可惜,也不多,两三斤,索性埋起来,兴许还有再回来的一天。” 余知了眼睛悄悄亮了亮,也不知道,仙人洞里能不能种东西... 她应了一声,抱着包袱走到一边,背对着两人就假意掩埋起来。 她悄悄翻开包袱一角,里头大半是谷种。 余知了头回干这事儿,慌得不行,一不小心,全给收进去了。 “你干嘛!” 余知了一慌,连忙塞了几块石头就把包袱往坑里一丢,抓着土就往坑里丢。 李天虫不依不饶,“娘!她偷懒!” 李阿婆看了一眼余知了,“别理他知了。”回头指了指李天虫,“你快干吧,祖宗!一会儿你爹回来生气我不保你啊!” 李天虫不满地瞪了眼余知了,继续往下头搬东西。 埋完东西,家里空了许多,带不走的瓦罐小件,李阿婆全给埋了起来。 李阿公久不回来,李阿婆叫上俩孩子一道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余知了只得按捺住心里激动,跟着出去。 说是镇,其实就是个富裕些的村儿。这些年要是不打仗,早就发展起来,哪里至于还是今天的模样? 村口广场上人不少,李阿公和另外两个地主还有镇长站在上头。 “镇长!马上就开春下种了!咱们去哪啊?这里可是京师附近,不用跑吧?” “自从裴氏一族建朝,这天下,哪里还有太平地方? 瓜州就在京师东北边上,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蛮子已经从东北面扛旗杀进京了!” 底下人面面相觑,“不可能!这里可是国都!其他州主不会放任蛮子占领这里的!” 镇长重重敲击拐杖,“这次蛮子就是瓜州州主祁天胜迎进京来的!” “该死的祁天胜!咱们拨云镇每年都卖粮食给他,从来没收过高价,就是盼着他守好东北方向!可...可...” “好了!”镇长林天赐年纪不大,比阿公还年轻些, “我和镇里三个地主商量过了,上一季的粮食已经卖了,要走的人家,租子钱不收你们的,咱们明天一早,后裙山山脚集合!散了!” 余知了跟着李阿公李阿婆回了家。 “阿婆,地里还有些白菜萝卜没收回来,咱不收吗?” 李阿公摇摇头,“不收了,不好带容易坏,带个二三十斤上路就好。要紧的是粮食。” 他转头看向李阿婆,“加上咱家,镇里应该会有三辆驴车,我已经把车架子套好了,你让天虫收拾家伙事儿上车。” 第九章 出发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怎么才三辆?”李阿婆皱眉,拨云镇前前后后可好几百户人家。 “另外两个地主家,不去西北边庆王那儿。打算去西南甘州。” “甘州?要不,咱们也去?” “太远了,我们俩这把身子骨,怕是...就去庆王的云归州吧...眼下重要的,是找地儿把俩孩子安顿好。” 余知了低着头所有所思。 当天夜里,李家很晚才睡下,可算是把家里收拾规整了。 余知了偷摸起身,李家有两垄菜地,在和后裙山相反的方向。 种的都是些冬白菜和冬萝卜,人吃,家里牲畜也偶尔改善伙食。 余知了拿起锄头,悄悄摸了出去。 仙人洞的事儿,她谁也不敢说,包括李阿婆,她会被烧死的! 今天她听了许多,外头不光四分五裂,许多地方连粮食也没有。 她得了宝物,不想糟践地里的粮食。 第二天李阿婆叫醒余知了的时候直笑,“长身体就是贪睡,了了,了了!快起来,咱得走了!” 余知了坐上驴车的时候才清醒过来,她连忙下来,阿公阿婆都没坐车,她好手好脚的怎么受得起。 仙人洞了多了几十根沾着泥土的大白萝卜,和上百颗大白菜,余知了有些可惜,李家还有好些没收上来了,可惜了... 拨云散凝聚力挺强,居然没有一户留下来的,人分为两拨,一拨跟着那两个地主前往甘州,剩下五六十户人家往云归州迁。 余知了回头看了看后裙山,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红痣,良心上的谴责让她有些不知如何应对,希望,他能平安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二妮走过来和余知了作伴,“知了,我听我爹娘说,外头好多地方闹饥荒呢!咱家全部粮食都带上了。” 余知了看了看她小小的肩膀上背着的沉重的背篓,她扭头看了看二妮的哥哥,就手上垮了一个包袱。 “我帮你吧。” 二妮躲开她的手,“我爹娘看见我把粮食交给别人,要被打的!我背得动。” 余知了便不再管她。 李家的驴车上满满当当的,李天虫就走在前头牵着驴车,半点疲累看不见。 余知了去小解回来跟上队伍,就听见二妮娘在骂骂咧咧的说什么。 李阿婆放开她的手,“渴了就喝水,别怕,还想解手阿婆再陪你去,和荒郊野岭的,一个人可不安全。” 余知了收回目光,点点头。 二妮低着脑袋,已经被骂习惯了,不痛不痒的。 “人家解手你也要去!她被卖进李家你怎么没被卖进去?给老娘憋着!背上的粮食要是少一粒看老娘不收拾你!” 陈二妮哥哥陈才冷哼一声,“要不是她不讨人喜欢,至于肥水流了外人田吗?看看李家,那么一大车粮食!” 二妮低着头,一天什么也不干,有什么资格说她。 陈家的插曲李家并不知道。 一行人男女老少都有,行路并不快,一天过去还在京师的地界里。 “知了,吃馕,阿婆给烤两个红薯,甜甜嘴儿。” 李天虫坐在一边,不情不愿地嚼着。 余知了接过那盘子大的馕饼,早上那个她只啃了一半,剩的都给放到仙人洞了。 李天虫一天都只能吃一个馕,她这是第二个,李阿婆什么也没问。 余知了迟钝的没发觉什么不对,像仓鼠一样往仙人洞里囤着吃的。 拨云镇的人围着火堆,自家吃着自家的干粮。 李家累了一天的驴子也终于缓了口气。 “阿婆,咱出了京师,是哪啊?” 李阿婆笑笑,“京师往后俩座城,都是昔日裴氏的地盘,咱都得走过去呢!出了京师,就是羌城了。” “羌城...”余知了似懂非懂。 李阿公捧着书过来,“今儿晚上也不赶路了,你和你爹也没事儿,过来习字!” 余知了抬头,看向李阿婆。 李阿婆笑笑,“你阿公,年轻的时候考取过功名呢!” 余知了看着驴车角落里的几本书,难怪。 李天虫不情不愿地坐过去,“这些我学过!不学!” “坐好!陪你闺女学!”李阿公拿起树枝,“你爹,七岁才学完千字文,笨得很,你可得好好学。” 余知了点点头,识字啊,余青云都没机会学呢... “余、知、了...”原来,她的名字长这样... 她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树枝往地上弯弯曲曲画了一个圆滚滚的图案,“阿公!这是字吗?” 李阿公皱眉,“卫?你没写错的话,是个卫字。” “卫...”余知了恍然,原来那块仙石上的图案,是卫字。 余知了正在地上一遍一遍写着自己的名字,“知了姐姐!” 余知了抬头,是二妮。 李阿公抬头看她一眼,“去吧。” 余知了走过去,“怎么了?” “知了姐姐,你...我想撒尿...这里人太多了...” 余知了垂下眼皮,“我陪你。” “太好了!走!” 二妮拉着人就往旁边的小树林里跑,今天粥太稀了,她憋了一天了都。 “二妮,就在这儿吧。”都进来有些距离了,余知了看着黑洞洞的林子,不愿往前。 二妮回头看了看,外头的火光还能隐隐看见呢,她撇撇嘴,“好吧,知了姐你撒不?” “我中午撒过了,我背过去,你快些。” “你不知道,我憋了一天了!” 余知了不太理解,“为啥不上?” 二妮解开裤子蹲了下去,“我爹娘不陪我,我怕。知了姐姐,中午我瞧见了,是李婆婆陪你去的,你命真好,能到李家来。” 余知了抿抿唇,长这么大,头回听见有人说她命好的。 不过也奇怪,村里女娃不少,二妮怎么会叫她? 身后是二妮窸窸窣窣的身音,余知了皱眉,“二妮,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二妮一顿,“知了姐姐,大晚上的,你别吓唬我!” 余知了回头,“真的!阿公阿婆他们那边有声音,你快点!” 二妮连忙起身提裤子,裤带都来不及栓好,就被余知了扯着往回走。 “知了姐姐!”二妮停住脚步,“我...我听见惨叫了...” 余知了抿抿唇,“咱们小声点。”外头...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第十章 出卖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两人隔着隐隐绰绰的树影,看见了外面四溅的火堆。 倒地的驴子,遍地的行李,拨云镇人,出事儿了。 “知了姐姐...是...是蛮子...他们追过来了...” 余知了捂住她的嘴,“别出声!” 外头几道高大身影走来走去,似是在清点战利品。 余知了抖着唇,她看见地上有人躺着...阿婆... 不会的!阿婆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还没反应过来,一道彪悍的身影就往这边来,几步之间就接近了林子前头。 “二妮!有人过来了!这里的草挡不住我们俩个,你去对面!” 二妮抖抖身子,“我...我怕...” 余知了咬咬牙,猫着身子躲了过去。 她刚蹲好,脚步声就到了跟前。 紧接着,就是水流声,一股骚臭传开。 余知了死死捂住口鼻,不让呼吸声泄露出去。 一声呜咽声响起。 余知了暗骂,遭了! 身影重重‘嗯’了一声,提好裤子,拔出刀,余知了看清刀锋在黑暗里的反光,她瞪大眼睛。 “别杀我!” 是二妮。 她抖着身子从草后跌落出来,“大人,别杀我...” 身影哈哈一笑,转头冲着外面喊了一句胡话,扭身一把拎起二妮,他掂了掂手里瘦弱年幼的小姑娘。 “几岁了?”变扭难听的汉话。 对方淫邪的笑容,狰狞的面孔让二妮意识到了什么,她抖抖身子,“我...我还小...我才十二...她!” 她指着余知了藏身的地方,“她...她十五了...” 余知了瘫软在地,完了。 蛮子一脚踩塌余知了身前的草,看清草丛里的人,哈哈笑了两声。 他一把丢开二妮,余知了瞪大眼睛看着朝她伸过来的大掌,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那腥臭的手快要摸到她之际,蛮子上方垂掉下来一道身影,抱住蛮子硕大的脑袋,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咔嚓’一声,高大的身影霎时倒地不起。 余知了抬头,那倒吊的身影,是后裙山的怪小孩! 他躬身回到树上,下一秒就跳了下来,踢踢地上的身影,才扭头和余知了对上,下一秒,露出一口白牙。 余知了这才反应过来,拖着脱力的身子起来。 “知了姐...对不起...”陈二妮连滚带爬地爬过来。 余知了咽了咽口水,她扭头看了眼外头打算起身过来几道身影。 她咬咬牙,“走!” 陈二妮满脸泪水,跌跌撞撞地跑到她身边。 余知了抖着腿,她回头看着还立在那儿懵懵懂懂的怪小孩,她往后撤几步,一把抓住对方赤裸的胳膊,“跑!” 三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往林子深处跑去。 怪小孩低头看着抓住他胳膊的手掌,歪了歪头。 “知了姐姐...我跑不动了!” 余知了回头,身后并没有什么动静,但只要还在这片林子里,迟早会被发现。 她放开手上的胳膊,抹了把头上的汗水,“不想死就继续跑!他们发现死了人,肯定会追进来!” 她说完,拨开身前的草继续往前跑去。 怪小孩跟她脚跟脚的,差点没碰到她后脑勺去。 陈二妮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黎明来临,余知了体力不支,倒了下去,怪孩儿跟没事儿一样,一把拖住她,余知了白着唇,“去那边的石头后面...还有二妮...”说完,竟是体力透支晕了过去。 怪孩儿一把把她扛到肩上,转头嫌弃地看了眼地上的陈二妮,上前抓住她的脚踝,往前头拖去。 余知了睁开双眼,映入视线的,就是一张满是血痕的脸。 她惊坐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怪孩儿就蹲在她身前,歪着脑袋看着她。 外头已经大亮,余知了连忙起身,“二妮呢!” 她扭头四处找寻,角落里睡得正香,这才松了口气。 昨夜太黑太乱,她这会儿才发现,怪孩儿赤裸的上身背了一个包袱。 是她装馕送进山那个包袱,包袱前头还系了一条素帕,那是...她第一回见他给他茯苓糕时外头包的帕子... 余知了认认真真地打量面前的脸,“你...一直跟着我们对吗?” 怪孩儿没有反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余知了抿抿唇,“昨夜...谢谢你...” 她扭头看了一眼二妮,放低声音,“你一直跟着我...是知道你的...在我这儿吗?” 怪孩儿头歪了歪,显然不太理解她在说什么。 余知了不知为何,悄悄松了一口气。 “知了姐...” 余知了回头,垂下眸子,再睁开时,已经平静下来,“你醒了?” 陈二妮坐了起来,“这是哪儿?” 余知了四处看了看,此处荒无人烟,地势还算开阔平坦,“我也不知道的。” “知了姐,镇里人不会有事儿吧?”陈二妮泪眼婆娑。 余知了抿抿唇,“咱们得回去看看。”她得确定,阿公阿婆没有出事。 “回去?我不回去!要是蛮子没走怎么办?” 余知了起身,“蛮子是追着镇里人来的,东西被截下,人也...跑了,他们不会久待的。” 她转头看着陈二妮,“你走不走,不走我就先走了。” 陈二妮埋着脑袋,伸手抹了一把泪,站了起来。 余知了看着怪孩儿,“你...还能找到昨夜那地方吗?” 陈二妮来到余知了身边,悄悄开口,“他...他听得懂吗?” 眼前的人满头乱发,身上脏得不行,和十二岁的自己差不多高,这么冷的天,就腰上系了块破布。 想起他昨晚狠辣的手段,陈二妮往余知了身后撤了撤,真的不是疯子吗? 那怪孩儿看了一眼余知了,转头就往前走。 余知了抿抿唇,“跟上!” 三人脚速不慢,很快就到了昨天夜里那片林子外头。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 “知了姐,我渴...”不光渴,还饿。 余知了也饿,但是她不可能当着陈二妮的面把仙人洞里的馕拿出来。 “穿过林子,咱们看看那边有没有留下的粮食,咱们昨夜休整的地方边上就有河,去那边休整。” 陈二妮明显感觉余知了和自己原本就不算亲密的关系更冷淡了,她拽紧裤缝,紧紧跟在前头两人身后。 第十一章 走散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知了姐姐...是牛叔...还有林爷爷...他们...” 余知了看着满地狼藉,火堆早已熄灭,昨夜怪孩儿弄死的蛮子尸首被人翻了个面,蛮子已经退去。 一地的行李散乱在地,她看着李家车架前的尸首,抖着手翻了过来,余知了重重呼了口气,不是阿婆...上天保佑。 陈二妮呆站在原地,“知了姐,镇里人...都死了...” 余知了起身,“别乱说!这里只有几个人,镇长肯定带着大伙儿逃走了。你快搜罗看看有什么能用的,咱们去找他们!” “去哪找啊?”陈二妮脸上茫然得可怕,一夜之间,家没了。 余知了回头看了眼后头的方向,“羌城。”阿婆不会骗她,他们肯定往羌城方向跑了。 驴子不知所踪,李家车上的粮食一点没剩,只剩些杂乱的衣裳行李还留在车架上。 她看着地上沾了泥土的几本书,是阿公的,她捡了起来,假意找包袱包住,其实全送进了仙人洞。 怪孩儿就蹲坐在一边,仰头看着天上的蚊子。 余知了扯扯他,“你...这里有衣裳,你要穿吗?” 怪孩儿接过,稍一用力就扯了个大洞。 他透过洞看见了余知了无奈的表情,跟做错事儿的孩子一眼,把破碎的衣裳搭到肩上,低头不敢看她。 “算了。”他听见余知了说。 陈二妮再找有没有吃的落下。 余知了接着收罗东西,把能用的全收进了仙人洞。 不少调料没被带走,她留了一半在包袱里,剩的全装进了仙人洞。 还有李家两个木桶,她也收了进去,一会儿去溪边打水。 “二妮。” 陈二妮回头。 余知了把手里的竹筒递过去,“一会儿打水带身上,一人一个。找套换洗衣裳,只拿一套就好了。” 她还往背后包袱上扣了口小铁锅。 铁是精贵东西,许是那群蛮子搜漏了,让她捡了个便宜。 “我拿了。”陈二妮胸前也挂了个包袱,接过余知了手里手臂长大腿粗的竹筒。 “走吧,先离开这里。”能收的衣裳被褥她都收走了。 怪孩儿看着两人的背影,喉间呜咽一声,垂下了脑袋。 “诶!” 怪孩儿抬头,视线里的脸皱眉看着他,“快来啊!” 他咧出一口白牙,一个跳跃追了上去。 余知了回头,看了眼已经狼藉的地方,那三具尸首,没被动过,她想将人归置一番,但是...她不敢...只敢隔得远远的搭件衣裳到尸首脸上。 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余知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人来到溪边,余知了喝了个半饱,陈二妮也蹲到一边,洗脸喝水。 余知了看了眼蹲在旁边乖巧的怪孩儿,她掏出帕子,“你来。” 怪孩儿那白的发蓝的眼睛包裹住他浅棕色的瞳孔,就这么看着她。 余知了指指他的身上,“你擦擦身上,我把衣裳带出来了,穿衣裳。懂吗?你这个样子太怪了...” 她小心试探地把帕子放到他手臂上,试着给他擦了擦,“明白吗?” 怪孩儿接过她递过来的帕子,胡乱往身上擦着。 余知了打开包袱,找出一套刚刚搜罗的粗布麻衣出来,递了过去,“去那边草里换了出来。” 怪孩儿把自己的包袱往她面前一放,起身过去了。 原来能听懂人话...余知了低头看他的包裹,没忍住翻开,一些骨头,还有半张馕饼,应该是她送去山上的。 最主要的是,还有两根白胖的萝卜和一颗明显被啃过几口的白菜。 余知了顿住,那晚她偷偷出去挖萝卜,他也跟着...或许从她从山里出来,他就一直跟着了... 余知了抿抿唇,他是想要回宝物吗?可是... 她低头看了看手心的痣,收起思绪,转头看了眼正在洗手的陈二妮,不动声色地往怪孩包袱里又塞了三个馕饼。 阿婆做出来的馕饼,上路前她就摸了五个进去,加上路上吃剩的一个,也就六个馕饼,三个人吃,还不知道羌城有多远,余知了有些担忧。 怪孩儿出来时,身上衣裳乱七八糟的。 他继续蹲坐在余知了身边。 余知了没忍住,伸手替他把衣裳系好。 被束缚住的感觉并不好受,怪孩儿觉得脖子被人提住了。 “知了姐,咱走吗?” 余知了头也不回,“你把我们的包袱拿到一边去等会儿吧,等我给他梳理好,他这幅模样,怕吓着别人。” 说完,还特地把怪孩儿的包袱打开。 陈二妮接过往那边走,没一会儿就惊叫出来,“知了姐!他的包袱里有吃的!” 余知了也假装惊喜,“是吗?那你去找些柴火来,咱们吃点再上路。” “好!” 陈二妮离开,余知了才正视面前的人,她掏出梳子,试探着往怪孩儿头上放。 他没反抗,只是好奇地眼球往上关注着头上的东西。 “我帮你把头发束起来吧。” 茂密杂乱的头发出乎意料地干净,除了发丝上沾了一些草屑,发根儿干干净净的。 还是个爱干净的山疯子,余知了暗自腹诽。 一根破烂衣料将他头发束住。 这会儿才终于有了个人样。 余知了没停下来,重新打湿帕子,将他的脸擦净。 怪孩儿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一张白净周正的脸裸露出来,余知了才知道,这山疯子,竟真是个小孩子。 白净的脸眉眼间正气十足,细碎的伤口很多,最深的一道从左痂一直划到耳后,疤痕在脸上格外刺眼。 和余知了的圆眼不同,眼前的眸子眼角微微下沉,浓密的眉毛离眼极近,山根隆起,唇红齿白。 怎么看都是个惹人喜欢的小子,瞧着最多十岁。 饶是身世凄惨如余知了,也不免有些心疼。 她声音都轻了许多,“你...你还有家人吗?” 她以为怪孩儿不会回应,没想到对方竟是摇了摇头。 余知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角,“那你跟着我,是想要回你给我的那块石头吗?” 怪孩儿直直看着她,余知了有些心慌,“就是上头刻了卫字那块儿石头。” 怪孩儿再度摇头。 余知了紧攥的手悄悄松了松,“那你是想跟着我?” 怪孩儿终于点头。 第十二章 阿隼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余知了认真看着他,“我很感激你昨夜救了我,但是我要去找阿公阿婆,他们已经有一个头痛的儿子了,所以...” 怪孩儿眼睛眼见地黯淡下去。 余知了皱眉,终是不忍心,“我可以先带你去,等到了羌城,再托阿公帮你寻个好去处,成吗?” 怪孩儿又高兴起来。 余知了跟着笑笑,“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她目光触及溪面点水的两脚兽,“隼...阿隼,以后,你就叫阿隼了,等你确定了去处,再定姓,成吗?” 怪孩儿咧嘴笑起来,稚嫩的脸轻易透露喜悦,微微下沉的眼睛看着都开朗几分。 余知了扬唇,“我不会写隼字,等回头安定下来,再叫阿公替你写了上户籍,以后,你就不是无名无姓的野人了。 我今年十五了,你呢?” 阿隼疑惑地歪歪脑袋。 余知了没忍住上手摸了摸他,“你以后就唤我阿姐吧,总归我是比你大些的。” 余知了看着面前的阿隼,许是余青云从小就过得比她舒坦太多,余知了一直没有做阿姐的责任感。 可在阿隼面前,或许是昨夜神兵天降的他太过及时,她很难不怜爱他,就像,亲弟弟一样的怜爱... 陈二妮的火生了起来,余知了牵着阿隼过去,离火还有五步远,他就不愿再靠近,思极他的来历,余知了没有强求,独自坐了过去。 陈二妮打开阿隼的包袱,她拿起那块两指粗的骨头,“这是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阿隼低吼一声,绕开火堆扑了过去。 余知了大惊失色,连忙一把拉过他,“阿隼!” 陈二妮被扑倒在地,她哆嗦着唇,“他...他...” 余知了扶起她,“阿隼小时候生了病,不喜旁人动他东西。”她将包袱捡起来,才拉着阿隼坐远。 陈二妮心有余悸,对方不过是个小孩儿,实在是那眼神...太凶了...像山里的饿狼... 余知了把包袱打开,掏出一张馕饼,一分为二,把其中一半塞回包袱,将包袱系好递还给阿隼。 又将手里的饼撕成三块儿,吃饱不可能,半饱还是没问题的,再灌些水下去,就差不多了。 陈二妮接过来,“知了姐,我早就想问了,他...他是谁啊?” 余知了看着狼吞虎咽的阿隼,将手里的竹筒递过去,才开口,“他叫阿隼,是李家的亲戚。小时候生了病烧坏了脑子,见不得生人,所以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没现身。” 陈二妮当然不信,可余知了不欲多说,她也不好问。 “知了姐,我...昨天夜里我太害怕了...我不是故意的...” 余知了没抬头,“我没怪你。”人之常情罢了,只是难免有些寒心是真的。 陈二妮抿抿唇,“知了姐,等我找到我爹娘,一定让他们好生谢你。” 余知了咽下口中干涩的馕饼,“快吃,你不是早就饿了吗?吃了休整一会儿咱们就起身。” 三个竹筒打得满满当当的,余知了借着往竹筒里装水,把仙人洞里的两个木桶也装满了。 她还担心阿隼太过好动把竹筒里的水撒光,好生叮嘱了一番,没想到他稳稳当当的,一路上竟是没撒分毫出来。 三个半大的孩子也就余知了能主事儿,一路上也找不到方向,只能硬着头皮往拨云镇相反的地方冲。 “知了姐!有田!” 余知了送了口气,有田附近就肯定有人家户,天快黑了,她根本不敢带着俩人在荒郊野外过夜。 “有人吗?有人吗?” “谁啊?”来人是个老婆婆,驮着背出来,打开了院门。 余知了有些局促,“婆婆,我们是从京都拨云镇过来了,天黑了,能在您家院子里借宿一晚吗?” 那婆婆举着油灯,仔细看了看三人,这才让开身子,“怎地三个娃在外头乱晃?” 余知了连忙道谢,带着两人进去。 老婆婆没有留他们在院里,带着他们去了屋里。 “你们也是从京里搬出来的?” 余知了瞪大眼睛,“您知道?是有人经过吗?可有拨云镇的人?” 老婆婆摇摇头,“没有。蛮子都打到京师了,能不知道吗?京都啊,待不得喽!” 余知了失望地垂下眉眼,随即又看向面前的老婆婆,“那您不走吗?” “走?往哪儿走?我这把身子骨,走不出三十里地就得出事儿。不走了,不走了!” 老婆婆一边摇头,一边起身,七年前,裴氏强征,她丈夫被抓壮丁参军没能回来,后来,大儿子也被抓去了,再后来,小儿子也去了。 只是,一个都没能回来,她一个老婆子,走不动了,就在这里等着,或许有一天,她儿子丈夫就回来了呢? 哪怕是同袍送尸骨回乡,家里也得有个人不是? 余知了起身,叫住她,“婆婆!请问您晓得这里离羌城还有多远吗?” “羌城?走偏啦!从我们村儿出去,一路往西,就能到了!” 余知了抿抿唇,“婆婆,您能卖些粮食给我吗?” 陈二妮看了她一眼,知了姐有钱? 老婆婆这回没有回头,“没有粮食,你们今儿就歇堂屋里,明早走的时候把院门给我带上。”说完,打着油灯消失在门后,屋里黑了下来。 “知了姐,咋办?”陈二妮在黑夜里往余知了的方向缩了缩。 余知了重新坐了下来,“拿板凳拼着睡吧。天一亮咱就走。” “知了姐,村里其他人说不准肯卖粮食。” 余知了摇摇头,意识对方看不到又开口,“这村什么情况咱们都不知道。 身边又没个大人,不要冒险,免得被卖给人牙子,现在外头乱,还是小心些。” 她都十五了,照理说都能定亲了,十六及笄就能嫁人,也算半个大人。可她个子太矮了,又瘦,难免不怕有心人盯上。 陈二妮没再出声。 余知了感觉手掌被一只滚烫的手抓住,她扭头,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准确无误地将手放到了对方头上。 “阿隼,可是怕黑?不怕,阿姐在。” 第十三章 路上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余知了和阿隼头对头躺下,陈二妮的呼吸很快平静下来。 余知了累了一天,早就精疲力尽,躺在邦硬的凳子上都没能止住睡意,很快昏睡过去。 黑夜的阿隼睁开眼睛,抓住余知了的手没有放开,直到黑夜不再浓稠,天色稍稍起来,才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天大亮时,余知了才悠悠转醒。 她没吵醒睡得正熟的俩人,悄悄起身。 将包裹收拾好,昨天三人已经吃了一张馕饼了。 她又拿出一张,老规矩,一分为二,再分成三份。 屋里没有响动,想来主人家还没起。 余知了推醒两人。 阿隼早就醒了,等她叫呢。 “老婆婆,我们能打点院里的水吗?” 门帘掀起,老婆婆走出来,“打吧,快些离开,我这儿供不起饭。” 余知了点点头打发陈二妮先出去把竹筒接满,她接着包袱掩藏,从仙人洞里摸出来三文钱放在桌上,牵着阿隼出去了。 得到方向,三人一刻没停,径直往西边赶。 走了整整两天,才算到了羌城外。 “知了姐,没水了。” 余知了擦擦额间的汗意,“刚刚那老伯说羌城就在前头不到二里地了,咱们进城就能找着水了,忍忍吧。” 陈二妮忍着渴意点点头,没水喝,手里的馕饼都难以下咽。 羌城,高大的城墙上挂满了白旗。 “知了姐,这是啥意思?是有什么大人物去世了守丧吗?” 余知了摇摇头,旁边一老汉儿挑着担子正放下来歇歇,闻言笑笑,“汉人完了,可不是要挂白旗吗?” 余知了扭头,“大伯,您这是何意?” 老汉儿拿下帽子扇风,“京师不是被蛮子和瓜州州主攻占了吗?京师归蛮子,咱这地儿啊,归瓜州州主了。 人还没来呢,守备先把降旗挂上了,汉人可不是要完了?跟丧旗也差不了多少喽~” 余知了瞪大眼睛,“京师那边有消息了?” “怎么没有,城门大关,不让里头的百姓出来,蛮子还不知道要怎么磋磨那边的百姓呢! 这边也传了信儿过来,不日瓜州州主就要来收城来了!” 余知了看着城墙上的白旗,她不理解,一城守备,到底有点兵力,为何打也不打就... 老汉儿摇摇头,他可得赶着进城换点盐回家,羌城没有稳定下来可不打算再来喽! 城门口有人盘问,问三人要户籍。 余知了抿抿唇,“大哥,我们是从京师过来的,我们...” “行了行了进吧进吧!你们仨一看就是汉人,我们只拦异族,进去吧!” 余知了懵里懵懂就带着俩人进了城。 城里萧条得厉害,羌城以前可是有花城之名,文人雅士聚集地,可如今,街上除了三俩摊贩,居然没什么行人走动。 陈二妮盯着馄饨摊子走不动,她都多久没吃口热乎的了?屎都拉不出来了。 余知了抿抿唇,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阿隼,“走吧,去问问。” “大哥!” “小娘子可要吃馄饨?” “大哥,我想跟您打听打听...” “小娘子,这会儿日头好,别耽误我做生意啊!” 余知了看了一眼面前的热汤锅,“你这馄饨多少钱一碗?” 那人重新挂了笑,“八文一碗。” “八文?”陈二妮皱眉,“京都城里也才五文一碗呢!” 那男人也不生气,“妹子,京都城里五文一碗是啥时候的事儿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京都完了!咱这儿粮价跟着涨,这馄饨可不得跟着涨吗?” 余知了走到座位前,“来一碗吧。”这人摊贩就开在城口,知道的消息肯定多,没准儿就有阿公阿婆的消息。 余知了要了三个碗,十五个馄饨,小得可怜,她一人给分了五个,又把馕撕碎泡在各自的汤里,三人吃得头也不抬。 阿隼更是不用筷子,也不怕烫,伸手抓,连汤带饼呼噜呼噜地吃得极为狼狈。 没什么客人,摊主看阿隼那吃相,索性坐到三人对面,“小娘子,你想打听什么?” 余知了抬头,“大哥,这几日进城的人有京师来的吗?” “有!可多,这几天都有。” 余知了眼睛亮了亮,“那有拨云镇来的人吗?” “拨云镇...”摊主思索一番,“有!好几十号人,惊慌失措地来,说有蛮子抢了他们的人,让刘守备派兵去救。所以我印象特别深刻。” 余知了愣了愣,“他们现在人呢?” “跟我打听我哪能住下这么多人,城尾有条巷子,租金便宜,大通铺,他们该是往那边去了。” 余知了连忙道谢,她扭头看了看城门,“大哥,为何盘查的士兵只要是汉人就放进来了,户籍也不看。” “嗐!不少人骂咱刘大人,说还没打就投降了,其实刘大人是个好官。 打来打去遭罪的还不是咱?他投降,不过也是为了羌城能安稳下去,免生战乱。 自从京师破城的消息传来,刘大人就派人守城盘问了,只许汉人入城,异族通通不能进。 听说京师的蛮子都怒了,被那祁天胜给稳了下来,刘大人也承他这个情,就把羌城交出去了,只求他善待羌城的百姓。” “那就是说,即使瓜州过来占城,城里也是安全的了!” 摊主笑笑,“放心吧!有刘大人在呢!羌城安全着呢!” 余知了松了口气,陈二妮抬起脑袋,“知了姐,咱是不是找到家人了?” 余知了点点头,“快吃!吃完咱去那条巷子看看去!” 三人一路往城尾赶去。 “知了姐!你快看!是当官的!” 余知了看过去,一群人簇拥着一位衣衫朴素的大人从眼前走过。 “今儿进城的人多吗?” “多!刘大人,城内都快装不下了。” 刘守备停下步子,看着手里的卷宗,皱着的眉半天放不开,他抬手,“城东的庄子收拾出来!方圆十里地全拉出来,安置投奔羌城的百姓!” “大人!小公子在那边养病呢!这要是万一有个什么时疾的...” “无事,南宫大师傅在,翊儿不会有事的。去办吧!” “是!” 第十四章 冲突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属下领命离开,一胡须飘扬的老者慢慢开口,“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羌城有大人,乃大运之福啊!” 刘守备拱拱手,“先生莫要臊学生了。” 余知了三人看着人群走过去。 “知了姐,原来他就是刘大人啊!看着穿得和镇长差不多呢!” 她拉拉阿隼的手,“走吧。” 羌城不小,城尾的巷子更是难找,三人总算在天黑之前找到了那摊主说的巷子。 “你说那伙人啊?就在我这儿住了两晚就走了。” “走了?大娘你可知道往哪去了?” “不晓得,我看他们大包小包的,像是收拾着从西门出城去了!” 余知了抿抿唇,阿公阿婆,你们到底去了哪儿... “大娘,你这儿,多少钱一晚?” 老妇笑笑,“六文一晚,还能挤下三人,你们歇不?” 老妇举着灯,送他们去了厢房。 一间宽大的厢房,靠墙的炕上住满了人。 一进屋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鼻而来。 几个男人正坐在炕上搓着脚上的泥。 “大娘,可有女子的厢房。” 老妇摆摆手,“现在哪还讲究那些?不过你放心,外头随时有巡街的衙役,安全得很。谁要不老实,那是要被逐出羌城的!” 一番话,不知道是说给余知了听的,还是屋里的人听的。 余知了没有住下,她带着疲累的陈二妮和阿隼离开了巷子。 “知了姐,我好累,为啥不住啊?” 余知了抿抿唇,“我身上钱不多,一晚上十八文钱,够咱们好几天赶路的口粮了。” 陈二妮顿住,“赶路?知了姐,你还要走?” 余知了垂下眼皮,“先住两日,如果找不到阿公阿婆,我就走。” 她一路打听,可算找到城尾衙役巡逻的落脚点,找了个角落,就拉着两人坐了下去。 “休息吧,明儿咱们去城东,刘大人不是说城东划分出来安置我们吗?没准儿拨云镇的人也去了。” 第二日三人赶到城东时,许是消息还没有散出去,这里人少得可怜。 一批批人扛着木头搭棚子,难民也好有个遮天蔽日的地方。 “你们都多大了?” 余知了带着俩人排队,据说是划分安置的地方。 余知了一一说了。 没想到竟被带入了一处庄子门口。 外头还有个大夫模样的人支了个桌子。 “身体康健,进去吧。” 余知了一问才知道,这处庄子是刘大人的独子养病的,现在万不得已划出来安置难民,优先安置的,就是余知了三人这样的孤儿。 三人稀里糊涂地就进去了。 “外院的空屋子你们三人住这间便是,内院的门已经上锁,无事不可叨扰,惊扰了公子养病,记住了吗?” 余知了点点头。 外院几十间屋子,生火做饭是不可能,歇息倒是绰绰有余。 屋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方空空荡荡的炕。 陈二妮扭头,“知了姐,咱住下来吗?” 余知了点点头,“不管要走还是要留,咱们都先好好歇歇,这里是官府的地方,安全些。” 她把包袱解下来放在炕上,“二妮,门上有锁,我瞧钥匙也在。我带阿隼去城里的典当行看看,买些东西回来。 你留在这里打听一下消息。” “知了姐!我和你去,让他留下成吗?” 余知了无奈地晃晃阿隼的手,“你看他留下能打听消息吗?” 阿隼抬眼,一双眼睛紧盯着陈二妮。 陈二妮抿抿唇,看着两人又返回城中,知了姐不会留下她自己走了吧?不会的!包袱都放这儿了!可是她身上有钱! 陈二妮翻遍三个包袱也没找到一枚铜板,心下更加惴惴不安。 余知了带着阿隼去了处无人的巷子,她认真盯着他,“阿隼,这附近可有人?” 阿隼耸耸鼻子,摇摇头。 余知了抿抿唇,凭空拿出两床薄薄的被褥。 阿隼眸光亮了亮。 “这是我们俩的秘密,你谁也不能说,知道吗?” 阿隼看着她,咧开嘴角露出一口白牙。 余知了垂着眸,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甩得开陈二妮就甩不开他,二人选一个,她选阿隼,总归,就这样吧。 余知了把两床薄被打包正要背在背上,就被阿隼接了过去。 她又掏出两根大萝卜藏在被子里,才带着阿隼出去。 余知了在城东附近的街道走了一遭,这儿的粮价真的比京师贵上一倍不止,她本想换点米粮,思来想去还是没舍得。 阿婆给的钱,是李家的。也不知道阿公阿婆怎么样,将来找到他们,可能就靠她身上的银钱了,她轻易不敢动。 回了城东安置营,庄子外头不知道有什么热闹,一些人围在一起。 余知了不感兴趣,正要带着阿隼进去,一女人就拉住她,“凭什么她能进去住!我男人就要帮着在那边扛木头!” 胳膊上的手掌极为大力,余知了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阿隼喉间地吟一声,余知了眼疾手快抓住他。 官兵没发现阿隼的异动,上前一把扯开女人,“闹什么!再闹出城去!” “大家快来看看啊!当官的欺负人了!凭啥她能进去咱们进不去!” 一老者从院内出来,官兵朝他颔首,“庄先生。” 余知了这才发现,这不就是昨天跟在刘大人身边那老头儿吗? 他手里拿了本册子,“这位娘子带了一位不满十四的妹妹,还有个哑巴弟弟,她也并未及笄,这才住进了院子,如若你还要叫嚣,那就收拾行李趁早离开羌城吧。” 官兵撤去,示意余知了赶快离开。 余知了回头就撞上那双满是怨气的眸子,她扯着阿隼进去了。 阿隼频频回头,喉间的低吟没有停过。 余知了心中一暖,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没事儿,现在不是在山上了,会有官兵保护咱们的,你轻易不要在外人面前露本事,知道吗?” 冲突事小,她担心阿隼没有轻重,那天那个蛮子,就这么轻易被他弄死,那是蛮子,该死,可要是在汉人的地界杀了人... 余知了敲响屋门,陈二妮很快打开房门。 “知了姐!你回来了!我还以为...” 余知了看了一眼明显被翻过的包袱,心下了然,“我不会自己走的,放心。” 陈二妮有些悻悻地笑笑。 第十五章 猎鹿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陈二妮连忙邀功似地指指炕床,“知了姐,我问了官兵,去外头领了一些干草来铺着,这晚上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余知了点点头,把阿隼背上的薄被放下来,“我换了两床被子,我们俩一床,阿隼一床。” “这被子...”陈二妮伸手摸了摸,“有些眼熟...” 余知了点点头,毫无波澜,煞有其事,“我看着也是,我怀疑就是镇里人典当的。” 陈二妮眼睛亮亮的,“这么说我爹他们可能真的在城里!” “嗯,我们休整休整用些饭就出去打听去。” 院子里不让生火,院里的井是让打水的。 “这井多少年没用过了?水都不咋清亮。” “烧开能用就好。” 庄子右侧已经搭了一个茅草棚出来,不少人都在生火做饭。 余知了他们找个角落也进去了,隔壁大爷见是三个瘦孩子,抱了一小抱柴火过去,“用吧孩子,后头的山里外头没啥柴火了,里头太危险,你们就别去找了。” 阿隼扭头看了眼庄子后头云雾缭绕的山。 余知了道谢,把带出来的大白萝卜削了一小截给老者递过去。 老者不愿意要,余知了硬塞到他怀里才回来坐下。 三人救着烧开的水放了些盐煮了剩下一截萝卜,水滋滋儿的,可甜。 “孩子,你们是从哪来的?” “京师。” 老者叹口气,“我和我儿子儿媳,本来是也是去京师的,可惜啊!” 余知了放下碗,“老人家,您不是京师过来的?” “不是,我们是从玄洲来的。家乡大旱,地里什么也种不出来。 我瞅着可能要有大旱灾了,就说搬家来京师避一避,等旱灾过去,再回家。” 余知了看了一眼锅里的汤,“老人家,玄州,离这里儿远吗?” “不远,羌城后头的芜城再往后一些,就是玄州的地界了!早知道,就再远一些去云归州了!去庆王手底下,也好过在蛮子跟前晃荡哇!” 和老者交谈半天,余知了才知道,羌城芜城都被瓜州划了去。穿过羌城芜城,就是玄州。 去云归州,玄州是必经之地,过了玄州,才算到了庆王的地界。 玄州干旱已久,百姓从地里,只能勉强度日。 缴完税后,已经所剩无几,老者说,他家那一片,好多人家都跑了。 这天要是再不下雨,形式就要控制不住了。 现在芜城已经不收玄州搬迁的难民了,要么另寻出路,要么,走回头路去云归州,只要是汉人,庆王总归要管的。 只是云归州,赋税同样严重,庆王一连合并三州取名云归,盘踞大运西北边。 兵强马壮,赋税虽重,但到底有条活路,一时半会儿也不担心会有战乱。 等玄州民心彻底散乱,庆王大抵就要举兵攻打,以解救玄州之名再收一州,云归州再次扩大版图。 余知了想不通这些,她也不懂其中弯弯绕绕。她在想,阿公阿婆会不会留在羌城芜城。 三人收拾着回了庄子外院。 总算有个歇身的地方,余知了和陈二妮锁上房门很快就沉沉睡去。 阿隼睁开眼睛,悄悄打开房门,绕到庄子后头,往后山里去。 俩人睡醒起来,看着空无一人的被窝发呆。 “知了姐,咱们...要去找他吗?” 余知了使劲闭了闭眼睛,“先打听阿公阿婆的消息。” 城东极大,衙门设立的安置点都有四个。两人分头行动,各自打听,天色暗了下来才无功而返。 “知了姐,我爹娘他们,是不是不在了?我家没有钱,我爹娘住不起城里的房子的,城东这里安置难民的消息已经扩出去了,也没打听到人,他们是不是...” 余知了翻出最后半个馕饼,“先吃点东西儿吧。还有两个点没去,我们再打听打听。” 明天,得换粮了。 陈二妮低着头点点头。 “唉呀!哎呀!那边有个孩子打猎回来了!好生勇猛!” 余知了猛地抬头,看向两个相携而来的妇人,“大娘!你们说的孩子,在哪?” “就在庄子后头呢!官兵过去盘问去了!可热闹!” 余知了拔腿就跑。 “知了姐!知了姐!”陈二妮跺跺脚,把锅上干烧的馕饼拿起来,烫得她直喊疼,揣上就追了上去。 “不得了了!小娃娃,你这鹿,是上哪捡的?” “得有一百来斤吧!我看看还活着没,诶你别龇牙啊!小娃娃还挺凶!” 阿隼身前一头鹿,颈间还在流血,鹿子已经没了动静。他蹲坐在鹿前,龇牙咧嘴地看着围观的人群。 两个官兵也头疼,“这咋整?” “能咋整,查查他家人是谁,让他家人赶快来把人和鹿领回去!在这儿吵吵哄哄的算怎么回事!” “知道了!你明儿吩咐下去,可不许再有人进山了!这要出了乱子,刘大人可饶不了我们!” “晓得了晓得了!” 余知了拨开人群,真是阿隼。 “阿隼!” 阿隼一早就闻到她的味道了,只是人围着他出不去。 有些焦躁地低吟两声。 “阿隼!” 官兵一把拦住余知了,“小姑娘,这孩儿你认识啊?” 余知了点头,“是!我是他姐姐!” 官兵这才放她过去。 余知了一把拉起阿隼,“谁让你乱跑的!” 见她终于来了,阿隼裂开唇角,拉着她在鹿前蹲下,指了指鹿,满心期待。 余知了红了眼眶,伸手擦去他颈间的血迹,“回去我才收拾你!” 她扭头看向两个官兵,“两位大哥,能麻烦您二位帮我把鹿抬回去成吗?” 两个官兵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无可奈何地上前,一人一边抬着走了。 “姑娘,你这鹿可不能带去院里去,血腥气太重,后院和前院就一墙之隔,刘大人家少爷闻不得这些。 只能在外头处理了,你还得快着些,太招眼了。” 余知了连忙点头,“麻烦二位替我带个眼睛,我带我弟弟进去看看,怕他受伤。”也不知道陈二妮跑哪去了,还得麻烦两位官爷。 两个官兵摆摆手,“快着些!一会儿值夜勤的兄弟来了我俩可走了。” 第十六章 换钱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余知了拉着阿隼进了屋。 “谁让你不打声招呼就跑去山里的!” 阿隼只是笑,傻里傻气地。 余知了伸手抹了把泪,昨天她说粮食太贵舍不得换,阿隼就拉着她的手指了指庄子后头的山上,被她瞪了,没想到,他还是去了。 “你也没把刀,嘴也是干净的,怎么杀死的?”她教过阿隼,不准再用嘴咬任何活物,当初他咬断那条蛇,真是给她留下不小的阴影。 阿隼摊开掌心,是那枚小小的骨头! 余知了瞪大眼睛,“你用这个杀的?” 阿隼点点头,宝贝地擦擦骨头上的血迹。 余知了确认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她眸光复杂的地看着阿隼,他的身世究竟是怎样的。 不会真的像陈二妮说的那样,是蛮子的后人吧?不然,怎会如此骁勇,独闯深山还能安然无恙?据她所知,只有蛮子胡人才会这般善战野蛮。 “走,咱们出去把那鹿处理了。” 一头鹿,得有上百斤,下面一层都被阿隼拖拽的有些烂了。 都说鹿浑身都是宝,却让余知了好生为难,她...她不会处理啊...做都不会做...已经好几个人围上来了。 余知了找之前借她柴火的老者借了独轮车,带着阿隼运着鹿往城里去了。 那两个官兵说得没错,城里的酒楼争抢着要。 “姑娘,五十文一斤我们这儿收了!” 余知了抿抿唇,她不傻,镇里集市上牛肉都要八十文斤了,更何况这是鹿,大补的鹿。 她没理身后的挽留,推着车继续往前。 杨柳巷是羌城的富人巷,她想去试试。 俩人刚过了桥到巷口,就被一穿着颇为上乘的男人拦住,“这是鹿?新鲜的?” 余知了懵懵地点头。 男人摸摸他的山羊胡子,来回看了几眼车上的鹿,“在这儿等着。” 理所当然,趾高气扬,余知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犹豫。 “姑娘,第一回来卖东西吧?”是个在树下卖蚕豆的婶子。 余知了点点头。 “安心等着吧,那是廖府的管家,廖老爷就好这一口野食,不差钱。” 余知了这才放了心。 一会儿功夫那男人就带了个人过来,把车上鹿抬下来,看了眼低下被拖烂的痕迹不太满意,他丢过去一个荷包,“下回再有新鲜的送来,可别再拖烂了!” 说完,两人径直离开。 余知了连忙打开荷包一看,五两一个的银锭!四个! 那鹿刨去内脏和皮,能有八十斤都不错了,足足卖了二十两! 余知了叫上阿隼推起车就跑,一会儿再反悔了可如何是好! “阿隼!二十两银子!咱们有钱了!”余知了开心极了! 她把钱递给阿隼。 阿隼皱眉,把袋子往她怀里一丢,气鼓鼓地转身走了。 余知了愣住,随即又弯弯眉眼,追了上去。 “别生气,阿姐错了,阿姐往后再也不这样了!咱们是一家人,以后阿隼的就是阿姐的!” 阿隼这才停下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 余知了胸口一阵暖意,她伸手摸摸他的头,“走,换两斤猪肉给阿隼吃!” 近年战乱不停,白米已经涨到了十五文一斤,现下出了京师那档子事儿,羌城里的白米居然要整整二十八文一斤! 余知了咬牙换了两斤。 苞米和粟米也涨了,十文一斤,杂粮面十一文,她各要了二十斤。 三十九文一斤的猪肉,割得余知了心直疼,看着身边的阿隼,她还是要了两斤。 陈二妮不是个会替别人着想的,一斤猪肉下锅,怕是大半都要捞到她肚子里去,她也不好说什么,索性多换些,让阿隼和陈二妮都能吃个够。 余知了拉着阿隼,“阿隼,你正在长身体,现在阿姐有钱了,咱们换点鸡蛋藏在仙人洞里,你偷偷吃,好不好。” 阿隼眼眸发亮地看着她。 余知了笑弯了眼,牵着他去买了一百颗鸡蛋,三文钱一枚!三百文唰地就没了。 不过余知了不后悔,舍不得归舍不得,要不是阿隼打了头鹿回来,哪来这么些钱? “阿隼,往后,再也不可跑山里去了,知道吗?” 阿隼看着她没反应。 余知了皱眉,“你得点头,答应阿姐,再也不许去了!” 阿隼裂开嘴角,低头把手插到车里的米袋里,玩得不亦乐乎。 余知了叹口气,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阿隼脚上那双不合脚的鞋子进山回来只剩一只了,余知了又在一个大娘家给他换了双新的合脚的。 他极不习惯,忍着没有发作。 快一两银子,就换了车上这点粮食,余知了把剩的银子丢到仙人洞,拉着阿隼又去了进城门时的那个馄饨摊。 “老板,三碗馄饨。” “来喽!” 一口一个的馄饨,余知了自己都能吃两碗不带饱的。 她把其中两碗推到阿隼面前,笑眯眯的,“这两碗都是阿隼的,快吃!” 她把自己的放到一边,拘着阿隼不许他用手抓,跟老板要了勺子。 看着他无比艰难地成功送进嘴里一个才笑出声来。 “以后再不许用手抓饭吃了,知道吗?咱们吃饼还好,以后要是吃饭,你这幅模样,可是要吓到别人的。” 一顿饭吃得阿隼极为憋屈,眉宇间阴霾密布。 余知了一碗都吃完了,他才吃了半碗,越着急手越不稳,舀十次送进嘴里不过三次。 见他那要砸摊子的模样,余知了笑笑,接过来舀起递到他嘴边,“快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隼就这么看着她,一口一个,一人喂一人吃,两碗馄饨顷刻间就消失不见。 连汤都被阿隼捧起来喝了个精光。 余知了有些歉疚,这些日子三人一天两顿,每顿半个馕饼三人分,她都吃不饱,更何况阿隼? 她牵起他的手,“走,回去阿姐炒肉给你吃!咱今晚吃得饱饱的再睡!”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眼看着灯火通明的城东近在眼前。余知了停下,一边假意整理车上的东西,一边把车上的粮食各送了一小半进仙人洞。 第十七章 噩耗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仙人洞里的白菜萝卜各掏了三颗出来放车上,就这个头,这些都够三人吃好几天了。 她又把卖鹿的银子连着荷包拿出来,将里头剩的三个锭子倒出来,放进了阿婆给她那个钱袋里,总共二十二两八钱又三十三文钱。 荷包里只剩一些散碎银子,四两多几文,她藏到了腰带里。 “走吧,回去,二妮该担心了。” 陈二妮见两人回去,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私自进山打猎被抓走了呢!” 余知了招呼着往屋里搬东西,见陈二妮一脸兴奋正要问,先一步开口,“没,我们去卖鹿去了,卖了六两多。置办了些东西,如果明天再打听不到拨云镇的消息,咱们后头出发身上也能有粮食。” “六两?”陈二妮放下东西,“一头鹿只卖了六两?” 余知了假装不懂,“怎么了吗?” 陈二妮摇摇头,“没事儿。好多粮食,够咱们吃一个月了!” 余知了笑笑,“嗯。” 她和陈二妮本来不熟,出了那事儿后,她根本做不到和对方敞开心扉。 只是,陈二妮是拨云镇的人,她不想她回去以后阿公阿婆受人诟病,也怕陈家见只有她回去了上门找麻烦,这才一路带着她。 她只是不想点透,她不傻,她比谁都看得明白,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对陈二妮,始终没法放下戒备心。 这样也挺好。等找到镇里人,大家就各回各家了。 余知了说话算话,那两斤猪肉,她全做了,炼出来的油香得不行。 猪油特有的香气一会儿就传开来了。 陈二妮的眼里的光比一边的阿隼还绿。 小半个锅底的猪油,余知了倒是没忍住,摸了三颗鸡蛋出来。 “我买了十颗蛋,咱们吃三颗,剩的七颗煮熟了回头路上吃。” 陈二妮忙不迭地点头。 余知了揉了一大锅杂粮面,粗壮的面条在热水里沸腾。 一人捞了一大碗,特别是阿隼的碗,海碗,更像个盆儿。 余知了把调料放好,又撒了一把野葱花和辣子上去。 舀起热油‘滋啦’一声,浇在葱花和辣子上。 香气顿时扑腾出来。 “诶?那边好热闹!” 余知了头也没抬,“先把饭吃了。” 陈二妮舔舔嘴唇,“我可不走!我要吃肉呢!” 每个碗里都有半干不干的猪肉块儿。 余知了和陈二妮碗里只有零星几块儿。 唯有阿隼碗,面上铺满了肉,他吃得头也不抬。 知道他馋,这顿饭余知了也没有勉强他用筷子,只把他赶到身后,让自己和陈二妮挡住他,好叫他好好用手抓着吃。 剩下小半碗肉和油余知了收了起来。 陈二妮只当没见着阿隼碗里的肉,她咬了一口焦黄的鸡蛋,差点没哭出来。 以前跟着爹娘也没吃得这么好过,猪油拌面,还有煎蛋,神仙日子也不换! 劲道的粗面样子不太好看,味道却属实一绝,咸香的猪油拌面,在口腔蔓延开的辣子和野葱,都能轻易攻克三人的味蕾。 阿隼吃太着急了,直接吃哼起来。 陈二妮但凡稍稍挪动脚步,他就埋着脑袋从喉咙里挤压出警告的低哼。 余知了无奈地摸摸他的头,“二妮又不跟你抢,慢慢吃。” 陈二妮翻了个白眼,“我才不和他计较呢!用手抓,谁要吃!”说完起身,“知了姐,我过去看看刚刚那边咋回事。” 余知了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视线忙不迭对上一双凶恶的眼。 余知了顿住,是那天闹事儿的女人,看她方向,是从热闹地儿回来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余知了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她还没反应,阿隼已经从她背后蹿出来。 余知了早已习惯,手比脑子快一手抓住他,“不许闹事儿!” 阿隼蹲在她身前,龇牙咧嘴地回瞪回去。 妇人低眉顺眼地离开了。 阿隼就这么恶狠狠地送她离开。 余知了笑笑,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阿隼这么护着阿姐呢?没事儿,有官兵在,她不敢乱来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被舔得干干净净的碗,就规规整整地摆在地上,真像个狗碗似的。 没绷住笑出声来,“走,收拾碗筷咱们回去,我打水给你洗洗。” 井里的水越来越浑浊了,也不知道和玄州闹旱有没有关系,毕竟羌城离玄州不算远。 余知了给自己梳洗干净,才拉着阿隼坐下。 少年裸着上身,任由她拿着帕子仔仔细细地擦。 “阿隼,你今年几岁啊?还记得吗?” 阿隼摇摇头。 余知了把他的头发梳顺重新束起来,小孩儿身上的肋骨明显,她有些心疼。 “没事儿,不管几岁,总归是我弟弟,等找到阿公阿婆,我就求他们让你留下来。 要是不肯...” 阿隼直直看向她。 余知了笑笑,“我们就在阿公阿婆隔壁租一间屋子,你打鹿换的钱还有呢!咱们出去做工,总不会饿死的。” 阿隼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起来。 “这就高兴了?”余知了笑笑,“叫声阿姐来听听。” 她没想过阿隼回应,只见眼前的少年费力的张唇,好半天都没发出声音来。 余知了低着头淌帕子,没看见。 “啦...啦...” 余知了惊喜抬头,晦涩难听的声音不是阿隼发出来的又是谁? “阿隼!你不是哑巴!” “啦..啦...” 余知了弯弯眉眼,一双脸温柔地不可思议,伸手揉揉他的脸,“什么啦啦呀,是阿姐!阿~姐~” “啦..啦..” “慢慢来,不着急,阿~姐~” “知了姐!知了姐!”余知了抬头,陈二妮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她一把拉起余知了进了屋,‘嘭’一声把门关上。 阿隼看了眼砸在盆里的帕子,意味不明地看了眼房间,默默捡起地上的衣裳套好。 “作甚慌慌张张的?” 陈二妮拿起床头的竹筒灌了一口水,“不好了!刘大人死了!” “什么!”余知了倏地起身,“哪个刘大人?” “还有哪个刘大人?就是咱们进城那天看见那位!死啦!” 第十八章 夜客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余知了有些恍然,这么好的一个人,就死了? 陈二妮将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外头闹什么的都有,说是刺客,也有人说是蛮子。”她悄悄凑近余知了,“还有人说,是瓜州州主祁天胜!” 余知了扭头看她。 陈二妮啧了一声,“刚死不到俩时辰呢!羌城就传开了。” 余知了只觉得手冷得厉害,刘大人在羌城是民心所向,极富声望。 瓜州州主想要收服羌城,怕是面上收了,也不得民心。大家的主心骨还是刘大人。 眼下刘大人死了,羌城局势瞬间逆转,本不想他来的,眼下都期盼着他快点来接手羌城,免得京师的蛮子先一步来了,遭殃的还是城里的百姓。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余知了不敢深想,她没念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默默期盼着这只是她一个小老百姓的胡乱揣测。 她转头看了一眼内院的方向,如果真是祁天胜所为,刘大人的独子还在羌城呢,以后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一天下来,又是打听拨云镇的消息又是去城中卖鹿,身子疲累得不行,余知了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陈二妮已经打起了鼾,余知了转身,就对上阿隼那双晶亮的眼。 她吓了一跳,下一秒才回过神来,“怎地还不睡?”她悄悄问着。 阿隼就这么看着她。 “阿姐吵到你了?”余知了躺平,盯着天花板默默出声。 “阿隼,刘大人是好官,没有他,咱们也不可能在城东落脚,城东这么多流离失所的百姓,要不是刘大人... 他不该死的,我...我有些难受...” 余知了扭头看着他,“听说,刘大人的独子不过十三,可能和你差不多一般大,如果真是瓜州所为,那他往后...” 余知了不知道何时闭上了眼睛。 阿隼看着她,“啦...啦...” 开口就是不着调的语调,他有些愤恨地锤了一下床板,直到余知了动了动身子,手掌就垂在他手边。 他悄悄动动手指,一小片肌肤相碰,他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天还没亮,阿隼突然睁开眼睛,倏地翻身坐起来,有人进院子里了。 余知了睡得不是很沉,阿隼刚下床,她就醒了。 迷糊间问了一句,“阿隼,要起夜吗?” 阿隼没有反应,直直看向屋门。 余知了瞬间惊醒,她拉拉阿隼,“怎么了?”声音极低。 余知了跟着翻身下床,阿隼的眸光亮地惊人,就这么盯着紧闭的房门。 余知了咽咽口水,仔细聆听,外头真的有脚步声。 屋里黑漆漆的一团,陈二妮还在打鼾,余知了手脚都在抖,她同阿隼一样,死死盯着房门。 那轻微的脚步声并没有徘徊,直直来到了门外。 外头的月光应该很亮,余知了清晰地从门缝处看到了投下来的两团阴影。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头抓起角落里的棍子,还好,住进来第一天她就放了两根棍子进来。 她咽咽口水,眼睛适应黑暗后,她清楚地瞧见门缝处伸进来一块木片,往上抬了抬门栓。 余知了举起木棍,绕到门边,死死盯住那摇摇欲坠的门栓。 阿隼亦伏地身子,龇牙咧嘴地看着房门,不泄一丝声响。 ‘啪嗒’,门开了。 门外的人没有马上进来,余知了紧紧盯着地上那两团阴影。 静候几息,门才被轻轻推开。 缝隙越来越大,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余知了一个闷棍重重敲了下去。 “啊!”门外声音惨叫,是个男人! 余知了腿脚发软,根本没法追出去,“阿隼!上!” 阿隼闻声而动,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古怪吟声,一个飞扑就冲了出去。 余知了支撑起身子,连忙追出去。 只见阿隼已经把那男人扑倒在地,手已经按上了对方脖子。 “阿隼!住手!” 余知了上前拉起他,男人正要起身,余知了咬牙又往他头上敲了两棍。 昨天在外头巡逻的很勤的官兵好一会儿才迟迟进来。 那男人被余知了补了两棍,昏死过去。 余知了扶着阿隼才没有软倒下去,“大人!他是贼子!” 官兵打了个哈欠,“少了什么东西吗?” 余知了摇摇头,“但是...” “行了行了,知道了,没事就回去睡吧。”说完,两个官兵拖着男人出了院子,院子里又静了下来。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院子里十几个房间没一家出来的,这个院子里没有成年男人,都是些孤儿寡母。 余知了抿抿唇,“阿隼,咱们回去。” 重新关上房门,余知了才软倒在地。 余知了看了一眼陈二妮抖动的厉害的被子,扔开棍子,靠着炕头支起身子,被子里抖如筛糠满脸泪水的人不是陈二妮又是谁? “既醒了为什么不去帮忙?” 陈二妮抖着嘴唇,“知了姐,我怕....” 余知了红了眼眶,“我就不怕吗!” 陈二妮眼珠子一串接一串的。 余知了抹了一把泪,她心软了。 她起身来到阿隼面前,“阿隼,没伤着吧?” 阿隼摇摇头,澄净的眸里满是担心,直直看着余知了通红的眼眶。 “阿姐无事,别担心。” 阿隼怔了怔,伸手摸了摸她眼下还未干的痕迹。 余知了扬唇,“没事,我就是吓着了,一会儿就好。” 她转身开始收拾屋里的东西。 陈二妮跌跌撞撞地下床,“知了姐,你作甚?” 余知了头也没抬,“起来收拾东西,天一亮咱就走。” “可是,镇里人...” “刘大人刚死,就出了乱子,巡夜的官兵也迟迟才来。我们还不知道来的人是谁,进了院子直直就冲我们屋子来了...” 余知了顿住,莫名想到那天那个闹事的女人,还有晚间吃饭时她那双阴沉的眼... 她眉心皱得死紧,“总之,羌城不能再待了!刘大人一死,必定大乱。天一亮咱们就走! 看今晚那两个官兵的样子,估计不会把那贼子怎么样,我敲了他几棍,不管是谁,难保清醒了不会回来寻仇,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如今,没人能保我们!” 第十九章 搭救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三人很快把行李收拾好,排坐在炕上,陈二妮抱着腿,“知了姐,咱们...去哪找镇里人啊...” 余知了垂着眸眼,“粮食要是够,路上能换到,咱们就绕开芜城,直接穿过玄州去云归州。要是换不到,只能去芜城了。” 陈二妮泪眼朦胧地抬脸,“可是,芜城也划给瓜州了呀,要是羌城不安全,芜城就安全吗?” 余知了抬头,眼里有些迷惘,阿公阿婆,你们,到底去哪了... 天刚蒙蒙亮,三人就背着行囊出发了,对比刚来时的小包袱,三人此刻背上都背了一大个囊袋。 陈二妮就背两条轻省的被子,吃饭的家伙都兜在被子里。 剩下不到四十斤粮食还有些杂物余知了和阿隼分了。 城里又萧条了许多,他们是从城东门进来的,现在要从城东出去,走过去又得小半天。 现在羌城风声鹤唳的,连摊贩都没有了,只有少数人还在外头走动,无一不是神色匆匆的。 余知了埋头赶路,路过典当行的时候,“歇会儿吧。” 她抿抿唇,还是踏步进去。 陈二妮想跟进去,阿隼一双眼睛死死看着她,她愣是没敢动。 “老板,有刀吗?” 高高的柜台后出现一张胖脸,见是一个穿得破旧的小姑娘,又把头缩回去了。 “价格不便宜哦。” 余知了抿抿唇,“我想看看。” 柜台那头窸窸窣窣的,一会儿时间就从那头丢出来一把匕首,连着绳子垂在柜边。 余知了伸手拿了下来,她抽开看了看,她不懂,只知道是把刀。 “看你是小姑娘,刀你使不动,这个就刚好。八百文,不议价。” 余知了抿抿唇,“老板,有再小一些的嘛?能藏进袖口的。” “这个也能藏啊。” 匕首,怕阿隼不会用,余知了也不知道该买个什么给他合适。 柜台那头又窸窸窣窣的,一会儿就丢过来一枚小巧的东西,砸在柜台上声音还挺响。 “这是什么?” “没见过吧?飞镖,暗器。” 余知了看着那漆黑的三叶镖,只有手掌的一半大小,她往后退了两步,“上头有血!” 老板居高临下睨了她一眼,“人身上扒下来的,能没有血吗?昨晚才送来典当的,还没收拾好呢。” 系根绳子藏在袖子里倒是很合适。阿隼很宝贝那块儿骨头,要是坏了,他不会开心的。 余知了蹙眉,“价格呢?” “两百文,不议价。” 余知了没有犹豫,把匕首和三叶镖都换下来了,还找老板要到了两根无比结实的皮绳。 转身瞬间,她把匕首收进了仙人洞,捏着三叶镖出去了。 “知了姐!你换什么了?” 余知了把手摊开,“三叶镖,阿隼是咱三里最厉害的,有个利器更安全些。” 她一边说,一边用皮绳把三叶镖系上藏进阿隼袖子里。好在是冬天,穿得够厚,不怕硌人。 她又把阿隼口袋里的骨头掏出来,阿隼动也没动,任由她上下其手。 穿过皮绳的骨头挂在了阿隼颈间,她拍拍阿隼的胸膛,“以后,就不怕丢了。” 阿隼裂开嘴角,“啦...啦..”随即又懊悔地低下脑袋。 余知了心情放松了些,她揉揉面前的脑袋,“没事儿,慢慢来,阿隼这么聪明,迟早能喊出阿姐来的。” 城西已经没有官兵把守了,和刚进城时盘查完全是两幅模样。 城门大开,外头一片郁郁葱葱,没见什么人。 余知了三人很快朝外走去。 “二妮,水省着些喝,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河呢!” 陈二妮打开竹筒的手又收了回来。 “昨天隔壁那老汉儿不是说,出了城西往东走不远就有河吗?怎么还没瞧见。”陈二妮抬手擦擦汗,大冬天的,愣是走出一身汗水来。 余知了抬头看了眼天色,“继续走吧,天黑前再找不到,咱就原地休息。” 三人出来一天了,中途歇了一个时辰熬了一锅咸粥草草填了肚子,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了。 行至小路深处,杂草更多了,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阿隼突然停住。 陈二妮惊慌极了,“怎么了?怎么了?” “别吵。”余知了皱眉,她看向阿隼,悄声开口,“阿隼,你听见了什么?” 阿隼指指腰间的竹筒,转头朝草里走去。 余知了眼睛一亮,“是水!阿隼听见水声了!跟上!” 陈二妮连忙‘哦’了几声,跟上两人。 齐小腿高的草走起来十分费劲,总算在天彻底黑下来时,远远看到了奔腾的小溪。 余知了眉开眼笑,她正要往前,就被阿隼拦住,他伏地身子,喉间不断滚动。 余知了连忙拉着陈二妮蹲下来,这是阿隼攻击时才有的姿态。 阿隼把行囊一卸,往前走去。 余知了把陈二妮拉蹲下来,扭头人已经进草里了。 她咬咬牙,把行囊卸到陈二妮脚边,“在这等着!”跟了上去。 余知了悄悄摸出仙人洞里的匕首,姿态极为生疏地顺着阿隼压倒的草摸过去。 她不敢开口叫,怕前方真有什么危险,只得小心翼翼弓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前,额间的汗水一颗接着一颗。 直到到了草地边缘,也没什么动静,她拨开草往外看去。 那溪边竟躺了一个人!蹲在那人身边的,不是阿隼又是谁?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四处观望。 “阿隼!” 阿隼抬头笑了笑,余知了隔得远远的,“死了吗?” 阿隼摇摇头。 余知了这才往前走了几步,“你伤的?” 阿隼再次摇头。 余知了眉心皱得死紧,那地上的,竟是个半大的少年郎。 一身穿戴不俗,浅青色的衣衫上血迹点点。 一张瘦弱惨白的脸依旧看得出来细皮嫩肉的。 余知了伸脚踢了踢他,没有反应。 她蹲下身来,这才发现这人腰间处的血迹还在往外溢。 余知了深觉麻烦,但让她丢下人走,又实在做不出来,她咬咬牙,“阿隼,搭把手,咱们把他弄到那边草里躺着。” 这里水汽大,再发烧就真救不回来了。 “阿隼,守着他,我去把二妮接来。” 余知了过去和陈二妮带着行李费力地找了过来。 “知了姐,他身上的伤咋办?” 第二十章 昏迷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余知了放下行囊就动手扯草,很快扯出一片空地来,“二妮,你先把火升上。我把他处理了。” 身边两个小的没一人能干,余知了也顾不了这许多,动手把少年上身脱个精光,浑身上下就留了一条里裤。 好在除了腰上那处不知道什么伤的伤口,身上没有其他伤痕。 余知了扯下少年脱下来的柔软的内衫,接成布条,捂住伤口在他腰上缠了几圈,一件内衫就这么没了。 接着阿隼的行囊掩护,从仙人洞里摸了一套之前在镇里人出事儿的地方收罗来的衣裳草草给他套上。 “知了姐,他这外袍里头还有毛呢!白毛!肯定是哪户人家的公子。” 余知了转头,“先熬粥吧,咱们饿了一天了。” 陈二妮得了令,欢快地从粮袋里拿了粮食去溪边淘洗去了。 余知了把叫阿隼拨来垫高的草铺上那公子的外袍,又和阿隼把人抬过去放上去,卸下一条被子盖他身上才算了事。 这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那脚上的靴子都镶了玉石,好生富贵。 他离火堆极近,暖和得很,余知了又给他灌了不少热水下去,能做的她都做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陈二妮可没空管那地上的人,她看着咕咚咕咚的热粥,舔舔嘴唇,“知了姐,昨天不是还剩了半碗肉和油吗?滴点猪油进去呗?” 余知了看了一眼她稚嫩瘦弱的脸,没忍心拒绝,起身去行囊里取。 实则放在仙人洞里了,她的手刚摸到碗就顿在原处,怎么还是热的! 余知了眼里迸发奇异的光,是了是了!她从未往仙人洞里放过热乎的东西,也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昨天吃完饭,碗里的猪油还没凝固,她担心放行囊里漏出来,就随手放到了仙人洞里,可居然是热的! 要不是还有生人在,余知了简直想跪下来再向老天爷磕上几个响头,她何德何能能得到这样一个宝物! 陈二妮看着一脸笑意的余知了,“咋了知了姐?” 余知了笑笑,“猪肉不多,先不放了。”陈二妮眼里的光散落下来。 没想到余知了又拿出一个鸡蛋,“磕个蛋在里头吧,喝蛋花粥。” 陈二妮再度明媚,“好!谢谢知了姐!” 余知了笑笑,那猪油都没凝固,她可不敢拿出来,已经悄悄放行囊里了,估计明早就能梆硬。 锅里的杂粮粥有一股蛋腥气,可三人都觉得香极了,杂粮米熬得软烂至极,好像也没那么难咽了。 “剩的半碗给那小公子留着吧,如果他能醒的话。” 陈二妮点点头,吃饱喝足瞌睡就来了。 三人脱了鞋袜,各自去溪边淌两遍水过干净,放在火堆旁边烤着。 两床被子拿了一床给那小公子。 三人只能把剩下的一床横过来,紧紧挤在一起卧在草堆上。 “还好是冬天,草都干了,不然第二天起来后背都得湿。”陈二妮感叹一句。 余知了笑笑,“希望过年之前能找到阿公阿婆。” 陈二妮转身,“知了姐,你对我真好,我娘都没对我这么好过。” 有什么危险,知了姐从来没让她上过,都是自己去。鸡蛋有她的份儿,肉也有她的份儿,要是能跟知了姐过一辈子就好了,不要爹娘也没关系的。 余知了心软了软,扭头看了她一眼,“快睡吧,累了一天了。” 陈二妮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很快就打起了鼾。 经过昨晚那事儿,余知了是轻易不敢入睡了,总觉得一会儿就有人要来偷东西了。 她扭头看了眼阿隼,“阿隼,我们俩换着守夜好不好?荒郊野外的,我怕有什么危险。” 阿隼伸手覆上她的眼皮,示意她快睡。 余知了拿开他的手,“不行!我先睡你指定不叫我,第二天还要赶路,你也得休息!” 阿隼咧出一口白牙。 余知了跟着笑笑,学着他把手放他眼皮上,“所以你先睡,一会儿到点我叫你。” 阿隼想伸手。 余知了喝住他,“不许动!快睡!不睡阿姐不喜欢你了!” 阿隼乖乖放下手,很快呼吸就平稳下来。 余知了这才把手拿开。 白天赶了一天路,余知了好几次眼睛都差点闭上,又把自己掐醒,警惕听着周围的一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啦...啦...” 余知了回头,“阿隼,你醒了?” 阿隼点点头,翻开被子起身,坐在旁边,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余知了拉开他的手,眼睛已经闭上了,“那我睡了。”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余知了第一时间看了那少年,没有发烧,但也没有醒的迹象。 锅里剩的粥就给阿隼和陈二妮分了。 她又给少年灌了不少热水下去,余青云生病的时候,来看病的大夫就说过病人要多喝热水,大夫说的,准没错的。 “知了姐,咱们得等他醒吗?” 余知了看了看地上的少年,被子还在他身上盖着呢。 她皱皱眉,“再等半天,他要是还不醒,咱们把午饭吃了再走。” “好。” 余知了回头,“阿隼,你守了大半夜,补会儿觉。” 阿隼摇摇头,指了指小溪旁边的山里。 余知了皱眉,“不行!危险。” 阿隼眼里带了祈求。 余知了叹口气,“一个时辰内回来,不准进深山里去,能做到吗?” 阿隼的眸光瞬间放亮,他起身嗖的一声就蹿到了溪对面,很快就隐入林间。 陈二妮这才开口问道,“知了姐,什么守夜?” 余知了说了,陈二妮低着脑袋没回。 余知了看了她一眼,“你也想守夜?” 陈二妮摇摇头,“就是觉得你们俩什么也不跟我说...” 余知了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火,“你才十二岁,夜里不好好睡觉,第二天哪来的精神赶路?” “那阿隼说不定比我还小呢!你什么都和他说,也不和我说。知了姐,你能教他为什么不能教我呢?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余知了知道她在说什么,心里的结莫名消散了些,她扭头看向陈二妮,“那以后天快亮了你就起来,我们俩补觉,你把行囊收拾好,饭做好再叫我们好不好?” 陈二妮这才弯弯眸子,“好!我能做到的!” 第二十一章 苏醒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刘翊模糊间睁开眼睛,就见到不远处俩女子蹲在溪边说说笑笑,他费力晃晃头,想要看清,视线却一片模糊。 他失力重新软下脖子,大口呼吸,他没死,他没死。 “诶知了姐,那人好像在动。” 余知了蓦地回身,连忙擦净手起身往这边赶。 “小公子?小公子!能听见我说话吗?” 地上的人眼珠往她这边转了转。 “二妮!快过来搭把手!” 余知了把人扶起来,又给灌了一些柴火堆上的热水。 “小公子?好些了吗?” 刘翊轻咳几声,“你们是何人?这是哪?我的衣裳呢?谁让你们给我穿这个的?” 余知了皱眉,“你的衣袍就在你身下垫着呢,你身上不少血迹,也不知道伤哪了,所以就...” 腰上的伤口疼得他一阵一阵的头脑发晕,他自出生,顶多就是身子孱弱了些,从来不曾遭过如此大罪。 “腰上的伤是你们处理的?” 余知了点点头,“简单包了包。” 刘翊伸手费力拆下腰间布匹,粘连伤口处的布料差点没把他疼死,他举起布料看了看那团殷红,“没上药?” “你这人真有意思,我们荒郊野岭的遇见你,救了你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上哪给你找药去?” 余知了转身把锅里刚给他熬的新的一小碗粥盛出来,放到他身边的地里,“小公子既已清醒,用了粥就快些离开吧,我们姐弟三人也不求酬劳,只是忙着赶路,实在无法照料。” 她拉着陈二妮就回了溪边。 “快把这些粮食洗好,一会儿我炒出来带路上,就不用每顿都现熬了。” “知了姐,你会炒面啊?” 余知了笑笑,“我看阿婆炒过,不难。” “哦,那人我们真的不管了吗?” 余知了点点头,“管不了。咱们还要找人呢。” “说得也是。” 刘翊看着手边的粥碗,眼眶红了一圈,他倔强地没去抬。 把手里沾血的布条重新又要往腰上缠绕。 “等下,你作甚?拆下来了还缠上去?” 刘翊抬眼,看向余知了。 他盛气凌人的眼可怜许多,一双眼睛通红,余知了只恨自己太过心软。 她拿过他的布条,“我马上洗了放火上,一会儿就烤干了。你先喝粥吧。” 刘翊看了她一眼,连忙开口,“你们能送我去芜城吗!” 余知了搅动着柴火,“我们不打算进城,打算沿着这条溪绕过芜城。” 刘翊有些着急,“我可以付给你们报酬!你看!我有玉佩!上好的暖玉!我,我还有头冠!上头的玉石和银器都是真的!” 余知了皱眉,“羌城大乱,芜城定也不安生,我们姐弟三人,既无根系,也无本事,如何能护送你去芜城?” 刘翊伸手拉住他,“你们是羌城出来的?” “是!” “我爹是羌城守备!我得去芜城找雍伯伯,替我爹报仇!你们是羌城子民,定受过我爹官恩吧?帮帮我!求你!” 余知了猛地抬头,看着面前病弱的小脸,“你爹是刘大人?” 刘翊见她如此,心知有戏,连忙点头,“是!我爹是羌城守备刘渠,姐姐,你帮帮我。” 漂亮的少年看起来可怜极了,余知了皱眉,“你是怎么伤的?” 刘翊眼更红了,咬牙切齿,“羌城出了内鬼,为了讨好祁天胜,里应外合,我爹给我留下的人被杀了个精光。 南宫大师傅也为了引开贼人...还有庄先生,他是父亲最敬重的先生,就死在我面前...” 余知了暗暗心惊,刘大人身故,果然是瓜州搞的鬼。 “姐姐,我身子不好,也不知离了父亲庇佑还能活多久。我只想活着为我父亲报了仇,才算不枉为人子。 姐姐,求求你,你们送我入了芜城,待我联系上父亲好友,我定能求了他们护送你们平安离开芜城!” 余知了重新端起热粥,“我得问过我弟弟妹妹,他们同意,我们就送你去芜城。刘公子,你先喝粥吧。” 刘翊这才点头,伸手接过碗,清汤寡水的粥难以下咽。 刘翊混着泪珠喝了个精光,他得喝,才能有力气,才能替父亲报仇。 “知了姐!阿隼回来了!他又打到东西了!” 余知了正在替刘翊烤干布条,沾染的血迹又重新洗净。 她闻言回头,溪对面那拎着一团东西的,不是阿隼又是谁? “阿隼!” 阿隼少见的狼狈,头上都插满了鸡毛,手里还拎了一只死透的。 余知了连忙迎上去,着急查看,“我就不该让你进山!伤着没有?” 阿隼笑着摇摇头,他破天荒地把手里的鸡朝陈二妮递过去,后者欢天喜地地接过就跑了。 阿隼这才拉着余知了走到一边,他掀开衣领,余知了一看,他那胸襟里竟铺了一些干草放了十好几颗鸡蛋! 余知了伸手摘去他头上的鸡毛,“难怪,你本事这么大还一头毛,原来是摸野蛋去了!好,阿姐给你做!” 阿隼却是摇摇头,指指蛋,又指指余知了,“个...啦..啦..” “给我的?” 阿隼点点头。 余知了弯弯眉眼,“好,我先收起来。”她凑近阿隼放低声音,“我那天还买了三百个蛋呢!咱们先把那些吃完。” 阿隼跟着笑笑,一脸傻气。 余知了把他怀里的鸡蛋全部笑纳了,又把他身上打理干净,才拉着他过去。 余知了把陈二妮和阿隼一起拉着陪她杀鸡。 “你们怎么想的?” “我同意!”陈二妮举手,“咱们绕开芜城,路途多出许多不说,还不知道安不安全。 但是有刘公子在就不一样的了,咱们能进芜城换粮,说不准镇里人也在芜城,一举两得嘛!” 余知了看了眼阿隼,“你呢?” 阿隼抬头笑笑,满眼依赖。 余知了扬唇,“那咱们就送刘公子一趟。镇里人应该不在芜城,但是就冲着刘公子是刘大人的独子,这忙,咱们就帮了。” “知了姐,你为啥说镇里人不在羌城?” 余知了拔下手里的鸡毛,“羌城有刘大人这样的好官他们都不留,会去芜城定下来吗?不会。 阿公阿婆说过,要去云归州讨生活,不管在哪停留,他们最终一定会去云归州!” 第二十二章 新宝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而且...”余知了顿住,“要是刘公子说话算话,咱们就能有钱租一辆车了,也不用费力赶路了。” 此话一出,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刘翊自是高兴,当即就把衣袍上头那颗圆润得像颗珠子一样的玉摘下来,“姐姐!给!” 余知了没收,“刘公子还是留着到了芜城再说吧。” 刘翊执意塞到她手里,“该给的。你...也别叫我小公子了,我单名一个翊字。但出门在外,直唤名讳难免被有心人听去。 唤我长康吧,是早逝的母亲为我取的表字。” 陈二妮凑过来,“啥是表字?” 余知了摇摇头,她也不懂,“如此,那我便冒犯唤你一声长康了,公子别往心里去才好。” 刘长康点点头,“余姐姐,还有一事相求。” “公...长康直说就是。” 刘长康撩起衣袖,“余姐姐,能否给我采些大蓟草来?就是你们说的刺儿菜。” 余知了眼睛亮了亮,“刺儿菜能止血?” 刘长康点点头,“聊胜于无。” 余知了起身去给他找去了,这一片全是草,找些刺儿菜不是难事儿。 陈二妮凑过去,“刘长康,你还知道刺儿菜呢?” 刘长康点点头,“我从小身体不好,跟着照顾我的大夫学了一些药理,不过皮毛而已。” 陈二妮哦了一声,“诶你几岁啊?说话怎么文绉绉的。听着怪不习惯的。” “我今年十三了。” 陈二妮顿时失去兴趣,“什么嘛,又比我大。” 刘长康无辜地眨眨眼。 余知了把手里的玉佩随手往仙人洞里一丢,就专心寻摸刺儿菜。 “长康,怎么做?” “捣碎敷上就好。” 余知了点点头,那布条也烤干了,又重新细细给他包上。 刘长康脸上依旧惨白。 “知了姐,咱啥时候走?” 余知了看了眼孱弱的刘长康,“再歇一晚吧,把阿隼带回来的鸡杀了。” 陈二妮点点头,这样安排她自是再欢欣不过。 冬日的野鸡最是肥美,扒皮去脏都有三四斤重。 那些鸡毛和内脏都叫阿隼刨了个大坑埋了起来,也没人吩咐他,他自己就做了。 余知了无比庆幸换了把匕首,骨头切不动,肉还是可以剔下来的,一边不动声色往仙人洞送了一半,仙人洞可以保存,如此就可以慢慢吃了。 一只鸡剔了一半的肉,还剩一大半,余知了洗干净血气,架在火堆上方抹了盐远远熏烤,熏个一晚上,也能多留存些时日。 “余姐姐,我食不了荤腥,不用做我的份儿。” 陈二妮瞪大眼睛,“不能吃肉?” 刘长康点点头,“自小便这样,一沾荤腥就身子不舒坦。” 余知了皱眉,他那身子,再不吃点荤腥补补,怎么上路? 再说,本来就是吃的杂粮,抵饿却没有营养。 余知了架火烧水,将从鸡身上踢下来的肉放进去,又折了一些紫苏杆子进去。 过了一边水捞出来放一边。 重新洗锅烧水熬粥,她洗了许多白菜叶子,切成细细的丝,等杂米开始咕咚冒泡,就将白菜丝丢了进去,那块儿过过紫苏水的鸡肉被她撕成极细的丝丢了进去。 一小锅粥一会儿时间味道就出来了。 余知了撒了盐调好味儿后才放到一边凉着。 “二妮在这儿守着长康,有事儿就喊。我和阿隼看看周围有没有野菜干果,多寻些上路。明儿出发,可就不停了,走到芜城才算完。” 陈二妮点点头,“去吧知了姐,我等你回来再做晚饭。” 余知了点点头,拉着阿隼就在小溪两道寻摸起来。 “阿隼,快来看,野姜!可惜了,要是能种就好了。”包里只有盐,数量也不算多,这年头盐也珍贵,要是能多些调味料也是好的。 阿隼好奇地看着那几株长长的叶子,余知了见他肯认,带着他小心地刨出来,“你瞧,这就是姜,往后要是在外头瞧见了,记得给我带回来,这个可不便宜呢!” 阿隼点点头。 余知了笑笑,提溜着几株姜就往仙人洞里丢。 下一秒却愣住,怎么...仙人洞中间多了块儿黑色的土?她的草坪呢?不对,头顶的雾也散了些! 余知了灵光乍现,连忙去找刘长康给她那枚玉佩,果真不见了!只剩一串儿珠穗在草地上! 余知了看着那块儿面积不大的方方正正的黑土,瞧着最多也就半亩,难道,仙人洞还能种东西? 她扭头拉起阿隼,“走!咱们去林子里!” 溪对面就是稀稀拉拉的林子,余知了拉着阿隼进去,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就闭着眼睛认真打量仙人洞。 好在当初在拨云镇出事儿的地方她拿的东西不少,草坪上乱七八糟一堆杂物里就有锄头,她尝试着挪动锄头,想往黑土上挖洞,真的可以! 余知了不知道外头的她满头大汗,阿隼着急,却不敢打扰她,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余知了刨了好几个洞,才将连根带叶的野姜埋进去。 她又试了试挖草地,果然,和之前一样,挖不动。余知了开心极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几株野姜生机勃勃的,格外喜人! 余知了满心欢喜地睁眼,她雀跃地看向阿隼,刚要起身,脑子一阵眩晕差点往后倒去。 还是阿隼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啦...啦!” 余知了笑笑,她就靠在阿隼瘦弱的肩膀上,笑容愈发明媚,“阿隼,阿隼!我太开心了!咱们以后不会饿肚子了!我太开心了!” 她一遍遍重复着喜悦,姣好的容颜笑意明媚,阿隼就这么看着她,一刻也不愿眨眼。 余知了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浑身干劲儿,“阿隼!走,咱再接着找!这里靠近水源,定有不少好东西!” 可惜,后头除了刨到一大堆野蒜,再无其他好东西。 余知了将扯烂的蒜放到一边,一会儿就收拾吃了。 剩余十余株瘦弱的蒜苗,也被她填进了仙人洞的黑土里。 二人回去,陈二妮连忙迎上去,“知了姐,你找了这么多荠菜呢?” 她从小到大可没少吃,也不是稀罕东西,怎么知了姐看着这么开心呢? 第二十三章 素饼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余知了颠颠怀里的荠菜,笑着点头,“嗯,一会儿加杂粮面在里头,烙点素饼路上吃,香得很。” 她这会儿浑身都是干劲儿,荠菜都摘了许多出来,只挑着嫩尖儿掐。 锅里给刘长康熬的鸡丝白菜粥也凉了,挖开表面凉的,中间的还是温热的。 余知了打了一碗给他,“你尝尝。” 刘长康没想到是给自己的,他摇摇头,“这里头有鸡肉,我...” “我用紫苏水过了一遍肉,啥肉味都没有,你又生着病,干吃素的可撑不住。” 刘长康皱眉,虽然百般不愿,但还是接过了。 早上喝的那碗清汤寡水极硌喉咙的粥感觉都还在胸膛里流窜,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粥,没到饿极了的程度,他一点不想再来第二次。 刘长康的心情就这么蓦然变得差劲儿,枉死的父亲,腰上隐隐作痛的伤口,失踪的大师傅,还有身受重伤的庄先生。 一桩桩一件件,突然就跟手里的粥一样,压得他喘不上气儿来。 一头的余知了和陈二妮在溪边的一块儿大石板上清洗荠菜。 陈二妮小声和余知了说着小话,“知了姐,这刘长康可娇贵着呢,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指定嫌弃咱。” 余知了不在乎地笑笑,“随他,帮他一把也是看在刘大人的恩情上。虽然刘大人并不认识咱,但咱到底是得到他的庇佑。” 要不是刘长康那块儿玉佩,她哪里知道仙人洞还能种东西? 她这会儿对刘长康格外包容,能善待就善待几分,等送他到了地方,最后他能把头上的玉冠、鞋子上的玉石一起扣下来给她。 这些奇珍异宝这般昂贵,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消耗之物。 要不是机缘巧合误打误撞救了他,可能她这辈子都没法解开仙人洞种植的秘密。 余知了将荠菜码在石板上切成细碎,一边不免在心里感叹,这都是缘法啊! 余知了把剩下的一大把鸡肉递给陈二妮,“去,烧水烫熟了给撕成丝儿。” 陈二妮眼睛一亮,“野菜饼里要放肉呢!” 余知了笑笑,低头往荠菜里慢慢加面。 混着鸡肉丝和杂粮面的荠菜干烧出来摞在一边。 余知了一口气做了得有二十多个,这是外面的。她悄摸往仙人洞送了十个,随时拿出来都是热乎乎的。 不光如此,她还在处理荠菜的时候,往仙人洞里的黑土引了一些溪水。 她把地里那孤零零的野姜野蒜分为两边,一边引了些溪水进去浇灌,一边并未浇灌。 她对于仙人洞完全不知如何使用,只能一点一点琢磨。 她很满足于一点一点往仙人洞里偷摸存放粮食,这给了她莫大的成就感。 也给了她十足的底气,等找到阿公阿婆,即使年生不好,她也一定可以带着阿公阿婆和阿隼好好活下来。 姐弟仨围坐在火边,余知了一人给了一个饼,加半碗粥,“快吃,吃完早些睡,明儿一早咱就出发赶路。” 陈二妮点点头,手里的荠菜饼子还冒着热气,一口下去,鲜香无比,还能吃到鸡肉丝儿! 三人吃得很香。 一边的林长康抿抿唇,也试着往嘴里送着已经凉了的咸粥。 没想到意外的不错,白菜比杂粮米还多些,一口下去水滋滋儿的。 极少的鸡丝混在其中,也没有奇怪的味道,淡淡的咸味儿比早上那碗味道不知丰富多少倍。 陈二妮怪怪余知了,“还说不能食荤腥呢!你看,吃挺香。” 余知了笑笑,“你小声些,别打扰他。他过往生活在内宅里,没吃甚苦,自然是可以不爱吃荤腥。 如今不同,又受了伤,能吃下是最好的。” 吃过晚饭余知了就安排陈二妮把刘长康的布条撤下来洗净烤上。 今晚厚厚敷一层药草就不上布条了,伤口透透气,明早也好用上干净的布条赶路。 刘长康那伤口看着还是红肿,好在血液已经凝固在伤口处,余知了给他清洗干净后也没有再流血。 她稍稍放了心,重新给他上了一大团草药才扶着他躺下,被子里还支了根木棍儿,免得盖到伤口。 眼见着阿隼闭上了眼睛,余知了才放心。 天才黑一会儿,夜长得很。 她和阿隼一人守半夜,天色稍微带点亮就换陈二妮起来料理。 忙了一天,余知了这才终于有时间去想仙人洞的事儿。 这个吞宝的宝贝,定是不吃金银的,不然她那些银子放进去这么久,还安然无恙,问题来了,它只吃玉吗? 还是其他宝贝也吃?问题是,她也不知道还有啥宝贝啊... “知了姐,你才来李家不久,为啥一定要找到李阿婆他们?”陈二妮突然出声,满是困惑。 余知了吓了一跳,“还不睡?” “我就是想不通。”她都不怎么想爹娘,怎地知了姐这么离不开李家呢? 余知了看向火堆,“且不说阿公阿婆对我不赖,二妮,” “嗯?”陈二妮扭头看她,等着她的答案。 余知了叹口气,“人总得有个目标啊,不找阿公阿婆,我又能干什么呢...” 陈二妮似懂非懂,只要能吃饱肚子,少下地,干啥都比待在爹娘身边强,反正到了年纪也会嫁人。 她娘说得对,女娃是没有家的,生下来就老老实实辅助兄长兄弟把家立起来。 家里兄弟日子好过,女娃的日子就好过。 第二日余知了被陈二妮推醒的时候,天才蒙蒙亮。 余知了起身,行囊全都收拾好了。 “知了姐,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刘长康的伤口也重新包好了!咱们马上就能走。” “阿隼呢?” “溪边打水呢!” 余知了点点头,三两下收拾完,接过陈二妮递过来的半张饼。 她昨儿晚上就给她交代好的,一人半个饼,再灌些水下去,肚子垫点东西再上路。 饼子陈二妮还热过,刘长康手里也是半个,四人分了两个饼。 他这回倒没不愿吃,马上就能向芜城进发,他巴不得快些走。 手里的饼子味道说不上好吃,但也绝对不难吃,他就着水一会儿就咽完了。 第二十四章 过河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余姐姐,我这袍子,给你吧。等到了芜城,应该还能再换些钱。” 余知了没接。 “拿着吧,我带着太过招摇,也不知道那伙人还在找我没。” 余知了这才接过。 鞋子却是万万不能脱的。 刘长康脚上的靴子都是好料做的,这要突然换了布鞋,走不出两里路他那白嫩的脚就得烂掉。 他拜托把余知了把靴子侧边大拇指大小的碧绿的玉扣下来。 余知了目光殷切,他却默默把玉石收进怀里,头上的发冠也换上了破布条子。 除了过于白嫩的脸色,刘长康看着和几人也没甚差别了。 “知了姐,往哪走?” 余知了看了眼溪水,“跟着水走,老伯说这小溪是从芜城的河里分支出来的,跟着水走,路上也不怕缺水。” 刘长康点点头,“对!芜城外头是有条护城河!极大,我还去游过湖!” 余知了点点头,“那走吧。” 刘长康空手空脚依旧走得深一脚浅一脚,为了将就他,本就不快的脚程又慢了些许。 不过一个多时辰,他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余知了无奈,只得和阿隼一人一边,搭着他走,卸去了他身上一半的重量,刘长康才终于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别说话了,省些体力。”余知了也累得不轻,背上五十来斤行李呢,还要驮着他,还要小心着他的伤口,可不算轻松。 刘长康抿抿唇闭着嘴暗暗使力。 走了一天,还在溪边穿梭。 行路过程是枯燥的,但好歹是跨了一座城,哪那么容易就到了? 陈二妮手里拿着饼子,大力咬了一口,“你还说你吃不了荤腥呢!你看,一个饼子几口就吃完了。” 刘长康有些恼羞成怒,晌午太累了,他没怎么用饭,光灌水了。再说,他们吃的那什么炒面,他实在是吃不习惯。 下午这会儿肚子里早开始叫唤了。他碍于面子,愣是生生等着停下歇息开始放饭才慰藉自己得肚皮。 这会儿还被陈二妮拿出来说,刘长康耳朵都红了一片。 余知了把竹筒里的水递过去,“喝点吧,一会儿看看你伤口好些没有。” 刘长康点点头。 天色渐晚,四人围着火堆,也没什么事儿干。 “长康,隼字怎么写?” 阿隼闻言,扭头看向余知了。 刘长康拿起树枝,在火堆边写了出来。 “是阿隼的名字吗?” 余知了点点头,她跟着刘长康写出来的字,一笔一划,又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一边。 她指着自己的名字,看着阿隼,“这是我的名字,余知了。” 阿隼仔细看着,很快就拿起树枝在地上分毫不差地写了出来。 刘长康默默看着,“余姐姐,你弟弟识字?” 余知了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他落笔,结构,按道理都是学过的。” 余知了扭头,看了眼阿隼,对方还在地上写着她的名字,她转头看着刘长康笑笑,“生病脑子坏掉了,忘得差不多了。” 刘长康点点头。 太早也睡不着,余知了索性跟着刘长康学写大字,都是些简单的字,她吸收地极快。 被她带动,陈二妮都问了自己的名字跑到一边一遍遍写着,歪七扭八的。 四人终于在行了整整两天的路程后,远远瞧见了湖泊。 隔得远远的还看不出来,近了才发现这是一片极为宽广的水域。 离开溪边回到官道,他们也终于瞧见了零星几个人。 “水位...下降了好多...”刘长康呢喃出声。 余知了扭头,“下降?” 刘长康点点头,“我以前去年来时,水位还要高些,你看这岸板,以前都快淹到板子上了,现在,都下去好大一截了...” 余知了看着湖面,饶是水位下降,这湖还是大得很,远远的能瞧见对面芜城的城墙。 卫氏一族掌权时,要说所立建树,这芜城和羌城中间的定安河绝对榜上有名。 羌城芜城是地势低洼,两侧京师和玄州都高高悬挂,唯有两城,地处洼地,定安河扩建引水,解决了羌芜两城常年一到梅雨季节就发水患的隐患。 一晃十几年了,依旧能打。 “走吧,那边有船,咱去问问。” 过往的船只并不多,只有寥寥两艘,看着还颇为简陋。 四人还没走近,几人就在岸板上和船夫吵嘴。 “荒郊野岭的,我上哪给你弄粮食去!银子也不收,那你还出来做甚生意?” 船夫是个黢黑的中年男人,瘦高瘦高的,“我呀,只收粮食!有,就上船,我渡了你过河去!没有,那对不起了。” 几人面面相觑。 有人付了粮食。 余知了上前,“大伯,粮食怎么算的?” 船夫头也没抬,“八两粮食一个人。” 余知了看着已经搀扶着上船的夫妻俩抿抿唇,“我们...没有白米。” 船夫摆摆手,“啥粮食都行!八两一个人!交出来就上船!” 余知了得到答案,回身和几个人商量。 刘长康捏紧手里的玉石,也就是说,他手里的玉石没用。 四人没有多犹豫,付了粮食上了船,岸板上的人骂骂咧咧,到底还是互相买卖,很快一船人就齐了。 船夫解开绳子,一蹬岸板,“过~河~喽~” “你这艄公,我们交的可是白面!怎么不能少些了?” 船夫笑笑,“现在羌城和芜城都等着瓜州接手,城内啊,不许进出!粮价一涨再涨,我告诉你们,京师这地界,可要乱喽~有啥比粮食重要?我得攒些回家奶孩子不是?” “不许进出?”刘长康唰地起身,引来众人瞩目。 怎么回事?明明父亲没出事前都好好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芜城守备可不像羌城的刘大人大公无私!芜城又接着玄州地界,守备早不想放人进城了,可是羌城刘大人一直在收难民,搞得芜城守备进退两难。 又不想失了民心,只能硬着头皮大开城门。官库里的粮食银两那是库库往下消啊,这不,刘大人一出事儿,芜城城门后脚就关了。” 第二十五章 进城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不许进还能理解,不许出是咋回事?” “嗐,还不是那瓜州州主闹的,芜城守备有心讨好,这要让出,不少百姓得迁走,没人愿意在蛮子眼皮子底下过活。 他怕瓜州来人了交不了差呗。” “不可能...”刘长康低喃出声。 余知了拉拉他,“有什么不妥?” “陈伯伯不是这样的人...”父亲多年的至交好友,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定是以讹传讹... 余知了拍拍他,“去了就知道了,但是不让进出,我们就没法送你进去了。你...可有信物一类的?” 刘长康点点头,“我靴子里有庄先生的亲笔信,陈伯伯会放我进去的。” 身边议论纷纷,刘长康的脸又惨白了几分,父亲的仇...还能报吗? 一船人也就不到二十人,余知了三人排队下船,岸边就是芜城墙根儿。 城根下不少人,船长摇摇脑袋,“造孽哟!” 说完,又载了零星几人回程了。 余知了几人紧紧抓住行囊带子,还好刘长康提前把衣裳换好了,不然,在这一众人里,实在太过瞩目。 刘长康抿抿唇,低声和余知了说话,“跟紧刚才卖粮食的夫妻,装成和他们一道的。” 余知了努力忽视四周投来目光,点点头,“好。” 四个孩子紧紧跟在夫妇身后,余知了悄声开口,“我们要跟到什么时候。” 刘长康四处环视一圈,“到人少些的地方吧。” 四人离开人流最多的地方,才渐渐放慢脚步,和那对夫妻分开。 芜城长长的城墙都走了个遍,余知了皱眉,“这里人太多了,去旁边的林子里吧?” 刘长康摇摇头,“林子里不安全,人太多了,我们几个太弱小。去城门边上找一处地吧。” 余知了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到了城墙这边,人明显变少。 “这里这么好,咋没人来呢?”陈二妮放下行囊一屁股坐了下去。 刘长康抬头看了眼墙上的士兵,“应该是他们会下来驱赶。” “啊?那我们?” “我们就呆一会儿,不久留,应该不会来赶。” 四人团团坐。 刘长康拉拉余知了,走到一边。 余知了皱眉,“现在怎么办?” 刘长康抿抿唇,他抬眸看向余知了,“余姐姐,你能借我一点粮食吗?或者铜板。我...我手里的玉石太惹眼了,我怕...” 余知了看向他,“你想作甚?” 刘长康压低声音,“局势不明,我不敢贸然进城,我想先打探打探消息。” 他把玉石拿出来,递了一枚给余知了,“余姐姐,我不白拿你的,我和你换。” 余知了压下心中激动,仙人洞又能吃东西了,她点点头,接过玉石,“我不白拿你的。”她掏出一枚五两银锭递过去。 刘长康伸手推拒。 余知了不懂玉石行情,她捏捏手心,“不够吗?” 刘长康笑笑,“不是,太扎眼了,余姐姐,你给我一些散碎银子就好。” 余知了皱眉,“那你太亏了...” 刘长康笑笑,“没事儿。” 余知了重新给了他二两碎银铜板,刘长康接过了。 好不容易歇息下来,刘长康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径直就混在人群里打听去了。 陈二妮双眼发亮,“知了姐,咱吃饭吧!” 余知了摸出杂粮馍馍,一个馍分为三份,“将就着些吧,人太多了扎眼。” 陈二妮接过掌心大小的馍块儿,失望地点头,随即又笑开,“也行!我还以为能吃鸡肉饼子呢!这个也不错。” 她咬了一口,吃得极香。 余知了看她那样,笑了笑。 阿隼乖乖坐在她身边,余知了悄悄往他嘴里塞水煮蛋,一个蛋四口就吃完了,喂了两个余知了才停下。 阿隼抬眸,眼神询问她还有吗,余知了拍拍他的脑袋,“差不多了,慢慢吃。” 阿隼点点头。 刘长康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 余知了拉着他坐下,“怎么说?” 刘长康喝了一口水,“三日后瓜州会来人,到时,城门会大开,所以外头才这么多人等着。” 余知了皱眉,“那你要提前进去还是?” 刘长康坐下来,接过她递过来的馍,“余姐姐...我打听到一点事儿,我有些不敢确定了,我不确定陈伯伯...能不能帮我。” 或者说,父亲的死,和陈伯伯有没有关系... 余知了把竹筒递过去,“那你的意思,是要等三天后混进去?” 刘长康点点头,“余姐姐,多谢你们送我到这儿,你们去玄州,绕开芜城,怕是不止三天路程。 我建议你们还是等三天后城门大开,从芜城过。” 余知了皱眉,“我就怕,到时不让出城...” “不会。”刘长康斩钉截铁,“现在不让出,是怕百姓迁徙,瓜州的人来了户籍人数对不上交不了差,等瓜州来人接手,最多只会限制进入,不会限制出城。” 余知了点点头,“成,我信你。” 绕开芜城太远,还不如就在原地休整三天。 “这三天城墙外没人敢闹事儿,但咱们还是尽量别离城门太远。” 余知了点点头,我会看着他们的。 三天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余知了本来想带着俩个小的去周围林子里挖点野菜什么的,刘长康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念想。 人太多了,随便来个人捂住嘴把你拖进林子里去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几人就留在原地守着城门,中途还被城墙上的士兵驱赶过一次。 等士兵换班了她们又再度回来。 阿隼好几次蠢蠢欲动想离开都被余知了喝下了,最后都生气挂脸了阿隼才安分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三天余知了可学了不少字儿。 她乐意学,记性又好,识字极快,就是写起来费力些,好些时候刘长康要看半天才能认出来是什么字儿。 “长康,士兵开始赶人了,不止我们这儿,沿着城墙根儿都开始驱逐了。” 刘长康抿抿唇,“应该是瓜州的人快到了,知了姐,咱们去林子里,他们都去藏起来了。” 余知了点点头。 第二十六章 住下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城墙边上的林子里人极多。 明眼人路过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好歹再没人来驱逐。 远远的,湖面上就来了一艘巨大的官船,极其奢华。 “祁州主,您看,一听说您要接管芜城,这周遭啊,好多老百姓来投靠您来了!不过没接到您的命令,我也不敢放进去不是?” 芜城守备陈敏站在甲板上点头哈腰的。 他身边那个男子闻言皱眉,“陈敏,这事儿你可做得不对,怎么能把百姓拒之门外呢?” 陈敏连忙点头称是,“那您看...” “一会儿我们进城了,就放他们进去吧。不过数万百姓,瓜州养得起。” 陈敏连忙赔笑,“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您是不知道,芜城官库...那可真是匀不出东西来了。前头刘守备...” 祁天胜亦是一脸痛心,“望生真是可惜了,眼下我正缺这样的人才替我料理羌城,可如今...” “唉,那是老刘福薄,辛苦了这么些年,眼看终于来了个明主了....” 一行人心思各异地下了船,城门已经大开,两人一边寒暄一边往里走去。 周围的人呼啦一声全部跟了上去,生怕去晚了就进不了城了。 只见刘长康嗖地一声就冲进人群,余知了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不见了。 “知了姐,咋办?” 余知了咬咬牙,“走!先进城。之前和长康说好了,他进去安顿好后定会来找我们。” 三人混在人群里,很快就进了芜城。 不比羌城萧条,芜城看起来条件好太多了。 入了城门大道,两侧的摊贩还挺多。 余知了拉着俩人往前走,“咱们先找地儿落脚,芜城太乱,瓜州的人都来了,可不能再睡外头了。” 陈二妮点点头。 早前刘长康来打听消息,就替他们问好了落脚处。 是一间窄小的客栈。 门头还没有两边卖草鞋点心的铺子大。 余知了花了三十文定了一间屋子,原本是放行李的地方,就在牲畜棚隔壁,有些味道,但胜在便宜,还管热水。 又是正街道上,治安比较安全。 三人暂时安定下来,余知了打算等刘长康来找了他们,问清楚详细情况就离开。 她也有些事儿要做。 陈二妮出去闲逛了,说是闲逛,她也不敢,就蹲在客栈大门口看着人来人往。 余知了这才有时间把荷包里的那枚小巧的玉石丢进仙人洞,凝神查看,她想看看,仙人洞究竟是怎么吃宝贝的。 奇怪的是,仙人洞没有任何反应。 余知了一连换了好几个地方放置,依旧没有反应。 她把玉石拿出来认真查看,她不懂玉,但是手里这枚拇指大小的玉石显然没有刘长康先前给的那块儿贴身的质量好。 难道是这个原因?余知了皱眉,又不死心地尝试了一番,依旧无果。 或许...放个一两天看看?余知了打定主意,不再理会,转头看她那半亩地里可怜的野姜和野蒜去了。 每种都分了两波,一波浇水一波不浇水。 没想到真的有区别,没浇水的显然没有浇水的长势好。 但是撇开来看,所有野姜和野蒜都生机勃勃的,余知了很是开心,既然能浇水,那就浇! 玄州如若真的闹旱,她还得找东西运点水进仙人洞备着,只是,存放在哪里呢? 她现在手里不过两只小木桶。盛满水也不过够三人喝十天的,太少了。 更别提灌溉黑土了。 余知了摸出包袱里的为数不多的鸡丝芥菜饼,一连拿了两个递给阿隼,“喏,快吃,好几天了,再不吃我怕坏了。” 阿隼接过,即使没有热过他也吃得极香。 余知了笑笑,“你就在这儿坐着,不许瞎跑,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我去叫二妮进来吃饭。” 这鸡丝饼就出锅的时候她得了一个吃,路上好几天,也就分到半个。 陈二妮早就馋了,一口下去,冷了以后变得耿啾饼子依旧很好吃。 “吃过饭我打算去城内逛一逛,你们去吗?” 陈二妮摇摇头,“我想睡会儿,知了姐。” 余知了求之不得,她点点头,“行,那你就等我和阿隼回来,放心,我看一圈就回来,了解了解芜城的粮价。” 陈二妮点点头。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芜城的粮价竟比羌城还翻了一倍。 要知道,羌城的粮价已经在原来的粮价上涨过一轮了。 余知了心下不安,看来,京师沦陷,给两城打击都挺大的。 但也难怪,羌城芜城的粮食一直是由京师郊外的农庄负责的。 京师可算是产粮大城了,蛮子入侵,不知道在京师如何为非作歹,像拨云镇这种产粮大镇一样,举村搬迁的,不在少数。 如今京师粮源不能保证稳定,还不知道祁天胜来了是个怎么个章程,城内粮价自然一高再高。 上回换的粮食除了她运进仙人洞里的一部分,外头的还剩快二十斤,余知了犹豫许久都没舍得买粮。 她眼下,要找集市买种子。既然黑土能种,那就好办了,仙人洞里的黑土,品质还非常不一般。 余知了从小跟着爹娘下地,对土地也有几分了解,她挪了一把黑土到手里,果然很肥。 集市在外城区,鱼龙混杂的,余知了牵着阿隼的手,全程没敢放开。 现在正冷,看野姜和野蒜的生长速度,估计仙人洞气温和外头差不多。 大冬天的,能种的菜无非就是那几种。 她要了一些白菜和萝卜种子,还有葱都要了许多。 仙人洞里还有近百斤她趁夜去李家地里刨的冬萝卜和冬白菜。 仙人洞保存东西永远不会坏。 余知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舍得拿出来卖掉。 现在价格是高,可换了银子在芜城也没用,大大小小的粮价都飞涨,左右都要吃,留着吧,她现下也不缺银子。 卖菜的大娘回家给她拿种子去了,趁这个空挡,余知了又摸了两颗白水蛋给他,“快吃吧。” 阿隼看着她,唇张了许久也没发出声音来,余知了耐心看着他。 “啦..吃!” 余知了莞尔,“阿隼吃,阿姐不饿。” 这几天余知了偷偷喂他吃鸡蛋,自己一颗也没吃,阿隼瞧得真真儿的,不依不饶地剥了一颗稀烂的蛋塞到余知了嘴边。 余知了这才接过咬了一口,鸡蛋呐...真是好东西。 第二十七章 盘点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卖菜的大娘很快拿着一包种子回来,谢过旁边暂时替她看着摊子的摊贩以后才对着余知了把帕子打开。 “小娘子,你瞧,我不骗你,都是好种!萝卜白菜,还有葱粒,回家直接按地里那葱就发起来了。 你瞧我这摊子上的菜都是我这种子种出来的。” 余知了从小下地,自然懂这些,这大娘手里的种子确实值那个价。 “你诚心要,这六十文你拿去,种出来的菜可不止六十文了,稳赚不赔。” 最后搭了个大菜筐,能种一百来斤菜还不止,半价10文卖给余知了,这才总算把手里六十文的种子销出去了。 余知了十分满意那个菜框,“大娘,就是半价,也不至于十文钱啊?” 编得细细密密的框,他们那镇里都得三十文往上,三十文都是低的。 菜贩子笑笑,“粮价棉花上去了,其他东西价格自然就下来了。 现在这芜城除了入口的保暖的,价格都低了不少喽~” 余知了眼睛一亮,“那大娘,你知道哪里能买缸吗?” “缸?酱缸啊?” 余知了点点头。 “要多大?” “越大越好!” 菜大娘拉过她,“确定要不?我能给你弄一批来,有些味儿,但是绝对便宜!” 余知了看向她,“漏水的我可不要。” 菜大娘嗔她一眼,“我是那人吗?你就说要不要,验过货以后再付银子!最大的装个七八担水不成问题。” “七八担?”余知了本来有些犹豫,这下彻底心动了,能装七八担水的缸,她还没见过呢。 要知道李家一天烧火做饭也就用半担水。 “不过没多少,你要的话,今日戌时,来陈刘巷第三户人家敲门,我带你去瞧。” 余知了带着种子离开了。 戌时,天都黑了,她有些怕,芜城看着倒是挺太平... 可定安河取之不尽的水源,她实在心动,等去了玄州,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如若干旱严重到喝水都困难的程度,那她就是有仙人洞也无济于事... 余知了回了客栈,她得盘点一下身上所有的粮食和银两。 陈二妮还在呼呼大睡。 余知了拉拉阿隼,放低声音,“替阿姐看着二妮,她醒了你就推推我。” 阿隼点点头。 余知了放心躺上炕,闭上眼睛,神视钻入仙人洞。 仙人洞内东西杂乱,余知了发现,频繁在仙人洞内挪动东西,她体力消耗地极快。 现下不用赶路,她打算全部翻看一遍。 银子她全部收拢在一块儿,所有银子加起来还有二十四两七钱。 萝卜白菜堆积在一处,余知了点了点,这一路萝卜没怎么消耗,白菜倒是消耗不少。 零零散散加起来得有一百多斤。 还有当初在拨云镇出事儿的地方她搜罗的盐,加上包袱里的,不到两斤。 厚被褥三床,薄被两床,也就是他们一路上盖的那两床。 一堆破烂杂乱的衣裳。 阿公的书。 还有些锄头、铲子、扁担一类的农具。 碗瓢盆筷也收了些,就是李家板车上的那些,别家的她没拿。 刘长康已经洗净的带皮毛的衣裳,还有那枚小小的玉石。 还有阿隼猎的鹿卖了以后换的粮食。 两斤白米一点没动,她舍不得,也没机会拿出来吃。 六十斤杂粮还剩快四十斤,仙人洞里二十来斤,外头的行囊上只有不到二十斤了,外头一边消耗,她一边从仙人洞里外挪。 还有那半碗带肉的猪油,凝固后余知了就放回了仙人洞,一直没拿出来。 还有上回那只鸡她偷偷剔进去的鸡肉,不到两斤。 外头那熏烤过的还剩些许肉的鸡架也一直没处理,都有些味儿了,好在天气寒冷,一直没坏,能吃。 还有上回买那三百颗鸡蛋,放外头的已经吃完了,她都是偷偷喂阿隼吃里头的。 不过总消耗也没到五十颗,还有两百多颗在里头。 看见芜城的物价,她无比庆幸在羌城买了这三百颗蛋,要换到这里,价格又翻了一番。 角落里还有两只小木桶。 这么多东西,少说几百斤,却占了仙人洞不到十分之一的位置。 余知了还发现,中间多出来的黑土,并没有占据仙人洞原本的储物面积,更像是新加上去的。 地里那几株野姜野蒜正长得十分招摇,比当初在山里刚刨出来时还强韧几分。 装粮食的行囊是她在背,陈二妮一般不会来翻看。 阿隼行囊则是衣裳碗筷等杂物一类。 陈二妮就负责背两床薄被和那口小铁锅。 余知了坐起来,陈二妮还在打呼。 她打开炕桌上的茶杯,两片茶叶,可怜得紧。 阿隼凑过来。 余知了手指蘸茶,在桌面上写下‘粮’一字,歪七竖八的,一边还嘀咕,“要去玄州,粮食得再换些才能有保障...” 她又写了‘水’字,“缸也得出去看看...” “还有...”余知了顿住,“盐怎么写来着...长康还没教过...” 她说得极为小声,却被阿隼听得清清楚楚,他学她的模样伸手蘸茶,在一边写下了‘盐’字。 端端正正的,虽然不比刘长康,但也比余知了好上太多。 余知了抬头,“你会写?” 阿隼点点头。 “那你以前的事儿你想起来了?” 阿隼摇摇头。 余知了泄气地垂下肩膀,随即重新开朗,“既然会写汉字,定不是异族后代,这就够了,管你哪来的,反正是我弟弟。” 阿隼冲她笑得极为开心。 当今朝政四分五裂,官府昏庸无能。 前朝卫氏当家做主时建立的许多官盐通道,如今全部变成了各州州主谋取私利的工具。 百姓平价盐到他们手里转手出来摇身一变变成私盐、高价盐了。 整个大运朝的百姓都口淡得厉害,原来三十文一斤的盐,现在要五十文一斤,这还是粗盐,细盐翻倍更甚。 余知了已经打定主意要出去换缸,按理说两斤盐够他们吃一阵了,但是仙人洞里的白菜萝卜,她有心想腌制一批出来。 以前余家,她的亲娘,腌得一手好菜,能卖钱的腌菜,味道可想而知多精妙。 第二十八章 酒缸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她自小就干活,自然会得不少,做得不好吃她爹可是要动手抽她的。 不说做得比她亲娘好,起码也能做出她的味道来。 这一路上,嘴里太过寡淡,不是粗粮就是粗粮。 手里既然有多的萝卜和白菜,不如腌一些出来,带上路也好改改口味。 余知了弯弯眉眼,伸手掐掐他依旧瘦弱的脸蛋,“阿隼,一会儿阿姐要出去一趟,可能会有危险,你...” “去!护!”阿隼吐字吐得极为干脆。 余知了一愣,看出他眼里满是保护的神色,心下一暖,“好,那阿隼就和阿姐一起去!” 戌时一到,余知了和阿隼已经站在了陈刘巷第三户人家面前。 余知了迟疑着敲敲门,然后迅速退远。 等开门的确实是那个菜大娘时才松了口气。 “小娘子来了?” 余知了点点头,随她进屋。 这是一间带小院的屋子,院子小得离谱,就这样还被填满了土种上了蔬菜。 蔡大娘见她目光,笑笑,“官府前几年不光抓壮丁,还强征地。我家是外来户,田地全被收了回去,如今家里嚼用就靠我侍弄这院子了。 我丈夫被强征,发了两亩地下来,我和我儿子的口粮就靠那两亩地了。 这段时间粮价飞涨,我才终于松了口气,院子里的菜卖了不少钱,地里的粮食又够我们娘俩吃,可算是有几个闲余的子儿揣上了。” 余知了愣住,第一回听见有人感恩粮价飞涨,她看了一院子的土,要是她也卖菜卖粮,大抵也会这样想吧... “小娘子,东西就在状元街的酒楼里,走,我领你去看。旁人如若问起,你就是我娘家的侄女,跟着我去看你们表哥的。我儿子就守着那酒楼嗯!” 余知了点点头,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跟着菜大娘的脚步。 她还以为是座十分宏伟的酒楼,没想到,竟是荒废的,她放缓脚步,看着蔡大娘从偏门敲了敲,有人开门她就进去了。 还不忘回头,“小娘子!快来!” 余知了拉住上前的阿隼,“阿姐自己去,你在外头藏着,如若两刻钟后我还未出来,去官府报官,听懂了吗?” 阿隼龇牙咧嘴,不想让她去。 余知了拍拍他,“听话。” 转身朝偏门走去,门很快被关上,阿隼一双眼睛沉得厉害,死死盯住面前荒废的酒楼。 酒楼外头看着萧条,里头更甚,面积还不小,想来之前也是座大楼。 见余知了神色紧绷,菜大娘连忙开口解释,“这楼啊是芜城当地的富户开的,就是看中状元街这条街会有本地考中的举子游街,地段好生意好才开的。 结果没红火几年,外头大乱,科举也取消了。这楼啊就荒了。请我儿子替他看楼,结果没几年人搬走了,这楼就这么一直烂着。 我儿子虽然有房契和钥匙,但是房契名字不是他,他也不敢卖。” 余知了看了看明显空了许多的楼,开口问道,“里头的东西是你和你儿子张罗着卖的?” 菜大娘回身,“那富户还欠了我儿子两个月工钱没结就走了!我卖点东西咋了?” 余知了没再开口,却是放了心。 菜大娘带着她绕过前厅,径直来到后院,“我跟你说,这酒楼里的缸当初可都是在官窑定的,质量可好! 这么些年就在后院放着风吹日晒的,连条裂口都没有,你要是白天没问那一嘴,可就错过了,我这儿保管价格你满意!” 后院宽敞的紧,余知了一眼就瞧见临街那面墙边上一排排黑色的缸子,最大的能装下好几个她,最小的不过只有盐罐大小。 余知了眼睛亮了亮,“这些...这么多年了,漏水吗?” 菜大娘得意笑笑,“儿子,打水上来。” 余知了这才发现长廊里有个大汉,和李天虫差不多高,缺少了一只手臂。 她心里咕咚咕咚的,面上却无比镇静。 只见那大汉单手就从井里打上来一大桶水,拎着挨个往缸里倒。 一连打了三桶水,才算每个缸底都铺了些水。 那地上,竟是一滴水没溢出来。 “咋样?” “好。”余知了楞楞出声,不是缸好,是这人功夫真好... 她极速回神,“大娘,最大那种缸,只有两个吗?” 菜大娘点点头,“是,十担水的量,以前酒楼用来养莲花和鱼供客人喂食逗闷子的。 再小的,那五个,就是我跟你说的装七八担水的,厨房里用的。 剩下的都不怎么大,啥尺寸都有,酒楼以前用来装酒的。” 余知了回看她。 菜大娘嘿嘿笑了两声,“你把那最大的两口和那五个买了,一两银子一个,剩下的我全打包送你!” “七两银子?”余知了瞪大眼睛,买这么一院子缸? “能再便宜些吗?” 菜大娘摇摇头,正要说话,那刚刚离开的壮汉又回来了,“娘,官府来人了。” 菜大娘皱眉,“来就来呗。” 余知了一惊,还没到时间,阿隼怎么就报官去了!不对,芜城官府可不是羌城,怎会一报官就来得这么快... “官府说,要清理不良资产,上交给瓜州。这里就是。” 菜大娘这才慌了神,“走走走!快走!让官府发现咱们倒卖酒楼的东西,进去了又得花一笔银子!” 余知了听得清清楚楚,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菜大娘已经拉着她跑向后门,“小娘子,不好意思,今日怕是不能谈生意了。 等明日!你来找我,价格还有得谈!” 说完,她拉上后门的门,转身消失在巷子里。 余知了连忙绕到酒楼前头,阿隼老远就跑过来,余知了捏捏他的手,“别怕,我没事儿。” 真是官府的来人了,大晚上的,来了两个人,就站在酒楼前。 菜大娘那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从外头走过去,毕恭毕敬的,接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没一会儿他又掏出来一串钥匙递了上去。 天黑了,姐弟俩就藏在柱子后面,前面三人没发现他们。 余知了咬咬唇,拉着阿隼鬼鬼祟祟地凑近了些,才终于听到官府的人说了什么。 第二十九章 捡漏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大人,这酒楼一直都是我在看着....” “行了,今夜以后就不辛苦你了,酒楼被征收了,等房契的主人回来,如若要楼,自有官府跟他解释。你放心。” 大汉十分不甘心,酒楼的主人又怎么会再回来?要不是房契上写得清清楚楚,这酒楼早就归他了,哪还能轮到官府来强征? 随即想到他和他娘这几年变卖酒楼物品,少说赚了百两银子。 主人家走时把值钱的摆件、东西能卖都卖了,要不是这楼实在没人接手,哪里会轮到他? 他带着他娘把楼里都搬空了,连板凳桌子都卖干净了,想到这里,他有些心虚。 反正该卖的早就卖得差不多了,他看了眼开锁进门的两人,转头离开。 余知了瞧得真真的,那两个官兵进了酒楼大堂。 两盏灯笼就在大堂晃了一圈,两盏灯笼一点没离开视线,一会儿功夫又出来重新锁好门离去。 余知了几乎是顷刻间就高兴起来,等那两个官兵走远了,她才拉拉阿隼,“阿隼!我带你去旁边小巷,巷子里的墙矮许多,你瞧瞧能否想法送我上墙?” 她的眼睛格外的亮,自认识她以来,头回见她这么开心,阿隼几乎没有考虑就点头。 余知了兴奋地跺跺脚,拉着阿隼鬼鬼祟祟地回了刚刚出来的巷子。 后院的门果然被菜大娘锁上了。 院墙得有快两个她那么高了,余知了抬头看看,推推阿隼,“能上去吗?” 只见阿隼目光下压,下一刻就攀爬上墙,一会儿功夫就坐在了墙头上。 余知了眼睛亮了亮,“阿隼,我怎么上去?” 周围黑漆漆的,她却一点不觉得怕,只觉得兴奋极了。 阿隼低头看了眼墙头,随即把脚挂在墙头,身子倒立往下滑。 余知了看懂他的想法,连忙上前,轻轻一跃就抓住了对方的手。 阿隼咬牙拉着对方往上提。 余知了不到八十斤,人也机灵,阿隼一边拉她她就一边蹬墙寻找着力点,减轻阿隼负担。 等两人都坐上墙头,余知了才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可看清底下的大缸,她又不怕了。 院子里的地和她刚刚进来时一样干爽。 阿隼把手撑在墙头,身子下滑掉在院内。 余知了就抓着他的身子一点点下滑,最后抓住他的脚腕时,离地已经不远了。 她轻轻一跃,踉跄几步才站稳脚跟,“阿隼!你就在上头等我,趴着!趴着!别被人发现!” 余知了看着漆黑一片连接酒楼大堂的通道,咽了咽口水。 抬头看了眼趴在院墙上的阿隼,心又重新安定下来。 几十个缸,余知了收了那七个以后就有些头晕了,错过今晚的机会就没了。 等明天官府的人一定会过来重新清点一遍,到那时再想顺手牵羊就不可能了。 余知了摸了颗白水蛋出来嚼着,差点噎死。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鸡蛋,看来,还得备点有油水的抵饿的东西在仙人洞。 万一哪天危险时候遇上现在这种情况,哭都没地儿哭。 余知了歇息几息才缓缓起身,两个鸡蛋下去头晕的感觉消散了许多,但依旧存在。 好在剩的缸都不算大,最大的也就普通家用那种酱缸、水缸,装个两三挑水就不得了了,十来个。 余知了一口气收了,忍着不适地上的一个也没放过。 等重新爬上墙头,她差点没栽下去,她靠着阿隼,“阿隼,阿姐不行了,你...” 话音未落,人就倒在了阿隼小小的肩膀上。 余知了再次睁眼时,是在客栈的炕上醒过来的。 入目便是陈二妮通红的眼眶。 “知了姐!你吓死我了!” 余知了想起身,刚抬起身子就一阵天旋地转。 陈二妮连忙稳住她的肩膀,“知了姐,别动了,大夫说你身子有些亏空,劳累过度,要多休息。” 余知了皱眉,“请大夫了?”不会发现仙人洞吧? 陈二妮点点头,“知了姐,对不起,我...我太着急了...就拿了钱袋子里的钱请了大夫...” 余知了回神,陈二妮的眼泪要掉不掉的垂在眼眶里,她抬手拉拉她,“道歉作甚?” 陈二妮抬眸,“知了姐,你...你不怪我啊?” 余知了摇摇头,“阿隼呢?” 陈二妮拉住她,“知了姐,昨天是他背你回来的,我去请了大夫回来,他还拦着不让进,要咬大夫!” 余知了撑起身子,“阿隼没受伤吧?” 陈二妮撇撇嘴,“我去叫他进来。” 见她醒了,阿隼的眼睛极为明亮。 “阿隼,可受伤了?” 阿隼摇摇头。 “果真?不许骗阿姐。” 阿隼再次摇头。 余知了定定地看着他,阿隼的身手...那般高的墙,还带着她下来,毫发无损。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阿隼伸手拉起她,“饭!” 余知了回神,“你要吃饭?阿姐现在拿不了。” 她现在轻易根本不敢动仙人洞。 阿隼皱眉,指指她,“饭!” “你是说让阿姐吃饭?” “嗯。”阿隼点头。 余知了笑笑,“好,你把二妮叫进来,我教她做饭。” 请大夫花了四十文诊费,还给开了一碗药,八文钱。是的,一碗,不是一副。 让晌午自己去药堂打。 “二妮,你去问问客栈能借灶房吗?” “我问了,不让借,但是可以在廊下支个小炉子。客栈里就有小炉子卖。” 余知了皱眉,“多少钱一个炉子?” 陈二妮比划了了一下大小,不过小腿高,面碗宽的土炉子,竟要整整三十文,抵一天房费了都。 “老板说了,可以提供柴火。” 余知了点点头,“去买一个吧,把包里那几个鸡肉饼子全热了,再给我烧壶水来。” 陈二妮应下出去了。 一连两个饼吃下去,余知了才终于坐了起来。 一向馋嘴的陈二妮也没着急吃饭,把饼给她端进来以后,转头又出去了。 一会儿就打了一竹筒的中药回来。 “知了姐!快喝,正好是温的,一会儿就凉了。” 余知了连忙接过竹筒,“你饭都没吃就去打药了?” “钱都给了,不去拿回来我心里不踏实。” 余知了把炕桌上的饼子递给她,“快吃。” 陈二妮这才接过饼子咬了一口,小脸上满是满足。 第三十章 采买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余知了端起竹筒喝了一口,不算太苦,可仙人洞却有反应! 她连忙拿开竹筒,“二妮,这是啥药?” “不晓得,啥固本培元的,我听不懂,说是补气溢血的。” 余知了回味着脑子里那一闪而过的奇怪感觉,这... 她又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果真没错!她感觉脑袋里...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是仙人洞给她的反馈,是好事儿! 余知了眼睛亮极了,她捧起竹筒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陈二妮一言难尽,知了姐这是...啥呀...她还贪便宜多打了些回来呢,一口气就喝没了。 余知了放下竹筒,轻轻晃了晃脑袋,不大幅度摆动已经不晕了。 喝下去就有效果的药,她第一回见,不,不是药的原因,是仙人洞! “知了姐,你好点了吗?大夫说你这几天要多休息。” 余知了点点头,“我打算出去买点粮食,回来做成干粮带上路。” “我能一起吗?” 余知了点点头,“成,我们仨一道去。” 陈二妮出去放盘子的瞬间,余知了小心地探进仙人洞,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她拿出装银子的袋子后就再不敢干别的事儿,老实休养一天再说。 四十文一斤的白米,三人望而却步。 “咱就买点杂粮面就行了。杂粮米行囊里那些将就着吃。” 陈二妮点点头,太贵了,买肉的钱买米,她都心疼得不行。 十七文一斤的玉米面,余知了买了十斤,回头全做成粑粑,要是有条件,再换点糖,甜滋滋儿的,别提有多香。 还有杂粮面,二十文一斤。 “这也太贵了...” 余知了抿抿唇,也要了十斤。 “走吧。咱们去看看盐和糖怎么卖的。” 陈二妮连忙提着粮食跟上余知了的脚步。 她和阿隼一人拎一袋子,愣是没让余知了沾手。 “多少?六十文一斤!你咋不去抢!” 余知了拉拉陈二妮,“咱们换别家看看吧。” 往常最便宜的至多二十文一斤的饴糖也要六十文一斤,实在是太过离谱,走了好几家店都是这个价格。 明显芜城的粮商是沆瀣一气的。 余知了抿抿唇,“咱不买糖了。” “就是!不买了!” 盐也没便宜到哪儿去,近三十文一斤,卫氏当家的时候,盐的价格已经打到九文一斤,可如今呢?可悲可叹。 仙人洞里的萝卜白菜不便拿出来随时吃用,余知了再怎么舍不得,还是要了三斤盐,一钱银子就这么没了。 “知了姐,还要买啥吗?” 两张脸一张比一张瘦,余知了点点头,“买点肉。” 陈二妮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又小心地问,“咱的钱...还够花吗?” 余知了笑笑,“够的。你忘了长康抵了一枚玉石给我?应该能当些银钱的。” 余知了放在外头的四两多银子,拿了二两给刘长康打探消息,换了一枚玉石回来。 买粮食和盐去了半两银子,还有看大夫的,还剩一两出头。 这要在一以前,四两银子都够一家四口吃大半年了,如今不过只换了两小袋粮食在身上。 集市上的猪肉摊贩有好几家,菜大娘倒是不见踪影,余知了也挺不想看见她的,偷了这么多大缸,她心虚得很。 七十八文一斤的肉,余知了要了三斤,肥肉居多,带一点瘦肉,陈二妮还央着老板送了两根剔得干干净净的大棒骨。 余知了还买了两朵韭菜,是的,连土带根儿买的。 那韭菜发得极好,一朵比一朵鲜绿,丝毫没有受到寒冷天气的影响。 她心中有成算,见着这韭菜的时候就想做些韭菜鸡蛋馅的饼子带上路,甭提多香。 仙人洞里还有两百来颗鸡蛋,但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她又换了十颗蛋,到时再从仙人洞摸二十颗出来,混着放到韭菜馅里,差不多就够了。 三人回了客栈,余知了找到客栈老板老板娘,花了十五文钱才在厨房借到一个灶孔。 就靠廊下那个小炉子和他们的小锅,怕是做到明天这二十斤粮食也做不出来。 那个熏鸡架余知了洗净了就放在廊下的小火炉上炖着。 带回来的两根儿棒骨都放进去了。 满满当当的汤扑腾开后又切了一根大萝卜进去,这才转了小火慢炖着。 三人身上的鸡肉饼子已经全部吃完了,行囊里的粮食还剩一些炒面路上吃起来比较方便。 只有盐的炒面,加了水后那味道着实不好吃,几人都不爱吃,前几天一道的刘长康更是碰了一口后再没碰过。 余知了就不打算再做了。 行囊里还剩七斤多杂粮面,余知了混着今天刚买的十斤全给和了。 大盆装的面团子就放在灶边温度合适的地方盖着盖子醒发。 她要做些馅饼儿带走。赶路辛苦,现下有时间钻研,做点好的带路上也能少遭点儿罪。 混着猪肉的馅最合适不过了。 这天冷,短时间不会坏,馅里加了猪油,凉了以后就凝固了,也不至于味道太重。 烧上火一烤,猪油一化,馅又重新变得油润起来,别提多美。 三斤猪肉她全给剁碎了放大锅里熬着,一会儿就油汪汪的出了半锅油。 肉也没有炸干,微微焦黄她就停下来了。 “好香啊知了姐。”坐在灶边的陈二妮狠嗅了鼻子。 余知了笑笑,“全给做了带上路。” “好!” 肉沫和油分开捞出来放一边。 余知了把那两盆韭菜割了个干净,快四斤的韭菜,她递给陈二妮,“二妮,拿去外头,打井水洗干净拿进来。” 余知了使唤她,她乐意得不得了,接过就出去了。 趁她出去,余知了才打发了三十个鸡蛋,用煎出来的猪肉煎成一盆蛋皮捞出来放到一边。 又另外打了二十颗鸡蛋用油滚出来放到橱柜里藏着,她打算一会儿单独做一些鸡蛋馅更多的饼子放仙人洞里,以备不时之需。 陈二妮抬着韭菜盆进来看见那盆蛋皮还惊了下,“原来十个蛋能炸这么多蛋皮出来呢?” “舍得放油就有这么多。” 陈二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三十一章 手艺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洗净的韭菜切碎混着鸡蛋,又舀上两勺油适量盐拌匀,馅就拌好了。 炸出来的肉也切上半颗白菜碎加两勺猪油和盐拌匀。 杂粮面醒得差不多了,余知了拿出来分切成小剂子,十几斤杂粮面,分量属实不少。 余知了包的馅饼比手掌大不了多少,陈二妮看了两个后也会了,加入进来。 两个人速度都不慢,一会儿时间桌上就摆了近两百来个饼子,其中肉馅的只有八十多个,其余的都是韭菜鸡蛋馅的。 肉馅已经包完了,韭菜鸡蛋馅也没剩什么了,“二妮,你去抱些柴火来,咱们烤饼子。 哦对了,你先把廊下的骨头汤火熄了,一会儿再熬干了,用烧出来的碳煨着。” 陈二妮点头去了。 余知了把藏起来的鸡蛋倒进韭菜馅盆里,黄灿灿的鸡蛋比韭菜多出来不少。 余知了手脚麻利地包了三十来个皮薄馅厚的馅饼,一起就收进了仙人洞里,只能找时间再烙了。 灶房里的大锅小火烧得极热,没有条件,二百个饼全都是干烙,极其考虑手艺,不小心就糊了。 余知了干活这么麻利的人也烙糊了两个,好在后头的十分顺利,金灿焦黄,她晾凉之后用防水麻布细心包起来收到了房里,走的时候带上就是。 “知了姐,外头的汤可香。” 余知了抬头,“饿了?” 陈二妮使劲儿点头。 余知了出去把汤端了进来,倒了一半出来,用剩下没用完的面团煮了一大锅面条出来。 再切上一把细碎的韭菜,香味儿扑鼻。 一人一大海碗鸡汤面,余知了还舀了一勺猪油在里面。 剩了一碗猪油她也趁没人注意收进仙人洞里去了,只当已经用完了。 “开饭!” 炕桌上三人吃得头也不抬。 面粗糙了些,可泡在肉汤里,就是沙子也能咽下去。 端起碗来时余知了就隐隐有些感觉,她眼睛亮亮的,第一口面吃进去就知道了,仙人洞,不光要‘吃’好玉,饭菜也吃。 只是来的路上吃得太糙,没察觉到。 如今第一口肉汤面进去,脑子里的感觉再度传来,仙人洞希望她能好好吃饭,吃些好饭。 当初在混炖摊上都没有这种感觉。 看来,不只得找玉石,还得想法子吃些好的。她怀疑,她用仙人洞会晕,大概是体质太差的原因,这样的宝贝,估计也是择主的。 一大锅汤面,三人包圆了,连汤都被阿隼舀来喝了个干净。 他挺着肚皮躺在炕上,余知了有些怀疑,阿隼跟了自己这么久,好像,是第一回吃饱,两大海碗的汤面... “太幸福了知了姐。” 余知了笑笑,“歇会儿吧,趁今天租了灶房,咱们一会儿把玉米粑粑也蒸出来。” 陈二妮点点头,“好,吃粑粑好,再也不想吃炒面了。” 深夜,他们休息的房里已经多了两大包袱的馅饼儿和玉米粑粑,够三人一天三顿吃一个月的。 余知了可算放心了,行囊里还有不到十斤的杂粮米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昨夜戌时刚到没多久就昏迷回来,一觉睡到今天晌午,一点儿也不困。 倒是屋里俩人已经开始打呼了。 余知了笑笑,她小心地翻身起床来到廊下,悄悄潜入仙人洞里,感受着身体没什么不适,这才悄悄运了萝卜白菜出来。 第二天陈二妮醒来时,余知了还在睡,她只当是知了姐累了。 丝毫不知道某人切了小半夜的萝卜和白菜,仙人洞里多了两大缸泡萝卜片和白菜。 屋里也多了一个两斤装的缸子,里头赫然萝卜白菜混泡的泡菜,余知了特意放到外头掩人耳目的。 昨晚余知了摸了一个馅饼吃了才睡,醒了又立马喊陈二妮熬粥,用昨天剩的骨头汤熬,还丢了半颗白菜给她。 她现在可不敢饿着自己,她有预感,她的身体越好,仙人洞使用起来会更加得心应手。 她要去定安河了,仙人洞里缸子还空着呢。 “我去河边探听探听消息,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长康的消息,要是还没有,咱们明天出发了。芜城不宜久待。” 陈二妮点点头,守着廊下的小锅,“你去吧知了姐,回来就能喝粥了。” 阿隼这条小尾巴自然是跟着她的。 芜城城门开了,定安河边的渡船又多了起来。 据说祁天胜已经在重新拟定羌芜两城的赋税,只会比以前高,来往的百姓面色都不太好看,死气沉沉的。 余知了没空理会,她拉着阿隼随意找了处没人的地方下去,踩在河边光滑的石头上,看着像在玩水,实际仙人洞里的大缸正在源源不断地有水进去。 余知了仔细感知身体情况,借着装水进去,是个慢活儿,她能好好研究一番仙人洞。 她递了三颗鸡蛋给阿隼,两人面向定安河,也不怕有人看见。 “阿隼,剥出来。” 阿隼接过去,依旧是三颗抠得稀烂的鸡蛋在他手里。 “阿隼吃一颗,剩下两颗给阿姐留着。” 余知了说完,就不再多谈,认真装水。 两个巨大的缸,第一个装了一半,余知了清晰地感觉到肚中有了饥饿感,倒是没有头晕眼花。 她停了下来,一个鸡蛋下去,饥饿感瞬间消失。 七口大缸装完,余知了消耗了快二十颗鸡蛋。 她总算确定,仙人洞,当真和身体素质有关系。 之前路上她很少取用,还没怎么发现。 现在想想,拨云镇出事儿那晚,她偷偷装了不少东西进去,强撑着跑了一夜就昏了过去,也不是太过劳累,是仙人洞‘吃’了她的力气。 陈二妮给她抓那碗药,不过九文钱,想来没什么名贵药材,效果却出奇的好。 起码比鸡蛋效果好,或许,仙人洞更爱‘吃’补药,余知了默默揣测,看来有机会还得实践一番才是。 她一边想,一边又摸了五颗鸡蛋出来,一口气装满剩下的不算大的缸子,起身时头还眩晕了一番。 阿隼连忙扶住,满目担心。 余知了缓了一会儿才算恢复正常,她朝阿隼笑笑,“阿姐没事儿。” 河边乱石下藏了一堆鸡蛋壳。 第三十二章 迷惘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只是没想到,回了客栈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刘长康。 他比离开时狼狈了许多,这么讲究一个人,一身衣裳应该是离开他们后这两天都没换洗过。 就坐在屋里,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知了姐!你可算回来了!他来了好一会儿了,也不和我说话,一来就进屋坐着,半天没动弹了。” 余知了抿抿唇,“你先带着阿隼吃饭,我进去瞧瞧。你们就在外头吃,先别进来了。” 陈二妮点点头。 阿隼隔着门缝瞧了一眼刘长康,不太高兴,跟着陈二妮走了。 “长康?长康?那日你离开的急,到底发生什么了?” 刘长康呆呆抬头,看清余知了的模样,对方眼里满是担心,刘长康一下红了眼眶。 “余姐姐,我看见庄先生了。” 庄先生?余知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见过这个人,“什么?你不是说他遇害了吗?” 刘长康摇摇头,“我...我不知道...我明明亲眼瞧见庄先生死在我面前...” 余知了坐下来,“你出去了两日,可曾见到他了?” 刘长康点点头,“他...他让我别再管我父亲的事儿,让我赶紧离开芜城,不许联系陈伯伯...可是父亲临终前,又让我来投奔陈伯伯,余姐姐...我...我该信谁...” 余知了皱眉,“他既不信任你陈伯伯,为何会在他身边?” “庄先生只说...他有事儿未做完,待他做完,就下去找我爹...” 余知了垂眸,实在想不通怎会如此。 “自我出生以来,庄先生就一直在刘家了...他是前任羌城守备的幕僚,不得重用。后来,和我爹一见如故,这才重新崭露头角。 这么些年,一直为羌城百姓做事儿,也未娶妻,拿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我身子不好,南宫家族是江湖上出了名的世代名医。 是庄先生外出,在南宫山庄外求了几天几夜,才把大师傅求到我身边照顾着...如若父亲的死真和陈敏有关,他...他怎会...” 余知了抿抿唇,“长康,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对吗?” 刘长康捂住脸,“我不知道...父亲的死和身边出了内鬼有关,我不信庄先生会背叛父亲...” 余知了也不太愿意相信那等高风亮节的人会做出这般背信弃义的事儿来。 刘长康抬眸,“倘若,那内鬼就是陈敏呢!杀害父亲的人就是祁天胜!那一切是不是就说得通了!” “你的意思,庄先生隐忍在陈守备身边,是为了...替你父亲报仇?” 刘长康双目无神,“我只能这么想,余姐姐,我只能这么想...” “那眼下,你作何打算?如若陈守...陈敏当真背叛了你父亲,你留在芜城,会不会太过危险。” 刘长康看向余知了,目光带了祈求,“余姐姐,我怕是,要再跟你们同行一段时间了。 庄先生不肯见我,我又不敢在陈敏面前露面,我...我要去找父亲旧部。” “在云归州?” 刘长康摇摇头,“在玄州。林勇叔叔以前掌管羌城守卫。后来,不知为何和父亲闹掰了,投靠了玄州州主。 他后来还给父亲来过书信,说已在玄州站稳脚跟,希望父亲也去玄州发展... 我...我想去找他...眼下,我已无人可投靠了...” 余知了沉默良久,最终叹了口气,“那就一道吧,我让他俩把粥端进来,用些吧。” 浸泡在骨头汤里的杂粮粥,因为前一天晚上余知了就提前泡好的米变得格外软烂。 刘长康只用了小半碗。 屋内很安静,陈二妮虽然好奇,但是一点儿没少吃。 余知了重新给了刘长康一套衣裳,让他把身上的换下来洗了。 “长康,这是你的袍子,还有你之前放在我这里的玉石,给你。” 刘长康抬头,“余姐姐,我都给你了,你就收着吧。” 余知了摇摇头,“咱们仨找到家人后就好了,你不一样...你拿去当了,换些银钱在身上,以后,花钱的时候多着呢。” 刘长康红了眼眶,他把怀里的另一枚玉石和发冠掏出来,和那身衣袍放在一起看了许久,“一会儿晚些我就去当了。” “对了,你的伤好了吗?之前也一直在吃药,当的钱够的话,要不抓两幅药?” 刘长康苦笑,“我这病,大抵是富养出来的矫情病,出来这么久了,以前动不动就染风寒,头晕眼花的症状一回都没出现。” “对了,长康,你帮我看看,能看出这竹筒里是什么药吗?” 余知了拿过之前喝药的竹筒,里面还剩个底儿,她没到,就是想抓些上路,‘喂’给仙人洞。 刘长康拿过嗅了嗅,“就是最简单的四君子汤啊。党参、白术、茯苓....嗯...还有炙甘草...没了。” 余知了瞪大眼睛,“只有四味药?卖我九文钱?” 刘长康眨巴眨巴眼睛,没忍心告诉她还都是些次等药材。价格怎么样他不清楚,但是抓个几两来能熬上一大锅。 余知了想起河边那堆鸡蛋,早知道买了药材熬汤带过去了,鸡蛋可比药材贵多了。 “长康,这药没生病能吃吗?” 刘长康点点头,“可以的,我就常喝,不过党参换成了野人参,用党参应当便宜些。 气虚乏力、食欲不振、疲劳过度都能喝。” 余知了点点头,她得去一趟医馆,要是不贵,抓些放在仙人洞里。 下午余知了又出去了,阿隼想跟着她一道。 陈二妮不愿再自己待在客栈,余知了只好打发了她和刘长康一道去当东西,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阿隼只能留下来看行李了。 一副四君子汤要三百文钱。 余知了虽说不了解药价,但肯定是涨了的。 “先生,一副药能出多少汤药啊?” 抓药的小童看了她一眼,“看你是几煎了,想要药效好些,煎个一两次,时间火候把持好,出个十来碗。 要是复煎得多,四五十碗也能煎出来。” 余知了抿抿唇,三百文一副,医馆往出卖九文一碗,那肯定不止四五十碗,只是不能往外说。 “那就麻烦您,给我包上一副。药材分开抓。” 第三十三章 养生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四个巴掌大小的药包就花了三百文,余知了悄悄感慨药材生意真好做。 “先生,我想用小壶炖着慢慢喝,一次也用不了一副药,怎么配才合适呢?” 小药童皱皱眉,“你一样拿个两三片炖煮就是,都是些温补的药材,多些少些没问题的。” 余知了点点头,连忙道谢。 “对了,先生,我想要些外伤用的药,有吗?” “金疮药?” “对!就是金疮药。” “八十文一瓶。” 余知了咋舌,“最便宜的呢?” “最便宜的就是八十文一瓶,我没跟你喊价,贵的三两银子一瓶。” 余知了要了一瓶,又在外头买了一个小得很的铜壶,总共四钱银子花出去,她才回了客栈。 “阿隼。他们回来了吗?” 阿隼摇摇头。 余知了点点头,没回来才好,她要把药分成两份,一份全熬了放在仙人洞以备不时之需。 另一份放外头,每天炖个几片药,一起喝。 仙人洞里的缸全灌满了水,余知了腾了一个木桶大小的出来,一个时辰就熬了大半桶,瞧着颜色和那天陈二妮打回来的差不多。 余知了刚把药渣处理好,刘长康就和陈二妮回来了。 “怎地买了这么多东西?”余知了出去一看,俩人大包小包的。 陈二妮兴奋得不得了。 几人进了房间,陈二妮放下手里的包袱,一大条火腿,包装精美,一看就是大酒楼里才有的。 余知了没有说话。 刘长康放下手里的东西,“我换了些治风寒退热的药包,还有些换洗的棉布衣裳。对了,我还雇了辆马车,明儿出发。 二妮说想吃肉,我就换了条火腿,这个好带,也不会坏。还有米面也各换了一百斤,一会儿送过来。” 余知了一向自诩自己脾气好,但此时也是深吸几口气才压下去,“你的东西,当了多少钱?” “八十多两。玉石不值钱,一颗就三两。我那件袍子当了十几两。还有发冠,当了几十两银子。” 刘长康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来一个钱袋子,“还剩二十多两,余姐姐你收起来吧。路上取用方便。” 余知了眼冒金星,出门一趟,花了六十两!败家子都没他能败! “你雇的什么马车,送到哪里?” “说是玄州闹旱,走不了太远,最多送我们三百里。十二两银子。” 余知了把他递过来的钱袋子往桌上一扔,“咱们都是逃难出来的,怎会如此高调?火腿?你们简直...” 刘长康皱眉,“余姐姐,我不明白,能过得好些,为何要委屈自己?” 余知了站起来,“我事前同你说过,玄州闹旱,你还记得吗?” “记得。” “前些日子,你教过我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还记得?” 刘长康皱眉,“余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都问好了,一路上都走官道,不会有大碍的。” 余知了放低声音,“你觉得现在官府还能信吗!” 刘长康没有说话。 余知了叹了一口气,“算了,许是我想太多了,既已定下,就先这样吧...” 刘长康把桌上的钱袋放到她面前,“还是你收着吧。”免得又觉得他花钱大手大脚的。 余知了抿抿唇,接过来,这一路上她不会再给刘长康一文钱。 等分别之际,再把银子还给他,就当是为了刘大人积阴德了。 夜里,余知了也没有闲着,她先喝了一碗四君子汤,还烫嘴呢。 就钻进了仙人洞,她买的菜种还没有种下去,还有那日买的三盘带根儿的韭菜,叶子已经薅光了,根还能发起来,也得种进去。 不到十天,土里的野姜野蒜已经繁育出新苗苗了,余知了开心得很。 她动作快得很,白菜和萝卜还有葱,一次就种完了。 头晕的感觉又来了,腹中的饥饿感已经到了灼腹的程度。 余知了连忙又灌了一碗四君子汤下去,头晕的感觉缓解了几分,腹中却是饥饿难耐。 她愣住,原来汤药和食物不是共通的。 她一边费解,一边又下床摸了两个玉米粑粑塞下去,身子才舒坦了。 余知了睡过去之前还在想,以后不能这么透支了,谁知道对身体有没有影响,而且什么补气汤能喝下去马上就能见效的? 到底是仙人洞吸收了药力还是她身体实实在在地吸收了。如果是这个逻辑,那她如果受了外伤会不会只要一上药就痊愈呢? 第二天一早,余知了醒来的时候,他们早已经把行囊全部收拾好了,陈二妮背上那条火腿格外瞩目。 “余姐姐,米面都送到车上去了,咱们走吧。” 余知了点点头,马车还算简朴,车夫是个矮个男人,瞧着就精明得不得了。 四人坐在马车里,阿隼左摸摸右摸摸,一刻也坐不下来。 余知了一边借着清理财产,一边送了不少米面进仙人洞,放里面总比放外面安全。 三百里路,坐马车最多三天,三百里之外,就是玄州的地界了,也难怪车夫不接单。 芜城外许是被祁天胜派人清理过了,没什么生人。 虽然大开城门,但是他也只接收京师方向来的流民,玄州方向来的,一律不准入城。 芜城外的地界就不管了,深山老林的,你要愿意你就去住。 现下战乱,百姓迁移,流离失所是常事。 哪个州州主都巴不得归属地多点百姓,只要不是特殊时期,基本都能开门迎接。 祁天胜这个举动,无疑是和玄州暗地开战了,可见其野心。 官道上更是人少得厉害,路过的人都赤裸裸地打量着马车。 那些目光太过肆意,余知了放下了两边车帘。 中午休息都没下车,余知了一人分了两个玉米粑粑,又给切了两片火腿片,在车上吃了了事。 坐了一天的车,夜里车夫生了火,几人都下来活动。 “这车开头坐着舒坦,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的。”陈二妮捶捶腰。 刘长康也活动着腿脚,垫子太硬,实在坐的难受。 “知了姐,咱们吃啥?” 陈二妮眼睛亮晶晶的,一天就惦记着吃了。 第三十四章 遇险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煮白粥吧,削点火腿下去,再切点白菜丝儿。” “好耶!”陈二妮手脚麻利,自己就包圆了。 余知了摸出包袱里的金疮药,“你换了那么多东西,怎么没想着给自己换瓶金疮药?” 刘长康愣住,笑笑,“都好了。” “阿隼说昨天看你换衣服了,还红肿着,上点吧。药便宜,但比不上得好。” 刘长康接过,钻回马车去了。 一锅白米粥混着火腿特有的熏香味儿窜入鼻间。 陈二妮烫得龇牙咧嘴地也没停下来。 “这火腿咋做的,不就是猪脚杆吗?咋这么香!” 她是冲着阿隼说的,显然阿隼并不会搭理她。 刘长康也不在乎什么食不食荤腥了,一口一口吃得极香。 几人这三天就吃火腿粥,一个都没说腻。 余知了细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吃越好的东西,她越能感觉到身体在...在‘吸收’! “余姐姐,这边的植被越来越稀疏了。” 余知了回神,看着窗外点点头,“咱们一路过来,见着不少荒田。” 刘长康皱眉,“玄州是大运中腹之地,怎会干旱?庆王统领的云归州是西北边也没闹旱啊。” 余知了摇摇头,她又不懂这些。 刘长康看了窗外,“不过我记得图舆上云归州外围倒是一条大河,是胡人的仙女河。父亲文书上记载这条河得有十里宽,深不见底。 难道是仰仗这条河?” 余知了看向他,“那为何京师、羌芜两城并未闹旱?” “京师和羌芜两城地势特殊,乃大运凹陷处。天下水源都会朝这处倾斜,还有卫氏建立的定安护城河,只要定安河不干,这里就不会闹干旱。” “照你的意思,除了依傍仙女河的云归州还有定安河护住的三座城,大运都在闹干旱了?” 刘长康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只有玄州闹旱,实在不对。按理说左边是云归州,右边是定安河,玄州怎么也不会闹旱才是。 如若玄州都闹旱了,其他地方必定旱情也不小。” 余知了更加担忧李家三人了,但愿都能平安才好。 一路无言,值得一提的是,刘长康还换了不少笔墨和纸张。 余知了的学习兴趣愈发浓厚,如今,她已经能识得百字了。 就是写得不太好。 她放下手中的笔,陈二妮正靠着车厢睡得熟。 阿隼就挨着她坐,她写一个他跟着落笔,比她写的字好看太多。 刘长康放下手中的游记,“怎么了余姐姐?” 余知了回神,看了一桌的纸张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太真实...” 刘长康合上书本,捞开车帘,“大哥,是不是快到玄州地界了?” “是,快到了。我就送到前面二十里的林子边,你们就得收拾着下车了。” 刘长康点点头,“成。” 他推推身边的陈二妮,“醒醒!收拾行李了,得下车了!” 陈二妮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到了?” 这几天余知了送了快二十斤白米白面进仙人洞。 还好粮食她分开装在了几人的行囊上,不细查看不出来,不然一下少这么多粮食,真不好解释。 她把纸张收卷起来,看着塞进了行囊里,其实全部放进了仙人洞。 “就快下车了,也不知道入玄州的关要不要户籍,咱们几个啥也没有。” 刘长康摇摇头,“放心吧,不要。” 余知了这才点点头。 车里很快收整地干干净净,四个大行囊就放在角落里。 那条没有吃太多的火腿还在陈二妮的行囊上挂着,她坚持要背,余知了就随她了。 “怎么还偏离官道了?”刘长康皱眉。 余知了跟着凑过去,“可能入关的地方不在官道上吧?” 刘长康凝眉,“不对!入关的地方怎会不在官道上!停车!候三!停车!” 陈二妮抿抿唇,“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要真是错了外头的人怎会不出声!停车!”余知了一边说一边一把掀开前头的帘子,却发现车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上了,“停车!” 几人来到门边,大力敲打着车门。 余知了一身冷汗。 “不可能,不可能!侯三是官府驿站的人!不可能!”刘长康脸白了几分。 陈二妮已经开始掉眼泪了,“他不会杀了我们吧?” 马车越来越快,几人险些稳不住身子。 突然,马儿嘶吼一声,马车骤然停下。 几人滚作一堆。 余知了抿抿唇,想要上前推开车门。 陈二妮一把搂住她,“别去知了姐,我怕!” 余知了推开她,没有说话,死死盯着那扇车门,手快要触碰之际。 ‘嘭’! 车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 是个拎着大刀的大汉,“出来!” 余知了吓得跌坐在地,她往后缩了几步,却被大汉探进来的手臂一把捉住,“出来吧你!” “知了姐!”陈二妮哭喊着。 阿隼手里的三页镖狠狠扎进了那人手臂里。 下一秒他就被拎了出去,“个狼崽子!敢伤老子!” 三个大汉把他围住,阿隼寡不敌众,很快落了下风。 余知了扑出去,“阿隼!” 被人揪住头发摔下了马车。 阿隼的头被踩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余知了的方向。 他极力挣扎着,腿上又被划了一刀。 “行了你消停点!一会儿到处都弄些血哥几个还得处理!” “知道了知道了!这小子太野,老子可没少被他伤,等回了山里看我不收拾他!” 余知了几乎扑爬着来到阿隼身边,她使劲去掰阿隼头上的大脚,纹丝未动。 “啦...了...了...了了...” 余知了满脸都是泪,“我在我在!”她连忙转身,朝几人磕头,“求各位大哥放了我弟弟,放了我弟弟!” 一大汉摆摆手,“行了!整这么大动静,绑起来捂住嘴!回山上再说!” 陈二妮也被拖下马车,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刘长康。 为首的大汉踢了一脚侯三,“没啥油水的货也让我们下山来?” 侯三嬉皮笑脸的,“豪哥,现在外头乱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寨子就那么几个人,上哪捞油水去?就这几个不错,少说百两银子是有的。” 豪哥看了看四人,“行了行了!拉回山上再说!给我捆结实喽!” 第三十五章 困境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这伙贼人是活动在玄州和芜城边界地方的山贼。 地方不大,就是个破寨子,上上下下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个人。 不过因为在两城交界处,芜城不愿意管,玄州也懒得收拾烂摊子,这才让他们存留了下来。 地方虽小,作恶不少。 这伙人没少杀人越货,最近芜城和玄州都不太太平,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开张了,这才动手劫了余知了他们。 这要搁以前,百八十两银子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 几人被关在一处破烂的房间里。 几人的行囊被翻地乱糟糟的,留了一地的被褥衣裳。 还好余知了做的那些杂粮饼他们没看着眼里,就提放在了一边的桌上,并没有带走。 米、面、火腿,还有包里刘长康换的药通通被收走了。 “知了姐,怎么办?” 余知了比陈二妮更怕,他们三人一看就是小孩儿,就是刘长康看着老成些也难掩一脸青涩。 可她不一样,一个适龄女子落在这伙人的手里,结果可想而知。 她身上的骨头都跟着冷了起来,她还没有找到阿公阿婆,就要命丧黄泉了... “余姐姐,对不起...”刘长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显然对眼前的情形了解了七七八八。 陈二妮呜咽出声,“都怪你都怪你!呜呜呜呜...” 刘长康没有说话,脑袋上磕了一大个包,这会儿呼吸都扯着痛。 “了了...了了...” 余知了抬头,她看向阿隼,“阿隼,你没事吧?你身上好多血...” 阿隼看了她一眼,用唇给她做了一个口型,‘刀’。 余知了骤然清醒,对!仙人洞里有把匕首! 两人默默费力地挪动屁股,背靠背靠在一起。 “阿隼,一会儿他们肯定会再来,现在割绳子肯定会被发现。再晚些。”余知了声音极地。 阿隼点点头。 余知了正要说话,门就被踹开了。 “谁是刘长康?” 陈二妮往后躲了躲,刘长康不留痕迹地看了她一眼,抿抿唇,“我就是。” “银子交出来!” 刘长康皱眉,“银子?我们的银子全部置办粮食了。” “少给老子贫!侯三说你当东西都当了快一百两,就车上那条破火腿,还有一些白米白面,你一百两就花光了? 你要是老老实实把剩的银子交出来,老子还能放你一马。你要是敢骗我,就别想活过今晚了!” 刘长康红了眼眶,“大哥,我真的没有骗您。我就当了八十两,雇侯三就花了十几两银子。 白米白面您也知道价格。 还有那条火腿,是吞云楼的火腿,上头还有吞云楼熏烤的标记,您可以去看看,一条就二十多两了! 包袱里还有不少药材,您也可以去翻,都是些好药,花了不少钱,就这么算下来,我还能剩多少钱啊?” 大汉抬脚猛地踩上刘长康的腿。 刘长康惨叫一声,额间的汗不要钱地滴落下来。 大汉脚碾了碾,“真没有银子了?” 刘长康点点头,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汉收脚,“你们几个,钱是不是在你们身上?” 陈二妮抖了抖身子。 那大汉一把她抓过来。 陈二妮脸色吓得跟鬼一样白。 头发被揪起,“银子在你身上了?” 陈二妮控制不住地看了一眼余知了,虽然视线立马回去,但是还是被大汉发现。 刘长康暗骂蠢货,下一秒,余知了就被提了起来。 她脸上的头发往后荡去,一张白净周正的脸露了出来。 “哟呵,还是个小美人。” “马老四!” 大汉回头。 “豪哥叫你呢!” “等着,我把银子拿到先。” “你他娘的想死是不是,快点!豪哥要说正事儿!” 马老四不情不愿地放下余知了,跟着先前那个男人一起出去了。 屋里很快安静下来。 “刘长康,你没事儿吧?” 地上的刘长康半天没有回应,余知了担心他不行了。 刘长康紧闭双眼,“没事儿...”声音轻得跟猫儿一样。 余知了再度挪动身子,和阿隼背靠着背,一把匕首出现在手中。 “阿隼,阿隼,我怕割到你的手,不要乱动知道吗?” 阿隼轻轻嗯了一声。 余知了汗珠一颗一颗滴落下来,手部活动空间极小,几乎花了大半个时辰,阿隼手上的绳子才断裂。 此时,已经夜深人静。 陈二妮已经在地上睡着了,时不时地抽泣一两声。 阿隼转身拿过匕首,一会儿功夫,余知了手上的绳子也断裂开来。 余知了一把拉住他,翻出包里的棉布衣裳,把阿隼腿上那还在冒血的伤口绑住, “刘长康!刘长康!” 刘长康迷糊睁开眼睛,“我们得救了?” 余知了摇摇头,“没有,你怎么样?” 说不上来,刘长康感觉自己要死了,手上绳子被松,他坐直身子,晃晃脑袋,“你们身上有刀?” 随即他脑子转得飞快,“这样直接出去肯定出不去。咱们得派人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咱们趁乱离开。” 他直直看向阿隼,几个人里只有阿隼有武力值。 余知了皱眉,“不行!要走一起走!” 刘长康摇摇头,“一起出去就是个死。必须有人吸引注意力,咱们趁其不备先藏起来,等风波过了再悄悄离开。不然一旦被抓,一个都活不了,当场血溅三尺。” 余知了抿抿唇,“那我去。” 阿隼拉住她,“不去。” 刘长康亦不同意,“余姐姐,只有他可以。” 余知了看向他,“你预备怎么做?” “放火。进寨子前我看过,这个寨子极小,其实就是三两个院子拼在一起的。 只是冬天不易引燃草垛,怕是刚起烟就被扑灭了。” 刘长康扭头看向阿隼,“你嗅觉灵敏,能闻出他们的酒藏在哪个屋子里吗?” 余知了扭头,刘长康怎知,阿隼嗅觉灵敏... 阿隼很快理解了刘长康的意思。 “余姐姐,咱们也得准备着躲起来了。” “往哪躲?” “这个寨子四面环山,好躲,就躲他们后山上。阿隼,一会儿他们肯定不会去搜后山,咱们在后山汇合。” 第三十六章 脱险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余知了低下身子,捂住陈二妮的嘴把她晃醒。 两人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被丢在一边乱动的乱七八糟的行囊。 三人默默盯着大门,等着阿隼传来好消息。 很快,外头火光四起,吵闹声传来。 “走!” 余知了和陈二妮扶着刘长康,悄悄把门打开,又重新掩上,沿着屋角弓着身子悄悄走动。 “长康?你还好吗?” 刘长康摆摆手,“继续走!” 没敢去大门,三人绕到院子后方,费力地翻上土坎,直奔后山。 直到火光远远乍现才停下来。 三人藏在路边的草里,刘长康又昏了过去,余知了紧紧盯着火光的方向,直到火光逐渐消失,那道一瘸一拐的身影才再度出现。 “阿隼!” 余知了头回见阿隼这般狼狈,就是第一次见面,也比现在这副脸色煞白腿上血流不止的模样好些。 她一边流泪一边扶住阿隼,“走!” 余知了和陈二妮一人扶了一个,背上还背了两个大行囊,愣是咬着牙往山里冲。 可惜俩人力气有限,刘长康几乎是被拖着走的,衣裳都刮坏了不少,看着更孱弱了。 “别走了,就在这休整一下!” 陈二妮吐了口气,总算停下来了。 余知了把行囊放到一边,“阿隼!阿隼!”阿隼的眸光有些涣散,余知了拍拍他的脸,一边悄悄从仙人洞里掏出热乎乎的四君子汤灌他喝下去。 天黑,陈二妮啥也没看见。 “了了...” “我在!” 两人把被褥卸下来,底下铺一层干草,在铺上褥子,把俩个伤患抬上去,又把另一床被褥盖上。 好在这些烂东西那伙贼人并没有收缴。 “知了姐,我们怎么办...” 余知了抹了把脸,“你看着他们,我去找水!长康发热了,阿隼的伤口也得处理。” 不等陈二妮反应,余知了提起三个竹筒就离开了。 深山老林的,哪来的书?余知了走到一处陈二妮看不见的地方,把之前买的两斤米拿出来藏衣裳里,又把竹筒接满,就往回赶。 “知了姐!真有水?” “嗯,生火。” 此处密林环绕,也不怕山下的人瞧见了。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余知了掀开被子。 阿隼腿上的刀伤正好在小腿肚子上,血已经止住了,但干掉的血块和她替他缠上的布凝在了一起。 余知了红了眼眶,半天才一点点撤下来。 “二妮,马上挖个坑埋了,免得引来什么东西。” 陈二妮早就是强弩之末,强撑着身子做完以后才靠着树昏睡过去。 余知了万分感激自己之前一念之差换了一瓶金疮药,她将药粉撒在阿隼的伤患处,又重新拿了一件棉内衫撕开包住,这才松了口气。 刘长康额间鼓了一大个包,余知了没有处理,她怕金疮药用光了阿隼没得用。 只蹲在行囊边,把那包药翻出来。 “退...热...”余知了一一翻看药包上的字眼。 是这个!余知了把陈二妮行囊上挂着的小壶卸下来,她们的锅不知道落在哪儿了,不见了,如今能依靠的,只有这把小铜壶。 一碗药汤给刘长康灌下去,又打湿了张温帕子放在他额头上,余知了才感觉疲惫得不行。 又往火上熬了些白米粥,才坐下来歇息。 陈二妮靠着树睡得正熟,余知了悄悄摸了一碗四君子汤喝了下去,疲惫感消失不少,果然,仙人洞能加速她身体吸收... 阿隼醒过来时,余知了连忙扑过去,“阿隼,好些了吗?” 阿隼点点头。 “了了...”他认真地看着她,稚嫩的小脸满是平静。 “对不起,阿隼...对不起...”愧疚感如山海般涌来,此间如若不是阿隼.... 阿隼有些慌乱,他脸上扯开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不...疼...了了...” 余知了紧绷的情绪终是没忍住,俯下身去抱住他呜呜哭了起来。 陈二妮都被吵醒了,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知了姐,我...我不知道啥时候睡着了...你别哭...” 余知了起身抹了把泪,声音还带着哽咽,“我没事儿。” 隔壁的刘长康福大命大,一剂药下去就退热了。 “你把长康叫醒吧。粥好了,等阿隼先吃完长康再吃。” “啊?好。” 小铜壶里的粥,光两个病号都能吃完。 余知了晾得差不多了就提起铜壶缓缓往阿隼嘴里倾倒。 “烫吗?” 阿隼摇摇头。 余知了笑笑,“盐也被收走了,你先将就着吃,等腿伤好些了就能吃饼子了。” 阿隼点点头。 刘长康靠在被褥上,“咱们的米不是被搬走了吗?” 陈二妮从油布摸出两个饼子放在火上烤,闻言开口,“这是阿隼之前猎鹿换的,一直没吃,我都忘了,刚刚看见那米袋子才想起来。” 刘长康抿抿唇,“对不住...如若不是我...” 余知了把阿隼强压下去替他盖好被褥,才来到刘长康面前,举起铜壶示意他张嘴, “先把伤养好再说。你的腿没事儿吧?我瞧着青紫了一大片,倒是没流血。” 刘长康张嘴喝了一口粥,“没事儿,没伤着骨头,阿隼呢?我见他流了好多血。” “已经上过药了,放心吧。” 刘长康看向余知了,“余姐姐,我那二十多两银子,够买药了,等我们下山,就买药替阿隼治伤。粮食你也别担心,银子够使了。” 余知了点点头,“吃完饭咱们收拾着走远些,我怕他们追过来。” 刘长康点点头,“得尽快离开他们的范围。” 然而半壶粥下去阿隼显然没饱。 余知了见他恢复精神了稍稍放心,“咱之前烤的饼子是猪油拌的,能吃吗?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阿隼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余知了手里的猪肉饼子。 肉馅不多,但不妨碍它香,火上烤热了一撕开油汪汪的。 余知了把手里的递给他,“吃!” “了了吃。” 余知了重新摸了两个出来放火上,“快吃,我再烤两个就是,两个吃得完吗?” 阿隼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饼子狼吞虎咽。 刘长康发了一场烧,胃口又回去了,闻都闻不得,默默躺了下去。 第三十七章 落脚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几人一朝回到解放前,刘长康那满身资产,到头来换了红肿的额头,一瘸一拐的腿脚,和余知了手里的二十六两银子。 几人没敢走回头路,就往后山另一头走去,翻了两天才翻下山来。 “这是哪?”陈二妮蹲在路边,一脸恹恹,这两天水也不够喝,都紧着两个病号了,她这会儿干得很。 余知了擦了把汗,把阿隼扶到地上坐着才喘了口气,“咱昨天在山坡上不是看见东边有片茶林吗? 那边肯定有人,咱往东找。” 陈二妮仰头,“咱在半山腰上看见的,这都下山了,找过去得多久啊。” 余知了看向她,“除了那片茶林,咱们再没看到有啥种庄稼的地,不去那边,去哪,你说。” 陈二妮苦着一张脸,“歇会儿成吗?我脚都要磨穿了。” 她不光背个行囊,还要搀扶刘长康,差点没累死过去。 余知了偷偷往竹筒里加了一小截水递过去,“润润口就别喝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水源呢!” 才刚刚开春,天气还寒冷得很,几人都口干舌燥的,两天都没发现一点水源,余知了万般庆幸她去偷了那么些缸。 三双眼睛盯着她,陈二妮也不敢多喝,囫囵过了嗓子就递回去了。 “走吧。” 好在余知了的猜测没有错,茶林周围真的有农户,人还不少,二十多户人家。 刘长康拉住余知了,“余姐姐你别露脸,找炭笔把脸画花。” 余知了摸摸脸,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她这张脸,虽说不上倾国倾,但也算清秀佳人。 在这乱世之中,平白增添许多麻烦。 “村里什么情况我们还不知道,万一...” 刘长康这回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余知了点点头,四人都把脸摸得乌漆嘛黑的,瞧着像是从煤矿里逃难出来的。 见是外人,村里很快把村长叫来。 “这几个娃,咋这么狼狈,你们是路过?” 刘长康理理衣领,“村长伯伯,请问一下,这里离玄州有多远啊?” 老汉儿笑了一声,周围人都跟着笑起来,“娃娃,这里就是玄州的地界了,你们是要往玄州哪去啊?” 余知了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阴差阳错,已经入了玄州了。 “那离玄州义城还有多远?”刘长康问道,林勇叔叔就在义城。 “远着哩!” 刘长康转头看向余知了。 余知了抿抿唇,“叔,咱们几个能在村子里借宿几晚吗?” 村长皱眉,“村里空房子倒是多...” “叔,我们没钱,但是我们能干活抵!您看我这两个弟弟都伤得不轻,实在是...” 村长看了半天,摆摆手,“算了,一会儿我领你们找处空房子住下就是。 先说好,不许瞎跑,更不许偷村里的茶叶!” 余知了连忙点头,“我们不会的!叔你放心!” 此村是香茗村,整村都靠种茶采茶为生,日子过得还不错。 不过最近一年村里不少人家搬走了,如今只剩二十来户,将将百余人,留了许多空房子。 村长把他们带到了村子最外头的一座小院前,屋顶都是茅草的,也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一进去灰尘满天飞。 “就住这儿啊,我可再三打招呼了,看你们几个娃娃不容易才留你们歇几晚的,可不许祸害村里,听见没?” 几人连忙点头,村长这才满意地出去了。 “叔!咱村里,有水吗?”余知了咽咽口水,再没水源,她的仙人洞怕是要暴露了。 “有,沿着茶林往里一直走,进山里就是。” 刘长康压低声音,“不会有诈吧?如若玄州当真有旱情,怎会愿意分享水源?” 余知了摇摇头,“一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个伤患就在巴掌大的院子里等着。 余知了和陈二妮手脚麻利,屋子只有两间,灶房都在院子角落那里垒了个灶就算了事了,看得出来原主人条件也不好。 “床只剩个架子了,一会儿我和二妮去村里找点干草来铺上你们再休息。” 等床铺上干草和被褥,俩人才出发去打水。 “知了姐,这香茗村的茶林可真大,种得比粮田多多了,肯定值不少钱,他们为啥要走啊?” 余知了摇头,“不晓得。” “明儿我出来打听打听。” 茶林分为两大块儿,中间被一条沟壑隔开,沟壑一米宽,两米深,两侧还有些尚未干死的水草。 俩人一路走一路聊,茶林尽头就是一座山山脚下,一条极细的水流蜿蜒进山。 “走吧,源头应该在里头。” “这溪都干了,里头还能有水源?” 余知了点点头,“村长没必要骗我们。” 果不其然,沿着沟壑进去没多远,余知了还以为,那水源得多大,没想到,竟是一口井! 一口矗立在天地之间,郁郁葱葱的井。 井口不过三人能合抱上,周围被村民铺了些石板,显得干净些,井水上方是被冲刷地无比洁净的石壁,瞧着还有些隐隐发光的模样。 石壁周围挂满了藤条,如今已然开春,想来不久后就会结上许多花骨朵。 “这水居然是从这石头上滴落下来的!”陈二妮开口,一般深山里这样的井,水源洞都在井底。 没想到香茗村这口井,居然是从上方的石头上流下来滴落成型。 他们总共就三个竹筒外加一小把铜壶,全部接满了也就够三人喝两天的,要洗漱做饭完全不够。 余知了抿抿唇,看来还得找村长一趟。 “走吧。” 阿隼腿上的伤半指深,因为金疮药不是上品,好得着实慢。 如今都还红肿着。 额头和大腿没有抹药的刘长康就更不用说了,额头至今还肿着。 “知了姐,香茗村的水源是什么情况。” 余知了一一说了。 “看来这水是从对面的深山上下来的。” 余知了点点头,“这里暂时不缺水,你们俩的伤也赶不了路,咱们先休养几天。干粮还够。” 刘长康点点头。 四人热了饼子吃下,把院门和屋门都栓上,院门和屋门门锁上余知了都垒了一些石块儿,这样一来,有人推门石块掉落他们能第一时间听见。 第三十八章 药草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自芜城出发到现在,几人总算睡了个踏实觉,一觉到天亮。 刘长康是被臭醒的,几天没洗了,身上的味道他只在家里马厩里闻到过。 他扭过头去,阿隼也醒了,睁着一双大眼睛发呆。 里头余知了的声音响起,阿隼的眼睛眼见地明亮起来。 两间屋子,他们把堂屋收拾出来,他和阿隼睡的堂屋的炕。 余知了和陈二妮睡里面的床。 “余姐姐,你今天打算干什么?” “我和二妮把早饭吃了就去帮村里人干活,顺便打探消息,如果村里有郎中,就找郎中来瞧瞧。” “余姐姐,能不能带我去井边洗洗,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余知了看了看自己,也不太干净了,遂点点头,“也成,咱们吃了早饭先去井边,顺便就把身上的脏衣裳也换洗了回来。” 陈二妮摇摇头,“你们去,我去村里打听消息。” 余知了回头,“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的!放心吧,我刚刚看见好几个人都去茶林采茶了,我去帮忙,肯定不会拒绝的。” “成,那你机灵些。” 余知了扶阿隼,刘长康自己一瘸一拐地走。 三人走得极慢。 “就是这儿了。” 刘长康看着井上的石壁,呢喃出声,“怪不得...怪不得...”他一边说一边伸手触了一下石壁,放进嘴里。 余知了看他,啥意思?” 刘长康没有回头,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石壁,“从半山腰上瞧见这片茶林的时候,我就奇怪。 咱们一路过来,见了多少荒田枯草?那贼窝的后山树林都不长叶子了,这都几月了。 树干都呈干涸状态。方圆二十里,只有这茶林长得郁郁葱葱的。” 余知了还是没懂,“因为茶林靠水啊,这口井水源没断过,就是茶林里的沟壑水断了。” 刘长康摇摇头,“不止如此,余姐姐,这块石壁,是玄武岩。” 见她更加疑惑,刘长康再度开口,“玄武岩乃火山之巅锻造而成,十分罕见。对土壤、植物而言都是极其珍贵的养料,处理得当还能入药。 难怪香茗村守着这片茶林,原来是老天爷赏饭吃...” “火山之巅?” “嗯,大运境内没有,烈火常年炙烤的山峰,据说瑰丽无比,火山之巅里处处是宝贝,就是那烧下来的山灰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不过,大运没有,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余知了放阿隼坐到一边石头上,“你怎会知道这些?” “我身子不好,连大些的动作我爹都不让我做,可不是只能整日翻书吗? 看得多了,自然就懂得多一些,正好看过的书里了解过玄武石,碰巧而已。” 井水是山泉水流下来的,冰凉得很。 两人洗漱好余知了就连忙伺候着他们栓紧外衣,这才开始慢慢收拾自己。 弄完就蹲在石板边洗几人的衣裳。 刘长康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阿隼,长康呢?” 阿隼指指山里。 余知了皱眉,“怎地不说一声就进山了!” “长康!长康!” “诶!我在这儿!” 还好不远,许是方便去了。 余知了放了心,看了一眼周围,摸出两颗水煮蛋,剥下来的鸡蛋皮丢回仙人洞,递给阿隼,“快吃。” 这几天慌不择路,都没机会给阿隼加餐。 阿隼皱眉,“了了也吃。” 余知了摸摸他的脑袋,“阿姐不饿,你快吃,一会儿长康就出来了。” 说完,转头把洗净的衣裳一件件拧干。 阿隼吃完鸡蛋都不见刘长康出来。 余知了又叫了一声,对方应了。 她皱眉,“阿隼,你就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长康在搞什么名堂。” 余知了进去没几步,就见刘长康蹲在地上挖着什么,一双手全是泥土,身边还放了一小把绿叶。 “长康?你挖野菜?” 刘长康抖抖手里的叶子,“余姐姐,我挖点草药。” “草药?” 刘长康举起身边那把挖得稀烂的绿叶,“阿隼腿不是有些红肿吗?这个,紫花地丁,能治。” 余知了接过,“根儿都挖烂了,能用吗?” “能,这个是取叶子和根茎用。我随便转转,就发现这里长了一小片,这些就够了。” 余知了眼睛亮了亮,细细辨认着手里的紫花地丁,将他们的模样记下来,“这一小片都是?” 刘长康点点头,他可算有药抹额头了,虽然不算对症,但聊胜于无。 余知了蹲下来,“挖两株回去看看能不能种活。” 刘长康摇摇头,“你别费劲儿了,种不活的,这山人杰地灵的,自己种哪有这条件,再说,药材都是应季的,一个季节有一个季节的药材。 我们又不会炮制,种了过季了也没用,来年还不定发得出来。” 余知了笑笑,“这根儿都被你挖稀碎,我就想看看根儿长什么样子。” 刘长康点点头,“那我帮你。” 余知了拉住他的手,看了眼他脚边的药。 刘长康讪讪地收回手,“那我先去井边把这些洗了。余姐姐你快些出来。” 余知了点点头。 这山再厉害,能有仙人洞厉害?她要刨些进去种着! 三人回了小院,陈二妮已经在家等了许久了。 “咦,这是啥?” 刘长康把手里的药递过去,“取一半煎成药汁儿。” 余知了把衣裳挂上院子中的横杆,闻言扭头,“内服吗?” 刘长康摇摇头,“不是,冲洗伤口的,阿隼的伤口有些红肿,估摸着是有些感染了。 余姐姐你把他缠伤口的布条用开水煮一下。” 余知了点点头,她扭头看向陈二妮,“村里有郎中吗?” “两个月前搬走了。” 余知了皱眉。 刘长康摸摸脑袋,“余姐姐,我虽然不会治病,但是大师傅的药理书我是翻烂了的,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摘的。 书上说紫花地丁对红肿化脓性伤口有效,放心吧,我能把阿隼治好的,我有信心。” 也不怪余知了这么担忧,路上阿隼也发过一次烧。 刘长康抓的药掉了一半在贼窝里撒了一地,最后一剂退热药给阿隼喝了才算把热退下去了。 这伤口要是还不转好,阿隼再发热可怎么办? 第三十九章 栽种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两把紫花地丁,一些取了煎成药汁儿放凉了冲洗阿隼小腿上那红肿的伤口。 剩下的捣碎了取了一些敷在他的伤口上,刘长康额头和腿上的乌青也终于上药了,愁死他了。 陈二妮凑过来,“知了姐,你猜我打听到啥了?” 余知了正在低头认真给阿隼缠布料,闻言没抬头,“打听到啥了?” “香茗村也要去云 看着老铁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劝慰了他几句,最后我们俩在酒店门口互相说了声“保重”铁战就回了酒店客房。 这句话可不是说来那么简单的,而是无数的修士毕生所感悟出的,但事实就发现在他的脸前,根本就容不得他不信。 杨明抬脚猛地一踩,顿时传来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看也不看,直接转身就离开了,毫不犹豫,没有丝毫的停留。 石市的十大高手,是根据石市自建城开始时抵御兽潮,还有平时和变异生物的战绩来排名的一份高手名单。 “就那家店,咦?怎么人换了?”陈潇潇指着一家冷清的店门口,突然发现店里的师傅已经换了模样。 绝强的气势铺洒而落,直接将两只老虎压倒在地,两虎均是以着一种见了鬼的模样,惊愕的望着那个老者,紧接着二话不说连忙爬起身子,头也不回急速的向着远方逃去。 杨明一个闪身,直接蹿到了大黑跟前,拉开车门,整车就像一道黑色闪电疾驰出去。 伍樊回到了投票现场,此时六个候选人身前的水晶大桶内,都积聚了不少鹅卵石。 在项江年的心里,不就是因为那个怀雪薇吗?怀氏一族的公主吗?自己偏偏就是要断了项江年的念头,这样看他怎么样,自己好不容易看上的男人,只能是自己的。 许墨单手虚压,抬腿向着空气踏去,而后空气中产生了重重的音爆声,随后他一步步的像是走楼梯一样,向着屋顶缓步走去。 “你这!”完全一副无理取闹的样子,恋恋摆明了不想把炉石还给仁榀棣。虽然仁榀棣表示一块炉石而已,大不了找旅店老板再要一块。但是恋恋的态度让他觉得很不高兴。 龙爱堂心里道:你这个乡里的一把手高高在上的,我平日里和你说的着嘛我?再说了,我都是现在才知道这事儿,之前又怎么对你去说? “投向异教徒?不会吧?他们的根可是在欧洲,在天父的阳光下。”听到这话。刘氓也有些担忧。历史上君士坦丁陷落不就是因为热内亚人叛卖么? 走出了宾馆,贝克姆斯先生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出租车直接开到明佳集团总部。 莫雪梅说完这句话之后,秀美的鼻尖上,已经露出了细密的汗珠,完全没了往日在晓风等人面前当团长的威风。 想到金币,他又想到东罗马的造币和货币行体系,那也是足够先进。足够有经验的,不能不搜刮一下。走回奥古斯都广场,他笑出来。自己是不是高兴傻了?来这干嘛,自己住哪?收获出预计,该回家了吧? 见到宗主全力以赴,五名长老不敢耽搁,纷纷使出全身之力,把那条灵脉生生地拖了起来。 不少厚土宗弟子都看到了这一幕,联想起数日前宗主说过的话,没有任何人能保持心中的平静,无不心头火热地幻想着不久后山中灵能大增,自己借此浓郁灵能,境界连连突破的情景。 第四十章 谈话 - 逃荒路上,我的玉佩能囤粮 - 酸齿 余知了又跟着刘长康上山跑了两天,没什么收获,天不下雨,连菌子都没捡着一朵。 野菜倒是攒了一大堆,村里人忙着采茶,也鲜少来山上采野菜的。 村里人出发去集市那天,余知了默默背了个包袱跟在后头五步远。 四个叫花子,还都是孩子,村里人都没怎么在意。 老村长朝她招招手,“要去换些啥?” 傍晚,偏僻的街道,夕阳光芒洒落,昏黄残阳之下潜藏着一抹血色。 不过这还算是好事,如果大皇子真的能够听得进自己的劝告,听得进皇后的叮嘱,那么接下来很多事情都会方便许多。 老乡见老乡,背后打一枪,圣域真人诈骗凝元真炼,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刚刚陈海川氪金给刘斩临战提升的时候,王嘉他们可都没闲着,在这医院主楼大厅之中,布置了很多的陷阱。 这也是护院为何要连夜拆迁化工厂,只要拆迁完毕再谈别说什么主动权怕被动权都会丧失、谁还会搭理你。 抱着孩子在屋里不停地走动,也是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养孩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简单。 退出几米距离,陈雨柔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了熙熙攘攘的古玩街上,引起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永宁伯府和余家有矛盾。但两家对他的态度,却是出奇的一致。那是巴不得他早死。 吴志斌一个闪身躲过砸向肩膀的钢管,从腰上掏出甩棍,手臂一抖便朝着攻击自己的黄毛手臂砸去。 姚大梭也是个奇人,他认为自己身上的脏泥和气味是他的保护层,是为他带来幸运的源头,一旦被洗掉就会破功,很有可能被警察找上门。 看着面前还是个孩童的迷草,再回想着被自己勾起来的记忆,南宫沫的心微微抽疼。 原本用炸药才能破开的坟地在大舅爷手里变成了泥娃娃,轻轻松松地打开坟地后陈峰装成无意间失手的样子释放了赤鬼杀死了大舅爷。 赵微这里油盐不进。有记者马上就把目标转移到站在赵微身边俏生生笑着的乔暖身上。 夏言浅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昭玉,又毫无反应的移开视线,一言不发。 乔暖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一歪头扑在了床上,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眼光真的是越来越挑了,刚出道的时候有戏拍就行,现在又挑剧本又挑角色的,都是惯的。不过,她还是想要纵容自己,在拍戏方面挑剔一些。 一场语言上的针锋相对之后,苏锦玥有些累,好在刚好也准备散了,那些嫔妃便各自回了宫,苏锦玥被宫婢扶着回了锦华宫,还好路途中于桑槿没来找她麻烦,一来应该是气的不轻,二来现下她应该多多少少有些忌惮才对。 韩梦娇打开了门,一看是叶紫灵,奇怪道:“紫灵姐姐,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样早?店铺和作坊里今天不忙吗不跳字。 付峥煜看着四周,这边检查检查,那边又检查检查,最后都走散了,各自去各处看一看。 苏锦玥顿住了,看着付洛宣,想想觉得也是,付洛宣是太子,谁敢踢他,如今碰到了自己,不知死活的踢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死罪。 刚才那个鬼子参谋还挺欠登,在听到战机轰鸣之后,架着松原就往草房外跑。 不到片刻功夫,便见一身着黄衣、家碧玉的姑娘从远处走来。行走间,还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四处打量着万寿山上的各处景色。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