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关东三雄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闻汝充役,室如悬磬,何以自辨?论德则吾薄,说居则吾贫,勿以薄而志不壮,贫而行不高也。” 朗诵着这句话时,谷俊游正饿着肚子把一叶破旧篷船从江畔芦苇荡里划出来,撑起鱼竿,抛开钓线,准备弄几尾野鱼来做早饭。 碧波荡漾的水面上,濛濛晨霭尚未散尽,初升的旭日已经迫不及待地从东方强力穿透了它。 天时变化常常就是一瞬间的事。 世事无常,谷俊游的人生也是如此;若是我不说,许多人打死也绝对不会相信头几天他还在城都府最有名的“高朋大酒楼”大吃山珍海味。 可现在他眼望着临岸那座市镇街道上的行人由熙来攘往逐渐变得寥寥无几,日头爬上中天了,谷俊游依然连鱼影子都没见着一个,一肚子饥火,他索性把鱼竿随手扔在一旁,摘下背在后脊上的那顶范阳毡笠,往脸上一罩,摊手摊脚地躺在船头。 忽听得蹄声嘚嘚,接着一串马嘶,三骑马在渡口处勒住了,马上三名乘客都戴着斗笠,系着披风,腰悬长刀。 当中一条蓄着八字胡的汉子首先鼓噪道:“哈哈,大哥二哥快看,稀奇稀奇真稀奇。近几年来江湖中声名鹊起的大侠谷俊游,令多少英雄好汉闻风丧胆,望影遁形,现下却落魄到竟然要捕食野鱼来供奉自个儿的五脏庙啦。” 旁边一名留山羊胡子的汉子接口道:“那纵横四海三十余年的‘阳世阎罗’苟啸天,去年三月间,在谷大侠仅仅三招之内,便即去真阎罗王那里报到去了;还有那以一手点穴奇功点死了千百人的号称‘点遍天下无敌手’的‘弹指郎君’夏帝玉,今年年初应邀跟谷大侠决斗,不出我一泡尿的工夫,夏帝玉那厮就当真实现了自己下地狱的愿望……谷大侠这些光辉事迹,甚是轰动,早就传为武林美谈,我们兄弟三人虽远居关东,也多有耳闻。” 三人之中的大哥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刚才一直没说话,此时开口朗声说道:“谷朋友,我们刘氏三兄弟,久慕阁下英名,只恨琐事缠身,无缘拜识,此番不远万里入川,一来为了一睹谷大侠尊颜,以遂平生之愿,这二来嘛,有一笔大生意,又有一笔小生意,须和您谈一谈,还请务必赏光……”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也不见谷俊游有个动静,大剌剌地躺在船头,直如死了一般。 那八字胡刘老三年轻气盛,轻浮急躁,忍不住提起刀来啪啪啪地拍打着渡头木牌坊的柱头,怪叫道:“兀那姓谷的,你是聋了哑了,还是死了?” 谷俊游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旁边几只水鸟扑棱着翅膀,偶尔叫上几声。 山羊胡子笑道:“三弟莫要无礼。大哥,依我看哪,这谷大侠无米下锅,饿得前胸贴后背,没力气说话,也是情有可原的。不如我们请他进城吃顿好的,再谈生意不迟。喂,谷大侠,便请把船儿划过来吧。” 刘老大点了点头;刘老三却嚷道:“谁耐烦跟他啰嗦,磨破了咱们嘴皮,大哥二哥稍等,且看我去把这小子擒来。”说话间,手在马背上一撑,挺身跳入江里,一个劲往前蹿,无奈那水却不比马匹般听人使唤,人直朝下沉,双手胡乱拍打着,水花四溅,身子起起伏伏,大口大口地猛灌了不知多少江水入肚。 刘老大一看不对,立时急了,对刘老二说道:“老二,快设法救救老三。”又神色古怪地补充了一句:“毕竟是自家兄弟。” 刘老二道:“你知道我们三人之中没一个会水的,如何救得啊?是了,我去弄条船来,撑过去。”正要下马,却看到谷俊游翻身而起。 谷俊游鹄立舟首,挥舞着钓鱼竿,哈哈大笑道:“早钓鱼,晚钓虾,中午钓个大王八!喂,那只煲汤货,想活命的,抓住了竿子!”说着,将那柔韧坚实的鱼竿一抖,啵的一声,竿子稍头伸到了刘老三跟前。 那刘老三命悬一线,听得这番调戏言语,心中虽怒,却怎敢发作?双手急忙死死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谷俊游把刘老三拖上篷船,又道:“自古南船北马,你这只蠢笨的旱鸭子,既然不会凫水,又不摇橹驾船,贸贸然跳下水来,是不是忽发善心,佛祖舍身饲虎,你要舍身喂鱼?” 刘老三趴在船舷边哇哇吐水,嘴里仍是抽空回敬道:“你这厮,不识抬举的东西,叫你半晌也装死不应……老子们刘家兄弟,人称‘关东三雄’,个个都是响当当的汉子,宁可淹死了,也不屑被你所救……” 谷俊游道:“这位响当当的汉子,你想死,那太也容易。信不信我现在就一脚把你踢下水去?”这一来直唬得刘老三不敢作声。 岸上刘老大一抱拳,和颜悦色道:“多承谷朋友仗义相救我三弟。” 谷俊游叉腰说道:“别忙着道谢。关东三雄?你们这三头从关东来的狗熊,张家口秦家堡一家三十六口一夜之间被灭门,是你们三位的杰作吧?‘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要去找你们,你们倒自觉送上门来了。” 刘老二道:“谷大侠,我刘老二劝你还是少管咱们兄弟的闲事儿,俗话说得好,‘汤无盐不如水,人无钱不如鬼’,如今你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我们给你送生意上门,可谓是雪中送炭。” 谷俊游呵呵笑道:“好好好,多谢三位恩公。我现已金尽裘弊,牵船作屋,好不凄惨。有什么好生意,还请各位快快说知。” 刘老大接话道:“这第一桩生意,说来倒也不难,是请你杀了武林第一美女杨裹儿,因这女子好生美艳动人,害得我弟兄三人不和……” 刘老三倚靠船舷坐着,说道:“不错,去她妈的臭婊子,老子喜欢她,没想到大哥二哥都跟我抢,兄弟三人之间曾经为此事屡屡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不过最终我们冷静了下来,一致认定必须让这女人死了,我们关东三雄刘氏兄弟才能永保和气。” 刘老二道:“老三说得不错。谷大侠,只要你杀了杨裹儿,我刘氏兄弟愿意奉送一千两黄金做为酬劳。这可是一笔大好的买卖。今算你行了大运。” 谷俊游悠然道:“你们若是真了解我,今天就应该不会来找我才是。” 刘老大道:“我们既然来了,自然是有把握的,毕竟还有另一笔小生意要同你做。” 刘老二在旁冷冷地道:“这第二桩买卖嘛,就是你若不答应杀杨裹儿,那么,就把你自己的脑袋卖给我们,我们定会给你一副最上等的棺材,算是答谢你,以免你成天在江湖上逛荡,碍着我们兄弟的眼。真不知道那姓杨的娘们儿怎会看上你这种穷酸落拓鬼。” 谷俊游笑道:“那杨裹儿的性命,竟比我金贵这许多;她值一千两黄金,我却只值得上一副棺材。” 刘氏三兄弟异口同声道:“一点也不错。” 谷俊游正色道:“总之看这阵仗,已经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刘老大依然和颜悦色,缓缓地说:“那就请谷朋友定夺一下,是你死,还是她死?” 谷俊游道:“我谷俊游平生只杀该死之人,然而我跟她都不该死。” 刘老三森然道:“那就是你死!”说话间猛然起身,一拳攻向谷俊游的面门。谷俊游应变神速,侧身避过,而刘老三发力过猛,脚下不稳,收势不住,冲开了船篷的帘幕,一跤跌进了舱内。 随后只听得砰的一声,刘老三惨叫声中,整个人从舱中飞出,斜射向半空,口里狂喷鲜血,显然是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这一变化仅瞬息之间而已,刘家老大老二在岸边惊怒交加,心急如焚,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弟落入水中,葬身江底。 刘老二滚鞍下马,奔到滩头,气得跳脚,破口大骂道:“妈那个巴子的,船舱里有鬼!”奋力将手中单刀掷出。 那柄刀本就沉重,刘老二悲愤之下使出的力道又极大,咔嚓嚓几声,谷俊游的船舱顶篷被生生掀飞了开来。 只见舱中一人站起身,迎风而立,长发飞舞,雪白的皮肤,丰挺的胸脯,纤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浑身不着片襟,一身都是宝,委实艳光四射,令人血脉贲张。 岸边刘氏兄弟目睹此等春光,心头燃火,口里流涎,再看那女子的面容,齐声惊呼道:“杨裹儿!” 谷俊游坐在船头,双腿垂在外边,背对着杨裹儿道:“你要不要杀那两个口水打肿了脚背的?” 刘氏兄弟从小港汊里把一条小渔舟解开缆绳,抓住划楸一通乱划,那渔舟却只原地打转,两人气急败坏,污言秽语地骂个不休,竟要操船的祖宗。 杨裹儿道:“适才你不是说正要找他们么?他们既然来此地自寻死路,我帮你料理了,你要不要感谢我?” 谷俊游道:“我非但不会感谢你,反而会跟你没完。他们的死期还没有到,暂时留着这几条命,还有用处。” 杨裹儿不接话头,而说:“你为什么就偏偏不肯看我一眼?我这么漂亮的女人,多少人想要得到我,我一丝不挂站在你身边,你也不屑一顾。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接受我?” 谷俊游道:“你这么漂亮的女人,确实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不动心的,但我仅限于心动,还不能有所行动,别问我理由,当然,我热血男儿,并不阳痿。岸上那两只熊,武功不如你,但你先别杀他们。咱们后会有期。” 杨裹儿一跺脚,娇嗔道:“死鬼,你又要去哪里?” 西风斜照,云霞满天,倦鸟归巢,一条黄尘古道之上,三骑马并辔徐行,中间乘客是个绝色女子,她牵着三匹马的缰绳,左右两边的马背上,分别捆缚着一条大汉。 不错,这三人正是杨裹儿和刘老大、刘老二。 刘老大伏在马上转脸看着杨裹儿,说道:“大美人儿,你这身儿衣裳煞是好看,当真折磨得我辛苦艰难。” 刘老二道:“正是。这一身穿得紧绷绷的,望眼欲穿,呼之欲出,忒惹火了,竟比什么也没穿时更让我垂涎了。”他一双眼珠子同样在杨裹儿身上不住打转。 杨裹儿道:“哟,原本你们关东有三只狗熊的,现已只剩两只了,你俩一点悲痛的意思都没有,哥儿两个争相满嘴风话撩拨老娘我。这杀弟之仇,报是不报了?” 刘老大道:“你帮我们除了三弟这个愣头青,再好也没有了,我们还报个什么卵仇。以前有三弟在,我们也真想要你死,而今三弟去了,我与老二自是从此好好爱你了。” 杨裹儿惊疑间,只听得刘老二道:“我们三兄弟都爱你,但又不能将你劈开了作三瓣儿,我跟大哥一合计,决定共同拥有你,咱兄弟是同穿一条裤裆的人,共享一个女人,也当真不外乎稀松平常之事,只是那混小子三弟偏生不同意,是以我跟大哥早有除他之心,我们念及骨肉之情,迟迟未能下手罢了。” 杨裹儿咯咯娇笑,轻轻斥道:“天底下的奇葩,男人中的败类。” 刘老大不以为然地说道:“只要美人儿开心,随你如何骂我们。死个兄弟打什么紧?大不了今后‘关东三雄’改叫‘关东双雄’便了,多么简单一回事。对了,你要把我哥儿俩绑去哪里?” 刘老二不等杨裹儿回答,笑道:“准是请我们回她府上拜堂成亲,享受欢愉无限的三人世界。大哥,咱们有福啊,只可怜三弟无福消受这等软玉温香了。”说到得意处,两兄弟不禁哈哈大笑。 杨裹儿道:“你们在江边时,不是说要我死了,来保全你们兄弟和气么?此刻又是另一番说辞,岂非自相矛盾?” 刘老大道:“对啊,我们心里也是矛盾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三弟已死,我们也得变通变通,顺水推舟。” 杨裹儿道:“那你们又为何要谷俊游死?” 刘老二道:“谷俊游那厮武艺高强,在江湖上彪炳侠义,我们关东三雄行走江湖,但求个财字,不免案牍连篇,早晚撞到他手里,况且当今几乎人尽皆知你杨裹儿看上了谷俊游,我们妒火中烧,自然日夜均想除之而后快,只是苦于技不如人,我们暗中跟踪观察,得知他至今已四天不曾进食,可说没什么体力了,我们三人都不会水,想激他一激,并用一番恭维话,赚他上岸来,再与之厮杀,我等稳操胜券,谁曾想他就是不上当。” 杨裹儿暗笑这几兄弟简直蠢如猪牛,想骗谷俊游上岸还不容易么?只需随便捉几个人在岸边砍杀,谷俊游侠义心肠,必会前去施救,又或者雇个船家,几人乔装打扮成寻常渔夫,划船贴靠过去,跳上谷俊游的船,兴许也不会失手,又或者可以雇佣精通水性的杀手……她问道:“你能投刀打翻了船篷,怎不投刀杀死了谷俊游?” 刘老大恍然大悟道:“美人儿此话甚是有理。老二,你这蠢驴,大好机会白白流失!” 刘老二不服气地回应道:“这怎能怪我?那时节我一时激愤,心中哪能思虑到这些。大哥你自己也握着刀,怎不见你一展神技呀?” 刘老大有点尴尬,开脱道:“算啦,只为了想个骗谷俊游上岸的法子,昨天咱们仨都一宿没睡,咱几弟兄都是粗人,此生与心思机变无缘。” 刘老二接口道:“咱们与别的无缘,就与杨大美人儿有缘。美人,你刘二哥我说得对吧?哈哈,哈哈。” 刘老大道:“那姓谷的小子有什么好?哪里值得美人儿为他这般痴狂?不如放弃他吧,转投我们怀抱,你尽可放心,我兄弟二人多年前起始,每日里都饮用长白山药王彭万年亲手以虎鞭、豹鞭、熊鞭甚至还有从暹罗国重金觅来的大象鞭、犀牛鞭等猛烈之物精心炮制的‘百鞭酒’,不是我夸口,这天下根本没有我们满足不了的女人。”两兄弟神情猥琐,淫笑起来;转念想到谷杨二人在那篷船之中定然已尽兴行欢,胸膛之中不禁是又怒又痛。 杨裹儿却颇感沮丧,望着天际的火烧云,自言自语道:“谷俊游,你死到哪里去了呢?”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回 废材兄弟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一处寻常农家小院内,一个中年汉子坐在门槛上,正在修理一架耕田用的犁头,敲打得叮当作响;他身边不远处,一个妇人端着个米筛正在筛米,一边唤鸡,三四只鸡飞扑过去,抢食从筛子里筛出来掉在地下的碎米、谷尖、糠麸;院子另一端,一个少年蹲坐在一座石磨盘上,捧着一个大瓦碗,吃着饭。 那妇人看一眼少年,又闭着眼扭过头去,嘴里碎碎念:“老娘倒了八辈子的霉,嫁了个老不中用的愚夫痴汉,生了这么个小讨债鬼,老的没本事,一世守着几块薄田,农闲了帮人家搬砖头,没一点志气,小的更好,十七岁了也枉然,只会吃饭。” 中年汉子抬起头来,对那妇人道:“孩子他妈,我们成亲之后,到第七个年头,才生下七郎这么个孩子,当初给他取这个名字,便是为了提醒我们时时刻刻得记住这孩子来得多么不容易,这些年来,我对他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你倒好,成天价怪他这个,嫌他那个,唠哩唠叨,没完没了。” 妇人犹如被引爆的炸药,噼里啪啦发作道:“老娘教训儿子,哪里轮得到你这天杀的丑种添言搭语的,一辈子没个鸟用,干什么都比不上隔壁邻居王浩仁,老王大哥年纪轻时,在县里‘飞虎镖局’做趟子手,随着镖车走南闯北,穿州撞府,风里来,雨里去,积攒下了家产,现在退休回家,置办了多少家私,可人家仍未有丝毫懈怠,依然整天赶着马车载客,各处村坊道店讨生活,白花花的银子浪头似的朝家里涌,你要比得上他一根手指头,老娘睡着了都要欢喜得笑醒!岂不闻古人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问你,我嫁给你这些年,图得个什么!” 汉子无奈道:“好吧,老婆,你纵有千般怨气,都冲我嚷嚷吧,别骂孩子就是了,七郎是我活这一世人最大的骄傲。” 妇人从鼻子里呲出一口气,道:“七郎是谁的骄傲还不一定呢。” 汉子无言以对,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妇人又道:“七郎,你已经长大了,要凭个人本事吃饭,爸爸妈妈养得了你一时,养不了你一世,哪天我们眼睛一闭,你要喝一滴水都须得自己动手,你若再不长进,我定会把你赶出家门,你也别再回来见爸妈。” 一言甫毕,石头垒成的低矮院墙上探出一个脑袋,也是个少年,只见那少年喊道:“邰七郎,走,上山打猪草去。” 邰七郎从磨盘上跳下来,微笑道:“好,等我一等。爸,妈,阿猫约我了,我去了啊。” 邰母摘下屋檐下挂着的竹背篓,拔出插在墙缝里的镰刀,往柴门处一扔,道:“去去去,赶紧去,你也就能给家里打打猪草,看看牛了。我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今生摊上你们父子俩。” 邰七郎背起背篓,捡起镰刀,和那个名叫阿猫的少年登上了村外一座荒山。 两人一边割草,阿猫说道:“七郎,你妈妈脾气如火山,真难以想象你跟你爸怎么活到今天的。” 邰七郎一摆手,不以为然道:“唉,有什么办法?习惯成自然呗。左耳进,右耳出,不往心里去就成了。” 阿猫双眉一耸,作惋惜状,道:“看来你当真没药救了啊,我老爸也常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发现这句话用在你邰七郎身上才是最贴切的。” 邰七郎道:“阿猫你误解我了。你这只小小麻雀,哪里懂得我大鹏鸟的远大抱负。” 阿猫心中一奇,道:“哟呵,忽然之间,我好像不认识你了。我倒想听听你这大鹏鸟的志向是什么。” 邰七郎跳上一块大岩石,高举镰刀,大声说道:“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我想要四海为家!” 阿猫一听此言,豪气勃发,也跳上岩石,同样举起镰刀,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想法全然一致!” 邰七郎道:“理想丰满,现实骨感。你我都不懂武功,又没其他的一技傍身,江湖哪有那么好闯的,别到时候天涯没闯成,家都回不了啦。”他说这话时,语气透着一股颓丧之气。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二回 白衣女鬼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一处寻常农家小院内,一个中年汉子坐在门槛上,正在修理一架耕田用的犁头,敲打得叮当作响;他身边不远处,一个妇人端着个米筛正在筛米,一边唤鸡,三四只鸡飞扑过去,抢食从筛子里筛出来掉在地下的碎米、谷尖、糠麸;院子另一端,一个少年蹲坐在一座石磨盘上,捧着一个大瓦碗,吃着饭。 那妇人看一眼少年,又闭着眼扭过头去,嘴里碎碎念:“老娘倒了八辈子的霉,嫁了个老不中用的愚夫痴汉,生了这么个小讨债鬼,老的没本事,一世守着几块薄田,农闲了帮人家搬砖头,没一点志气,小的更好,十七岁了也枉然,只会吃饭。” 中年汉子抬起头来,对那妇人道:“孩子他妈,我们成亲之后,到第七个年头,才生下七郎这么个孩子,当初给他取这个名字,便是为了提醒我们时时刻刻得记住这孩子来得多么不容易,这些年来,我对他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你倒好,成天价怪他这个,嫌他那个,唠哩唠叨,没完没了。” 妇人犹如被引爆的炸药,噼里啪啦发作道:“老娘教训儿子,哪里轮得到你这天杀的丑种添言搭语的,一辈子没个鸟用,干什么都比不上隔壁邻居王浩仁,老王大哥年纪轻时,在县里‘飞虎镖局’做趟子手,随着镖车走南闯北,穿州撞府,风里来,雨里去,积攒下了家产,现在退休回家,置办了多少家私,可人家仍未有丝毫懈怠,依然整天赶着马车载客,各处村坊道店讨生活,白花花的银子浪头似的朝家里涌,你要比得上他一根手指头,老娘睡着了都要欢喜得笑醒!岂不闻古人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问你,我嫁给你这些年,图得个什么!” 汉子无奈道:“好吧,老婆,你纵有千般怨气,都冲我嚷嚷吧,别骂孩子就是了,七郎是我活这一世人最大的骄傲。” 妇人从鼻子里呲出一丝气来,翻着白眼道:“七郎是谁的骄傲还不一定呢。” 汉子无言以对,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妇人又道:“七郎,你已经长大了,要凭个人本事吃饭,爸爸妈妈养得了你一时,养不了你一世,哪天我们眼睛一闭,你要喝一滴水都须得自己动手,你若再不长进,我定会把你赶出家门,你也别再回来见爸妈。” 一言甫毕,石头垒成的低矮院墙上探出一个脑袋,也是个少年,只见那少年喊道:“邰七郎,走,上山打猪草去。” 邰七郎从磨盘上跳下来,微笑道:“好,等我一等。爸,妈,阿猫约我了,我去了啊。” 邰母摘下屋檐下挂着的竹背篓,拔出插在墙缝里的镰刀,往柴门处一扔,道:“去去去,赶紧去,你也就能给家里打打猪草,看看牛了。我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今生摊上你们父子俩。” 邰七郎背起背篓,捡起镰刀,和那个名叫阿猫的少年登上了村外一座荒山。 两人一边割草,阿猫说道:“七郎,你妈妈脾气如火山,真难以想象你跟你爸怎么活到今天的。” 邰七郎一摆手,不以为然道:“唉,有什么办法?习惯成自然呗。左耳进,右耳出,不往心里去就成了。” 阿猫双眉一耸,作惋惜状,道:“看来你当真没药救了啊,我老爸也常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发现这句话用在你邰七郎身上才是最贴切的。” 邰七郎道:“阿猫你误解我了。你这只小小麻雀,哪里懂得我大鹏鸟的远大抱负。” 阿猫心中一奇,注视着邰七郎,缓缓说道:“哟呵,忽然之间,我好像不认识你了。我倒想听听你这大鹏鸟的志向是什么。” 邰七郎跳上一块大岩石,高举镰刀,大声说道:“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我想要四海为家!” 阿猫一听此言,豪气勃发,也跳上岩石,同样举起镰刀,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跟我的想法全然一致!” 邰七郎道:“怎么?你也想到江湖中混一混?” 阿猫反问道:“江湖是你家的?不要我进去?” 邰七郎道:“理想丰满,现实骨感。你我都不懂武功,又没其他的一技傍身,江湖哪有那么好混的,别到时候天涯没闯成,家都回不了啦。”他说这话时,语气中透着一股颓丧之气。 便在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闯荡江湖,武功或者别的傍身技能并不算最紧要的。” 两人大感惊讶,环顾四周,哪见有人?他们心下不禁犯了嘀咕:莫非白日见鬼不成? 却见一名少女纵身从大岩石旁一株参天大树上跃了下来,站在邰七郎和阿猫的面前,她面容姣好,身形窈窕,着一袭白衣,手里持着一柄剑,七郎和阿猫登时移不开眼睛了,都暗喝一声彩:好漂亮的女孩子! 阿猫忍不住问道:“小美女,芳龄几许?可曾婚配啊?” 七郎道:“是啊是啊,姑娘你年纪不大,又生得这般漂亮,怎地独自在这荒山野岭,多不安全!要不要个护花使者?我叫邰七郎,他叫黄阿猫,你挑一个?” 那少女双手连摆,不屑道:“想做我的护花使者,你们谁都不够资历。” 黄阿猫不服道:“我今年一十九岁,体魄健壮,精力充沛,不谦虚地讲,你这样的小女孩子,我随随便便能保护十个。” 邰七郎不甘示弱,忙道:“我也能。” 少女道:“多谢你们两个后生的一片善意。” 阿猫道:“你叫我俩是后生?” 七郎道:“你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小妹妹一个,却恁的没大没小。快,叫我一声好哥哥。” 阿猫也笑道:“乖妹妹,我才是你的好哥哥。” 那少女掩口吃吃地笑,随后作严肃脸道:“我今年六十有一了,在这棵大树上吊自杀而死的那年确实一十六岁。想当年,这还是一株小树呢……” 邰七郎和阿猫直听得目瞪口呆,大是惶恐,脑子里又顿时闪现平日里听村子里老人们所讲的无数遇鬼奇事,不想今日自己撞上,确信无疑是真正的白天遇鬼了,两人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顾不得背篓和镰刀了,甩开腿丫子就跑,犹如两只被猎鹰盯上时惊恐万状的兔子。 两人一路狂奔,转过几个岭子,早是上气不接下气,无论如何也跑不动了,双双瘫倒在地,张大了口,喘作一团。 没成想,晃眼间看见一个人从左近一座荒坟后边转出身来,眼波流转,甚是娇俏,对着二人巧笑,不是刚才那个女鬼是谁? 七郎与阿猫冷汗湿透了衣衫,差点尿裤子,似这等惊吓实在是生平罕逢,经此一番,魂不附体。 邰七郎跪地作揖,慌忙央求道:“老前辈是哪路鬼神,求您大人大量,饶过我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后生吧,我们回去一定给您多多烧化纸钱,让您在阴曹地府也做个地主婆,大享清福。” 黄阿猫已吓得说不出话,伏在地上,不住磕头。 两人只听得那女鬼发话道:“你们两个既然已经说了要做我的护花使者,我便成全你们,从今收你俩做我的手下傀儡,我命令你们去抓活人来让我吸血,你们就必须得照办,否则我吸干你俩的血,让你们也陪同我一起做鬼。” 邰七郎痴笑道:“能做你的鬼夫君,也是不错的。” 黄阿猫一巴掌拍在邰七郎脑袋上,骂道:“七郎你小子是被吓傻了,还是鬼迷心窍啦?贪图美色,不要性命?” 七郎如梦初醒,道:“那我们快跑快跑。”可是两人的腿都瘫软了,如何挣扎也爬不起来。 那女鬼道:“我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在那棵大树上准备稍作小憩,才躺下不大会儿,你们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混蛋便来搅我清梦。此罪当诛。”说着,举双手成爪,向二人逼近。 邰黄二人爬不起身,只得蹬着腿,没命价往后退避,但这又能济什么事?邰七郎的裤裆立时尿湿了一大片。 那女鬼一见二人当时的窘态,再也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两个活宝,还说要做护花使者保护我呢。看来我娘说得不错,你们男人的话是万万信不得的,说话时豪情万丈,要你们付诸行动时就比叫你们上刀山、下油锅还难了。” 其时金乌西坠,黄阿猫看到那女鬼身旁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心下大定,挤出笑来,道:“好啊你个小姑娘,装神弄鬼戏弄哥哥们呢?”拉住一侧正浑身发抖的邰七郎,道:“好啦别哆嗦啦,这小姑娘的确是鬼,不过是个促狭鬼,你瞧,她脚边影子那样长,人有影子,鬼没影子,她哪会是什么山精野鬼的?” 邰七郎定下神来,仔细一看,果然如阿猫所言,不禁叹息道:“啊呀,在如此美貌的女孩儿面前尿了裤裆,这回可大大的出乖丢丑了。” 那女孩子已经笑弯了腰,道:“你们差点儿没把我笑岔气去。就你们这样子,还想去闯江湖呢?还是好好待在家里调浆糊吧。”说着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邰黄二人相互扶持着站起身来,邰七郎没好气地说道:“你也玩够了,将我俩也吓得够呛。我问你,你手里拿着剑,看起来是个江湖中人,是也不是?” 那女孩道:“没错儿。” 黄阿猫道:“我现在顿悟了,闯江湖果然不以武功技能为最紧要,只要会骗人,会捉弄人,便能成侠客了。”话说完横了那少女一眼。 那少女“哼”了一声,揶揄道:“姑且不论我装鬼捉弄你们可取与否,你们不用假装,就是两只鬼了。” 邰、刘两人讶然。七郎问:“我们怎会是鬼?是什么鬼?” 少女抬头望着天,说道:“色鬼呗。你们初见我时,见我孤身一人,便把言语挑逗,不是两只大色鬼是什么?” 邰七郎狡辩道:“这个怪不得我们,‘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叫你这般清秀脱俗,一下子勾住了我们的眼珠子,比我们村里的小芳好看了几百倍。” 少女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道:“够啦够啦,小女子给二位哥哥赔个不是,好么?” 邰七郎讪讪的,道:“也不全赖你,谁让我们自个儿胆小。”脸上一红,大感不好意思。 黄阿猫道:“如你这般娇弱的女子都能在江湖上晃,我们两个大男人自然也是可以的。小姑娘前辈,烦请告知一些江湖生存法则,我们感激不尽。”左手掌搭在右拳头,有模有样地行了个拱手礼。 少女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指点你们一条路;山东郓城县东溪村保正、‘托塔天王’晁盖因与一伙好汉在黄泥冈上劫了梁中书给他的岳父太师蔡京贺寿的礼物、价值十万贯的金珠宝贝、唤作‘生辰纲’,不料事发,晁天王遂引领一众好汉统统上了梁山泊,落草去了。如今晁天王已坐了山寨第一把交椅,天下各处好汉,纷纷前往投奔,寨上来者不拒,你们没什么本事,便上去混个养猪赶羊的差事,不也是好?梁山大寨之中,藏龙卧虎,人才济济,你们在那里年深日久,耳濡目染,后来学成一身本领也未可知。世道昏暗,奸臣当朝,若要谋个远大前程,我劝二位哥哥去山东投水泊梁山。” 她这一番话说将出来,七郎和阿猫一听之下,心潮澎湃,神思飞扬,恨不能背生羽翼,飞到梁山入伙。 黄阿猫连连点头,道:“心驰神往,心驰神往。我们都曾听闻晁天王仗义疏财,结交天下好汉,早有投奔之心,苦于无人引荐,你今天与我们指点前程,犹如给我们衣饭,大恩难报。” 邰七郎道:“你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我们今后飞黄腾达了,绝不会忘了你的。” 却见那少女脸上顿生凄凉之色,道:“我叫秦剑月,家住鱼腹浦秦家堡,但我那家园,已被三个北边来的恶贼杀人放火,化作了一片白地,当天我在城都见一个好朋友,才侥幸逃过一劫,这是上天眷顾,留下我给全家人报仇雪恨。”说到后来,她虽然尽量克制情绪,但是泪珠儿却大滴大滴顺着白皙的面颊滚落。 邰七郎、黄阿猫心想这一个小姑娘不过十六岁而已,却要独自承受家破人亡的巨大打击与悲痛,不由得顿生怜悯之心,对制造这场惨祸的恶人亦是恨得咬牙切齿,悲愤溢于言表。 邰七郎道:“我们陪你去手刃恶人,报你家的血海深仇!” 黄阿猫却道:“杀恶人报仇固然是好,却也要量力而为,我们不知恶人行踪,又不懂武功,又没钱拿去报官府……” 那少女秦剑月道:“多谢二位哥哥的好意了,不须劳动你们,谷俊游谷大侠已经答应帮我了,他是我最好的大哥哥。”说起谷俊游,她脸上终于泛起一丝微笑。 黄阿猫惊喜叫道:“谷俊游?你说的就是风行全国的话本《风流侠客谷俊游传奇》里讲的那个大名鼎鼎的谷大侠么?” 秦剑月道:“正是。真看不出,你虽然是个乡下仔,见识也不少嘛。” 邰七郎道:“上个月我们村里来了个说书先生,接连三天给我们讲了这一段书,我们听得如痴如醉,耽误了割猪草,饿得我家的大母猪哇哇叫唤,我妈还狠狠揍了我一顿,藤条都打断了。” 黄阿猫兴致颇浓,道:“我也没少挨打,为了听谷大侠八方行侠的丰功伟绩,一切都值得。” 秦剑月道:“你们受了谷大侠的感染,也想成为他那样嫉恶如仇、锄强扶弱的一代旷世豪侠,对么?” 七郎、阿猫齐声道:“正是。” 秦剑月道:“那你们投梁山入伙便对了。谷大侠他时常造访梁山,与寨内各位头领交情匪浅,待你们到了寨里,与他碰面便是寻常之事了。” 邰七郎道:“你对水泊梁山的事情怎地如此了解?你是内部人员?” 秦剑月微微一笑,道:“江湖上人口顺,都叫我‘俏大虫’,承蒙晁天王不弃,让我在梁山宣传司任职,你们到水泊边的酒店里,报我的名号,自有人接应。你们刚才说起,不会武功,是以不敢贸然闯荡江湖,然而我们梁山之上,不少人都不会武功,但他们肯听诸位头领号令,按寨中规矩行事,便也能在群豪毕集的水泊占据一席之地,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武功技能并非江湖人士之必要。我还要赶路,两位哥哥,就此别过。”她撮起嘴唇,呼哨一声,一匹放在山沟里啃食青草的马就奔向她,她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黄阿猫暗自感叹:“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小姑娘年龄不大,说起话来,竟俨然是个老江湖了,教人好生佩服啊!” 邰七郎久久打望着秦剑月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好漂亮的女孩儿,何日方能重逢?” 黄阿猫道:“既能见谷大侠,又能见秦姑娘,这梁山,我是非上不可了,你要不要去?” 邰七郎道:“废话!我当然去!我警告你啊,秦姑娘是我的,你别起什么花花肠子!” 黄阿猫笑道:“好好好,她是你的。看你没出息的样儿,就见了一面,魂儿都丢了。走,去寻回背篓和镰刀,不割够猪草,回家保管有一顿竹笋炒肉等着吃。”父母打孩子通常用鸡毛掸子为工具,肉指的是孩子的屁股;用鸡毛掸子打屁股与竹笋炒肉有形似,因此后来用“竹笋炒肉”比喻挨打。 两人当即折返原处继续割猪草。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三回 废柴兄弟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回去后某天,黄阿猫蹲在村里的小池塘边,焚烧着一本书,他眼眶里噙着泪,把那本书一页一页的撕下来,丢进火堆里。 恰巧邰七郎赶着一头大黑猪路过,走过来说:“阿猫你在作甚?”一手夺过那本书,略一翻看,大怒道:“你疯啦?这可是我们的命根子,你竟然烧了!以后的日子还怎能打熬得过?”一面说,一面去火堆里抢那些暂未燃尽的篇幅。 黄阿猫道:“这书都翻破了,我们都能把里面的图画背下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七郎,我们再也不能安于现状,我们要去找真的女人,书里画的这些女人摸又摸不着,又不能给你生孩子。” 邰七郎道:“我要去梁山泊,找我的秦剑月。” 黄阿猫“咦”了一声,道:“不找谷俊游大侠了吗?你闯江湖是为了找女人?” 邰七郎道:“你才说我们要去找摸得着、能生孩子的女人不是么?我找秦姑娘又怎样?” 黄阿猫道:“就说你目光短浅。我们只要跟定了谷大侠,学习得他那样一身本事,哪里犯得着为了没女人而发愁?只怕到那时候你却要为女人太多了应付不过来而发愁才是。” 邰七郎眼前一亮,拍掌道:“是这个理!阿猫你这一说,勾得我心痒难挠。”说完毫不犹豫把书扔进火堆,续道:“男子汉要果断,说干就干,与其碌碌无为地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莫如放手一搏。” 黄阿猫道:“好兄弟,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们携手闯荡,挣大钱,娶美女,住豪宅,骑宝马!” 邰七郎喜道:“说得好!挣大钱,娶美女,住豪宅,骑宝马!证明给所有人看,我们不是废物!” 两人愈说愈有精神头,兴奋得四掌相击。 决心下定,二人分头回家告别以及收拾细软衣物。 邰七郎跪在父母面前,泪流满面,声情并茂地说道:“爸爸,妈妈,儿子我白白吃了家里十七年饭,不曾创造出分毫价值,使你们好生失望。现在我决定出远门拼搏,干一番大事业,光耀门楣,让爸爸妈妈风风光光,大有面子!” 邰父手在膝盖上一拍,大赞一个“好”字,由于太过激动,拍疼了自己,连忙揉一揉。 邰母翘起了大拇指,道:“好孩子,有志气!这才有你王叔叔的风范嘛!” 两夫妻正待儿子说出更涨志气的话来,却听得七郎道:“要是三年了我还没回家,那就表示没我了,爸爸妈妈不要难过,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邰爸爸起身上去就掴了七郎一巴掌,骂道:“臭小子,不准你说这种晦气话。不管你是不是我邰老实的儿子,我都永远爱你。来,让爸爸亲你一口。” 邰七郎赶忙弹跳而起,道:“亲我就免了吧,别生口水癣。爸爸妈妈,我知道了,我会懂事的,请你们无须担心。” 他窜出门去,想了想,还有很多关心他的人,他要去道个别。首先想到了王叔叔,这个王叔叔从邰七郎小时候就对他特别好,七郎还记得王叔叔以前经常买烧饼和糖葫芦给他吃,还教他押镖时喊的口号,甚至还传授他一些粗浅的武术把式,七郎只顾嬉闹,从没认真学过罢了。 他走进王浩仁家的院子里,看到王浩仁正在给马儿钉马掌,邰七郎道:“王叔叔,我从小到大,你对我最好,常常给吃的喝的,嘘寒问暖,让我感受到父爱一样的温暖。村坊邻居很久以前就都说我长得像你,这真是奇妙的缘分啊。我就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我长大了,不能窝在家里种田耕地,被别人看不起。” 王浩仁手中的铁锤“乓”的一声掉在地上,他上前伸双手拉住邰七郎的双臂,眼里闪烁着泪花,道:“七郎,你小时候只要打个喷嚏我都心疼得不行,我看着你出生,看着你吃奶,看着你长到和我一样高,你突然说要出远门,我这心里,难过啊,难过啊。” 此情此景,邰七郎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说不出话来,哪有做邻居做到这个份儿上的。 哪想到惊喜还在后头。 王浩仁转身进屋,拿了一小包东西出来,塞在邰七郎手里,道:“乖孩子,这是些我存的散碎银子,总共十两,你带上,外面东西贵,人也形形色色,你要小心谨慎,尽量想办法挣钱,挣不了就省着点花,退一万步讲,你混得山穷水尽了也不打紧,回来便是,叔叔养你。” 邰七郎霎时泪眼汪汪,道:“王叔叔,对不住,你对我这么好,我去年还偷看你女儿洗澡。” 王浩仁怒道:“你说什么?畜牲东西!”陡然间“砰”的一脚着落到邰七郎脸上,直接把邰七郎踹出五尺开外。 王浩仁拉起邰七郎,道:“你简直就是个畜牲!小芳是你妹妹啊!” 邰七郎心下一片茫然,抚着自己红肿的面庞,嘴里重复念叨着“我妹妹,我妹妹”。 邰七郎辞别了王浩仁,把他给的银子放进了背上的包裹里,来到竹林边和黄阿猫碰头。 黄阿猫道:“七郎,我们初次涉足江湖,无人引领,似没头苍蝇一般乱撞也不像个话,那山东梁山泊万里迢迢,我们一时半会儿是到不了的,当务之急,我们要先想想有没有人可以投靠,让我们暂且安身。” 邰七郎道:“我有个干爹,你认识的,叫牛大力,当年说去闯荡江湖,距今都已经九个年头了,杳无音信,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去工地搬砖累死了。你呢?有知道的前辈吗?” 黄阿猫道:“我有就不问你了。我们做一切事情都不可冒失,不能盲动啊,要有计划……是了,村头开杂货铺那个叫天蚕土豆的哥们儿,平时听他谈古论今,十分老到,显得颇有江湖阅历,必然不是个寻常人士,或许我们可以去向他讨教讨教。” 邰七郎道:“也好。” 当下两人来到了杂货铺前。 !! 第三回 欺世盗名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回去后某天,黄阿猫蹲在村里的小池塘边,焚烧着一本书,他眼眶里噙着泪,把那本书一页一页的撕下来,丢进火堆里。 恰巧邰七郎赶着一头大黑猪路过,走过来说:“阿猫你在作甚?”一手夺过那本书,略一翻看,大怒道:“你疯啦?这可是我们的命根子,你竟然烧了!以后的日子还如何打熬得过?”一面说,一面去火堆里抢那些暂未燃尽的篇幅。 黄阿猫道:“这书都翻破了,我们都能把里面的图画背下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七郎,我们再也不能安于现状,我们要去找真的女人,书里画的这些女人摸又摸不着,又不能给你生孩子。” 邰七郎道:“我要去梁山泊,找我的秦剑月。” 黄阿猫“咦”了一声,道:“不找谷俊游大侠了吗?你闯江湖是为了找女人?” 邰七郎道:“你才说我们要去找摸得着、能生孩子的女人不是么?我找秦姑娘又怎样?” 黄阿猫道:“就说你目光短浅。我们只要跟定了谷大侠,学习得他那样一身本事,哪里犯得着为了没女人而发愁?只怕到那时候你却要为女人太多了应付不过来而发愁才是。” 邰七郎眼前一亮,拍掌道:“是这个理!阿猫你这一说,勾得我心痒难挠。”说完毫不犹豫把书扔进火堆,续道:“男子汉要果断,说干就干,与其碌碌无为地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莫如放手一搏。” 黄阿猫道:“好兄弟,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们携手闯荡,挣大钱,娶美女,住豪宅,骑宝马!” 邰七郎喜道:“说得好!挣大钱,娶美女,住豪宅,骑宝马!证明给所有人看,我们不是废物!” 两人愈说愈有精神头,兴奋得四掌相击。 决心下定,二人分头回家告别以及收拾细软衣物。 邰七郎跪在父母面前,泪流满面,声情并茂地说道:“爸爸,妈妈,儿子我白白吃了家里十七年饭,不曾创造出分毫价值,使你们好生失望。现在我决定出远门拼搏,干一番大事业,光耀门楣,让爸爸妈妈风风光光,大有面子!” 邰父手在膝盖上一拍,大赞一个“好”字,由于太过激动,拍疼了自己,连忙揉一揉。 邰母翘起了大拇指,道:“好孩子,有志气!这才有你王叔叔的风范嘛!” 两夫妻正待儿子说出更涨志气的话来,却听得七郎道:“要是三年了我还没回家,那就表示没我了,爸爸妈妈不要难过,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邰爸爸起身上去就掴了七郎一巴掌,骂道:“臭小子,不准你说这种晦气话。不管你是不是我邰老实的儿子,我都永远爱你。来,让爸爸亲你一口。” 邰七郎赶忙弹跳而起,道:“亲我就免了吧,别生口水癣。爸爸妈妈,我知道了,我会懂事的,请你们无须担心。” 他窜出门去,想了想,还有很多关心他的人,他要去道个别。首先想到了王叔叔,这个王叔叔从邰七郎小时候就对他特别好,七郎还记得王叔叔以前经常买烧饼和糖葫芦给他吃,还教他押镖时喊的口号,甚至还传授他一些粗浅的武术把式,七郎只顾嬉闹,从没认真学过罢了。 他走进王浩仁家的院子里,看到王浩仁正在给马儿钉马掌,邰七郎道:“王叔叔,我从小到大,你对我最好,常常给吃的喝的,嘘寒问暖,让我感受到父爱一样的温暖。村坊邻居很久以前就都说我长得像你,这真是奇妙的缘分啊。我就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我长大了,不能窝在家里种田耕地,被别人看不起。” 王浩仁手中的铁锤“乓”的一声掉在地上,他上前伸双手拉住邰七郎的双臂,眼里闪烁着泪花,道:“七郎,你小时候只要打个喷嚏我都心疼得不行,我看着你出生,看着你吃奶,看着你长到和我一样高,你突然说要出远门,我这心里,难过啊,难过啊。” 此情此景,邰七郎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说不出话来,哪有做邻居做到这个份儿上的。 哪想到惊喜还在后头。 王浩仁转身进屋,拿了一小包东西出来,塞在邰七郎手里,道:“乖孩子,这是些我存的散碎银子,总共十两,你带上,外面东西贵,人也形形色色,你要小心谨慎,尽量想办法挣钱,挣不了就省着点花,退一万步讲,你混得山穷水尽了也不打紧,回来便是,叔叔养你。” 邰七郎霎时泪眼汪汪,道:“王叔叔,对不住,你对我这么好,我去年还偷看你女儿洗澡。” 王浩仁怒道:“你说什么?畜牲东西!”陡然间“砰”的一脚着落到邰七郎脸上,直接把邰七郎踹出五尺开外。 王浩仁拉起邰七郎,道:“你简直就是个畜牲!小芳是你妹妹啊!” 邰七郎心下一片茫然,抚着自己红肿的面庞,只感到一片茫然,嘴里重复念叨着“我妹妹,我妹妹……” 这桩多年的身世悬案今日告破,邰七郎心里五味杂陈,擦干眼泪,道:“王叔叔,不,我的亲爹,你保重,顶多不出三五年,我一定衣锦还乡。” 王浩仁一把抱住邰七郎,深情地说:“我的好儿子,我不指望你成龙成凤,只要你端端正正做人,我就十分欣慰了。” 邰七郎道:“嗯,我下次不再偷看阿芳洗澡了。” 这时候一个肥妞从门外走进来,呼天抢地,说道:“七郎哥哥,我真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呜呜呜,你偷看我洗澡,我还怎么活?我藏在我肚腩肉波浪层里头的零花钱一定被你尽收眼底了,呜呜呜……” 王浩仁和邰七郎无奈地摇了摇头。 邰七郎辞别了王浩仁,把他给的银子放进了背上的包裹里,来到竹林边和黄阿猫碰头。 黄阿猫道:“七郎,我们初次涉足江湖,无人引领,似没头苍蝇一般乱撞也不像个话,那山东梁山泊万里迢迢,我们一时半会儿是到不了的,当务之急,我们要先想想有没有人可以投靠,让我们暂且安身。” 邰七郎道:“我有个干爹,你认识的,叫牛大力,当年说去闯荡江湖,距今都已经九个年头了,杳无音信,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去工地搬砖累死了。你呢?有知道的前辈吗?” 黄阿猫道:“我有就不问你了。我们做一切事情都不可冒失,不能盲动啊,要有计划……是了,村头开杂货铺那个叫天蚕土豆的哥们儿,平时听他谈古论今,十分老到,显得颇有江湖阅历,必然不是个寻常人士,或许我们可以去向他讨教讨教。” 邰七郎点头道:“也好。” 当下两人来到了杂货铺前,却见门扉紧闭,屋外的两株公孙树之间搭起一条竹竿子,上面挂了些狗皮、猪皮、羊皮之类的晾晒着。 邰七郎道:“天蚕土豆大哥几时做起皮货生意了?” 黄阿猫感叹道:“人家搞钱的路子这么广,想不富都难。说到底,我们输在脑子里,穷在思想上。” 邰七郎道:“如此说来,就更有必要向他学习了,我们也要像他一样,做个有钱人。” 黄阿猫道:“我们去闯江湖,是为了成为行侠仗义的大侠客,还是为了博得一场富贵?” 邰七郎摇摇头,道:“我不清楚。你觉得呢?” 黄阿猫道:“做大侠就是要助人为乐,舍己为人,我们若是穷困潦倒,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拿什么去帮助别人?” 邰七郎道:“难道你没听过有个词语叫‘劫富济贫’吗?把富人打劫了,拿他的钱财分给穷人,这就是侠义行径。” 黄阿猫道:“照这样下去,谁还去刻苦经营、勤劳致富?一心想着把别人的劳动成果抢到自己手里来,这是侠义行径?我看像强盗多一点。” 邰七郎道:“谷俊游大侠就经常干劫富济贫的事儿,他算不算强盗?” 黄阿猫道:“被他抢劫的那些富人,巨额财产来源不明,肯定不是干净钱,抢便抢了;而且多数贪官污吏、恶霸奸商是把老百姓挣钱的路子斩断了,把本该是千万家百姓的血汗钱都堆在他一人家里,他十辈子也花用不尽,而老百姓付出了多少辛劳,却连短短几十年人生都无法丰衣足食。” 邰七郎若有所思,道:“那我们以后只抢官宦人家和商贾人家。” 黄阿猫道:“商贾官宦也不尽然是坏蛋,我们怎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邰七郎道:“那要怎的才好?” 黄阿猫道:“事先查究明白,不可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邰七郎挠挠后脑勺,不解道:“那么多弄黑心钱的坏人,靠民间的侠客去惩治,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归根结底还是需要官府干预。” 黄阿猫道:“要是官府和坏人都是一丘之貉呢?或者说,官府里的人本身就是坏蛋呢?他们会自己坏自己的‘好事’吗?” 邰七郎道:“好失望啊。” 黄阿猫道:“不用灰心丧气,或许几百年后,会有一个伟人崛起,带领劳苦大众,推翻不合理的体制,建立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 邰七郎道:“你懂得真多;我们俩从小玩到大,我怎么就没有你这脑袋瓜子?” 黄阿猫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当年诸葛亮在南阳耕田,也能纵论天下大事。我这不算厉害的。” 邰七郎道:“罢了,不跟你鬼扯了,口都说干了。土豆哥今天是上哪儿去了?喂,土豆哥,开门啦,我们路过,想讨口水喝。” 天蚕土豆家是二层小木楼,下边门脸开设杂货铺,楼上用于会客及私人居住。他的阳台上养着许多盆栽,其中有不少名贵的花卉,此时有些含苞待放,有些恣意怒放,真个繁花似锦,一阵微风袭来,馥郁芬芳,沁人心脾。 黄阿猫和邰七郎仰着头看上去时,百花丛中,出现一张人脸,那是一张少女的脸,是一张姽婳娇艳的脸庞。 二人胸口均是热血一腾,一眼认出了她,惊喜若狂。 邰七郎招手叫道:“秦剑月!” 黄阿猫道:“秦姑娘,你如何在这里?莫非我们梦中相会么?” 秦剑月嫣然一笑,道:“我听你们在楼下叽里呱啦半天啦。没想到在此间也能碰到你们。” 邰七郎道:“那日与你分别,我只道你去了哪个远处,岂料你同在我们村中,这正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同村住’,哈哈。” 秦剑月道:“真有意思。你也是个油嘴滑舌的。不过我不喜欢。我娘说这样的男人不好,不可靠。” 黄阿猫自拍胸膛道:“我比他可靠。老成持重,不苟言笑。你喜不喜欢?” 这时候秦剑月身旁出现一男子,约莫二十四五岁,探头向下道:“两个小子胎毛未脱,乳牙未换,调戏女孩的本事却甚是了得呀!” 黄阿猫打招呼道:“天蚕土豆大哥。” 邰七郎跟着也道:“土豆哥你好。” 天蚕土豆道:“都背着行李,这是要上哪里潇洒去?” 黄阿猫道:“做侠客,上梁山。” 邰七郎却同时道:“挣大钱。” 天蚕土豆大笑道:“我原本以为你们两个是一路的呢,现在看来又不是。这是各奔前程的意思吗?” 黄阿猫道:“挣钱也是个重要目标,因为有了钱,我们才有路费去山东梁山泊,做侠客扶危济困也需要钱,我们又没本事去杀去抢,只能自己想办法挣了。” 邰七郎道:“土豆大哥,我们没有江湖经验,初次出门,两眼一抹黑,是以专门跟你讨教来了。” 黄阿猫行个礼,道:“小弟这厢有礼了。还望哥哥不吝赐教,指点迷津。不胜感激。” “咚咚咚”的楼梯响声过后,“吱嘎”一声,杂货铺的板门打开了,“进来吧,跟哥上楼去。”天蚕土豆把两人让进屋,复把门关上。 当下三人上得木阁楼来,会客厅中除秦剑月之外,尚有个状貌粗犷的汉子。 黄邰二人张视那汉时,见他看上去有三旬以上年纪;头发松松散散的,胡乱绾起个发髻,满脸胡茬子,眉毛浓重,目放精光,鼻直口方;身上穿着一领脏兮兮、烂巾巾的皮毛褂子,系一条梅红纵线绦,下面青白间道行缠绞脚,衬着踏山透土多耳麻鞋;腰间斜跨着一口铜钹磐口雁翎刀。 邰七郎对这人不感兴趣,约略扫了几眼,目光便投向俏生生伫立一旁的秦剑月了。 黄阿猫打量了那汉子一番,望一望天蚕土豆,正待相问,便见天蚕土豆道:“这位哥哥原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下提辖官,亦曾做到关西五路廉访使,为因受不得一处勾当之人那般上拍下压、趋炎附势的丑态歪风,不愿沆瀣一气,以此便辞去了官职,浪迹天涯。哥哥,这两个小兄弟不是外人,时常与我玩耍,他们的心性,我早摸得透了。七郎,阿猫,快快上前见过哥哥。” 邰黄二人一听,觉得那汉很厉害的样子,于是唱喏行礼,口说“久仰”。 不料那汉一掌拍在桌上,怒道:“久仰个屁!你们本不识得洒家,见面却称久仰,当真虚伪得紧!” 秦剑月不禁莞尔,俏皮地嘲弄道:“哈哈,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啦!我教你们一个乖:与真正的英雄豪杰打交道,需要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否则你再如何热情,也难免落得个自讨没趣哦!” 邰七郎与黄阿猫甚是尴尬,不知所措,呆立当场。 那汉子听秦剑月话中,显然称他是“真正的英雄豪杰”,据语境而论,亦并非阿谀奉承,顿感快然,面色这便缓和了。 天蚕土豆道:“剑月,你的话还要小小地修改一下,‘全然真诚,绝无套路’似乎更好些。如此才更对冯大哥的胃口。冯大哥,小弟说得对么?” 那粗犷大汉点点头,颇有赞许之意,他说道:“我冯强平生最爱坦荡真诚之人,最恨诈巧虚伪之徒。前者,洒家崇敬拜服;后者,俺誓将之斩杀在这柄雁翎刀下。” 天蚕土豆道:“冯大哥刀法通神,冠绝关西,兼之好汉秉性,嫉恶如仇;海内奸恶之辈,只有洗净了脖颈,等你宰杀的份了。” 那大汉冯强道:“贤弟过奖。惩奸除恶,弘扬正气,本是我等习武人士的应有之义。” 邰七郎和黄阿猫闻言对视一眼,连连点头,深表认同,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秦剑月倏地身子一倾,跪伏在冯强面前,“砰砰砰砰”,捣蒜似的连磕响头。 冯强赶紧双手扶起她来,道:“秦姑娘,你放心,洒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的那件事,便是你不托付请求,洒家也绝无置身事外之理。” 秦剑月黛眉锁愁,秋水含恨,玉牙紧咬樱唇,泪珠儿扑簌簌地滚落,不再言语。 天蚕土豆道:“若非冯大哥带来讯息,难说师妹还要被那假仁假义之徒蒙蔽到几时!哼!‘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古人诚不欺我!” 冯强狠狠地道:“惟愿天公作美,使我早日寻获谷俊游那贼厮鸟,我必碎割了此等十足的伪君子、欺世盗名的假侠客,方解得我心头这股子混沌郁结之气!” 此时秦剑月愈发伤感,伏在木桌儿上不住抽泣,带着哭腔道:“我要杀了他”。声音微弱,却尽露悲哀凄凉。 邰七郎和黄阿猫已陷于震惊之中,他们心中认定的大英雄谷俊游如何竟成了眼前几人口中的伪君子了?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怎地就连秦剑月的态度也惊天逆转? !! 第四回 倒楣透顶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邰七郎缓缓摇头,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的。 黄阿猫道:“口说无凭;你们凭什么毁谤谷大侠?他的事迹和美名,可说妇孺皆知,‘铁肩担道义,妙手震八荒’,这是天下人对他的公论,这般高的赞誉,岂是你们三言两语便能抹黑得了的!” 天蚕土豆呵呵地笑,道:“你们真的了解谷俊游其人么?” 黄邰二人道:“当然。” 天蚕土豆道:“你们对他的了解,是通过何种渠道?不要说是听说书听来的哦。” 邰七郎道:“对,是从说书先生那儿听到的。” 黄阿猫道:“那又怎样?” 天蚕土豆道:“天下之人,想博得美名的总是多。有一种人,他说好话,行好事,做好人,不须他自己起心动念,大家自然交口称赞他,美名便不胫而走;此外尚有另一种人,好人好事他不一定做,替自己沽名钓誉却忙得不亦乐乎,比方说雇佣一些说书人,八方散播那些个杜撰出来的英雄事迹,老百姓总渴望英雄人物多多出现,拯救苍生,因此听了些故事,便轻信某人是大英雄,这本是常有的事,人们争相传扬英雄故事的过程中,又往往添油加醋,以寄托个人的美好愿望,若某人本只有一分本事,在普罗大众之间传播一段时间后,便夸大成了他有百分本事,千分本事了,他也就此成为了在人们心中深信不疑的拥有揭天拔地、倒海翻江之能事的神人了。” 冯强道:“一万个听故事的人里,恐怕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没亲眼看见过故事里的主人公究竟是否做了那些惊人的业绩。” 邰七郎心有不甘,道:“就算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都没亲眼目睹,至少还有一个亲历者,我可以相信他一个人。” 天蚕土豆道:“那么,你觉得天下人会信你和那个唯一的亲历者,还是会选择相信其他的九千多人?” 邰七郎无法辩驳,只得缄默,闷闷不乐。 黄阿猫道:“秦姑娘,那天我们在山间邂逅,你说谷俊游谷大侠已答应帮助你报灭门血仇,由此可见他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怎会是如二位哥哥所言那般不堪的脚色?” 秦剑月不说话,她说不出话,只默默地垂泪。 冯强冷笑一声,道:“他谷俊游帮助秦姑娘报灭门血仇?此乃天下最大的笑话。莫不是他要自裁谢罪?” 黄邰二人急道:“你说什么?”“此话怎讲?” 天蚕土豆接过话头,道:“那姓谷的狡诈无比,在我师妹灭门惨祸发生之前,便花言巧语将她诱骗去城都相会,等我师妹再返回鱼腹浦秦家堡时,满目唯剩断壁残垣,尸横遍地。” 邰七郎道:“这便是了。案发时,谷大侠人在城都,秦姑娘是现成的证人,谷大侠与案件无丝毫瓜葛。” 秦剑月痛心疾首道:“多亏了我师兄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才认清了谷俊游笼罩在大侠光环下面的邪恶嘴脸。我好恨啊……我向来仰慕的大哥哥……他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我真傻……”说到此处,一时气结,再也说不下去。 冯强义愤填膺,咬碎钢牙,胸口大起大伏。 天蚕土豆道:“谷俊游不出现于血案现场,就为脱开干系,暗地里却派遣绿林大盗辽东三雄杀人放火……” 黄阿猫道:“你又怎知那三个强盗是受命于谷大侠?” 冯强道:“江湖上已穿得沸沸扬扬了,日前在犀浦镇,辽东三雄和谷俊游还串通演了一场戏。昔日我在延安府时,曾见过谷俊游到访,他跟一位姓鲁的提辖切磋拳脚,虽然两人当场打了个平手,但鲁提辖说道:‘你的武功不在洒家之下,再有三五个回合的较量,洒家自会落败。’故此,可知谷俊游武艺甚是了得。” 邰七郎道:“谷大侠武艺高强,自不须说,谁都知道。” 冯强道:“怪就怪在这里:他一个成名的侠客,武功不弱,见了三个强盗,非但不就地铲除,居然还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就不免令人生疑了;果不其然,这消息一传开,许多武林同道一致认定谷俊游表面行侠仗义,背地里却与作恶多端的强盗同流合污,蛇鼠一窝,披着豪侠外衣,做尽卑污之事。” 黄阿猫心乱如麻,如堕五里雾中。 邰七郎愤愤不平,叫道:“气死我也!”拉着黄阿猫道:“阿猫,我们被谷俊游骗了,他是个编故事哄人的坏蛋!”他是真的气得厉害,说话时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黄阿猫道:“七郎,我们一定要找到谷俊游,当面质询。” 邰七郎道:“若他真是个卑劣的小人,我拼死也要宰了他。秦姑娘,你别太悲伤,苍天有眼,恶人自有天收。我跟阿猫立志做真正的大侠,专管世上不平事。” 秦剑月道:“谢谢邰哥哥、黄哥哥。” 天蚕土豆道:“师妹,我还记得,以前你跟我说,你若嫁人,便只嫁给似谷俊游般的郎君,对也未?” 秦剑月脸上一红,低下头去,嗔怪他道:“师兄,这种时候了,你别取笑我了。” 天蚕土豆道:“有一事,可让你绝了念头。”他侧头对着冯强,嘴角向上一扯,似笑非笑,神色古怪。 冯强轻蔑地笑道:“那个号称大侠的人,与一个光屁股女人,共处一室,同舟共济,那日当场看到的人可不少。谁说得清楚他们一对狗男女在里头做了些什么勾当。” 天蚕土豆双眉一轩,道:“孤男寡女相处,赤身裸体相对,还能有什么别的勾当吗?” 本已伤心欲绝的秦剑月闻此更觉得五雷轰顶,奔到阳台花丛间,双拳拍打着阑干。 天蚕土豆抢将过去,轻轻地抚着秦剑月的背部,温言安慰道:“对不起,师妹,我本不该在你面前提这件事的,是我不好。” 秦剑月啜泣道:“我没关系,谢谢师兄告诉我他的真实为人,我知道了才好,今后再不会受这种伪君子蒙骗了。全是我的错,不听娘亲的话,我好悔恨啊。”说着哇的一声,放声大哭。天蚕土豆顺势将其搂在怀抱里。 !! 第四回 五里雾中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邰七郎木然摇头。他一时之间实在很难接受这几人的说法。 黄阿猫道:“口说无凭;你们凭什么便信口胡言,毁谤谷大侠?他的事迹和美名,可说妇孺皆知,‘铁肩担道义,妙手震八荒’,这是天下人对他的公论,这般高的赞誉,岂是你们三言两语便能抹黑得了的!” 天蚕土豆呵呵地笑,道:“你们真的了解谷俊游其人么?” 黄邰二人道:“当然。” 天蚕土豆道:“你们对他的了解,是通过何种渠道?不要说是听说书听来的哦。” 邰七郎道:“对,是从说书先生那儿听到的。” 黄阿猫道:“那又怎样?” 天蚕土豆道:“天下之人,想博得美名的总是多。有一种人,他说好话,行好事,做好人,不须他自己起心动念,大家自然交口称赞他,美名便不胫而走;此外尚有另一种人,好人好事他不一定做,替自己沽名钓誉却忙得不亦乐乎,比方说雇佣一些说书人,八方散播那些个杜撰出来的英雄事迹,老百姓总渴望英雄人物多多出现,拯救苍生,因此听了些故事,便轻信某人是大英雄,这本是常有的事,人们争相传扬英雄故事的过程中,又往往添油加醋,以寄托个人的美好愿望,若某人本只有一分本事,在普罗大众之间传播一段时间后,便夸大成了他有百分本事,千分本事了,他也就此成为了在人们心中深信不疑的拥有揭天拔地、倒海翻江之能事的神人了。” 冯强道:“一万个听故事的人里,恐怕九千九百九十九个都没亲眼看见过故事里的主人公究竟是否做了那些惊人的业绩。” 邰七郎心有不甘,道:“就算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都没亲眼目睹,至少还有一个亲历者,我可以相信他一个人。” 天蚕土豆道:“那么,你觉得天下人会信你和那个唯一的亲历者,还是会选择相信其他的九千多人?” 邰七郎无法辩驳,只得缄默,闷闷不乐。 黄阿猫道:“秦姑娘,那天我们在山间邂逅,你说谷俊游谷大侠已答应帮助你报灭门血仇,由此可见他古道热肠,侠肝义胆,怎会是如二位哥哥所言那般不堪的脚色?” 秦剑月不说话,她说不出话,只默默地垂泪。 冯强冷笑一声,道:“他谷俊游帮助秦姑娘报灭门血仇?此乃天下最大的笑话。莫不是他要自裁谢罪?” 黄邰二人急道:“你说什么?”“此话怎讲?” 天蚕土豆接过话头,道:“那姓谷的狡诈无比,在我师妹灭门惨祸发生之前,便花言巧语将她诱骗去城都相会,等我师妹再返回鱼腹浦秦家堡时,满目唯剩断壁残垣,尸横遍地。” 邰七郎道:“这便是了。案发时,谷大侠人在城都,秦姑娘是现成的证人,谷大侠与案件无丝毫瓜葛。” 秦剑月痛心疾首道:“多亏了我师兄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才认清了谷俊游笼罩在大侠光环下面的邪恶嘴脸。我好恨啊……我向来仰慕的大哥哥……他竟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我真傻……”说到此处,一时气结,再也说不下去。 冯强义愤填膺,咬碎钢牙,胸口大起大伏。 天蚕土豆道:“谷俊游不出现于血案现场,就为脱开干系,暗地里却派遣绿林大盗辽东三雄杀人放火……” 黄阿猫道:“你又怎知那三个强盗是受命于谷大侠?” 冯强道:“江湖上已传得沸沸扬扬了,日前在犀浦镇,辽东三雄和谷俊游还串通演了一场戏。昔日我在延安府时,曾见过谷俊游到访,他跟一位姓鲁的提辖切磋拳脚,虽然两人当场打了个平手,但鲁提辖说道:‘你的武功不在洒家之下,再有三五个回合的较量,洒家自会落败。’故此,可知谷俊游武艺甚是了得。” 邰七郎插话道:“谷大侠武艺高强,自不须说,谁都知道。” 冯强道:“怪就怪在这里:他一个成名的侠客,武功不弱,见了三个强盗,非但不就地铲除,居然还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就不免令人生疑了;果不其然,这消息一传开,许多武林同道一致认定谷俊游表面行侠仗义,背地里却与作恶多端的强盗同流合污,蛇鼠一窝,披着豪侠外衣,做尽卑污之事。” 黄阿猫心乱如麻,如堕五里雾中。 邰七郎愤愤不平,叫道:“气死我也!”拉着黄阿猫道:“阿猫,我们被谷俊游骗了,他是个编故事哄人的坏蛋!”他是真的气得厉害,说话时周身都在微微颤抖。 黄阿猫道:“七郎,我们一定要找到谷俊游,当面质询。”他是个谨慎的人,既然目前尚无法辨明谷俊游其人是好是歹,便不再方便尊称其为“大侠”了。 邰七郎道:“秦姑娘,你别太悲伤,苍天有眼,恶人自有天收。我跟阿猫立志做真正的大侠,专管世上不平事,你的事便是我们的事。” 秦剑月道:“谢谢邰哥哥、黄哥哥。” 天蚕土豆道:“师妹,我还记得,以前你跟我说,你若嫁人,便只嫁给似谷俊游般的郎君,对也未?” 秦剑月脸泛红晕,低下头去,嗔怪他道:“师兄,这种时候了,你别取笑我了。” 天蚕土豆道:“有一事,可让你绝了念头。”他侧头对着冯强,嘴角向上一扯,似笑非笑,神色古怪。 冯强轻蔑地笑道:“那个号称大侠的人,与一个光屁股女人,江上船里,共处一舱,‘同舟共济’,那日当场看到的人可为数不少。哪个说得清楚他们一对狗男女在里头做了些什么勾当。” 天蚕土豆双眉一轩,道:“孤男寡女相处,赤身裸体相对,还能有什么别的勾当吗?” 本已伤心欲绝的秦剑月闻此更觉得五雷轰顶,奔到阳台花丛间,双拳拍打着阑干。 天蚕土豆抢将过去,轻轻地抚着秦剑月的背部,温言安慰道:“对不起,师妹,我本不该在你面前提这件事的,是我不好。” 秦剑月啜泣道:“我没关系,谢谢师兄告诉我他的真实为人,我知道了才好,今后再不会受这种伪君子蒙骗了。全是我的错,不听娘亲的话,我好悔恨啊。”说着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天蚕土豆顺势将其搂在怀抱里。 邰七郎对黄阿猫道:“可叹!可悲!我们本来打算追随谷大侠的脚步,沿着他走过的道路,竭力拼搏,希望成为他一样光芒四射的大英雄、大豪侠,然而我们的江湖路还未启程,心中神像便已轰然坍塌。我们简直可以说就是霉得起冬瓜灰了。” 黄阿猫道:“也别急着下定论。只盼能及早见到谷俊游,厘清事件真相。” 邰七郎道:“真相显而易见。阿猫,这回你听我的,谷俊游就是个龌龊小人,我们没有理由不信土豆哥和冯大哥的话。只要我遇到谷俊游,我性命不要,也要帮秦姑娘报那血海深仇。” 冯强道:“我要让他知道我这个皮猴子的手段:不止剥牲口的皮,还剥人皮,只因有的人枉自披着一张人皮,却做出些畜牲不如的事来。” 秦剑月哭了好一阵,极是乏累,倚栏而坐,失魂落魄。 天蚕土豆走进来道:“冯大哥,你的人送外号乃是‘剥皮鬼’,正好教那厮尝尝你‘三十六路鬼王刀法’的厉害。下次光临寒舍,可不要再像今次,净带着些猪皮、羊皮、狗皮的,小弟十分乐见哥哥带着那猪狗不如之人的皮来舍下作客盘桓。望哥哥千万作成。” 冯强道:“理之当然,贤弟休这等说话。”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狂妄鼠辈,大言不惭!”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五回 舍生忘死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冯强心想自己素来行得正,站得端,坦荡敞亮,也曾被人骂过,但几时有谁以“狂妄鼠辈,大言不惭”这类措辞套在他身上过?这些话理应与他不沾边才是。然而此时此刻,这寥寥八个字却字字如针,每一针都扎在他多年来高蹈不群的自尊上。如何忍得?他怒发如狂,仓啷一声,抽刀出鞘,冲到阳台,厉声喝道:“哪路龟孙,竟敢如此无礼?快快现身,吃俺三刀!” 天蚕土豆亦从壁上拔下长剑,语带讥刺地说:“若我们是鼠辈,那鬼鬼祟祟窃听他人墙角的又是什么玩意?”他一面说,一面警惕地游目四顾。 秦剑月慌忙起身,握剑在手。 黄阿猫和邰七郎哪见过这种阵仗,大气不敢喘一口,双双缩在了厅首的神案底下,骇然无语。 此时又听得先前那个声音道:“无脑莽汉,先掌你嘴。” 天蚕土豆心知那人要打冯强耳光,又不是打他,也就不甚在意。 岂料“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一个大嘴巴子恰恰扇在天蚕土豆脸上。 这一着快如闪电,天蚕土豆摩挲着自己红肿的面颊,双眼里满是惊愕与不解。 冯强转头望向天蚕土豆,又是“啪”的一声,自己粗糙的面皮上也挨了一巴掌,同时听得那人道:“别看他,你才是莽汉。” 秦剑月看这啪啪两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生怕下一巴掌该轮到自己了,连忙双手捂脸。 黄阿猫悄悄对邰七郎道:“有意思,这两记耳光,扇得出其不意,攻击不备。这一招,我们得学呀。” 邰七郎却道:“来的是什么人?身手委实了得。可别伤了我的剑月。” 那人夹手夺过秦剑月手中之剑,挽转剑头,直挺挺地刺向冯强面门。 冯强惊觉一股劲风袭至,立即头身急仰,举刀上撩。 那人就半空里使个“鹞子翻身”,轻飘飘地落足在了冯强身后,倏地飞起一脚,踹在冯强屁股上,冯强那铁塔般的身躯重重地跌了个四脚朝天。 秦剑月这才看清来者面貌,失声叫道:“谷哥哥!” 冯强手在楼板上一撑,旋身而起,盯着那人道:“谷俊游,你竟敢来捋洒家虎须,活得不耐烦了!今日教你恶贯满盈!”唰唰唰唰,刀风劲急,他挽起一片刀花,瞬间向谷俊游猛攻了五六招。 天蚕土豆挺起手中长剑,斜刺里扑上前去,加入战团,招式凌厉,大开大豁,与冯强配合,或刀离剑至,或剑离刀至,或刀剑齐上,势要迫得谷俊游毫无还手空档不可。 谷俊游不紧不慢,翻转腾挪,见招拆招,借力打力,将二人的猛烈夹攻轻描淡写地一一化解了。 天蚕土豆满腔怒火,手里忙活,口里也不闲着,“谷俊游,你个卑鄙无耻之徒,害得我师妹好惨,血债血偿,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谷俊游冷哼一声,道:“就凭你们这几手三脚猫把式,再练十年,也伤不了我一根毫毛。今天小爷我心情好,暂且寄下你们两颗驴头,下次你们可就没这么好运了。”说着唰唰两剑劈出,续道:“这是给你们长点记性。” 冯强及天蚕土豆惨叫声中,谷俊游已将手中长剑抛开,伸出手臂在秦剑月腰部一环,将其扛在肩头,纵身跃下楼去。 黄阿猫和邰七郎这才敢钻将出来,只见天蚕土豆和冯强每人被削去一只耳朵,正疼得满地打滚。 几人听得楼下秦剑月大叫道:“你放开我!混蛋谷俊游,大坏蛋谷俊游,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谷俊游道:“回去给我做媳妇儿。你乖乖的吧,别做无谓的挣扎,免得白费力气,累着小美女,我也心疼得紧。” 这时候邰七郎和黄阿猫已经从楼梯冲下楼,开门跑到屋前空地上,满脸是血的天蚕土豆和冯强也从二楼跳了下来。 秦剑月手脚乱打乱踢,大叫大嚷,却仍是奈何不了、被谷俊游强行塞进了路边一架马车之中,从外面拴上了车门,任随秦剑月在里面如何拍打踢踹,只不管她。 趁谷俊游正在大树根上解缰绳,天蚕土豆和冯强立马奔近。 那谷俊游顺手从地上拾起两粒石子,中指连弹,噗噗两响,分别射中天蚕土豆和冯强的腿脚,两人相继栽倒在地。 谷俊游牵住了马缰,登上马夫赶车的那个座位,坐了上去,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那马吃痛,翻蹄开奔。 便在马匹发足开始奔跑的同一刹那,谷俊游冷不防右侧边一个灰影子突然一下子扑了上来,拦腰死死抱住了他,那人叫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这恶贼,如何光天化日之下便敢把良家少女掳走。” 他正是邰七郎。尽管此生从未经历过看人真刀真枪以命相搏、快剑割耳鲜血淋漓等景象,但一见到秦剑月落难临险,他便即刻把重重顾虑和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根本无暇多所犹豫迟疑,脑子里唯一念头就是奋不顾身地要冲上去护她周全,即便前方是悬崖是火窟,也是先跳了下去再说了。 谷俊游大是懊恼,道:“小贼,撒手。”一边去掰开他的手。但觉邰七郎一双手似钢索铁线一般牢牢箍住了他的腰,你越是企图掰开他,他反而越是收缩得更紧。 邰七郎疯癫了也似,双手死不放松,嘴里乱叫乱骂:“天不盖地不载的强盗,我这条命今日与你兑了!你骗得了天下人,骗不过我!老子定要将你的罪恶嘴脸公之于众,让整个江湖的真正英雄好汉都来剥你的皮,割你的肉,抽你的筋,砸烂你的贼骨头,再把你的心肝拿去喂狗,把你的眼睛扔去喂老鹰,把你的肚肠送给你家里人用来上吊,是怪他们没有拿大铁链子把你紧紧锁起来,关在家里不要放出来到处作恶害人……” 邰七郎大骂声中,那马儿泼剌剌疾驰,跟风团儿相似,不大会儿已跑出老远一段路程。 谷俊游不胜其烦,说道:“你骂够了没有?你再说一个字,我割了你的舌头!赶紧撒开你的手,否则我扭断你的脖子!”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回 天城岭 上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邰七郎愤慨不已,道:“我偏不放手!你若是个有种的,便杀死我吧;你手底冤魂不计其数,不争我一个了!” 谷俊游道:“杀你?怕腥了我的手。你真觉得活在世上无趣,大可以自戕,一了百了。” 邰七郎道:“该自尽的人是你才对,作恶多端,人神共愤,竟还假充侠义之士,你的脸皮,当真比城墙转拐、再加炮台更厚。我活着有用,你活着无益。” 谷俊游闻言喟然长叹,一言不发。 邰七郎抬头一瞥谷俊游的脸,见他表情惨然,便道:“嘿嘿,被我踩到痛脚,羞愧无地了吧?” 谷俊游淡淡地道:“你说我活着无益……这话倒也不错;当你为了一个人,宁可丢掉了自我,说话做事皆投其所好,而那个人始终不为所动;当你张开怀抱向那人奔近,那人却转身逃避,你跟在背后追得筋疲力尽,那人竟连回首一望都不愿意……这种感觉,确实令我萌发生无可恋的念头……” 邰七郎听得一头雾水,说道:“神神叨叨的,啰嗦些什么?” 谷俊游道:“你这般青臀小娃,哪会懂得?嗳,你说你活着有用,我倒是愿闻其详。” 邰七郎怒道:“我的用处就是守护秦剑月姑娘;她如今虽然不幸落在你这狗贼手里,可是,只教我邰七郎尚有一口气在,决不容你伤害她一根手指头!” 谷俊游阴笑道:“那还不简单么?我只须斩下她十根手指头,便不是‘伤害她一根手指头’了。这买卖做得;成交。” 邰七郎大急,道:“你敢!” 谷俊游斜睨一眼,问道:“我如何不敢?” 邰七郎暗忖片刻,无法可想,只得怯声道:“那我……我就……永远这样抱着你不放开。” 谷俊游无奈,无语。 二人对话间,马车已驶入一座乡野市集。适才一路疾驰,马也累了,谷俊游便勒马徐行。 路人们见马车上一男子扑在另一男子怀里,环腰紧抱,无不投来异样的眼光。 谷俊游看到有的大婶大妈在窃窃私语,并且掩口失笑,他知道众人一定是误会了,但他也无力分辩,只能摇头叹息。 又前行片时,远远望见一面酒旗子迎风招展。 却是那大路边开着一家酒店,光是店前空地上都摆列着十来副红油座头,尽皆满座,里面上下二层楼,后面还有个大天井院子。柜台前五口大酒缸子,半截埋在泥地里,内中所盛虽是自酿的村醪,却也香气四溢,嗅之醉人;五七架笼屉,热腾腾地盖着精肉馒头;案桌上堆叠满应时的果品菜蔬,肉食则水陆俱备。勾人馋虫。食客盈门。此地并非通都大衢,能有如此规模与排场的酒店,实属罕见,不易。 谷俊游把马车赶到店前,对邰七郎道:“小子,我要带小美女进去吃饭了,你手放开行不行?” 邰七郎道:“谁吃你的脏饭?你开门放她出来;我带她去吃;我有钱!”他记起背上的包袱里藏着他王亲爹给的十两银子。 谷俊游道:“好,在我眼皮子底下,谅你们两个小鬼也耍不了什么花招。这下该松脱手了吧?你不怕累,我都嫌热。” 邰七郎道:“你以为我好喜欢抱着你么?一个大男儿家,却浑身脂粉味,你真恶心死人了。” 谷俊游一愣,随之破颜一笑,道:“不是有人骂我是淫贼么?我作为一个专业的采花大盗,终日混迹女人堆里,沾染了些女人气息,是理所当然的事。小子,要不你拜我为师,我把御女之术倾囊传授与你。” 邰七郎鄙夷道:“滚你的吧,下流痞子。”说着,嫌恶地松开了双臂。由于他长时间使力,保持一个姿势,原先不觉,此时方感到疲乏至极,周身酸痛,下地站定,他便转颈扭腰、扩胸展腿地活动筋骨。他右腿上踢时,力气使得大了些,抬得太高,左脚无法控制平衡,仰面朝后跌去。 眼见身子就要着地,忽然觉得跌势顿止,他抬望眼间,看到上方二三尺处有个满脸污垢的小伙儿。原来,是这个小伙儿及时伸手在背后托住了他。 邰七郎站直身体,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那小伙儿似笑非笑,神态惫懒,也拱了拱手,回敬道:“嗯嗯,多谢多谢。” 邰七郎见此人蓬头垢面,鹑衣百结,想来必是个乞儿,一时心热,指着酒店里,招呼道:“兄台,相逢即是缘分,便请同入打火吧,由小弟来做东。” 那人却不耐烦地挥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你自吃便了,哪个稀罕吃你的。”转身汇入道上人流中。 邰七郎一呆,心想:“这小乞丐,放着鹅毛不知轻,顶着磨子不知重,恁般不识好歹。”心下好生不悦。 谷俊游打开车门,秦剑月走下车来,拔腿就跑,但是她跑不出三五步,谷俊游就已挡在跟前,如此连续左冲右突几次,谷俊游都如影随形,她早前已跟谷俊游结交,很是明了谷俊游的“幻影迷踪术”是何等令人咋舌,自感逃离无望,急得只是淌泪。 邰七郎见此奇幻武功,叹为观止,瞠目结舌,暗自喝彩道:“好高妙的武艺!”秦剑月一流泪,他心里更增疼惜,走到她面前,柔声道:“秦姑娘,谷俊游这恶贼的本事大得没边,且别跟他耗费气力;我们赶了这么大半天的路了,好赖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有了精神头,再想法子吧。” 秦剑月嗓子里哽噎难鸣,用力挣着想说点什么,却只从嗓子眼儿里勉强挤出赫赫嗤嗤几声。 谷俊游道:“小妮子也是自作自受,头先叫你不要大叫大嚷吧,这下好了,喊哑了喉咙,说不了话了吧?不过这样也好,我倒乐得耳根清净了。” 秦剑月低声啜泣,强自忍哭,目光狠狠地如箭矢般射向谷俊游。 谷俊游道:“进店吧,你想杀我报仇,就得多吃点饭,要是你饿死了,我该惋惜失去这么个娇俏可爱的小仇家了。”他顿了顿,又道:“你要知道,最好的报复方式,就是活得比仇人更好,而不是耿耿于怀对方的过错,来进行自我折磨。” 邰七郎道:“这话倒也有理,是句人话。秦姑娘,随我进去吃吧,咱们不吃恶人的一粒饭,不喝恶人的一滴水。” 秦剑月点了点头,与邰七郎并肩走入店内。 谷俊游吩咐过来牵马的店小二,“小二哥,烦请给我的马儿喂些草料,饭毕一发算钱与你。”打赏了一些碎银给那小二,随后也迈进店去。那小二接了银子,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欢喜,只是恭敬地应了自去。这一来,谷俊游便知道本店一定颇有名气,顾客不断,一座难求;试想,在客人自愿给小费的前提下,侍者收赏钱都收得磨平了激情的店,能差到哪里去吗? 果不其然,他进去四下里一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跑堂的一二十个小二汗流浃背,穿梭往复,传菜筛酒,忙得不亦乐乎。 邰七郎和秦剑月也正站在旁边四顾寻找座头。 谷俊游招手唤来左近一名跑堂小二,往他围裙口袋里塞了一锭银子,道:“相烦小二哥给我们寻一副座头。” 那小二抹了一把汗,毕恭毕敬地说道:“看来客官是头一遭光临小店,几位有所不知,要想在小店吃上一餐,都得提前半个月预约订座。十分对不住,非是小人不肯效劳,实是教小人万分作难哪。” 邰七郎道:“那么,附近还有别的店吗?我们胡乱吃些便好。” 那小二颇有得色,道:“不瞒客官说,此地唤作天城岭,方圆二十里之内,原本干餐饮勾当的店家着实不少,可是自从本店店主甘大厨在此营生,开张第三个月的时候,周边所有的同行都迫于门可罗雀,关门大吉了。此间虽说是穷乡僻壤,但每日里闻名远道而来我们店里就餐的客人络绎不绝,一道寻常山岭子,以此却热闹非凡了。” 听这么一说,饥肠辘辘的三人都叫得一声苦也。正自犯愁,邻近的一桌,其中食客有个白须老者,冲他们说道:“你们来我这里打个挤,凑合坐一坐。都是出门在外的人,逆旅食肆,与人方便,相互照应,也是本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回 天城岭 中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这老者的话真如一场及时雨一般,浇灭了几人的焦躁烦忧之火,带给他们新的希望。 当下三人舒展开紧蹙的眉头,胸中感触说是感激涕零都不为过,齐齐躬身行礼。 谷俊游道:“相扰老丈。” 邰七郎道:“不胜感激。” 老者对同桌上的另外三名年轻食客道:“豪金,豪伟,豪鹏,你们挪一挪,给三位朋友腾出地儿来。” 那三人齐声应道:“是,师傅。”依言照做。 谷、邰二人又向那老者的弟子们拱手称谢,秦剑月则微笑点头示意。 邰七郎和秦剑月合坐了下方的一条长凳,谷俊游与那老者的一名弟子坐了侧边一方,其余两名弟子一起坐了另一侧。 店小二一边移动桌上的杯盘碗盏,一边说道:“三位客官真是好气运,得遇这位高义的老丈。” 三人连连称是,又说了些感谢的言语。 银须老者推手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小二问道:“不知三位吃些什么?” 谷俊游道:“请推荐几道贵店的招牌菜品。” 那小二道:“小店的名菜,那可是不胜枚举……”略一思索,续道:“这样吧,今日各位便吃几道武林盟主殷豪庭去年寿宴上的菜;小人任意推荐其中五道:滴酥水晶鲙、鹅鸭排蒸荔枝腰子、旋煎羊、金屈刀紫苏膏,再加上甘草冰雪凉水。客官意下如何?” 谷俊游大赞一个“好”字,道:“光听名字,已然觉得美味了,更何况还是武林盟主的寿宴菜品,必是极品了,快快上菜。” 小二吆喝一声:“好嘞,客官稍等。” 他转身欲去,邰七郎拉住了他,道:“小二哥,我们也要五道菜品,也必须是武林盟主寿宴上的。”邰七郎心想不能让秦剑月吃谷俊游的饭菜,须是自家请她吃,但在气势上一定不可以输了给他。 那店小二一脸愕然,道:“你们……你们不是一块儿的?” 邰七郎昂然道:“他是他,我们是我们,各行其道,各吃其饭,互不相干。小二哥,快请报一报菜名。” 谷俊游笑而不语。 小二只好说道:“好嘞,那就给二位上如下几道名品:夏月麻腐鸡皮、葱泼兔、鳝鱼虾仁包子、东坡肉和细料馉饳儿。” 邰七郎道:“行,我们就要这些。只是……我们这五道菜可比得上他要的那五道么?” 小二颇为机敏,道:“原本不相上下,但就算同样一道菜,在不同的人口中滋味也不尽相同,菜因人贵嘛,若客官善于品尝,您这几道菜比赵官家的御膳还可口哩!” 邰七郎满意地笑了。 小二去了后厨通报安排。 那老者捻须说道:“此店的店主甘知味,昔年是皇宫中的御厨,后来回乡开店,由于厨艺精湛,广受好评,武林中许多名头响亮的人物也纷纷聘请他掌勺,做一些大的筵席,因此他在江湖上蹿红之快,令人惊叹。豪金,豪伟,豪鹏,你们须知,在江湖上行走,要想少栽跟头,自身一定要有过硬的本事,这是其一;其二,还得会做人,凡事都讲个交情,只有大伙儿都买你面子,你才能吃得开。特别是豪鹏,你性子憨厚耿直,固然是好的,却也时常容易言不经脑,行事莽撞,无意之中便吃罪于他人,为师希望你能改一改。” 桌上一个胖乎乎的二十岁出头的汉子道:“师父,你教训得是;但我宁可得罪一些人,也不愿意如大师兄一般,欺师灭祖,悖逆人伦,在江湖上竟也能吃得开,捧他场的人还不少。” 老者黯然神伤,默然不语。 另外一个年近三旬的长脸汉子扯住胖乎乎的汉子道:“豪鹏师弟,你便是个孟浪汉子。谁让你又提此事,惹得师父伤心。” 胖汉子豪鹏愈发气呼呼的,大声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么?二师兄,你若怕他,自不须管,我岳豪鹏虽无惊人的武艺,但是我独自个儿也要找他算账。” 又对一言未发的那名白净面皮的汉子说道:“五师兄,你给评评理,我愤恨大师兄,要找他算账,我何错之有?” 长脸汉子抢口道:“豪伟师弟,别理他。”又转而对岳豪鹏道:“你要找那个人算账,真是好得很,你去呀,立刻就去。” 岳豪鹏霍然起身,提起剑来,道:“去就去,你以为我不敢么?我此去必刺他三二十个透明窟窿!” 此时那白净面皮的汉子豪伟起身勾住岳豪鹏的肩膀,劝道:“九师弟,你别冲动。二师兄明着是责怪你,实际上是救你小子的命哪,你想想,那大师兄如今已是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了,你贸然前往招惹他,是想与整个武林为敌么?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么?” 岳豪鹏道:“我不比你们脑门儿灵光,我不明白,不懂,想不通,我只知道,谁伤害师父,我便跟他没完。” 五师兄豪伟将他按回板凳上坐着。 长脸汉子二师兄道:“不只是你一个人,我涂豪金又何日不想替师门出一口恶气。” 豪伟跟着也道:“不错,我陆豪伟也绝不会放过殷豪庭那厮。” 谷俊游、邰七郎和秦剑月听得暗暗心惊,敢情这银须老者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师父,从几人言语间又听出他们师徒间必然发生过些不愉快的事情。 邰七郎心想:“这江湖中的事情,不知还有多少我想不到的?人情世故,怎么这么复杂难解?感觉脑袋好累啊。” 或许因为谷俊游是个老江湖了,故而见怪不怪,不甚在意眼前各人的语言行为。 秦剑月心中一方面考虑如何报仇,一方面筹划如何逃脱,对当前那几个人的事虽感惊讶,也不多想。 那银须老者这时说道:“徒弟们,坐下吃饭吧,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倒让三位朋友看咱们滇南苍山剑派的笑话了。” 又对谷、邰、秦三人道:“老夫的弟子颇无礼,让三位朋友见笑了,甚是不当,老朽汗颜。” 谷俊游道:“老前辈虽不幸有个不肖的大弟子,但面前这几位,也足以令您欣慰了。” 老者道:“惭愧得紧。” 谷俊游又道:“适才晚辈听得老前辈提及苍山剑派,前辈莫不是大理苍山剑派掌门人柳老爷子么?” 老者点头道:“小老儿正是柳英飞。这三个都是我不成器的弟子:二徒弟涂豪金、五徒弟陆豪伟、九徒弟岳豪鹏。” 谷俊游呵呵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柳英飞不解其意,问道:“怎么?”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第六回 天城岭 下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谷俊游笑道:“柳老爷子,且待我撑圆了肚皮,再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事。真是饿得我喉咙里伸出手来了。怎地还不上菜?” 一抬头,看到店小二端着一大托盘的菜肴,正向他们走来,嘴里长声吆喝道:“客官,您的菜来啦!唉哟,啧啧啧,香气扑鼻,让小二我馋涎欲滴,食指大动,可惜小人没这个口福,有福享用美食的是客官您哪!” 众人不禁都是哈哈大笑,称赞那小二乖嘴蜜舌,妙语连珠,只怕是把那枝头的鸟儿也哄得落来。 几味佳肴在桌上一道一道铺排开来,果然非是凡品,无一不是雕蚶镂蛤,令人望而生津,谷俊游操起竹筷,对苍山剑派的几人道:“请诸位同吃。” 柳英飞道:“请自便。” 谷俊游遂将那佳肴逐一品尝,只觉色香俱佳,其味无穷,却是斯斯文文地,细嚼慢咽。 邰七郎口中馋虫乱爬,腹中似鸣雷,心想万不可表现出来丢了脸,索性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扭转头去不看。 过不多时,跑堂小二又把邰七郎的菜品上齐全了。 这下他们的晚盘杯盏重重叠叠的,摆满了一张四方桌,颇为壮观。 邰七郎从小在乡下过活,自从没有见过眼前诸般海味山珍,迫不及待地就要大嚼饱餐一番,匆匆夹了一个鳝肉虾仁包子就往嘴里送,但转念想起身边的秦剑月,便及时“刹住了车”,从桌上大竹筒里抽出一双竹筷,用自己的衣袖裹住擦了一擦,递到秦剑月手中,道:“秦姑娘,请用餐。我一来太饿,二来太馋,看见吃食,立马便心无旁骛,招呼得你不周,还望海涵。” 秦剑月点了点头,接过筷子来,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 邰七郎闻着那满桌美味的氤氲香气,唇齿间清口水有如洪水泛滥,流下来把脚背也打得肿,再也忍不住,一言说罢,卷起袖管,双手齐上,抓起食物忙不迭地往嘴里塞;他有意在谷俊游面前把气势占得上风,因而吃得吧唧作声;几次三番被噎得翻白眼,幸亏桌上有一壶茶水,聊可救命。 那柳英飞师徒看得目定口呆,心中感叹这孩子看上去瘦削羸弱,竟然恁般能吃。 谷俊游瞧在眼里,觉得很是滑稽,忍不住呵呵直笑。 秦剑月偷眼觑了邰七郎几眼,瞬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心想此人这副用餐的德性,比之梁山泊上的好汉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的;眼神里透着些嫌恶之色。 此时此刻的邰七郎,却是一门心思扑在吃喝上,倒把全世界都看得轻了;越吃越投入,无暇去理会旁人的目光。 他这一顿吃得大快朵颐,真个是打着耳光都不肯放,恨不得把自个儿的舌头也吞下肚去。 谷俊游忽然止箸,对旁边的苍山剑派弟子说道:“几位朋友,我忽然想起一则小故事,我看可以作为此刻茶余饭后的谈资,供各位一娱。” 岳豪鹏拍掌道:“这是极好的,我从小就喜欢听故事。请讲。” 谷俊游眉飞色舞地说道:“好的。传说啊,龙生九子,它的第五子,名叫饕餮,是上古一种奇异而神秘的魔兽,这种怪物没有身体,只有一个大大的脑袋和一张大大的嘴巴,十分贪吃,见到什么就吃什么,食量惊人,而且吃相奇丑,谁见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的,你道它后来怎么死的么?哈哈,它由于吃得过多,最后被撑死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他讲这个故事,正是为了含沙射影地嘲笑邰七郎。 涂豪金、陆豪伟听出了弦外之音,均是一笑。 岳豪鹏哈哈大笑道:“吃还能把人给吃死啊?真的么?我不信。” 谷俊游笑道:“吃嘛通常吃不死人的,但有些人吃相太丑,会不会被丑死,却不怎么好说了。” 几个年轻人都笑;包括秦剑月在内。 柳英飞心想:“如此损人,甚是不好。”于是面无表情,默默饮茶。 邰七郎猛吃了一会儿,听得谷俊游讲的故事,不明所以,笑道:“要是这么说来,我决然不会因吃而死了;我爸爸总是夸我吃饭作风豪迈,有男子汉气概。也不知道那饕餮是不是交了华盖运,吃得多,吃相丑,就死了,多可惜。我若能碰到它,我就叫它跟我学。” 谷俊游道:“跟你学,死得更快。” 邰七郎道:“懒得理你。我吃完再说。”说着又埋头猛吃。 他这一顿,如流星赶月,风卷残云,把盘中餐吃得罄尽,把手指头也舔了干净。 秦剑月早已搁下了筷子,一声不响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谷俊游吃得并不多,每一道菜略品尝一些,便已饱了。这时候,他招手呼唤小二,说吃好了,要结账会钞。 店小二应声而至,笑容可掬道:“客官您吃好了。多谢客官,您的饭菜共计银钱一两五。” 谷俊游从钱袋里掏出两锭大银,说道:“把这位老爷子的账,结在一起吧。” 柳英飞忙起身拦住,推辞道:“萍水相逢,怎好教足下坏钞?” 谷俊游道:“若老前辈不给我让座,这顿饭,我原是吃不上的,前辈无须客气,我这权当还你的情了。江湖纷繁复杂,这一刻咱们兀自言笑晏晏,下一刻说不定却要龃龉抵触了。好了,总之各不相欠了。”抬手把银子扔在小二的手里。 小二双手捧住那两锭白银,道:“客官,这绰绰有余了。” 谷俊游道:“多的便打赏给你了;你又推荐,又评论,也蛮辛苦你的。这银子挺好看的,你也可以收藏了。” 小二道:“那就多谢客官了。” 邰七郎道:“小二哥,请帮忙算一下我这些饭菜多少钱?” 小二道:“是,客官,您的和刚才这位客官一样,也是一两五。” 邰七郎不忿,道:“我才不要和他的一样,我给你二两。等着啊,我取银子给你。” 说着解下背上的包裹,在桌角摊开,翻看摸索。 他找了半晌,忽而面有难色,把包裹里面几件换洗衣裳全扯了出来,一通乱翻,心中大急,眉头大皱,道:“我的银子不见了。谁偷了我的银子?” 对那小二道:“小二哥,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吃白食的,我包裹里明明放着十两银子,怎的忽然没有了?” 小二看向谷俊游,心想他们一起来的,他有钱,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谷俊游斜睨着邰七郎,冷言冷语地道:“不用你吹牛,你便是胡吹你有一百两黄金又如何?现下只要你白银一两五而已。你倒是拿出来呀。” 邰七郎颓丧地低着头,弱弱地道:“我的银子丢了,我没有钱。” 店小二又看向秦剑月,道:“小姑娘,你的朋友没有钱,那你有带着钱么?”他先前那满脸堆着的笑容此时已经显得有些僵了,语气也冷淡了许多。 秦剑月怯怯地摇了摇头。 那小二脸色一沉,双手抄在胸前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也不到江湖上打听打听,到我们王胖子酒店吃霸王餐,是什么下场?” 邰七郎护在秦剑月身前,鼓起勇气,道:“不关这位姑娘的事,你要打人杀人,都冲我来。我钱真的掉了,又不是存心来骗吃的。” 谷俊游拉着那小二,“小二过来,”摸出些碎银子,“这些碎银子,是我替这位姑娘付她那一份儿账。” 小二接过碎银,在手里一抛一抛的,又对邰七郎道:“小子,你是真没钱,还是故意赖账?信不信,今日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 第六回 天城岭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邰七郎愤慨不已,道:“我偏不放手!你若是个有种的,便杀死我吧;你手底冤魂不计其数,不争我一个了!” 谷俊游道:“杀你?怕腥了我的手。你真觉得活在世上无趣,大可以自戕,一了百了。” 邰七郎道:“该自尽的人是你才对,作恶多端,人神共愤,竟还假充侠义之士,你的脸皮,当真比城墙转拐、再加炮台更厚。我活着有用,你活着无益。” 谷俊游闻言喟然长叹,一言不发。 邰七郎抬头一瞥谷俊游的脸,见他表情惨然,便道:“嘿嘿,被我踩到痛脚,羞愧无地了吧?” 谷俊游淡淡地道:“你说我活着无益……这话倒也不错;当你为了一个人,宁可丢掉了自我,说话做事皆投其所好,而那个人始终不为所动;当你张开怀抱向那人奔近,那人却转身逃避,你跟在背后追得筋疲力尽,那人竟连回首一望都不愿意……这种感觉,确实令我萌发生无可恋的念头……” 邰七郎听得一头雾水,说道:“神神叨叨的,云里雾里扯些什么?” 谷俊游道:“你这般青臀小娃,哪会懂得?嗳,你说你活着有用,我倒是愿闻其详。” 邰七郎怒道:“我的用处就是守护秦剑月姑娘;她如今虽然不幸落在你这狗贼手里,可是,只教我邰七郎尚有一口气在,决不容你伤害她一根手指头!” 谷俊游阴笑道:“那还不简单么?我只须斩下她十根手指头,便不是‘伤害她一根手指头’了。你这个要求,我完全可以满足。” 邰七郎大急,道:“你敢!” 谷俊游斜睨一眼,问道:“我如何不敢?” 邰七郎暗忖片刻,无法可想,只得怯声道:“那我……我就……永远这样抱着你不放开。” 谷俊游无奈又无语。 二人对话间,马车已驶至一座行人如织的乡野市集,路边立着一块大青石,上刻“天城岭”三个银钩铁画的大字。 适才一路疾驰,马也累了,谷俊游便勒马徐行。 路人们见马车上一男子扑在另一男子怀里,且环腰紧抱,无不投来异样的眼光。 谷俊游看到有的大婶大妈在窃窃私语,并且掩口失笑,他知道众人一定是误会了,但他也无力分辩,只能摇头叹息。 又前行片时,远远望见一面酒旗子迎风招展。 却是那大路边开着一家酒店,牌匾上几个金漆篆书道:甘胖子酒家。光是店前空地上都摆列着十来副红油座头,尽皆满座,里面上下二层楼,后面还有个大天井院子。临街的柜台前五口大酒缸子,半截埋在泥地里,内中所盛虽是自酿的村醪,却也香气四溢,嗅之醉人;五七架笼屉,热腾腾地盖着精肉馒头;案桌上堆叠满应时的果品菜蔬,肉食则水陆俱备。勾人馋虫。食客盈门。此地并非通衢广陌,能有如此规模与排场的酒店,实属罕见,甚是不易。 谷俊游把马车赶到店前,对邰七郎道:“小子,我要带小美女进去吃饭了,你手放开行不行?” 邰七郎道:“谁吃你的脏饭?你开门放她出来;我带她去吃;我有钱!”他记起背上的包袱里藏着他王亲爹给的十两银子。 谷俊游道:“好,在我眼皮子底下,谅你们两个小鬼也耍不了什么花招。这下该松脱手了吧?你不怕累,我都嫌热。” 邰七郎道:“你以为我好喜欢抱着你么?一个大男儿家,却浑身脂粉味,你真恶心死人了。” 谷俊游一愣,随之破颜一笑,道:“不是有人骂我是淫贼么?我作为一个专业的采花大盗,终日混迹女人堆里,沾染了些女人气息,是理所当然的事。小子,要不你拜我为师,我把御女之术倾囊传授与你。” 邰七郎鄙夷道:“滚你的吧,下流痞子。”说着,嫌恶地松开了双臂。由于他长时间使力,保持一个姿势,原先不觉,此时方感到疲乏至极,周身酸痛,下地站定,他便转颈扭腰、扩胸展腿地活动筋骨。他右腿上踢时,力气使得大了些,抬得太高,左脚无法控制平衡,仰面朝后跌去。 眼见身子就要着地,忽然觉得跌势顿止,他抬望眼间,看到上方二三尺处有个满脸污垢的小伙儿。原来,是这个小伙儿及时伸手在背后托住了他。 邰七郎站直身体,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那小伙儿似笑非笑,神态惫懒,也拱了拱手,回敬道:“嗯嗯,多谢多谢。” 邰七郎见此人蓬头垢面,鹑衣百结,想来必是个乞儿,一时心热,指着酒店里,招呼道:“兄台,相逢即是缘分,便请同入打火吧,由小弟来做东。” 那人却不耐烦地挥手道:“不必了,不必了,你自吃便了,哪个稀罕吃你的。”转身汇入道上人流中。 邰七郎一呆,心想:“这小乞丐,放着鹅毛不知轻,顶着磨子不知重,恁般不识好歹。”心下好生不悦。 谷俊游打开车门,秦剑月走下车来,拔腿就跑,但是她跑不出三五步,谷俊游就已挡在跟前,如此连续左冲右突几次,谷俊游都如影随形,她早前已跟谷俊游结交,很是明了谷俊游的“幻影迷踪术”是何等令人咋舌,自感逃离无望,急得只是淌泪。 邰七郎见此奇幻武功,叹为观止,瞠目结舌,暗自喝彩道:“好高妙的武艺!”秦剑月一流泪,他心里更增疼惜,走到她面前,柔声道:“秦姑娘,谷俊游这恶贼的本事大得没边,且别跟他耗费气力;我们赶了这么大半天的路了,好赖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有了精神头,再想法子吧。” 秦剑月嗓子里哽噎难鸣,用力挣着想说点什么,却只从嗓子眼儿里勉强挤出赫赫嗤嗤几声。 谷俊游道:“小妮子也是自作自受,头先叫你不要大叫大嚷吧,这下好了,喊哑了喉咙,说不了话了吧?不过这样也好,我倒乐得耳根清净了。” 秦剑月低声啜泣,强自忍哭,目光狠狠地如箭矢般射向谷俊游。 谷俊游道:“进店吧,你想杀我报仇,就得多吃点饭,要是你饿死了,我该惋惜失去这么个娇俏可爱的小仇家了。”他顿了顿,又道:“你要知道,最好的报复方式,就是活得比仇人更好,而不是耿耿于怀对方的过错,来进行自我折磨。” 邰七郎道:“这话倒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是句人话。秦姑娘,随我进去吃吧,咱们不吃恶人的一粒饭,不喝恶人的一滴水。” 秦剑月点了点头,与邰七郎并肩走入店内。 谷俊游吩咐过来牵马的店小二,“小二哥,烦请给我的马儿喂些草料,饭毕一发算钱与你。”打赏了一些碎银给那小二,随后也迈进店去。 那小二接了银子,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欢喜,只是恭敬地应了自去。 如此一来,谷俊游便知道本店一定颇有名气,顾客不断,一座难求;试想,在客人自愿给小费的前提下,侍者收赏钱都收得磨平了激情的店,能差到哪里去吗? 果不其然,他进去四下里一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跑堂的一二十个小二汗流浃背,穿梭往复,传菜筛酒,忙得不亦乐乎。 邰七郎和秦剑月也正站在旁边四顾寻找座头。 谷俊游招手唤来左近一名跑堂小二,往他围裙口袋里塞了一锭银子,道:“相烦小二哥给我们寻一副座头。” 那小二抹了一把汗,毕恭毕敬地说道:“看来客官是头一遭光临小店,几位有所不知,要想在小店吃上一餐,都得提前半个月预约订座。十分对不住,非是小人不肯效劳,实是教小人万分作难哪。” 邰七郎道:“那么,附近还有别的店吗?我们胡乱吃些便好。” 那小二颇有得色,道:“不瞒客官说,这天城岭方圆数十里之内,原本干餐饮勾当的店家着实不少,可是自从本店店主甘大厨在此营生,开张第三个月的时候,周边所有的同行都迫于门可罗雀,关门大吉了。此间虽说是穷乡僻壤,但每日里闻名远道而来我们店里就餐的客人总是络绎不绝,一道寻常山岭子,以此却日渐人烟阜盛,热闹非凡了。” 听这么一说,饥肠辘辘的三人都叫得一声苦也。正自犯愁,邻近的一桌,其中食客有个银须老者,冲他们说道:“你们来我这里打个挤,凑合坐一坐。都是出门在外的人,逆旅食肆,与人方便,相互照应,也是本分。” !! 第六回 苍山剑派师徒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这老者的话真如一场及时雨一般,浇灭了几人的焦躁烦忧之火,带给他们新的希望。 当下三人舒展开紧蹙的眉头,胸中感触说是感激涕零都不为过,齐齐躬身行礼。 谷俊游道:“相扰老丈。” 邰七郎道:“不胜感激。” 老者对同桌上的另外三名年轻食客道:“豪金,豪伟,豪鹏,你们挪一挪,给三位朋友腾出地儿来。” 那三人齐声应道:“是,师傅。”依言照做。 谷、邰二人又向那老者的弟子们拱手称谢,秦剑月则微笑点头示意。 邰七郎和秦剑月合坐了下方的一条长凳,谷俊游与那老者的一名弟子坐了侧边一方,其余两名弟子一起坐了另一侧。 店小二一边移动桌上的杯盘碗盏,一边说道:“三位客官真是好气运,得遇这位高义的老丈。” 三人连连称是,又说了些感谢的言语。 银须老者推手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小二问道:“不知三位吃些什么?” 谷俊游道:“请推荐几道贵店的招牌菜品。” 那小二道:“小店的名菜,那可是不胜枚举……”略一思索,续道:“这样吧,今日各位便吃几道武林盟主殷豪庭去年寿宴上的菜;小人任意推荐其中五道:滴酥水晶鲙、鹅鸭排蒸荔枝腰子、旋煎羊、金屈刀紫苏膏,再加上甘草冰雪凉水。客官意下如何?” 谷俊游大赞一个“好”字,道:“光听名字,已然觉得美味了,更何况还是武林盟主的寿宴菜品,必是极品了,快快上菜。” 小二吆喝一声:“好嘞,客官稍等。” 他转身欲去,邰七郎拉住了他,道:“小二哥,我们也要五道菜品,也必须是武林盟主寿宴上的。”邰七郎心想不能让秦剑月吃谷俊游的饭菜,须是自家请她吃,但在气势上一定不可以输了给他。 那店小二一脸愕然,道:“你们……你们不是一块儿的?” 邰七郎昂然道:“他是他,我们是我们,各行其道,各吃其饭,互不相干。小二哥,快请报一报菜名。” 谷俊游笑而不语。 小二只好说道:“好嘞,那就给二位上如下几道名品:夏月麻腐鸡皮、葱泼兔、鳝鱼虾仁包子、东坡肉和细料馉饳儿。” 邰七郎道:“行,我们就要这些。只是……我们这五道菜可比得上他要的那五道么?” 小二颇为机敏,道:“原本不相上下,但就算同样一道菜,在不同的人口中滋味也不尽相同,菜因人贵嘛,若客官善于品尝,您这几道菜比赵官家的御膳还可口哩!” 邰七郎满意地笑了。 小二去了后厨通报安排。 那老者捻须说道:“此店的店主甘知味,昔年是皇宫中的御厨,后来回乡开店,由于厨艺精湛,广受好评,武林中许多名头响亮的人物也纷纷聘请他掌勺,做一些大的筵席,因此他在江湖上蹿红之快,令人惊叹。豪金,豪伟,豪鹏,你们须知,在江湖上行走,要想少栽跟头,自身一定要有过硬的本事,这是其一;其二,还得会做人,凡事都讲个交情,只有大伙儿都买你面子,你才能吃得开。特别是豪鹏,你性子憨厚耿直,固然是好的,却也时常容易言不经脑,行事莽撞,无意之中便吃罪于他人,为师希望你能改一改。” 桌上一个胖乎乎的二十岁出头的汉子道:“师父,你教训得是;但我宁可得罪一些人,也不愿意如大师兄一般,欺师灭祖,悖逆人伦,在江湖上竟也能吃得开,捧他场的人还不少。” 老者黯然神伤,默然不语。 另外一个年近三旬的长脸汉子扯住胖乎乎的汉子道:“豪鹏师弟,你便是个孟浪汉子。谁让你又提此事,惹得师父伤心。” 胖汉子豪鹏愈发气呼呼的,大声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么?二师兄,你若怕他,自不须管,我岳豪鹏虽无惊人的武艺,但是我独自个儿也要找他算账。” 又对一言未发的那名白净面皮的汉子说道:“五师兄,你给评评理,我愤恨大师兄,要找他算账,我何错之有?” 长脸汉子抢口道:“豪伟师弟,别理他。”又转而对岳豪鹏道:“你要找那个人算账,真是好得很,你去呀,立刻就去。” 岳豪鹏霍然起身,提起剑来,道:“去就去,你以为我不敢么?我此去必刺他三二十个透明窟窿!” 此时那白净面皮的汉子豪伟起身勾住岳豪鹏的肩膀,劝道:“九师弟,你别冲动。二师兄明着是责怪你,实际上是救你小子的命哪,你想想,那大师兄如今已是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了,你贸然前往招惹他,是想与整个武林为敌么?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么?” 岳豪鹏道:“我不比你们脑门儿灵光,我不明白,不懂,想不通,我只知道,谁伤害师父,我便跟他没完。” 五师兄豪伟将他按回板凳上坐着。 长脸汉子二师兄道:“不只是你一个人,我涂豪金又何日不想替师门出一口恶气。” 豪伟跟着也道:“不错,我陆豪伟也绝不会放过殷豪庭那厮。” 谷俊游、邰七郎和秦剑月听得暗暗心惊,敢情这银须老者是当今武林盟主的师父,从几人言语间又听出他们师徒间必然发生过些不愉快的事情。 邰七郎心想:“这江湖中的事情,不知还有多少我想不到的?人情世故,怎么这么复杂难解?感觉脑袋好累啊。” 或许因为谷俊游是个老江湖了,故而见怪不怪,不甚在意眼前各人的语言行为。 秦剑月心中一方面考虑如何报仇,一方面筹划如何逃脱,对当前那几个人的事虽感惊讶,也不多想。 那银须老者这时说道:“徒弟们,坐下吃饭吧,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倒让三位朋友看咱们滇南苍山剑派的笑话了。” 又对谷、邰、秦三人道:“老夫的弟子颇无礼,让三位朋友见笑了,甚是不当,老朽汗颜。” 谷俊游道:“老前辈虽不幸有个不肖的大弟子,但面前这几位,也足以令您欣慰了。” 老者道:“惭愧得紧。” 谷俊游又道:“适才晚辈听得老前辈提及苍山剑派,前辈莫不是大理苍山剑派掌门人柳老爷子么?” 老者点头道:“小老儿正是柳英飞。这三个都是我不成器的弟子:二徒弟涂豪金、五徒弟陆豪伟、九徒弟岳豪鹏。” 谷俊游呵呵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柳英飞不解其意,问道:“怎么?” !! 第六回 吃白食 - 逆天野物 - 龙城琴者 谷俊游笑道:“柳老爷子,且待我撑圆了肚皮,再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事。真是饿得我喉咙里伸出手来了。怎地还不上菜?” 一抬头,看到店小二端着一大托盘的菜肴,正向他们走来,嘴里长声吆喝道:“客官,您的菜来啦!唉哟,啧啧啧,香气扑鼻,让小二我馋涎欲滴,食指大动,可惜小人没这个口福,有福享用美食的是客官您哪!” 众人不禁都是哈哈大笑,称赞那小二乖嘴蜜舌,妙语连珠,只怕是把那枝头的鸟儿也哄得落来。 几味佳肴在桌上一道一道铺排开来,果然非是凡品,无一不是雕蚶镂蛤,令人望而生津,谷俊游操起竹筷,对苍山剑派的几人道:“请诸位同吃。” 柳英飞道:“请自便。” 谷俊游遂将那佳肴逐一品尝,只觉色香俱佳,其味无穷,却是斯斯文文地,细嚼慢咽。 邰七郎口中馋虫乱爬,腹中似鸣雷,心想万不可表现出来丢了脸,索性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扭转头去不看。 过不多时,跑堂小二又把邰七郎的菜品上齐全了。 这下他们的晚盘杯盏重重叠叠的,摆满了一张四方桌,颇为壮观。 邰七郎从小在乡下过活,自从没有见过眼前诸般海味山珍,迫不及待地就要大嚼饱餐一番,匆匆夹了一个鳝肉虾仁包子就往嘴里送,但转念想起身边的秦剑月,便及时“刹住了车”,从桌上大竹筒里抽出一双竹筷,用自己的衣袖裹住擦了一擦,递到秦剑月手中,道:“秦姑娘,请用餐。我一来太饿,二来太馋,看见吃食,立马便心无旁骛,招呼得你不周,还望海涵。” 秦剑月点了点头,接过筷子来,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 邰七郎闻着那满桌美味的氤氲香气,唇齿间清口水有如洪水泛滥,流下来把脚背也打得肿,再也忍不住,一言说罢,卷起袖管,双手齐上,抓起食物忙不迭地往嘴里塞;他有意在谷俊游面前把气势占得上风,因而吃得吧唧作声;几次三番被噎得翻白眼,幸亏桌上有一壶茶水,聊可救命。 那柳英飞师徒看得目定口呆,心中感叹这孩子看上去瘦削羸弱,竟然恁般能吃。 谷俊游瞧在眼里,觉得很是滑稽,忍不住呵呵直笑。 秦剑月偷眼觑了邰七郎几眼,瞬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心想此人这副用餐的德性,比之梁山泊上的好汉们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的;眼神里透着些嫌恶之色。 此时此刻的邰七郎,却是一门心思扑在吃喝上,倒把全世界都看得轻了;越吃越投入,无暇去理会旁人的目光。 他这一顿吃得大快朵颐,真个是打着耳光都不肯放,恨不得把自个儿的舌头也吞下肚去。 谷俊游忽然止箸,对旁边的苍山剑派弟子说道:“几位朋友,我忽然想起一则小故事,我看可以作为此刻茶余饭后的谈资,供各位一娱。” 岳豪鹏拍掌道:“这是极好的,我从小就喜欢听故事。请讲。” 谷俊游眉飞色舞地说道:“好的。传说啊,龙生九子,它的第五子,名叫饕餮,是上古一种奇异而神秘的魔兽,这种怪物没有身体,只有一个大大的脑袋和一张大大的嘴巴,十分贪吃,见到什么就吃什么,食量惊人,而且吃相奇丑,谁见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的,你道它后来怎么死的么?哈哈,它由于吃得过多,最后被撑死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他讲这个故事,正是为了含沙射影地嘲笑邰七郎。 涂豪金、陆豪伟听出了弦外之音,均是一笑。 岳豪鹏哈哈大笑道:“吃还能把人给吃死啊?真的么?我不信。” 谷俊游笑道:“吃嘛通常吃不死人的,但有些人吃相太丑,会不会被丑死,却不怎么好说了。” 几个年轻人都笑;包括秦剑月在内。 柳英飞心想:“如此损人,甚是不好。”于是面无表情,默默饮茶。 邰七郎猛吃了一会儿,听得谷俊游讲的故事,不明所以,笑道:“要是这么说来,我决然不会因吃而死了;我爸爸总是夸我吃饭作风豪迈,有男子汉气概。也不知道那饕餮是不是交了华盖运,吃得多,吃相丑,就死了,多可惜。我若能碰到它,我就叫它跟我学。” 谷俊游道:“跟你学,死得更快。” 邰七郎道:“懒得理你。我吃完再说。”说着又埋头猛吃。 他这一顿,如流星赶月,风卷残云,把盘中餐吃得罄尽,把手指头也舔了干净。 秦剑月早已搁下了筷子,一声不响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谷俊游吃得并不多,每一道菜略品尝一些,便已饱了。这时候,他招手呼唤小二,说吃好了,要结账会钞。 店小二应声而至,笑容可掬道:“客官您吃好了。多谢客官,您的饭菜共计银钱一两五。” 谷俊游从钱袋里掏出两锭大银,说道:“把这位老爷子的账,结在一起吧。” 柳英飞忙起身拦住,推辞道:“萍水相逢,怎好教足下坏钞?” 谷俊游道:“若老前辈不给我让座,这顿饭,我原是吃不上的,前辈无须客气,我这权当还你的情了。江湖纷繁复杂,这一刻咱们兀自言笑晏晏,下一刻说不定却要龃龉抵触了。好了,总之各不相欠了。”抬手把银子扔在小二的手里。 小二双手捧住那两锭白银,道:“客官,这绰绰有余了。” 谷俊游道:“多的便打赏给你了;你又推荐,又评论,也蛮辛苦你的。这银子挺好看的,你也可以收藏了。” 小二道:“那就多谢客官了。” 邰七郎道:“小二哥,请帮忙算一下我这些饭菜多少钱?” 小二道:“是,客官,您的和刚才这位客官一样,也是一两五。” 邰七郎不忿,道:“我才不要和他的一样,我给你二两。等着啊,我取银子给你。” 说着解下背上的包裹,在桌角摊开,翻看摸索。 他找了半晌,忽而面有难色,把包裹里面几件换洗衣裳全扯了出来,一通乱翻,心中大急,眉头大皱,道:“我的银子不见了。谁偷了我的银子?” 对那小二道:“小二哥,请你相信我,我不是吃白食的,我包裹里明明放着十两银子,怎的忽然没有了?” 小二看向谷俊游,心想他们一起来的,他有钱,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谷俊游斜睨着邰七郎,冷言冷语地道:“不用你吹牛,你便是胡吹你有一百两黄金又如何?现下只要你白银一两五而已。你倒是拿出来呀。” 邰七郎颓丧地低着头,弱弱地道:“我的银子丢了,我没有钱。” 店小二又看向秦剑月,道:“小姑娘,你的朋友没有钱,那你有带着钱么?”他先前那满脸堆着的笑容此时已经显得有些僵了,语气也冷淡了许多。 秦剑月怯怯地摇了摇头。 那小二脸色一沉,双手抄在胸前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也不到江湖上打听打听,到我们王胖子酒店吃霸王餐,是什么下场?” 邰七郎护在秦剑月身前,鼓起勇气,道:“不关这位姑娘的事,你要打人杀人,都冲我来。我钱真的掉了,又不是存心来骗吃的。” 谷俊游拉着那小二,“小二过来,”摸出些碎银子,“这些碎银子,是我替这位姑娘付她那一份儿账。” 小二接过碎银,在手里一抛一抛的,又对邰七郎道:“小子,你是真没钱,还是故意赖账?信不信,今日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