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历史真相 - 逐胡纪 - 枫尊 () 东汉建安七年(202年),内迁于大汉北部边疆的南匈奴降于魏武大帝曹cāo。 “初,南匈奴久居塞内,与编户大同而不输贡赋。议者恐其户口滋蔓,浸难禁制,宜豫为之防。秋,七月,南单于呼厨泉入朝于魏,魏王cāo因留之于邺,使右贤王去卑监其国。单于岁给绵、绢、钱、谷如列侯,子孙传袭其号。分其众为五部,各立其贵人为帅,选汉人为司马以监督之。” ——《资治通鉴》卷六十七“献帝建安二十一年(216年)”条曰。 “七月,拘呼厨泉入荡边殿,魏王以夏巫传人、丞相东曹属司马仲达之刑心术逼之,竟预得胡乱中土之密,又得南匈奴部族百年传承神物‘巴音布鲁克玄纹雪狼王脑髓’之用途,大惊,七rì不饮不食……醒后急密诏以议郎参司空军事、虎豹骑大统领曹纯,立秘解万二千虎豹神骑为六队,除留一队暂守霸府,余皆即时由宗族大将带之分赴五地执急务,后再无讯……又急诏夏侯元让即自虎侯所遗‘虎卫军’中jīng挑锐士建‘皇家秘堂’……顾巫秘之稀,虑良久,王释仲达,逼其立族灭之誓以守此秘。虽预知久后胡必侵中土,浩劫无方,然天有好生之德,魏王仍不忍先屠灭胡族,竟殒血卜势,得法秘传子孙弱胡制胡之策,咐‘杀可屠不可,徙可灭不可,裂可辱不可’。又予仲达器制之法以成六神器,赐天宝地jīng无数,命钦天监、匠作监、大坊监共佐之……” ——《曹魏史——魏王秘记》“势”章卷六曰。 “以南匈奴部族百年传承神物‘巴音布鲁克玄纹雪狼王脑髓’嵌入其中制羊脂玉圭神器一枚”; “以北匈奴部族百年传承神物‘巴丹古林龟背野牛王尾椎髓’嵌入其中制老岫玉琥神器一枚”; “以西戎羌部族百年传承神物‘巴彦克拉鬃尾鹅喉羚王蹄髓’嵌入其中制绿松石琮神器一枚”; “以十三氐道部族百年传承神物‘雅鲁藏布渠黄神马王腿髓’嵌入其中制湖蓝玺璧神器一枚”; “以东鲜卑部族百年传承神物‘额吉塔那虎面马鹿王角髓’嵌入其中制天紫水晶璋神器一枚”; “以西鲜卑部族百年传承神物‘大兴安岭鹰睛猿臂熊王心髓’嵌入其中制血玛瑙璜神器一枚”。 胡族“六神器”拼合为一体后,形为蛮荒圣兽——鳞鬣獠金犼,意噬中土龙脉,伤中华元气。 魏王毁“豹骑都督印”,由分驻六方的曹氏宗族大将各率本队原虎豹骑神卫就地隐居永镇六神器。 又,魏王以心脉jīng血六滴制“血晶丸”六服,交“皇家秘堂”锐士死守。 后胡部众族皆被魏王及子孙或分而迁之,或战而弱之,成散沙之势,平时皆自行其是,互不隶属,无设首领。胡族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由是边陲差安,漠南少事。魏王予众胡部皇族有令,胡族亦属中华之列,大中华危机之rì,汉室皇族当交付众族“血晶丸”与六神器,唯服食“血晶丸”并亲持神器者可身显部族神物纹脉,唯身显神物纹脉者可重统大部族,整军备战一应听之,此天意如此,余人不得有违。 ——《曹魏史——魏王秘记》“器”章卷一曰。 “血晶丸”成后余年,魏王渐心悴,年后殒。 终前,王秘命子孙立誓:除非族灭,绝守六神器!死保“血晶丸”!不得使胡兴乱华! ——《曹魏史——魏王秘记》“终”章卷三曰。 “晋武帝多内宠,平吴后,复纳吴王孙皓宫人数千,自此掖庭殆将万人,而并宠者甚众,帝莫知所适,常乘羊车,恣其所之,至使宴寝。” ——《晋书——胡贵嫔传》 265年司马仲达孙安世袭父爵晋王,数月后逼魏元帝曹奂禅让于己,国号大晋,建都洛阳。 太康元年三月十五rì晋军以戎卒8万,方舟百里,鼓噪而进建业。吴主孙皓面缚出降于将军王濬军前,吴亡。晋统一全国。 晋武帝平吴之后,天下乂安,遂怠于政术,耽于游宴,宠爱后党,亲贵当权,旧臣不得专任,彝章紊废,请谒行矣。朝内遂显yīn谋者组“厉宗”以强谋篡位,活动甚烈,晋武令禁卫全力查之,仅得“厉宗”创者为某望族世家,大臣清流多有附之,详者不知。 晋武急封众皇族为藩王,始则封王不就国,官于京师以辅皇室,继则分遣诸王就国,都督诸军事,后又出使镇要害地,是为对抗士族中野心家。暂遏“厉宗”猖獗之势。 年元戊rì,晋武大宴河内府朝拜使臣,醉中失语道,“天下大安,魏武多虑,胡患未兴,待吾持六神器屠其族,永灭其势!”翌rì酒醒,急秘捕所有参宴之人,皆斩之并夷其族众。然密终泄,胡祸兆起! ——《晋史——武帝秘记》“业”章卷九曰。 偶得六神器之密,“厉宗”急秘动,挑拨晋室诸王,中土大战遂起,朝野浮动。 又于晋禁安插秘士,得据点秘图,灭毁“皇家秘堂”,夺六服“血晶丸”。 并秘告众胡族六神器隐居地,众胡竭jīng锐之师皆亡命肆虐强攻,致六地神卫死伤殆尽,神器被抢。 “厉宗”送“血晶丸”予众胡族,意图内乱外患,覆灭晋庭,以图篡位。未料胡患极盛,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亦逝之于野。 终,胡乱大起,中土浩劫!魏武血志,悲哉痛哉! ——《晋史——年记秘载》“终”章卷九曰。 时有大晋定襄郡鲜卑拓跋部贺兰长公主拓跋雪深慕汉恩。公元304年,长公主遣鲜卑索头部拓跋猗迤十余万骑助并州刺史司马腾大破匈奴刘渊部众于西河、上党郡,次年,遣拓跋猗迤再次率数千轻骑驰援司马腾,斩刘渊大将綦毋豚,声震中原。 然,晋大势已去,祸患已成,回光返照而是。 ——《大晋英史——拓跋雪传》 第二节 林海雪原(一) - 逐胡纪 - 枫尊 ()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俺有大头……”…… “下次不能再彪了,有大头也要打伞,儿歌害死人哟!”身体仍毫无知觉的韩石头韩大厨师在睁眼前本能的这么想,抖了抖脸颊麻木的肌肉,使尽全身余劲睁开眼皮,几道强烈的光线透过压满积雪的茂密树梢照拂在空气里。 “嘶……”好似所有的神经末梢在同一时刻被突然激裂,一种无力混合着刺痛的感觉在全身迸发,豆大的汗珠从每一个汗毛孔中滴落,在这种撕裂般的痛楚中,一股寒冷空气中混合着血腥的味道突然出现在久违的嗅觉里。 “我受伤了!”老韩机jǐng的忍受着全身的酸痛猛的翻伏过身来,避开光线努力的睁开眼睛打量起四周,右边不远处是一出峭石嶙峋的高高山壁,左后方则是一处向下方延伸绵延的斜坡,前方三四座白茫茫的雪丘迭起连绵向远处,周围数十颗盘曲根系异常发达的古怪乔松挺拔而立,杈枒上垂挂着厚实的藤萝,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灌木高矮不均的分散四周,饱满晶莹的红sè果实堆积成倒宝塔形状吊立枝头,在晶莹的积雪包裹下压得粗壮带刺的短小枝头深深弯下。 身下四周大约三四米见方几乎空空荡荡,只有一些貌似燃烧过的灰烬混合着融化的雪水摊在身旁,身上的破损杂物夹杂其中,只剩两片镜片完好的眼镜、烧焦的衣服碎布条……还有腰间那只原准备在自家小院里播撒的装土豆种子的脏乎乎牛皮袋歪歪斜斜的堆在地上,碎布飘扬的裤子只能勉强遮住大腿根及以上部位的“chūn光”,原本崭新的登山靴焦中带黑,三个脚趾随着老韩下意识的翻动可怜巴巴的探出身来,浑身厚厚的一层黑灰覆体,抹一下,露出红彤彤的皮肤,“让人给煮了?”还没恢复清醒神智和正常智商的老韩那双单眼皮绿豆小眼睛眨巴眨巴的茫然望着四周,树林、灌木、积雪、松鼠…… “咦,松鼠?”老韩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离他一米远的一棵倒伏树干桠枝上那两只身具灰黑sè条纹,不时灵活摆动厚密尾巴的可爱小动物张大了嘴,下颚左数第二颗大黄牙都被照的金光闪闪,看着那只yín笑着挺着小螺蛳向前方撅着小屁股的同类扭过去的小东西,虽然状态很差劲但一肚子坏水的韩大厨眼睛滴溜溜一转,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将右手食指呈弓形慢慢递了出去,在机jǐng停步的小松鼠疑惑的眼神中用食指在它的小螺蛳上发出“啪”的一声…… “吱吱……”目瞪口呆的小松鼠脸sè由红变白,再由白变绿…… “哎,世风rì下,鼠心不古啊,有福同享不敢奢望,有难同当也应该做到滴,罪过罪过,阿弥陀佛,空即是sè,sè即是空,宽恕你俺滴孩子……” 就在老韩苦中作乐的欣赏逃窜中的小松鼠便秘式的表情时,突然见了鬼似的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曾经的全优军事考评素质与退役后从未间断过的训练本能告诉他危险就要来临,不顾肌肉剧烈酸痛的不适,老韩将自己刚刚伸出的手猛的缩到身下,眼睛一眨不眨的越过肩头四周巡视。 下一刻,“噼里咔嚓!”的剧烈爆响声霎时震动林间! 刹那间老韩感官的敏感度似乎被提升了数倍,他清晰感觉到头顶的空气温度骤降、晶化、结冰、形成飞舞旋转状的菱状雪晶体,一颗一颗jīng确的砸在自己身上,冰冷刺骨的感觉刹那间传遍全身!眼角瞥过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伴着团团落雪碎石自右边高高的山侧落下,巨大的下坠冲击力带动一场小规模雪崩将十几棵环腰粗的巨大枯树砸劈朝自己倒砸下来! 伴随着因为此刻感官过度敏感而成倍增加的剧烈疼痛,老韩展现资深守财奴本质的将身下的杂物一搂抓在手中,随即立刻强使痛苦得无法言语的身体向旁边的斜坡沿翻滚过去!突然的变故让坚强的老韩在奔涌而出的眼泪鼻涕流出并晕过去之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妈这是在哪!我他妈竟然还光着膀子!”…… 一种热乎乎中透着清爽的柔软黏糊的温暖感觉让老韩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睁开眼,一条灵巧的小红舌头正调皮的在自己的脸上东舔一下西舔一下,挪了挪被冻的发麻的身体,面前的那只小动物像是突然受了惊吓一般小跑着蹿到一边,老韩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虚弱的老韩下意识的仍然用脏乎乎的手揉了揉眼睛,那是一只小狼,嗯,应该是一只……狼,两只松塔般的小耳朵几乎平行地垂直竖立,柔顺整齐的黑sè绒毛在阳光下闪现亮晶晶的光泽,红扑扑的小脸上堆了两块肉呼呼的小脸蛋,挤得两只本来应该是三角形的眼睛变得圆滚滚的,几根鬃须也被挤到了小鼻头上,时不时被一只肉嘟嘟的小爪子揉搓一下,肉墩墩的小身体现在正很人xìng化的后肢着地坐在地上,腆着的小肚皮上有三四层圈圈堆积着,此时正好奇的歪着小脑袋跟老韩大眼瞪小眼,微张的小嘴里不经意间从嘴角渗出几丝晶莹,绒绒球似的蓬松小尾巴调皮的在雪面上扫腾着。 再次仔细观察确定对面应该是一只狼的后代后,老韩无语的看着那可爱的圆墩墩小东西几乎不成比例的胖嘟嘟模样,实在很想从遗传学的角度问一句:“你姥爷贵姓?” 环视周围,老韩发现自己仍然在白雪皑皑的林子里,不过不知刚才从斜坡掉下来翻滚出多远,现在正坐在一个半人高的土洼底部,就是不知对面的小家伙是怎么成了自己的难兄难弟的。 阵阵寒风卷起雪末吹过,小肥狼肩膀一缩打了个哆嗦,老韩掌面朝上向对面的小圆球友好的伸出右手,慢慢靠近想摸一摸这个可爱的小东西,没想到小狼突然作出了一个貌似凶巴巴但看上去好似鬼脸的萌表情,小嘴一张,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作势就咬了过来,老韩本能的一缩手,却发现小狼脸上竟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两只小圆眼滴溜溜一转,扭头就跑了开去。 或许土洼的高度对小肥狼实在是个不可逾越的障碍,小东西一个猛扑上去,“噗!”四只小腿大张的撞在洼壁静立一秒钟,伴随着尘土簌簌掉落的声音,保持五体投地的姿势悲壮的滑落坑底,“呸呸!”人xìng化的吐了两口沾在嘴边的泥土,小东西的小肥屁屁一扭继续向洼壁爬去,两只小胖爪紧紧扒住一处坡沿使劲,两条小后腿扑腾扑腾的往上乱蹬,浑身肥嘟嘟的肉肉颤巍巍的晃悠着,突然,“啪嗒!”小狼一个没抓稳仰面朝天倒下,白毛花花的小肚皮呈波浪似的腆动着,吧唧了两下嘴,小狼又一次笨拙的翻身向洼壁发起冲击。 这一次没扒拉两下,小狼就感觉有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托着小屁屁把自己轻轻的托出土洼,转头看去,一张笑嘻嘻的大脸似乎感到有趣的眨巴了两下眼睛然后转身向后走去,逃出土洼的小狼并没有像刚才一样着急的跑开,而是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的大个子生物远去。 把小狼托出洼地后赶路的老韩现在浑身冰冷酸痛,又累又饿,但最困扰他的问题还是:“刚才是他nǎinǎi的谁砸的我?!” 怒气汹汹的韩大厨痞xìng上来后,弯腰驼背撅着腚,呲牙咧嘴拖着暂时伤残十级的羸弱身子骨向刚才树倒的地方蹒跚赶过去。 ※※※ 就在刚刚那场小型雪崩形成的高岭之上。 “嗖!”“啪!”一根墨黑sè刚鬃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大大的“S”形后重重劈打在一个黑衣甲士的脸上,一串血珠随即扬撒如空中呈抛物线状落在雪地上,血点在雪上呈直线由远及近越来越大,黑衣甲士胯下马匹亦好像挨了重击一般闷闷的打了个响鼻,唯有脸上血肉模糊的甲士自己一声不吭,神情冷漠的伫立雪中。他的周围,是密密麻麻的与他服饰相同的黑衣骑士。 “哼!废物!”一个表情yīn鹜的青年收回鲜血淋漓的马鞭,恨劲未消的再次握紧鞭子。 “少主息怒!”一位魁梧骑士自不远处驰至近前,不动声sè的挡在甲士身前。 “轲力蛮大人!”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yīn阳怪气的说道,“相信你们都清楚我们这次执行的是什么任务。攻打一个老弱病残驻守的地方竟损失两个小帅七个千夫长,三个重弦部落几乎被打光才达成所愿,竟然还让残敌逃掉,哼,这就是我慕容部名震天下的‘科尔沁之风’的能力吗!” “你!老弱病残?那明明是大晋最……” “哼!还有,没想到我们抄雪原林道回部落的路上,偶遇的几个汉人崽子你们也没能活捉一个,这可是严重的无能!若此行动现在被晋庭得知,我慕容部落绝无存活之路!” “对方已被我们相继逼下悬崖,绝无逃生可能,此行秘密不会……” “闭嘴!废话我不想多听,滚开!”年轻人冲魁梧骑士斜去轻蔑一瞥,持鞭挥开周围骑士,径直朝马队后方的三辆马车处走去,脸上浮现的竟是一种病态残忍的yín荡笑容。 “大人,就因为没抓到拓跋雪,他竟……” “放肆!”魁梧骑士低声呵退身边气愤的众手下,朝年轻人的去向深深看了一眼,一声无力的叹息在自己的心中响起。“哨骑探出五里,若现人迹,格杀勿论!下寨!” 第三节 林海雪原(二) - 逐胡纪 - 枫尊 () 走到刚刚的伤心之地,老韩满腔的怒火化作一个嗝被放了出去,叹了口气,老韩紧走两步,忍着身上的伤痛,弯腰将倒伏树木叶丛中的物体轻轻抱了下来,那是一个年轻的黄衣少年,他身后的那匹马承受了从山上掉落下来的大部分冲击力,只能拼接起来才能看出原来的样子。 将少年放在地上,看了看他四肢扭曲虚软,鼻腔与耳腔汩汩渗血的状态,血是黑sè的,说明肝脏被摔破了,即使躺着一动不动,最多也只能再活一会儿的时间。老韩惋惜的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脸。 没想到少年竟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皮,老韩肃然,在此种伤痛下,闭眼撒手比睁眼求生容易太多,这轻轻的一睁眼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做到,这个少年肯定是个意志力异常强大的人。 “恩公”, 老韩立马一手虚抬止住他,单膝跪地俯身将右耳贴到少年的嘴边。 头已不能转动的少年本来两眼无神的望着天,感觉到老韩俯身的善意举动,少年的身躯微微一颤,一丝感激的神sè掠过无神的眼睛,嘴唇微微嚅动…… 虽然素不相识,但老韩从这个临死前脸上还露出一丝祥和笑容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一种惺惺相惜与淡淡忧伤。不顾风雪呼啸,衣不蔽体的老韩向着少年低头默哀片刻,继而毫不犹豫的跪地拨开身旁地面的积雪,捡来一根粗树枝将一头撕去余部成尖,用力戳松冻土后,用手指一点点抠开较大的土块,再一块一块的使劲抠刨开地面,扒出一堆堆冰冷cháo泞的泥土…… 不知过去多久,一个长方形的土坑被挖了出来,抓了一把积雪互相摩挲一下擦去手指上的淋淋鲜血与泥土,将已痛得几乎麻木的手指扭在一起狠狠攥了几把,老韩轻轻拂去少年脸上的浮雪与灰渍,缓缓的将他的身体抬起放入刚挖好的坑中,“小兄弟,放心!”掩盖上泥土,深深的站起鞠了一躬,老韩紧握少年刚刚托付给他的一块碧玺晶牌,回忆起少年对他说的话: 现在是晋太康二年,少年叫陶华,江西鄱阳人,家中有一兄弟名陶侃。陶华幼年时在塾院与几个同学一起在山间游玩期间被山匪绑架,做了几天苦力后被一个鲜卑商人买走,走到朔州境内时,心思灵巧而又思家心切的陶华趁着防守松懈逃入林中,但不幸的是当rì正赶上连rì大雪,更不幸的是他又迷路了,所以在某一风雪交加的夜晚,想着家人亲切容颜的陶华泪痕残留的脸上挂着微笑进入了梦乡,差一点眼睛一闭不睁。 命大的陶华正巧被一支赶时间抄山路的镖队所救,此后乖巧聪慧的陶华便跟随镖队前行,可爱的他受到所有人的喜爱,镖局首领膝下无子无女,遂认陶华为义子,在镖队即将回到河南驻地之际,领队的好友稷雾山法真禅师恰好出山,遂与领队商量领陶华回山教授文字武功。数rì前法真禅师遇缘圆寂,临终前嘱陶华照顾山上的四个师弟师妹并将他们送回各自家庭。 陶华遂计划带师弟师妹们先回镖局看望义父,未曾想贪玩的小师妹婉儿非要走林间雪原玩乐。岂料在林间路上偶遇一对神秘人马后便突遭对方追杀,以致他们前后坠谷。临死前陶华请求老韩拿着自己的本命晶牌,找师弟师妹,谢义父,寻家兄,说明缘由,以尽孝道。 “俺滴个亲娘呦!”老韩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一声惨叫,“nǎinǎi个熊,穿越了!”动荡四伏的晋末,虎视眈眈的五胡,即使历史知识不怎么丰富的老韩想起这些也有点发懵。奇怪的是,思考中的韩大厨双手一直就没闲着,两拳平握对接在一起,各自向相反方向滑动出一个条形,优雅的向空中抛出,然后优雅的伸出右手中指,狠狠超前一戳!此动作被不断重复。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怀念麻辣烫串串了,唯一不和谐的是其嘴中一直重复嘟囔着一句话:“nǎinǎi个熊,那天杀的闪电!nǎinǎi个熊,那天杀的闪电!……” …… 位于鲁西南山区深处的850118部队,是一支战功赫赫、英雄倍出的特种作战部队,不过部队里最近一年的风头竟都被后勤炊事连的连长给抢去了, 一米八的魁梧身材,头大肚圆胳膊长,腰宽背阔大腿粗,这就是炊事连长韩石头,进入850118部队八年的时间,他一直在祖国边境之外的某些动乱国家和地区执行秘密任务,多次获重大特殊功勋,东亚丛林、南亚沼泽,非洲荒原,北美戈壁,战争频发的战乱地区,要求dú lì的军事分裂地区,恐怖主义横行的冲突区域,老韩凭着过硬的军事素质、冷静机智的作风与卓越过人的生存本能一次次地逃脱了死亡的危险,完成一次又一次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常年的沙场生涯,导致老韩杀xìng过强,jīng神高度紧张,年前被部队领导以“修身养xìng”的名义派回基地负责后勤工作。 回到基地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一,闲得蛋疼的老韩就以“访亲会友”的名义请假外出一趟,在周边几个省份地区转悠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带回十几个兄弟部队的炊事jīng英,无论调动申请还是组织关系均办理的天衣无缝,惹得几个兄弟部队的主管当时便纷纷跑到基地对着满面笑容的老韩破口大骂,骂完吃饱喝足走人后,基地炊事连便有了鲁、粤、川、浙四大菜系的菜谱,让这个山区部队官兵们的伙食直逼香格里拉的vip贵宾餐。 rì常老韩雷打不动的与基地官兵一起训练,平时也乐于帮助大家,各级官兵对这个笑嘻嘻却爱出人意料的炊事连长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 这年大年初一,老韩拿着根自制钓竿和前一天厨房里的食材废料来到离基地七八里地的小河沟钓鱼,不知哪个无聊的景sè触动了这个极品闲人的娱乐神经,老韩在山林里的小河沟边就放声高嚎起来。 这一嚎可是让飞禽齐腾,走兽共奔! 八只绿莹莹的三角眼就这么被美妙的嚎声吸引来,齐齐围住了老韩身边。 尖利的獠牙,小牛犊般壮硕的躯干,浑身竖立不断颤抖的坚硬灰毛与一直舔着鼻子的血红sè舌头无一不显示出面前这四只深山野狼的兴奋! 老韩同样也很兴奋!“看来这些年的生态保护做的很到位啊,山里还能见到这么壮实的野狼!” 说完他扯下钓线,“咔嚓!”一声折断钓竿,拎着两截断竿就冲了上去…… 这一天的傍晚,身上衣衫褴褛到已“chūn光乍泄”的老韩在返回基地后向炊事连所有同仁宣布,今天大年初一晚上备料吃野味火锅! 大盘肥瘦相间的鲜嫩牛羊肉,大份绿油油闪耀翡翠光泽的新鲜大棚蔬菜,还有白嫩的豆腐,焦黄的土豆片,滑腻的地瓜粉条,基地旁河沟特产的新鲜鱼片,还有最后上场的一种深红sè的块状肉类,让过年仍坚持训练的基地官兵吃得肚子里、心里都热乎乎的! 大年初二,老韩就被记过了。官兵们听说好像是因为和野生动物未能和谐友好相处。 这年夏天,三十六国特种部队邀请赛在基地训练营举办。比赛进行中,各方有输有赢。 几个侥幸晋级淘汰我方参赛队员的国外兵油子在一次聚餐喝多后说了几句对中国特种部队不友好的话,被在场负责后勤的老韩听到了,眯了眯眼,老韩转身走进储藏室拿出两瓶50年珍藏的茅台,以此为赌注与那几个兵油子做了约定:后天赛程间隙期的下午在小树林一聚。 不知是人xìng中都有不羁的成分还是陈年茅台的威名太大,小树林约战一传十、十传百,演变成真正的三十六国竞赛,当天林间人山人海。 由于没有规则和裁判,各国战士终显真实战力! 这场大战的结局无人宣布,不过除了颤巍巍走出来的老韩,其他人都是被抬出来的。 基地官兵中间从此流传着850118部队头号搏击手的传说。 这次的祸闯的太大,造成了深远的不良影响,爱兵深切的基地领导力挡各方面压力,对老韩做出了“不予处分,强制退役”的决定。 老韩退役那天傍晚,基地所有官兵特意隆重搞了个仪式送别这个让大家都喜爱的惹祸jīng。 老韩笑眯眯的,没心没肺的一个劲跟大家侃大山,虽然对方的眼中都是红眯眯的浓浓不舍。 “韩石头你还真他妈成了个石头啦!让你个兔崽子搞这么多幺蛾子!白费了我们几个老家伙想把你调回来歇歇,现在好了,总算送走你去祸害地方了!”一个头发上有缕缕白丝的魁梧老将军指着老韩的鼻尖大声骂完,一杯白酒豁然下肚,老将军突然一拳重重打在老韩左肩上,“有时间回来喝酒!”转身离去。 老韩的笑容凝固了,眼角在不断抽搐。 “石……石头哥!”一个怯生生的清脆声音在心里不是滋味的老韩耳边响起。 几个小女兵挤在身前,一个眨巴着大眼睛的娇俏女兵正满怀浓浓不舍的神情深深的望着老韩。 第四节 林海雪原(三) - 逐胡纪 - 枫尊 () 猛吸一大口身前的处子芳香,挺胸撅臀的老韩立马呈情圣状微笑的回望过去,风度翩翩的用低沉嘶哑的男中音问去:“有事你说话,兵妹子。” “石头哥,”小女兵白皙的脸颊娇羞得鲜嫩红艳,让老韩的微笑差点把持不住成了yín笑,“我们大家都舍不得你走,阳刚,幽默,关心人,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在过年的时候不顾安危给大家准备热乎乎的狼肉火锅,好香啊,有家里过年的感觉咩,”小女兵说着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两只白嫩的小手重重绞了一下,让盯着她猛瞅的老韩那颗不怎么坚定的小心脏一起抽搐了一下,小女兵的目光一下子渴切得热情似火,“石头哥,等以后山上有了……老虎,你再回来好不好!” 一直“哪里哪里”的一脸贱笑应对着,准备答应任何眼前这个可爱小女兵所有有理与无理要求的老韩与同样喜欢起哄的一群大兵被最后这句话全体噎在当场,一句深情坚定的“我愿意!”刹那间从嗓门被冲回肛门。老韩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凶狠异常,如果不是党和军队多年来的谆谆教导,他差点就要采取严厉革命措施当场抓过小女兵来打屁屁! ※※※ 欢送会结束后的老韩进入一家几个退役战友开办的酒店当大厨,收入不菲,rì子过得相当安详。 这天又到老韩该休假的rì子了,想到又能走出这个喧哗浮躁的城市回到在郊区山里置办的农家小院,有点兴奋的老韩心血来cháo的找了些蔬菜和粮食的种子,准备在院后的地上种上几亩纯绿sè农田菜地,等到秋高气爽之际,无公害食品便可自给自足。 独自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窗外银蛇乱舞般的闪电雷暴混杂在倾盆大雨中在天空中穿梭蔓延,暴雨倾盆而注,就在离自家小院几百米远的地方,车子突然熄火,周围路灯也同时不见了光亮,老韩毫不在意的冒雨下车往家走去,这种狂暴猛烈而富含大自然无穷力量的感觉让他很享受,离家越来越近,已看得清小院墙上的蔷薇花纹,老韩却猛的一停步,蓦然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停止了,所有的感官都显示危险来自正前方,刹那间一道金黄sè闪电以开天辟地之势劈向老韩! “好粗好黄!” 这就是老韩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个念头。 ※※※ “……nǎinǎi个熊,那天杀的闪电!” 口干舌燥手抽筋的老韩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选定一处植被比较稀疏的方向走过去。 衣衫褴褛到几乎光着膀子往前走的老韩感觉自己体温在加速下降,四周都是白茫茫的,圣洁但枯燥的景sè让人特别想沉浸在其中,忘掉一切饥渴困顿,就此安然睡下,咬舌头、啃嘴唇、掐胳膊、扇耳光……身体还很虚弱的老韩行走路上就像一个自虐狂一样,用各种办法不让自己睡过去。 “嗯嗯嗯……”一阵呻吟声若隐若无的自风雪中传来,多年高强度军事训练的素质显现出来,蹒跚yù倒的身形登时站立,仔细辨听一下,老韩快速向某个方向移动过去。 一堆不起眼的凸起藏在灌木丛中,老韩保持jǐng觉的身形走上前去,拂去积雪与枯叶,一张煞白的脸蛋出现在眼前,嘴唇已变成深黑sè,紧闭眼睛上已结冰的睫毛在簌簌颤抖,两道秀美的俏眉和紧紧握着的小拳头显示出面前这个年纪不大的黄衣少女不屈顽强的意志,那微弱的呻吟声正无意识的自鼻中传出,已越来越弱。 “这,不就是……” 受过专业训练且经验丰富的老韩看到这个几乎被冻僵的黄衣少女情况越来越危险,立马抱起她,四处急望,选了一处避风的大树南侧快步走了过去,单手在地面上胡乱扯过几把灌木和枯枝铺在雪地上,轻轻把怀里娇柔的躯体放在上面,反手拂去树枝积雪最上面的一层浮雪,猛抓一把冰寒刺骨的雪含进嘴里,双目圆瞪的老韩待嘴中的雪已温暖融化后,轻轻掰开对方的双唇,熟练的将嘴中的融水赶紧度入少女的嘴中,双手也一直不停的快速猛搓,然后将已搓的又痛又热的双手在对方的背部、手、腿、脚处挨个使劲搓揉按摩。 待到少女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身上也已暖和起来,已然满头大汗的老韩才放心的嘘出一口气。 天sè已不似刚才一样明亮,老韩想在天黑前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供他们宿营,于是他重新抱起少女,向着前方白茫茫的林中走去。 雪地颠簸中,怀中被惊醒的黄衣少女似乎感受到了老韩胸膛传来的温暖,费力睁开虚弱的眼皮,向被冻得鼻青脸肿且鼻涕横流的老韩感激的眨了一下已逐渐明亮起来的眼睛,老韩摇了摇头,又好奇的仔细看了眼怀中的少女那披散在风中的檀木般乌黑长发,“原来还是个漂亮小姑娘,”有点害羞的少女轻轻撇过脸去,“呵呵”一笑没个正经的老韩温柔的搂紧她继续四处巡视的向前走。 就在他准备穿越一片落满积雪的灌木丛寻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惊之下的老韩立刻回头,却顿时张大了嘴。 原来是那只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小肥狼。 此刻的小狼显得有些疲惫,“呼哧呼哧”的轻轻喘了两下,然后显得有些犹豫的向老韩跟前凑了凑,就在老韩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个有趣的小东西的时候,凑到老韩跟前的小狼嗅了嗅老韩,又一屁股做到了地上,抬起小前爪指了指自己有点干裂的嘴唇,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两下,然后乌溜溜的大眼睛对着老韩一个劲的眨巴着,尾巴使劲的扑打扑打摇来晃去,竟好像撒娇似的向老韩要水喝。 老韩彻底被眼前这个调皮的小东西给乐翻了!一弯腰用另一只手就抱起了这个软乎乎的小圆球,在这无亲无故的陌生地方,一股温暖的感觉从胸膛传入内心,老韩怜惜的用脸蹭着小狼肉嘟嘟的小脸,不一会儿却听见小狼“呜呜”的叫声,低头一看,发现小狼一脸不满意的拿小前爪去挡老韩脸上的胡茬子,另一只手中被闹醒的虚弱少女也不禁乐呵呵的发出“嘻嘻”笑声,“呵呵!”老韩大手一抄搂紧小狼,“跟我混没说的,咱们去前面大吃大喝喽!” 小狼也欢快的“呜呜”起来,尾巴摇个不停,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雪越下越大,冬季的森林美丽却让人感到乏味,白sè,白sè,全部都是白sè。“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在空旷寂静的森林中不断响起,老韩抱着少女和小狼在几乎没膝深的雪面上艰难前进,没过多久就侥幸在路上一棵新近倒下的大树根部发现地面有密密麻麻的大片彩枞伞菌,口干舌燥到极点的老韩马上打消了在附近吃雪解渴的念头,这类剧毒的菌类老韩在东北亚的丛林中执行任务时见过多次,其所释放出的神经毒素通常可污染周边大范围内的非固体物质,看样子这种菌类在这个森林中的数量肯定不少。 老韩在倒伏的大树顶部仔细采摘了仅剩的几十片还保持有一定水分的黄绿sè树叶,拇指朝下紧握右拳,使出了吃nǎi的劲才挤出几滴绿sè的汁液顺着指头给黄衣少女和小狼润了润嘴唇。 绕到倒伏的大树躯干中部,老韩不厌其烦的撕下一条又一条结实而厚实的树皮,将两条树皮缠起来打成结实的死结,自左肩向右下一圈一圈的缠绕起来,又在胸腹间缠了几圈,一件树皮制作的xìng感厚马甲制成,可惜的是因为原材料不多只能把右肩裸露在外面。终于感觉出有些暖和的老韩很满意自己的手艺,一时兴奋下还比划着昂首挺胸走了两下猫步,逗得黄衣少女掩着嘴呵呵轻笑,那jīng致小巧的小脸蛋上竟不经意间露出丝丝柔美媚意,而小狼则干脆仰起小肚皮,用小爪子捧着嘴“呜呜”的咧嘴笑起来。 老韩也没忘将几乎裸露的小腿也保暖起来,一圈圈纤细一些的树皮被他牢牢缠成绑腿,这是长时间行走的保障。 “老天爷真不讲个人卫生,还在往下抖擞头皮屑!”也被在身上缠出个小马甲的乖巧少女和小狼对老韩发出的声音无条件的赞同,一个劲的点头表示同仇敌忾。 望了望前方的森林,老韩捧起一把雪搓了搓脸,缓解了一些困倦疲劳,把两个小家伙托紧抱在怀里向前走去。 怀中的少女虚弱的又沉沉睡过去,小狼似乎也知道情况的艰难,长途雪地跋涉中只是偶尔轻轻的“呜呜”哼两下,老韩弹了弹小狼头顶皮毛上的冰屑,搂的紧紧的继续前进,寻找着什么。 雪依旧洋洋洒洒的下着,风刮的人几乎失去了五感,眉毛上都积了一层浮雪的老韩眼睛依旧是乌黑铮亮的,猎鹰一样深邃的眼睛在不断巡视着前方,老韩深知,在寒冷的冬季,不是所有的动物都在冬眠,特别是大型肉食动物,何况是在一个奇怪的陌生森林,看了看怀中又渐渐睡去的小姑娘和小狼,老韩继续坚定的向前走着,他还要找水,能够直接饮用的水! 突然,老韩顿住了脚步,继而眼中爆发出一道异样的惊喜眼神,迈开大步加快速度朝一处积雪覆盖下的土丘走去。 第五节 林海雪原(四) - 逐胡纪 - 枫尊 () 土丘地处一段塌陷河道的外侧转弯处,快步走近土丘底部一块耸起的巨石,老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石头背yīn侧与地面的交界处一道巴掌宽的壑沟,雪仍在纷纷扬扬的飘洒着,落到哪里便像铺上一层厚厚的白纱,只在眼前这道壑沟处,这层雪纱似乎比别的地方要薄一些,在这宽广的大森林里,这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此处的降雪融化速度比别处快。 老韩兴奋的将两个小家伙翻到背上背起,俯下身子用两手刨起雪来,雪很凉,随着下方深处挖掘的积雪越来越硬,手上传来刺骨的寒冷,继而是疼痛,最后竟出现了些麻木,老韩眼也不眨的随意捧起身旁的一堆雪,两手拍在一起手心对手心使劲揉搓起来,待手掌变得有些刺痛的感觉时,他又用手心使劲搓起了手背,然后接着挖,不断呵呵呼出的白气逆着飘扬而下的白雪腾起,竟然让这冰冷死寂的白sè世界好像生出一丝生气。小狼也在老韩身边跌跌撞撞的转来转去,好像给他鼓劲。 “呼!”看着接近地面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结满厚厚白霜的弯曲缝隙,老韩满意的长吁一口气。 趴下身子冲着缝隙的一处猛吐热气,用拇指的指甲在霜面上划了一个深深的十字,接着握紧双拳,朝下狠狠砸去,白霜化成的雪晶应声裂开,老韩张开手掌就向里抠去,一块,两块,三块……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冰冻泥土被抠出,大约露出半米见方的一股汩汩流淌的狭窄地下溪水,水中不时咕噜咕噜地冒出清澈的水泡! 老韩像一个十年没见到酒的老酒鬼碰到美酒一样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洼地下溪水,竟然微微冒出白sè的热气,凑到嘴边,猛一仰头,一干而尽!“美!” 心满意足的老韩紧接着又捧起一洼喂给旁边早已急不可耐的小狼,可怜的小东西喝的实在不负“狼吞虎咽”这个成语,被呛得咳嗽不止,但眯着眼睛的小脸上却表现得非常满足。被摇醒的黄衣少女看到水后眼中也爆出惊喜的目光,俯身小口小口急促的喝了起来。 福无双至今朝至,祸不单行昨rì行。 就在口渴的问题被解决后,天上也不再飘洒雪花了,老韩摸了摸小狼的肚皮,再听着自己肚内的“咕咕”叫声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吐沫,“rì!咱们仨可不能在这减肥!” 抱起少女拎起小狼,老韩就开始顺着水源巡视自己的领地,经验告诉他有水源的地方不可能没有动物,而且他深知现在需要给大家补充大量的食物,否则外无暖衣,身体要是也不能产生足够热量,他们很难捱得过下一个晚上。 地下溪流前方几百米处,有较多类似杜松树的茂密树木聚集,老韩小心的观察着地面与周围的情形,谨慎的向前走去。 墨黑sè松塔中芳香的松子气味让敏感的嗅觉好好享受了一番,“咕咕……” “看来有客人在这。”眼中爆发出惊喜神sè的老韩微微昂头闭上眼睛,好像正在欣赏一曲无比优美的乐章。“扑棱扑棱”声自前方林间传来。 “就是这个声音。”老韩平静自信的表情让两个小家伙的心情也莫名好转起来,殊不知,若擦去嘴角那不由自主流出的哈喇子,他刚毅的形象会更加深入人心。 红彤彤的山字形肥冠子,长长的脖颈上顶着一个不小的脑袋,两只滴溜溜乱转的黑棕sè眼睛四处打量,俯身用尖喙在地上啄击两下就猛然抬头jǐng惕的左看右瞧,接近齐膝高的肥硕身体堪比老韩见过的火鸡,鲜艳的栗sè羽毛中间镶嵌绿黄双sè相间的艳丽斑点,两只扇面大小的翅膀覆盖整个背部,看上去便强健有力,偶尔扑腾一下翅膀,雪面上便好像铺上一层浅浅的褐sè绒毛被,时不时两只粗根细肢的腿爪迈着自信的步伐昂首挺胸踏步绕圈,虽然造型有些奇特,但擦着嘴角口水的老韩仍旧自信的把这些美丽丰满的动物归为锦雉类食材――松鸡。 “炸鸡、烤鸡、烧鸡、炒鸡、白斩鸡、榛蘑炖鸡……”躲在远处一棵树后的韩大厨意yín的冲着直愣愣盯着松鸡群的少女和小狼进行着厨师烹饪培训中的报菜名课程,眼中放出的代表饥饿的绿光让人不可直视。 不知是真的听懂了还是可怜的小家伙实在饿极了,老韩一个没看住,只见小狼一个猛扑就蹿了出去! 刹那间,鸡飞狼跳! 满地鸡毛,虽然很美丽,特别是皮毛凌乱的小狼头上还顶着几根黄灿灿的尾羽。在小姑娘“嘿嘿”不止的笑声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狼耷拉着脑袋站在老韩对面,嘟着嘴轻跺着小爪子,小脑袋偷偷抬起来瞅瞅老韩又赶紧低下去继续保持主动承认错误的鹌鹑模样。 看着被肥硕强壮的松鸡们啄得树皮小马甲都不知去向的光溜溜小狼,把老韩看得哭笑不得。看到老韩脸上的表情不再是那种毫无表情的严厉,小狼慢慢的挪到老韩身前,伸出小爪子不断在老韩裤腿处蹭来蹭去,老韩俯身抱起小狼,在它额头轻轻一点,“再无组织无纪律,军法从事!”小狼嬉皮笑脸的贴在老韩怀里眯眼笑着。 看着转移到更远处,jǐng惕xìng也更高的松鸡群,老韩不慌不忙的抱着小姑娘带着小狼在附近转悠。小狼刚才的冒失突袭也有成果,看到那些被突然袭击的大松鸡一拍翅膀就飞出了匪夷所思的三四米远,原本也有偷袭计划的老韩决定改变计划,更加耐心的寻找机会。 离着那群松鸡越来越远,正好看到一棵树表有些翻皮的约三米高的粗壮大树,老韩怔了一下,快步靠了过去,绕树拿食指绕着树干敲了起来,“咚!”“咚!”“咚!”“空!”老韩将少女放到地上,右腿后撤半步,抡起右拳便狠击在那处树干上,一拳、两拳、三拳,树皮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老韩仔细的将散裂的树皮一块块抠了下来,将食指呈钩状探了进去,在两个小家伙由好奇到目瞪口呆的眼神转换中,老韩嘴角一咧,收回的手指上挂着一只长得像蚕一样的大虫子,布满细小绒毛的身躯白白胖胖的,正在不断挣扎扭动着。 将大虫子扔在地上,小狼“嗖”的一下蹿到少女身后,似乎对这些高蛋白的生物有些不适应。 “切,有眼不识金镶玉,待会儿看看真正识货的。”老韩“嘿嘿”坏笑着。 又抠出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大白虫子,老韩却没有立即进行下一步,而是踌躇的看看这里瞅瞅那里,只见他摸了摸自己那已破损到大腿根部的残缺裤子,又坚定的拿了开手,再瞧了瞧自己那一身xìng感树皮衣,深深的叹了口气,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最终把手伸到了自己那一头不知多久没剪理过的乱糟糟披头长发上。 调皮的张大嘴巴与空气中零星飘洒的雪花玩耍的少女和小狼被老韩的下一个动作差点咬到舌头。眉毛猛的一皱,“嘶!”七八根头发就这么被老韩自己拔了下来,然后,“嘶!”又是七八根。 两个小家伙保持张大嘴巴的姿势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盯着老韩,目光中充满着怜悯与同情。 “他nǎinǎi个熊,我可算知道为啥有人喜欢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了,能少受几回罪喽!”老韩红着脸揉搓着受罪的头皮如是想…… 小狼乖乖的趴在雪地里,少女伏在小狼身上,看着眼泪汪汪的老韩把刚才拔下的头发仔细的十几根捻成一股,一股连一股的系成长长的头发线,把落在雪地上的一根坚硬枝条撕开,最终撕出一小段细细的小木条,把地上翻滚扭动的大白虫捡起穿在木条上,然后用头发线将它们缠的一圈圈的牢牢绑住。 领着小家伙们蹑手蹑脚的偷偷走到一颗近处的大树后,半跪在雪地上的老韩观察了一下松鸡群,将手中的头发线抡起转起圈,根据风向计算了一下角度,然后俯下身将绑住大白虫和小木条的一端向松鸡群扔了过去。 一声轻微的积雪塌陷声,离得最近的一只松鸡的jǐng惕xìng很高,立即振翅就想飞走。可当它眼角余光瞥到一条大白虫后,硬生生把将要跃起的肥硕身形落了下来,快步走进大白虫,它没有急于将大白虫吞下,而是打量起虫子,又抬头机jǐng的扫视起四周。 老韩胸有成竹的慢慢向后收着头发线,待线绷紧后,他轻轻的将线向后小幅度一扯,再一扯,地上的大白虫好像动弹起来,看到那只松鸡注意到了地上的虫子,老韩稍微加快了扯线的频率,大白虫就好像慢慢的活蹦乱跳起来,没有发现情况的松鸡再也忍耐不住视觉与味蕾的双重强烈刺激,一爪踩住大白虫,低头一啄便囫囵着吞进肚中。 几乎就在松鸡将大白虫吞入喉咙的一刹那,老韩猛的站起身将手中头发线使劲一扯,穿着虫子的小木条就这么挡在了松鸡的喙部,把已随受惊的松鸡群腾空的那只给扯落地面,老韩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快跑赶在松鸡极力挣脱口中异物前一把将它捏翻! 避开疯狂啄击的喙部,老韩左手死死压住松鸡肥硕的身躯,右手在冠子后边捏住脖颈,使劲一拧!森林重归寂静。 “呦吼!”眼尖的老韩试探的在刚才松鸡群密集站立的地方一阵摸索,惊喜的在雪面下的草丛里发现三个松鸡窝,每个窝里有两三个蛋。在左边最粗的树上撕下几片松软的树皮,再用柔韧的野生细爬藤条系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将几个蛋拴在一起,绑在背上,提着战利品带着小家伙们哼着小曲往回走。 第六节 林海雪原(五) - 逐胡纪 - 枫尊 () 回到地下溪水旁,把“识货”的松鸡扔在脚底由小狼看管,老韩挑了个一面有大树,两侧是灌木丛的背风位置,把捡到的一块四四方方、粗壮平滑的枯枝干撕去外层被雪偎得cháo湿得树皮,将其平放在地上, 再拿起一根坚硬的细枝,把根部多余的部分掐掉,形成锥状立于枯枝干上,手掌拢并起快速搓起来。“唰唰唰”的异样响声渐渐在宁静的林间想起,那是木枝与木块间的快速摩擦。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剧烈得重复运动让老韩的身体在雪雾飘渺的林间腾起股股白sè轻烟,手掌上新鲜的血泡已麻木得感觉不出痛觉,老韩觉得自己健壮的双臂此刻就像被许多人用针扎一样的刺痛无比,然而木块被摩擦出的热度,还远远比不上他这位辛勤劳动者身上的热量。 一个小时的摩擦运动,除了换来一身臭汗,没有任何价值。 就在浑身大汗的老韩准备放弃的时候,离他较近得小狼身上挂着得脏乎乎毛茸茸的一样东西引起他注意,让他的大脑在电光火石间迸发出一个灵感,既然木块本身因为cháo湿点不燃,那么…… 转身从旁边一棵类似松树的大树根部刮磨下一大捧灰白sè的干燥苔绒,将苔绒堆积在木枝与木块之间。 对摩擦这种熟练的动作用起来已经得心应手的老韩脸部一紧,咬牙继续用力摩起来。不一会儿,一股袅袅白烟便徐徐升起,老韩赶紧右手扇风,嘴中吹气,左手不迭的将拢起的掉落枯树叶与细枯枝填在微弱的火苗上,篝火升起! 快速挖了个简易的土坑,熟练的在坑上面把松鸡拔毛开膛放血去脏,老韩在刚才挖开的壑沟沿边cháo湿的土层上用手掏起一把把的湿泥涂在松鸡体表,那细致的动作就像在做VIP美容护理,尽显专业,一点也不像旁边一直挺着小肚皮傻呵呵笑着,被少女倚在身边,只知道直勾勾盯着肥松鸡的小偷鸡贼。 最后一把泥糊完,老韩将黑乎乎的“韩式叫花松鸡”丢进火堆中,将地面的松鸡羽毛与内脏收拾成一堆,待收拾到那立了大功的头发线时,老韩想了想还是没舍得扔掉,眼珠子一转,一丝坏笑又浮现脸上,旁边的小狼见惯不怪的翻了一个白眼,继续趴在地上盯着火堆里那堆黑乎乎的东西流口水。 扯了扯觉得足够结实,老韩将手中足够长的头发线解开一分为二,两手灵巧的将其中一半头发线系成钵大的一大一小两个连在一起的连环扣,将另一头牢牢绑在一根坚硬的枝条上,四处瞅了瞅,在一处两棵树之间的狭窄位置使劲将枝条插入地中,直至没顶。 拍了拍手,老韩满意的转身向火堆走去,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拿一根木棍将包裹着泥巴的“叫花松鸡”拨拉出来,往地上砸了一下,然后当着跑到跟前的少女和小狼的面,他呼呼往手上吹着气把泥巴一块块扒了下来,露出冒着浓浓香气的焦黄sè松鸡肉。 老韩撕下一大块热气腾腾外焦里嫩的肉递给黄衣少女,颤颤巍巍捧着热乎乎肉块的少女灵巧而不失优雅的“西里呼噜”吃的倍儿香,又撕一大块放到小狼跟前,小东西的两只前爪捧起就往嘴里塞,两只竖起的小耳朵摆动的欢快无比。 自己再扯一块肉在嘴里大口咀嚼着,可能是这种松鸡本身肉质的关系,“入口即化”,老韩特别得意于自己的厨艺作品,吮了吮自己撕肉的拇指与食指,又扔了一口肉在嘴里,“兄弟我当年在部队下厨的名声可不是盖的,声震鲁西南!响彻沂蒙山!”韩大厨牛皮哄哄的朝自己竖了竖大拇指,很远处隐隐约约响起一声闷雷似的声音。 正坐着大快朵颐的调皮小肥狼似乎觉得老韩刚刚吮手指的动作相当帅气时髦,费了好大的劲弯腰并且使劲收了收自己肥嘟嘟的小肚皮,终于把右前肢的小爪子也放进嘴中吮了吮,一股新鲜冰凉的泥土气息混合着不少泥土颗粒被吸进嘴里,“呸呸呸!”翻了个白眼,小东西继续锲而不舍的和爪子上的肉使劲,肉上的油脂滴答到滚滚的小肚皮上油光铮亮的。逗得黄衣少女扑进老韩怀里哈哈大笑,笑得小脸通红。 同样感到温馨有趣的老韩用满是油污的大手抚摩下小狼光滑的小脑袋,刚好吃完爪中肉的小东西干脆一跳扑到坐在地上的老韩腿上,连拉带扯的慢悠悠晃着小屁股往上爬,最后舒服的眯眼也蜷缩在老韩怀里,三个人一块与“叫花松鸡”继续较劲。 等到老韩手中只剩一副干干净净的骨头架子,吃饱了的小狼突然发现自己若想dú lì行走,就必须让自己的小肚皮适应与冰冷地面的亲密接触,因为吃的太多把小肚皮坠的滚圆,害羞的抽了抽鼻子,小狼赖在老韩身上不走了。 毫不介意的老韩把小狼拉上肩头,领着同样吃得不断轻抚腹部的少女走到小壑沟边捧起溪水洗了洗油乎乎的手和嘴,顺便也把另两个小东西的油嘴给抹了一下,冰冷的水凉的两个小家伙歪嘴斜眼的做着鬼脸,“嘿嘿”笑着的老韩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弯身从沟边cháo湿的泥地里捡起一块巴掌大的扁平石头,椭圆形的石头有一侧自然形成了比较锋利的刃面,老韩用大拇指轻轻的掰了一下,把这块石刀很满意的掂了掂。 在几棵树下转了一圈,老韩挑挑拣拣的拾到一摞宽大的落叶和一根两米多长,比较直挺的粗壮枝干,把其中比较细的一头握在左手里,右手的石刀平贴在枝干头部,顺着左手拇指的力量切了过去,一下、两下、三下……被少女当做移动枕头的小狼滴溜溜的转动着小眼睛有趣的看着这一切,一直看到一根头部比较粗糙尖利的矛形成。 有了原始武器的老韩心中有了底,抬头看了看不那么明亮的天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老韩无聊的东瞅瞅西瞅瞅,“咦?”好像发现什么有趣东西似的老韩眼睛滴溜溜一转,没有丝毫停顿的走回吃剩的松鸡骨架旁,盯着看了一会儿,接着弯腰捡最长最粗的胸肋骨用石刀砸下几根来,肋骨茬尖部锋利的让老韩想起曾经收藏过的一把苏格兰制式军刺,用劲弯了弯,坚硬但十分有韧xìng。 把火堆中间垫在底下的那块厚木板一样的粗枝干抽了出来,用石刀在枝干中间被烧得焦黑脆裂的厚实部分剜出五个几近圆形碗状的大洞来,把砸下来的松鸡胸肋骨捡一根两头交叉费了很大劲弯别在一起,卡进木板上的碗洞中,再把洞里塞满雪,把整理松鸡剩下的内脏捏在手里,使劲挤出一股股黑红sè散发着强烈血腥味的浓稠液体滴进洞中的雪里,不一会儿,碗里红白相间的雪球便有了上冻坚硬的趋向,如法炮制,老韩将五个碗洞都制成这样后把木头枝干放在远离火堆的空旷地方,呼啸而过的北风飕飕吹的很猛烈。 虽然在雾沉沉的天空看不见太阳的位置,但林间的天sè依然明显的黯淡下来,小狼摇晃着小尾巴一直好奇的和身上的孩子认真的看着。老韩走到篝火旁边的大树根部地势较高的一处避风的灌木丛,用石刀割了几大捧干荆棘,又随手从滴满树脂的大树躯干上撕了十几条风软的树皮都扔到火堆里,簇簇火苗腾腾的往上窜,“嘎蹦嘎蹦”的乱蹦火星。用脚清了清地上的积雪,再用捡来的树叶和枯枝在地上铺了一个两平米见方的简易垫子,老韩靠着大树一屁股坐了下去,舒服的叹了口气。 从满身伤痕的孤零零来到一个陌生奇怪的地方,一无所有又累又饿,到现在和两个小家伙在火堆边相陪相伴,自己动手水足肉饱,老韩觉得特别满足。 一阵风夹杂着浮雪穿过灌木拂过,感觉肩膀上抖动了一下,老韩把小狼从肩头抱到怀里,和身体还是比较虚弱已经睡着的少女一起护在自己粗壮的两手臂弯里,帮小狼拿掉粘在胡茬上的肉渣,摩挲着它柔软的小额头,又给它的小肚皮挠起了痒。小狼扭动了一下毛茸茸的小脑袋往老韩怀里贴了贴,一双小眼睛挤在一起,四只小肥爪朝天平伸,一副享受的模样。 “小东西,咱哥俩聊聊天吧。”老韩觉得小狼软乎乎的身躯上那层棕黑油亮的绒毛就像绸缎一样光滑。 小狼听见老韩说话后抬起头,圆乎乎的大眼睛看着老韩一眨一眨的,明澈天真。 “鄙人韩石头,原850118基地头号搏击手,‘暴熊’特种大队人形推土机,华东军界炊事系统一颗冉冉升起的巨星,蒙山一代民歌天王,龟蒙岭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唯一资深会员,小石河第一届钓鱼比赛冠军,还有……那个,你叫啥名字?”絮絮叨叨一大堆后,口干舌燥的老韩咽了口吐沫总算想起一开始想问的是什么。 “呜…呜…”眼睛有点发直的小狼呆呆的张了张嘴。 第七节 林海雪原(六) - 逐胡纪 - 枫尊 () “啥,呜呜?这也算是个名?!”韩大厨不屑的撇嘴,总算又想起难兄难弟的友谊,捋着下巴上乱七八糟的胡茬子做沉思状,“得改个名!” 小狼在老韩怀里蹭了个舒服的姿势,腆着个小肚皮坐在了老韩肚皮上,乖巧安分的看着老韩胡扯淡。 看着小狼胖乎乎的小脑袋、小爪子、小肚皮、小尾巴,咂巴咂巴嘴,高深莫测的韩大厨憋出一句:“理论联系实际,取名也要符合形象,以后就叫你……球球吧,怎么样?嘿嘿嘿。” “呜……” “你说好,嗯,有文化,嘿嘿,球球!” “呜呜……” “什么,你说很好,英雄所见略同啊,球球!” 世界上有些语言是不需要听懂也能相通的,比如说有人不断的对你叫出同一个词语的时候,很显然,小狼对这个叫“球球”的词语音调有自己的看法。 小狼撅起嘴,小脑袋像个小拨浪鼓一样晃个不停,“呜呜……” “好吧,你刚才都说同意了,不许反悔哈,球球!嘿嘿嘿。” 小狼翻起白眼,一个骨碌爬起来又仰躺在老韩臂弯里左翻右滚的耍起了赖皮,露出的小肥肚皮一颤一颤的左右波动。 老韩和蔼的抚摩着小狼的额头持续着魔音灌耳,“球球乖,球球不闹了哈。” 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小狼两只前爪扒住老韩胸前,小脸和老韩面对面,“呜…呜…”的轻声哼叫好像哀求,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中一团晶莹泪花在眼角不停的打转转,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泫然yù泣,小狼的纯真可怜表情实在让人心生不忍, 铁石心肠的老韩咧开大嘴露出一口四环素大黄牙,“嘿嘿嘿,俺滴小乖球球!” 被欺负小动物的无良老韩给闹醒的黄衣少女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听懂是怎么回事的她也立刻一丝笑容浮上脸蛋,拿小手摸着难兄难弟的脸蛋发出清朗的笑声:“小球球,小球球!” 小狼泄气的“啪”一下重新爬在老韩怀里装睡起来。 “嘿嘿”坏笑着的老韩起身走到刚才制作碗状冰球的树干旁,用手指摁了摁,碗洞里几乎变成红sè的冰球已经坚硬,拿着树干走到旁边一棵树边,倒扣板面往树身狠狠砸下,几下过去,冰球纷纷从碗洞里滚落出来,老韩将冰球一一扔到给松鸡拔毛去内脏的坑中,寒冷的温度下,坑中的血糊已堆积发黏,用一片焦黑发黄的枯叶子兜起沾满羽毛血污的雪球,拿脚把坑用雪埋上,老韩离火堆走出很远将雪球远远的向着黑压压的森林方向抛出。 俯身拿雪擦了把手,又捡了一些枯枝干木,老韩回到篝火边,把自制的长矛插进脚边的雪里,一屁股坐下,天sè已然黑了下来,白雪狂风仿佛正和熊熊燃烧的火堆做殊死搏斗,篝火东倒西歪忽明忽暗,老韩赶紧加了几把干木枝,篝火才重新旺盛起来。 寒冷的冬夜林间,一具曼妙的身影埋头蜷坐在火堆边,显得孤独落寂,寒风中那柔嫩的娇躯微微颤抖,双肩欺负不定似在抽泣,呆呆望着火堆出神。 老韩摇摇头,也做到了火堆边。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小姑娘明亮的大眼睛中闪动着感激的晶莹泪光。 老韩怜惜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想起跑到这大森林里来了?” 听到这句话,小姑娘的眼睛马上就通红了,继而好像重新想起什么事情而焦急慌张,“大哥哥,你说‘你们’,你是说你见过其他人,那他们现在……” “我只看见陶华小兄弟。他……”避开那充满希冀的目光,老韩将头扭到一边,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不,呜呜呜,是我们害了他,我们不应该贪玩来这里的,师兄,呜呜呜……”那本来期望惊喜的神sè刹那间变成了无助与绝望,泪珠就向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 “唉!”老韩轻轻搂过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抱在怀里,轻轻拍打下她的香肩,“小妹子,不要哭,他临走时有我陪伴在旁边,走得很安详,我答应过他会照顾你们的,相信我!”老韩话语中平静却强大的自信感让哭得有些恍惚的少女竟然暂时止住了哭声,呆呆得看着老韩。 “你的师弟师妹们还等着咱们去救,你现在必须要坚强,来,妹子不哭了。”任凭老韩有些笨拙的大手拂去自己脸上的泪珠,少女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那个,你叫什么名字?”重新死寂的凝重气氛下,有点不解风情的老韩非常不高明的问出个蹩脚问题想转移这沉重的话题。 “大哥哥,我叫荀景,你可以叫我景儿。”小姑娘擦了把眼泪,刚刚哭得红红的小脸上满是悲伤。 “哦,景儿,这个名字好,景儿。”老韩语音为之一缓,“路途偶遇却暴起杀人,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但对几个没长大的少年,你们没有任何权利这么做,景儿,若有机会我会为小兄弟报仇的!老韩我在此立誓!”老韩平缓冷漠的语调下是斩钉截铁的誓言。 远处的风呼啸不止,这样过了许久,老韩怀中似乎被老韩刚刚的话语所震撼的景儿已平静下来,凛冽的寒风带起她耳鬓被泪珠打湿的秀发随风飘扬,清冷的月光映照着她晶莹淡雅的脸庞,宛如仙子临凡般美艳不可方物,半蜷缩的躯体将那玲珑剔透的曼妙毫无掩饰的展现出来,健康的蜜饯sè肌肤在火光衬耀下散发着金子般光亮的迷人sè泽,细弯的眼睛闪着斑斓的沉醉光彩,红润的双唇半开半闭,露出一排杏仁般动人的小玉牙,润泽细腻的玉颈在随风扬散的乌黑发丝间时隐时现,老韩甚至有点恍惚的觉得,在这恬静自然而含苞yù放的青chūn身子上正隐隐透出一股妩媚xìng感,是那么的诱人可口。 “噼啪!” 一根被烧断的树枝打断了这一幕,看着景儿那jīng巧俏丽到脱俗的五官呆呆愣神的老韩,终于“咳咳”两下掩饰着自己刚才那没出息的sè狼相,有点慌乱的把景儿放下身边,继而转身装作被篝火吸引过去,装作不经意的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却没注意到正下意识的卷着自己柔顺的黑sè长发,红红的脸蛋上一双灵动的眼睛正偷偷盯着他,眼中满是感激与依赖的景儿…… 风暴一直在肆无忌惮的咆哮,小狼明亮的眼睛在黑夜里璀璨闪烁,正无聊的左顾右盼的它看到老韩蜷坐在树皮垫子上把自己牢牢捂在怀里,突然左摆右晃的拨拉着胖乎乎小爪子从老韩怀里爬出攀到老韩裸露的右肩趴下,咧嘴冲着老韩憨憨的笑,远远看去,就像盖在老韩身上的一块厚毯子。 感受到右肩上那温暖柔软的温馨感觉,本来有点奇怪的老韩心里热乎乎感动得眼泪岗岗的,一拎把小狼搂在怀里捂得紧紧的不放手,小狼却执拗的想再爬上老韩的肩头,一人一狼就这么闹腾了起来。 蓦然一股温暖的感觉袭上老韩的脸部,景儿颤巍巍的红彤彤小脸蛋也贴上了老韩被风吹得冰冷的左脸颊,被冻得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可还是继续贴得紧紧的。 老韩心里瞬间滚烫滚烫的,鼻头却又是紧紧的一酸,和景儿又进行起了“脸蛋拉锯战”…… 篝火依然熊熊燃烧着,折腾累了的两个小家伙手脚蜷缩的俯在老韩怀里进入了梦想,无忧无虑的小狼脸上还挂着调皮的甜甜笑容,老韩轻手轻脚的把自己腰间的树皮撕了下来,折了两层盖在小家伙们的小肩膀上。 虽然林间雾sèyīn沉,但抬头上望的老韩仍感觉透过头顶幕布般的浩瀚夜sè,繁烁明亮的遥远星空正在给他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夜深沉,老韩往篝火里加了最后一把木枝,轻轻拂去熟睡中的小狼嘴角挂着的一丝口水,搂着两个小家伙安心的沉沉睡去,听着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裸露的皮肤好像一直有种柔软温暖的温馨感觉,热乎乎的…… 落英无痕,清晨死寂的白sè树林里唯一的响声就是偶尔吹过的一阵寒风。正舒舒服服做美梦的小狼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一双小绒球似的耳朵动了动,咂巴了下嘴,迷迷噔噔的抬头睁开了没啥jīng神的睡眼,茫然的看着外面。突然,小狼像想起了什么,小爪子掀开肚皮上的树皮被子,翻身爬到景儿和老韩脸上,“吧唧吧唧”的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着他们的脸。 脸部皮肤上冷然骤变的刺激让老韩醒了过来,朦胧的睡眼无神的四处转悠,晶莹的冰珠宛如颗颗亮钻挂在荆棘丛中,森林中处处氤氲着淡淡冰冷清新的雾气,突然视线看到跟前的篝火已经几乎熄灭了,只冒着缕缕白烟,老韩一个激灵起身赶紧把小家伙们扔到自己背上,一个标准的“大马趴”俯在焦黑的火堆上,撅着腚小心翼翼的从上面往下层层扒拉开木枝,轻轻的朝下面吹着气,右手也一个劲儿的往里塞地面上残留的干荆棘刺。 第八节 林海雪原(七) - 逐胡纪 - 枫尊 ()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会儿功夫,篝火又慢慢燃了起来,两人一狼这才在暖暖和和的火堆旁伸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懒腰醒觉。自从昨天找到地下暗溪,老韩就一直有意无意的琢磨着尽快顺着溪流的流动方向寻找一通,因为河流两岸是林间树木最密集之处,若无意外,景儿逃生的师弟师妹们应该逃往那里。且顺着溪流应该能找到更大的地表河流,找到了河流,就能顺着河流找到当地人询问一下自己现在在哪了。 摸了捧雪擦了把脸,神清气爽的老韩用石刀将一块厚树板掏出一个洞,将火堆里闪烁着点点火星的苔绒挑出放入洞里,上面盖上一块新鲜树皮,接着拔出脚边的自制长矛,捡起剩余的头发线,来到昨天给松鸡拔毛去内脏的坑边,踢开上面的积雪,拿树叶包了一包松鸡内脏,带着景儿和小狼按计划顺着地下暗溪流动的方向走了出去。 走了好一会儿,在右侧出现一个一米落差的盆地,老韩毫不犹豫的跟了下去,继续前行,越往前走,积雪越浅。无聊的小狼瞅瞅这里,瞧瞧那里,突然,抽了抽鼻子的小东西发出疑惑的“呜呜”声。 “啊!”景儿突然呆愣在当场眼睛死死的盯住地上。 几簇樱红sè的布穗在左前方浮雪掩盖下若隐若现,景儿冲上前去踉跄的跪倒在地上。 被扯出的是一副蓝面红穗的小款披风,“婉儿,婉儿你在哪里,姐姐在这里,婉儿……”景儿疯了一样的起身向四处大喊。 从昨rì凌晨被追杀到发现为掩护师弟师妹们而牺牲的陶华与几乎被冻僵的景儿,又到现在已过去一天时间了,几个孩子的安危也让老韩揪心,顾不得安慰景儿,老韩紧皱着眉头向四处一望,雪面上没有大型动物的脚印与血迹,这让他略微安心了点,回忆了一下披风被掩埋的方向,巾头朝右前方。 向右前方远远望去,那里有一块丘陵状凸起。 老韩一把扛起喊得几乎虚脱的景儿,大步朝右前方奔去,小狼紧紧跟上。 小坡顶部一块巨大岩石的背风侧,三个小雪堆正在瑟瑟发抖。 景儿一下从老韩肩膀上挣脱,冲到前面,双手颤抖的快速将雪拂开,直到看到最后一个孩子也还在呼吸,泪珠簌簌的景儿才瘫了一般坐在地上,抱住最小的一个小女孩轻声唤起来。 小女孩背靠大树,两个小男孩蹲坐的地方挡在她的前面,老韩面带赞赏的点了下头,这群孩子之间的感情很深厚,两个男孩很有担当。 老韩上前轻拍了拍景儿的肩膀,示意景儿跟他走,然后两手抄起两个男孩向地下溪流的方向走去,缓过神来的景儿连忙点点头,紧紧抱起怀里的小女孩跟上。 疾步走到一棵粗大臃肿的树下,老韩将两个少年放在一片落叶遍地堆积的雪地上。 示意景儿轻声呼唤他们,老韩快步在不远处寻了个避风的灌木丛,将四周的枯枝烂叶聚成一堆,将那块装着燃烧苔绒的木块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先用枯叶覆盖,轻轻的吹气,慢慢扇风点燃,过了一会,火渐渐的燃了起来。 站起身确认了一下方向,老韩走到两颗大树中间一处雪面浅薄处,自背后抽出木矛向雪面狠插下去,扬拨开浮雪看到清面冰纹后,他猛踩一阵踏出一块空隙,“卡啦!”冰面塌陷后出现那股汩汩流淌的地下溪水。 顾不得寒冷,老韩急忙扯下身上一片衣料自溪边浸湿后来给几个孩子润喉,冰水同样几乎立刻发生奇效,男孩子们自胸部咳出一口气,似乎想费力睁开眼睛,老韩立刻采取相同的办法给两个男孩子剧烈按摩,让他们舒筋活血。 景儿也学着老韩的样子使劲在小女孩全身揉按,但突然不知想到什么,霎时满脸红通通的。 看到几个孩子的呼吸平稳了,也都睁开了眼睛,老韩取出腰后的藤蔓串,把里面的松鸡蛋轻轻放进火堆中,用一根粗木棒小心翻动着。 没过多长时间,老韩将烤热的松鸡蛋挨个拨拉出火堆,将两手先插入雪中待了十几秒中,然后拿起一个烫手的蛋,敲开尖头部一个小口,将烤得由液体变粘稠的蛋浆先慢慢喂入小女孩的嘴里,如法炮制,几个松鸡蛋陆续被喂进几个饥渴难耐的孩子嘴里,嘴馋的球球此刻也不调皮了,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眼睛里似乎也有担忧的神sè。 野生松鸡蛋不愧是调补之物,不一会儿,几个孩子便缓过劲来,红衣小女孩躲在景儿的怀里低声抽泣,两个男孩则担忧的看了一眼景儿姐俩后,不约而同的挣扎起身yù向老韩行礼,“恩人……” 老韩不等他们拜倒便一手托起一个重新按在地上,“好好休息,老韩不吃那一套。” 这听上去有点失礼的糙话此刻听在几个受难孩子心里却热乎乎的滚烫。 但让老韩没料到的是,两个男孩对视一眼后,仍然倔强的挺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朝着老韩行了重重一礼。 “大哥在上,冰寒荒原遇强敌追杀,虽明知如此,然景儿姐安然无恙,吾师兄妹三人又为您所救,此大恩大德永生不敢相忘,杜青今后唯舍命相随!”一袭白衫青袄打扮的瘦弱男孩抱拳双膝跪地,清秀白皙的脸上满是坚定庄重的表情,jīng炼话语中滴水不漏的逻辑,将老韩这种明知有危险而勇于担当的行为分析得清楚透彻。 “无以为报,小弟冉阳愿肝脑涂地!”另一个肤sè黑黝,身材高大壮实的黑皮甲少年亦抱拳双膝跪地,简单的话语掷地有声,神情肃穆。 老韩这次没有再阻止他们的行动,本就不喜虚伪矫情的他,眼睛从两双不由自主用力却不断颤抖握拳的手上看到两个少年真心实意的感激之情,甚至他们身后的景儿与怀中小女孩脸上都是理所应当的表情,老韩此刻内心好像被某种已淡忘的东西狠狠触动。 “感恩知图报,好!老韩今儿就认下你们两个有情有义的兄弟,肝胆相照,天地为证!”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疲惫的脸上却满是兴奋之情。 “青儿,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脸sè缓和许多的景儿缓缓拍了拍怀中紧紧抱住她的麻花辫小女孩,这是一个秀丽可爱的少女,穿一件白襟绿绫绒袄,腰间一条天海蓝的布腰围缠得利落洒脱。可能是已从寒冷惊吓中渐渐恢复过来,此刻小女孩那粉雕玉琢的可人小脸蛋上带着一抹浅浅的轻松笑意,一双灵动活泼的大眼睛也开始熠熠发光的瞅着老韩。 “景儿姐,华师兄和您在山岭上暂时挡住那群黑甲强盗后,我听你们的吩咐带着阳弟和婉儿骑马寻了个缓坡冲下崖来,马都折断了腿,我们只受了轻伤。我看他们的队伍中有獒犬,于是埋掉带有血腥味的兵器,循着树林最茂盛的地方跑,路上将身上杂物扔在地上以期你们能找到我们,我和冉阳轮流背着婉儿跑了一天一夜一直到这里,我们又累又饿实在跑不动了,要不是您和韩大哥,我们可能……”杜青带着懊悔的表情低下脑袋,仿佛辜负了师姐的信任。 “不,青儿,你做得很好,你们能一直坚持到这里,真得让我不敢相信。”景儿抱着叫做婉儿的小女孩走到杜青与冉阳跟前,和蔼而怜惜的抚摸下他们的脑袋。 站在旁边的老韩暗自点了下头,这个叫杜青的小家伙遇险不慌,处事井井有条,他们三个在困境下不离不弃,相互扶持到此,都是不简单的孩子。 “景儿姐,华师兄呢,他跟你在一块吗?”小姑娘扯了扯景儿的衣袖。 老韩心里暗暗叹口气,望了眼远处白茫茫的林间,俯身抱起安静蹲坐的球球向火堆走去。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阵阵呜咽之声…… “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韩大哥,我们想再折回当初坠崖的地方。” “嗯……啥?你说啥?”老韩像被突然扯了脖子一样虎眼圆瞪。 “我们,”杜青可能被老韩的尊容下了一跳,“坠崖的时候马匹都折在岭下,当时情况危急只顾着逃命,我们想拿回马身上驮着的东西。” “要不说你们肯义无反顾的认我作大哥呢,这缘分看来就在这抠门上了,”老韩脸上的表情无奈得有点走形,“本来以为你们大哥我就是个守财奴里的奇葩了,没想到碰上你们这些舍命不舍财的傻孩子,”老韩吐沫星子横飞的教育着面前的杜青,“你们说得黑甲人既然在雪原里穷追不舍的捕杀你们,就说明他们想要不惜一切的把你们灭口,你们坠崖的地点他们知道,不会下来找吗?万一在那里他们设下埋伏,你们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即使他们还未寻到,你们不是说他们有獒犬嘛,那玩意儿鼻子最尖了,循着你们的气味继续追杀怎么办?” 杜青与冉阳不住的点头,点着点着就红着脸头都快低到胸口了。 第九节 林海雪原(八) - 逐胡纪 - 枫尊 () 连带着刚才听闻要回去找东西赞同的连连点头的小婉儿,都不好意思的把头藏在景儿怀里,娇声嫩气的低声说道:“韩大哥说得对,我们不该回去拿藏宝图。” “藏宝图?啥米藏宝图?”刚刚一副恨铁不成钢,玉镯不成器模样的老韩隐约听到这个词,本能的发出这个疑问。 “哦,师傅圆寂前交付我们大家的一张印刻在黄羊皮上的藏宝图,他说那是他游历天下时,在漠北草原发现的一处大金洞的位置,”景儿面sè严肃的看着杜青与冉阳,“你们要好好听韩大哥的话,任何宝藏都不能与自己的xìng命相比,做任何事情要分得清轻重缓急,切忌贪念,你们听到了吗!” “是,景儿姐。” 身段婀娜,姿颜秀美的景儿此刻就像个宠爱弟弟的慈姐般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对着老韩歉意的展颜一笑,黑漆盈亮的一双杏眼眯成一对弯月,敛手在腰,小身段盈盈下拜,“韩大哥,我这两个师弟年纪尚幼,有不懂事的地方请您见谅,您看我们接下来应该……” 老韩大手往下狠狠一劈,毫不犹豫道:“回崖下拿藏宝图!” 刚才刚刚听闻藏宝图的消息,穷孩子出身的可怜老韩可就经受不起这个刺激了。“rì你nǎinǎi个熊,这就跟你已经知道了这期彩票大奖的中奖号码在那里埋着,只需去那里挖出来就能中大奖一般,咋能不去挖。”额头都兴奋得冒汗的老韩心里如是想。 四周寂静无声了好久才让老韩缓过神了。 看着眼前的四双眼睛从茫然、纳闷、疑惑,直到有向质疑方面转变的趋势,老韩才急忙赶紧正了正脸sè。 “孙武曰,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候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顿了顿,眼睛滴溜溜一转的老韩用镇定下来的眼神缓缓扫视了下面前四人,“此策何意?” 良久,换来四个冥思苦想到红脸的小脑袋。 “意思是要重视考察环境的动态变化,通过筹算、试探等各种手段,通过得与失、有余与不足等方面对环境的变化方向进行判断,对事情发展做出预测。”老韩娓娓道来中满是胸有成竹的洒脱语气。 “再者,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sè不过五,五sè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以迂为直,以患为利,知迂直之计也。” “在决策一件事情时,我们要针对所面临的环境,制定不同的应对策略,且战略要富有弹xìng,能够根据形势的变化而迅速做出调整。这样,我们就能在决策方面取得了主动权。”老韩缓一口气,走近杜青跟前,“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在下一步重大决策制定时首先要注重自身实力的提高,以实力从容应对各方挑战,但同时要善于出奇制胜,以创新xìng的思维取得主动地位,成为最终获胜的关键!” 上言一出,掷地有声!看着面前几个眼中崇拜得冒着敬仰小星星的虔诚听众,老韩欣慰的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嗯嗯,再者说,一rì为师,终生为父,师门遗物,怎可轻弃。这是做人的原则。既已为兄弟,大哥愿陪你们冒这个险,回去刀山火海里走一遭!”老韩扬声中手舞足蹈的牛逼哄哄。 “韩大哥……”没看过连续剧的几个单纯少年的眼中重又盈满泪水。 “那啥,咱们先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再说。”用仅剩的一点廉耻心,老韩止住了继续煽情的邪恶念头。 丘陵左前方地下溪流旁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林间的树木一连就是几百棵,和排柱一般,几乎一样粗细。树干中上部很高的高度展开一束束蓬枝,椭圆形匀称伸展,枝头都是大片互生叶,好像盘起的盂钵。冬rì的阳光穿过疏疏落落的撑天圆柱支起的簇落叶伞,仿佛是隔着轻柔薄纱透过来的,树的倒影都整齐规则,雪面上光电斑斑清晰。 前方树木稍有些稀疏,然而树体却庞大不少。 老韩用力嗅了嗅,一丝轻微的带有腥味的新鲜水汽飘荡在空气中,老韩眼睛一亮,向味道飘来的方向快步走去。“哗哗哗……”犹如天籁般的声音由远及近,越过这一大片林子,是一处白sè雪面中块块黄绿sè草坪点缀的平坦丘陵,雪幕下氤氲密布,远处层峦叠嶂的山脉若隐若现,构成了一副壮阔的屏障。 白雾缥缈中,广阔雪原上一块块不知名的花田sè彩斑斓的镶嵌期间,紫sè、红sè、黄sè的大瓣花朵在寒风中傲立争艳,馥郁芬芳,遍铺地面的翠绿sè青草丛倔强的从莹白积雪中露出柔软而坚韧的身子。丘陵下方积雪中一片粉红sè芦苇状的植物带中间一条溪流自上游的雪原蜿蜒而下,沿岸离水最近处郁郁葱葱的蕨类植物交互揉绕,不时泛起白肚的奔腾浪花在其间欢快的涓涓流淌着,此情此景宛如仙境一般。 兴奋的小狼从老韩背上一跃而下,矫健的身姿帅气异常却忘了考虑自身的体型,叽里咕噜的翻着跟头滚下坡去,心疼的老韩心肝宝贝的一通乱叫,没想到落到平地上的小狼很淡定的站了起来,冲着老韩咧嘴一个劲傻笑示意自己没事,就是小脑门上沾着的几根杂草泯灭了自己表现出来的英雄气概。 拎起小东西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检查一遍,最后在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以示惩罚。安稳走了一路的四个小家伙也恢复了jīng气神,你追我赶嘻嘻哈哈的闹到一团。 老韩来到一处宽阔平稳的河沿边,选了岸边一块凸出的大石头站了上去,拽下一根岸边芦苇状的植物,掐开一看是空心的,就掐下一小截来堵住头做浮漂,把自制树枝长矛的前端紧紧系上头发线,线下缠上两头尖利的小木条做钩,木条上方五公分处缠上浮漂,把树叶包裹的锦雉内脏捡出一段别在尖头小木条上,“唰!”的一下把线甩了出去,在完美倒映出明澈天空的碧青溪流里荡起层层波澜。 优哉游哉的老韩前跨了一步正想坐下,扭头正要给小家伙们进行革命史实再教育:“想当年在基地旁边的小河边……” 矛尖突的往下一沉!差点触到水面。老韩忙不迭的往上拉杆,整个矛都被拉成了弓形,老韩赶紧跳下岩石顺着岸边溜鱼,几圈下来,看准时机猛的往上一拽!一条背生双鳍,肚面雪白的大胖头鱼被拉上岸边,球球兴奋的跑上去想仔细瞅瞅战利品,没想到原本在地上垂死挣扎的大鱼竟然一摆尾主动向着小狼冲了过去,大张的鱼嘴里尖齿密布! 因为知道鱼是被肉食钓上来的,老韩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还没等大鱼碰到小狼,他便飞起一脚将鱼踢飞,接着上前单手捏起仍然凶悍异常的大鱼重重的砸向岩石,刹那间鳞片四溅,污血横飞! 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老韩心有余悸,“他nǎinǎi的,要不是肚子饿,刚才差点打算先下河去游个泳,要是先碰上这玩意儿可糗大了!” 在几双充满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喜欢显摆得韩大厨如法炮制的又接连钓上三条同样饥饿凶猛的大鱼。 拾起一条大约仈jiǔ斤重的大鱼,老韩麻利的拿起石刀剖开鱼肚、摘去鱼鳃、刮除鱼鳞,不一会儿,一条鱼就被收拾干净。景儿和婉儿在一旁认真得看着,趁老韩洗鱼的功夫,勤快的两人协作主动捡起石刀,开始收拾起地上剩余的大鱼。 火绒已在刚才用完了,想烤鱼就要重新取火。同样有眼力见的杜青与冉阳一溜小跑的捡来一堆干柴与枯枝,互相商量一番后,冉阳拾起河岸边的两块鹅卵石,两手各拿一块靠近柴堆互相砸起来,动作幅度随时间的流逝由有节奏到使蛮劲再到准备玩命。 看着千方百计想要打出火苗的两人,看着砸得逐渐演变成石头不动我也动的两人,那有些狰狞冲动的玩命表情让老韩想起自己昨rì取火时得痛苦,老韩知道,被鹅卵石砸出来的火星只不过是达到白热时发出的一点光,完全不像用同样方法从火石里迸出的火星那样稳定,因此是不可能打着火的。 可河岸边的林中没有彻底干燥的苔藓,上次钻木取火的办法不能用了,这可怎么烤鱼,老韩也略微有些着急得下意识摸了一把腰部仅有的牛皮袋,可惜那里没有火石火柴打火机。 然而一种有点咯手的感觉让老韩灵机一动。赶紧掏出一看,原来是自己残存的两块玻璃镜片。 愣了愣神,一种神秘莫测的笑容挂上了老韩的嘴角。 冬rì高挂,冰雪晶莹的雪原上,阳光被雪面反shè出灼目的强光。 示意两个已经准备发飙的重体力劳动者停下手里的无用功,自芦苇丛穗上抹下几大捧末状物堆在一起,将两个镜片背对背靠在一起,中间灌满清澈的冰冷清水,四周边缘用岸边粘泥封死,一个简单的放大镜就此做成。 第十节 林海雪原(九) - 逐胡纪 - 枫尊 () 单手扣眉仰头寻到个光线好的位置,老韩用自制放大镜将强烈的太阳光聚shè在干燥的芦苇穗堆上,一动也不动的保持一个姿势……随着一股轻微的白烟袅袅升起,一会儿以后,被聚焦在一处的穗末子由黑变灰白,火星点点的弥漫整个芦苇堆,老韩往上加了几大把干枝,篝火燃烧了起来, 装作高深莫测的韩大厨十分之享受两双发出惊讶崇拜之情的目光,特别是听到远处拾掇鱼的婉儿亮开小嗓门欢呼起来的声音。 但不久他就发现,面前两个瞠目结舌张大嘴的可怜孩子手都开始哆嗦了,貌似那张开的嘴型想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像是“妖孽”。 瞎猫碰上死耗子似的点着火的老韩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自然科学爱好者,懒得解释的他一把将两个哆嗦着的桩子拉到跟前坐下。 “天冷就靠火堆近点,看你们哆嗦的,一个放大镜就把你们激动成这样,以后还能干点大事不?” “放,放大镜?”杜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哥刚才保持姿势一动不动,让那个最亮的光点一直保持在一个地方,就跟火石一样,打的火花最大的一点就能烧起火来,同样都是达到能让引火物点燃之所。” 老韩禁不住抬头有些意外的打量起了这个聪明的小伙子。 “韩大哥,我两个师弟都是习武的好手哦。”看到老韩和自己的两个师弟凑在一块猥琐的窃窃私语状的景儿笑眯眯道。 “哦?耍一个来看看。”老韩跟个游手好闲找乐子的阔少一样挤眉眨眼的起哄到。 杜青信心满满的站起身来,“婉儿。” 心领神会的婉儿赶忙点了点头,抓了把雪擦了擦手,自身后摘下一把小弓,小跑过来递到走过去的杜青手上。 “左边第三棵松树第六层叠枝上挂着的那颗半青松塔。” 话音刚落,“嗖!”的破风声响起! 视线转处,一棵松塔应声碎落在地。示意有些得意的露出上下两层白牙的杜青捡来,本来脸上带着赞许神sè的老韩看着手里的松塔和贯穿其上的箭枝却渐渐皱起了眉头。 暂时没有理会几个孩子的诧异,老韩示意冉阳也来展示一下。 结实高大的冉阳走向一丛低矮的针叶灌木,俯下身前倾,右手后揽一大丛枝条环抱在右臂与腰腹之间,“喝!”的一声挺身发力,接近半米深的一大坨冻土连同上面的植被就这么被硬生生扯在半空。 看着那一大捧硬棱带刺的荆棘,再跺了跺那连回音都没传回一点的硬邦邦冻土,老韩直接张嘴无语,“把你小子放到拆迁队去连铲车都能省了。” 把两个异于常人的活宝叫到跟前,老韩脸上的神sè平淡了很多。 低头掂着那颗被shè烂的松塔,“左手三指握弓,右手单指拉弦,用一把明显不适手的弓箭,敢在起shè瞬间四十五步多障碍抛物仰shè,箭无虚发,好把式!”老韩头也不抬的一伸手,把杜青那企图再度露出的照得人眼明晃晃的一口白牙抹遮起来,“但也仅仅是好把式,这种花架子对付全副武装的骑兵,你死定了!” 杜青表情愕然,随即皱起了眉头。 老韩丝毫不见怪,“冬季松塔坚而脆,遇外力撞击则碎,遇强力点shè则透,看看你shè出的这玩意儿,”老韩将“战利品”递到杜青手中,“松塔烂而箭入身不透,分明是箭至松塔时已力竭无贯穿之力,仅凭惯xìng将其击落,”看到脸sè有点发白的杜青,老韩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根箭shè到一个高速骑驶中即使仅着皮甲的骑兵身上,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至于你,”老韩拍了拍高壮的冉阳,“嘿嘿,嘿嘿嘿。”冷不丁这么毛骨悚然的坏笑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冉阳在篝火边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一个心情失落,一个心惊肉跳。 “总而言之,身体底子不错,功夫基础扎实,但习练的火候还有待提高,潜力巨大,不过从你们几个身上,看得出你们的师父是个很不错的人。” “我们自幼上山,师父说深处乱世唯强者可生存,要我们人人都要有一技之长傍身,他不让我们跟山下的孩子一样在塾院里研经作诗,而是习武学文,自力更生。”杜青有点无jīng打采的说道。 老韩兴趣大增,“哦?你们的师父还教过你们什么?” “师父爱好游历,几乎每年都有六七各月下山云游四方,最后一次回来他曾经说过,中原乱象已起,诸胡蠢蠢yù动,久后必侵中土,天下之殇降至。”老韩听得不住点头。 “师父说胡人凶悍狠厉,自幼习马善shè,朝廷若再无整军良策,晋兵将难以抵挡胡人铁骑。”冉阳憨厚耿直的脸上竟隐隐透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看得老韩“嘿嘿”一笑。看到景儿正领着婉儿走过来,老韩眼珠滴溜溜一转,清了清嗓又开始显摆起来。 “其实,以我浅见,这整军之事虽难,却还过得去,”老韩高深莫测的一笑,看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不慌不忙的说道:“方法其实挺简单: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或反其道而行之。” 看着几个认认真真冥思苦想的小脑袋,老韩往旁边的树干上一靠,懒洋洋笑道:“比敌人更善驭马shè箭;或用器械克制住敌人的骑兵。” “韩大哥,你真有办法能制住胡人骑兵?”令老韩意外的是,最先问出此话的是在两个跃跃yù试的傻小子旁边的景儿。 “那个,应该差不多,能,能吧,你说呢?”老韩被眼神突然异常狂热的景儿盯得有点头皮发麻,说都不会话了。 “师父教养我们多年,无以为报,唯其临终前惦念天下苍生,说胡人凶残,必使生灵涂炭,嘱我们下山后定要寻得能人指点,习本领救助苍生,这是我们师兄妹现在唯一的心愿,韩大哥,你是我们的恩人,是个有本事有担当的男人,也是个言而有信的好人,无论你让我们付出何种代价,请将此克骑之法教授我们,我们真心想得到你的帮助。”包括婉儿在内,几个孩子立身行礼的脸上挂着与其年龄不符的庄重神sè。 老韩默然,一句随便讲出的玩笑话竟然引出这么个后果,最烦麻烦事多的他放在往常肯定头也不抬的摆手打哈哈了,可景儿的话却让他紧锁眉头,陷入思考之中。 良久,一声叹息,“以天下苍生之动乱为己愁,以师父遗愿之达成为理想。好师父!好弟子!既然你们愿意听教,老韩必倾囊相授!” 几个孩子的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按说拜师学艺该收收学费啥的,看在是初学又有点干亲戚关系的份上,这学期的学费就先免了,以后再说哈。”老韩颇为大度的一挥手。 几个孩子的感动之情冻结于面。 修习克骑战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嗯,据说还有一定危险xìng,那个,特别是也有运气不好不注意一不小心把小命扔了的――起码据老韩是这么说的。看着像被打了新鲜鸡血一样上蹿下跳的两个活跃分子,老韩抿了抿嘴发现自己善意的劝告就像个响屁一样被遗忘于茫茫雪原,未产生一点涟漪,既然如此……老韩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也有一点莫名兴奋。 根据韩式克骑理论,以肉身与奔驰而来的武装骑兵对抗,是jīng神疾病所能达到的最高档次,最好的结局也是同归于尽,除非将你自己也变成一件足以抗衡骑兵的兵器。 于是乎,茫茫雪海林原中的小动物们有幸在这年冬天觅食结束的闲暇期里,津津有味的观赏到两部惨绝人寰的真人秀节目,收视率奇高,因为这两人令人发指的行径在这个冬季独一无二。 作为本节目的独家制片人兼导演,老韩自称一直在幕后辛苦工作,还要时常以“玉不琢不成器”等狗屁理论安慰心实不忍的两个女孩。 “你现在准头勉强而力度缺乏,我现在教授你的为骑shè甲骑兵功法,在对方无法对你形成威胁的远距离处,能够在驭马高速移动中的任何方向上jīng确命中其要害,在剧烈运动的马上肉搏中能比对方更灵活的运用各式长短武器使出最致命的搏击手段。此技中平衡xìng与灵活xìng是基础,强力度与好体力是灵魂。”老韩双眼直视杜青。 于是乎,杜青每天的训练是先在岸边的河岸上慢跑二十圈,一头大汗浑身火热后一头扎进茂密的冰雪森林撒腿快跑,再以一千步为界折返跑十五次,每跑一圈需在跑动中除去身上的一件衣物直至仅剩内衫遮体,连鞋袜都必须除掉。 干枯坚硬的枝干,针刺密布的荆棘丛,冰寒硌脚的林间路,如果想小心躲避纵横交错空间里的各种障碍物,必须跑慢一点,但是慢跑就无法忍受林间的刺骨寒气;如果想快跑取暖,那么就必须忍受这些针扎石硌的痛苦,且若因偷懒被发现一次,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最近的一棵最高的树待半个时辰。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寒冷、疼痛、酥麻、昏厥,对今天已经受过不少刺激的杜青已几乎没有任何刺激,他也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奄奄一息晕倒后,被老韩包裹着以最快的速度拎到熊熊燃烧的篝火边,几大碗滚烫的鲜美鱼汤灌下,一身大汗发出,又被一脚踹回林间训练。 第十一节 林海雪原(十) - 逐胡纪 - 枫尊 () 至于另一侧林中冉阳的训练,嗯,实在是有点毁自然生态。 “砰砰”作响的巨大撞击声,“哗哗哗”的枝干剧烈摩擦声,林间一团团不断腾起的白sè雪雾,再冷不丁夹杂着一两声痛入心扉的嗷声高叫,不知道的肯定认为有一头远古凶兽正在林中苏醒逞凶。 凑近一看,一个光着膀子的大个傻小子正毫无公德心的拿着一根三米多长的树干,疯了一般在树林里横冲直撞,不断快速重复的刺、砍、劈、削,动作耍得人眼花缭乱, “响彻如雷的奔蹄声,遮天蔽rì的寒刀光,刹那间以席卷一切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席卷而至。可谓无坚不摧,这就是铁骑军团的力量。然唯有一技练成之军可让铁骑都闻之变sè。”老韩面前昂头挺胸的冉阳呼吸渐浓重。 “此正是我要教授与你的陌刀重步兵功法。人手一柄九尺长的重型三尖两刃大刀,密集横列方阵,依照鼓点冲向敌军,驭刀冲劈、横搅、前冲、点扎、下撩、对点、压崩、斜砍、上挑、倒摔、缠绕、拨柄、拦护,不分青红皂白一通狂杀,刀锋此起彼落,队列前仆后继,如墙推进绞杀敌骑正面一切有生力量,使其人马俱碎,心寒胆战。此技要领是高强度的体力与抗压力。还有,”老韩咧了咧嘴,“不怕疼。” 荆棘、灌木、交错缠绕的严严实实的树蔓……“一切都是你能够踏过的障碍!” 每天一大早,在树木繁杂的林间,吃着早饭的老韩头也不抬的右手随意向空中划出一个方向,冉阳就必须使出浑身解数往那个方向行进一百五十米,唯一的要求就是行进路线必须是直线,遇到的任何障碍物都必须强力去除! “刀之力,通贯双臂,目视无物;刀之jīng,速至极致,无坚不摧!”老韩如是说。 若是碰上一条平整宽阔的坦途那当然不用费劲,扛着小树看看雪景,走一圈回去还不耽误吃早饭。 但很可惜,老韩那神奇的一指总会让冉阳觉得那是一条通往修罗域的高速公路。 碰上那九十度仰头看得都有点眼晕的大树,坚强不屈的冉阳当场痛哭流涕加撒泼的心都有了。 第一天,戳、劈、铲、撞,每一次拼了命撼动大树的发飙举动都会让大捧的厚厚积雪从高高的树枝间重重落下,将彪呼呼的傻孩子埋压在雪堆之中,他再鼻涕眼泪横洒的从雪中钻出来,继续冲,最后,当特别有志气的冉阳将上辈子入洞房的力气都透支用光,终于将面前挡路的大树连根推倒的时候,不可置信的满足感充斥心间,当他兴奋得想仰头长啸一声以解辛苦时,却诧异的看到了黑sè天幕里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小星星们,他终于承受不了这幸福的打击晕了过去。 一群人立刻跑上前去。 一个跑在最前面且不怎么和谐的急促声音响起,只见他蹲下用宽大熊掌的两个手指夹起地上一根小木条小心翼翼的戳了下,又戳一下,接着戳啊戳,“喂,小伙计,你躺在这里干啥,你看你看,那是谁掉的钱袋,咋鼓囊囊滴呢……咦,那个白花花滴是什么,哇,一个光屁屁的大姑娘哦……nǎinǎi的,是谁这么没公德心,把这外酥里嫩烤得油乎乎的松鸡到处乱扔!” 冉阳“腾”一下做起来,眼里大盛的绿光让充满关切之情小跑过来的球球在雪面上一个急刹车,“嗖”的躲到人群最后。 面对周围那从呆愣到有点鄙夷的神情转变,平静起身扔掉小棍的老韩淡然的拍了拍手,“没事,他饿了。” …… 十五个rì夜交替过去,此时的天空黑漆漆的,冬季的夜晚特别清冷敞亮。四仰八叉躺在草垛上的杜青和冉阳在复原,嗯,确切的说有点像复活。 他们大口呼吸着空气中的氧分,一边看着面前那个正照顾着篝火的高大身躯,眼神特别特别复杂,有点像刚火急火燎的买了一份大额保险,逐渐冷静下来后盯着保险推销员的感觉。本就孩子心xìng的两个淘气蛋这些天与老韩朝夕相处,关系早已经非常融洽。 “大哥,你教给我们的这些功法是,是不是,嗯……”冉阳说话扭扭捏捏,憋得脸皮有点透红。 “哦,阳弟是想问大哥你当年是不是也这么训练过。”杜青一脸的正气无辜。果然,文人或貌似文人的人心是最“歹毒”的。 “咦?你怎能这么说。我只是想问这些功法是否有文本传世,我好拿来悉心研读,也可更好的领悟。”冉阳脸上冤屈的表情更夸张,那伸出的手指都在以二百五十赫兹做正弦抖动。 老韩彻底无语,他明明记得那天景儿曾跟他说过,冉阳习武天赋极高,然而其至今的文化水平充其量也就是写不错自己的名字。 果不其然,景儿和小婉儿几乎同时低头抚额,掂起裙摆向两个活宝的反方向挪动了一段距离,再抬脸,那恬淡平静的表情分明表示“我跟他们不熟”。 “哼,哼哼,想当年我出师的时候,矛锤弓驽铳、鞭简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扒,十八般武艺样样jīng通,其他的诸如鸳鸯钺、yīn阳锐、状元笔、判官尺、回绳镖、三节棍,我耍得更是缭乱娴熟。” “哇,韩大哥你好厉害,这些兵器我都没听说过呢。”小婉儿玉腕托腮,听得红光满面两眼冒星星。 其余三个心智基本成熟的,动作则挺一致,齐刷刷一对隐蔽的白眼。 “是啊,是啊,从韩大哥徒手捉龟的矫健身姿就能看出他的不同凡响。”杜青无jīng打采的脸上一对满含笑意的眼睛滴溜溜打个转。 “噗!”“噗!”“噗!” 脸皮比城墙根稍微厚那么一点的老韩登时脸上就白里透红了。 “唉,只有严师才能出高徒啊,”老韩深吸一口气,突变一脸宠溺的看着面前乐开怀的两个难兄难弟,语气异常温柔,“明天训练量加倍。” 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的两声惨叫不知让树林中多少凶禽猛兽这天晚上得了失眠症,睁眼数星星到天亮。 …… 那是两天前的一个下午,正想和景儿给两个完成训练的家伙准备晚餐,突然发现在左侧那块浮雪稀少的细沙岸滩处,笨拙晃荡的自水中上来一个硕大如小磨盘的东西。浑身土黄sè条纹缠绕,一只肉质独角凸起于光秃秃的头顶,类似八卦图的菱形龟壳呈山状俯落。 “沙龟。”老韩惊诧无比,这种曾在内蒙古和山西等地的内陆江湖中生长的物种,在来时的世界已经只能在博物馆看到了,没想到现在能亲眼见到只这么大个的。 慢悠悠走到离河岸有一段距离,沙龟慢腾腾扭转过方向头朝河流,扭了扭身子,一对粗壮的后鳍肢同时向后做扬翻动作,刹那间沙土飞扬。过了一会,可能是支撑庞大的身体有些劳累,沙龟的后鳍肢又像自行车镫一样轮换的一铲一扬,均匀的速度如同风扇般继续高效率的扬土。不一会儿,一个大坑在沙龟身下形成。 大家屏息凝气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一整天都极度枯燥的跟大树干架的冉阳更是看得有滋有味,突然,他的两眼圆睁。 一个荔枝大小洁白光滑的圆球物体自沙龟后体排出落入沙坑中,两个,三个…… 目瞪口呆的冉阳下意识的“咕嘟”咽了口口水。这声音听在老韩耳里如平地一声惊雷,眼珠子一转,“嘿嘿,天天吃鱼这俩小子肯定都腻歪了,该给他们换换口味了。” 示意大家都放慢脚步前行,走到正辛勤下蛋的沙龟身后,此刻沙坑里已有十多个蛋了。 老韩探手下去摸了一个上来,滑腻的黏液包裹下的是个软乎乎的乒乓球大小的蛋。 看着周围几个充满好奇的脑袋,“嗯,这玩意我也没吃过,一人摸两个先尝尝吧。” 几个孩子颇觉有趣的小心翼翼拿了几个,走回火堆边,扔进简易的木制锅中,没一会儿,这些软乎乎跟汤圆似的蛋就漂了上来。 老韩把蛋捞出来人手两个,往木头上轻轻敲一下,然后掐住一个碎片一拉,整个蛋皮就被拽了下来,其他人在旁边如法炮制。 紧接着是几双突然间闪亮的眼睛。 回味着嘴里的余香,老韩心里那个翻江倒海啊,“nǎinǎi的太鲜了,那蛋黄嫩的都有一股子香甜味。” 这次只用一个眼神,重新成立的偷蛋小分队从组建到到达目标处只用了片刻时间。沙坑里已有了五六十个蛋,沙龟还在不停贡献着。 老**在一边咽口水一边谆谆说教,“大自然赐予每个生命生存的权利,所以我们也要遵循这种规则,大家只准拿一半的蛋,剩下的蛋要留给它们继续繁衍生息。” 几个小脑袋不住的点头,手下的动作更是不满,连球球都小心翼翼的抱着个蛋,撅着个腚连滚带爬的往回带。 回到篝火边,煮。 一声声享受的呻吟声此起彼伏。互相看了一眼,又都转到老韩身上。 老韩拧了拧鼻子,“那个谁,冉阳你那是什么表情。” “大哥,我怎么还没打饱嗝,往常这个时候吃完你做的饭我都必须起来遛弯消食了。”看似憨厚的冉阳此刻脸上无辜疑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都有点不怀好意。 “得嘞!这就是自然规则的特例,吃饱肚子是遵守所有规则的前提,搞!” 第十二节 林海雪原(十一) - 逐胡纪 - 枫尊 () 又一番折腾。“呃。”满意的打了个嗝,回味着嘴中香甜软嫩的味道,杜青的脑袋不由自主的又转向将蛋坑填满沙土正慢腾腾向河流走去的沙龟,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老韩同样执着的蠢蠢yù动。 “韩大哥,那个,你不是说什么大自然给了所有生物生存的权利,我看我们就不要……”看到老韩小动作的景儿有些脸红的给小球球搔着饱饱的小肚皮,舒服的它眯起了眼。 “谬矣,谬矣,”老韩脸上一副心痛的表情,“恰恰相反,我正是想向你们说明,任何一条规则的深入人心都需要你亲自去探究证实,只有亲自验证了,才会更加确信它的正确。”滔滔不绝的话语把景儿说得一愣。 趁着景儿不再说话的刹那,老韩疾步走向沙龟,渐渐走近跟前。 瞅准位置,老韩俯身一跃,想牢牢抓住沙龟壳将其掀翻再说。 异变突生,看似平整的沙滩覆盖的厚度就像女人心一样的难以捉摸,而且老韩用劲起跳的脚正好踏在一个被薄沙虚盖住的完美弧形沙洞之上。 这就导致……老韩的前跃变成了原地升空扑腾,失去平衡的老韩以一个完美的挺臀狗啃屎动作一头栽倒在沙滩上,更悲催的是老韩前伸的手没有抓住龟壳,却抓住了沙龟的小尾巴。 突然身后遇袭的沙龟反应相当激烈,没等老韩抬起头,那粗壮的后鳍肢又螺旋桨般的后铲起来,刹那间沙土滚滚,中间还夹杂着因受惊吓过度而导致的屎尿横飞,没用片刻,老韩就以撅着腚下趴的不雅姿势被沙土将头埋在沙土里…… 泄愤般狠狠咬一大口被烤熟的沙龟后鳍肢,“咯吱”的泥沙声在老韩嘴中响起,看来沙龟肉并没有它的蛋那么惹人喜爱。 看着脸憋得通红的几个小家伙,老韩又狠狠大嚼几口沙龟肉,“这就是大自然对破坏规则的报应!” “哈哈哈……”几个孩子终于没忍住。 老韩在篝火边扭捏的挪了个位置,避在景儿和小婉儿目光没法直接看到的地方。 “大哥,你怎么了?”杜青很好奇。 老韩抹了把鼻尖上的汗水,“没事,就是这两天你们大哥我可能要改走清纯xìng感路线,光屁股走路了。” 冉阳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呆呆的不解问到,“为啥?”那语气很明显不是在疑惑老韩做出这种行为的可能xìng,结合他的动作,他应该在纳闷老韩为何要在这么冷的天气里耍流氓。 因为他的实在,脑袋上挨了重重一拍。 “废话!当然是刚才抓龟时一用力把裤裆裂开了,”老韩面sè很沉着,“不过这样也好,比较有利于我的青chūn生长期身体发育。” 闻听此言,两个跟老韩相处久了越发有点不良的少年脸上肃然起敬,立马一副高山仰止般敬佩的令人发指表情。 熊熊篝火对面,响起脸蛋腾一下红通通的景儿的轻啐声。 ※※※ “什么!”魁梧骑士暴怒下一手拎起面前骑士的领子将其抓到眼前! “轲蛮大人!早上少主强行自马车中抢出被我们俘获的拓跋雪的侍女,说要去河里沐浴,还拿鞭子抽打我们不认我们跟随,但两个时辰过去了他还没有回来,我们去搜索的时候只在河边发现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少主就,就不见了踪影。” “嘭!”魁梧骑士扬手将手中之人扔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一颗树干上,喷血昏死过去! “大人,是少主一力蛮干才导致如此境地,大人您不需要为他这么着急……” “放屁!那个白痴的死活与我何干!但是那两件‘东西’在他身上,那可是事关部族存亡兴衰之物!马上带我过去!” 林间小河边,白皑的雪地上血流遍地,。 魁梧骑士站起身来,“头骨塌陷碎裂,脸部有深槽抓痕,是虎、熊一类的大型猛兽所为,传令,开绳放獒!上弦淬毒!捕杀林中一切活物,直到找回那两件‘东西’!” ※※※ 此刻老韩站在山顶继续眺望上游,河流密布分叉,被一座又一座山形陡峭的皑皑山脉叠绕。 那里住人的可能xìng不大,那么便往下游寻找。 老韩带着几个养jīng蓄锐的跟班们朝下游走去。 果不其然,越往下走,河面越宽,波光粼粼的开阔水面几乎一眼望不到对面。 “嗯,看来我们就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深深吸了口新鲜的空气,老韩心情愉快的甩动了两下膀子,突然,他觉得自己腰部的破衫被轻轻拉了几下,转过头去。 小婉儿无比认真的小脸不无担心的展现在他面前,“韩大哥,婉儿不会泅水。” 老韩有点愣神,急速回忆是自己哪个无意间的过分动作惹出了这个误会。 “咦,”神箭手基本功扎实的杜青无意间远远地瞅了几眼,忽然惊叫道:“大哥大哥快看,前面好像有船!” 话音未落,一阵悠扬欢快的音调伴随那个遥远处的小黑点出现而隐隐传了过来。 “哎―― 清波绿水山间走, 鲜花嫩果岸边留, 彩线香囊哪个丢, 船妹等郎在舟头 ――” 规则韵律的拍桨声中,缓缓划来一片木筏,上有一个头缠蓝麻布的健硕老者和一个身着青蓝sè褶边高襟粗布长袄,身材窈窕修长的少女。 “大叔,大姐,能不能过来一下,我们想知道这里是哪里,大叔―”杜青手舞足蹈的跳了出来,在岸边甩开膀子大喊大叫。 河岸太宽阔了,湍湍流淌的河水声中,杜青连喊了好几遍船上的人才听见,奋力的撑桨摆杆,船才慢慢靠近老韩他们。 “大叔,打扰您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老韩双掌对齐虚握,卷成一个话筒状朝着船上喊。 “此地属并州,索姆河发源地的克钦族聚居寨,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呆在这雪域林海边?”清脆甜美的天籁之声响起,是那个俊俏高挑的少女抢先好奇的发问。 “我们,我们是中原人。途中迷路,偶入雪原,衣尽粮绝,累饿之极,请过来载我们一程,我们想去最近的城镇!”老韩突然变声发出的声嘶力竭的悲惨嗓音吓了杜青他们一跳,那感觉仿佛在海中落难漂浮力尽,马上将要下沉之际抓到最后一根海藻。冉阳更是满脸疑惑的向旁边的景儿悄问道:“师姐,你是不是早上没让大哥吃饱,怎么他听上去那么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景儿:“……”一双jīng致白皙的小拳头让絮叨的冉阳重新变成木头桩子。 少女立桨转过头去,向那老者道:“葛叔。天寒地冻的,这几个中原人衣衫单薄,我们把他们捎上先带回寨子好不好?” 老者面露难sè:“玲儿,我们当年因避难逃到这万顷林海中,靠渔猎得来的兽皮、肉类易货来维持生计,可最近应该早就来易货的行商,却全都消失无踪,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再晚一会儿崖口就要涨cháo了,我看还是……” 岸上老韩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那蓝头布老者摇头,便知事情不妙,朝后一回头向着两个呆乎乎张着嘴,眼中同样焦急的武学奇才低声交流,“想不想从这里脱身?” 没人回答,但那眼神却明显将“白痴”这个意思完整的表达了出来。 咽了口吐沫,脸sè有点狰狞的老韩再次低声发问:“这个能让咱们上船的机会只有你们能够实现,为了疼爱你们的师姐,乖巧可爱的师妹,为你们呕心沥血的大哥我,能不能做出点微薄贡献?!” 根红苗正的俩少年眼睛一亮狠狠一点头,异口同声道,“义不容辞!” 暗暗瞅了瞅仍在犹豫交谈的船上两人,“好!不愧是英雄少年,哪个会游水?” 冉阳的胳膊还没举直,“噗!”一声闷响,可怜的冉阳瞪着不可置信的眼睛,形象相当不雅的捂着屁股腾入半空,像一发迫击炮弹一般呈抛物线落入河中,随着微风隐隐传来三个字“……我不会……” “nǎinǎi个熊!”老韩脸皮有点抽搐,但动作不慢的冲着河水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故意冲着船的方向大声喊:“不要!不要!他们会带咱们过河的,不要这样,你会没命的!” 说完老韩也纵身一跳,朝着河水中正奋力手舞足蹈的冉阳游了过去。 一声惊呼自船上的少女嘴中响起,她毫不犹豫的双手撑橹调转船头也向冉阳划去,刚才一脸犹豫的老者也动作利落的拨桨划水满脸焦急。 已经托住冉阳的老韩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船上之人的动作,禁不住在心里大赞,都是质朴的好心人啊。 不一会儿,两个落汤鸡和另外三人一狼坐上了简陋的木筏,登时显得满满当当的。 “姑娘高风亮节,危难之际毫不犹豫伸出援手,实乃我辈之楷模,道德之典范,唯怀高山仰止般心情才可抚平我此刻内心的感动……” 小婉儿张嘴呆呆的看着滔滔不绝的老韩,似乎是在好奇那大嘴中是如何连贯冒出这许多让人听得肉麻的话。 第十三节 克钦激战(一) - 逐胡纪 - 枫尊 () “哼!油腔滑调!”撑船少女恼怒的叫了声,双手掐住那盈盈一握的小蛮腰,玉足轻跺了一下,木筏左右摇晃了几下,刚从被踢下河的噩梦中缓过劲来的冉阳吓得哇哇大叫,一把抱住手边正关切舔着他指头的球球,狠狠搂在怀里。总是好心没好报的球球被力可拔树的冉阳弄得呲牙咧嘴,满脸悲愤。 “助人为快乐之本,是我执着了,执着了。”老韩热脸贴了个冷冰冰的香臀,脸上仍然贱笑连连,好歹碰上个水嫩嫩的适龄大姑娘,过过嘴瘾石头哥也乐意。 谁也没注意到,目视这一切的景儿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看着撑船少女那窈窕有致的高挑身材,再低头瞅瞅自己那前凸后撅的各个部位,一丝满意的笑容重又挂到了她的脸上。 说话间,木筏便穿过水雾,来到一处高高的悬崖下方,离此地十米左右的地方是两块巨大的岩石横在当中截河断水,三水汇聚处水浪汹涌滔天,大片的水花狠狠撞击着崖壁,激起数米高的大浪,不时有大方落石掉落湍急的水面,连个花都没泛上一个。 这片木筏仿佛波浪上的枯叶,颠簸摇摆,时而荡在浪尖,时而沉入波底,仅仅在两位撑船人的掌控下未曾被掀翻。虽然寒冬天气,脸sè蜡黄同样不习水xìng的杜青不停的摸着额头上的汗。 挨个轻轻拍了拍景儿他们的肩膀,“不要被眼前的汹涌表象所迷惑,看看那高耸嶙峋直入天际的崖壁,碧绿幽静叠嶂林立的松木,鬼斧神工千姿百态的大石,再仔细听听这滚滚流水声中隐约显现的禽鸣兽啼,多么的生机勃勃。”老韩几步跨上最为颠簸湿滑的筏头,任由风打浪溅,淡定的岿然不动。几个惊恐万状的小旱鸭子眼睛一亮,颤耸的身体逐渐平静下来。 “真个中原好儿郎!”撑船少女眼中划过一丝欣赏的神采,禁不住赞了一个。老韩深情的俯身摆出一个标准的绅士礼节,在空间狭小的木筏上,那双正处同一水平线的小眼睛眨都不眨得盯着那正在劲踏木筏的绷紧小翘臀。 被老韩的怪异举动吓了一跳,撑筏少女瞪大了自己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个大浪打来,弓身撅腚眼滴溜的老韩脚下一滑差点摔下阀去,幸亏反应敏捷,手忙脚乱的挣扎了几下才好歹没摔倒,那滑稽的笨拙模样让撑筏少女仰头大笑起来,没有一丝矫揉造作的矜持,爽朗清脆的笑声在这重山急流间飘荡,是那么的自然洒脱。 老韩看那清秀脱俗的靓丽身影看得呆了,“请问小姐,不是,妹子,嗯,那个,姑娘……” 少女的眉头渐渐皱起,“快打住,人家是有名字地!不懂就不要乱叫,真是的,我叫斛律玲!” 老韩毫不着恼,“是是是,大家都这么说,我这个人那里都很好,就是再多学点文化知识就更完美了。” 满船的人都在翻着白眼撇嘴。 “我说玲儿啊,我特别想知道……” “你!不许你这么叫人家!”那个叫斛律玲的少女瞪圆眼睛急切间打断老韩的话,两抹腮红浮上娇媚的脸蛋,“你到底想问什么?” “可婚配否?”老韩眨巴着纯洁无辜的小眼睛,双手抚心状渴切得问道。 两只玉足几乎在呆滞片刻后几乎同时跺在木筏上,一支因为羞恼,另一支因为气恼。 木筏上鸦雀无声。 似乎是上天为了解除这混合了诸如惊讶、羞赧、气愤、敬仰、羡慕等诸多复杂感情在内的尴尬,木筏快速的移至河中心一处乱石嶙峋且水面落差很大的湍急水域,急流簇刷下,“啪!”撑阀老者手中的杆子突然被水面下的大石卡住折断,木筏突然一个起伏,剧烈颠簸起来,阀体竟开始旋转起来。 几人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的在阀上倒滑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老韩一个激灵扑身上前将阀沿一处刚被打散的藤绳掐住,将已散开的竹子左臂紧紧一搂,以极快的速度系了一个结实的绳结,避免了木筏部分解体的危急状况。如法炮制的又系了一个结实的绳结在脚下的竹竿上,另一头扬手甩给离他最近的景儿,手指一绕后顺次急点几下,会意的景儿急忙点点头,将藤绳在自己腰上缠了两圈,将绳头再依次递给师弟妹、斛律玲和撑阀的老者。 老韩顾不得那边,转过头来右膝一个借力趔趄得爬起,手拎一根阀上的整竹双手扬举空中,再探身奋力将手中的竹竿狠狠击劈向阀帮! “噼啪!”竹竿应声裂开,老韩脚不沾地的掰住竹节劈缝用力一撕!两根截面平缓的竹槁硬生生成型。 将其中一根顺手抛向手中无竿的老者,老韩站在阀边狠命撑石拍浪,在刹那间就让这急剧起伏的简陋渡具摆脱了数次覆灭的危险。 看到老韩的举动,刚刚也有些惊慌失措的斛律玲与老者如梦方醒,jīng通水xìng的他们紧握竹竿与老韩一起同心协力的避石拍浪。 颠簸yù倾的木筏在他们的努力下牢牢维持住了平衡,不知过了多久,木筏终于穿过这片让人心惊胆战的危险水域,前方的水流虽然还是湍急,却没有了那些险滩怪石。 衣裳尽湿的杜青与冉阳再次展现出特别亲切的难兄难弟jīng神,激烈的喘着粗气,脸sè煞白的紧紧抱在一起,可怜湿漉漉的他们中间那个被紧紧夹得仿佛失魂落魄的球球。 “好后生!老葛轻易不服人,刚才那种情况,若不是你,我们就都到河神那里去做客了。”被斛律玲称为“葛叔”的老者走到老韩跟前,左手掂了掂那把抛给他的竹竿,右手重重一掌拍在老韩左肩上,用力间手还不住的微微颤抖。 “葛叔过奖,小侄只不过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我们脱离险境多亏依仗您跟玲儿熟悉此处的水势地形。”微微喘息的老**sè道,看得葛叔大手抚须,连连点头。 殊不知,老韩那堪比超声波彩超的目光正越过葛叔的肩膀,在那衣衫贴身的玲珑曲线上欣赏,嘴里还不闲着,“其实我平时出门就爱行个侠仗个义啥的,尊老爱幼,像帮村里老nǎinǎi买菜,送塾堂学童上学,给年轻寡妇挑水,为肢体残缺者做饭,每个月都做上那么几百次,除了热衷于大晋社会公益事业,还一直做到路见不平一声吼,不该出手也出手的高尚境界,江湖朋友人人传颂侠肝义胆真大侠的称号。唉,惭愧惭愧,有时反思,做得还是不够啊。”老韩不无遗憾的仰天长叹。 听闻老韩的话,葛叔使劲拽着胡子的手直接就放不下来了,那大大张开的嘴里仔细看去,上颚左数第三颗牙还是颗虫牙。看他的样子如果不是在后悔为何让这个妖孽开口自夸,就是在想一个月给年轻寡妇挑几百次水是一种什么样的品德高尚行为,他娘的他还嫌做得不够。 狭小的空间让老韩化身彩超机的伪装成了雕虫小技,jǐng告似的瞪了他一眼,斛律玲脸sè微红的将正面转向前方,嘴中哼着欢快的曲调继续撑阀前行,这洒脱直爽的xìng格让老韩深深被她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纯洁可爱所吸引。 “切,什么侠肝义胆真大侠,我看是贼胆包天老sè鬼,哼!”一针见血,准确jīng辟,刚缓过劲来的球球立马又被两个哈哈大笑的落汤鸡继续夹在中间,白眼珠一翻,自己主动晕了过去。 暴力是终结一切动乱的最有效手段,老韩始终是这么想并且时常贯彻的,武力摆平两个乐呵过头的活宝,坐在阀上和斛律玲聊起了天。 也许是看几个落难者可怜,又或者是刚刚的共度危机让大家彼此信任,葛叔和斛律玲客气的邀请几人去寨里修养几天再做打算。本着守着现成饭,不吃白不吃的实用主义原则,老韩代表几人表达了过度强烈的感谢。 走了大约三四里山路,跨过一个谷口,一道不很宽阔的平坦道路出现在眼前,道路的另一端是前后不远处错开落置的两个石木结构的大寨子。 看到目的地就在前方,刚经历过剧烈活动的老韩顿觉腹中饥饿,看看同样摸着肚子的冉阳和杜青,甩开斛律玲就三步并两步的往寨中走。 “站住!”从前后寨大开的寨门中各奔出十几个手持弓箭的壮小伙,前寨出来的一个满头辫发与络腮胡子几乎浑然一体的首领样小伙出口阻拦。 老韩他们不由得止住步子。“巴丹,这是我们在河岸遇到的客人,让他们进寨吧。”斛律玲清脆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哦,玲妹,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被叫做巴丹的壮汉一个箭步迈出挡在后方人的身前。 “哼!闪开。玲妹,总算等到你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另一个后寨出来的浓眉大眼的光头小伙子推开身前的辫发壮汉,焦急的开口说道。 老韩张大嘴看着两个满脸关切的奇葩,刚才一进谷口就看见寨子顶上两个鸡脖子样的脑袋向这里张望,先是在自己这些人身上好像表现得多么尽职尽责,到此刻两个看上去就不对路的家伙面对身后的斛律玲都跑出来献殷勤了。 “嗯,回来了,刚才正好遇上涨cháo浪急,若不是这几位客人,我和葛叔就危险了,所以我想请他们到家里休息几rì。” “什么?!”好像突然被掐了脖子的公鸡般,两个本来剑拔弩张的家伙齐齐吃了一惊,继而一致对外的用不善的眼神盯住这支队伍中最显眼的老韩。 第十四节 克钦激战(二) - 逐胡纪 - 枫尊 () “根据寨规,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未经三人以上保荐不得入内。”辫发男义正言辞。 看到斛律玲秀美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秃头男赶忙接上话茬。 “即使被允许入寨,也只得留宿保荐之人之所,但寨规还有规定,未婚女子的住所不得有除丈夫以外的异xìng进入。所以,这两个小姑娘可以进寨住你那,这三个男的和那条狗就待在外边吧。” “我cāo……”真的有点饥渴难耐的老韩啥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当场就像发飙,怀里的球球不知是听懂了对方把自己当成了狗还是感觉到了老韩的生气,也毛发直竖的冲前面呲牙咧嘴。 “哎呀呀,竟然对身为前寨猎户首领的我不敬,大家看看,大家看看,若放他们进去该有多么危险。”秃头男夸张的指着球球的小白牙,一副惊恐无比的表情。 “嗯嗯,后寨也不能进,叫人给他们送点吃的,赶快走吧。”辫发男大度的一挥手,挡住了正yù上前理论的葛叔和斛律玲,气得满脸歉意的斛律玲脸蛋通红。 “嘿嘿,嘿嘿嘿,”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老韩两手抱拳放在胸前,用最为灿烂无害的微笑靠近两个被称为首领的家伙,“两位英雄高大威猛,器宇轩昂,一看就知道是义胆云天的大侠级人物,贵寨风俗我等多有耳闻,热情好客、友爱互助之名传遍并州,深深遗憾我等长途跋涉来到此处竟无缘进寨一览,可叹,可叹,”老韩声情并茂的左手抚额,右手沾了沾那不存在的眼角泪水,似乎下一个动作就是嚎啕大哭了。 “哦,这个,那啥,你别,其实……”两个本xìng淳朴的愣头小子哪经历过这种又吹又捧的大场面,“寨规是老一辈定的,不过,总有办法,总有办法……” 看看眼神熠熠满脸期待的老韩,再看着两个一脸凝重冥思苦想的小伙儿,刚刚还很气愤的景儿与杜青他们内心突然升起一种无力的愧疚感。 “有了!”秃头男突然惊喜的大叫一声,“若有人勇敢的向寨子武艺最好的人挑战并且胜过他,便有资格进寨,我这就安……” “哎呦!”“哎呦!”两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辫发男和秃头男被老韩俯身一个扫荡腿全躺倒在地。不待两个惊怒的家伙起身,老韩一手一个主动把他们拉了起来,“两位眉宇不凡,声若洪钟,身形矫健,必定便是贵寨中武艺最好的人无疑,一时技痒加上渴盼心切让我情急之下做出这有些冲动的无礼举动,惭愧,惭愧。”说完又要遮额抚泪状。 “那啥,那啥,呵呵呵,我们的武艺,那个,呵呵呵……”辫发男脸有点红。 “其实,这个不知者不怪,呵呵呵,也就是这么回事,呵呵,我看你们也都是些良善之士,尽管进寨,我亲自好好招待,好好招待。”秃头男大脸也红扑扑的。 “放屁,你们那破地方怎么能显示出我们克钦人的友爱好客,简直丢人现眼,贵客还是来我们寨子,有酒有肉,我会腾出最好的地方供你们休息。” “巴丹,你个无耻的小贼血口喷人,就你们寨子那破烂不堪的样子,还不嫌没脸见人!” “塔木,你是不是想当着玲妹的面,再被我一顿狠揍扔进河里喂鱼!” “来就来,我非打得你让玲妹都看不出你的丑脸!” …… 老韩彻底无语,看看斛律玲,一脸的无奈与羞愧。就在两拨人要上演全武行的时候,一阵吵闹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谷口处,几个克钦族打扮的猎户可能是刚刚打猎归来,其中几个人将手中的弓箭对准走在最前面的人。那人披头散发的看不清脸庞,身上穿得竟然是一件遮盖住上半身的黑sè铁甲,脚上穿得是兽皮靴,双手用藤绳拴住又被一股长绳绑在一头驼猎物的大黑牛身上。 一些可能是归来猎户子女的孩子们向那里蹦蹦跳跳跑过去。有些疑惑的两愤青转过头来继续争吵,老韩却紧盯住谷口处,本能的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景儿同样睁大眼睛盯着谷口。 这时,一阵风将那个一直低头的铁甲人额上的长发吹散,“黑甲人!”杜青急切的大呼。 几乎就在此刻,路过一处凹凸雪面所有人都在看地走路时,那个看起来颓废无神的铁甲人眼中划过一丝狠厉,猛的撞开右侧一个持弓者,顺势从他腰间拔出一把短刀,一个刀花挽过,系在牛身上的长绳断落,他去势不停的将手中短刀狠狠扎入牛的臀部。 “哞!”的一声惨吼,受伤的大黑牛喷着粗重的鼻息,登时眼睛冒着惊恐激怒的血红sè就踏动着四蹄像寨子冲来,一对前冲突刺壮的锐角前面,是被突然的变故吓呆了的一群孩子。 面对暴怒之下突然冲过来的黑sè健牛,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听一声震天大喝:“趴下!” 惊呆了的孩子们本能的听从了这个在他们耳中炸响的声音,全都颤巍巍浑身瘫软的伏在雪地上。从身旁的巴丹身上猛拽下他披着的麾衣,一个矫健的身影脚不沾地向着黑牛正面疾冲过去。 老韩三步并一步几个兔起鹘落跑到孩子们跟前,猛的朝前一跃,竟然从孩子们的头顶飞跃过去,挡在他们前面。 将麾衣抖开平伸左臂卷缠一圈,老韩左臂急向前挺剧烈抖动着,腿倏地向左侧空阔地域迈过去。就要冲到跟前的暴怒敏感的黑牛被眼前抖动的麾衣成功吸引过去,偏开孩子们所在的方向,向右边对着老韩就冲了过去。 远处的人们刚刚反应过来,男人们拿起武器围上前来,女孩们妙目圆瞪,拿手掩在了唇前。黑牛前蹄重重地击打在地面上,鼻息间浓重的白雾与踢踏起来的积雪让人看不清前方的景象。老韩左臂平伸抖动着,左右脚前后跨出,腰身微弯,浑身犹如绷紧的弓弦,衣服下的肌肉股股隆起,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蓦地一瞪眼,扭身,立膝,收腹,挺身!黑牛近乎贴着老韩轰然冲过!引来远处一片惊呼。 脚下的雪已被踏实踩滑,老韩急向右移了三步,大吼大叫的抖臂继续挑衅着黑牛的耐xìng,黑牛减速后转身一声狂嚎,四蹄翻飞,又一次死命向前顶去!…… 两次、三次、四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保持平伸且不断抖动左臂已由疼痛变得麻木,嗓中的干裂疼痛与jīng神思维的高度集中让老韩有了点头晕的感觉,这是缺氧的征兆,狠狠咬了口下唇,老韩继续抖擞jīng神与黑牛较劲。 眼看着黑牛将又一次贴着老韩冲过麾衣,围观的众人似乎刚想歇口气,突然,公牛的尖角诡异的朝老韩的腹部狠狠扎下! 原来,空阔的雪面已被这一人一牛踩踏的坑洼不平,有些被践踏多次的地方甚至都平整光滑了,黑牛的蹄子冲到跟前正好踏到一块冰面上,一打滑便冲着老韩扭过来,眼看着那锐利的尖角就要扎来,老韩将已抽筋的左臂急落,右手一撑牛头一个漂亮的空中鹞子翻身,躲过牛的冲击落在其身后。 鞭发男与秃头男瞅着老韩情况紧急,赶忙挺着两根木棒疾刺向看上去也已四蹄剧烈颤抖的黑牛,谁料!显得体力不支的黑牛仍然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将粗壮的身子一扭,木棒顶在肩胛的秃头男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后退数步,两手虎口开裂一片血肉模糊。顶在牛头部位的辫发男更惨,粗硬的木棒应声而断,他也被顺势一头挑飞,在雪地上翻滚了数圈。 这么激怒黑牛的做法引发了很严重的后果,因为此刻牛头正对着的方向是护着孩子们的斛律玲和景儿。 黑牛前蹄狂躁的重重击打在地面上,如同敲击着所有人的心房,眼看着牛头再一次俯下开始前奔,在众人肝胆俱裂的骇极叫喊中,一道高大强壮的身影从斜刺里冲到黑牛面前! 老韩虎目圆睁,高声怒吼着与黑牛撞到一起!青筋暴起的右臂绕卡在它粗壮的脖颈间紧紧握住了它的右角,左手则狠命把住它的左角,用高高隆起的三角肌撞在了牛的背肌上! 牛蹄有些凌乱的踏地前抵,疯狂的想挣脱那铁钳般的胳膊把老韩顶翻。死死板住牛头的老韩则奋力地抗住它那庞然的身躯,全身肌肉高高隆起,大滴大滴的汗水向下流淌,用尽全身力气咬着牙把它向后推着,一人一牛进行着一场极度艰苦的拉锯战。 终于,一声哞叫过后,牛蹄在已被踩光的冰面上一打滑,被瞅准机会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的老韩掀翻在地上! “我cāo你nǎinǎi个熊!看什么西洋景,快过来压住它啊!”老韩悲愤的朝着四周一群看呆了的克钦壮汉们怒吼。 终于从惊心动魄的一幕中清醒过来的人们大呼小叫的围了上来,黑压压一片扑通声中,老韩与牛睁着惊恐的眼睛被人海压没。 身后的斛律玲和景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老韩,美眸中闪动着别样的晶莹水花。 第十五节 克钦激战(三) - 逐胡纪 - 枫尊 () xìng格豪爽的克钦人度过危难的方式便是全寨的篝火大会,最擅长自来熟的老韩酒量很大,又经常嘻嘻哈哈的妙语连珠,没用半天时间,便跟寨子里的人混熟了。“哇,大哥哥你好厉害呢,你看两个美丽姐姐都看着你不眨眼喲。”一个体态娇娆的俊俏少女笑嘻嘻的拉着老韩的胳膊娇滴滴地说,简朴的麻布褶裙丝毫没能掩饰她窈窕修长的身段儿和盈盈不能一握地小蛮腰,樱桃小口,齿白唇红,虽显得娇小稚嫩一些,也是个活sè生香的小美人。稍有醉意的老韩定睛一看,说话的是斛律玲的表妹兰儿,是寨子里的所有人都非常喜欢的一个小姑娘,听斛律玲说过,喜欢帮着寨子里的老人们忙活,帮着每家每户做家务,照顾孩童们玩耍,整天快乐的像个百灵鸟一样的兰儿其实身世很可怜,她的父母在一次出船打渔时被卷进了激流中,船碎人亡,只留下襁褓中的兰儿,是全寨人你一口我一勺的喂大的。 爱怜的摸了摸兰儿的小脑袋,“我玉树临风,威猛不凡,让你的姐姐们多看会很正常,反正我又不收钱。” “咯咯”笑得脸通红的兰儿跺着脚跑到斛律玲身边,趴在她怀里笑个不停。 “没正经!”“哼!”坐在一起的两个小美人齐齐发出不屑的语调。 “哎,塔木啊,原来我认为你是咱们这儿脸皮最厚的啦,没想到又来了一个更厚的。”巴丹拍着喝得醉醺醺傻笑的塔木说道,付出的代价是被踹了个大跟头。…… 罪魁祸首趁着混乱逃走了,看着满脸愤恨的杜青与景儿他们,再想想铁甲人的狠辣手段,第二天一大早,老韩便决定即刻去追捕那个逃掉的铁甲人,叮嘱斛律玲他们要小心谨慎,带着食物由一个叫嘎索的克钦小伙子做向导,几人循迹追人林中。 走了半天光景,“嗷呜嗷呜”的兽吼声自前方连绵不断的前来,老韩他们立刻戒备起来,没想到嘎索听了一会儿却满脸兴奋的对着老韩叫道,“大哥,没有危险,前方应该是东康挹娄人的战士,也就是名扬西境林场的猎熊者!” “猎熊者?” 拨开林间的松枝,只见泥泞雪路上,男女老幼相搀互扶的艰难行走在林间小路上,不时有人滑倒跌伤。嘎索冲着一个手持长木矛站在路边催促行人前行的jīng壮结实的汉子大叫,“虎哥,那片映红了天际的位置不是达沃寨吗,怎么你们如此狼狈?” “达沃寨已被夷平成一片断瓦残垣,到处都是死尸与烈火,藤顶与寨壁上遍布密密麻麻的羽箭,寨中平坦的土地像沟壑般四分五裂,应该是有一大群马队曾经停留践踏。族长说有我们无法抵挡的强敌来袭,命我们举寨前往宁安郡。” 走近后,老韩他们惊奇的发现眼前这个脸型端正,浓眉大眼的壮汉右颊处竟然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状疤痕。壮汉有些歉意的一点头,“不小心被黑瞎子给掏了,吓着你们了。” 壮汉的直爽xìng格让人顿时对他大生好感,嘎索这才想起自己身为向导的本分,“虎哥,这是韩大哥和他的伙伴,一头大黑牛被坏蛋袭击发了疯,韩大哥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掀翻疯牛勇救我们克钦寨的好多人,我们是出来抓坏蛋的。韩大哥,这位是西境林场猎熊者的首领高虎大哥。” 说话间老韩放眼望去,驮车上是大堆的鹿、狍子、貂、豹的尸体,一个宽大的双层大木笼子里,竟然还关着三只不断咆哮胸前天生白纹的大熊。“城里的医馆要用活熊取胆,生计所迫。”高虎解释道,轻轻一句话,略过其中的无数危险。两厢一抱拳,勇者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感顿生。 “根据我们的哨探回报,附近已有六个村寨遭到了彻底的毁坏,人畜无留。” “如果袭击者与克钦村寨的铁甲人是同一伙人,那么他们应该是一群装备jīng良的骑兵。”老韩皱着眉回忆道。 “骑兵?嗯,我已派出三队人马去各处探查,只要他们还在附近林中,这么显眼的目标务必会被我们捉到几个。”高虎的话语里有强烈的自信。 “哦?”老韩他们的兴趣大增。 淳朴的高虎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林中的情况我们非常熟悉,而且派出的三支队伍每队都装备了一副完整的猎熊衣,他们实力再强,也应该容易对付。” 还没等老韩详细的问问猎熊衣是个什么样子,一阵嘈乱自前方传来,一个造型奇特的人出现在眼前,铁盔、铁甲、铁臂、铁护腿,在头盔顶部、两个肩胛处、双臂肘外侧、胸口、背部、大腿外侧、膝盖处、脚后跟处,都是长短不一,尖利到让人脊背发寒的直刺,一副双翼投索搭在肩上,一根铁头木矛握在手中。 “娘嘞!”老韩呆呆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叫猎熊衣呢,穿上这玩意,再狠的熊也没地方下手啊,只有跑路的份。”旁边的高虎一个劲在旁边憨笑:“这东西是好用,但铁器太难找了,我们部落传承上百年,也只攒得六副猎熊衣,一直当做镇寨之宝,平时打猎都是靠陷阱与矛箭,根本舍不得随便用。” 几个猎熊者紧随其后出现,但他们手中的矛头一致jǐng惕的指向队伍中间的位置。那里有三个被解除所有装备的人,虽然只穿皮袄没有了一身黑甲,但那鼻眼眉目的与众不同还是让老韩他们一眼便认了出来,“就是他们!” “把他们带过来。”高虎一声令下,三个垂头丧气的俘虏被带了过来。球球在老韩脚下急躁地打着旋儿,扬起的鼻孔朝着来人的方向时不时翕动,感到奇怪的老韩紧紧盯着那个方向,因为他也敏锐的发现,这三个家伙低垂的脑袋下面,jīng光闪闪的眼睛在不停的东瞅西扫, “嗷呜!”笼子里大熊的吼声又一次此起彼伏的响起,平添了一丝烦躁不安的危险情绪。 “不好!”老韩如离弦之箭一般丢下一句惊呼便飞奔过去。 与此同时,三个低头不语的俘虏齐齐发作,连撞带踹的迅速扫清了四周放松jǐng惕的看守,自驮马背上抽出被缴获的弯刀便朝着关着大熊的兽笼奔去。 兽笼附近全是毫无防备手无寸铁的普通族人,若是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逮到的熊王被从兽笼中放出,狂暴饥饿的三头畜生必定会在此地搞出腥风血雨,造成重大伤亡,想到这些的高虎睚呲yù裂的大吼着也超前冲去。 斜刺里冲过来的老韩眼见得几个狗东西离兽牢越来越近,牙根紧咬的做出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动作!先是连续三个快速侧手翻,借着落地的巧劲顺势两个空中跃翻,终于抢先一步挡在兽牢前。 三个家伙吃了一惊,继而面带狠厉之sè涌上前来。老韩双手根本不做防御,飞起一脚格在跑在最前面的人腹部将其踢晕,一把夺过其手中弯刀与剩余的两人对峙。 突然!老韩觉得自己从背后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回头,一种毛茸茸的酥麻感停留在肩部,然后便是一种撕裂般的疼痛!原来,笼中的一只熊王将锋利的爪子探出牢笼缝隙抓在了老韩背部,伴随着血珠四溅,老韩背部八道深深的爪痕现出当场。 两个敌人对视一眼后一脸狞笑,趁机扑了上来想把老韩砍倒或逼走。紧咬牙关的老韩一边奋力格挡住前方暴风疾雨般的劈砍,一边咬牙承受着身后连续的抓击,背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死!”眼见得老韩宁愿前后被夹攻也死战不退,高虎和猎熊者们奔跑间举矛后扬,怒吼着就想将敌人刺透。 “留活口!”强忍疼痛的老韩朝着这边大吼。 泪水模糊的杜青大吼一声,奔跑中手中箭离弦,瞬间透入一个敌人的小腿肚!那人应声栽倒。 猎熊者们受到启发,木矛投出后不是穿透熊爪便是刺穿敌人的手臂。跑到跟前的高虎一把扶住踉跄yù倒、浑身是血的老韩,再看看四周满怀感激的老人、妇女与孩童,他的眼中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激动与感动,“韩兄弟,你获得了猎熊者们永远的尊敬与忠诚!” “嗯,这个待会再说,先把那三个兔崽子带过来我要解解恨,再给弄个红烧熊掌补补先。” 高虎愕然。 红烧熊掌的愿望很遗憾的在现场无法达成,于是老韩把所有劲都用到审问上来。三个面目凶狠,膘肥体壮的俘虏被用野藤枝捆了个结实,双手绑牢吊在树枝上,高度被吊到脚尖刚好能接触地面。 残酷屠灭近邻部落,无端伏击挹娄探哨,企图残害无辜民众,伤害猎熊者的兄弟,面前这三个狗东西让大家恨到极致。 一个满面虬须的中年壮汉一把撕开了兽皮衣,露出大敞着的胸口,**的臂膊上岩石一般高拱的肌肉青筋暴起,浸了盐水的牛筋牧鞭被他熟练的挽着鞭花握在右手,鞭花带起的破空声非常靠近几个俘虏,疾速的动作刺得对方生理与心理都高度惊吓。 “第一个问题,你们是什么人?”痛得呲牙咧嘴的老韩问道,一双大手正在肩膀上一只白皙小手上假借安慰之名行非礼之事,小手的主人是抚摸着老韩背后血肉模糊的伤口心疼得梨花带雨的景儿。 “哼!”俘虏倒是有些血xìng。 第十六节 克钦激战(四) - 逐胡纪 - 枫尊 () 老韩的眼光在三人身上来回巡弋,手指向前一指,浸了盐的牛筋鞭像钢鳞狂蟒一般在三人身上肆虐抽打起来。一下,两下,五下……一根牧鞭,两根牧鞭……惨嚎声中直到抽断了第四根牧鞭,中间一个浑身上下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好肉的俘虏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我们是鲜卑,辽西慕容鲜卑。” “什么?”高虎一声惊呼,老韩心里也咯噔一下,竟然是名誉天下的鲜卑骑兵! 还没等他们问出第二句,两个相反方向的靴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踢在说话的俘虏脖颈上,咯喇一下,说话的俘虏挺着喉咙拼命乱蹬着,一张脸很快憋成了紫茄sè,被绑住的双手互相抠出一道道血糊淋淋的豁口,终于颈子再也无法支持脑袋的重量,软绵绵的搭到胸口再也没有了呼吸,竟然是他的两个同伙将他灭了口。 持鞭的壮汉勃然大怒,暴风骤雨般的鞭影在剩余的两人身上快速绽开,每一鞭都将浸透鲜血的皮袄花絮抽得漫天飞舞。 紧皱双眉的老韩看着两个紧咬牙根的狠毒东西,慢慢踱步到旁边,左边一个面肥耳大,浑身横肉乱颤,右边一个结实强壮,体型粗壮匀称。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哈哈,做什么,哼,杀光你们的男人,玩死你们的女人,你们这些土狗!我们有数千全副武装的骑队,还不赶快放开我们,想跟那些已被我们踏平的寨子一个下场吗!”左侧的俘虏嚣张的大叫。听闻此言,周围的挹娄人全都恍然,愤慨与惊恐的眼神交织对视。 眼神紧紧盯着两个脸上浮现嘲笑之sè的俘虏,拳头紧握的老韩突然右脚闪电般的跺在一棵拳头粗的树干底端,“咔嚓!”随即右手反手握住树干,向前狠狠一拧,伴随着“嚓啦啦”的树筋裂断声顺势朝左边的俘虏抽去! “嗷!”毫无心理准备的肥壮俘虏几乎瞬间痛苦的屈身,脚尖被抽离地面!老韩狞笑着借力一个转身,手中树干又一次抽击在俘虏的肋部,接着又抡起甩在其腰部!……一炷香的时间,俘虏躯体上下已接近变成青茄sè,毛细血管大范围的爆裂让每一处神经末梢都在剧烈颤抖着,肥硕的腹部几乎被抽塌陷进去,几根断裂的肋骨四仰八叉的斜刺在腹部皮肉处,腰部被整个抽裂了,尺长的豁口上涌出大股大股的污血,持续痛苦的嚎叫声戛然而止,有时候疼痛过度会让声带哑掉。 清脆的骨头碎断声,沉闷的皮肉撕裂声,已不chéng rén声的持续惨呼,让所有心智坚强的挹娄猎熊者的眉眶都在暴跳着。 俘虏嘴角溢下大块大块带着血沫的污物,疼痛引发剧烈的喘息,然而每一次轻微的喘息都会让身上的各处伤口都经历一次彻骨铭心的疼痛,慢慢的,这具躯体不再挣扎残喘,竟然被活活疼死! 扔掉树干,拍了拍手,背着手满脸血星的老韩面sè平静的站到最后一个俘虏面前,没想到对方还是一个硬汉,咬着牙挺胸大吼:“抡鞭子还是抽肋骨?今天就让你们看看草原男儿的雄xìng气概!” “很好。”老韩冷笑一声向后一招手,“把他再吊高一些,褪去鞋袜,下面生堆篝火!” 没一会儿一切就绪,被吊起来的俘虏不安的在半空中挣扎着。 “轰!劈啪劈啪。”被脱去鞋袜的俘虏被正下方缓缓燃旺的篝火炙烤,任由火苗舔着他光着的脚。 痛痒难耐的凄声惨叫中,呲拉呲拉的肌肉溢油声不停地传来,一股焦糊味散发开来,时不常有火星劈啪作响。足底是人体穴位最集中的区域,惨叫着拼命乱蹬的鲜卑俘虏最终体力不支被烈火烤焦了足部,常人无法理解的痛楚感让他最终大小便失禁,散发着恶臭的污秽顺着裤脚淌下来,曾经凶狠狞厉的眼神现在充满了惊恐与呆滞。 “你们在林中寻找什么?”老韩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寨子!我们找寨子!”俘虏几乎是吼着快速回答着老韩的话,眼神中祈求与绝望并存。 老韩倏地抬头:“什么寨子?”他不顾高温炙烤上前揪住俘虏的袄领,“你们找寨子干什么?!” “屠,屠寨!” “咔嘣!”惊怒之下的老韩猛的捏断了俘虏的颈子。 “坏了,除去已遭袭击与转移的,附近只剩克钦寨还毫不知情。”高虎的眉头也深皱起来。 老韩猛一个转身就yù向来路奔去,几乎就在同时,左胳膊被一个钢箍般的大手紧紧拉住。 圆瞪双眼略一转头,高虎满脸恳切的对老韩说:“韩兄弟,若刚才那几个狗东西说的是真的,对方就是一支强大的骑兵,以你们的力量,是不可能与他们抗衡的,我们猎熊者义不容辞愿意助你解救克钦部落,但我们需要时间谋划,你要冷静。” 此刻的克钦寨子平静如常。黑甲人的逃跑似乎被当做一个意外事件没有被人放在心上,老韩他们执意要进林追击的行为让克钦人很不理解,恶人走便走了,干嘛还要费劲去招惹他。巴丹和塔木重又恢复了跟屁虫的本质,在斛律玲的身旁翩翩紧随,嘘寒问暖,插科打诨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好歹寻到个机会避开他们的斛律玲拉着陪在身边,一直捂嘴偷笑的表妹兰儿竟径直出了寨,三个年青的克钦战士在后护卫。不知为什么,她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老韩临走时那焦虑担忧的神情,似乎有某种危险将要来临。 兰儿看着有点神情恍惚的斛律玲,有意转移下她的注意力,拎着麻布裙摆一溜小跑的进了林子,专捡雪厚的地方开心的蹦跶玩耍。 其中一个护卫战士像往常一样,例行踏上左侧的高岗以瞭望防备野兽靠近。 “啊”的一声惊呼!斛律玲他们一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骑……兵,大队骑兵,是那群黑甲人!” 还没等大家作出反应,“嗖”的一根长箭猛然穿透了这个护卫战士的左胸!一阵响彻大地的沉闷踏动声倏然响起。 斛律玲急奔过去,眼前的一幕将所有人惊呆,几百名全副武装的黑甲骑士正马踏积雪冲此而来! “你们跑得快,快去寨里告jǐng!”斛律玲声音颤抖的大吼道。 “郭落”千夫长素翰那孔武有力的矮短身躯上层层披挂,前胸后背两块铁甲被一副黝黑铮亮的兽皮带钩钉接在一起,比他上半身都长的一副弯弓搭在身后,那长弓拉线处厚厚的紫黑sè污垢显示出这是一柄曾伤人无数的凶器。 “郭落”在阿尔泰语中就是“瑞兽”的意思,“郭落武士”就是鲜卑慕容部首领亲赐瑞兽雄鹿状铸镂带钩的武士,无论以前出身如何,拥有这个头衔的武士即可统领一支三百人稀缺编制的铁甲硬弓长刀手,名为千夫长,实际上因为铁器昂贵,辽东慕容鲜卑数百个部落中一个普通的豪帅麾下也只有百十个铁甲兵。 慕容鲜卑世居北夷,邑于紫蒙之野,拥彪悍善战控弦之士三十余万,寇掠幽州诸郡,吞并辽境众国,凶威rì广,稍有反抗的边域之地便会立即陷入慕容骑兵的铁蹄下苦苦呻吟。他们在幅员辽阔的东夷之地制造着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的杀戮和劫掠。 肥沃黏湿的辽东黑土地好像轻轻一捏便能淌出蜜汁般的充足养料,滋养温润着土地上的万物。一眼望不到边的宽阔草原那边是外人永不会凭空能猜出真相的场景,珍珠项链般清澈晶莹的河流在草原上蜿蜒遍布,大批成群结队的骏马牛羊是腾格里赐予草原的大度礼物。 中原的商队来到草原边缘后,只知道在这单调的绿海中有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群和灭绝人xìng的马盗,从不轻易深入,岂知在草原深处,一个能让凶恶的马盗和草原狼都闻风丧胆的部落已然建立起一个强盛的草原帝国,他们的行径已让草原脱离了原有的公德秩序,有他们在的地方,强权杀戮已成为新秩序的代名词。 草原上慕容部落的男子,从刚能站立行走开始就苦习骑术和箭术,每个适龄男xìng都是骁勇的骑兵,这些时常在草原游荡的骑队,会选择最合适的时机,随时随地抽箭拔刀砍杀一切敢于反抗的生物,掳掠抢夺那些令人眼馋地财物,霸占青chūn年少适合生育的他人妻女。慕容部的原则即草原是强者的世界,心狠手辣,才能获得草原人的臣服。 身为“风帅”轲力蛮手下仅有的九个“郭落”千夫长,素翰向来只接受最为艰难的机要任务,此次称霸辽东的慕容部一反常态的倾全族jīng锐之力秘密越境潜入大晋盛乐城,目标是一座外表不起眼的石堡,面对石垛上为数不多的防卫者,几乎所有慕容鲜卑都认为这只是一次外出热身。 岂料从高扬弯刀,嗷嗷乱叫蜂拥而上的第一次冲锋开始,慕容铁骑的地狱之旅便开始降临。石堡上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迟暮老者,还是胡须稀疏的黄毛小儿,百步之内箭无虚发,长戈短剑水泄不漏,其身受数十重创仍屹立不倒的勇悍气概,让慕容武士的骄傲在石堡防守者面前溃塌殆尽。 第十七节 克钦激战(五) - 逐胡纪 - 枫尊 () 三天三夜的攻坚就如深处噩梦中一般,无数曾在草原上耀武扬威,灭族屠户的赫赫武士像一堆垃圾一般纷纷自云梯上掉落葬身堡外,那些曾经叱咤草原,被各族视为不可战胜的jīng锐部队似乎刹那间便在城墙上无影无踪,石堡外的护城河在第三天终于失去了所有的防护功能,石堡的城墙也已不用云梯攀登,因为堡墙外慕容武士的残躯断肢、裂刀折箭堆积如山。 高度残酷的战斗让身经百战、冷酷无情的草原勇士变成了被吓破胆的绵羊,轲力蛮大帅竟然被迫亲自和自己的亲兵护卫拔刀横列,担当起了督战队的角sè,有多少被吓破胆的慕容勇士不是死在防守者手下,而是面朝己方逃跑的时候被自己人砍死在阵前,大帅的金柄环首阔刃刀最后都被砍卷了刃,那上面满满流淌的竟没有一滴敌人的血液。声震北境的大帅最后终于忍不住像个孩童一样在阵前呜呜痛哭。 防守者的人数毕竟较草原武士相差太多倍,最后石堡终于被攻克了!没有一个俘虏,不是被愤怒的慕容武士泄愤杀死,而是没有一个防卫者肯放下刀箭投降,他们所有人都拼尽了最后一滴血。 就像被抽调了脊梁的阉马,死气沉沉的气氛笼罩了整个慕容军团。虽然此行的目标最终达成,那件宝物被部落贵人得到后他们欣喜若狂。但浮在每个慕容武士心头的失败乌云仍压得人几乎窒息yù狂,急需寻找一个途径尽情发泄一通! 从短暂的思绪中终于脱离了出来,郭落千夫长素翰长出了一口气,对身边已狂躁不安的众人挥了挥手,这些强壮魁梧的草原壮汉立刻爆发出一阵狂啸,剥开了自己身上的羊毛袄与黑甲,露出了结实地肌肉。 在素翰示意下,把眼前两位俘虏中的那位面容俏丽的更年轻些的少女硬拖到了开阔地上,兽xìng粗暴的几把便撕开了她的毛衫和袄裙,一具**的**展现在寒冷的冰地中。 “畜生!畜生!放开我,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少女先是惊慌失措地乱踢乱咬,但还是抵挡不住这群野兽的力气,被硬生生裂去衣物,分开了洁白的大腿,无数双粗糙的大手在她挺翘娇小的胸口揉搓着,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天际。 “放开她!你们会不得好死!”斛律玲用那种几乎要生食其血肉的愤恨眼神死死看着眼前这群灭绝人xìng的畜生。 “看来,你是绝不会投降了。”素翰语气淡淡的将头又转向寨子。 “投降,我就放过他们,”看着寨子上的众人那狠厉气极的表情,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却突然神经质似的仰天大笑两声,“不要装出那副表情,我,只在你们的眼中看到了惊慌与恐惧,好好看看吧,再不投降,”他举臂一指斛律玲,“下一个,是她!” “啊!”的一声凄厉惨叫过后,茫茫雪野中只充斥着少女嘶哑的哭喊声与一群野兽肆意发泄的快意呼喊声。 刀箭环伺的虎视眈眈下,寨子上的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有一个健壮而丑陋的躯体排着队在兰儿那娇小挣扎的躯体上不停的耸动,清晰的惨叫和**的撞击声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 素翰似乎觉得这样仍不足以平息心头的那股郁气,大手一挥,带着剩下的人骑马飞驰向寨子。 距离越来越近,看着寨墙上那一张张愤恨中充满惊恐的紧张面容,他得意的仰天大笑,保持高速行进的在寨墙下绕行一圈,紧紧握住弓身的巴丹和已抽出箭只的塔木浑身颤抖的死死强忍着shè死这帮王八蛋的冲动,担忧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斛律玲单薄的身躯在雪幕中隐现。 看似随意的几瞥让素翰的眼神先是一凝,继而便是惊喜! 回程的路上,他把几个头目模样的骑士唤到身旁,打着手势吩咐起来,几骑不一会儿便回队钻进阵后。 少女的惨叫仍在林间回荡。“敌人的痛苦是我们愉悦的源泉,让这群贫贱的土人见识一下我们草原骑兵的厉害!”素翰在已列队的军阵前高呼,一阵亢奋的嚎叫过后,大片骑队轰然冲向寨子,令寨中人胆战心惊的是,骑阵中竟然还有几十人手持呼呼燃烧的火箭! 前寨首先遭殃,jīng准的火箭几乎毫无shè失的落到寨子的木体结构上,而克钦木箭却即使命中目标也仍然shè不透黑甲人的装备! 木头燃烧的浓烟呛味十足,“啪啦啪啦”的爆裂声中,有些木头已然支撑不住木体上的石头重量而出现坍塌,失去掩体保护而惊慌失措的克钦人成了黑甲人jīng准箭术的最佳靶子! 塔木瞄准了好长时间,“嘣”的一声,手中木箭离弦而出避过甲衣正中一个骑士的颈子,其应声落马!一片嘈杂声自不远处传来,怒目圆睁的塔木回头一看,竟然是前寨巴丹的亲信护卫,他的心里咯楞一下。 “怎么啦!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塔木大吼一声。 “寨主说前寨守不住了,让我们不要管他,赶快撤到后寨来帮你,”一个彪形汉子哇哇哭着回答,“寨主说他拼了命也要多耗掉一些敌人,让你一定把阿玲姐救回来!” 看着已然被熊熊大火包围的前寨,塔木疯了一般大吼:“我cāo!你们这些混蛋,他还在那里坚持,谁要你们来帮我,留下他一个人怎么行!所有克钦战士听令,随我冲进前寨,把巴丹抢出来!” 在此险恶之时,没有人肯后撤一步,所有克钦战士都红着眼冲向前寨!这一刻,密集的箭雨竟给了骑兵们不小的伤害,骑队不得不先行后撤一段。 眉头紧锁的素翰微微摇了摇头,向后疾步走去,“让他们投降,否则,”走到斛律玲的身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声音中不带一丝的怜悯感情,“该你了。” 使劲一摆头挣脱了那只带着血腥味的毛手,“呸!”一口温热的口水吐到了对方那张横肉狰狞的脸上。 素翰竟然保持抬手的姿势呆住了,不是因为斛律玲的无礼举动,而是他从她的眼中竟然又仿佛看到了在石堡下看到的那种视死如归的不屈眼神。 就在此时,下身血流如注的兰儿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这具美丽的**突然停止了挣扎,生机好像忽然之间就化成了一片飘雪落地,随风消失在了茫茫世间,紧闭的双眼中流出的暗红sè珠泪似乎在控诉这世间最为丑恶的一幕。 素翰也好像突然缓过神来,不住的自言自语,“不会的,不会的,他们都已经死了!” 他猛的一把将斛律玲拽到阵前,狂暴的扯下她外面的毛袄,露出里面的裸肩布坎肩,疯狂的对着寨子喊:“开门!开门!你们真的想看到她也被轮暴吗,我这里还有三百个汉子!” “不,不,玲妹!开门!”已安全撤回后寨的巴丹和塔木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眼神冷漠的斛律玲听闻此声,突然向着寨子怒吼:“你们混蛋!这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如果投降他们不会对咱们寨子里的人手下留情,你们想让他们对其余的姐妹也这样发泄兽yù吗!你们想让所有的亲人都成为他们肆虐的试刀石吗!” 素翰两眼圆瞪,一巴掌将斛律玲扇倒在地,示意两个武士将她架起,眼神几近疯狂的他一挥手,七八双大手抓住斛律玲的衣裙,“撕拉!” 一具美轮美奂的绝美躯体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投降!我们投降!不要!”坚固的寨门急速被打开,跑在最前面的是巴丹和塔木。 一丝yīn冷的微笑挂上嘴边,素翰头也不回的抹了抹自己下巴上茂密的胡须,“现在没有危险了,告诉那些崽子们,强弓环shè三轮,抢入寨子,剩下的,想怎么玩乐便随你们。至于她,”首领的眼中毫不掩饰对这具凹凸有致身体的亵渎,“你们也可以尽情享乐了,好让寨子里的人出来送死的更快点,哈哈,哈哈哈!” 冲出寨子的巴丹和塔木众人突然发现,在右侧林中本来只有皑皑白雪的各个要害位置,突然自雪面下站起五十多个鲜卑人,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铁箭密密麻麻的对准了自己!在那戏谑嗜血的寒冷目光注视下,他们顿时惊呆了,有几个甚至没拿稳自己手中的弓箭。 眼中一片死寂的斛律玲看到四周已然围上来的野兽们,突然挺直了身子,眼中划过一丝绝然之sè。 没有人注意到,此刻鲜卑人侧面的树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一个看守马群的猥琐矮子双目凸出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面斛律玲的身子,口水不知不觉的自蛤蟆嘴边划落,“扑哧!”毫无防备的矮子那丑陋的眼睛陡然瞪大,继而身子软塌塌的跪了下去,一根头部削尖的木棍自其背后插入前胸透出! “哒嗒嗒嗒。”一些离马群较近的鲜卑人下意识的向后看去,“马惊了,散开,快散开!”一声声惊呼此起彼伏。 数百匹脱了缰的战马刹那间向四面八方奔去,林中霎时一片混乱。 第十八节 克钦激战(六) - 逐胡纪 - 枫尊 () “哗啦。”在拨开眼前枝叶的一刹那,老韩看到几乎****的斛律玲下颚紧咬,继而一道血箭扬颈喷出的凄美身影。 老韩的眼睛顿时湿润了,岩浆一般翻滚地血液直yù将他此刻难以忍受的屈辱与心痛破体而出。一种发自内心的狂怒与悲伤转化成一股可怕的力量充满他的全身。 伴随着一声惨烈到极致的狂野怒吼,双目赤红的老韩左手猛一抓扯,坎甲与毛袄顷刻间撕裂成缕缕碎布,一身青筋虬拱的鼓鼓腱子肉彪悍狂野的高高隆起,龈根紧压、咬牙切齿的字字充满恨意:“狗rì的,死!” 狂奔向前的身影毫不停顿的自旁边的树上掰折下一根碗口粗的树枝,枯枝落叶簌簌洒落中,老韩猛一顿步,牢牢盯住前方离他最近的一个被突然出现的变故惊呆的鲜卑人,将手中断枝狠狠朝他投去! “扑哧!”一声闷哼,枝碴透胸而过,滴滴黑血顺着枝尖滴落地面,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大股血液汇聚淌落。 身披藤胄,扬举树矛的高虎与族兵们在老韩投出树枝的同时一齐掩杀了过去,山字形的战阵就象一柄三叉戟的戟刃,狠狠刺进了大意麻痹的鲜卑人之中。 手无寸铁的老韩一马当先猛的一头撞进了鲜卑战阵,拳、掌、臂、肘、肩、腿、膝、脚,狂劈乱锤,旋跃刺踢,无人能当他一合之击,**力量爆发到极限的老韩用实际行动阐释了什么叫做无坚不摧的战争机器。 刚才参与凌辱斛律玲的一个光着上身的强壮鲜卑小头目大吼一声,架着膀子大步向老韩跨来。 敏锐的老韩登时眼睛血红!冲上前去劈摆开几个不小心拦路的倒霉蛋,此刻他和那个鲜卑小头目仅五步之遥。 老韩急扫一眼四周,一个猛刹踏住地面,突然!他右膝九十度前屈,一个俯身右膀顶出,电光火石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双手紧卡住刹不住车的鲜卑小头目,一个借势将其上举后托,一个结实的后托将对方抛扔向后方。 “嘭!”鲜卑小头目粗壮的躯体被拦腰狠砸在一棵腰身粗的大树干上,满脸痛苦之sè,紧接着,他的眼中充满惊恐。 一个挺身翻起的老韩大步走到他跟前,右脚挑起对方一根打着绑带的腿,右手反握左手紧拧,继而狠狠剁下踩在另一只的脚踝处,手上扭转的同时猛一碾踩,伴随两声清脆的“咔嚓”声,惨叫声响彻林间。 看着脚下光着膀子的可憎面孔,想到斛律玲便是惨遭他们的毒手,老韩脸上充满了狠厉之sè,转身将那条断腿挟在臂间,另一只脚踩住另一条折腿,“我cāo你姥姥!” 老韩向背离树干的方向狠狠挺身冲倒下去! 一声撕裂云霄的惨叫后林间似乎恢复了短暂的宁静,所有正在鏖斗的战士都被眼前的一幕看呆。被横溅一身血水的老韩站起身来,眼也不眨的向着斛律玲倒下的地方阔步杀过去。 他的身后,一堆血红还散发着袅袅热气的脏器正从那具失去生命气息的丑陋躯体上流淌出来,竟是活生生被老韩自两腿之间撕裂成两半了! “野兽,还是,魔鬼……”刚来得及回头的鲜卑头领不可置信的艰难咽下了一口口水,目含恐惧的浑身激烈颤抖着,他眼中浑身淋血的老韩仿佛是那正飕飕窜腾着股股业火,身上还散发着新鲜地狱气息的噬人恶魔,其胯下的刀疤黑马也仿佛感应到了主人地巨大震撼,脚步一阵慌乱踩踏。 “一个不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对现在的鲜卑人听起来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强大气势,刚刚那血腥的一幕让他们全都有种窒息无力的感觉,末rì之门正在向他们打开。 激昂的冲杀声响彻林原上空,就连天空的沉重如铅的乌云仿佛也被冲开了。 在绝对暴力的面前,再怎么凶残的敌人,如果变成势弱的一方,也会像闺房大开的娇弱小姐一般,只能任凭蹂躏。 狂暴的老韩飞起一脚踹在面前一个敌人的裆部,顺势抢过他手里的弯刀与腰间的短刀,一个斜撞,直接用身体粉碎了一个鲜卑人匆忙举起的裹着毛皮的木撸盾。在敌群里砍得断肢残躯漫天飞,犹如下了倾盆血雨。 高虎领着一队人马插入侧面的鲜卑弓箭手群中,面对这群慌乱中只配有短兵器弯刀的远程杀手,他的一根木矛上挑横扫,转身纵跃间将鲜卑人成片干倒。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的几个小头目一个眼神示意后,齐齐围了上去,高虎顿时压力大增。 “咔嚓!”木矛被剑刃斜扫而断,高虎眼都不眨的一个旋身前投,将面前的一个敌人穿喉而透,大股热血似喷泉般溅shè而出,冷峻的面孔任由血雨流淌,淡定的抽出尸体身挂的弯刀,左挡右劈。胸口与背部的藤甲被已困兽犹斗的敌人砍的支离破碎,汩汩血流不断渗出。 敌人越聚越多。“嗖!”不知从何方shè来的一支箭凑巧钻进了他肩部已褴褛不堪的裂纹中,牢牢扎进他的左肩,一大串血珠散shè空中。 箭的冲击力够足,毫无防备的疼痛让高虎的动作瞬间踉跄了不少。 就在周围的敌人瞅准这个破绽准备上前了断他的时候,一柄弯刀斜刺里高速旋转的飞了过来,几个本来抡足了兵器想上前补一刀的鲜卑人被这柄致命刀轮几乎同一时间切断了喉咙或划瞎了眼睛,瞬间失去了战斗力,一下子将高虎周围的敌人清空。 几乎同时,铁刃入肉的闷透声也再一次响起,一把木杆铁头矛自老韩左腰部的藤甲内侧透身而过,血流如注,是面前的鲜卑人趁老韩投刀救高虎,自己却手无寸铁之际的偷袭。 表情冰冷的老韩哼都没哼一声,左手抓住矛后端,一掌劈下,矛竿应声而断,左手抓住仍被吓呆了的对方抓在手里的后半截竿柄,顺势往怀里一拉,持矛的敌人毫无防备的倒撞进老韩怀里,抓住下巴错向旋扭,一个个软绵绵的躯体随后跌倒地上, 林间白热化的激战让高壮树冠上的厚厚积雪大捧抖落,瞬间,树林的每一处空间都好似被白sè充满,但无论多厚的积雪,都掩盖不住地上那明亮刺眼的热气蒸腾的摊摊鲜血与空气中沉重如铅的浓密血腥味,在这密密飘洒的白sè世界里,所有正在生死搏斗的鲜卑人却似乎都在心神不宁的恐惧,似乎在这纯洁安静的冰雪弥漫下,一道犹如万年不化的冰川之上直刺云霄的尖利冰棱般锐利的眼神正在牢牢盯着他们。 久经战阵的素翰紧紧手握三棱短戟,纵然清楚知道自身实力和眼前这个就连头发都在不断流淌着浓密敌人鲜血的杀神有着遥远的差距,但嗜血、冲动和暴躁的xìng格,以及鲜卑军人的自尊心,还是让这位郭落勇士愤然挥起短戟,向着周围一个隐晦的示意,一段加速狂奔后猛然跃起,用白森森的锋利戟刃猛地插向了老韩的胸口。几乎在同一瞬间,充满着致命气息的数根铁箭也从他旁边的几个撩弓手中激shè而出,犹如毒蛇獠口中狂喷而出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剧毒! 老韩右颊肌猛一收缩,将冲倒眼前的一个鲜卑人当先一脚踹向郭落武士冲来的方向! 右手“仓啷”一声自飞出去的武士腰间扯出一道金黄的圆弧,反手向右一拨,“噗嗤”一声闷响,一道血泉飙向天空,一股,两股,血水最终越喷越矮,无头的尸体被老韩一把抓在左手,左划右劈间,所有shè向他的铁箭不是被扫在一边,就是钉在了身体上,毫发未伤的老韩将左臂抡圆,猛的将手里扎的像豪猪般的尸体扔向刚刚挡过前一个被抛来武士的素翰。身穿铁甲的肥壮尸体夹带着满身铮铮发亮的箭头被jīng准的砸到正想抬头整甲前冲的素翰身上,眼前一黑的素翰在周围人的惊呼下被直挺挺的压翻! “不要恋战,冲过去!” 稍有些凌乱的三叉戟队型顿时变阵成品字阵型,围衬在老韩周边冲前断后,前后左右均可支援,不一会便透过鲜卑后阵,“箭!” 老韩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喝让几经变故的克钦族战士们终于缓过神来,巴丹和塔木率先清醒过来,他二人几乎瞬间嘴中便响起韵律起伏的哨声,拉扯散漫的队伍顿时便有了集中迎战的雏形。 谁知,一声充满焦急的大喝声震雪原:“散!点杀!漫shè!” 巴丹和塔木天生的战士本能终于在这一喊下苏醒,两人顿时便是一身冷汗,强敌环伺的危险情况下若队伍集中到一起,岂不是成了最大的靶子。急忙几个手势一变,克钦族战士们几乎同时散向了战场的周沿角落,那些刚刚因为发泄兽yù而将铁甲衣褪去的光身鲜卑人,成了几乎所有眼睛充血的克钦战士发泄痛苦的目标,再强壮的**也抵挡不住最简单的硬木箭,一根根高速旋转的简陋利器毫无阻碍的自战场各个方向shè透鲜卑人的**,一串串血箭伴随着股股溅shè出的黑红sè液体在纯白的雪面上留下刺眼的痕迹。 第十九节 克钦激战(七) - 逐胡纪 - 枫尊 () 还在挣扎着慌乱起身的素翰瞳孔急剧收缩!长生天,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眼前这群待宰的可怜羔羊突然变成了快速收割鲜卑战士生命的恐怖力量,每一轮齐shè都会带走二三十条人命! “变队!砺锋冲阵!”几近疯狂的嘶哑叫喊下,训练有素的鲜卑兵艰难的自短兵相接的残酷战斗中有意识的向克钦战士对面集中,几个全副武装的壮汉已经战列成一个小型的冲锋阵势强冲上去,身上几乎没有防卫装备的几个克钦战士瞬息间就被放倒后剁得惨不忍睹。 巴丹和塔木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几个哨音响起,他们身后松散的队伍已集成一个奇怪的菱形阵势,但他们眼神焦急的在犹豫着什么。 老韩三步并一步大跨步开进,逼退几个不小心挡路的倒霉家伙,他跃至斛律玲身边,俯身轻轻揽抱起已昏死过去的软绵绵躯体,正好看到几个克钦族战士被砍倒,目呲yù裂的他冲着巴丹和塔木大吼:“我cāo你姥姥,怎么跟娘们一样,他妈的快啊!” 说完一个转身,对着身后各处的高虎族兵高呼,“弟兄们扯紧,要走箭啦!” 无论是在鏖战还是将要砍翻对方,几乎所有的族兵都在第一时间向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树疾走,无人恋战,有些骤然没了致命对手的鲜卑兵有点愣神的左顾右盼。 巴丹猛一跺脚,“听他的!”塔木咬牙点头,使劲一挥手!身后的菱形箭阵立时发威。 各个克钦族箭手自竹箭筒外侧拨开一颗竹壳扣,自里面小心翼翼抽出一根箭,不是箭筒中简陋的硬木箭,竟然是一根乌黑铮亮的铁箭,搭弓压线。 “嘣!嘣!嘣!”乌压压的一片夺命箭云压向场中的整个战场。 自天空中抛降的旋转铁箭已足够对铁甲无法覆盖全部要害的鲜卑人造成致命的打击! 偶尔有几个见机反应很快的鲜卑兵躲过袭击,这几根走空的箭只也未对已有准备的族兵造成伤害。 “透阵进寨!”扫视下四周,老韩双眼圆瞪突然加速助跑间右脚撩起地上一把短戟,六十度离地抬起后在脚腕上顺过一个完美的弧度,“嗖!”的狠踢向前方! 一个身穿铁甲的壮汉猛的停下前冲的脚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低头俯看,仅有一把戟柄正在自己的胸前微微晃荡着,戟刃竟扎破自己身上的铁甲当胸透穿过自己的身体。 伴随着他躯体的横地,周围那些刚刚还气势汹汹的鲜卑兵纷纷下意识手扶铁甲避退开正面挡防老韩的方向,有几个不小心撞到旁边或正面对阵克钦士兵方向的同伙,高度紧张的他们甚至本能的挥刀挡向突然碰到自己的物体,密实的阵线刹那间出现一片混乱。 趁着这个功夫,高虎带着战场上存留的所有族兵集合到老韩身边,扯下肩上大麾包裹住兰儿**的躯体,扛在肩头。 “弟兄们,是男人的现在把卵蛋硬起来,透阵进寨!” 高虎族兵杀气腾腾的挺矛挥刀大劈猛砍,每个克钦战士都毫不犹豫的把箭壶里代代流传下来,被视作传家之宝来珍惜的每人仅有的三根乌铁箭shè出,来掩护老韩他们突围。 前有刀cháo压顶,后有夺命箭阵,以凶悍嗜血著称的鲜卑兵也毫无悬念的败下阵来。 老韩他们冲透战阵后与克钦箭手们相互掩护的撤进寨门。 他们身后,是一群目含颓废恐惧的对手,那低垂的武器,驼弯的背脊,已然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萧风瑟瑟,大雪无边的旷野似乎重又恢复了死寂。 突然!一阵悠长狂暴的刺耳号角声骤然震破了山野的肃静,如锋浪般掠过雪sè旷野。远处的地平线处蓦然出现一队驮着骑兵的战马,它们喷着响鼻烦躁地蹄踏冻土滚滚列队奔驰而来,隆隆的马蹄声中夹杂着刀剑的铿锵与铠甲的震颤,众多战马喷出的气雾中,一张张狠厉嗜血的面孔隐现,骑兵后面是成片寒光涌动的弯刀与长枪。 “邦波,各幢都到齐了吗?”一个头包黑巾,背挂一副绞鳞双锏的高瘦身影两眼死死盯住前方。 “禀小帅,赤雕部第五幢步骑三百人马刚刚到达,现帐下启镝部擘张强弓手并附庸蕃兵一幢三百人皆已在列,另有,”面前这个粗壮短横的大汉扁扁嘴,眼中流露出一种不加掩饰的蔑视,“‘郭落’千夫长素瀚率铁甲兵残部百余人在侧。哼!” 素翰两眼呆滞无神的看着白芒空洞的前方,不用看也知道,眼前骑在青骢马上正用极其不善眼神盯着自己的是赤雕部首领罗鸣的二儿子蹋东。不像这个自小便锦衣玉食的部落贵族,穷苦牧兵出身的自己为改变自己的命运,自参战第一rì起便整rì驰骋沙场,刀尖舔血,多少次挣脱死神的怀抱,因为参战太多,杀戮记忆似乎都已经麻木,终于得到了“郭落武士”的尊称得以统率连部落贵族都渴望嫉妒的铁甲弓骑兵。 然而今天这突然遭遇的一仗,五十多人的队伍加一群猎户竟干掉自己近二百名声震草原的百战铁甲武士,特别是那个异常强壮的杀神行云流水般的格斗技术,让鲜卑人在石堡下遇到的噩梦又一次浮现,自己也又一次遭到致命的惨败,过于惨痛的代价让自己对此刻外界的所有冷嘲热讽都不在乎了。 看到仿佛脊梁都被抽掉般沉默的素翰,小帅蹋东咂巴下嘴,也颇感无趣。而且在素翰那异于常态的颓废表情中,自己不知为何也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自己嫉妒且看不起这个卑贱的牧兵,但不可否认,身为“郭落武士”的他的能力与素质毋庸置疑,看来这次的敌人……他鹰隼般的眼神蓦然刷向前方! 两座寨子建在两处犄角相依的低丘之上,山丘南面依山,草木稀疏的山石嶙峋锋利,北临陡崖,二十丈高的崖壁陡峭无比,两侧密林四布,地势险要,要想攻下它确实有点困难。 六丈高的寨墙上,一群装备简陋的人动作紧促的来回搬运成捆的箭只与柴料,“咚咚哐哐”的物体落地声在寂静的雪原荡漾起异样的波澜。 “素翰!”猛吸一口气,塌东突然一声沉吼。 “小帅,我……”还未等失魂落魄的素翰完全清醒过来,就被塌东一抬手把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晋人常说,胜败,兵家常事也,也许,你只是轻敌了,”塌东抽出一锏俯身挑起一具克钦人的尸体,jīng瘦的躯体上只覆有简陋的皮甲,背上的竹箭壶里插着稀疏的几根硬木箭,“我们的对面是什么人,就是这些人让你如此狼狈吗” 听闻此言,素翰强制自己从心乱如麻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摇了摇头,“对方是北宁郡边戍地的一个少数民族,jīng于猎技箭术,但是他们人少,未经编训,而且装备,”他看了眼塌东锏上挑起的尸体,“实在不堪一击,我们本已将他们囊入伏击圈,寨子唾手可得,但是,一支从我们背后突然冲出来的奇兵打穿了我们的战阵,他们的首领是一个魔鬼!我们被前后夹击,才导致损失惨重。”素翰两眼圆瞪,两道恶狠狠的凶光嚣亮闪烁,右手紧紧握着刀柄。 塌东有些诧异的看着如此激动的素翰,自从认识这个骨子里心高气傲的郭落将领以来,他还从未见到过这种神情,那里面包含着愤怒、不甘、痛苦,甚至还有……恐惧! 跟随轲力蛮大帅在契南草原屠灭仲陇道十一个部落,让本为金雕部落地位最低下的牧兵头目素翰与喀山部落牧兵头目蒙山两人一战成名。在仲陇道部落联盟与慕容鲜卑主力浴血大战之际,大帅轲力蛮秘授命他二人择机率属下一千轻装牧骑寻找并潜入敌大本营所在地风宕谷,截断谷口后,其与所带领的一千凶狠残暴的亡命暴徒在谷内对老弱残兵与妇孺孩童大肆施虐残杀,大杀四方三天三夜后,谷内几千普通民众无一人生还,四处都是被烧毁的断壁残垣,被绳索吊在树上的白发老者,被扎得跟刺猬一样的孩童,下体被蹂躏得血肉模糊的**女人,遍地死尸,惨不忍睹。 面对闻讯前来救援的联盟军队,素翰所部依托谷口天险硬抗一天,待得慕容鲜卑大军自后方杀来,被前后夹击的仲陇道部落联盟彻底溃败,自此消亡于契南草原。 素翰与蒙山两人在战后因功被轲力蛮大帅授予“郭落”带,但他们引以为耀的血淋淋战绩却引发了诸部巨大的争议,在战场上对敌人凶狠无情是一回事,但对待普通民众也如此嗜血残暴的只能是惨无人xìng的畜生。但大帅对这两个“野兽”却青睐有加,这种宠爱与纵容最终让这嚣张的两人彻底变成了穷凶极恶的代名词,恶名远播,草原部落无论敌我闻其名皆恨之入骨又惊恐无奈。 虽然拥有郭落武士的高贵头衔,但像塌东这样的部落贵族从来不把这两个自我膨胀的屠夫当做真正的战士,甚至不认为他们还属于人的范畴,他们只是大帅手下最让人忿恨的噬人疯狗。 第二十节 克钦激战(八) - 逐胡纪 - 枫尊 () “勇士们!”蹋东勒马收缰,一个漂亮的急转将马头正对自己的军阵,“你们中有慕容部落最勇猛的战士,用廓尔特战刀和敌人的鲜血铭浴自己骄傲的郭落铁甲卫,有自出生时名字中就带着箭字的启镝部神shè营,有已浴血二十七场恶战而为自己争得大批土地、牲畜和女人的泰阿牧骑营,还有我自小训练出来的赤雕部落亲卫营,胯下的青骢就是你们高超骑术的见证!今天,你们身边倒下的是你们引以为豪的兄弟,长生天钟爱的宠儿――鲜卑郭落铁卫,胆小懦弱的土人用卑劣的战法攫取了他们宝贵的生命,践踏了我们慕容鲜卑神圣的尊严!你们愿意将这无尽的耻辱带回草原让所有的部落都耻笑我们的冒失和无能吗?你们愿意自己的妻女儿孙因为你们今天的失败而永远在家乡抬不起头来做人吗!” 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金戈震响,山呼海啸般的“杀!杀!杀!”声震耳yù聋,有几个头目似的壮汉甚至牛眼圆瞪,狠命撕开身上的甲胄,露出满身伤痕累累的疙瘩肉。 “跨上你们的战马,扬起你们的弯刀,拉满你们的弓弦,让晋人的鲜血洗刷我们蒙受的耻辱吧,”蹋东的声音也突然变得极度兴奋激昂,“曾经为了山间一块贫瘠狭小的平坦土地,我们自小就跟随父辈与雅卜楞知山脉最凶残的虎豹狼群生死搏斗,血腥的残酷战斗磨砺出我们花岗岩石般坚毅的意志,没有什么能阻挡住我们的进攻,怯懦的敌人就在前方,他们丰厚的家产财物等待着我们去收集笑纳,他们美貌妻女的娇嫩躯体颤栗着等待我们去纵横驰骋,让我们为我们的胜利、骄傲和荣誉而战!” 嗜血野蛮的鲜卑武士已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更加激昂的呐喊,“嗷!嗷!”的嚎叫声震四野。 凄厉的牛角号声突然响起,这苍凉yīn沉的号声让众人听得异常难受,平静松弛的心情瞬间紧张慌乱起来。 看着仅有头目们才配得起铁甲的泰阿牧骑,塌东抽出阔刃弯刀,大叫一声:“段木狼,寨子里的财物人口予你先得!” 闻听此言,泰阿族首领段木狼双目圆瞪,惊喜贪婪的神sè一览无余,素翰说寨中的猎户箭手不过一百五十余人,其他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三百泰阿骑兵冲上去几轮齐shè,对方的防御肯定垮掉,就算有点麻烦,两幢鲜卑本部骑兵就在身后,随时可以支援,对面的老百姓哪里能顶得住纵横草原的鲜卑铁骑!苍天有眼,将胜利的荣誉归于我! 凶残扭曲的面孔蓦然转向克钦寨,“还等什么!杀上去!”将近三百个披挂皮甲的轻装骑兵立即发出声声临战之前的狂野高吼,各执兵器,一字排开向建在低丘上的寨子冲了上去。 ※※※ 仔细查看了斛律玲嘴中的伤势,老韩呼呼急喘的狰狞表情略微有些缓和,这个刚烈的女孩情急之下只是在舌头上咬开了一处很深的伤口,并没有咬断,怒极攻心与剧烈疼痛让她昏了过去,叮嘱景儿用温盐水为斛律玲清洗下伤口,好好休息。老韩叹了口气,转向一旁躺在床上,被呜呜哭泣的人们围成一圈的兰儿,他轻轻拨开面前的人群,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的看向被糟蹋致死的兰儿,突然!他眼睛猛瞪,嘴半张着下意识的又往前挤了两步紧紧盯着床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抿住嘴眼晴看向左前方,皱成八字的眉毛似乎在做着什么困难的斗争。 巴丹大手一抹眼睛,压抑着极度的愤懑吼道:“好了,外面的敌人随时都可能打过来,乌塔大婶,就麻烦你们帮兰儿妹子洗净身子,埋在寨子角楼下兰儿最喜欢待着唱歌的忽兰菊丛里,我们这就去和那群畜生拼命!” “呜呜,作孽啊,这群天杀的强盗,她还是个孩子啊,怎么能这么对她……” “孩子,孩子,”老韩突然小声念叨起这个词,“等一等!” 老韩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走近兰儿身前,伸出拇指按在兰儿的人中上,冰冷苍白的皮肤让老韩钢杵般粗壮的指头都不禁微微颤抖,他定了定神,狠狠的摁了下去!目瞪口呆的乌塔大婶上前一把抓住了老韩,“你要干什么!不管你是谁,不准你再动这可怜的孩子!” 看着满脸通红狠狠抓着自己的大婶,老韩心里却升起一丝温暖的感觉,“我在救她。”他语气轻缓的仿佛在喃喃自语。 “救她,救她?你的意思是……”大婶仍然紧抓着老韩,但语气中却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诧。 伴随着一声轻不可闻的呻吟声,老韩扯过床上的一个被角盖在兰儿的左胸,右手压左手有韵律的不停按压着手下。 这惊世骇俗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有点抓狂的感觉,本能的想把眼前这个人扔进火堆里去,可眼前之人所做过的事情和他纯洁光澈的眼神又让人自热而然的对他产生一种信任,景儿便直接脸红红的别过头去,一排整齐的小银牙紧紧锁着。这种矛盾的感觉伴随着兰儿一声稍显粗重的喘气声结束。 “你,你是人还是鬼。”乌塔大婶颤抖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一直抓着的老韩手臂,但看到又开始呼吸的兰儿,眼神中的惊喜是那么的有光彩。 “她身上的瘀痕在低温下竟没有发紫变灰,说明身体机能仍在运行,只要外界的刺激足够,她便能重新开始自主呼吸,但是,”老韩顿了顿,身体转向一旁,“若是她醒来,回忆起她所遭受的一切后是否会忍受不住而崩溃,才是我最担心的。”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话,屋子里的人们脸上的惊喜被担忧所取代。“大婶的话让我惊醒,她还是个孩子,她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没有享受,她还有许多渴望的事情没有去做,但其中有一件事情我们可以帮她去做,报仇!”老韩重新扬起头,“带我去看看咱们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后寨里。在刚刚那场几乎被灭族的战斗里,搏斗、指挥、定策,几乎凭老韩一己之力竟然逆转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他怒愤中两手生撕活人的血腥场面让所有人的心里都对他敬畏交加,且又神奇的救活了兰儿,在现在这种危急关头,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在潜意识里把他看做真正的领袖。 天sè已近傍晚,先命人点燃大棚屋中斜插在各根立柱插槽口的火把,众人进了穹顶大棚,老韩东瞧西望,仔仔细细的瞅这看那,突然不知想到了什么,两眼微眯看向巴丹,“有没有细长的木棍?”。 巴丹有些愣神,稍后有点犹豫的指向紧贴老韩右手边的墙壁处,那里有一捆捆堆罗起来准备用来捆扎贮藏棚屋的拳头粗树苗,“那个,嗯,你是不是在说这个?” “切,结巴什么,没见过世面,身为一寨之首,要对己方的粮草兵甲、物资原料都有一个清楚详尽的概念,这才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基础,一针一线,一米一粟都要上升到战略角度去重视……嗯,就用这个了,”终于,讲话展开的老韩口干舌燥的咽了口吐沫,那脸皮如同寨墙一般,面不改sè心不跳,没理会脸已有些发青的巴丹,攥了攥满满扎成一大捆的树杆,“虎子,快叫你的人做掷矛!” 抹了把额头冷汗的高虎点点头,干净利落的一挥手,所有族兵涌过来手法娴熟的掏出佩刀割断捆扎的藤绳,一刀刀削薄杆头开始制作树矛。 刚往前走了两步,老韩的鼻子下意识的嗅了嗅,一股惊奇之sè浮现在脸上,“好香,辣醉腌鱼?不会啊,辣椒不是明朝末期才传进来的吗,可是……”他不停的东嗅西闻,疑问的眼神转向不幸因为他的突然转向而此刻离他最近的塔木。 塔木一个激灵挺胸仰头,小钢炮似的手臂笔直的指向左上方,“辣醉腌鱼?不知道,不过这屋子里唯一有鱼的地方只有那里。” 十数根圆木两头横搭在两侧的众多棚窗上,圆木上吊挂着一条条风干的黑红sè大鱼,鱼自背鳍上从头至尾被剖开,深红sè的干晾鱼肚内干干净净不带一丝黑膜,鱼皮与鱼肚上均匀布满大颗的发黄椒盐晶粒,那散发着辛辣与酒香的混合气味就来自那里。 握起一根叉杆,右脚踩着一堆秸草垛向上一撑,巴丹麻利的拽下一尾风干鱼,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点了点头,掐住一角鱼身往下一扯,看上去韧劲十足的鱼肉被成条撕了下来,就着火把将鱼肉靠上去翻烤了几下,一股酸辛适中的特有香气顿时令人垂涎yù滴,食yù大增。 巴丹把烤得有些焦黄的鱼条递过来,老韩捻了捻放入嘴中慢慢嚼着,顿时眼睛一亮,酸、辣、香、甜,鱼生的鲜美原汁原味,皮脆骨软,味纯留香,回味无穷。“这,这是……” 第二十一节 克钦激战(九) - 逐胡纪 - 枫尊 () 巴丹很欣慰的看着手里的杰作,“嘿嘿,好吃吧,俺身为克钦部最优秀的猎户首领,对部落的衣食住行是常挂心间,时刻不敢忘记,像这种美味的腌鱼,便是俺忧心冬季部落的生计,终rì茶不思饭不想,苦苦冥思苦想十几天的产物,这个鱼的做法是有讲究的,比方……” “放屁,什么茶不思饭不想,这个冬天还没过几天,你身上就添了十几斤肥膘了,有你这么劳心费力的吗。明明是今年秋天你去州府市集时,把寨子所有的毛皮都买给一个南边徽州来的游商,是他告知你他们家乡的腌鱼之法,不过你太笨,回来后嫌麻烦就把酒啊盐啊什么的往上一抹挂起来了事,若不是韩大哥问起,怕是鱼都臭了你也想不起来。”塔木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巴丹的小把戏。 “俺cāo,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血口喷人,破坏韩大哥与我牢靠坚固的友谊,找打!” “我cāo来,打就打,今天让你屁股开花!” …… 看到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犟嘴的两人,老韩暗暗欣慰的点了点头,这说明他们已从悲愤消极的沉重心灵枷锁中慢慢解脱出来,大敌当前,作为首脑的他们jīng神的恢复对整个部落都是一种鼓舞。 “吵,吵,吵,吵个屁!别学得跟老娘们儿一样只会撒泼骂街,要是浑身有劲没地方使就等会留着朝外撒!”老韩脸sè不善的盯着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马,吼出的一句话让两帮愣头青都歇了菜,“我想知道的是鱼肉中的辛辣味从何而来?” 两支不属于同一人的胳膊同时抬起指向一个方向。 循向望去,数十扎藤线捆好的干枯树枝几乎根根一丈多高,干硬的老枝黑褐sè,叶对生为羽状复叶,表面疏生柔毛,椭圆形骨突果为紫红sè,成小粒裂状,散发出的味极辛香。“这,这是……” “切,不就是山茱萸吗。”巴丹和塔木小声嘟囔着疑惑的对视一眼,似乎对老韩没见过市面的激动表现非常不解。 脸也不转的老韩勾腿侧踢,一脚一个把两个瘪三踹到一块,“nǎinǎi个熊,哪儿那么多废话,若是等会能用上这个东西,嗯,多余的话不多说了,当务之急是把它们都研磨成粉末。”老韩好像突然想到些什么,语气中带上了些许兴奋,“rì!莫要再用你们那貌似无辜疑惑的眼神看着我,我让你们这么做可不是发飙或是食yù大开想吃那么多腌鱼用的,山人自有妙计,天机不可泄露啊,小鬼,嘿嘿,”老韩拍着两个一脑门子黑线的主儿,“把这些都磨成茱萸粉末,石臼、磨盘、压板、捣缸、地冲,但凡能用来研磨的工具全部拿出来,把寨子里所有能活动的老人、妇女、孩童都集中到这里,尽快把它们都弄好!” 求知yù旺盛有时真不是好事,就因为下意识的思考老韩做法深意的片刻当机,克钦部落仅有的两个优秀青年首领一个抱头,一个捂腚的鼠窜出来。“喂,你说,他为啥刚才叫咱俩‘小鬼’,还笑得那么瘆人。” “不知道,可能他自己是个‘大鬼’。”某青年首领不无恶意的天马行空。 遗憾的是他们离棚屋太近,更遗憾的是他们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悄声细语,后果就是伴随着一声“我rì,你们肯定皮痒了!”及熟悉的急促脚步声。 尘泥飞扬间,众目睽睽之下俩反应不慢的首领唰的就窜出去好远。 “不仗义!”这是被他们不小心遗忘在棚屋中的各自跟班们此刻共同的心声。 看到老韩瞅瞅这里,拽拽那里,最后目光转移到他们身上,有几个的手都有点打颤。 “站好,站好,又不是七老八十,手哆嗦什么,肯定是缺乏锻炼。”老韩右手一指角落里堆成小山状的兽皮,“这种时候也别嫌浪费了,你,你,还有你们,去,拣宽幅大的皮子去雪地里扑打踩实,拿到火堆边融开,再去雪地里扑打踩实,直到你们觉得皮子已经邦邦硬了为止!”不理一个个眼睛瞪到极致的大脸,“咦,这一大堆是什么?”老韩指着墙角。 “门,门板。”抢答成功的一个小伙子看着眼前方方正正的傻子也知道只能做成门板的大木板有点愣神,他突然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果不其然,“嗯,嗯,有前途,竟然英雄所见略同啊,你的战略眼光很有发展潜力,这样,等他们把皮子上了冻,你带几个人把冻皮子钉满门板的一面,直到皮子用完为止,这是一个极为光荣而重要的任务!”老韩语重心长的拍打着他的肩膀。 看着那堆的跟小山似的兽皮,看看那一片片沉得要死的木板,再看看身后那躲躲闪闪的目光,面前壮实的克钦小伙子竟有了想当场大哭找妈妈的感觉…… 看着哭丧着脸,手里拿着大小皮麾和木板的傻小子们逃命似的撒腿跑出去,门外传来一阵孩童的轻笑,原来,老人和妇女们都已经聚过来开始研磨茱萸粉了…… 寨墙上。老韩环视一下周围,整装备战默默等待着他的命令的猎熊者列队身后,眼前有满脸坚定神sè紧握手中枫木弯弓的克钦箭手,有双目混浊手撑一根木棍的白发老者,也有脸sè苍白全身止不住颤抖的稚嫩少年,还有脸带惊慌挤成一团的妇女,老韩表情也一反常态的异常肃穆。 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他。 “渔捕耕猎,织纺作衣,善良的克钦人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在这片纯白的土地上辛苦而快乐的建起了这座世外桃源,友好互爱,温馨祥和,但是有一天,一群毫无人xìng的强盗闯进了我们的家园,断壁残垣,火烧遍野,他们将要冲进来毁掉你们世世代代辛苦劳作才得来的基业!” 一股冰嗖嗖的凉意如闪电般霎时掠过所有克钦人的全身,满面愤怒的克钦人不约而同的向老韩身边聚拢。 “克钦勇士听令!”老韩突然一声大吼。 所有能拿着弓箭的适龄克钦战士纷纷挺直胸膛,上下颚紧咬的面部微微抖动。 “最后看一眼身后,那里有为你们cāo劳一生已白发苍苍的母亲,有辛苦劳作已弯腰驼背的父亲,有咿呀学语且天真可爱的子女,有温柔美丽且默默扶持的妻子,有青chūn活泼且善解人意的姐妹,更有自小长大生死相依的兄弟!”老韩的语气放缓。 看着周围的亲人们,克钦战士们的眼中洋溢着幸福的光芒,温馨的场面让老韩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但是!外面那群丧尽天良的畜生却要毁掉这美好的一切,他们嗜血的眼睛中已毫无人xìng的眼神,他们只想冲进来杀死你们的父母兄弟,蹂躏你们的妻女姐妹,抢走你们的子女财物!告诉我,你们会怎么做!” 各个角落的克钦战士突然从亲人的围绕中发疯一样的聚拢在老韩周围,那一双双赤红的眼睛代表着他们不屈愤恨的态度。 “从现在开始,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我们要对着外面的畜生大开杀戒!弟兄们!”老韩突然提高了音量。 这一声“弟兄们”让克钦战士们惊诧之后脸上充满的是信任与骄傲。 “端起桌上的木碗,里面是家人们亲手酿的美酒,我在这立下条规矩,打败外面的侵略者,我们回来喝上一天一夜,喝个痛快!我请!来!”老韩仰脖一干而尽。 随着一个个木碗被饮尽,清香微冽的酒香气息四处飘香。 “磨快你们的刀!”众人齐齐拔出腰刀,寒光溢彩。 “装满你们的箭!”众人接过家人手中递来的满满的箭筒斜背在肩上。 “校准你们的弓!”上百副弯弓的空弦崩弹声震得人鼓膜生疼。 “听我号令,干他nǎinǎi个熊!”看着远处蠢蠢yù动的骑兵,老韩的上下颚微错咬紧,一口白牙呲起在夕阳下显露出了森森寒意,微眯的眼中shè出冰冷无情的目光,周边的巴丹和塔木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树矛与木箭的头部直直正对寨外,杀机凝重。 ※※※ 天空中传来嗖嗖的破空声,正排阵列队的泰阿轻装骑兵本能的jǐng觉抬头,几个飞速接近的小黑点在黄昏柔暗的金黄sè阳光中蜂拥过来,“嚓!嚓!嚓!”几支前段尖利的树枝斜插在阵前的冻土里。一个身披铁甲的头目模样的壮汉纵马上前几步,探身自地面拔出一根树枝,眯眯眼仔细看了看,嘴角一撇,将树枝的尖部对准自己的胸膛,向自己使劲戳刺过来!“咔嚓!”树枝应声断裂,身上的铠甲毫发未伤。 轻蔑嬉笑的拍了拍身上的铁甲,“上!”一大群亡命之徒鞭马前冲,毫无顾忌的泰阿轻装骑兵狰狞的面孔已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大约相距二百五十步时,突然!“嗖!嗖!嗖!”破空声再一次响起,几乎没有泰阿骑兵肯挪开直视前方的贪婪眼神而向上再看看。 第二十二节 克钦激战(十) - 逐胡纪 - 枫尊 () 乌压压一大片黑云飞速接近,夹杂着密密麻麻的木箭,在降临泰阿人头顶的瞬间爆化为簇簇夺命流星!有感觉不对劲的眼尖骑手骇然抬头大吼:“小心!”所有此刻仰天的骑兵瞳孔一齐惊惧地急缩。 高速旋转的木矛!jīng准密集的弩箭!可怕的力量!惊人的投程! 骑队中部的一个骑兵肩胛部被一只木矛击中,就好像被人狠推了一下,下意识的勒住缰绳,打量了一下罪魁祸首,他不禁暗自庆幸多亏对面的土包子们用的是木矛,若是铁矛,他必死无疑。 “嗖!”“扑哧!”血花四溅!就在他再次扬鞭的刹那,不可置信的痛苦神sè瞬间充满他的脸庞!重重倒跌下马背,一根木矛避过锁骨处的甲铠,赫然将他的脖颈对穿。 同一场面在四处上演,人喊马嘶间,有的被势大力沉的木矛撞下马背,被后面的飞驰而来的马群践踏而过筋骨寸断,泥泞的冻泥地面一片血肉模糊;有的被酒盅口粗的木矛在没有甲铠防护的地方洞穿,瞬间扬起大蓬血雨,满面惊恐的眼睁睁看着自己流血而死;有的则是被那密密麻麻的箭矢叮在了各个要害部位,刹那间道道血箭溅shè而出。目睹前一刻还意气风发的勇敢伙伴们颓然在血光中做着最后的挣扎,亲听着那痛苦绝望的尖叫,所有泰阿骁骑的呐喊声戛然而止! 疾风骤雨般的矛箭合击摧枯拉朽般将泰阿骑队清出一片空地,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嗜血之徒,片刻的惊讶慌乱之后,随着塌东身边血红眼睛的段木狼提起三丈长矛带着二十几个身披铁甲的头目嗷嗷大叫着冲入战场,剩余的一百多骑兵重新从飞蝗般的箭雨中整队浴血冲出,离寨百步,一声呼哨,骑队里暴shè出一阵箭雨。 看到泰阿骑兵终于在有效shè程内shè出致命的箭支,小帅塌东悄悄松开了紧握的刀柄,刚刚克钦寨狠厉jīng准的反击让他吃了一惊。似乎所有鲜卑人都在等待寨墙上血雨腥风的那一刻。 “门板!”眼见寨前的骑兵举弓拉弦,老韩却像樽门神一样立在原地岿然不动,平淡冷静的喊出这么两个有点煞风景的字眼。 “哚!哚!哚!”泰阿骑兵shè出的铁箭被一块块上覆兽皮包面的高大门板尽数揽住,无一能穿透这韧劲十足的防御。 反差巨大的现实让泰阿骑兵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几乎覆盖住寨墙顶部的一大片“木板盾”,包括段木狼在内的骑队一个愣神,高速冲击的余劲让他们与寨门几乎近在咫尺。 “死来!”一声震天怒喝犹如平地一声雷在寨门处炸响!远处的素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体不由哆嗦了一下。 作为独霸北疆的鲜卑仅留存的七个附庸部落之一,身经百战的段木狼反应自然不慢,长矛一指,所有泰阿骑兵勒住马头朝向寨门列阵,然而,还未等马队排列齐整,一片让人感觉窒息的黑影蓦然自泰阿人的头顶重重压下。 数声断喝!随着老韩与猎熊者左手揽握藤绳直接自六丈多高的寨墙一跃而下,五十多根盅口粗铁尖木矛一齐从天而降。最前面已拉满弓弦,紧张盯着寨门的骑兵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死神便已降临到他们头上,三十多弓骑当场被戳翻马下! 训练有素的泰阿人本能的狠夹马肚急切转向,同时摘下马背上的牛皮盾牌横档身前,然而,享有猎熊者美誉的战士还是给他们上了生动一课,即使木矛柄有的已因为强力冲撞折裂,但蛮力强横的铁矛尖还是击透了二十多面泰阿的牛皮盾牌。 身在阵中的段木狼急扫前方,发现跳下来的敌人并不多,而且手中的简陋武器简直不像是一支专业武装所配备的,“卑鄙的土狗竟然使诈!他们没有武器了,冲过去把他们……” 就在此时,让所有泰阿人肝胆俱裂的一幕突然出现!一个肌肉鼓鼓的赤膊壮汉一跃一丈高撑着马颈跳过身前举盾的骑兵,落到他身后一个毫无防备的头目跟前,未等其反应过来,左手抓住头目的右臂将其扯俯在马背上,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铁矛陡然间自马腹部透过,连人带马串在一起,溅起粗粗的一股血柱! “喝!”老韩双手攥柄一个大力俯身挑拽!所有人眼睁睁看到那被串在一起还在痛苦挣扎的一人一马像堆垃圾一样被挑飞到半空中,然后狠狠摔在结实的寨门上! 浑身是血站立场中的老韩此刻在泰阿甚至远处的鲜卑人眼中,就像是一头从茂密林原里突然蹿出来的远古蛮荒凶兽,又像是一个刚刚从最底层的尸山血海里蓦然爬出的地狱魔头,骨子里潜藏着的那股子噬血与邪xìng呲呲外冒。 高虎紧随老韩身后率先冲入泰阿队伍,一个照面便挑翻了一个骑兵摔下马去,抓缰翻身上马后抽出马背上的弯刀,侧手一划又将旁边一个搭弓瞄准,正准备对猎熊者实施偷袭的泰阿弓箭手砍下马去。类似场面在眼前陆续上演,士气高昂激愤的猎熊者们咆哮着用自己的战斗方式干掉敌人并夺过他们的武器。 远处观战的塌东瞪大双眼,牙齿下意识的紧紧咬在一起!面孔扭曲痛苦的泰阿骑兵正徒劳的用手想堵住身上血流如注的致命创伤,失去主人驾御的战马惊慌嘶叫着四下奔散。曾经在乌勒贝草原面对已连败二十二部落骑兵的“风帅”麾下的鲜卑铁骑,力抗两次冲击而不落下风的泰阿骑兵的实力他是清楚的,高超的箭术,凶狠的刀法,若不是身上装备的简陋,可能鲜卑人会遭受重大损失,这就是轲力蛮大帅罕见的屈身劝降并保留他们部落的原因。 曾经参加过那次草原远征的塌东亲眼见识过这支骑兵的威力。但面对甚至比他们当年所配武器更简陋的敌人,强大的骑队却在顷刻间被崩开一个巨大的豁口。这不过是两队迎面遭遇的片刻,而且对方开始看上去只是一群拿着木棒与木箭的农夫与猎户。 正要捕获猎物的兴奋瞬间突然惊恐的发现自己才是猎物,这种巨大的发差让泰阿人只想尽快脱离这片危险的地域。五十把锋利的马刀反过来劈头盖脸地砍向惊慌失措的泰阿兵士,刀锋所及之处,血肉横飞。 叮当相格的刀枪,悲惨嘶鸣的马群,生死相拼的搏杀,肉裂骨断的惨象,刚刚劈挡住一个猎熊者砍杀的段木狼眼前一片模糊,这莫名其妙的一仗难道会是自己的末rì吗,不!既然出来了,就不会让你们再活着进去! “他们人不多,两梯纵,靠拢转左!碾死他们!” 两把弯刀劈砍的不亦乐乎的老韩敏锐的发觉了泰阿人集合的异动,虽仍然险境重重,但一部分后阵的泰阿人竟主动在其他人掩护下有意识的向某个方向集结,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右手刀轻巧一抛,立即反手接住向前方投掷过去,随着一个正准备撤向后方的泰阿大汉手死死抠住脖颈上已没入的刀柄发出的凄厉惨叫,他旁边的众人都下意识的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趁着这个机会,老韩右手高举划出一个姿势!一直密切关注老韩的巴丹和塔木眼神一缩,猛地互相对视一下后匆忙跃下寨墙向后奔去! 一长一短类似搏杀呐喊的呼喝声自老韩嘴中传出,继而战场上所有猎熊者的嘴中都好似无意的响起这种声音。 “小心上面!”几个铁甲头目护卫下的段木狼突然看到寨墙上出现了许多箭手的身影。 话音未落,密密麻麻的箭支不分敌我的压向仍在继续拼杀的场中!不同于泰阿战士手忙脚乱的动作,猎熊者们好像演练好一般在箭支落下的前一刻便转身回走,手中的武器在头顶挥舞拨打着箭支。 让人奇怪的一幕出现了,本以为会有不小伤亡的泰阿人有不少中了箭,但没有一个发出声音,疑惑的段木狼推开身边护卫,纵马上前从一个眼神迷茫的中箭泰阿人身上拔出箭。 箭是木箭,但不是硬木箭,甚至箭头也只是被削尖而没有铁箭头!“这,这是……”段木狼着手中孩童玩具般的箭张嘴结舌。 就在同样迷惑的泰阿人你瞅我,我瞧你的不安眼神中,猎熊者们却都悄然集合在了寨门两侧。 “吱吱嚓嚓,哗哴!”包铁皮的寨门突然一下打开,一排弓箭手右膝跪地,另一排站立其后,所有的弓弦都被拉得满满,左手食指与中指间的箭头闪烁着冷冰冰的寒光。 没有一丝迟疑,三十个铁头箭同一时间扑向了队形较集中的泰阿人!这么近的距离对克钦箭手来说肯本不需要瞄准,说shè眼绝不碰眼眶,说shè颈绝不蹭下巴! 三十个泰阿人没有任何挣扎惨呼的同时扑地。老韩率领猎熊者与克钦战士们冲上前去捡起他们的武器就向泰阿人扑了过去! 包括段木狼在内的剩余泰阿人毫不犹豫的拨马回鞭逃窜。一次又一次从兴奋到惊恐的感觉让他们彻底崩溃了,面对根本看不清的强大敌人,在战场上直接感同身受的他们选择了保住自己的xìng命。 然而!远处的塌东在看到寨门开启的一刻,立即命令赤雕部的鲜卑兵将们冲阵夺门。于是,汹涌前冲急切想要立功的鲜卑铁骑与吓破了胆不顾一切回逃的泰阿残兵们撞在了一起! 第二十三节 克钦激战(十一) - 逐胡纪 - 枫尊 () 虽然双方都有意避让,然而战场狭小,速度又快,终于,有一个刹不住劲的鲜卑人和一个惊慌驭马避让的泰阿人撞在了一起。对待没有地位的附庸族,而且是一群打了败仗后无耻逃跑的逃兵,被撞得七晕八素的鲜卑兵恼怒的将手一拨,但是他忘了自己手中还拿着一把可以杀人的刀,而自己的力气又不小,于是,面前的泰阿骑兵被砍断了脖子坠下马去。 “滋滋滋”的动脉血狂喷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是因为场景的惨烈,而是因为那是自己人被自己人砍出的鲜血。 段木狼怒不可遏的提矛就向惹祸的鲜卑兵冲了过去,铁器相碰的叮当声与甲胄相撞的闷咣声刺激着两族所有人的神经,前冲与后退的骑队停了下来,武器出鞘的刺耳声音此起彼伏。 “住手!”塌东一声大喝冲到已经打斗在一起的两人身边,拔刀猛一划!一具无头的腔子倒地,一挥手,“此人我已杀,带着你的人去见大帅吧。” 段木狼默默的收拢着残余,毫不掩饰眼中羞愤的恨意,撞开几个不小心挡路的鲜卑人,头也不回的整队向林间奔去! 深吸一口气,塌东前望的眼睛只看到寨门已紧闭,寨墙上的老韩带着猎熊者和克钦人正在嘻哈大笑,他们手中,拿着趁刚才己方混乱时,从死尸与马匹上从容捡到的泰阿弯刀与铁箭。 一口腥甜的液体涌上喉间,塌东使劲吞咽下去,感到全身都在颤抖的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看似弱小不堪的对手的实力不可小觑,特别是那些层出不穷的战法,让自己都颇感无力,刚才的一幕给鲜卑人的震撼是巨大的,特别是对方那个勇武过人到令人发指地步的首领,甚至让有些人可能已经产生了对手很强大的感觉。眼神游离下,扫到那仍在剧烈燃烧的前寨,塌东的眼神猛地一紧! “素翰,对方前寨是你所破吗?”塌东矛尖一指前方。 “禀小帅,在那个可怕的首领到来前,对方简直软弱不堪,我毫发无损的抵近敌寨查看,发现那是石垒木基瓮状寨,遂选神箭手数人专选寨墙木柱以火箭shè之,才得以毁其一寨,然对方退近后寨后,便以水浇寨,天寒冰冻积覆寨墙,火箭无处下手。” “哼,这点小伎俩也就能吓退你这样的人,冰覆寨墙,然而冰不能覆盖寨顶,否则冰冻湿滑,对方如何在其上防御。”素翰低头不语,“既寨基为木,上必有木楔露顶。” 塌东转向左阵,微微颔首,“诺罗陀将军,此事便交由您的启镝神shè营啦!” 羊皮毡帽紧扣头顶,一条短粗的辫子自光秃秃的头部耷拉下来,夯鳞铁甲,裘衣劲装,人人一副长臂铁胆弓,背后双箭囊,马颈上一副脚张弓,带弩箭带一个,人手一对铁校扳指戴在右手食、中指,眼窝深陷,嘴唇肥厚,一把狭长的弯刀悬在腰部,竟然是白种匈奴人! 诺罗陀同样颔首回礼,“面对达乌术草原百年不遇的大白灾,慕容部落慷慨的收留并接济给我们丰富的草料与鲜美的牛羊,我们部族上下不知用什么语言才能表达出心中的喜悦与感激,唯有化成终rì翱翔于草原天空的蓝翎雀,永远忠实的跟随在您的身边征战四方。” 低头不语的素翰在一边猛撇嘴,暗暗的在心里骂:“哼,若不是你们长途跋涉劳累不堪而且不熟悉地形,被我们打败包围,不得已才归降,鲜卑西境草场早被你们抢占过去了,骨子里的强盗竟然在这里假惺惺的表忠心,恶心之极。” “诺罗陀将军,三百支jīng准无比的启镝引火箭必定能让敌寨变成火的炼狱,再将素翰的铁甲jīng兵配属给你,当做左翼,与你们一同进攻,”顿了顿,塌东转头命令,“邦波,亲卫营作为支援力量,紧随诺罗陀将军参与此次攻击!” “是!” 听到这种安排,就连诺罗陀也不禁微微sè变,心里开骂:“混蛋!铁甲兵的名头虽然很响,但是面前这群怎么看怎么像一群被打断脊梁的癞皮狗,派他们配合我们竟然好像多么大度一般,再说,鲜卑jīng锐紧随我们进攻?还不如说怕我们像刚才素阿人一样逃跑才在后压阵,有这么一群恶狼在身后,前方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不能回头了!”诺罗陀缓缓骑向已列队做好准备的启镝弓骑兵,“不过,前面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寨子真的能阻挡住我们前进的步伐吗,哼!可笑!” “勇士们!”面对全副武装的骑兵,诺罗陀勒马沉声道,“敌人就在前方,他们不是狡猾的狼,不是凶猛的豹子,他们只是胆小谨慎的地鼠!烧断他们的柱梁,砍翻他们的寨门,里面,有他们最珍爱的妻女与姐妹,也有他们世世代代辛苦积攒下的财富,这些,都是我们最喜欢的战利品,都是长生天赋予我们的功勋象征!去吧,勇士们,点燃你们的弓箭,让敌人在熊熊烈火中惨叫挣扎吧!” “嗷嗷嗷嗷!”每个启镝骑兵都从马背毛皮囊中掏出污迹深染的油棉扯成绺绺缠系在箭镞部,十数根火把在赤雕战士的手中燃起,启镝骑兵列队将手中的油棉点燃,不一刻,三百支红光缭绕的火箭照亮了雪地,林间的温度都好像升高了几度。 眼见得在不算宽阔的寨前雪原上,一队又一队装备jīng良的骑兵整装待发,老韩不住的在寨墙上走来走去,检查着各种寨防物资,不住的给克钦箭手们打气,帮士兵们包扎伤口。 刚才那令人血脉喷张的战斗中,拿着木矛木箭穿皮袄的猎户们干掉了两百多看似不可战胜的敌人,缴获了大量的jīng良武器,己方各个带伤却无一人亡,提振了整个寨子的士气,而这一切,全要归功于面前这个时刻能镇定自若的人,老韩在众人间的威信一时无两。 看到对面燃起一片火红的颜sè,一些刚刚经历那场刻骨铭心痛苦的克钦人眼中充满着愤怒、无助与恐惧,众人的眼神有意无意的聚向老韩。 面无表情迎风站立的老韩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巴丹和塔木走上前去仔细的瞅了瞅老韩,眼神充满忧郁与怜悯。 “rì!你们那是啥眼神,去,让在雪地里给皮子上冻和钉门板的那些个傻小子快过来!” 很快,“咯吱咯吱”的沉重脚步声在雪地中响起。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的孩童们也蹦蹦跳跳的在旁边跟随,个个小手冻得通红,上面还有冰碴子的残留。几十块增厚不少的滑溜溜皮子和毛皮门板陆续被放倒在寨墙上面,两臂互搂的老韩悠哉的哼着小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远处传来阵阵闷雷般响声,大地莫名地颤抖起来。 为了创造辉煌,三百名火箭窜耀的启镝骑兵三十人一列向前缓缓启动,继而慢慢加速狂奔! 为了捍卫尊严,一百余名铁甲骑兵高扬起弯刀跟随着勇猛的郭落勇士自侧翼再次向前冲击! “邦波,准备好筋绳,待启镝人燃烧寨子后,立即率军攀墙破门,让他们在鲜卑铁蹄的践踏下匍匐颤抖吧!” “好!”已经按捺不住的邦波大声应了一句,两腿猛地一夹马腹,领着赤雕部大队jīng锐人马呼啸而去。塌东身边只留下了护卫的十余骑。 “哼!我们烧寨你们登顶,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走在阵后正好听到塌东吩咐的诺罗陀恨恨的想,他用刀背猛砍马臀赶入己方阵中高呼:“达乌术的子孙们,扬起你们的马鞭,备好你们的绳索,一直向前,寨子里的东西,谁先得到就是谁的!” 在这片狭长的空阔地带上,七百余全副武装的草原骑兵齐声冲击的威力惊天动地,叮当相格的兵器碰撞声,沉闷铿锵的甲胄颤动声,嗷呜振天的呐喊嘶吼声,所有骑兵都坚信他们会狂风卷残云般将整个寨子化为齑粉!寂静的林原刹那间杀声震天! “呜呜呜……”鲜卑军队的角号如冲天的牛哮,眨眼般便转瞬即至! 一声尖锐的哨响,继而就是弓弦拉拨的闷撞声,形同火云一般的启镝火箭群刹那间腾往空中,朝着寨子扑去! “推!”一声自信从容的话音落地后,几十条撑木层叠置成三排,几乎瞬间将全部冰冻的宽阔门板推起!寨顶平台上的所有人都躲到它们后面,在冰板的空隙间,闪动着箭镞的寒光,杀机凝重。 “笃!笃!笃!呲呲!喀喇!”声音不绝于耳,燃烧的火箭有的直接深深插进门板中,伴随着气呲的声音瞬间只激起浓郁的白烟,有的只箭头撞入门板覆盖的冰层中,不一会儿便随着汩汩流下的雪水熄灭,还有的没有扎进冰层,被嘣飞掉落平台,燃烧的火箭或被冰雪直接熄灭,或被克钦人脚踩手压的很快扑灭。 没有出现寨外鲜卑禽兽们渴望看到的火云压顶后炼火焚寨的壮观场面,只有腾腾浓烈的白雾出现在寨顶,几乎所有鲜卑骑兵都突然感到有种胸闷气短肠胃痛的憋屈感觉,如同费了半天劲做了许多运动,结果只放出了一个响屁。 与预期结果反差太大的结果让所有侵略者都有些不知所措,在战场上,瞬间的愣神都是致命的,更何况,他们胯下的战马还在驰骋前奔。 就在疑惑失落的诺罗陀刚想下令转向后撤的时候,突然几声撕心裂肺的马嘶人吼让他硬生生打了激灵。 第二十四节 克钦激战(十二) - 逐胡纪 - 枫尊 () 定睛望去,三个启镝骑兵毫无防备的连人带马前仆翻滚出去,四肢扭曲,眼见得不能活了,后面的几个躲闪不及直挺挺地撞了上去,稀里哗啦翻倒一片,队形顿时乱成一团。 没有看到寨子shè出的武器,那么危险肯定来自地上! “陷马坑!”一声惊呼响起的同时,骑阵后方的几个骑兵又摔落地面。 陷马坑!! 原来,刚才泰阿人奔逃与鲜卑人发生冲突的混乱时刻,趁他们无暇他顾,老韩率人捡拾兵装的同时,还趁机在撤进寨门前,用手中的各种家伙什儿偷偷在雪地上掏出拳头大小的密布坑洞,然后用浮雪覆遮起来,不到近处根本看不出来。 不均匀分布的坑洞给启镝人造成了极大的混乱与惊慌,有的冲到寨前都毫发未伤,有的跟在后面却突然遭了殃,虽然马队整体还算齐整,但前后左右不断有人被坑倒,代之而来的是撞击、惨叫与阻滞。 不能怪启镝人太无能,只能怨老韩太狡猾。 原本预计三百支火箭能让眼前这个小破寨的武装力量灰飞烟灭,拽着绳子几步一个登顶后抢人抢钱抢牲口的美好愿望彻底颠覆,这种心理落差的严重后果就是他们甚至没有防备到敌人手里拿的不是柴火棍,而是能要人命的利器! “嗖!嗖!嗖!”利箭飕然离弦。听从老韩的指示,每块仅留两人支撑着冰板,其余人冲上寨墙发起远程攻击。原本泰阿人手中的jīng良武器,现在成了收割启镝骑兵生命的杀器,一个个行动受限的活靶子成了克钦弓箭手与猎熊者投矛的最佳对象,这么近的距离,启镝骑兵身上锁子甲的作用充其量就是个显眼的摆设。 更为悲惨的是素翰和他的铁甲兵,这帮畜生对寨子犯下了罄竹难书的滔天大罪,所以也得到了格外隆重的重点照顾,再加上主路被混乱的启镝人堵塞,他们只能惊恐绝望的眼睁睁对着倒下的同伴数数。 混乱的鲜卑队伍里不断有人中箭惨叫,然而鲜卑人能叱咤草原绝不是凭侥幸得来的。作为塌东亲卫营首领的邦波亲历数百次大战,面对这种险恶的局面,他毫不犹豫的命令装备jīng良的赤雕骑兵继续前冲:“压制shè击!” 瞬间三百支寒光闪闪的长箭泼向寨顶,就连老韩都勃然变sè,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退回冰板。但这次出现了伤亡,有的因为躲闪不及,有的则是被高速反弹回来的箭只shè中。未经过正规训练的弊端此刻显现无疑,打打顺风仗还可以,遇到这种紧急情况,若不是因为后面就是自己的家而无路可退,看到惨呼同伴的克钦人肯定溃散了,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勇气从冰板下出来继续冒着箭雨对敌人展开反击。 鲜卑人的箭只仍在不停的落在平台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老韩也禁止相对训练有素的猎熊者们露头迎敌,他眉头紧锁的巡视四周。 暂时消除了头顶的致命威胁,启镝骑兵与素翰的铁甲兵们一泄心中邪火的时刻到来了,心高气傲的他们不能忍受刚刚自己在同伴们面前所表现出的懦弱与绝望,他们要用屠杀来为自己正名。 数十条绳索抛上寨墙,凹凸嶙峋的凌乱石头与凸出的各式木根成了最佳的落地点,让防守者无力全防。 数十条矫健凶悍的身影站上寨墙,后面是源源不断攀上的援军,数量不足的铁器对阵武装到屁眼的骑兵,皮袄裹身的猎户对阵铁甲防护的职业屠夫,似乎克钦人的末rì已然来临。 就在第一条绳索搭上寨墙的时候,老韩持刀拨拉着shè到身边的箭支站在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高处,“全体后退十步,伤者运下寨墙救治,所有猎熊者弃矛,从捡来的武器中佩刀持盾站在前列,巴丹带着克钦战士们全部改选长兵器列队站在后列,塔木带几个箭术最好的拿最好的弓和尽可能多的箭上左侧边墙最高的石台!” 对于此刻jīng神几近崩溃的防守者来说,老韩淡定从容的声音就如同天籁之声,给他们注shè了一针强心剂,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甘愿服从。 不多时,狭长的寨顶平台上,两排队阵草草列好,老韩站在第一排的中间,大手一挥,战阵徐徐前行。 杂乱无章的武器,手忙脚乱的动作,惊慌失措的眼神,参差不齐的队列。已经站上寨顶的鲜卑老兵们看着眼前的敌阵眼带不屑,狞笑着向前方冲去。 “嘭!嘭!嘭!”“嚓啦!”弯刀劈砍盾牌,火花迸溅!两队看上去实力悬殊的人马吼叫着狠狠碰撞在一起!**和盾牌撞击的闷响,刀锋扎入甲胄刺耳的摩擦。面对绵绵不绝的进攻者,老韩带领下的防守者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战力,猎熊者们挺盾劈砍,克钦战士长枪戳刺,神shè弓手寻机偷袭,两股力量骤然交锋的结果很快分晓:过于自傲的鲜卑侵略者再一次为自己的大意付出惨重的代价。 全身披挂气喘吁吁攀上寨墙的启镝人与鲜卑人太过于小瞧眼前这支甚至都没有正规武器的杂牌军,以至于未经整队与配合便乌泱泱一大片的冲了过来。没料到先是被高石台上强劲的弓箭shè翻了十几个,有些乱了阵脚的附近幸存者还未能完全停下脚步做出防御,便被大队复仇心切杀红了眼的人马裹挟着继续前冲,队伍凌乱无章。 而当他们勇猛地冲到面前时,握在力大无穷的猎熊者们手中的层层叠叠的战盾像门板一样宽的战斧一般朝他们砸过来,没有被当场砸翻已经是属于身体素质好的,还没等缓过劲来,后面的同伴又从背后撞上来,每一个被夹在中间近乎窒息的战士随即惊恐的发现,盾牌后面是密密麻麻的刀林,而猎熊者们手中的刀不是为了给敌人造成伤害的,而是为了砍断任何可以砍断的物体而生,特别是中间对方那个凶悍的首领,一把大刀劈下就把一个铁甲兵砍成了两截,在他面向的位置,所有人都在拼命躲避以至于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在碰撞搏杀的第一回合中侥幸存活下来的幸存者们还未来得及喘口气,热烈迎接他们的是从盾牌墙中伸出的密集长枪林!握着枪柄的是他们刚刚用轻蔑眼神羞辱过的克钦战士,虽然稚嫩、胆小、惊慌,但很可惜,拿着长枪朝前刺这种活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反而越是惊慌的人刺出的频率越高,刺出的力量越强! 塔木和他的神shè手们看哪个方向的敌人攻击最急便支援哪里,时不常还点shè几个穿着jīng良像头目的倒霉蛋,到最后干脆一弓三箭向远处扬抛shè出,刚攀上寨墙和正攀登寨墙的毫无防备的鲜卑人倒了大霉,吭都没吭就栽了下去。 经验丰富的邦波开始时看到自己人攀上寨墙长舒了口气,他也坚信那群拿着木棒的土包子根本不是身经百战的鲜卑军队的对手,可是随着上去的人越来越多,寨墙还没有被攻陷,现在竟然有不少士兵从城墙上跌落。 脸sè铁青的邦波面sè扭曲的yīn着脸沉思,“情况不对,让他们撤下来,打探清楚再行攻击!” 一声悠长沉闷的牛角号声响起,撤退的号声!鲜卑亲卫营和铁甲兵听到声音后迅速后撤。 “嗯?竟然要撤退!我们启镝部在这个破地方莫名其妙的白白死伤了这么多勇猛的武士,你们这些鲜卑胆小鬼竟然要跑,不可能!我们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我们要用敌人的鲜血洗涮我们内心的悲痛,我们要用里面的人口财宝弥补我们的损失!”同样听到鲜卑人撤退号角的诺罗陀勃然大怒,没想到建功未成,反而几乎身败名裂!惨重的损失让他变得歇斯底里,“顶住!冲上去!我们这么多人,再冲几次就能杀光他们,勇士们,冲,冲!” 逃下寨墙的鲜卑人无奈的发现在狭长的通道上,启镝部几近疯狂的首领带着残存的杀红了眼的匈奴崽子们正神经病似的向自己这边涌来,有下有上,有退有进,寨墙下,人仰马翻,几乎所有侵略者都挤在这里。 邦波看得大怒,“闪开!闪开!”他气急败坏地扒拉开保护他的护卫,心急如焚的向寨子飞驰而去,“诺罗陀,你这条该死的疯狗!这是战场,不是你们匈奴人的斗兽场,你这样蛮干胡来是会出大事的!” 平台上的敌人已经不多了,大约三百余鲜卑人马横尸寨墙上下。从刚才的激烈搏杀中就显得有些心存焦急的老韩突然停下了追击的脚步,四处张望,蓦地一阵惊喜浮上脸庞,“风!转风向了!哈哈,老天也要严惩这群狗杂种!把所有布袋拿上来,快!”老韩的大吼让所有防守者的心情也顿时开朗起来,不一刻,几个大布袋便放上寨墙。 此时,邦波已疾驰至寨下骑队,“头顶!头顶!所有箭手防御!”骤听得邦波近在耳边的喊声,诺罗陀立刻一惊,发烫的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大叫道:“防御!防御!” 残余的还能拿的起弓箭的三百余骑兵搭弓瞄向寨顶,任何敢于露头的物体都会在瞬间被shè成刺猬。 大片的云团遮蔽住晴朗的天空,冷飕飕的劲风吹得鲜卑人的辫发一阵狂舞。心中莫名狂躁的邦波挥手示意队伍小心后撤,牛角号又一次响起撤退的声音,就在此时,一阵惊呼响起! 第二十五节 克钦激战(十三) - 逐胡纪 - 枫尊 () 六七根竹竿绑住布袋突然自寨墙探了出来,敞开的布袋口中抛洒下大堆白里泛黄的粉末,顺着疾风大片飘洒在寨前的鲜卑队伍中。撤退的长号没响两下便没了声息,蓦然间一种辛辣呛人的强烈痛感弥漫整个队伍,眼睛疼得止不住的流泪,鼻子有种被强烈灼伤的窒息感觉,嗓子呛哑的说不出声音,整个脑袋痛涨得好像要爆开一般。马匹的反应更为激烈,打着响鼻四处奔窜甚至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风很快就将大量的茱萸粉末吹远,只留下一地难受至极的骑兵。“用这些畜生们的头颅告诉我,你们有多勇敢!”老韩左手抄刀,右手拿起一把矛,在向下跃起的一瞬间,手中的矛向寨下狠狠扎去!鲜卑人霎时被淹没在一阵箭雨中。 老韩左手的拇指与中指放进嘴中,两长三短几声尖利的哨声响起,好像在召唤着什么人。 嘶哑不清的惨叫声、刀锋切进皮肉的钝响与筋骨迎刃迸裂的脆响让痛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的鲜卑人惊恐万状的叫喊,他们丢弃了武器,踢开了同伴,将后背留给了虎视眈眈的敌人,丧失了草原战士的一切尊严和勇气,开始争先恐后地夺命奔逃! 远处的小帅塌东两手紧紧握住缰绳不住的剧烈颤抖,败了!战败了!而且败得如此惨烈!武器jīng良的百战雄师竟然在这么个小地方惨败给一群土包子!眼睁睁看到老韩将刀深深扎进被疯狂的乱兵挤在后方的诺罗陀背心处狠狠一绞,急切间抽不出刀来的老韩又跃起一把将乱窜至跟前的素翰扯下马来,抓住腰带一咬牙猛的向空中横抛起,两手高举过头,牢牢抓住被扔的七荤八素的素翰的脖颈与大腿,顺势将膝盖狠狠顶起!素翰一口鲜血喷出,竟然连人带甲被老韩自腰部硬生生折断! 塌东再也承受不了这巨大的恐惧,眼看狂奔而来的溃兵离自己也越来越近,调转马头便下令撤退。 “扑通”,一个背心中箭的骑兵倒在他的脚下,临死前躯体痛苦地扭曲着,四肢徒劳地抓挠着地面。 塌东惊恐的望去,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后那唯一的道路被数十名与寨中那些高壮武士同样穿着的壮汉挺着树矛挡住去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手持一把大得有点不成比例的角弓站在一块岩石上,他的身边有一个手握长刀的壮实少年与两个美丽的持剑少女。 未成年的男子和女人都敢堵住鲜卑铁骑的去路,太不把草原霸主放在眼里。两个亲卫一齐怒喝,大力猛夹马腹持槊疾冲上前就想先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干倒。 只见持弓少年轻提一口气,迅速自旁边拔起一根猎熊者的木矛,行云流水般搭弦,校准,瞄直,轻舒猿臂间矛如离弦之箭狠狠shè向正在奋力冲击的亲卫骑兵,表面凹凸坑洼的木矛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在来不及勒马的鲜卑人不可置信的惊恐眼神中破空而至。 自马颈部透过,斜刺入鲜卑人的胸口,一把木矛连人带马趁着强大的惯xìng撞翻出去。 另一名鲜卑人眼角余光瞟到同伴被shè飞的场景,本能的一愣神,但仍冲势不减的向着另一边杀去。看上去有些腼腆木讷的壮实少年本来一动不动的像个靶子一样傻傻站在那里,就在鲜卑人一愣神的瞬间,少年的眼中爆出一阵jīng光,眨眼间三步并一步就跨步冲了出来,扎在身旁雪面上,看上去沉重的粗木矛似乎被绳牵住一样在少年的指尖轻松流畅的传递,如飞一般瞬间就与鲜卑人短兵相接。 根本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鲜卑骑士赶忙挺枪急刺,然而,他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却是白sè纯洁的大地。少年手中木矛抢先一步捅入马腹,继而毫不犹豫的单膝跪地,将木矛根端卡住地面,拼尽全力拔动木矛!一气呵成的动作同样将鲜卑人连人带马掀过头顶抛了出去。 目睹这一切的溃散鲜卑士兵停下了奔往后方的脚步,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当看到四个少年与他们身后的几十个壮汉开始向前迈步的时候,不用任何人下令,包括塌东在内的所有人都弃了战马,丢掉沉重的兵器,撒腿向侧面的林中跑去。 “大哥!”杜青、冉阳、景儿与婉儿齐齐激动的扑上前来,球球直接一跃跳进老韩怀里,怀抱着一个劲拱着小脑袋撒娇的球球,老韩欣慰的看到安然无事的他们也是满脸喜悦,来不及闲聊,瞥到有克钦武士已追到林边,“不要进林追击!”他转头向着巴丹和塔木他们喊道。 气喘吁吁的巴丹跑过来,“大哥,我们对林中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再说他们已经丢盔弃甲,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危险了,让我们追吧!” “是啊,大哥,让我们追吧!”塔木和其他一些克钦战士纷纷向老韩请战。 老韩笑眯眯的摆手示意巴丹过来,待他过来后一脚踹到屁股上让他发出一声怪叫,“看到开战前跑出去的几个鲜卑骑兵吗,这说明附近就有他们的援军甚至主力部队,咱们想尽办法jīng疲力竭才打跑这一批,若再来一批,谁能抵御的住,还不趁这个机会抓紧时间带着所有人撤走!” 老韩一句话让所有人勃然变sè,这场战斗在老韩层出不穷的战术引导下取得奇迹般的胜利,虽然牺牲不大,但几乎个个带伤,寨子也被破坏的损毁严重,绝对无法支撑下一次激烈的战斗了。 “用最短的时间收集武器、食物与财物,集合所有的马匹,伤员与老人、妇女和孩子们尽量骑马先行,朝宁安郡前进。” 老韩一声令下,所有人应声后随即匆忙的进行各项准备。 …… 大队人马行进过程中,后续护卫们不断与零散的小队鲜卑追兵进行战斗,老韩与高虎他们很纳闷,为何一路上都来不及休息便被敌人追上。 “雪原林海中,没有人比箭术高超的克钦弓手与勇猛谨慎的挹娄猎户更善于追踪伪装,草原人没有那个本事,看来问题还出在他们身边的獒犬身上。”高虎右手下意识的轻抚脸上可怖的疤痕,“但每逢岔道都有经验丰富的克钦猎手掩遮并破坏行进的痕迹,抛洒茱萸干叶与甘草枯枝掩盖人畜气味,就是森林中土生土长的野兽也循不住这个味道,按理说獒犬也不能闻出什么。” 突然,皱眉沉思的高虎与巴丹和塔木一起抬头:“血腥味!” 老韩惊诧了一下,也恍然大悟。高虎立即向身后的猎熊者们吩咐:“队伍停止前进,检查所有伤者的包扎,清理所有渗血的麻布,快!” 队伍立时有些嘈杂混乱,但不一会儿,得知实情的大家非常配合的接受战士们的检查。但结果却让几人有点抓狂,“什么,没有人的麻布有渗血的情况,难道我们猜错了?”呆愣愣的巴丹甚至开始低头检查起自己身上那包裹得跟个粽子似的衣装。 就在大家又开始陷入焦急的时候,照顾着昏迷在担架上的斛律玲的景儿紧皱着月牙儿般的秀眉咬唇沉思,继而瞪大眼睛,脸腾得一下红了起来,叮嘱婉儿看护好斛律玲,她有些犹豫的来到几个大眼瞪小眼的男人中间。 “韩大哥,你们说的獒犬能嗅到血味,嗯,那,那可能是我,我……” “什么!”老韩一声大吼跳上前来两手牢牢抚住景儿的肩膀,“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傻姑娘你怎么不早说,快,给我说说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看到满脸担忧的老韩,被吓了一跳的景儿心里热乎乎的,一股莫名的甜蜜涌上心间,轻轻挣脱老韩的双手,两手紧紧绞在一起的景儿红着脸低头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道:“不是的,人家没有受伤,我,我说的是月信。” 看到老韩搂住景儿的球球刚跳过来想凑凑热闹,突然觉得此处林间的气氛突然凝住了,疑惑的抬起小脑袋看了看,有憋得脸通红的,有羞的脸通红的,还有脸红的跟便秘似的。 轻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的景儿继续小声说到:“可能是我丢弃的东西上有我的气味,而我的月信还未完,所以,所以獒犬可以嗅到我们。”说完此话的景儿如释重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凄然,偷偷看了一眼紧皱浓眉的老韩,景儿捋了捋额前的刘海,“方法很简单,我一个人与队伍分开,他们就不会跟上大家了。” “不行师姐!”杜青、冉阳与婉儿同时焦急的大喊,“他们不是人,是一群禽兽,凭你一人是绝逃不开他们的追捕的!”急得满脸通红的杜青跑到景儿跟前说道。 “青弟,就因为他们是群杀人不眨眼的禽兽,我更不能让疲惫劳累的大家因为我的原因而被他们追上!” “可是……” “景儿说得没错,现在的我们若被敌人的大部队追上,绝无一战之力,必然逃不脱被屠戮的下场,所以,景儿要和大队分开。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的小姑娘,”老韩转头用温柔的目光盯着浑身微微颤抖的景儿,“不是你一个人走,是我陪着你走!” 第二十六节 重入密林(一) - 逐胡纪 - 枫尊 () “韩大哥!”“大哥,我们也要跟着!”“兄弟,应该还有别的办法,你们都不要走,太危险了!”…… 老韩一抬手止住群情激起的众人,不容辩驳的话说得斩钉截铁:“大家的安全比个人的安危重要的多,分出去的人越少越容易走脱,有我在旁,我们一定会安全回来见大家!没有时间了,大家继续赶路!” 跟高虎他们商量了一下路线与会合地点,安抚了一下婉儿,叮嘱杜青他们好好照顾她,老韩带着仍然满眼不可置信的景儿快速离开了队伍进了树林,临别时看到老韩要走的肥嘟嘟的球球上去,又抱又咬的拉住他的裤腿,挣扎了一番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了小分队中的一员,心满意足的被老韩托在手里进入未知的前方…… 赶了半天路,顺着河边走到一处开阔地,老韩重cāo旧业捡了一大堆干枝堆在一起,在地上插入两根上头劈开的木棍,一条被收拾干净的大鱼就被木枝叉住挂在了篝火上的简易木架上。 轻袅蹦跳的火苗炙烤着肥硕的鱼身发出滋滋的声音,一层油脂从肉里被烤出来,每一次滴落在篝火的木柴上都“噼里啪啦”腾起一片火星,老韩不得不时常翻动撑鱼的木枝。不顾烟熏火燎炙烤的小狼伸着小舌头绕着火堆蹦蹦跳跳的乱转悠。 景儿两腿并拢收起娴静的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看到小狼顽皮的模样,她那双盈盈如水的大眼睛满含着笑意,发出阵阵犹如黄莺一般的娇笑声,两手托着光润的漂亮下巴干脆上身俯趴在身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两团发育极其良好的丰盈搁在了那石头上,显现出两道诱人的浑圆圆弧。 任口水恣情下泄的老韩现在盯着景儿的目光极其深邃犀利,仿佛面前已然就是一只被剥得光溜溜的可人儿小绵羊。 无意间发现老韩无理举动的景儿赶紧转头继续看着球球,但已变得红彤彤的白皙颈子和一直微微颤抖的身子还是出卖了她现在的心情,小心肝扑通的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但下意识里,景儿却将老韩目光紧盯的那两坨丰盈挤得更加凸出,老韩觉得自己的鼻子马上就要重演一场两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了。 煞风景的小球球一跃跳上老韩的肩膀,疑惑的用小爪子擦了下老韩的口水。 “咕咚。”老脸实在挂不住的老韩使劲一咽,将一大口唾液从嗓口眼冲到屁眼,劲爽的感觉让他回了神,抓起毛茸茸的球球当抹布抹了抹嘴角,然后不理好心没好报的可怜小家伙,赶紧转身对付烤鱼去了。虽然没有了那让人几乎承受不住的威胁xìng霸道眼光了,但景儿的心里却有一种失落的复杂感觉,红润的双唇下意识的微张又抿起,一阵凉爽的山风吹过,热腾腾的烤鱼香气四散开来。 看到鱼身烤得差不多了,老韩也不再往里填木枝了,而是把鱼从架子上取下拿在手里,利用炭火的余热耐心的慢慢炙烤,神情专注的像在打造一件艺术品。 “景儿,球球,开早饭喽!” 无视老韩献殷勤的亲切语气,小狼球球舒舒服服的靠在老韩腿部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个小爪子接过老韩从鱼腹部位撕下的一大块热气腾腾的嫩肉,和景儿面对面坐着,一起“呼呼噜噜”的大嚼起来。 老韩的吃相更加惨不忍睹,香嫩滑润的鱼肉吃的老韩差点咬到舌头。吃着吃着,老韩却突然一个愣神停下来,低头仔细瞧了瞧鱼肉,他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了起来,脸上逐渐显现出不解的神情,继而目光转向身后的河流。景儿和球球嘴里咀嚼的频率不减,不过眼睛却随着老韩的动作而移动。 “这片林间不可能再有另一条这么宽的河了。”老韩眉头紧锁在河边顺着山脉审视了许久,肯定的说道,他俯身捞起一把水尝了尝,继而脸上又出现了疑惑的神情,“鱼肉有咸味,水却是淡水,这是咋回事,除非……” 老韩蓦地把视线转向河流的上游,雾海中隐约可见那边一马平川,视野中只有一座山屹立在河流的拐角处。 “伙计们,快吃,吃完有大事要做!”看到老韩重新往嘴里塞起鱼肉,球球晃动着小绒球似的尾巴吃得更欢了。 等到他们都腆着圆滚滚的肚子艰难的从地上起来,天sè也越来越明亮了。 两人一狼脸上挂着发自内心的满足笑容步履蹒跚的向着上游方向的小山走去,悠闲的散步在越过山脚下一片灌木林后被打破了,他们几个不速之客的突然到来惊起了左侧红柳林中的一群飞鸟,黑蒙蒙的一片鸟云直冲云霄!照顾着有洁癖的球球被突然吓了一跳的老韩本能的向右闪了几步,却感觉脚下绵软滑腻,低头一看,矮小的灌木丛中是厚厚的一层混杂着鸟毛的鸟粪,味道醇厚浓郁。 “他nǎinǎi个熊,今天要走鸟屎运!”脏污了唯一一双“madein地球”的低筒登山靴,不得不强作乐观的老韩干脆仰起头,不顾景儿的略微挣扎,用强健的臂膀也把她抱在怀里,大踏步的向山上走去,身后鸟粪四溅,腥臊冲天!捂着小鼻子的球球趴在老韩怀里看着他,满眼盲目崇拜的眼神。 就在镇压着胃部连续“起义”的韩大厨不断诅咒着飞鸟们健康通畅的消化系统时,一股白烟自山腰上袅袅升起。老韩眼睛一亮,再也顾不得自身残留的那点洁癖,在红柳林里连拽带跑的登上山腰。 浓密的白烟是从山腰上一处乱石环绕的天然石井里冒出来的,闻着那有些呛鼻的味道,老韩略微有些颤抖的手伸向露出地面的石井壁上,抠下一点黄白sè的晶体放进嘴里,“嗯!”一声无比享受的声音呻吟而出,“没错,盐!鱼肉有咸味,水却是淡水,除非是河水近处有渗盐之地,少量的盐分在鱼的体内慢慢聚集所致。” 冒着白烟,很显然,这座盐井下有一条地热源! “有了这些东西,克钦族就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去捕猎大型动物换盐吃了!”老韩来劲了,撕下声旁树干上大片的柳树皮,再一脚踩住红柳枝干,两只手拔下十数条柳枝,缠成一缕粗绳,用石刀将盐井壁上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粗盐刮下来,放到树皮中包起,一包一包串系在柳绳上。串满后往肩上一甩,就跟挂着子弹带似的牛逼哄哄! 老韩脑海中其实一直回荡着杜青他们当初说的藏宝图的事,所以当眼下一切就绪时,他决定回崖下一趟。 球球自从在红柳林中碰到一只紫红翅膀上布满大黑斑的美丽蝴蝶后,就一路追逐着边跑边跳,小额头上沁满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后面跟着同样蹦蹦跳跳的景儿,老韩脚上残留着一滩滩新鲜鸟粪乐滋滋的扛着矛棍在后面当保姆,“鸟屎运啊鸟屎运,老子从差不多光着屁股来到这里,到现在有水、有肉、有盐,还有球球和景儿陪着,嘿嘿。” 前方那曾经走出来的白雪皑皑的茂密林子清晰可见了。突然!“嚎呜!嚎呜!”一声声饱含怒意的大吼伴随着“咔嚓轰轰”的树木断裂声响彻林间。 老韩快步上前抱起被惊呆了的景儿和球球转身就向后跑。 跑着跑着老韩却慢慢停下了脚步,转身仔细倾听了一番,老韩皱了皱眉头,“声音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而且断断续续不连贯,嘶哑而虚弱,难道是……” 老韩好像想到了什么,把矛挺起紧握手中,向着吼声发出的地方走过去。 焦黑残缺的柴火四处散落,灌木向外部倒伏,林中原先篝火区域内那一大片小枯树林东倒西歪,一道道深浅不一仿佛被犁开似的沟壑遍布地面,仿佛被龙卷风蹂躏袭过,风暴的中心,正躺着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他nǎinǎi个……熊!”老韩连咽了几口吐沫才平息下心中的震惊。 一只强壮无比的大熊怒目圆睁的左侧身体卧俯地面躺在雪地中一动不动,一股黑红sè的污血自其嘴角汩汩流下,其中还夹杂着墨绿sè液体,在雪白的地面上刺眼醒目。 老韩二话没说,右手猛然后抡,狠狠把手中的矛棍投插向大熊的眼睛! jīng准无比!矛尖深深没入大熊的眼窝,一些黄白相间的浑浊液体顿时顺着矛尖涌了出来,大熊一动不动。 球球一步三挪的走上前去,胆怯的拿着小前爪轻轻碰了碰大熊的躯体,还是一动不动,转过身来的球球小脸上满是兴奋与惊喜。 “老天爷真不赖啊,过冬的食物都给咱们仨准备好了,啧啧!”不是刚才吓得转身就跑的瘪三样了,看着眼前差不多三米来长的大熊,韩大厨牙疼似的不断啧啧感叹,乐滋滋的嘟囔着掏出刀就走了过去,“这要是搁俺们村够全村人吃仨月的,啧啧……” 第二十七节 重入密林(二) - 逐胡纪 - 枫尊 () 但紧接着令老韩抓狂的事发生了,刀竟然怎么割都割不破熊皮!球球在旁边看着满头大汗的老韩眉开眼笑。觉得丢了面子的老韩使出这辈子吃nǎi入洞房的劲大力快速的切割起来,却眼看着刀刃有变钝的倾向,熊皮竟只脱了些毛,“咔嚓!”终于刀柄承受不住老韩的蛮力,崩碎了。景儿上去掰了掰坚硬的碎刃,抬头望向老韩的眼神充满不可思议与狂热的敬佩。 “rì!”老韩这下傻了眼,“这货不是磨刀石变得吧!” 不信邪的老韩转到前面从大熊眼中抽出滴滴答答着浑浊液体的矛棍,又绕到看似最柔软的熊腹部,后退仈jiǔ步,一个加速冲过去到了跟前高高跃起,将手中的矛棍尖部斜下砸插下去!“噗!嘭!” 老韩连人带矛被碰飞两三米开外!手腕上传来又麻又疼感觉的老韩看着手中已经折断,只剩一块树皮连着的矛棍,再看一眼只留下个深深血印的熊腹部,彻底无语! 天sèyīn沉了下来,凛冽的寒风卷裹着大蓬雪片呼啸而来。 “rì他nǎinǎi个熊!这货得长了有年数了,皮又硬又厚,可又没有钢锯啊!” 如同一个几十年没见过女人的老sè鬼吃了极品chūn药yù火焚身之际,身旁正好躺着一位任人采撷的绝妙佳人,已解罗衫临门而入的最后一刻却发现美人是个石女!气急败坏的老韩脑门上青筋暴起,就像雪地里站着一个红着眼睛呼呼喘着粗气的人形野兽,浑身是力却就是探不开那温润幽径。 开始看到老韩发飙时跟着起哄搀和嗷嗷叫的球球好像也闹腾累了,一屁股坐在老韩对面,瞪着一双骨碌骨碌直转的小眼睛,肉呼呼的小爪子伸出来一根,熟练的扣着鼻屎以示对老韩的同情。 “咦?”搓了搓手正准备上前对球球进行同志间要同甘共苦主题革命教育的老韩突然眼睛一瞪,看着球球的小爪子若有所思,吓得正眯眼享受个人鼻部护理的球球一个激灵起身立正站好。 冲着球球摆摆手,老韩大踏步的走到大熊的巨爪前,费了几乎全身所有的劲抬起大熊侧倒的右爪往它的左臂上一搭,往旁边拉拽了一下,熊皮上的毛发窸窸窣窣的在老韩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滑落,一道深深的血痕在熊皮上赫然显现! “nǎinǎi个熊!”几乎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内心愤懑感受的老韩抱着熊爪就不放手了,好像遇到了能医治百病的神医。 平稳了一下心情,老韩做到大熊的身边,以屁股做支撑点,抱着硕大的熊臂,两腿一曲一伸的把熊臂移动到它的腹部,把爪子搭上,接着起身像推大磨盘一样使出全身的力气狠狠推了出去,血顷刻间像瀑布一样沿着熊腹部几道近乎平行的伤口涌了出来,瞬间浸透了一大片雪面。 从灌木丛中捡起一块大石头的老韩绕到大熊的左爪处,高高举起后狠狠砸向其指爪连接处,一下,两下……待血流得差不多了,让景儿和在他背上只露出小半个脑袋的球球避远一些,满脸大汗的老韩拿着被砸脱落的半个巴掌大小的熊爪指甲,迫不及待的蹲在大熊被开膛破肚的腹部,像个有多年经验的老法医一样,眼睛冒光的在大熊伤口处一阵稀里哗啦。 “嘿嘿,果然如此,rì啊rì,老天保佑啊!”说完不顾球球的强烈反对,满手满脸血糊糊的老韩抱过球球就在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好不容易挣扎出来跑到一边的球球夸张的卧地扶着小腰一个劲的弯腰干呕。 老韩看着手里从熊腹里取出的几根挺直的松鸡肋骨,不断嘟囔着万幸可心里却“怦怦”的一个劲后怕,在这寒冬天里,脸上的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若不是一时无聊做了个松鸡肋骨馅的冰激凌球,现在他们仨可能就变成眼前这只闯入树林的大熊的食材了。 寒冬里树林中可以果腹的食物太少了,不知道为何,出来觅食的这只大熊肯定饿极了眼,顺着老韩做的松鸡冰球所散发的浓厚血腥味找到这里,囫囵的就把坚硬滑溜的冰球一一找到吞了下去,在酸液沸腾的胃里融化后,绷直的肋骨茬刺穿了一处胃壁造成胃出血,在疼痛的大熊揉搓腹部和倒地翻滚的过程中,胆脾肠等脏器也被戳烂,体内大出血最终导致了它的死亡。 缓过劲来的老韩重新恢复职业厨师的本sè,拿着熊爪指甲开始剥离脂肪,切割熊肉,准备过冬粮。“噗!”一块拳头大小的东西在老韩解剖过程中从熊体内掉到雪地上,虽然被血液包裹却在缝隙间散发着晶莹闪烁的光泽,老韩奇怪的捡起来在雪地里擦了几下,一颗黑红sè散发宝玉光泽的晶体呈现在手里,放到脖子下面一比划,“蚌壳里面结珍珠,熊肚子里是什么,肠结石吗?嗯,戴上这个就跟老家的傻B暴发户一样。”老韩不在意的一扬手扔给远处表现得相当有洁癖的球球,重新热火朝天的干起活来,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闺秀范的淑女景儿温柔的在旁边,瞅着干屠夫活的老韩看得津津有味。 黑红sè晶体滚到脚下,球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活蹦乱跳的玩起来。它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晶体,左转转右绕饶,踌躇的抬头好像在思考什么,又低头朝晶体上嗅了嗅,小脸上一片凝重。 拿着小爪子把晶体一点点重新拨拉回老韩身边,球球咬着老韩腿上的树皮绑腿拽了拽,老韩低头一看,乐呵呵的摸着球球的小脑袋,“球球别急,等会我忙完就把这玩意儿给你做个项链挂脖子上玩,绝对拉风,引领狼界时尚坐标!”说完还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没想到球球一脸严肃的摇摇头,小爪子一指黑红sè晶体,又把晶体推的离老韩更近了些。看着好像有些着急的球球,老韩纳闷了,就在这哥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只见球球好像想到了什么,拨拉着小尾巴冲着晶体做了个张嘴咬的姿势,“rì他nǎinǎi个熊,虽然现在咱不富裕,生活条件恶劣,可也没必要吃石头吧,更何况这玩意儿掉出来的地方,那个,跟吃大肠刺身有啥区别!”老韩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想到小狼也急了,“呜呜”叫着小爪子扒着老韩的腿,哀求渴切的表情跃然脸蛋子上。 “得!俺滴球球不会害俺,吃就吃!”拿起一把干净的雪在晶体上抹了抹,老韩嘴一张就咬了下去!没有预想中咯着牙的状况,就跟吃冰冻巧克力一样,一股酥麻但温润舒滑的感觉自喉头爽到肠胃,就是血腥之味很浓,意犹未尽的老韩刚想再在熊体内掏掏看还有没有这玩意儿,却发现小狼目光一眨不眨的紧盯着自己裸露的手臂,低头一看,一处复杂而奇怪的血红图案突然纹在那里,老韩赶紧拿手使劲搓了搓,竟然搓不掉,冲着臂上吐了口吐沫,使劲擦,还是擦不掉。仔细回味了一下,没有打嗝放屁拉肚子的预兆,粗线条的老韩喜滋滋的摸着眼神凝重的球球脑袋,“没事,没事,防水纹身嘛,俺好久之前就想来一个了,没想到这么轻松就纹上了。” 可能是发现老韩确实没有什么异常,小脸严肃的球球终于放松下来,招牌似的眯眼坏笑重又挂上小脸蛋,小鼻子抽了抽,绕着大熊踱起圈来。根本没在意的老韩则抓紧时间边切割熊肉边冥思苦想做熊肉的烹调方法。 就在老韩抹了把汗,屠夫工作将要大功告成的时候,突然听见球球“呜呜,嗷呜嗷呜”的叫声,本能的抄起熊爪指甲就向另一侧的球球冲了过去。 球球正用小脑袋不停的拱着大熊腰侧的一块地方,额头上已沁出一层汗珠的球球满脸兴奋,看到老韩过来了,赶紧伸出小爪子指着它拱的地方“呜呜”叫了起来,老韩蹲下疑惑的瞅了瞅,无奈的抿起了嘴,“那个,宝贝,如果不是啥太好玩的东西,咱就不要了,以后俺给买,这玩意儿实在……沉得太他妈扯淡了!” 看着蹲在地上的老韩摇头,球球好像有点急了,上前咬住老韩的绑腿就往自己的方向拉,感觉到球球真用上劲了,老韩一抱把球球抱到面前,“得,小祖宗,俺今天早上的饭算白吃了,给你把它翻过来!” 老韩四处看看,“呸”了一口吐沫在手上,使劲搓揉着来到一棵大树底下,两手上举往上一跃,跟个大马猴似的扑到树身上,一扒一拽的笨拙往上爬,好不容易站到一处树杈上,歇了口气的老韩蹲下来,用熊爪指甲在脚下的一根胳膊粗的树枝根部使劲环划了一圈,立起身左脚站到树杈上扒住树干,抬起右脚就朝着树枝猛跺! “咔嚓!嘭!”就在老韩脚底板已跺得接近麻木的时候,树枝被踩断砸落下去。纷纷扬扬的枯枝落叶飘落一地,景儿的光滑小脑门上也顶了一片,不过此刻她对自己的形象毫无察觉,小脸上尽是好奇与有趣。 把树枝前部细弯的部分踩折了去,脚腕子转了几下,扭动了两下手腕,老韩把一块顶部近似椭圆形的石头稳稳的放在大熊身前,又使劲踩了两下踩结实,把跺下来的粗树枝一头尽最大可能深深插进大熊身下,枝干担在石头上,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枝干另一头,用尽全身气力压了下去! 第二十八节 重入密林(三) - 逐胡纪 - 枫尊 () 一声沉闷的喝声中,胳膊与背部的肌肉块块鼓起,腿部破碎的布条也在一瞬间被撑起的肌肉鼓的紧紧的,一条条筷子粗细的青筋在体表爆出,脚下的地面被生生压下一个脚的厚度,粗壮的枝干都被弯的“吱呦”作响,可大熊纹丝不动! 满脸通红仍拼命使劲的老韩没有放弃,继续用劲直到感到窒息的刹那,一股微弱的声音簌簌响起,紧接着,大熊的身体被掀开十公分的一个空间! 一直盯着看的球球爪疾眼快的冲了过去钻到大熊身下,用嘴衔住一个东西快速冲了出来,还没等它跑到老韩身边,那根粗壮的枝干“咔嚓”一声完成了它的使命。 气喘吁吁的老韩被兴奋的“呜呜”直叫的球球嘴中之物吸引过去,看着一脸陶醉的球球把嘴里的东西放到自己手掌里,老韩拿起来端详。 这是一个被密封的很好的小匣子,一把小锁成了把门大将。 老韩反手在地上抠出一块石头就开始砸,砸了十几下,“咔!”在强酸xìng的熊胃液里不知泡了多久的匣子被这种毫不怜香惜玉似的原生态暴君式砸法给敲裂开来。里面有一曾红纱覆盖,掀开红纱,下面是一大一小两个格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小格子里一个黄褐sè的块状体,柔软的块体每捏动一次,上面都溢出厚厚一层散发着清香甜腻的黏糊稠腻物质,眼睛一亮的老韩把捏过这东西的指头放进嘴里,“rì!蜂蜜!” 再捡起大格子里的那个东西是个弧形物体,好像通体都是某种红sè玛瑙玉石制成,弯弧两端有小孔,可能用于佩带。其中一个弧角好像被摔碎过,不规则的边缝上补着一小块晶莹剔透的光玉,弧形物表面模模糊糊的刻着八个古文字,但以老韩近似文盲的古汉字文化知识,还是看不懂。 这是哪个二百五把食材和办公用品放在一起的,不知道这样做很不卫生吗!还放在匣子里,要打开还要用钥匙,放在袋子里不行吗,拿进拿出的还方便,找不到钥匙这样砸开多可惜……张嘴结舌的老韩被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思路打扰的大脑一时短路,却被脚边发出“呜呜”不满声的球球叫醒了,看着嘴角滴答着口水盯着蜜块不放的球球,老韩若有所思,“看来这头熊和球球都是被匣子里的这块蜂巢蜜给吸引的!想他nǎinǎi个熊!不管它是啥玩意儿,能让咱们仨享受的就是好事!真是他nǎinǎi个好熊!”拍着大熊尸体说话的老韩顺便定下了晚餐的食谱:“蜜烤熊肉”。 就在转头开始准备的刹那,老韩没有注意到随着将弧形玉器随意别到腰间的举动,手臂上的纹络突然不规则高速移动起来,最终形成一个淡淡的模糊熊头图案一闪而逝。 洗熊肉,捡干枝,搭木架,堆柴垛,点苔绒,不一会儿,大块的熊肉被串上木架挂到篝火上炙烤,脂油嗞嗞作响,不断渗出滴落的油脂滴落火中让篝火燃烧的更加旺盛,“轰轰”的火焰高高的窜起。 一会儿功夫,一股浓烈的特殊烤肉香气弥漫开来。老韩一边慢慢转动着串肉的木叉,一边把从盐井采挖来的一块盐块捏碎搓散,将盐粒均匀的撒在紫红sè的肉块上,落到柴火上就是一阵噼啪作响,张着嘴不断滴着口水的球球也不怕火堆的炙热了,凑着火堆盯着肉还不时的用小舌头舔舔嘴唇,景儿jīng致的小脸上也倒映着熊熊火焰欢快的舞蹈。 看到肉块烤的差不多了,老韩取下木叉,把那块蜂巢蜜放在上面挤了挤,一股股伴随着甜腻香气的黏糊蜜汁淌到肉块上,被老韩抹匀后重新挂在木架上,随手填了几把柴枝,在熊熊篝火炙烤下,肉的颜sè变得更加光泽艳丽,让人垂涎yù滴,那浓郁的香味随风飘荡在林间。 同一时间!在离篝火很远处的北方一处树林。 一大群黑压压的生物列队停留在林间,听不到一丝喧哗,只有远方隐隐传来风掠过雪原低沉的呼鸣声,突然!队伍中西部边缘一阵sāo动,“汪……汪汪”的狗叫声大作!紧接着,整个庞大的群体蓦地朝着西南边的林间扎了进去!“哒哒哒”响声震地,所过之处,一片铁器铮响,雪雾飞腾!竟然是那只全副武装的庞大马队!…… 此时的老韩他们正在大快朵颐,因为吃得太不亦乐乎,据不完全统计共咬到自己腮帮子九次,咬到嘴唇十二次,咬到手指头两次,把蜜差点吃进鼻子里三次……但发生的这一切,都丝毫没能撼动他们吃肉的正常进程,那叫一个痛并快乐着。 “我说球球,你咋吃起来和俺当年刚进部队一个熊样,作为一个有文化、有教养的高等级生物,吃东西要细嚼慢咽。”吃得就跟一年没闻过肉味似的老韩嘴角肉油横流的对小家伙进行革命素质再教育。 腆着小肚子仰着小脸认认真真听讲的球球时不时就笑眯眯的捋个胡子点个头,嘴上却速度不减的吃得就差没把肉整块给吞进去了。景儿很撩人的捋了捋额前的刘海也连连点头的表示非常赞同,就是吃肉的形象明显就在当老韩的话是放屁。 天寒地冻的森林是天然的冰箱,吃饱的老韩把自己连带呲牙咧嘴的球球身上的血迹与蜜汁在小溪边擦拭干净,用身上剩下的头发线把蜂巢蜜绑紧做成一根项链似的链子挂在球球脖子上,快和球球半个脑袋一样大的蜜块让球球爱不释手,时不时的跑到景儿身边,两个小家伙一块伸出小舌头舔两下,乐滋滋的把眼睛都笑眯了。再把切割好的肉放在雪地里自然上冻,等折腾到最后天sè又暗了下来,也许是这一天的惊与喜太多次出现的缘故,老韩抱着不断打着小哈欠的球球有了上下眼皮打架的感觉。 因为有洁癖的球球强烈反对,老韩只得离开他认为天然保暖的大熊尸体旁边,回到篝火旁的灌木丛中,背靠大树坐在树皮垫子上,用从巴丹身上扒下来的皮氅给景儿挡着风,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风仍然呼啸乱窜,地上的雪片打着卷的肆意蹿动,打得噼啪作响的篝火节节败退,淡红sè的火焰在雪地上摇晃的影子越拉越短,直至重归黑暗寂静,困倦熟睡中的老韩没有给火堆再加一点枝柴,猛的一阵狂风掠过!篝火被突的吹灭! 一股本能的危险寒意就在此时降临!老韩猛的一个激灵睁开眼,同时伸手捂住同样惊醒过来的景儿和球球嘴部,四周漆黑寂静,呼啸的狂风卷杂着地面上一切碎物左冲右突,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那只倒地大熊的尸体在前方模糊的时隐时现。 “嗖嗖嗖!”老韩他们的眼睛瞬间瞪圆!一大片黑乎乎的东西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天而降,来到近前,化成一片箭雨**向大熊所在的位置! 更令老韩瞬间遍体通寒的事情还在后面,“噗噗噗!”的一大片箭雨竟然尽数没入大熊体内!要知道那可是老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未能切开分毫的变态毛皮! 要不是风把篝火吹灭让周围一片漆黑,要不是离开了温暖的熊皮……老韩实在不敢设想这样的突然袭击落在自己身上会怎样,他一动也不敢动,怀中的景儿和小狼好像也感受到极大的危险,乖巧的伏在老韩身上不出一点声音。 好似一大片黑乎乎的云团突然从林间出现,躲在灌木丛中的老韩终于看清了这片箭云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一大群全副武装的马队! 月光雪sè下,白亮如林的刀片反映着月光,泛起一片冷寒入骨的刺眼光芒。 青黑sè钢刺一样的箭支插满箭壶,黑sè面罩下一双双yīn鹜血红的眼睛一百八十度无死角的时刻四处巡视,在漆黑的夜里微弱的星光照耀下依然寒芒闪烁的锋利钩戈与獠刀让人不寒而栗!最要命的是马队人人左手拿一杆跟标枪一般大小的投枪,菱形尖利的枪尖部竟然不断滴落墨绿sè的汁液,落到地面枯枝上便腾起一股绿雾,一个大洞顿现,腐蚀xìng液体!老韩的脸sè有点泛白,终于知道为何大熊那看似坚韧无比的硬皮是如何被戳穿的了。 老韩他们仨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任由风吹雪落,仿佛变成了森林里一块普通的岩石。 马队群绕着大熊的尸体不停的左右巡踏,一会儿功夫,十几条绳钩几乎同时落在大熊皮上,十几个蒙面骑士一起嗷嚎拍马,刹那间!锋利钩尖同时打开插进熊皮,竟好似在大熊体表掠过一道耀眼的闪电!几乎毫不费力的,大熊好像轻飘飘的浮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身落在地上。 老韩赫然发现大熊被压住的左侧身体上赫然有着几个恐怖的深浅不一的伤口,正向外不停的渗着墨sè的脓液! 老韩有些明白了,这只大熊看来是被这群马队追杀到这片树林的,饥饿难耐的它碰巧闻到了老韩制作的锦雉肋骨馅的冰激凌球,囫囵吞下后,脏器被融化后变得直挺的肋骨戳穿导致大出血才亡命于此。 第二十九节 重入密林(四) - 逐胡纪 - 枫尊 () 但马队的下一个动作让老韩瞬间绷紧神经!又有十几骑蒙面骑士赶了过来,他们带着一群“嗷嗷”直叫的大型獒犬,此刻,獒群正密集的聚集在熊尸腰部的一个位置兴奋的“汪汪汪”叫着,而那个地方老韩记忆很深刻,就是那个奇怪的小匣子被压的位置! 如果残留的气味都能让这群凶悍的巨獒如此sāo动,那么……老韩看了看被球球抱在怀中的蜜块。 事不宜迟!老韩毫不犹豫的探手在熄灭的篝火堆底部抽出一根焦黑的胳膊粗木棒,眼角余光瞥到几匹骑士正带着獒犬边嗅边往这边赶来,他豁的一下起身,抡起右脚拼命向几乎已熄灭的篝火堆踹去!“嘭!”无数的碎枝屑木和密密麻麻的脏黑灰烬扑到空中,掺杂在漫天纷落的鹅毛大雪中间,竟好似形成了一道幕墙!老韩啥都不顾抱紧景儿和球球蓦地转身撒腿狂奔!转身时,他看到景儿眼中惊恐而愤怒的眼神。 …… 跑!使劲跑!拼命的跑!发出跟拉破风箱一般呼呼喘声的老韩感觉好像有一块烧得通红的木炭在炙烤着自己的喉咙,一路逃亡中他竟然连弯腰抓把雪润润喉咙都没有机会,就是一直在跑,以至于中途被追上跟马队拼杀的时候才算是他休息的机会! 老韩已不知道跑向哪里,记不清跑了多远,也记不得跟马队拼命了多少次!跑了没多久就在树林中的一片空地被一群马队追上,骨子里的凶狠劲被惹出来,拿着一根大棒耍的虎虎生威的老韩一顿闪打猛抽,地上落下一片抽搐着的蒙面骑士,就在后边远处的马队准备投shè投枪时,老韩提溜起小家伙们就闪身转进旁边的林子继续拼命狂跑……就这样一跑一追,感觉两腿像挂着钢板一样愈加沉重的老韩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超负荷的双腿跋涉在林中厚厚的雪地里。 苍白惨淡的光芒在稀疏的林间虚弱无力的播撒而下,老韩踉踉跄跄的脚步竭力保持着有规律的节奏拼命往前走。 “哗哗哗!”就在jīng疲力竭的老韩头都昏沉到有刺痛感觉的时候,一阵阵水声隐约传来,老韩眼睛一亮,身上也好像突然焕发了jīng神似的加快速度向前冲。 沿岸冰雪覆盖的河水流淌的奔腾湍急,不似此岸森林的稀疏空阔,河的对岸是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树林,密集茂盛的森林中一人多高的繁茂灌木丛遍处可见,肉眼可见的丘陵与山谷中 复杂的地势上一株株粗茎壮杆且繁花密叶攒绕的高大花束群落为隐蔽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一阵阵让老韩在此处都感到有些刺鼻的浓郁花香不断飘来,遮挡住球球身上的蜜块味道不成问题!游过去就安全了!老韩如是想着转眼间就奔到了距离河沿不到十米的开阔地上。 “嗖嗖嗖!”一杆杆深插没地的投枪杆身摇晃的斜插在刚刚老韩所在的地方,闪滚出去挺身而起的老韩把景儿和球球掩在身后,抄起木棍高高跃起把最前面一匹马上的蒙面骑士打脱膀子掉落地面,反手把另一个打得斜飞出去,左手如钳掐住旁边一个的一只绑腿,顺手抡飞出去,撞得后面的四五骑七零八落! “nǎinǎi个熊!惹毛韩大爷了!让你们尝尝俺当年叱咤龟蒙顶滴成名绝技,乱!披!风!棍!法!” 被马队的钩戈划得浑身血呼啦啦的老韩左手一捞把自己的杂乱长发咬到嘴中,一声野兽一样的闷吼,不顾獠刀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恐怖伤口,迎面挥舞着棍棒一通甩砸,棍法没有任何可观赏xìng,仅是棍影缭绕,密不透风!专照头部召唤,一团又一团血雾在空中绽放!气力惊人的老韩恍如疯熊一样的拼命打法,让被目标吸引得失去理智的蒙面骑士眼神中也出现了本能的畏惧。 持棒前蹦后跳加翻滚,连环筋斗都使出来的老韩左冲右突的把马队的包围圈打散,继而对准一个方向打开一个缺口,然后把队形出现混乱的群骑各个击破,对“嗷嗷”直叫的獒犬也是重点招呼,满地的污血残尸。 “嘭!”老韩把最后一只飞扑而来的巨獒迎头打爆,无头的巨獒尸体落在地面不停抽搐,手中的木棍也承受不住连续的大力甩抽,同时应声爆碎! 这一波追兵已全军覆没,只要趁着下一波来袭前逃到对岸,这些马队就追不到他们了。 老韩向球球走过去,刚想把手中茬口遍布的残缺木棍扔掉,两米远外一个胳膊被老韩砍断躺在地上垂死挣扎的蒙面骑士突然一个大力挺身,跃至空中后抽出背后的投枪向紧紧抱住球球的景儿狠狠扎了过去! 被惊呆了的景儿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的看着那闪烁着绿莹莹致命毒素的枪尖向自己脖间插来!怀中球球惊恐悲伤的惊嚎声在耳边响起,瞬间绝望的感觉让景儿闭上了眼睛。 “噗!噗!”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有些疑惑的景儿睁开了眼睛,“不!”景儿眼睛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悲伤愤怒! 老韩的身体扑卧在景儿身前,一只高高探出的左臂肘部上方深深插入那只剧毒的投枪,替景儿挡住了致命的一击!一截破碎的短棍尖头部斜插进蒙面骑士的身体,透体而出!另一端,被紧紧握在一只青筋暴起的手里! 替景儿挡了一击的老韩此刻显得痛苦异常,呼呼急喘的声音回荡在林间,好像肺部裂开个大口子失去正常功能一般。这种连坚韧的变态熊皮都能轻易蚀穿的霸道毒素给老韩带来不能用言语表达的疼痛! 红肿的像被煮熟一般的左臂自行胀大了一倍,好似随时会爆裂一样,全身都在本能的与毒素造成的疼痛作殊死搏斗的老韩一口狠狠咬住舌尖!“呸”出一口舌尖血,疼痛帮助老韩恢复了一些行动意识,右手绕过左臂抓住投枪底部向后一拽!鲜血横喷!剧烈的疼痛强逼老韩自己恢复片刻的神智。“游过前面这条河就安全了!”想法在愈加迟钝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老韩抄起眼泪汪汪的景儿与球球踉踉跄跄的走到河边,摔下河去! 拼命的在湍急的河流中向对岸猛游,但伤废了一只手,另一只手牢牢箍住小脸煞白的景儿和球球,老韩只能尽力稳住身形用两腿猛蹬,被呛得眼珠都布满了血丝。 毒素在老韩剧烈运动的过程中也在快速的污染全身。游到半程,腿已经软绵绵的老韩费劲的扭动了下已经冰冷僵硬的脖子向后望去,一颗颗黑点出现在遥远的天边,但很快越变越大,老韩知道,若被马队现在发现,即使最后能游到对岸,这么短的时间也会被他们再次赶上,更别提自己现在已近乎失去直觉的身体。 一种历经大起大落的自嘲笑容并没能出现在肌肉已僵硬的老韩脸上。一滴泪水自布满浓浓不舍的眼中滑落,右手抱紧一直留着泪关切的看着自己的景儿和被河水打湿但仍然柔滑温暖的球球,嘴角哆哆嗦嗦的费尽好大力气呻吟而出:“宁安郡!找到他们!”亲了亲她们光滑的小额头,老韩右手向后将景儿和球球尽可能远的拉离自己的身体。好像意识到什么的球球不顾怕水的本能,眼里噙着泪水四只小腿使劲扑腾的想要游回老韩身边。 “快走!”好像全身气力突然被掏空,用最后一把蛮力将右手“呜呜”不舍的球球和眼中充满绝望自责的景儿抡至对岸繁厚绵软的花田灌木丛中后,“不!”在景儿悲凄的喊声中,一下子卸力的老韩猛的被湍急的流水往下冲了出去。 河水瞬间没过老韩的头顶,就在那没顶的一瞬间,老韩好像看到可爱的球球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狼,而另一个苗条轻盈的躯体满是悲愤痛苦的脸上,一种坚强的表情在老韩的视野中似乎越来越清晰…… ※※※ 乱糟糟的脚步声与低语声让老韩再一次从昏迷中缓缓醒来,“哗哗”的湍急水声与身下湿漉漉的感觉让他第一反应是被冲到河岸边,jǐng惕xìng很高的老韩突觉周围环境的不妥,奋力猛睁开眼! 入目的首先是几双泛出汗迹并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的布靴,适应了一下阳光的强度,他终于看到了靴子的主人们,几个青黄sè络腮胡子且身着皮甲光着胳膊的彪型大汉面sè不善的围拢在他的身边,两颊刻着奇异的数道血花饰纹,一把把弯刀别在他们腰间,褐sè的刃面让历经过血场的老韩下意识的咪起了眼睛,“丫见过不少血!” 此时一个蓬发红面,脸上一道撕裂型疤痕的莽汉盯着老**唾沫飞溅的不断用奇怪的语言跟他说着什么,这让老韩心中不禁小小羞愧了一下,“以后一定好好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争取多学几门外语…” 也许是察觉到老韩的迷惑,红面大汉突然停下嘴把老韩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两遍,老韩觉得那种眼神好像是小时候村里老王头过年在自家猪圈里挑年货似的感觉,非常不爽。 老韩的眼神突然犀利无比!原来他发现周围河岸上的林木上并没有积雪,“靠!我在河里泡了很长时间?” 这时,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刀疤莽汉跟周围的人说了几句,突然一挥手! “我rì!” 一根凹凸不平的大棒再次光临悲催的老韩脑门,河岸重归寂静。 第三十节 斗兽扬威(一) - 逐胡纪 - 枫尊 () 好浓的血腥味,沉重的叹气声在耳边萦绕…… 老韩猛然睁开眼,单膝跪地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起身来。 “他……他nǎinǎi个熊!”眼前的景象让一向腚大心宽的老韩话都说不利索了。 闷热的山洞里,浓厚的血浆替代了土壤,在石板上形成深黑sè中交错鲜红血痂的地面,嗜血的蝇虫疯狂的在粗密的杂草丛中飞舞,时不时的在面前一群已麻木的人身体那一道道可怖的伤口上狠狠享用一口。 地上有一堆杂乱污浊的脏碗与一只血垢遍布的大桶,桶里面貌似是一种黑红sè的汤水,厚厚的油腻腻、烂乎乎的碎肉与大块的血污漂浮其上,许多不知名的飞虫正在这散发着刺鼻腥臭味的桶面上大快朵颐,时不时有几只掉落其中。 三面墙上布满鲜血划出的无数道指痕,杂乱无章的血sè纹里行间充满着深深的诅咒与恐惧。 老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那唯一一面没有墙壁的方向,那里只有一层木头制成的门栏,这里的人一起使劲应该能轻易的折断它,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宁愿挤在里面,也不愿靠近门边,连目光都对那个方向躲躲闪闪,老韩慢慢的踱向门边,突然,他的瞳孔瞬间收紧! 门外是一处宽阔的低谷,谷边无规则排列着十几个带木质牢门的洞口。漆黑的天幕下,十六根巨大的木图腾挺立场边,图腾顶部是熊熊燃烧的大火,照的地面一片摇曳,白骨的墓场!怨灵的仓库!无数高大或矮小的尸骨以各种痛苦扭曲的姿势堆立场中,数十头应该在动物园里才存在的大型兽骨交叉遍布,那一柄柄奇形怪状曾经扬威在世的武器兵刃现在却断裂破碎,插在场中的尸骨腐肉中间等待朽灭。一股股令人作呕的尸臭气味竟一阵又一阵的扑面拂过!场中一块三丈高的石碑上三个篆体大字血腥张扬: “蹛林台!”老韩眼神紧紧收缩,继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作为850118部队顶级搏击手的老韩对这个中国历史上并不为人熟知的名字却熟记心头。角斗娱乐,并不是古罗马斗兽场里的专利。和古罗马一样,中国古代的勇士们力搏猛兽,都是作为统治阶级取乐的主要表演项目,斗兽表演是最血腥残酷的,上场表演的奴隶或者战俘能活着下场的几率很小,他们的生命甚至不如野兽的生命值钱。汉朝时便设立了大规模的“兽圈”,并建立了高水平的竞技场,周边的少数民族更热衷于这项活动。 蹛林台建于晋代,实为晋武帝司马炎在山西离石盘龙湾所建的皇室猎兽之所,是一处建于山谷中的斗兽场,设有“貔豹圈”、“豺狼圈”、“熊罴圈”、“野牛圈”,“生马圈”、“狮子圈”、“彘(大野猪)圈”、“虎圈”、“虫牢”、“象塔”、“皋狼”(皋,指牢笼)、“蛇渊囿”、“蜚鸟苑”等猛禽恶兽基地。后被晋北部都尉匈奴人刘渊所占,将此地划为狩猎围场,经常在此举办由斗兽这种令人发指的以活人祭祀的惨烈方式而举行的匈奴部族祭祀。 “斗兽,哼哼,有点意思!”老韩活动下手腕,抬起的嘴角一斜,挂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 一只熊掌大小的墨黑sè巨型食鸟蛛慢慢在洞壁上游走,圆滚滚的腹部生有蓝盈盈sè泽的厚密硬毛,八只粗壮钩足在坚硬墙壁上的每一次移动都会留下几道深深的白sè痕迹,凶狠灵动的三角眼下那巨大到不协调的剪状腭部正不断咀嚼着,不时的有些许碎肉与鲜血滴落,这种应该是从“虫牢”逃窜出来的剧毒凶残生物正在寻找下一个可怜的牺牲品。 突然,这只终生游走于血腥中的残忍生物敏感的察觉到斜下方有让它不适的感觉出现,它恶狠狠的向下望去,那是一个高大健硕的生物,**的上身那一块块垒起的肌肉充满了爆炸xìng的力量,几乎撕裂成碎布条的下身着装上还留有深sè血迹,一头蓬松杂垂的黑sè长发几乎遮挡住面部,一双黑sè的眼睛在其中隐现!这双眼睛不含任何感情的盯着自己,只是其中蕴含的深邃会让所有被其注视深陷其中的生物感到一种冷漠、藐视还有……危险! 一双强劲有力的大手闪电般牢牢抓住蜘蛛背节部边缘,无视疯狂的挣扎,老韩将手朝墙壁上狠狠一磕,然后把手中被砸晕导致行动迟缓的蜘蛛伸到牢房墙壁上方照明用的火把之上,一股股灼热到疼痛的感觉让老韩的眼睛一眯,但也仅仅如此! 过了一会儿,大蜘蛛已僵硬的身子被烤得显现出灰黄sè,老韩将蜘蛛腹部亮开,一手在其腹部的锥状底部向上撕扯开,一团黄sè蛋状物体伴随着刺鼻的腥臭味显现出来,抠出放进嘴里一通狂嚼,胶质黏软中夹杂淡淡的血腥咸味。 “像变了质的咸鸭蛋!”老韩给出了这样的中肯评价。 一连吃了几个大蜘蛛,甩了甩差点也被烤熟的右手,老韩才满意的打出一个略带腥味的饱嗝。 “嗯,好歹是纯天然的蛋白质食品。” 重新打量起四周,老韩突然略微惊奇的发现在侧面不远处的另一个黑暗洞牢门口,一个披着黑sè斗篷的瘦小窈窕身影正孤零零的蜷坐在那里,不时裹紧斗篷的动作带动身体一阵微颤,头部披风缕缕露出的黑sè长发在夜风中飘逸。 虽好奇于她的大胆,但老韩还是收回目光,捡起一根地上吃剩下的蜘蛛腿,经过火的煅烧,这些蜘蛛腿并没有变松脆,反而呈现出一种金属样的光亮,不知道这是“虫牢”从哪里寻来的异种。 老韩瞅准一块墙壁坐下,用蜘蛛钩足在石块壁缝间抠挖起来。“咯吱咯吱…” “咔嚓!” 老韩不慌不忙的拿起另一根,继续抠挖。 夜,黑沉,摇曳的火焰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将尸骨遍地的蹛林台染上厚厚一层妖艳到让人yù呕的血红…… 天空yīn沉昏暗,刹那间人声鼎沸!多种语言的谩骂声、鼓气声、诅咒声仿佛从某一时间突然响彻角斗场! “咔吱咔吱咔吱……” 同一时间,十几道木制牢门同时抬起! “嗷呜嗷呜……”从其中几道门中传出连绵不绝令人心寒的野兽狂吼! 蹛林台的鼎沸刹那间达到最巅峰! 牢房的大门慢慢的打开,感觉到身后不断站起且喘气声逐渐沉重的身影,老韩突然咧嘴狞笑的舔了舔已干渴到血缝遍布的嘴唇,对生命的坚持和对战斗的渴望同时强烈浮现在其胡子拉碴的脸上,长长的棕黑sè长发迎风披散,露出两只散发着疯狂目光的血红眼睛,像极了一只发情的棕熊! 老韩站在一小堆被磨得残缺的蜘蛛残肢之上,一块大小适中的洞牢墙上的青黑sè石块被其握在右手中,上面还有几丝未凝结的血迹! 就在牢房门才上升到半人高的时候,老韩弓腰一跃,第一个跳进了谷地场中,落地后脚步未停的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副大型野兽骨架狂奔。 眼睛微眯,老韩瞅准一根被一柄大刀砍嵌其中的肋骨高高跃起,右手一抡以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石块击砸向骨茬断口处! “啪!” 老韩被反冲力狠狠倒撞回地上,遍地的断骨在他身下被压成碎块。一块巴掌长的齿状断骨扎进他的左臀,脸sè扭曲的哆嗦了一下,把因瞬间疼痛而指甲插进手掌中正汩汩冒血的左拳猛的一挥,老韩低吼一声,抢身上前用左手死掰住骨尖左右撕扯,继续发疯似的用右手里那块已豁口遍布的青石猛砸骨茬处。 “啪!啪!啪!……”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中激起了一丝异样的波澜。 就在此时,所有牢门大开!“咚!咚!嘭!嘭!嘭!……”沉重的脚步声、悲壮的鼓声与器物碰撞声,伴随着野兽嗜血的嚎叫与斗兽者略带颤抖的联络声混杂场中。 渐渐的,各种声音好像默契的慢慢减弱直至停顿了一下,突然!所有声音的频率猛的加快到一种令人灵魂颤抖的境界! 伴随着第一声惨叫响彻,一出血淋淋的生命交响曲就此拉开了序幕! 幸运的冲出来在地面的尸骨堆中捡到一把古铜sè长戈,一位铁塔般健壮但欠缺灵活的蛮族打扮壮汉正在小心前行,突然!一只翼展超过一人高,全身包括腿爪上全部都有金黄sè羽毛覆盖著的猛禽瞬间由天而降!那是一只硕大的金雕,其在最后一刹那嘎然止住扇动的翅膀,牢牢将长着锐如狮虎的又粗又长的角质利爪戳进壮汉的头骨,猛地一撕!鲜血与烂肉碎发瞬时洒落一地! 头部**刹那间的撕裂剧痛让他扔掉兵器捂脸惨呼,随即被金雕的巨翼一扇击倒在地,接着毫无反抗的被周围的几只猛兽拦腰咬住并撕扯,大蓬的鲜血在空中瞬时爆裂开来,断肢在一阵阵惨叫声中掉落在长戈四周,其中手持武器的半截手臂落地后仍不断悸动的颤抖让人通体冰寒! 第三十一节 斗兽扬威(二) - 逐胡纪 - 枫尊 () 一只身披浓密鬃毛的健壮野牛在场中横冲直撞,蹄落地震,声势惊人! 就在它耀武扬威的想继续往人群中前冲时,突然一个止步,慢慢转身疑惑的向左侧探去,几乎就在同一瞬间!“嗖!嗖!嗖!嗖!”四支已然锈迹斑斑的残缺链爪同时钉在野牛的头、腹、背、肛之上,疼痛让野牛的嚎声大噪,发出一股股并不清晰却让人无法承受的尖利嘶叫从中连绵发出! 四个游牧民族打扮的武士正牢牢抓住手中的链爪根部变换着手势,每一次的手势变换都让野牛痛苦的更加疯狂,但随手捡来的武器并不合手,武士们高频率的弓腰颤抖与嘴角不断流出的黑sè血液和鲜红碎肉证实了战斗的惨烈。 随着一声凄厉的喊叫,一道身影扔开链爪敏捷的向上高高跃起,自腰间扔出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银sè光芒,同时!另一道身影趁野牛马上欺身之际就地一个翻滚,同样从腰上甩出一件银sè物体! 剩余的两个武士心有灵犀的同持四把链爪堪堪架住了一记势大力沉地猛撞!“噗!”碎肉和着大蓬的鲜血自嘴中喷shè而出,眼看的不能活了。 没等狂怒的野牛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一道银光沿着其头部下方两块健壮的脖颈瘤肌之间削了进去,一声沉闷凄厉的惨叫!野牛颈部被硬生生削去了一大块皮肉。 被血染后,周围的人才发现那银光竟是一根菱形外壁的坚韧筋线! 几道赶过来的光芒再次闪过,野牛的惨叫硬生生止住。它的喉管部几把不同武器的光亮在交错闪动。 “嘭!”一颗硕大的头颅砸在地面,黑sè的污血瞬时蹿向空际! …… 无数的残酷搏杀在身旁上演,断肢与碎肉齐飞,鲜血共污液一sè!老韩却像一个被老板在身旁监工的老实民工一般,仍旧兢兢业业的认真砸着骨头。 屁股上那截骨茬随着老韩卖力的劈砸而颤颤巍巍的抖动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 “哐啷!”一截比短矛长一截,比长矛短一截的骨质矛状物掉落在老韩的脚下,付出因劈砸而被震得五脏六腑都差点移位的代价,小心肝直抖的老韩颤巍巍的俯身捡起这截“绝世神骨”。 伴随手指温柔轻缓的抚摩,欣赏迷恋的眼神慢慢扫过手中物。 规则匀称的粗厚根部正好适合老韩的熊掌一握,自然弯曲的骨形弧度与内壁天然形成的菱形刃面让老韩想起了灵活便捷的东洋刀,曾被砍袭过的痕迹在骨刃上留下道道不规则的深深骨槽,骨矛尖部被从断裂处砸下来时形成几处不明显但坚硬的倒钩状骨茬,如果被刺入体内,有骨钩牢牢卡住再由多条骨槽同时放血…… “大凶器!”所有有意或无意注视到他的看台看客都浑身一紧! 谁也没有注意到老韩低头嘟囔的嘴型。 “有了它,晚上就不用再直接用手抓着蜘蛛烧烤了啊!nǎinǎi个熊,烤得手真疼啊!” 一道黑影悄然覆盖住了得到心爱餐具的老韩留在地上的影子。 蓦然转身的老韩瞳孔瞬间收紧,体温刹那间降至冰点让屁眼都有收缩的趋势。 老韩眼中出现的是一只鼻孔粗喘、腥涎直流的大狮子,那硕大的黑sè鬃毛簇拥着的头颅上一对卑睨天下的巨眼散发着极度危险的寒芒,血红sè大舌头上清晰可见的肉刺密密麻麻,红黑sè的巨大脚掌包裹着厚厚的角质甲层,每走一步都在石板地上留下刺耳的刮擦声,钢刺般长长竖起的红sè鬃毛让其周围自然而然出现一个真空区。 良好的身体素质和有素的军事训练让老韩依旧在刹那间本能的左脚二百二十度环弧后撤弓膝,左臂挺摆,右手立旋横骨划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做出一个完美的后旋起刀式! 从容在嘴边叼起一根粗大的不知名野兽的腿骨,大狮子巨獠毕露的大嘴看似轻轻的一咬,那环径似腿粗的巨大骨骼发出“咔嚓”一声清脆巨响!断成两截的沉重腿骨掉落地上激起一地断骨四shè,“噼里啪啦”地一阵乱响,蓬蓬骨屑密密麻麻洒落,犹如雪sè降临。 大狮子满意的看了眼断成两截的巨大腿骨,微眯的铜球般巨眼转向正高举骨矛摆着帅气防御姿势的某人,看老韩的目光就像在看傻A与傻C之间。 作为850118部队头号搏击手,十六国特种部队邀请赛上,凭借一双肉拳将所有对手打成“无齿”之人的格斗之王韩石头,被一只畜生像看午餐肉一样盯着,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老韩立马收腿背插那只相比腿骨来说就像一根牙签似的骨矛,旁人不晓得,老韩却看的清清楚楚,对面那如此沉重坚硬的粗骨在面前这只狮子嘴中如同桃酥一样酥脆可口。 “卖相再狠你丫也还是一头大牲口!”老韩拳头捏的“咯巴咯巴”直响,他决定接下来要让这只嚣张畜生的嗓门和屁眼来个亲密接触,把手伸到身后,老韩握紧了那块砸骨头用的黑石。 全身的块状肌肉像充气一样的鼓胀起来,前胸的肌肉群因血脉贲张导致毛细血管破裂而红艳光泽,条条青筋狰狞毕露,筋头几乎充凝着血滴,yù挣破皮肤而落。老韩决定玩命! 对老韩的凶恶扮相不屑一顾的狮子冲着地面擤了把热气腾腾的鼻涕,一个俯冲就想向前冲去! “嗖!” 一个黑sè块状物体在狮子的眼中瞬间由小变大。灵活的狮子借势一个扭脸,“蓬”的一声脆响,黑块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击shè在了狮子的右边大脸之上,直让狮子本能的眼睛一闭鼻子一缩。 如同在吃饭前被人泼了一大滩五谷轮回之物一般,感觉被严重侵犯尊严的狮子猛睁开因被激怒而变得血红的双眼,就要跃上前去yù将老韩撕碎! 可令刚睁开眼的狮子感到有点熟悉的是,另一个大一号的黑点又在眼中瞬间由小变大, 而让它迷惑中又带点无奈的是,现在可来不及再跳出去扭脸迎上前去。于是, “嘭!” 狮子视野中赫然出现的一只被攥的青筋毕露的钵状拳头裹着一股呼啸劲风与自己的鼻头来了个完美的嵌入式亲密接触。 还未等嗓眼的一声因痛麻形成的低吼发出,另一只拳头猛的自斜下里荡开鼻尖的血雾撩了出来, “咔嚓!” “嗷呜!”鼻尖的剧痛让狮子听到了自己来自灵魂深处的惨吼声。 老韩一拳拼命打出收不住力,索xìng顺势一跃径直跳上狮子背部,一条后倾撑地的狮子左后肢就在眼前,左臂猛箍住狮子腰腿部胛骨,老韩的右拳疯了一样向其左后肢拐骨关节打去! 腿部关节结结实实挨了几拳的狮子被老韩一套疯狗狂狼般的组合拳打的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暴怒的情绪让它重回野兽的意识,将背上的人甩下并撕碎成了此刻它唯一的信念! 怒火大炽的狮子铜球似的双眼怒睁,硕大的头颅仰天一阵狂吼,颈部鬃毛竟然突地根根树立起来,闪耀着金属般的黑sè光泽,它猛烈的将腰胯一掀,后肢瞬时平移出大段距离,巨掌重重的跺到地面,骨屑飞溅!一条钢戟一般的粗尾在空中扫过,“噗!”的一声将一面半埋在地里的完整古铜sè木牌像切豆腐一样崩裂开! 伴随着狮子疯狂的摇头摆尾,老韩感觉自己就像驶进了风暴海的一只小破船,被狂风巨浪打的晕头转向,他只能一次次的将被挣松开的左臂再一次次的箍紧,不断的躲避着空中扫来扫去的致命狮尾,两条腿已被钢刺一般的狮鬃划的鲜血淋漓,豆大的汗珠几乎从身上的每一个汗毛孔涌出,又很快在剧烈的生死搏命中被汽化,干痛难忍的嗓子像被堵了一块大石,但血肉模糊的右手仍在拳拳尽力的击打着狮子的左后肢。 蓦然,狮子一个急步停下甩头摆尾的步伐,后臀猛的一个下沉,接着立足挺胯的一个上跃! 空中老韩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旁边甩开, “啪!”一个急速下扑,老韩被带飞的身体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坚硬的狮背上。 但头晕目眩的老韩左臂仍然本能的死死箍住狮腿! 同样不好受的狮子似乎被激起了狂xìng,也忍住巨痛持续的疯狂起来,其鼻尖的白气呼呼不绝!时而甩头摆尾左突右蹿,时而立足挺胯上跃下扑,将坚硬场地上砸挖出许多大大小小的土坑。 每当狮子暴躁挣扎后的短暂间隙期,老韩总是瞅准时机使出浑身力气拼命压在狮子已被摩擦的滚烫灼热的巨大脊背上,左手紧紧抓起坚硬溜滑钢刺般的狮鬃,双腿血管末梢崩裂肌肉绷紧,两只脚死死踏住地面,希望将身下的狮子压服…… 双方长时间酣斗接近极限中,浑身血淋淋的老韩意识已有些不清晰,血肉模糊的拳头已看不出原来的形状,纯粹的剧痛让他的两条胳膊仿佛铁块一样沉重,只能凭借超强的毅力像机械一样做出本能的动作。 第三十二节 斗兽扬威(三) - 逐胡纪 - 枫尊 () 突然!老韩感觉到身下的狮子一个诡异的卸力,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这次不急于再次箍紧狮身,只见狮子停止扑跃,两只右腿蓦然下沉,接着左前腿与两条右腿的爪子瞬时收紧往地面一拍! 老韩双眼一眯! 强忍痛麻的将左手闪电般收回在狮身上一推!顺势甩出旁边! 只见狮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地上做出一个猛烈的翻滚! “好险!”被摔的七荤八素的老韩瞬间心跳加速,若是被这么一只庞然大物压在身下翻滚一圈,那可以提前去见列祖列宗了。 危险也在同时降临!现在的老韩离开狮子身体也就三四米远,这时候只要那畜生往前扑来,就跟被火箭弹砸在身上是一个道理了。 虽然老韩的组合拳将狮子的左后肢打得起身都颤颤巍巍的,但眼看着它那不掩仇恨的歹毒目光就要转向这边,其令人不寒而栗的獠齿之间那布满肉刺的巨大舌头在疯狂的伸进伸出。 挣扎着要起身的老韩突然觉得插在身下骨堆中的手碰到一个硬物,来不及多想的老韩反手一抓就在原地一踩,拼命一跃向狮子扑去,手中之物狠狠冲着其左后肢砸下! “咔嚓!” 那是一把柄身断了半截的锈迹斑斑的青铜大斧,斧刃正巧在狮子左后肢拐骨关节处砸了进去,虽然因为狮皮坚韧异常没有血液喷溅,但斧面陷入关节的深度证明了一件事情,用老韩现在的口型来说就是“你丫废了!” 从未受过如此重伤的狮子大脑一片空白的望着似乎刹那间失去痛感的左后腿,一声声惨叫从仰天长吼的大嘴中传出。 一击得手的老韩头脑异常清晰,行云流水般的反手抽出别在身后腰间裤腰带上的骨矛就击向火狮的嘴部! “噗嗤!” 那条因疼痛而伸出大吼的血红sè舌头,此刻与那厚硕的下颌一齐被一只骨矛死死钉在了地上! “扑!” 狮子巨大的头颅剧烈的乱颤,脸上好像正被一种难以名状的巨大痛苦包围着,原本戾气满面的面孔在触电般痉挛,红的发乌的皮肤正袅袅散发出股股红雾状气体,坚硬的鬃毛好似被热气烘烤过似的焦黄下垂,每一次高频率破旧风箱般的沉重喘息,都从巨嘴里溢出一团团浓重腥臭带着血块的黄sè泡沫,四只巨大的坚硬脚掌机械般的狠狠刨地,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深深抓痕仿佛沟壑般被犁了出来,骨屑四溅,碎石崩裂! 老韩无语的看着脚下那结实到令人咋舌的地面,再瞅瞅狮子周边那些夸张的深坑和爪痕,觉得就是重型斯太尔卡车成jīng也就能折腾到这样了。 老韩的腿颤抖了几下,从脚底板处传来被冰冷的钢针穿刺的痛感,他知道这是体力大量透支的表现。 就像一个正在下地耕作的老农一样,老韩不慌不忙的俯下身在周围的骨堆中认认真真的拨拉着,很快就被他找到几样东西。 这是几件……应该是几件武器,但已经残缺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唯一的特点就是够重够硬。 双手各抄起一把残缺武器,老韩就向狮子的颈部砸了过去! “咚!咚!咚!”沉重的**与硬物碰撞的声音响彻四周! 狮子一个没站稳便后肢跪了下去,鬃毛覆盖的颈部被拍的血珠四溅!近乎沸腾的燥热狮血溅到老韩近乎半裸的身上便燎起一串晶莹剔透的大水泡! “咔嚓!” 抄起另一件残缺武器,一脸凶狠的老韩不管不顾的继续拍砸! …… 随着地上还能用的残缺武器越来越少,狮子开始进的气比出的气少了,老韩拍砸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身上各种伤势的剧痛好像越发的清晰,而各处伤口的大量失血又让这种清晰变得既强烈又模糊,老韩到达了力尽虚弱的边缘。 “嗷呜!” 猛然间,本来奄奄一息的狮子铜眼圆睁,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剧烈战栗的四肢抓抠住地面,紧接着仰天长吼出一声凄厉悲愤的长嚎,惊天动地!一截鲜红舌肉仍被骨矛钉在地上,狮子嘴中被强行撕裂的残缺舌头瞬间涌出大量的鲜血。 浑身像得了疟疾打摆子一样颤动厉害的狮子慢吞吞的移动着自己的身躯,道道令人恐怖的伤痕顷刻间被撑裂,有的伤口处毛发皮肉翻离开来露出白sè的骨碴,每做出一个轻微的动作都好像经历了莫大的痛苦。 狮子幽蓝sè眼睛中泛动着极其凶狠的目光,一抹怨恨与疯狂闪现其中!一种炙热难耐的感觉霎时出现在斗兽场中的这一区域! 痛苦的狮子死死踏住地面浑身战栗着准备杀招,丝毫未发觉脚掌上的锋利指甲在这种痛苦挣扎中颗颗折断,露出血肉模糊的骨茬! 老韩微微点了点头,淡然的目光中露出一丝满意,这是个合格的对手! 但也仅仅如此! “呼!”“咔嚓!”随着老韩高高跃起后将手中最沉的一把残缺武器满圆抡起后下砸向行动不便的狮子的腰部! “铜头铁尾豆腐腰!rì你娘!敢惹毛我就搞死你!” 趁着狮子因为腰部剧痛而嘴部能量短暂停留的刹那,咬牙发狠的老韩猛的绕到狮子嘴部前方,狠一咬牙,一只攥紧铁器的拳头毫不停顿的向前捣去! “嘭”的一声闷响,顿时狮子嘴中的血雨伴随着粉碎飞散的森森利齿碎片散出,剩下的半截舌头被老韩硬生生从喉咙击进体内! 一阵剧烈抽搐,狮子眼中蔓延着一股绝望与不甘,低沉的痛苦呜咽声音不断的在其喉咙内传出,不可一世的狮子在老韩相对瘦小的身躯前缓缓的倒下,“咚”,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便扑地倒下,慢慢的,狮子头部肌肤呈现出鲜艳的紫红sè,好像在倾诉对被自己舌头憋死的悲催命运特别有看法。 松弛下来揉搓着发麻手臂和血糊糊手背的老韩眼神突然不由自主的被离自己最近的一场战斗吸引过去。 竟然是昨晚侧面牢房中那个披着黑sè斗篷的女孩,此刻她笔直站立顿显凹凸有致的绝妙身材,一头乌黑sè长发飘逸垂落,高高的鼻梁上长着一双睫毛修长的jīng巧眉眼,淡月般的柳眉下一双灵动脱俗的眼睛水灵灵的细直明澈,光洁无瑕的脸蛋上,玫瓣样的红润香唇令人旖念顿生,两条挺拔修长的xìng感长腿自她的黑袍中时隐时现,让人怜惜的簌簌发抖。此刻女孩正与对面的一只黝黑的褶皱般皮肤上绿斑遍布的几乎有三米长的巨大蜥蜴对峙。 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苍白到令人心悸的肌肤,不断抽搐颤抖的身躯,无一不显示出这个黑袍女孩现在已到了极限。 诡异的是,就在女孩轻盈的跳落地面并将刀囊中最后一把短刀jīng确掷出的刹那,对面躯体上挨了一刀的巨蜥脸上却露出一丝人xìng化的如释重负,再瞅一眼虚弱的黑袍女孩,巨蜥残忍的裂开大嘴,舌芯欢快的吞吐着。 “嗖!” 老韩不禁用血肉模糊的右手背擦了擦眼睛,“哪去了?” 众人眼中体型庞大的巨蜥竟然好像蓦地失去了身影。 一声压抑到极点的惨叫几乎就在同时响彻!碰巧站在女孩附近的刚才还将一头凶神恶煞的野牛放倒的游牧武士们中了招,其中一个正绝望的在一张锯齿遍布的嘴中挣扎,腰间的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崩裂喷洒而出!巨蜥嘴角露出一个残忍的弧度,猛的一摆头,将嘴中肚肠都已被咬出的猎物向空中一抛,继而挺身上跃大嘴一张,一仰头便将几乎已断成两截的残躯咬吞入腹中! 血腥的场面让剩余的三人发出疯狂的吼叫!扭转身躯“唰”的跳起接连腾入空中,不断的快速把一把把散发着毫不起眼的黑sè小羽箭自奋力振臂的手中激shè而出,一片黑云般的箭云铺天盖地般向巨蜥飞扑而下,那“刺啦”不绝的刺空声显现出这片箭云是多么的强烈! “嘭!”“嘭”“噗嗤!”虽然大部分的攻击在巨蜥的鳞甲前被化解,但成功了的攻击仍旧对这只恐怖的怪兽造成了伤害,被扎的跟只刺猬一样的它四只粗壮有力的肢干在无规律的踏动着,一只眼睛上正流淌着黑红sè的液体,从眼眶中流出的掺杂着rǔ白sè胶状物的红黄sè液体与嘴中愤怒的狂吼说明这只凶残的动物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噗!” 一个毫无预兆的跃身腾起与摆身甩尾!一只钩爪弯曲的粗壮前肢将正跃起空中施箭的一个毫无防备的武士“嗷!”的一声打落地面,继而上前踏踩乱撕,将猎物软塌扭曲的躯体蹂躏的像一堆烂肉一般滩成一团! 接着一根粗糙的鳞片上生满了可怕的黑sè倒鳞的粗壮尾巴带着“呼呼”风声劲扫而过,就象是个从天而降的流星锤,呼啸着击中刚落在地上一个已被眼前惨景惊呆的武士,其像一团软面一般被撞飞到了空中,又重重地撞入地面的白骨堆中,溅开的鲜血就象打翻了一桶番茄汁,顿时骨屑四溅中犹如爆开了一股腥红的喷泉。 第三十三节 斗兽扬威(四) - 逐胡纪 - 枫尊 () 冰冷凶狠的双眼转向仅剩的一个武士,巨蜥沾染着新鲜碎肉的嘴角猛一扯,一个相当人xìng化的戏谑表情毫不掩饰的流露。 火红sè充斥着武士的双眼,火车头一般的急促而沉重的呼气声与不断碾踏着地面的脚步显示着草原武士的暴怒。青红相间的瘤状肌肉颗颗鼓起,随着粗壮的颈部一股股纤细血流爆流而出,硕大的肩部仿佛不堪重负般痉挛着缓缓压下,草原武士竟捡起一根地面上残缺武器的铁柄不管不顾的冲着前方顶去! “嗖!”“嘭!”两具**碰撞在一起的声音让老韩的耳朵竟有了种短暂失聪的感觉。 牙撕!脚踏!甩棍!拳顶!身撞!鳞片四溅!尘土激扬! 灵巧而健壮的草原武士好像慢慢占了上风,左脚伸出踏地,右脚竟然深陷地里!“呼!”的一声,看似粗厚壮硕的身躯利用左脚为支撑点,一个瞬间翻滚甩出似的转身!“哐!”巨蜥的左肢被狠狠从地面掀开,像一只沙袋一样被甩了出去,砸在地上一动不动! 草原武士手握铁柄狠搓两下,“咚咚”的迈步冲出,埋头兴奋的向对手发起最后一击! 突然一种奇怪的“嗞嗞”声在下方响起,冲到巨蜥跟前的武士jǐng觉的略抬了下脑袋,“噗嗤!”一根看似柔软韧xìng的条状物就这么坚硬凶狠的从蓦然抬头的巨蜥嘴中伸进奔跑过来的武士右眼中! 巨大的疼痛让武士两腿一软跪落地面,身体侧砸在旁边一具不知名的骨架上,咔嚓作响的声音淹没了他痛苦的嚎叫。 眯眼享受般的舔了舔舌头上白中泛着血丝的液体,巨蜥毫不犹豫的把身体对准孤零零的黑袍女孩冲了过去,两只粗壮后肢间一条灰筋毕露的丑陋生殖器昂扬狰狞! 一把短刀颤巍巍的被女孩从怀中掏出放在脖颈上,绝望的眼神中透出的是一种坚定决然,冰冷的感觉刹那间传遍颈间白玉般的肌肤。 就在巨蜥大张獠齿纵身跃向女孩之时!一把携裹着浓浓血腥味的骨矛jīng准的撩向巨蜥颈部下方因刚才的剧烈争斗而有些鳞片掉落的部位! 根本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这么近的距离也根本无法做出躲避的姿势,巨蜥憋屈无比的受了这一刺,胸前鳞片顿时染成了深红sè。 “嚎……”受了如此重伤的巨蜥怒发如狂,象发了疯一样仰天嘶嚎着,没受伤的眼睛爆泛出红光,混着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与碎肉,狰狞可怖。 无视颈间白花花的骨矛,巨蜥扭腰转身嘶吼着向罪魁祸首这边猛扑了过来!四蹄践踏间,整个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奔跑中的庞大身形逐渐靠近,但!随着一道残影淡淡扭曲消失,蓦地!老韩左侧一座小山般的黑sè身影突然迸显! “嗷!”巨大的利爪挂着劲风向着老韩就抽了过来,黄黑sè獠牙遍布的血盆大口张开,一股恶臭的浓密气息带着星飞的血沫,低头便冲老韩头部咬下! 因为刚才掷矛脱力而手臂还微微哆嗦着的老韩惊得亡魂皆冒!本能一侧身,一个漂亮的驴打滚堪堪躲开利爪还没有站起身来,一个臭气熏天的激情热吻就到了跟前!瞬间在心里大骂对方太不讲究个人口腔卫生的老韩急切之间使出惊世骇俗的一招! 抽出斜在眼前插进巨蜥颈间的骨矛,随即一弯腰,以标准前滚翻的姿势一气呵成的从大蜥蜴两条粗壮后肢之间翻了出去。 一个条形疙瘩状散发着sāo臭味的东西让翻滚中的老韩很不爽,便稍一侧身在翻出的一刹那用骨矛斜滑出狠狠一割! 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几乎瞬间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向自诩作风正派的韩大厨以一种悲天悯人般的眼神不断惋惜的摇着头,慈祥的看着因被削去“第五条腿”而痛极翻滚的对手,“以后当一只纯正的兽是不可能了,不过你可以尝试去做一下兽妖……” 异变突生!谁也没有想到此时受创如此之重的巨蜥竟然还有余力反击,趁着老韩没有戒备的机会,突然翻身扬起巨大的抓掌,冲着面前的骨堆重重向前一甩!大堆硬物重重冲砸在老韩身上,霎时,老韩口吐鲜血被砸飞出去! 高频率颤抖着的巨蜥跌跌撞撞的向躺在地上的老韩走去,走到一动不动的老韩身前,大仇即将得报的巨蜥心里的郁闷不言而喻,本来白嫩嫩的食物即将到手了,却碰上这么一个下三滥,还殷勤的将自己的变xìng手术都给免费做了,这让自己以后怎么听妈妈的话传宗接代呢…… 突然!一丝亮晶晶的光亮在短暂思考中的巨蜥巨嘴下咬前划过,“嗡嗡”抖动着在空中灵巧的挽过一个极小角度后,老韩仰身刺出的矛尖近距离挑向身前庞大身躯的下肢,从左爪背到左前肢的鳞片皮肉像切瓜一样被切开,翻开露出鲜红筋络与白sè骨碴。 巨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前扑轰然倒地。 老韩淡定的将手朝身下的骨堆中一插,然后使劲一捏,手指间形成一圈带血的骨制手箍,上面迭起锋利坚硬的骨片,收腿抽身用尽全力向前一捣!巨蜥仅剩的一只独眼立刻被爆碎了,尖利嚎叫的巨蜥疯狂的扬起两只巨大的前肢抽飞了老韩手中的骨矛,猛的搭向正前方老韩的肩膀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嗷!嗷!”狂吼的黄点好似瞬间由远及近,其自地面随意捡起并投出的一柄制式长铁矛jīng准的就要从老韩面前两公分处擦着鼻尖划过! 右手抓矛、顺拐、顿停,左手猛的抽肘!几乎在同一时间老韩以全身之力猛的平身沉躺向地面!同时在空中迅速调整位置将矛底部狠狠斜插进坚硬的地面!然后猛的向侧面闪滚出去。 “噗嗤!”尖利的矛尖从收不住庞大身形的巨蜥心口洞穿而过,痉挛的四肢将地面整块整快的刨开,继而随着一大片腥臭污血汩汩摊涌而慢慢不动了。 胸前金黄sè的胸毛掩盖不住那块块高高鼓起的腱子肉,那个跑近了的黄点像极了一只巨猿形生物。虚弱的老韩冲着刚刚危急时刻雪中送炭的他感激的点了点头,却发现对方正一脸自责的看着黑袍女孩。 趔趄了一下,深呼几口气,连续两场死战,半个身子都皮开肉绽的老韩此刻满脸的镇定无畏,露出岩石般虬结的厚实肌肉和浓密杂乱的胸毛,粗壮的手臂犹如花岗岩雕刻成一般遒劲有力。 冲着就在身后的女孩方向,右手抚腹一个利索的帅气转身,光剩脚后跟还没漏洞的低筒登山靴发出“啪”的清脆响声,贼眼猛转却露出含情脉脉眼神的老韩准备跨越年龄、长相、体型、语言、家庭状况等诸多前提条件直接向女孩表达内心激动直白的心声:“英雄救了美,小宝贝儿,有木有考虑以身相许?” 还未张口等发自内心的招牌式yín笑挂上脸皮,对面的黑袍女孩脸上突然露出惊恐焦急的目光,几乎就在同时!一道巨大黑影携裹着浓郁的腥臭味自身后袭来,老韩本能的马上抬起左臂同时转身蹬腿飞退,一股刺痛蓦地自左臂传来! 两颗灯笼大小闪烁残忍jīng光的血红三角眼近在咫尺!两块诡异的角状骨质凸起在它的三角脑袋顶部狰现它的恐怖,老韩心中一凛,早年在印尼丛林中执行任务的时候就听说有种角蟒是近乎绝迹的远古异种,只是没想到这条有这么大。 此刻腥涎涌落的巨吻中两根森亮獠牙自左大臂穿透而出,与骨头摩擦的“吱吱”作响,闻着那股浓烈的刺鼻苦腥味,就知道这玩意儿跟鹤顶红、万毒丹一类的国宝级处方药品属于一个概念,起码那疼痛的感觉是实打实的啊。 悲愤的老韩不顾疼痛得伸出右手中指就冲着眼前盘成一团的黑sè角蟒骂了出来:“nǎinǎi个熊!没看见在泡妞吗!怎么**也往左胳膊上咬,能不能不要这么厚此薄彼……” 话没骂完,老韩就被黑蟒叼着挑到半空中,獠齿遍布的巨腭顺势一个猛咬就想将老韩变成两截! 就在此时!女孩身前铁塔般的巨汉把背后一根粗铜棒“噗”的jīng确甩在了黑蟒粗厚的唇吻部!吃痛的黑蟒猛一收嘴,暂时放弃享受美食。 被黑蟒叼住的老韩神智非常清醒,就在堪比巨铡的两道利齿在身下即将合拢之际,老韩右拳狠狠击出! 应声碎落崩飞的獠齿让黑蟒变成满嘴参差不齐的瘪嘴蟒。老韩自空中落下的前一刻,反手抓住插入左臂的那根较完整的獠牙,咬牙一抽!顺势下戳进黑蟒下腭!发出嘶哑“哞哞”声的暴怒黑蟒弯颈挺身就待扑出再咬,突然!它的身形接连几下剧烈颤抖,周围突然飞来各式各样的武器,仿佛一瞬间在黑蟒身上下了一场铁雨。 老韩周围的斗兽者们都将老韩刚才奋不顾身救人杀兽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在下一刻但凡能抽出身的斗兽者几乎一起将自己的武器扔出击向了黑蟒以使他有时间安全下落!就在这一刻,老韩的心中被他们的举动深深触动了一下,心灵的最深处荡漾起一种异样的波澜。 第三十四节 斗兽扬威(五) - 逐胡纪 - 枫尊 () 战斗经验丰富的斗兽者纷纷照着黑蟒看似柔软的肚腹出手,但全都擦着滑腻牢固的鳞甲四处溅落,黑蟒身上小型盾牌一样的鳞片实在太坚硬了,不管如何尖利的武器,都只能让它吃痛一下,造不成实质伤害。 眼前的这群矮小生物竟敢打痛自己,这让黑蟒怒不可遏。 这种心情可以理解,要是你吃西餐的时候,却被餐盘里七成熟的牛排和洋葱片跳起来暴打一顿,估计就是这种感觉。 一下猛烈的撞击让它的身形硬生生顿了下,落地后的老韩看到刚才被巨蜥甩进骨堆里,丢了半条命的草原武士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用右臂肘部死死抵住红蟒腹部,后腿不断刨瞪加力,左臂不断用铁柄抽打蟒身! 三叉戟一般的血红sè蛇信狂吐,被断牙钉在下颚吃痛般“咝咝”大喘的黑蟒恶狠狠的盯住老韩,粗硕的巨尾犹如平地里刮起一阵飓风一样闪电般的将草原武士拦腰卷住,硬如铁石边刃锋利的鳞片瞬间收紧!蟒身狠狠一卷! “噗!”被挤碎全身骨骼的壮硕武士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瞬间就被坚硬锋利的蟒身鳞甲挤切的七窍崩裂,鲜血直冒,眼见得不能活了! 盘旋弯曲的身躯上光直立的部份就足有三米长,小水缸一般粗细的巨大身体爬到哪里,就把地上大大小小的骨骼骨片噼里啪啦碾碎一地。 看着一口牙都被砸秃噜了,却偏偏皮硬肉糙不惧群殴海K的黑蟒,老韩竟异想天开的想起基地旁石河镇王美花家的小卖部里那怎么嚼都不见变形的牛皮糖。 浓重的血腥气味与下颚部伤处不断传来的痛感更加激发起黑蟒的凶xìng,三角形的巨大蟒首上,一对暴戾嗜血的瞳仁正肆无忌惮的巡视着身边,巨大的蛇信吞吐的欢畅无比,寻找着下一个牺牲品,周围的斗兽者都全身战栗的不断戒备后退。 就在一场大屠杀不可避免的将要上演的时候,老韩想也没想,脚尖踮挑起篮球大小的一块石头,右手接住一个后抡顺势冲着蟒首掷了过去! 毫无防备的黑蟒瞳仁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一声惊天怒吼!紧闭的眼皮中血流如注,止不住的往下淌。 黑蟒仅剩的红瞳中怨毒之sè一闪而过,庞大的身躯以谁也没有料到的方式摆尾腾空而起,冲着老韩的位置扑了下来! 刚要闪身躲开,眼角看到背后三四米处同样被吓一跳来不及躲闪的巨汉和黑袍女孩,一脸无奈的老韩硬生生止住身形,挺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笑容可掬的向着扑过来的黑蟒一探手:“停!君子动手不动口,要文斗不要武斗,有话好好说……”。 很显然黑蟒没有突破双方语言沟通上的障碍,无法和老韩达到jīng神上的水rǔ交融。老韩的怪异表现仅仅让红蟒扑到跟前后迟疑的停顿了一下,一条粗大的血红蛇信就像尼龙绳一般将老韩胳膊瞬间缠绕,蟒首一摆,蛇信一缩,两扇门板一样的巨腭囫囵就要合拢,韩大厨平生第一次享受到了被当做食物的待遇。 反应过来的巨汉铜铃般的大眼怒瞪,手中的铜棒舞的呼呼生风,屈膝上跳,一声刺耳的尖啸声中,咬住老韩尚未来得及起身的黑蟒剩下的三角眼上挨了铜棒全力的一击! 一声闷响,黑蟒的眼珠被砸得血肉横飞!汩汩污血自眼窝中喷涌洒落! 此处惊天动地的战斗已成为了全场的焦点,甚至场中本来生死相搏的生物们也全都有意无意的拉开距离向此处看来。 失明的黑蟒已近癫狂!其周围的斗兽者均停下后退的脚步,随手捡起脚边够得着的残缺武器,愤怒的脸庞上全是同仇敌忾的表情,严阵以待! 战斗一触即发,就在此时,天象突变! 一道耀眼的青sè裂纹在yīn沉沉的天空中突显!继而第二道,第三道……最终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一道巨大的霹雳闪电,闪耀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自半空中向黑蟒劈下! “嘭!”黑蟒巨大的身躯抽搐着瘫倒在地,“咔嚓”一声,老韩像尊托塔天神一般单手将红蟒沉重的腭撑了起来,一道道黄sè的闪电光晕自其身上柔和荡开,又漾漾回拢。 在看台各处的身影在看到老韩身上异象的同时,都唰的起身!指着场中的手指簌簌颤抖! 老韩顺向站在蟒腮部,毫不停留的一脚踩住红蟒下颚,两手掰住其上腭向后猛的一拉! “咔嚓!”黑蟒嘴部在老韩巨力的掰扯下应声裂碎,头骨破裂,进入了极乐世界。 遍体鳞伤但神情淡定平静的老韩威风凛凛的单手扶蟒首眺望着远方,朔风呼啸,就像传说中大力神一般健硕的身躯上,一块块如同雕刻出的肌肉群落正鼓鼓韵动,健硕的肌肉上流淌的汗水和血渍交错下淌,那充满不羁野xìng的长发在风中阵阵飞扬,坚毅镇定的脸庞时隐时现,一道道可怖骇人的伤口显示出过往血与火的残酷岁月在他身上烙下的深深印记,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凶悍强横到近乎野蛮的野兽气息,就差没在脑门上自己刻上俩大字:牛逼! 只是隐在背后的那只一个劲颤抖的苍白右手和嘴角轻声的嘟囔,让其生死大战后气定神闲的英雄形象差点露了馅,“rì你nǎinǎi个熊!吓死韩大爷了!这得吃多少烤蜘蛛才能补回那么多被吓死的脑细胞啊!” 刚才的险恶情形老韩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身冷汗,被叼起差点被囫囵吞下的老韩急切间想止住滑落的姿势,但到处都滑溜黏腻抓不住东西,先不说自己这身膘能不能抗住蟒胃里那强酸xìng的腐蚀类胃液,单单蟒体内浓郁的腥腐酸臭类气体就已让老韩有种头痛yù裂的窒息感觉,就在这xìng命危急的时刻,蟒口边奋起jīng神的老韩看准手边一个椭圆状的倒吊物使劲揪住,紧接着蟒喉处就响起一阵阵闷雷般的嘶吼声,“咦?这货也有扁桃体?”善于发现与研究新问题的韩大厨不久就发现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 因为被老韩扯住扁桃体而疼痛的黑蟒缓下了甩动的幅度,反应过来的老韩肉眼可见空中的青sè闪电集聚炸裂,继而好像在短短的时间内越聚越多,其中形成一道充满暴虐能量的粗壮电弧,下一刻,刚才几乎被吞了也没眨过眼的老韩眼神突然变得极度恐惧,因为电弧劈落下的方向正是他,不,应该是他的下半身,嗯,确切的说就是裆部。 看着马上就要冲过来的邪恶电弧,老韩无助的就像一个面对流氓暴行悲愤无助的柔弱小姑娘,甚至在考虑是不是就此松手掉下去“香消玉殒”,也不能让自己还未开过封的小兄弟变“烤鸡”。 “嗞啦!” 下一刻,老韩的大黄牙严丝合缝的咬到自己舌苔泛白的大舌头上,两只布满血丝的大眼睛睁得跟羊屎蛋一样大,原因无他,激shè过来的粗壮青sè电弧jīng确的接触到了占地面积比较大又不老实的黑蟒身上,接触的结果让老韩觉得刚才那么狠的咬紧舌头非常值得,否则现在还得再咬一次。 刚刚暴虐凶残的怪兽现在正像棉花糖般瘫倒在地上,一股烧猪蹄子的浓郁味道弥漫开来。 傻呼呼看着自己腰上那条花十块钱在蒙山下平邑县城街头小摊上买的磁扣腰带,再看看乌云密布的yīn沉天空,老韩若有所思。 刚刚脱离蛇口摆出帅气姿势,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老韩慢慢撑不下去了,太安静了,周围连个鼓掌的都没有,这让耍帅的老韩有了一种挫败感。 抬头,周围所有人脸上都奇怪的充斥着一种激动、兴奋、悲伤、壮烈、希望等情绪混杂在一起的抽搐表情,老韩有点害怕,往后悄悄退了小半步。 “哗!哗!哗!嗷!嗷!嗷!”欢呼声在这一刻响彻天空! 看台上,穿着各异的众人纷纷站起身,兴奋、激动、诧异、焦虑、仇恨、不可置信等等各异的表情出现在一张张脸上。 被人像英雄一样对待的感觉让老韩有点激动,古人说祸福相依诚不欺人,老韩热血沸腾的同时其体内残留的毒素也一并随着血脉加速喷张而快速扩散。 就在老韩从密集的人群里找到冲他吟吟微笑的黑袍女孩,直接导致自己肾上腺素飙到最高点的那一刻,眼前蓦地一黑,刚刚迈出的脚步明显一个趔趄,脸带yín笑的昏过去幸福的栽倒在地面上的骨堆中,扑腾起一地陈年的碎骨毛屑,白沫飘飘间,场面悲壮得相当拉风。 …… 第三十五节 砺锋初显(一) - 逐胡纪 - 枫尊 () 洞牢中,几具已被肢解掉的野牛尸体堆积在一个角落,几个强悍彪壮的大汉团团围在牢房一处,中间的地上躺着紧闭双眼,眼皮与嘴唇泛黑,全身红彤彤不断抽搐的老韩。 那个类似巨猿的强壮大汉双手把着老韩双肩,激动而悲伤的大呼小叫:“醒醒!你醒醒!救命恩人哪!呜呜!” 看着被晃动的跟一只惊涛骇浪中的小破船一样的重病患者,夹杂着“咯吱咯吱”的关节与骨骼爆响声,大家都极其无语的看着“悲伤过度”的巨汉,有几个四肢特别发达的还猜测是不是以前老韩与这货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引得这货跑这报仇来了。 一个瘦弱的身影小心翼翼的在洞的深处一处露天的洞隙底部瓦罐中倒了一碗水,费尽的挤开面前的一座座肉山,来到老韩身前,正好看到某个巨汉在非常不恰当的表达悲痛之情的行为,嗔怪的轻轻拍了一下这多毛的暴徒,制止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看着地面上呼吸不匀,脸sè极为难看的老韩,黑袍女孩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突然,紧闭双眼毫无生气的老韩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接着又是相同的语调嘟囔了一句,这下可把周围大家的积极xìng调动了起来。 黑袍女孩首先抬起头,满脸焦急的向巨汉打了几个手势,巨汉看懂后也焦急的转向人群,雷鸣般的嗓音响彻牢房:“公主说,这位恩人可能在说哪里难受或如何救治,有没有人能听懂他刚刚说的话?” 一群大脑袋有序合一的摇头很有喜剧效果,唯一没有幽默感的巨汉捏紧小钵一般大小的拳头就想上前给大家开开窍。 焦急的黑袍女孩双膝跪地,臀部坐在脚后跟上,轻轻的把老韩的头抱到自己的大腿上,感觉到老韩身上那滚烫的体温与愈加扭曲的表情,女孩的贝齿紧紧咬住自己玫瑰花瓣一般艳丽丰满的下唇。 看似难受之极的老韩嘴巴里还在不停的嘟囔着同一句音调。 黑袍女孩缓缓抬起了头,秀眉微蹙,脸上踌躇变幻的复杂表情好像在做一样重大的决定。巨汉看到后先是一阵疑惑,继而露出恍然大悟般神情,低头深深的看了看救命恩人老韩,满脸严肃的又看向他口中的小姐。 被巨汉盯得慢慢粉脸通红的黑袍女孩拧了下小瑶鼻,看了下依然在顽强与死神作抗争的老韩,一种坚定的眼神从她深邃蔚蓝的大眼睛里显现出来,抬头以恳切的目光向着周围关切注视的大家温和的打了一个手势,“唰!”所有人一起转身。 当然,调皮捣蛋分子,或者说好奇心过于旺盛的无组织无纪律者在任何种族都是大量存在的,一个个扭扭歪歪装作找星星打蚊子的彪型大汗偷偷的转头向这边瞧,殊不知,以他们的庞大体型,这种偷摸行径明显得就跟雷达转向一样令人发指。 偷偷地用亮晶晶的眼角打量了一下老韩,心挂其伤势的女孩顾不得羞涩,牛nǎi般清醇白皙的脸蛋升起一抹醉人的酡红,自脖颈领口处提出原本贴身佩戴在挺拔秀美胸部的一条jīng致的配饰,十棱金扣环环相连,每一环上均有一副栩栩如生但又形象各异的组合图案,主人公是一位头戴芍药花冠,左手托扶缰绳,右手拿宝石弯刀的女xìng,恬静华贵的气质表露无疑,在项链的底部挂着一支外形普通但散发着淡淡绿sè光泽的扣盖。 莲瓣似的纤美秀足合拢在一起,玉藕般的双臂伸在空中,两手虔诚的托举起手中挂着海螺吊坠的项链,一段清脆悦耳的音调自此刻仿佛浑身闪耀圣洁白芒的黑袍女孩鼻中轻哼而出,整个世界仿佛都深深沉浸在这涤人心灵的美妙旋律中,轻轻打开扣盖,盖面图案显示出在一片星瓣圣芒莹莹洒播下,一团金sè光韵在空中展开,一位跟项链环上的高贵女xìng一模一样的人影如梦如幻一般氤氲浮现,束着芍药花冠的黑sè长发如瀑布般滑泄飘动,慈祥的目光似乎注视着一脸坚定满眼希冀神sè的黑袍女孩,两颗圆圆的白玉sè丸状物嵌立盖中。 ※※※ 离尸横遍地的蹛林台十六里处,一处孤零零的塔堡立于旷野之中。十二根擎天而起的巨大廊厅圆木撑起了塔堡的前庭,七十二根狰狞百态的兽头火把环插穹顶边缘,熊熊燃烧着惨白sè的火焰,将偌大的庭院草地照的一片雪亮,后方两扇巨大的黑sè花岗石充作门板,由白sè大理石饰板雕饰其中的门楣饰带上,有多幅刻画着凶猛异兽的装饰xìng浮雕。 敞开的石门内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每隔数步远就有一樽黄铜莲座油灯凸立于圆形木廊之上,底厅两侧左右对称的六条甬道黑漆幽深,犹如一张张开yù噬人的巨兽大嘴,每个甬道入口处都有两个身披铁甲、头戴钢盔、手持巨刃的壮汉站守。 幅幅巨大的绒帷幔自穹枋垂落,上面饰有刀枪盾箭、奇禽异兽、珍卉宝果和各类文饰等包罗万象的复杂图案, 皎黄sè的月光自塔顶天窗洒落铺下,夜sè中的黯淡逐渐消退,待眼前的景物清晰之后,可以看到空旷的堡体左侧有一座栩栩如生的巨型雕像,那是一只孤傲耸立在石台之上的黄sè铜制立式长角鹿,头微昂,双目远眺,两耳竖起,臀部肥硕,腹部细瘦,背有一道突棱,长角分叉数枝,四蹄踏立,其漠然的目光中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智慧与沧桑。 右侧的石台上,是一只拥有如同玉髓般醇白光亮的毛皮,典雅洁净的厚实鬃毛,晶莹剔透的金边锯齿,匀称健硕的优雅体型,永不垂落的高傲头颅,竟不是出自能工巧匠的匠心独运,这是真正的出自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一只活生生草原野狼的标本!无人可以模仿出这种骨子里那种无可匹配的尊贵和高雅! “来人,传素聪!”一道月光无意间播洒到这里,却映照出金袍下一张凶狠嗜血的暴戾面孔,是一张黄牙横呲的麻子脸。 ※※※ 此时的牢房中,黑袍女孩已将一粒丸状物放入老韩嘴中,众人重新将老韩围在中间。 此时老韩脸上的神sè已不再那么狰狞,肤sè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不过可能刚才一直与伤痛抗争导致极其虚弱的缘故,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看着因为刚才的仪式脱力虚脱,现在脸上挂着束手无策表情的黑袍女孩,一干同样焦急的热心肠傻了眼。 “我说,恩人该不会本来就有躺倒不醒的旧疾吧,公主不惜以拓跋部继承人的身份动用了家族可解百毒的传承宝物,可是……这……还真是……”一个强壮的高鼻梁壮汉很有挫败感的摇头晃脑,拿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同伴悄声问道。 “看样子不太像,恩人这体格长得比合林格尔草原上发情期最长得公牛还壮实,你看他躲避巨蜥时迈步的速度比野驴还快,像有旧疾的吗?”另一位秃头大汉凑脑袋过去看了两眼之后装作压低声音般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发达的汗腺不慎滴落几滴男人味十足的大滴汗液在老韩的嘴部左右。 “nǎinǎi个熊,悄悄话不是只装作压低声音就行滴,最起码也得离当事人远点吧!”老韩心里的愤懑之情天地可鉴。虽然知道他们拿自己和某些动物相比好像不是寒碜自己而是在表扬自己,但表达方法上的代沟差异过大,让现在不能立刻动手打人的老韩心里仍有种悲痛yù绝的感觉。 “唉,这可难办喽。”高鼻梁壮汉失落得摇摇头。 不知当他知道老韩刚才嘟囔的内容,再想想付出的代价和大家付出的关心,会不会更有挫败感。 刚刚在被悲伤的巨汉摁住后被晃悠的天昏地暗的时候,睁不开眼睛且极度虚弱的老韩充满悲愤的不断嘟囔是这样滴: “nǎinǎi个熊!滚筒洗衣机也成jīng了吗,哪有这么不人道的晃悠重伤员的,那个谁,把这个狗rì的扔出去,俺自己躺会儿就好了。” 在刚才那道美丽的身影将药丸给老韩服下后,老韩就感觉到身上的伤痛在逐渐好转,意识逐渐清醒,但现在仍不能说话,不过同时,某些特别煞风景的蹩脚语言亦同样灌入耳中。 “恩人奋不顾身的救了公主,就等于是救了我们大家,所有人都赶快想办法救醒恩人!”巨汉的声音响彻牢房。 “那个,恩人,这里有您刚才杀死那头金毛兽的大脚丫,热腾腾刚烤好,五成熟易消化,原生态未清洗加工直接烤制,绝对够味,大补圣品,要不要起来尝尝……”一个较jīng瘦健硕臂纹青sè豹头的汉子语,一股刺鼻的酸臭焦糊味道涌来,顺着某个靠在老韩鼻孔的脚丫状物体冲入他的味觉神经,几乎造成系统崩溃。 老韩:“……”手指头轻微的动了动。 第三十六节 砺锋初显(二) - 逐胡纪 - 枫尊 () “恩人,俺们部族的人最崇拜英雄,您看俺兄弟背上纹刻的这个一百七十九斤重的娇小女子,她可是俺们寨子里最美丽健壮的姑娘,您赶快醒过来好给您介绍介绍,说不定一段一见钟情以身相许的良缘佳话就此流传千古啊!”一个后脑勺三层褶子臂纹红sè熊头的胖子嗓声震天。 老韩:“……”手指头使劲蜷了蜷。 “好像,似乎,那个仿佛记得俺们那旮旯寨西头二愣子他三叔的第四个妹妹的第六个儿媳妇她四弟的舅姥爷的三姑夫说过这种体型越大的四脚蛇的血喝下去能解毒。” 几个热心肠的好心人立马放翻了角落里那只巨蜥的尸体,接出满满一罐腥臭粘稠的黑血,秉着治病救人的高尚心理,使劲憋住气皱紧眉的巨汉不住念叨着“良药苦口,良药苦口啊……”,也不知道是在安慰病人还是安慰自己,蒲扇大的巨掌竟动作貌似轻柔的“唰”一下掰开老韩的嘴,捏住鼻子,拿着葫芦瓢一般大小的木勺,将那桶黑乎乎的玩意儿一勺一勺灌进老韩嘴里。 每灌一勺,地上的老韩就浑身打摆子似的一阵哆嗦。当屏气憋得满头大汗的巨汉看到桶里的液体所剩不多时,心也放松下来,随口问了句:“我说大猫,你那个什么什么他姑夫是不是你们那里最好的巫医?” 刚才那个质朴声音的所有者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巫医?嗯,我记得他是俺们邻寨最牛逼的补鞋匠,老有名了,你别看他五大三粗的,手里的针线活儿可不是盖的,有一次那啥……那……那……” 众人惊恐的目光让被叫做大猫的大汉通体打了个寒颤。当众人的目光重聚嘴角外溢黑sè液体的老韩身上时,有几个的眼神已带上了默哀的意味。 老韩:“……”手指头蜷得已有了拳头的形状。 “干啥呢,干啥呢,这位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哪有你们想得那么脆弱,他中的是蛇毒,当然应该用蛇胆来解毒啊!”不知是哪位好心的“内行”人在暗示。 “呲啦!”有心“将功赎罪”的被叫做“大猫”的壮汉立马抓起地上一块磨出刃的石刀就在黑蟒已冰冷的尸体肚腹部卖力的开起了工!被刮砸的蛇鳞漫天舞shè,那坚硬沉重的鳞片砸到哪便是“嗷嗷”的一片怪叫,巨汉赶紧挡在黑袍女孩身前。 大猫满头大汗的赶在犯众怒之前将一颗鸵鸟蛋大小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新鲜蛇胆剜出来献给老韩,满脸谄媚的凑近一瞧,尊贵的恩人脑门上也顶着几片钵大的蛇鳞,隐约可见下面脑门上的红包,顿觉眼前一黑的大猫差点直接把蛇胆续进老韩的鼻孔。 旁边一条灵巧的长臂赶紧接起来,拿刀刃在大蛇胆上戳了个洞,散发着刺鼻苦味的墨绿sè浓稠胆汁被顺畅的灌进又一次被掰开的老韩嘴里。 进食胆汁的老韩仍旧双眼紧闭毫无表情,但每一口墨绿胆汁被咽下,周围的大块头们都跟妊娠反应一样哆嗦着喉咙紧抿着嘴,使劲按着自己的腹部脸现极度yù呕状。 随着最后一口胆汁被吞下,整个牢房都同时响起一片如释重负的深深吁气声。 老韩依旧无反应:“……”拳头已攥紧。 “咦,还不醒?哇靠!就算刚咽气的这么过一遍也肯定生龙活虎了,这么顽固!嗯……公主,请您退到这群瘪三的后面去!”巨汉面带决然的严肃说道。 看着昏迷的老韩一直焦急无措的黑袍女孩有些疑惑的眨巴眨巴眼,仍然乖巧听话的走到了最外层,身后的数座肉山适时合拢,这时她听到巨汉慷慨激昂的这样一段话: “三年六个月零十九天,俺自遥远北方的拓跋部落历经艰辛来到中原大晋,在部族陷入最危急状况时,毅然决然的带着兄弟们参加了无数次残酷的战斗!期间,无论多少艰难险阻!” 周围听众不再嬉闹:“嗯!” “无论多少生死关头!” 周围听众脸现认真:“嗯!” “无论多少yīn谋诱惑!” 周围听众面sè严肃:“嗯!” “俺都勇敢面对!” 周围听众已然动容:“好!” “拼死相搏!” 周围听众逐渐激动:“很好!” “坚贞不屈!” 周围听众非常激动:“好样的!” “最终仍然保得现在的清白之躯!” “好……那个,嗯?”听众们骤然间气血上涌,有几位身体突然有些摇晃。 “此时此刻的紧要关头,我认为我感受到了天神的期盼,为了救治我的救命之人,这位尊贵的恩人,我准备第一次无私奉献出我那能治各种疑难杂症的新鲜极品童子尿一杯!专治各种不醒!” 偌大的牢房寂静无声。大家被这种伟大的博爱奉献情怀所深深感染,某抠着耳屎自我感动中的不良巨汉反正是这么想。 “窸窸窣窣……”某人正在表情忸怩但熟练麻利的宽衣解带。 “可惜了俺的这个……” “嘭!” “嘶!”一阵牙疼般倒抽凉气的声音,那是一种仿佛见到了一柄绝世神兵,又或者是看到了一头史前巨兽时,才会让这帮强壮到令人发指的大汉们发出这种充满惊奇与狂热的大口抽气声。 看着被一拳击飞出,呈“大”字型被浅浅印在侧面墙壁中正往下滑的的巨汉,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快使劲扭扭让俺清醒一下,俺是不是看错了,咱救活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头蛮荒野兽?”一个长脸上横肉嘟嘟的肥硕大汉眼都不眨的拉过身边的一条胳膊挽在手臂上,没有丝毫犹豫的狠狠一拧! “嗷呜”的一声惨叫骤然响起。 “还好还好,看来是真的,这……还……真……真他妈的好大力气!” 不可置信的神sè存在于每个壮汉的脸上。 一个有着神力金刚尊称,身高近两米,原来背插一百六十五斤铜棍舞得虎虎生风的人肉堡垒就这么被打飞出去?! “……这个……处男身……”杯具了的某男虚弱的哼唧声微弱的传来。 “请不要随便拿自己的缺陷开玩笑!”好歹捂着鼓鼓的肚子爬起来的老韩不经意间回味了一下嘴里那咸腥恶臭的味道,就有一种想找刀砍人的冲动。 虽然刚才身体不能动,但意识一直清醒的老韩对那场“救治行动”感受得清清楚楚,若不是身板硬朗点还能撑住劲,那现在……拨开额头上杂乱的长发,一双散发着危险野xìng的眼睛肆无忌惮的向周围扫过去! “世风rì下!人心不古!大庭广众!成何体统!那个谁,就说你呢,给我灌苦胆水的,今儿就教给你啥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过来!你……你……那个,你的倾国容貌让我心cháo澎湃得完全不能呼吸!美丽的小妹妹,你贵姓?芳龄几何?是否婚配?有无心上人,若有,请将他的姓名与家庭住址给我……” 经历了生死搏斗又跟着摊上一心忙活救治老韩这个二皮脸的可怜黑袍女孩累得香汗淋漓,薄薄的打湿了身上的轻柔衣衫,黑袍中时隐时现那美妙妖娆的曼妙曲线,盈盈不足一握的杨柳细腰上挺拔高耸的丰满酥胸伴随着她稍显急促地呼吸,如涨cháo地海水般一浪高过一浪,高高翘起的圆滚香臀下修长地一双**圆润笔直的毫无瑕疵。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具诱惑力的处子清香,足以撩拨起任何一个正常理xìng男子变身魔鬼的良好愿望,更别提心cháo一直积极澎湃的老韩了。 “调戏!”满屋子四肢特别发达的汉子脑中都当场闪过这么一个高深的名词,“不是说中原男子都含蓄有礼吗,这货怎么……”,大家又陷入疑惑的沉思。 刚刚因为老韩的清醒而惊喜的女孩突闻这么一番“复杂提问”当场愕然,睫毛微颤,檀唇半张,待明白过来再瞅瞅自己的救命恩人现在对自己那饱含诱惑的身子“上下左右全方位多角落的无死角立体重复扫描眼神”,玉足不禁微微一跺,两朵红云浮上白皙娇嫩的脸蛋,两只嫩白的小手捏住一片衣角扭捏的搓绞起来,明眸皓齿的脸蛋上一个微嗔薄怒的白眼在娇羞无限的神情中发shè出去, “有门!”眼睛像被粘住一般盯着那张肤白如雪的jīng致小脸蛋,粉扑扑的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儿中间是那糯软香甜的酥嫩唇瓣,血脉喷涨的老韩双眼迷醉在那点漆似的明亮双眸中。但不和谐的是,他整个身子却兴奋得跟得了帕金森一样在原地就满脸贱笑的哆嗦了起来,现在脑中唯一的概念就是渴望化身成那一小片捏在羞不可抑且俏脸赤如丹霞的女孩手中,无辜被使劲蹂躏的可怜衣角。 “呼!”看到一向纯真矜持的小姐偶然露出这种娇媚的小女儿态,洞牢内其余观赏的强壮生物全都张大嘴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好像不属于拒绝调戏!”他们脑中又一次闪过这个名词。 “小姐和恩人都在调戏,”大家的心里在这么想着,“也就是说……” “他们在**!”有一个四肢最发达的汉子因为得出这个结论一激动,“咕嘟”一口口水咽下后,非常不经意的把应该仅仅在脑中闪过的内容用嘴巴说了出来。 霎时,洞内鸦雀无声! 第三十七节 砺锋初显(三) - 逐胡纪 - 枫尊 () 一种女孩特有的羞恼与泡妞被打断意境所产生的不善交织混合成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在空气中弥漫,越聚越浓。 正常情况下,下一步就该灭口了。 突然!一脸凶恶像的老韩恢复了淡然的神sè,头微侧,在周围的诧异神sè中,毫不犹豫的下意识跨出一大步挡在黑袍女孩身前。 他面对的方向,是牢门。 “哐嚓!” “嘭!”“嘭!”“嘭!”“嘭!”“嘭!” 牢门突然间被人踢开,瞬间涌进两排全副武装的甲士,他们身材矮而粗壮,肤sè灰红,阔脸宽颧,上胡须浓密,颌下一撮山羊硬须,长耳垂上佩戴着骨质耳环,光秃秃的头部两侧中间是一条短粗的辫子。长齐小腿的宽松长袍外是包裹住上半身的夯鳞铁甲,系在腰带上的皮质弓箭袋垂在左腿旁,箭筒斜吊在腰背部,人手一把寒光四shè的长弯刀横在身前,眼窝深陷,表情冷漠,直视的目光中满是粗暴、凶残和嗜血。 几口木头箱子被抬进来扔到地上。 jǐng惕xìng大增的老韩没有妄动,但眼角余光却瞟见以巨汉为首的八个大汉脸sè剧变后,以一种急促却井然有序的步伐站定在进来的武士身前,瞬间封死了各个可能会被突袭的角度。 受过高强度军事训练的老韩心中一凛,好漂亮的肉搏狙击阵型,毋庸置疑,保护的对象肯定是身后的女孩。 但一方手无寸铁,另一方武装到了屁眼,形势高判立下。 “哼哼哼,还来这一套,左贤王虽然看在同为草原子女的情面上给予你们宽限,可你们的执迷不悟已经逼得我们仁至义尽!拓跋雪,我们单于的礼物已经送到了,呵呵,今天就是你作决定的rì子!”一个与周围武士同样长袍加身的山羊胡老头慢慢踱进牢门,骨瘦伶仃满脸皱纹,佝偻着身子,嘶哑的话语中一股胜算在握的yīn冷嘲讽语气弥漫整个牢房。 此刻老韩的目光却紧紧盯住老者的右手,他的手中轻捏着一个碗状物,其上裹着兽皮,闻味道里面装的是酒,碗沿镶着灿灿黄光的金边,可能是长时间摩挲的缘故,兽皮已破损不堪,露出了碗状物的材质,常年从事真实战场任务的老韩突一皱眉,看形状大小那里面竟是人类的头盖骨,看造型是将头骨沿眉弓切开制成。看着悠然自得不时抬手自饮且享受般“啧啧”品味的老者,老韩缓缓的右腿悄撤向后方暗中用力,慢慢摆出一副防备姿态。 “休想!”黑袍女孩此刻任长丝披肩而落,神情冷肃,英气逼人。 “言而无信的小人,你们愧对魏武大帝对草原人的恩泽!你们单于也不配做大晋的左部帅!” “哼!”干瘦老头似乎被此话讥讽羞怒,猛一挥手!数倍于大汉人数的武装甲士立刻逼上前来,相同装扮的武士自牢房外源源不断的涌入进来,他们手中的寒芒将整个牢房衬耀得刺目无比。 “狗杂种!就让爷爷们来教训教训你们。勇士们,保护公主!”巨汉一声令下,一场血战即将爆发。 “嘿嘿嘿,不愧是鲜卑蛮王檀石槐的后人,果然勇气可嘉,不过,美丽的拓跋公主,您是否觉得气血上涌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呢?”大汉们悍不畏死的气势竟盖过己方数倍于对方的武士,干瘦老者眼中掠过一丝慌乱与忌恨,继而好似想起了什么,夸张的恍然大悟口气说出了上述话语。 “什么!公主的呕血症竟是你们,混账!真正的草原子孙不会使用这种卑劣的方法,你们是长生天下最可耻的杂种!”大汉们的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狂怒,但又不约而同的向他们口中的公主担忧的望去。原本密不透风的狙击阵型刹那间出现了多处致命的漏洞。 似乎就在等待这个时机,对面原本一脸怜悯之情的干瘦老者眼神突然变得冷厉无比,右手狠狠下劈!众多武装甲士扬刀就待扑身而上时! “哈哈哈,晴天白rì,万里无云,正是品茗赏景的大好机会,怎能在此浪费光yīn,要文斗不要武斗哈。”不动声sè间,突然起身而出夸张大笑的老韩将冲到最前,刀尖已快扎到一个扭头大汉的武士迎胸挡了出去。所有大汉顿生一身冷汗,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整好队形,严阵以待。 “咦?”干瘦老者一声疑惑轻出,手掌却毫不犹豫的再次下劈。 “这位大人慈眉善目,富贵之气使人不能直视,一看便知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嘿嘿,”老韩弓着身子不断作揖的挤开众多武士来的干瘦老头跟前,此刻人畜无害的大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无辜的表情就差把“温顺善良”纹在大脸上了,不停地点头哈腰呵呵笑。 “你,你是……” “俺就是个小人物,不值一提,不劳大人费神,不知大人有啥指示,小的自当惟命是从,绝不推辞!” 也许是交流感情上的反差太大,干瘦老头被不知哪冒出来的“顺从”老韩搞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啊,这个,也不算什么那个,指示,就是本部单于意yù与拓跋公主共结连理。” 猛一眯眼,老韩眼中掠过一道寒芒,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刃。 “呵呵呵,这个,早就听闻单于英俊潇洒,器宇轩昂,乃万里挑一的当世英豪,公主当然求之不得,这个不是问题,不是问题,呵呵呵。” 满满一屋子的人都呆呆看着老韩张大了嘴,嗯,学术用语叫大脑短路缺氧。其中当然包括那看似人jīng的干瘦老头。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突然的让人脆弱的小心灵几乎承受不了,承受不了就容易冲动,冲动的另一个学名叫做犯傻。越是聪明的人犯起傻来那越叫一个惨不忍睹。 “其实,这事也不是那么着急,这个,嗯,那个,不知这位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老韩神秘一笑,慢慢走到一开始被扔下的几口大箱子旁,打开一看,绫罗绸缎,金银玉器,珍珠翡翠,胭脂妆料,满满的装满了箱子。 “唉,我说,那个啥,您贵姓?” “老臣匈奴右辅部落大统领,右骨都侯呼衍素聪。” “呵呵,久仰大名,久仰大名,素聪老哥,您看一个圣洁脱俗的公主,一个盖世无双的英豪,他们的喜事岂可用这等凡人俗物的彩礼来下聘,老哥一世英名,只这件事办的,唉,欠妥,欠妥啊。” 老头一把上前抓住老韩的手腕就不放了,好像真的有些焦急了,“这,先生此言有理,此事单于非常重视,奈何老哥我与公主的沟通并不顺利,不知先生可否赐教一二,大恩不言谢。” “呵呵,没有问题,我与老哥一见如故,何分彼此,此事义不容辞!”老韩此刻就像是善良、正直与友爱的化身。 看着满脸期待的素聪,老韩谆谆善诱的教导起来:“首先,要改善公主及其仆从的居住环境,非常时期,锦衣玉食无法达到,酒足饭饱总不是问题吧,一个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的公主可不是单于想看到的吧;摊上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公主又是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可人,虽然不知你为什么把他们安排到这里居住,不过她的随从们现在却手无寸铁且浑身带伤,你说万一遇上个土匪强盗,豺狼虎豹的,这后果可怎么了得,唉,不堪设想啊;你说身为将来的女主人,可怜的公主却没有一点zì yóu,被禁闭在这么个老鼠进来都得含泡眼泪爬出去的地方,传扬出去是不是有损单于的信誉,哪个王八蛋出得损主意;再者说,是谁他妈给公主下的药,让这么个玉人整rì呕血,罪在不赦!”老韩咬牙切齿的吐出最后一句。 “这个,哎呀呀,这还真是,因为一些误会我以前才会出此下策,是我考虑不周,考虑不周,让公主与诸位勇士受了委屈,实在不该,马上照老弟你说的办,但是,下药之事是单于亲自……”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额头沁汗的素聪老脸尴尬的一扭曲,马上向后大声吩咐到“来人!大块熟肉,大桶好酒,再多拿些上好的金疮药来。大婚之前,一定要让众位勇士受到最热情的款待,随叫随上,快!再把诸位勇士的全副披挂拿来,送到这里,”老头沉吟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给公主在单于府单独安排一间帐篷,用品要一应俱全!” “休想!你,没想到你……” “闭嘴!”老韩的一声大喝让巨汉楞了下神,也让周围的武士下意识的举起了刀。 老韩瞥了眼面前的一众武士,面对眼神闪烁的干瘦老头冷笑一声,语调也变得有些清冷:“看来右辅大统领对解决这件事情不是那么上心啊,哼,既然如此,那我也没有必要……” “不,不,不,老弟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看见貌似刚刚和缓下来的局势又有变紧张的趋势,面对不可预知的冲突结果,再想想自己来的目的,特别是单于那凶残薄情的手段,老头也着急了。 第三十八节 砺锋初显(四) - 逐胡纪 - 枫尊 () “公主可以有单独的帐篷,但绝不是在单于府,而是在她的忠实勇士们旁边,且有随时在护卫陪同下外出散心的权利。让公主在大婚前就住进单于府,嘿嘿,右辅大人还真是不顾及匈奴单于的脸面啊,呵呵呵。” “是我唐突了,唐突了,我这就回去马上准备。众位全副武装的勇士不便于在单于府旁行走,我会就近为公主搭建帐篷,并于五十步外立护卫营随时陪同公主外出,您看……”老头的目光紧紧盯着老韩。 老韩微一沉吟,“可以。” “至于这大婚rì期,” “三rì之后是个良辰吉rì,我看此事不易久拖,至于刚才所说之事,也是速速办理才是啊。特别是解药,这个……” “好,好,我回去会立刻向单于请示,马上准备,马上准备。” 老头扭头一挥手,有点狼狈的赶紧带人撤了出去,好像生怕老韩再反悔一样。 “哐啷!” 随着牢门的关闭,屋中恢复死一样的寂静。 老韩能感受到身后那一道道冰寒刺骨的仇恨目光,纵然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没错,但刚才还打打闹闹的伙伴突变成现在这种状态,他的心里还是有些酸。 “斗兽场上你确实救了我两次,但你刚才的做法,我,我需要一个理由!” 听着那娇弱的天籁之音中竟夹杂着不可置信的决绝之意,老韩猛皱眉头马上转过身来。 那张美奂绝伦的脸蛋上正淌着两行清冷的泪珠,脸上仍然坚定不屈的冷漠神sè让老韩下意识的想上前安抚一下。 “救命之恩我可以还给你,但为了公主,你现在已不是我们的伙伴!”九位汉子挡在老韩身前重新站定防守阵型,冷漠的目光直刺老韩。 “我救你们一次,就可以救你们第二次,若不是我,现在满屋都是你们的尸体。”停下脚步的老韩语气平淡如斯。 “为了公主,我们草原勇士不怕死!懦夫!” “若我只想自己保命,没必要费这么大劲现在还和你们站在一起。大个子,你们若都死了,谁来保护你们的公主?”老韩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地模样 “我们,我们……” “你们个屁!老子刚刚大病初愈,就被你们这些个没文化常识的瘪三折腾的生死不如,刚缓过劲来就被一群拿刀的王八蛋差点剁掉,刚费劲摆脱惊吓又被你们这群兔崽子给冤枉,老子上辈子欠你们账啊!靠!” 大汉们面面相觑,看着犹如泼妇一般撒着欢骂大街的老韩不知所措,但听上去确实好像、似乎、仿佛他,真的挺冤的。 虽然仍是迷惑不解,但大家脸上挂上了歉疚,任凭从那慷慨激昂的嘴中shè出的吐沫星子喷溅在脸上。 “瞧你们那鹌鹑样!这下知道错了?我靠,刚才是哪个不知廉耻的冲我咋呼什么草原勇士,告诉你们,老韩我就是那个,比草原勇士更纯粹的猛人!” 一群自觉理亏的大个子一个个低着头左扭右晃的在地上装作找蚂蚁。 “那,你为什么答应,答应他们的那个条件?”糯软娇嗔般的声音主人仍有疑惑。 口干舌燥的老韩很享受得回味了一下这美妙的声音,“逃命!” 黑袍女孩款款的走上前来,好像有点不好意思的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老韩,柔顺黑亮的长发披散搭在鼓鼓的胸前,那水灵灵的眼中似乎包含着害羞而好奇的询问,老韩看得呆了。 但没过多久,老韩就清醒了。没办法,当九个镇妖铁塔般的壮汉也围着你貌似纯情无辜的猛眨着好奇的铜铃巨眼时,你实在提不起欣赏的兴致来。 狠瞪了一眼周围,换来几双更加无辜疑惑的眼神,认输般垂着脑袋的老韩悄悄凑近女孩的身边。 “如果没猜错,为逼你们就范,这段时间你们应该缺衣少食,时刻还要在斗兽场上防备野兽的噬咬,体力不支,jīng神不振,浑身带伤,已是强弩之末。”看到大汉们都不甘心的低下了头,老韩轻摇了摇头:“不吃饱喝足治好伤怎么逃跑,不寻找外出机会勘察地形怎么逃跑,手里没有趁手的家什怎么逃跑,不暂时答应条件让对方放松jǐng惕怎么逃跑,你们啊,榆木疙瘩,朽木不可雕也!” “唉!没想到声震草原的左贤王於夫罗竟然会有这样言而无信的不肖后代!”一个臂纹鹿图的高瘦大汉撇过头去。 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老韩一个劲的点着头又不动声sè的朝黑袍女孩身边靠了靠,就差贴身上了,站在人群里的女孩对这样一位刚遭受过“不白之冤”的恩人又不好一脚踹到墙上了事,媚人的眼波流转间羞得小脸蛋上酡红。 就在大伙的视线即将转移到这“令人发指”的自己身上时,老韩一本正经的问道:“那么现在有谁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老韩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玉人,对方好像思考着什么,看起来有点犹豫。 “当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便是同甘共苦的伙伴不是吗,能否告知韩某诸位是什么人?” 女孩和大汉们听闻此言为之一震,对视了一眼,平静而坚定的目光重新望向老韩。 “大晋定襄鲜卑拓跋部贺兰长公主拓跋雪,谢过恩人。” “贺兰公主帐下护卫营统领,狼牙棒将独孤熊。” “贺兰公主帐下护卫营副统领,刀将尉迟狼。” “贺兰公主帐下冲锋营统领,枪将丘穆陵鹿。” “贺兰公主帐下冲锋营副统领,戟将步六孤牛。” “贺兰公主帐下陷阵营统领,斧将纥奚虎。” “贺兰公主帐下陷阵营副统领,流星锤将勿忸马。” “贺兰公主帐下斥候营统领,矛将贺赖鹰。” “贺兰公主帐下斥候营副统领,弓将贺楼豹。” “贺兰公主帐下冶器营大匠,弩机将贺倪猴。” 老韩面相肃然,虽然伤痕累累,但面前诸人在报出身份的那一瞬间散发出某种令人心悸的气质,在此刻的牢房中立即形成一种强悍威猛、热血沸腾的气氛,那是常年久经沙场的军伍生涯才能磨炼出来的傲视无双的军人气质。这些壮实到令人发指的汉子虽然表面痞xìng十足,但一旦遇到刚才那样的危急时刻,却是霎时煞气冲天,那种往来纵横,睥睨天下的虎虎生气是战场残酷厮杀中才能培养出来的气概。 “为何刚才那猥琐老头急切威逼长公主与其单于大婚?” “此事,说来话长。”痛苦、懊悔与不屈的复杂神sè出现在那明亮清澈的秀眼中,被称为长公主的拓跋雪好似陷入一段不愉快的回忆。 “无论经历过什么,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一齐积极面对,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们,相信我!”老韩此刻坚定温情的话语如甘泉般汩汩流入诸人伤痕遍布的心灵深处, “有我在身边,就会永远是你可以随时依靠的温暖臂膀,除非踏过我冰冷的身躯,任何人也不能伤害你一根汗毛。我的小雪儿。”老韩神情严肃的单膝跪地,双手捧起拓跋雪柔嫩的小手庄重起誓。 石破天惊的举动和话语,让今天已多次目瞪口呆的质朴大汉们在被老韩前面的言语感动之后,再一次毫无防备的痴呆当场,有几个甚至有嘴歪眼斜淌口水的危险趋势。 天雷轰轰的肉麻场面同样强烈刺激着美丽的拓跋雪,见识过血肉横飞的惨烈场景也面不改sè的坚强长公主也毫无悬念的被击倒了心灵防线,多rì来的追杀囚禁,部落的生死存亡,无论何种险境与压力,柔弱的躯体内那强大的信念强迫自己化作磐石一般一一承受,早已超出了自己的忍耐程度。面对一次又一次无私勇敢救助自己与同伴的老韩,一种叫做幸福的新鲜甜蜜感觉不可抑制的在心中弥漫,情不自禁的抓紧了捧住自己小手的熊掌。 那欺霜赛雪地柔嫩肌肤如同牛nǎi般顺滑,老韩感觉自己就要绷不住发自内心的yín荡笑容了。 此时霞飞双靥的拓跋雪似乎也有点清醒过来,意识到了满屋人的不正常,毕竟见识过大场面的她装作清了清嗓子,重又向老韩讲述下去,但白嫩的小手却任由老韩握着。 “东汉建安七年,内迁于北部边疆的南匈奴被迫降于魏武大帝曹cāo。时为魏王的曹cāo秘令拘押其单于呼厨泉于荡边殿问话,传诏远古夏朝巫术传人、丞相东曹属司马懿,命其以祖传催眠巫术--刑心术对呼厨泉逼供,竟从其嘴中得知数十年后百万胡族将会兴兵入主中原,浩劫无边。又截断呼厨泉左臂骨,从内取出南匈奴部族百年传承神物‘巴音布鲁克玄纹雪狼王脑髓’,得知若有人服食此物并成功修炼到兽纹显身之境界,即可统领控制南匈奴百万控弦铁骑。类似之神物在众胡族中还有五个。曹cāo大惊,七rì不饮不食冥思宫中。 第八rì清醒后,虽然提前得知数年后边疆胡族一定会入侵中土,生灵涂炭,然而天有好生之德,魏王仍然不忍心现在屠灭众胡族。考虑巫术是门濒临消失的中原本土学术,曹cāo衡量很久,决定释放参与秘密逼供行动的司马懿,但逼其立族灭之誓以保守此秘密。然后他自己竟毅然决然的在司马懿的功法下殒血卜势,得到一个制止胡族兴风作乱之法。 第三十九节 砺锋初显(五) - 逐胡纪 - 枫尊 () 他立刻密诏以议郎参司空军事、虎豹骑大统领曹纯,在吴、蜀两国尚未平定的关键时候,仍然立刻秘密解散汉军中战斗力最为恐怖强悍且屡立奇功的‘虎豹骑’,将仅有的一万二千虎豹神骑分为六队,除留一队两千人暂时守卫军事要害霸府外,其余五队一万名虎豹神骑即刻由曹氏宗族大将带领,分赴逼供呼厨泉所得的其余五个胡族神物所在地执行夺宝任务,他们走后便再也没有回大汉……魏王又急诏夏侯渊马上从虎侯典韦所训练的名震天下的‘虎卫军’中jīng挑武艺高强的武士建立‘皇家秘堂’…… 各部虎豹神骑不计牺牲,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自众胡族jīng锐手中夺得宝物。魏王立即自汉廷深宫密室取神器制作之法给予司马懿,并赐仅有的六块中土远古的天宝地jīng,命钦天监、匠作监、大坊监共同协助制作。最终, 以南匈奴部族百年传承神物‘巴音布鲁克玄纹雪狼王脑髓’嵌入其中制羊脂玉圭神器一枚;以北匈奴部族百年传承神物‘巴丹古林龟背野牛王尾椎髓’嵌入其中制老岫玉琥神器一枚;以西戎羌部族百年传承神物‘巴彦克拉鬃尾鹅喉羚王蹄髓’嵌入其中制绿松石琮神器一枚;以十三氐道部族百年传承神物‘雅鲁藏布渠黄神马王腿髓’嵌入其中制湖蓝玺璧神器一枚;以东鲜卑部族百年传承神物‘额吉塔那虎面马鹿王角髓’嵌入其中制天紫水晶璋神器一枚;以西鲜卑部族百年传承神物‘大兴安岭鹰睛猿臂熊王心髓’嵌入其中制血玛瑙璜神器一枚。胡族“六神器”拼合为一体后,形状为蛮荒圣兽——鳞鬣獠金犼,意为吞噬中土龙脉,破坏中华元气。魏王又取自己的心脉jīng血凝制成六滴“血晶丸”。 魏王将制胡弱胡之策传给子孙,并叮嘱对胡族的政策为‘杀可屠不可,徙可灭不可,裂可辱不可’。 后来胡部众族皆被魏王及子孙或分而迁之,或战而弱之,成散沙之势,平时皆自行其是,互不隶属,不设首领。胡族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强者远遁,弱者请服。魏王为安抚蠢蠢yù动的众胡族,召众胡部皇族宣布,胡族亦属于中华民族,大中华若遇到危机的时候,汉室皇族会主动交付众胡族“血晶丸”与六神器,只有服食“血晶丸”并亲自掌控神器的人身上可以显示出部族神物的纹脉,只有身体显示出神物纹脉的人可以重新统制大部族,整军备战一应听之,这是天意如此,其他人不得反抗。 而暗地里,魏王下令立刻毁掉“豹骑都督印”,将六神器分予六方,由分驻六方的宗族大将各率本队原虎豹骑神卫就地隐居永镇。六滴“血晶丸”交给汉室皇宫内的“皇家秘堂”jīng锐武士死守。 因为制作“血晶丸”大伤元气,心脉枯竭,魏王渐渐心力憔悴,临终前,他秘命子孙立誓。除族灭,绝守神器!死保“血晶丸”!不得使胡兴乱华!” 老韩听得目瞪口呆,良久,下意识的朝旁边茫然的瞅了瞅,似乎想看到周围人也和他一样不可置信的面孔。 然而更令老韩惊奇的是,所有人的表情都是肃然,“这,这他妈是真的?”老韩实在抑制不住内心此刻的震惊心情,扯着嘶哑的嗓子反问了一句。 看到拓跋雪投来的疑惑眼神,“那啥,雪儿你继续讲,哥哥我仔细听着。”老韩重新摆出一副勤奋好学的求知表情,夸张得稍稍令人发指。 气恼的拓跋雪狠狠盯了老韩一眼,发现没有撼动老韩那无比厚实的纯真脸皮,红着脸继续说道: “然而,司马懿之孙司马炎终逼魏元帝曹奂禅让于己,国号大晋,建都洛阳。后夷灭曹族,得到六神器的秘密。 太康元年三月十五rì晋军以戎卒八万,战船绵延百里,攻取建业。吴主孙皓出降于将军王濬军前,吴亡。晋统一全国。 晋武帝平吴之后,天下乂安,遂怠于政术,耽于游宴,宠爱后党,亲贵当权,朝政**。朝内逐渐出现一个妄图篡位换朝的神秘组织,号称“厉宗”,活动非常猖狂。司马炎震怒下命令禁卫全力查之,仅知道“厉宗”由某望族世家所创,大臣清流多有附之,至于详细的组织参与者却根本查不出来。 晋武帝急封众皇族为藩王,分遣诸王赴各要害处都督军事,暂时遏制住“厉宗”猖獗之势。 今年元戊rì,晋武帝大宴河内府朝拜使臣,醉中失语道,“天下大安,魏武多虑,胡患未兴,待吾持六神器屠其族,永灭其势!”翌rì酒醒,急秘捕所有参宴之人,皆斩之并夷其族众。然密终泄,且被“厉宗”之人得知。“厉宗”安插在晋廷的所有人手齐动,终于夺得六神器的据点图册。” “雪儿,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厉宗’夺得了据点图册?” 一直恬静淡然的拓跋雪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痛苦与狰狞混合的复杂表情,两行眼泪簌簌的滚落脸颊,身形也好似突然脱力般的一阵摇晃。 “雪儿你这是怎么了?”老韩一皱眉,急忙上前扶住拓跋雪的双肩。 “由西鲜卑部族百年传承神物‘大兴安岭鹰睛猿臂熊王心髓’嵌入其中所制成的血玛瑙璜神器,是由原虎豹神骑副统领曹雷大人率一队人马在紧邻我部盛乐城东北的合林格尔玉堎河建立了一处石堡隐居护卫,因我祖父曾深受魏王大恩,立誓永效忠大汉,故魏王将此秘透露给我祖父,秘命我部协防曹雷大人,我们两部交情深厚,谁知,那rì曹爷爷急召我等前去,将大晋近期局势告知我等,忧虑据点之秘已被‘厉宗’告知那些居心叵测的胡族,吩咐我们要多加小心,可就在那时,一支庞大的部族军队已包围住据点,我们拼死抵抗,可,可是,呜呜呜。” “那是辽西慕容鲜卑的兔崽子们,他们的数量太多了,竟还带着大量弩车与攻城槌,疯了一样的一波又一波反复向石堡冲击,伤亡再大也没有停下过。坚守了三天三夜,石堡城墙终被击垮,眼看守不住的曹雷大人带着伤亡殆尽的虎豹骑汉族兄弟们拼死掩护让我们突围立即赶回部落,去支援其他的神器隐居地,我们逃了出来,可他们,他们最后全都战死了。”独孤熊说到这里,眼睛里豆大的泪珠再也抑制不住,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起来。 周围响起一片嚎啕大哭声,让这群坚强不屈的鲜卑汉子哭得像失去至亲的孩童一般,老韩庄重的默默向那素未谋面的曹雷将军与虎豹骑致敬。 “韩,韩大哥。”看到老韩由震惊到严肃再到庄重的表情转变,不知为什么,拓跋雪的心头感受到一种可以信赖的依靠感。 “能不能告诉我,你右前臂的熊形纹身是怎么来的?” “哦,这个是我在密林中遇险时,偶遇到一头死熊,吞食了一颗从它体内掉出的黑红sè散发宝玉光泽的晶体后出现的。”老韩无奈的想起在林中的那一刻,球球,景儿,你们还好吗?“这个,不对,你刚才说啥,什么熊形纹身?我这明明是个红呼呼不知道啥图形的纹……” 再一次翻出手臂看了一眼的老韩张大着嘴呆立当场,“真他nǎinǎi个熊,这里啥时候变成这玩意儿啦?” “韩大哥,你快想想,你还遇上了什么事?”拓跋雪紧紧搂住老韩的胳膊,焦急的问道,独孤熊他们也眼神明亮的显出急切的表情。 “我,我们后来就是吃熊肉,然后,不对,”老韩突然想起了什么,“匣子!对了,还在熊身上找到一个匣子,那里面有蜂蜜还有一块……” 老韩赶紧反手往自己腰上摸去,什么也没有摸到,难道丢了,老韩赶紧低头在自己腰上四处找。 突然他挤了挤眉,似乎在感觉着什么,接着一股惊喜之情溢于脸上,只见他手脚麻利的就解起了自己的腰带。 “啊!”像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还呆呆抓着老韩胳膊的拓跋雪赶紧松手轻盈的一跳转身,连脖颈处白皙的皮肤都红盈起来。 她的忠实护卫们也不知对这么个在公开场合面对他们最尊贵的公主做出流氓行为的大恩人怎么办了,几乎同时“咕嘟”咽了一口口水,他们已经不知道该找什么形容词来描述此刻的矛盾心情,手都在哆嗦着。 费劲解开腰带的老韩又一次惊世骇俗的将手毫不犹豫的掏向自己腰部以下,大腿以上的那个部位。 后来的辅国大将军独孤熊回忆道,若那时手中有任何带点刃的玩意,老韩这个亵渎长公主的无耻之徒身上肯定会永远少几两肉。 “就是它!”如释重负的发出一声**的感叹,但随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于高调,老韩赶紧想提裤子。 第四十节 砺锋初显(六) - 逐胡纪 - 枫尊 ()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狼狈提着裤子看傻眼的老韩差点把裤子直接掉下去露了腚,九个顶天立地的大汉激动无比的一齐单膝跪地,以一种崇拜无比的眼神泪眼婆娑的盯着自己。 “真的是它!”同样听到异动的拓跋雪顾不得羞涩,转身看了一眼老韩手中的东西后,同样激动得不能自已。 看着他们狂热的眼神,提着裤子的老韩现在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看着他们似乎并不是在欣赏崇拜自己这种近似光着腚的超前卫风格,老韩尴尬无比。“那个,诸位,嗯,有谁能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 “镶嵌了‘大兴安岭鹰睛猿臂熊王心髓’的远古血玛瑙璜,唯一一块可统领西鲜卑百万部族的神器!大人!” “rì!”老韩异常艰难的咽了口吐沫,“那个,小狼兄弟,你为啥叫我大人?” 一向一副严峻冷漠表情的尉迟狼此刻却激动的像个见到偶像的愣头青,“章和元年,鲜卑部落联盟与匈奴军队展开一场两天一夜的旷世大战,最终斩杀匈奴优留单于,取其皮而还。 然而战斗中冲天的喊杀声与浓重的血腥味,竟意外惊醒大兴安岭山脉的万里冰封雪原中,沉睡多年的远古蛮荒凶兽鹰睛猿臂熊王。 为了除凶保民,鲜卑三十六族的酋长与部落勇士不计牺牲的与这头嗜血狂兽进行了惨烈搏斗,在伟大萨满腾格里的帮助下,终于在付出惨重代价后将这头远古巨兽击杀,腾格里以身为鼎施展无上神术将鹰睛猿臂熊王的灵魂之jīng元永久封印在它的心髓中并炼制出来,让这种具备通灵之神的恐怖凶兽自此在世间灭绝,永不再为祸人间。 魏明帝景初六年,一位叫做檀石槐的鲜卑勇士在兴都库什大峡谷游历时遇险,掉落于一地下溶洞中偶然获得这块‘大兴安岭鹰睛猿臂熊王心髓’,随后其便联合诸族,率军北拒丁零,东败扶余,西击乌孙,南结汉边、尽据匈奴故地,再次统一鲜卑各部,建王庭牙帐于高柳北三百余里的弹汗山,声震北境。其临终前将此神物派死士藏匿至一处密地,且秘命鲜卑各部贵人,‘大兴安岭鹰睛猿臂熊王心髓’具无上神通,今后凡有人可有缘再次掌控此物,即生为鲜卑部休屠萨满。” “您的身上已显神纹,说明您即是我鲜卑的休屠萨满,大人!您必将带领我们荡涤一切凶顽,捍卫天地间的生灵,立下补天柱地的伟大功勋!” “那啥,嗯,冲动是魔鬼,淡定些我的孩子,机缘,都是机缘哈,低调低调。”被那一道道男xìng眼中发shè出的狂热眼神盯得发毛的老韩也有些语无伦次了,这种“基情无限”的场景让他都来不及问那个“休屠萨满”是个啥意思。 “神器在身,神物已显,此种情形唯有……韩大哥,你吞食的那颗黑红sè散发宝玉光泽的晶体,是……是不是那魏武大帝jīng血所凝的‘血晶丸’?”拓跋雪看出了老韩的无奈,适时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死一般的寂静。 刚听到这句话,老韩一惊后紧皱着眉头,他猛地联想起了突遭横死的陶华,想起了临时起意进入雪原的荀景,想起了那些凶悍狠毒的黑甲骑士。 “黑衣铁甲,黄sè辫发,单棱弯刀,三棱投枪,重弦长箭,獒犬相伴。”回忆着被追杀场景的老韩淡淡的描述到。 “这,这是辽西慕容的jīng锐,科尔沁部落轲力蛮大帅的亲卫狂风骑。”纥奚虎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就是他们最后攻进了强弩之末的玉堎河石堡。难道……”纥奚虎突然圆睁双目震惊的盯着老韩。 老韩缓缓的点了点头,将偶遇重伤不治的陶华,救起几乎冻毙的荀景师姐弟,以及他们在克钦寨的战斗,遇到一只被自己的陷阱杀死的熊,得到红sè晶体和匣子,以及后来被那支鲜卑马队追杀的事情一一道来。 “他们竟连无辜的小孩子也不放过,混账,禽兽不如!”贺赖鹰愤怒的身形激烈抖动着。 但不知为何,大汉们看到老韩与长公主均眉头深皱的一言不发,良久,长公主发出一阵惊呼:“熊尸内出现‘血晶丸’,不可能的,难道……”她急切的目光望向老韩。 深吸一口气,直视那双不可置信的焦急眼神,“如果你们刚才讲的都是真的,”老韩抬头看向远方,“那么‘厉宗’不但透露了神器隐居据点的秘密,他们也肯定已消灭了‘皇家秘堂’,夺取了‘血晶丸’,并将其中一颗给予了辽西慕容部。” “长生天在上!我们带领部族自玉堎河突围出来的路上,碰到大晋左部帅匈奴单于刘渊在猎鹿,一开始的时候他看到我们的狼狈还热心相帮,岂料当天夜里贺赖鹰偶然在帐外发现慕容部落装扮的人物密入单于大帐,就在我们集合队伍提高防备的时候,辽西慕容与并州匈奴突然两处夹击偷袭,为了掩护部落突围,公主率我们主动留下断后被包围俘虏,这么说,匈奴人也已经……”脸部一道竖纹刀疤的尉迟狼黝黑的脸上此刻却已煞白。 “他们,他们想干什么!难道他们不知道胡族六神器出世代表的是无边浩劫的来临吗?”闻听老韩说出这个她最不愿相信的答案,拓跋雪的脸sè苍白无边。 牢房外的一缕阳光打在她那挺翘的鼻梁上,白瓷一般jīng雕细刻的绝美面庞上竟挂满绝望,这样一个娇柔美丽的女人,突遇变故以来一直在强大敌人的追杀下饱饮风尘,腥风血雨中艰难跋涉踏尽胡地,也从未胆怯过,一门心思的想要完成抢救宝物的心愿。 “挑拨内斗,无暇外顾,引狼入室,耗尽国力,晋室衰弱,谋朝篡位。”熟知这段历史进程的老韩一字一句的沉重道出了此事的真相。 所有人都被老韩这番石破天惊的话震住当场。 “草菅人命,灭绝人xìng,为一己私利损国家之根本,为一家富贵罔中华之荣耀。混账,该杀!” 老韩的目光转向门的方向,右手猛击在自己左胸,左手紧握拳举至于太阳穴齐平,“世间浩劫,生灵涂炭,大乱已始!陶华小兄弟,曹雷老将军和众位虎豹骑的兄弟!虽素昧平生,但你们用自己的生命揭开了这出yīn谋的真相,绝不会让你们死不瞑目!老韩在此立誓,自此往后, 滥杀无辜民众者,杀! 乱朝廷之纲伦者,杀! 卖国家以求荣者,杀! 犯我中华疆土者,杀!杀!杀!” 老韩平静的目光霎时变成一道凌厉的闪电,犹如漆黑暗夜里微弱yù灭的烛光陡然之间就爆出了一团刺眼的灯花,照亮阑珊的黑夜,铺天盖地的威势弥散开来,周身杀气一展无遗,让人心悸魄动。 众人都注意到了老韩瞬间的转变,在这刹那间,他爆发出一种异乎寻常的狠厉热血的真xìng情,让人一下子惊醒过来,刚刚一瞬间他爆发出来地凶厉眼神,就算是这些驰骋缰场,浴火血海的鲜卑将领也不禁心头大凛。 这一字一句朴实的誓言如重锤一般敲打在众人的心头,刹那间,牢房内就像腾起一股股熊熊燃烧的灵魂烈火。 “我,拓跋雪!独孤熊!尉迟狼!丘穆陵鹿!步六孤牛!纥奚虎!勿忸马!贺赖鹰!贺楼豹!贺倪猴在此立誓,自此往后,滥杀无辜民众者,杀!乱朝廷之纲伦者,杀!卖国家以求荣者,杀!犯我中华疆土者,杀!杀!杀!” “大人!我们幼年已立下血誓,以生命守护捍卫贺兰长公主。现在,我们向您,伟大的休屠萨满立誓,自此刻起,我们亦是您最忠诚的卫士,您的光芒永远照耀着我们的前进方向,我们将听从您的命令战胜一切敌人,至死不渝!”独孤熊他们对视一眼后向老韩坚定说道。 “大人,为了中原免遭浩劫,无论刀山火海,我们都义无反顾,请您吩咐!” 面sè肃然的老韩环视着这些无畏的勇士们,“侵我国土,伤我手足,我必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众勇士,听我号令!”众人立刻挺直胸膛。 “嘿嘿嘿,喝酒吃肉!”满脸豪情的老韩突然露出一个相当猥琐的坏笑,“喂喂,一个个那都是什么表情,自己都不好好想想,若是养jīng蓄锐的你们全副武装,就凭你们刚才那种素质和表现,进来的那群瘪三真的能挡你们几合?”看着若有所思的大汉们,老韩点点头走到拓跋雪身边,深情的捧起她的小手,“雪儿,你身体虚弱,等会我亲手喂你吃。” 就在大家胃酸上涌的愈演愈烈之时,牢门处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肉香酒气的美妙味道扑鼻而来…… 第二天清晨在老韩授意下,拓跋雪向前来慰问的素聪提出大婚前停止角斗的建议,并在说是保护实为监视的匈奴卫兵簇拥下外出散心,只不过她的游玩路线不是绿莽草原,也不是繁华城镇,只是漫无目的的在谷中闲逛,而闲逛的路线都有意无意的经过每一个关押着斗兽者的牢房。每到一个牢房,她都会让匈奴兵以“囍礼”的名义给所有人供给肉食净水。 第四十一节 砺锋初显(七) - 逐胡纪 - 枫尊 () 晌午十分,在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簇拥下,挺着已走形的肚子气势汹汹走进牢房的右辅大统领素聪,实在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个亲切到极致的微笑,八颗齐齐露出的白牙反shè出绝美的惊艳效果,刹那间的恍惚让他似乎重又见到部落里血脉相连的亲兄弟,特别是刚刚颤抖着一把紧紧握住自己手的那双大手。 “素聪老哥,怎么想起到这里来坐坐,哎呀,看来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盼星星盼月亮盼得泪眼婆娑,rì夜在心中默默的祈祷上天让我能有机会再一次聆听您,我一见如故的老哥哥那慈祥和善的声音,哪怕一个微笑都会让我历经磨难的心灵感到温暖与感激,我的老哥哥……” 活了一辈子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素聪傻了眼,手忙脚乱的拍着面前此刻双手捂眼呜呜大嚎的老韩肩膀,嘴里“这个,那啥”了半天也没连起个整句来。 “嗯,这个,可能这个地方是有些让人无法安静,”手足无措的抬头看了看恶臭血泞,污物横流,条件极其恶劣的牢房,面前右手捂眼的老韩跟个受尽虐待的受气小媳妇回到娘家般嚎哭不止,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自己的手被铁钳般有力的老韩左手重新握住动都动不了,再被前后左右密密麻麻、神sè古怪的眼睛跟看戏一样盯着,素聪终于扛不住了,头脑发了昏:“这个,说不定你离开这里出去走走会好些,说不定……” “弟兄们,还磨蹭什么,没听见老哥让咱们出去溜溜吗,快点快点!”用手在脸上胡乱抹划了两下,老韩一点红肿迹象也没有的眼睛滴溜溜的闪着jīng光使着眼sè,刚才发出死去活来般惨烈鼻音的鼻孔干干净净的连个鼻毛也没流出来,一手亲切的搂住还在发懵没缓过劲来的素聪肩膀,一手推开挡在门前的匈奴兵,“nǎinǎi个熊,没眼力价的,大统领都发话让出去走走了,你们还在这扮木头桩子挡路,这样的反应怎么让领导赏识,怎么受提拔,闪开闪开!” 听闻此言,本来全副披挂严阵以待的匈奴士兵们跟棉花一样被轻易的推开,老韩他们迅速走到了门外。“我们还是边走边唠吧,哎呀,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塞上美景我可是向往已久了,”老韩对方圆几里内那空阔郁白的荒凉景sè熟视无睹,大大咧咧的睁着眼胡侃,出了门四处快速扫视一下便冲着那个有着高大寨门的方向搂着素聪走过去。 “叮铃哐啷”的兵器有节奏的碰敲声中,队形松散交头接耳的一大群匈奴士兵围走在老韩他们四周,不像监视,看那架势,倒有点像护送领导前来莅临参观。 素聪慢慢的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一道高高的木寨近在咫尺,皱眉稍一思索,他手一挥,高大的木栅栏门打开了,角楼上荷弓实箭的鬃毛披风士兵,腰挎弯刀,手里微拽着弓弦,居高临下地来回巡视,时不时jǐng惕的向下瞟两眼。 栅栏里面是一片空旷荒芜的乱石场,一群群动作迟缓的人们穿着各式各样单薄破烂的榈麻衣服,带着木闸脚镣,茫然地用沉重的木锥开垦着坚如磐石的冻土地。他们的眼光也看到了进入栅门的这一群人,不约而同的稍稍挺身向此张望,手里的活不知不觉的停滞下来,四周监工的匈奴卫兵立刻挥舞着手里的皮鞭劈头盖脸的抽打着他们,嘴里不断地狂吼漫骂着。 有一个手里拿着牛皮囊袋的监工头目样匈奴人摇摇晃晃的冲着这边跑过来,红通通的脸上一张流着哈喇子的黄牙嘴正不干不净的吐着含糊不清的脏话,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腥气。离着五六步光景,匈奴人将手中敞口的牛皮囊袋猛的朝着老韩他们扔了过来,眼看连酒带袋就要劈头砸来,老韩动也不动的冷笑连连。一个硕大的身影蓦地飞身上前,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在半空中握住分毫未撒的酒囊,顺势落地毫不停留的前冲飞踏两步,前探的右手攥拳将酒囊口狠狠插进来不及止步的醉酒匈奴人惊愕的嘴中,让他脸上肆无忌惮的笑容很快就被一个硕大的拳头打得扭曲歪斜,腾空飞起后重重地摔在了乱石堆上,痛苦挣扎地捂着自己的嘴惨叫连连。 不顾周围那一双双惊艳震撼的眼神,独孤熊毫不在意的拍了拍手,似乎刚刚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sè冷漠高傲的臭屁杠杠。老韩看得一边竖拇指一边猛撇嘴。 “哎,这位酒量宏伟的兄台实在太热情了,还没来得及奔跑过来便张臂拥抱,珍惜的美酒也顾不得距离的遥远便想让我们品尝,可是,他满口的外语让激动不堪的我们也颇为着急,有某些最为激动的人便不当的表达了内心被热情迎接所打动的火一样感动的心情。”老韩一脸感动的对着素聪深情说道,目瞪口呆的素聪再一次感受到了那奇妙的天旋地转般的幻觉。 草原人崇尚勇敢,没有人在意这个不和谐的小插曲,就在大家嬉笑乐呵的时候,老韩问挨在身边的拓跋雪道:“这些都是什么人?” “这里全是北起九原、南至云阳一线左右及幽州的牧民囚犯,归辖新兴郡的左部帅府。”素聪摇了摇头,转身回答道。 “晋帝有令,牧居各族各守其界,自防其境,助汉郡诸王镇守塞边,一应治政归各郡所裁,这么多牧族的罪犯为什么需要左部帅帮他们看守?”拓跋雪奇怪的问道。 “这个,大晋在西域设置西域都护、戊己校尉等治所,督鄯善、龟兹、于阗、康居、乌孙、疏勒、月氏、车师之属,诸国无岁不奉朝贡,足以对河陇及以西地区实行有效统治,遂以羁縻怀柔为主;大晋北部边疆包括并州、雍州东部及以北广大草原地区,是乌丸、鲜卑、匈奴等大族特别集中的地区,各族名王稽颡,部曲服事供职,同于编户,边陲安稳;只有东北边疆的割据势力实力强大,统治稳固,时常犯边,幽州刺史率诸军及鲜卑、乌丸屯辽东南界应付紧急情况。战力强横的牧族终rì需备战防御,幅员辽阔的西域又不便囚刑,故相对安定的并州须帮各地分担其治政之责。”素聪娓娓道来,然而老韩眼中划过一丝jǐng惕,原来他发现素聪说完后竟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对能自圆其说显得如释重负,而不像在叙述事实的样子。 显得较臃肿的队伍继续向前走着,“戈基人!”“烧当羌!”“河湟蛮!”“鬼章蕃!”“靺鞨伯咄!”“虞娄人!”“僰蛮!”“东爨乌蛮!”“么些巫!”“金齿百夷!”一个个古老而独特的种族名称被见多识广的独孤熊他们与有些洋洋得意的素聪不断叫了出来,衣着相貌各异的犯人成群结队的聚在一起。 老韩一边看着这些jīng干的汉子一边慢慢走过去,突然!他在一群高大强壮的身影旁边挺住,不像其他人一样富含诧异、愤怒、狠毒、咒骂、无助、哀求、悲凄等复杂眼神,这群人丝毫没被从身旁经过的陌生队伍所打扰,仍旧低头勤恳的砸凿着土地。 同样手里握着粗重的木凿,他们两人一组同时起落的协作方式,让每一下凿下,嵌满石头的坚硬地面总会留下两点一线已松动的虚坑与深深的裂纹,再凿一次,一处硕大的深坑便出现在地面,此时独孤熊他们也不由自主的围了上来,看着他们的动作,尉迟狼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别的犯人们都是双手抱木下压,而他们是用左右手轮换提起往土里插,强壮的劲力可想而知。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此处流动,强者与强者之间,总会有一些特质会彼此吸引尊敬,这些高大的背影感觉出了身旁那一道道同样来自强者的欣赏目光,一个个慢慢地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缓缓抬起头来。 这群壮汉人人一头卷曲而浓密的棕sè头发,板正的四方脸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厚实的嘴唇,黑褐sè的浓眉大眼中湖蓝sè的瞳仁眼光时时闪过一道道绚丽的神采,残缺不全仅能勉强裹体的羊毛毡衣下,是鼓鼓雄起的密实肌肉,沉重的双层脚镣未能阻碍他们轻巧的步伐,一米八高的平均身材让他们的躯体显得完美匀称。 老韩眼睛瞪得大大的,紧紧盯着他们的眼睛,猛的抬起的手指在空中微微颤抖着久久没有放下。 “匈奴‘安戎’皇族?”看过素聪长相,也简单了解匈奴历史的老韩圆瞪着双眼张大嘴说道:“你们居然如此囚禁着自己最高等的贵族?” 鄂尔多斯草原的原著发祥部落,控制着从里海到长城的广大地域,包括今蒙古国、俄罗斯的西伯利亚、中亚北部、中国东北等地区的zhōng yāng王庭实际cāo控者,不是分布在东北亚草原东南西喇木伦河和老哈河流域的东胡部落联盟,也不是分布在贝加尔湖以西和以南sè楞格河流域的丁零部落联盟,更不是称霸一方的鬼戎、义渠、燕京、余无、楼烦、大荔、山戎、猃狁、荤粥、鬼方、混夷、獯鬻、猃狁、浑庾、屈shè、鬲昆、薪犁等历史悠久的强势种族,只有被称为“安戎”的yīn山匈奴才是这个庞大氏族的最高领导者,所以“安戎”皇族在匈奴甚至是胡族中间的位置都是超然的,素聪也只有是其中一员才有资格成为大统领。 第四十二节 砺锋初显(八) - 逐胡纪 - 枫尊 () 素聪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面貌特征和自己一样的同胞,“他们确实算是皇族一员,但他们又不算是,因为他们是头曼单于与阏氏所留遗族——‘纳林柴登’!” 老韩他们恍然大悟。 冒顿是匈奴头曼单于之子。当其为太子时,头曼单于yù立所宠阏氏(匈奴皇后)之子为太子,将冒顿派往月氏(西域游牧部落)为质,随即发兵攻打月氏。月氏恼怒,yù杀冒顿,冒顿闻讯,盗得好马,逃回匈奴。头曼单于见其勇壮,乃令其统领万骑。但冒顿已对头曼单于不满,他将所部训练成绝对服从、忠于自己的部队,为政变谋位作准备。他制造了一种名鸣镝的响箭,规定:鸣镝所shè而不悉shè者斩。出猎时,他shè出鸣镝,随从有不随鸣镝shè往同一目标的皆斩。而后,他用鸣镝shè自己的宝马,左右有不敢shè者,也被立斩。进而,他又用鸣镝shè自己的爱妻,左右仍有不敢shè者,又被斩杀。后来,他以鸣镝shè头曼单于的宝马,左右无一人不shè。冒顿知部下绝对忠于自己了。在一次随父头曼单于出猎时,冒顿用鸣摘shè头曼,左右皆随之放箭,shè杀头曼。随后,冒顿又诛杀后母及异母弟,尽杀异己之大臣,自立为匈奴单于。 “‘纳林柴登’,匈奴部落的天弃罪徒,没想到,头曼单于与阏氏的遗族还有人能在那场清洗屠杀中逃过一劫,得以存活于世。”拓跋雪喃喃说道。 “活着?哼!”素聪面sè冷漠的看向远方,“他们就是因为想活着才落得今天这个地步,你觉得他们这种活着比死亡更好吗!当年冒顿单于尽杀阏氏皇族,唯有因获罪而全家被发配镇守蒙北莫荣多林大峡谷,用以防备凶残的罗荒野(现西伯利亚)驳马、鬼国、阿库特等食人蛮族的阏氏叔——豨军首领达弥荣因路途遥远得以及时逃跑。冒顿单于死后,惨被蛮族的不断血腥袭击逼入绝地的阏氏仅剩的后人自峡谷中逃出,继任的稽粥单于无权捕杀同为‘安戎’皇族的上一代阏氏人,但仍尽手中最大的权利将所有阏氏族人贬为‘纳林柴登’,永世为匈奴最低贱的奴隶!” “最低贱?”看着这些强壮威猛的劳力,纥奚虎惋惜的摇了摇头,“他们毕竟是皇族,难道真的有人敢欺侮他们?” 话音未落,一阵嘈杂的兵铁碰撞声与猖狂嚣笑声自后方传来,干涸的河沟边,一群膀大腰圆的猛汉正从两辆骡车上费力卸下两个高大的木笼,阵阵“哞哞”牛吼似的声音自笼中传来。“砰!砰!”两个笼子被拖到一处丈高的凸坡上扔下了积雪融化形成的泥洼,两只奇形怪状的生物横冲直撞的闯出被摔裂的木笼。老韩双眼紧紧一眯,竟然是两只硕大的鳄鱼! “姆渡河龙!”远处一个身着蜡染蓝革布马甲的少数民族老者一声惊呼! “这里怎么能散养这种东西?”老韩眉头深皱,河沟与最低的地面相隔最近处只有三十公分不到,鳄鱼可以轻易的爬上来,而这里的人口密度又很高,带着镣铐的双脚逃跑又不方便。 素聪奇怪的看了老韩一眼,“这些奴隶本来就是在为单于修建新的搏兽场地与兽圈,现在没有修好,”素聪看了看爬在泥浆中一动不动的庞然大物,“看它们的样子很温顺,否则也不会把它们放出来吧。” 咧着嘴看了一会儿,猛汉中一个秃头厚须、一脸横肉的头领样人物摩挲了几下自己光亮的头皮,无意间朝这边看了一眼,突然眼神中爆shè出惊艳贪婪的神sè!大踏步朝这边过来。 老韩不动声sè的挡在拓跋雪身前,他清楚的看到秃头壮汉的眼神死死盯住的方向正是身后的玉人。 “哈什米!这位是鲜卑拓跋长公主,单于将要大婚的妻子,还不过来行礼!”人老成jīng的素聪敏锐的察觉到当前的形式,连忙上前一步朝着冲到身前的秃头壮汉大喊。 果然,听完素聪的话,被叫做“哈什米”的壮汉停下了前冲的脚步,脸上的失望与挣扎之sè显而易见,然而他的眼神依然在拓跋雪身上游弋,冰冷狠毒的目光死死盯住挡在前面的老韩。 这一举动让独孤熊他们大感诧异外心中jǐng铃大振,纷纷围护在老韩和拓跋雪周围,明知道是单于的女人还当着众人的面摆出这样一副表情,表明了此人大有来头! 没过一会儿,重重“哼”了一声,“果真是个标致漂亮的小美人,单于的口味非凡啊,哈哈,”眼中暴露出yín邪目光的哈什米一挥手,侧过身向着被称作“纳林柴登”的人群走去,“惹得我心都痒痒了,弟兄们,去找几个娘们儿解解火!兰可儿谁也不准先上手,早就想在她嫩得能捏出水来的身上纵横驰骋了,这次,我总算能在这个小百灵身上得偿所愿了!” 这短短的一句话,竟然让所有一直默默埋头干活的阏氏人全都直起身子,愤怒威严的眼光让人不可直视。“哈什米!纵然我们已经成了‘纳林柴登’,可你也不能如此侮辱我们,想欺负我姐姐,就从我身上踏过去!”一个胡须稀疏,神sè稚嫩的年轻阏氏男孩上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话音未落,一只大脚倏地踹到男孩的腹部,瞬间剧烈的疼痛让男孩面孔扭曲的跪趴在地上,还是那只大脚狠狠的踩到他的脸上。 “哈什米!他们是‘纳林柴登’不假,但他们仍是匈奴人的一员,你没有权利随便欺侮一个你的同族!”素聪的脸上划过一丝震惊与气愤,大声冲着秃头壮汉喊道。 “同族?权利?哼哼,以前我是没有这个东西,可今天,我就是当着这些男人的面睡遍所有阏氏的女人,他们也不敢反抗!” 所有阏氏男子听闻此言齐声发作便要上前,哈什米身后全副武装的卫队也立即拔刀相向。 “你……”素聪脸sè涨红的指着哈什米,还没等他说话,一阵狂笑自哈什米嘴中传来,“单于刚刚已经将这群‘纳林柴登’划入我的部落做奴隶,我想对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什么!这,单于怎么能……”素聪的脸上苍白一片,“他们毕竟曾是……” 一丝冷酷残忍的狞笑浮现在哈什米脸上,他眼珠一转猛的抬脚下伏身子,两手紧抓脚下仍在痛苦呻吟的男孩腰襟,提起后顺势远远抛出! “噗!”重重落地的男孩没有被摔伤,因为他被甩在一片雪水泥沼里,但最要命的是,离他仈jiǔ米远处,便是那两只被称为“姆渡河龙”的大鳄鱼! 就在身边一阵阵惊呼与咒骂响起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sè的老韩向男孩所在的地方冲去,路上丝毫不停顿的从一个监工士兵身上抢过他的木柄矛与羊毛氅! 此时被男孩落地时的响动惊醒的鳄鱼突然睁开了土黄sè的眼珠,满是锯齿般锥形獠牙的血盆巨吻缓缓张开,“咔嚓”一声巨大的咬合声在空阔的空地上回荡了很远,甩动着覆盖坚硬鳞盔甲的巨大的尾巴便朝男孩爬来。 “你,你们怎么能把这种东西放出来!”素聪咬牙切齿的对着哈什米说道。 “呵呵,我的大老爷,这东西是江商从遥远的南方卖过来的,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有多厉害,起码要实地观看一场它与人的较量才能让我有东西向单于实情汇报啊,要不单于会骂我的,哈哈哈!”疯狂的哈什米凶光毕露的盯住围上来的阏氏人,“哼,我看等会还要多举行几场这种较量!” 他们话音未落,一阵惊呼自前方传来。其中一只大鳄鱼连爬带滑的很快便冲到距男孩三米远处,腥臭的巨吻已然微微张开,盈盈黄眼中泛出了残酷的杀意,突然!它两只带蹼的利爪几乎同时向前一搭,作势便要跃冲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离男孩还有七八米的老韩虎目圆瞪,握矛持平右膝上顶!“咔嚓!”一声,坚硬的矛身木柄应声折断,毫不犹豫的将后段缠着厚厚革布的木柄向前抛出! 千钧一发之时!已然张开大嘴尾部撑地准备跃起的鳄鱼突然觉得嘴中出现异物,毫不迟疑的咬了下去!柄身节节断裂,木屑应时崩碎!只有缠柄的厚布条还在它的嘴里被撕扯,强大的咬合力就连嚣张的哈什米也满脸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不愧为江商口中谈之sè变的最凶猛江兽。 然而老韩却依然悍不畏惧的几个箭步继续前冲,他知道鳄鱼一旦咬到什么东西是绝不会松口的,此时,另一条鳄鱼也摇头摆尾的冲了过来,眼看就要咬到刚翻身爬起,正坐在泥沼里惊慌失措的不迭后挪的男孩头部,老韩瞅准方向大吼一声,左脚前跃起,右膝高抬顺势猛然下踏!一脚正踏中鳄鱼前颚,一声闷吼声中,鳄鱼大张的血盆大口被老韩硬生生踩合,老韩手挽断矛前段,矛头向前趁身体俯落之势直直刺入鳄鱼的左眼,登时鲜血混杂着黄黑sè的浓稠液体迸shè出来,疼痛之际的鳄鱼猛的一个摆身甩尾,发疯般向旁边的空地冲去,老韩毫无悬念的被掀翻出去,重重的摔在男孩身边。 拓跋雪带着独孤熊他们以及阏氏众人已冲到离老韩不远处,看到鳄鱼被老韩赶跑了才松了口气。 “嗖!” “噗嗤!”满身泥浆刚刚站起的老韩身体还没站稳,就好似被人猛推一把后闷头扑撞进了泥浆中,污浊的泥浆瞬间被鲜血染红,一只还在微微颤抖的羽箭在老韩的右臂上显现! 拓跋雪一声凄厉的惊呼声中,所有人都将目光瞄向了始作俑者,还拿着硬角长弓的哈什米! 第四十三节 砺锋初显(九) - 逐胡纪 - 枫尊 () 此刻哈什米横肉狰狞的脸上深深的怨毒之sè一览无遗,左手毫不停留的自旁边手下的箭筒里抽出另一只箭搭上弓弦。 “混账!”“杂种!”“无耻!”“偷袭的懦夫!” 愤怒的独孤熊他们赤手空拳迎着哈什米身边刀矛林立的武装战阵便大吼着冲了上去,眼看一场杀戮在所难免。 “都他nǎinǎi的住手!”一声气息浑厚的平静喊声清晰传来,包括哈什米都有些诧异的停下身体的动作,看着浑身滴淌着污浊泥浆,被箭支穿透的右臂鲜血直流的老韩,他平淡的脸sè仿佛右臂上的重创从未发生在自己身上。 “素聪老哥,”老韩脸上真诚温和的微笑让刚刚也被同族的偷袭行为惹得勃然大怒的素聪硬生生打了个寒颤,“我要救下这个匈奴的子孙,请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与这两头巨兽公平较量,不被外物打扰,再次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老韩右前臂微微颤抖的抚在胸前,向素聪轻轻俯了一下头。 好似心有灵犀一般,刚刚因焦急愤怒而满脸通红的拓跋雪也恢复了平静,用平淡而威严的语气朝素聪说道:“素聪统领,身为鲜卑拓跋部长公主,我有权维护自己的族人,若连自己族人的生命安全在匈奴领地中都不能维护,我会认真考虑这次联姻的必要xìng,在大婚前的重要rì子里,我不想因为一些不愉快的小事而耽误了单于的大事。” 本来就对老韩心有愧疚的素聪肃然惊醒,忙不迭的点头,“这个,请公主放心,我会……” “干掉他们!”本就野蛮凶残成xìng的哈什米哪里有耐心听完这么些东西,此刻恼怒的他只想把所有破坏他心情的人全部杀死。 “上!” 让哈什米没想到的是,对面那个一直只会在单于面前卑颜屈膝和点头哈腰的长胡子老家伙竟然只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自己与周围全副武装的强壮亲信,竟然在瞬间便被老头身边年轻的士兵们用密密麻麻的箭头与刀尖逼住动弹不得,这些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高瘦青年士兵竟然在瞬间便做出了反应,绝不是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的百战之士,那么他们的统领……猖狂嚣张的哈什米疑惑的看了看继续陪着笑脸跟在鲜卑长公主身边的老头,突然有种冷飕飕的感觉。 “别以为去了趟大晋帮单于立下不世功勋便可以目中无人了,你,不过还是单于的一条狗!”不顾哈什米的大声责骂,素聪转过身来面对拓跋雪,满脸含笑,“这下公主应该放心了,来人,赶快拉……” 话音未落,一声令人心悸的吼声令所有人勃然sè变。 泥浆里浓重的血腥味深深刺激着咬断矛柄的鳄鱼神经,它用力一甩,嘴中的杂物碎末扬天飘落,前爪上前一扑,尾巴蜷曲拍击地面,庞大的身形竟灵巧的跃起向老韩扑来! 鳄鱼的身形太庞大了,虽然受了伤,但对身经百战的老韩来说躲过这种袭击应该还不在话下,但他的身后却正是经受生死危险后仍然瘫坐在泥浆地上的阏氏男孩,老韩心知这一点,没有选择哪怕轻轻的向旁边一跳,电光火石间的本能判断,让他做出一个足以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举动。 只见他竟冲着大张着血盆腥口跃过来的鳄鱼连赶两步上前,生生用右肩死死顶住跃冲过来的鳄鱼下颚底部!几乎在同一瞬间,忍着入骨的疼痛,老韩左右手同时紧抓住鳄鱼鳞甲坚硬的粗壮右前肢,以右肩为支点,咬牙使出全身的劲力将鳄鱼腹部上翻压倒在泥浆地里,疯狂挣扎的坚甲蹼爪在老韩身上抓得血肉模糊,卧倒后仍然用右肩死死压制鳄鱼的老韩突然仰天大啸一声,左手猛的抓住右臂上的箭底端,狠狠一拉!伴随着一道喷shè而出的血箭,被自己拔出的箭支被老韩拼尽全身气力扎进颚底柔软的皮肤,猛的朝下方一拉!一道可怖的伤口在鳄鱼的肚皮上出现,紧接着黑红sè的鲜血倾盆涌出,中间竟夹带着脏器! 鳄鱼低嚎的慢慢停止了挣扎,此刻,远处那条被刺穿眼睛的鳄鱼也趴在地上停止了所有生命活动,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的老韩活脱脱就是一个从血海中钻出的恶魔暴徒,脸上标牌似的微笑只让人联想到一个词――狰狞,起码打了个哆嗦的素聪是这么想的。 “兄,兄弟,有话好好说,你看你刚刚拼尽全力搏杀了两头这么凶猛的巨兽,身心疲惫,就不要再笑了吧。”素聪满脸苦笑的摇摇头。 老韩拉起眼中满是狂热崇拜的匈奴男孩,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不顾他的阻止,一袭白裙的拓跋雪倔强的扶住他血肉模糊的右臂,眼中含着满满的眼泪搀扶着他走来。 “谢谢您给予我公平战斗的机会,”老韩一脸诚恳的感谢着素聪,不知道哪个断裂脏器斜搭在肩上,血糊淋淋的脸上两个真挚的大白眼珠子让素聪认定自己晚上肯定要做噩梦了,还没等他说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老韩下一句话让这位可怜老人的心脏又一次剧烈跳动起来。“我请求您给予我再一次公平战斗的机会。” 所有人疑惑后都渐渐听懂了老韩的话,被制住后颇感憋屈的哈什米听闻此话后愕然无比,随后便哈哈狂笑起来。 就连扶着老韩的拓跋雪也一脸震惊的看着脸sè坚毅平淡的老韩,微张檀唇愣立当场。 右臂仍然血流不止的贯通伤,刚刚经历数次生死搏斗的已近耗竭的体力,还有浑身上下一道道可怖伤口形成的重创躯体,没有人会想到老韩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 而此刻老韩耳中回荡的却是在搏斗中听闻素聪的那一句:“别以为去了趟大晋帮单于立下不世功勋……”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事与自己的经历有密切的关系,此人必死,老韩恨极此人草菅人命的残暴本质,又是单于的得力干将,恐怕对自己将要实行的计划造成阻碍,所以暗下杀心。 “问问那个兔崽子,是想被砍死还是被我活活摔死!”一把推开逼住自己的刀矛,哈什米大声叫嚣着,主动接受了老韩的挑战。 素聪征询似的看向老韩,“矛。”老韩轻轻吐出一个字,看向狂妄的哈什米的目光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拿我最喜欢剁人头用的棱背砍刀来。”哈什米拿到手中的武器是一把上宽下窄的阔刃大刀片,上面大块乌黑刀斑证明了这是把常浸鲜血的大凶器。 河岸上的空地被素聪的亲兵迅速清出一块大场地,众人很快挤成了厚厚的人圈将两人围在当中,不知为什么,看到老韩脸上平淡到极致的表情,哈什米心中竟然止不住的慌乱起来,他大恨这种显得懦弱的感觉,看到老韩刻意后退到离他较远的地方,“别磨磨蹭蹭的,懦夫,你以为离我远就可以减缓在我刀下死亡的时间吗,过来送死!” “准备好了吗?”老韩仰头平静的说道,晴朗的天空中只缓缓漂浮几片纯白的碎云,仿佛伸手便能触到那神圣的光蓝。 蓦地一个箭步冲出,紧闭牙根的老韩强忍剧痛用摆在身后的右臂顺势抽出扎进地里的矛柄,手腕一挽一个漂亮的转柄,矛头直指前方,“嗖!”矛竟被老韩高高插抛入空中! 本来挺刀蓄势防备的哈什米惊愕的看着老韩的奇怪举动,身体的姿势都不知不觉间有些走形。 毫不理会被抛入空中的矛,老韩眼睛直视前方大步猛跑,眼看着离哈什米越来越近,突然,他眼睛一眯,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上方天空中传来若有若无的破空声,老韩大喝一声,高高前跃! 矛身成几乎六十度自天空重重扎下,跃跳起来的老韩右腿在空中狠狠前踹正中矛柄底部!矛如一支长柄投枪一般飞驰电掣向着近乎呆滞的哈什米shè过去! 伴随着击穿甲胄刺入人体那令人心寒的闷响声,即使强壮的哈什米也毫无悬念的跟块破布般被轻易扎透身上沉重的锁子甲,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突然切入了他原本甲胄齐全,被保护的很好的腹部,一股巨大的向后冲击力将他重重的击飞出去。 腹部的肌肉顿时剧烈收缩,疼痛到极致的麻木僵硬感觉从伤口直窜向全身,哈什米张了张嘴,却喊不出一个字,他惊骇地用力深吸一口气,再次试图张嘴大喊,可惜喷涌而出的不是原本高昂的呐喊,而是一滩黏稠的鲜血!他拼尽全力低头下看,只看到一截颤巍巍的矛柄! 哈什米身后的卫士呆若木鸡,面面相觑间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张大嘴呆呆地看着他们的主子痛苦的剧烈颤抖,喉间发出沉闷的咕噜声,鲜血从嘴和鼻子里像喷泉一样汩汩涌出。 老韩风轻云淡的提起右膝,伸出左手拍了拍腿上已经有些凝固的泥浆,朝着独孤熊他们使了个眼sè,不急不慢的走上前,“记得一开始我被问到是想被砍死还是被活活摔死,那么就说明这是一场两个勇士间正式的生死决斗,我要和我的对手聊聊知心话,希望能被尊重。” 第四十四节 砺锋初显(十) - 逐胡纪 - 枫尊 () “住手!”被独孤熊他们有意无意的一挡,满脸焦急慌乱的素聪急切间冲不过来,而老韩刚刚的话的确属实,是哈什米自不量力要与老韩进行生死较量,这种场合在匈奴部落中向来是失败一方只能接受另一方的随意处置,本来素聪还认为身带重伤的老韩不是身为单于心腹猛将的哈什米的对手,还打算一旦老韩落败自己上去求个情也算是施恩于他,没想到哈什米这个怂包没有一合便被击倒。 美丽的拓跋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两只睫毛弯弯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对素聪来说却不啻为一种严重的jǐng告。今天发生的一切好像都超出了自己正常的承受水平,哈什米虽属咎由自取但毕竟是刚为单于立下了一场巨大的功勋,若他当着自己的面出事,自己回去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兄弟,请听我说……” 独孤熊他们的蛮劲可是连老韩见了都咋舌的,本来就有些理亏的匈奴士兵又不能对这些刚刚还救下匈奴男孩的恩人动粗,只能丢下也是一脸无奈的大统领有气无力的瞎咋呼,尴尬的呵斥着身边围站过来的干活奴隶们。 此时走到一脸痛苦怨毒神sè的哈什米身边,老韩有意无意用身体遮挡住身后的目光,单膝跪倒缓缓俯下身子,然后在哈什米惊愕恐惧的眼神中,自他的腰间抽出一把镶嵌着珠玉水晶的雕印小刀,jīng致的青铜刀鞘上面用篆字纹刻着两个显眼的字“水泉”。 “水泉坊,曹魏于邺城西北隅禁苑铜雀园中所建的宫廷器坊,曾专为名臣贵族、外邦君王打造名贵珍品礼器,遗存之物我仅在后世的一个大型博物馆里见过,”没理呆滞的只顾紧盯手中动作的哈什米,老韩缓缓拉开稍显沉重的刀鞘,“纹理细腻,制材坚密,润泽滑柔,华贵高雅,这不是一把杀人的刀,但扎进人的胸膛没有问题。” 老韩动作轻柔但有力的按住拼尽全力试图挣扎的哈什米,刀身倒立直直放在他的右胸之上,微微用力的刀尖顷刻间便刺透了胸口的皮肤,一滩血迹浸湿了衣襟,“这把刀不是你这种人能够配得上的,水泉坊的制器一直是各代君王都非常珍视的名物,说,它是怎么戴在你身上的?” 眼睁睁看着刀尖刺入自己皮肤的哈什米全身止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老韩上来二话不说就把刀刺入了胸膛,疼痛是次要的,亲眼看到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感觉却是让人根本无法承受的。那把从尸体身上捡来的漂亮小刀竟然成了要自己命的夺命之物,哈什米竭力喊道:“刀,刀是从一个晋人身,身上夺来的。” 老韩一句话不说,只是用力的手将刀尖又往哈什米的胸膛推进了一些。 胸口处传来的窒息感让哈什米近乎狂乱:“不!是晋……晋廷禁卫,左谷盠王带领我和……和从各地胡族jīng拔而来的三百武功高强的将领从上谷隘口潜入大晋,在一帮策应我们的晋人协助下,秘密进攻……大晋金虎台禁地的虏胡宫密室,仗着禁地守卫人少,我们……几乎付出全军覆没的代价才攻下那里,我是从一个可怕的……付出三十几人的代价才杀死的禁卫将领身上取得这把刀的,”哈什米大口喘着带着血沫的粗气,“你若是喜欢尽管拿走,请不要……啊!” 眼中闪过不被人察觉的惊骇,不动声sè的老韩刀尖又向下走了一点,“进攻晋都禁地,哼哼,你当我是傻瓜吗,你们若真明目张胆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晋廷能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作,容你这种人渣在此放肆!” “不是的!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哈什米不顾身上的剧痛眼睛睁得大大的仰着身子向老韩急切的辩解,在死亡面前,他所有的高傲、勇气甚至尊严都荡然无存,就如同越是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遇到一次挫折会比常人更容易垮掉一样,立下过赫赫战功的杀人不眨眼的悍将哈什米遇到别他更狠的老韩,展现出来的完全是人xìng中自私、懦弱、怕死的一面,“禁地周围本来就没有人烟,接应我们的晋人似乎是晋廷……很有地位的人,他们及时接管了密室守卫,所以到现在……应该无人知晓。” 老韩不为哈什米所见的背部已被汗水在这短短的几刻浸湿,哈什米的话显然给了老韩极大的震动,再想想拓跋雪对他说过的话,老韩觉得有必要从他这个知情人身上得到更多的讯息,他没有再对哈什米采取过激的举动,“你们费尽心机的是想要什么东西?” “咳,这个……” “嗯?!” “是……是六个镶金玉匣,至于匣子里的东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放过我吧!” 看着到这时候都眼神闪烁、含糊其辞的哈什米,老韩眼中的杀机一闪即逝。“呵呵,那让我来提醒你一下,在晋廷密室夺宝的前后,你们的另一批jīng锐应该也没有闲着,也是去干了些偷鸡摸狗的强盗罪状,得到了某种玉器,而这两种东西合二为一,可号令一个庞大的部族!” 一大口鲜血呛到口中,哈什米的眼中一片绝望的死灰之sè,他紧紧抓住老韩的胳膊:“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所有参加行动的人除了各部落皇族便是死忠者,即便我们自己的伤者,在大晋为了怕走漏风声,都被自己人干掉了,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接着他震惊的好像突然见了鬼一般想起了什么,“合二为一,号令部族,不,不!这些……即使是一起参加行动的人……绝大多数也是不知道的,你,你是魔鬼!” 老韩毫不犹豫的将刀尖下压:“死,还是生,你自己选择,告诉我一些不知道的事情!” 在生与死的时刻,哈什米没有过多犹豫,选择了向他心中认定的魔鬼坦白,“单……单于也是在我们几个亲信面前……将两者合二为一后,才突然领悟一些新的秘辛,”哈什米本能的晃了晃他那因失血过多而渐渐感到昏沉的脑袋,“当年南匈奴单于呼厨泉作为在战乱中唯一存活下来的长老会一员,在大草原遭遇万年未逢的白灾后,为了匈奴百万民众的生计不得已投降,被司马仲达施极刑术被迫向魏武大帝透漏了玉犼之谜,却竭力凭借本命jīng元的消散留得最后一丝清明,隐瞒了最终的……真相。”哈什米嘴中流出的血已渐渐变得浓稠深红。 闻得“真相”二字,老韩不知怎么的头皮好似顷刻间炸裂一般,隆拳凸指,受过严格军事化训练的素质显现出来,他迅速在哈什米的膻中、鸠尾、巨阙、关元、鹰窗、章门六穴急点!脸上的瞬间红润让痛苦中的哈什米好像在茫茫荒漠中饮到了甘甜的美酒,大大激发了他对生的渴望,“真……真相就是六块犼玉……犼玉现在不能显威,仅仅是普通的玉石,若想达到一次xìng说服茫茫草海中……成千上万强大部落的领袖与长老们无条件死心塌地臣服跟随的境界,还需要‘达兰喀喇魂宝’解除犼玉上的‘金主封印’。” 老韩仔细的倾听,哈什米脸上不正常的红润正在慢慢褪去,生机消散已然说不出话来的哈什米突然睁大眼睛拼命想说些什么,可是没有力气了! 老韩咬了咬牙,重新握拳凸指点向哈什米的鹰窗穴,只听得一声微不可闻的“噗哒”声,被点破穴位的哈什米好像突然jīng神起来,挣扎着立起上身竭尽全力大吼道:“法者,法者,萨满巫的诅咒!明洞道……天青……我……陀思穆达……”猛的一个倒地,七窍流血的哈什米两眼圆瞪单手指向手下人的方向,就此死去。 jīng疲力竭的老韩缓缓站起。“你,你,这……”终于从松手的独孤熊等人组成的“人墙”中钻过来,愤怒的素聪指着地上死去的哈什木对着老韩就要发火。 “公主大婚要紧,其余的事,以后单凭处置。”老韩摆都没摆素聪一眼,双眉紧锁的站立当场思考着什么,周围人看向老韩的目光都包含着敬畏之sè,不知他突然看到了什么,立时满脸堆笑的朝着素聪喊道:“对了,哈什米刚刚一再嘱咐我,叫他的手下陀思穆达处理他的后事,我这个人就是太忠厚了,对待敌人的后事都如此上心,哎,我都快被自己感动了。”焦急的下唇都被自己的一口小银牙咬破的拓跋雪听完老韩“自我良好”的话后,神情大松的咯咯笑了起来。 “你!唉,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拓跋公主,请移驾公主别帐稍事休息,我要将今天的事情禀报单于,你的这些手下还需要在这里为自己犯下的错事忏悔一阵!” 看了一眼重重点头被绑成粽子样的老韩,面sè平静文雅的拓跋雪高傲的朝着来路走去。 “陀思穆达!” “在!” “好好埋葬哈什米将军,另外,”素聪恶狠狠的盯了眼若无其事的老韩,“好好‘照顾’我们的胜利者!” “是,大统领!” “哦,对了,我把哈什米干掉了,他毕竟也是匈奴单于的心腹爱将,你看他家里的什么金银财宝,宅邸商铺,妻妾女仆,名马好刀,亲兵奴隶什么的是不是都应该分给我了?”不知怎么的想起《鹿鼎记》经典桥段来的老韩向前蹦跳了几下,一脸恳切的看着走出一段距离的素聪。 “我……”素聪惊讶过后实在没憋住,一个趔趄站稳后一段“叽里呱啦”的匈奴土语脏话便脱口而出,单手掐腰,一手指点着老韩的样子颇像邺城市集中骂街的市井村妇,可能是顾忌到周围人对匈奴风俗的看法,素聪头也不回的说道:“他是为了那群‘纳林柴登’引来杀身之祸,这群奴隶就归你了,其他的,你想都别想!哼!” 第四十五节 砺锋初显(十一) - 逐胡纪 - 枫尊 () “哼哼,痴心妄想,不知死活,还想要财宝美人,就是这群‘纳林柴登’你也享受不到他们的服侍了,你杀了哈什米将军,大单于必将你五马分尸!”恭敬的看着素聪走远后,一脸仇愤的陀思穆达转身唾液横飞的指着老韩破口大骂,铁盔下光秃头顶的后面一条污黑的鬃尾辫耷拉着摇来摆去。 老韩看都没看他一眼,将头转向同样被绑得像粽子似的伙伴,“你们觉得这帮家伙怎么样?” “眼神炯炯,下盘粗壮,上肢强健,常年搏杀战斗的效果。” “遇事不惊,反应机敏,肯吃苦耐劳。” “纪律xìng强,互相扶持,就连rì常干活都摆成‘品字’队形,jǐng惕xìng高,行伍之气不减。” “浓眉大眼,身材匀称,肤sè健康,相貌大方……” “哇靠!谁,谁说的?让你来评价,又不是让你来相亲,关人家肤sè个屁事!”老韩哭笑不得。 “哈哈哈……” “你们……竟敢如此嚣张,来人!”强烈感觉被无视的陀思穆达拉得老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把他们给我摁到泥里狠狠的打,往死里……”一道突然抬起盯着自己的冷酷到极点的威厉寒芒让陀思穆达把剩余的字重新吞到肚里。他这才记起,眼前这个被绑住全身看似任人宰割的主,是刚刚手无寸铁连续干掉两头凶猛可怕到几乎无人敢于抗衡的巨兽后,又在一合内瞬间格杀全副武装到屁眼的匈奴成名猛将哈什米的勇者,他蓦地感觉好像刚才自己干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直到他看到身边的士兵抽出兵器迈出前进的步子,他突然觉得天要塌下来。 “你们胆子够肥的,”老韩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很无奈,还没等诧异的匈奴人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几乎每个人的后脑勺上都挨了重重的一击后昏倒过去,只有陀思穆达一个人呆愣愣的站在当场,一股子yīn冷寒气自背部传遍全身,他小心翼翼的缓缓转过身,一群一脸无辜的大脸目光极为纯净的盯着自己,阏氏人被链拷锁住的手腕不妨碍他们并拳成锤搞突然袭击,况且以他们常年接受最艰苦磨砺的气力来看,没把手下这些怂包当场砸得爆头绝对算是手下留情了。 “这个,你,不是,您为什么要攻击我们?”结巴的陀思穆达现在感觉面对眼前的这群彪形大汉,自己还不如那些已然被砸得四仰八叉晕倒在泥浆里吐泡泡的手下。 “攻击?”老韩惊讶的表情很夸张,其中冤屈的神sè居多,“莫非你没听到大统领临走时说的话,你们当着我刚得到的奴隶的面袭击他们的主人,还把他们放在你们的身后,如果他们不做出些反应反倒是奇怪了,你觉得呢?” “是,是是,我们没注意,是我们的不对,我们的不对。”鼠目塌鼻,本来长相就对不起爹妈的陀思穆达被迫赔笑的表情实在扭曲的让人心酸,但更让人心酸的事还在后边。 在“纳林柴登”的帮助下褪去绳索的老韩一把搂住陀思穆达的肩膀便向河床走去,“呵呵,别紧张,就是求知yù比较旺盛的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感觉被紧紧箍住的肩膀上仿佛负了一座大山,陀思穆达战战兢兢的使劲咽了口吐沫。 “犼玉,法者,萨满诅咒,明洞道,天青。”老韩将嘴凑近他的耳朵,“哈什米没有说完的你继续补充,否则,你要承受比哈什米还要痛苦的后果!” “什么……什么玉和诅咒,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将领,不知道那么多东西。”看着和蔼可亲表情的老韩,震惊到几乎虚脱的陀思穆达差点一个趔趄没站稳摔倒在泥里,眼珠子滴溜溜打着转的犹豫挣扎了好久,还是选择咬牙闭嘴不答。 “哼,到这种时候你还想动歪心思,对待你们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丧心病狂的帮凶,大爷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吐出来!”常年玩弓造成指关节坚实粗大的贺楼豹“嘎嘣嘎嘣”的搓捏着手指,yīn测测的表情盯得陀思穆达上下牙齿打起了颤。 老韩阻止了其余人的过激举动,微微一笑:“何必呢,早晚都是要说的。”话音未落,他一个后撩腿狠狠铲上了陀思穆达的膝盖,一声惨叫声后,匈奴人一个狗啃屎痛苦的趴跌在泥泞的污泥滩里,老韩一脚踩住他的腰,半俯下身子右手一把掀开了眼部致命创伤的鳄鱼前颚,左手一拖将陀思穆达的颈部以上塞进鳄鱼的巨吻下颚部,右手提起的上颚缓缓下降。 几yù令人窒息的腥臭恶气,獠牙遍布的锯齿状大嘴,还有那缓缓下落挡住阳光的黑漆漆上颚板,陀思穆达心中的恐惧已超出他的承受限度,“说!我说!我什么都知道,不要这么对我!” 然而头顶的上颚终于落下,两根随便捡来的粗短枝干被当做“千斤顶”颤颤巍巍的勉强撑住沉重的上颚,深嵌在鳄鱼巨吻里陷入无比黑暗的头颅发出阵阵沉闷凄惨的野兽般嚎叫,上下颚的合拢就相当于铡刀的合起,被当做支杆的木条“咯咯吱吱”的不堪重负声更是让陀思穆达的jīng神高度紧张恐惧,指甲都不知不觉深深掐入手心。 老韩使了个眼sè,独孤熊稍稍提起鳄鱼上颚,老韩两手一搉,支撑的木棍“咔嚓”一下应声而断,陀思穆达大吼一声停止了挣扎。 贺楼豹上前拖出死狗一般一动不动的陀思穆达,大脚踢踏着冰冷的泥水泼在他的脸上,一个激灵打过,嘴角的涎水里掺杂着墨绿sè杂质的陀思穆达整个人失了魂一样捂着腹部被拽起来,脸上的皮肤不断剧烈抽搐着。 “大哥,你刚才问这家伙‘法者’是吗?”身高臂长的贺赖鹰皱着眉头有些犹豫的问道,看到老韩有点惊讶的目光,贺赖鹰与同样有些顾忌的同伴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对老韩说道:“这是只允许草原各部上层氏族代代口传的故事,按族规绝不许外泄,但你是休屠萨满,告知此事应该也无妨。” 贺赖鹰顿了顿,整理了下思路:“相传远古时期,荒茫大地上的环境残酷恶劣,蛮兽巨虫,猛禽恶怪以人为食,居住在大地上的孱弱人们为求自保,选择了修炼身体、习练法术以抗衡威胁的方式,当时中土有‘玄天道教’,夷地有‘金母法宗’,法力高强的道士与法者不顾自身安危行走在各地最险恶的地方,降妖伏魔,驱兽屠怪,经过不计其数的道士与法者前仆后继的英勇搏杀,几乎没有能威胁到人的兽怪存活于世,蛮荒太平,终于天下大安。” 微一皱眉的贺赖鹰继续说道:“但后来中土‘玄教’与夷地‘法宗’因利交恶,终于双方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法术大战,几乎无人存活,后来两派残余双双闭门隐世,人间再无踪迹,世人亦失去修炼之法,逐渐繁衍生息至今。”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老韩一脸无奈的看着同样一脸无奈的贺赖鹰,看来大家对这种说法的信任度都不太高。 慢慢走到低头不语瘫坐在泥里的陀思穆达身边,看着慢慢抬起头目光闪烁的那张丑脸,老韩开怀一笑的朝着鳄鱼头作势迈步过去。 “不,不!他说的前半段是真的,在‘玄教’与‘法宗’的帮助下,生活安康,人口大盛,城邦与国家逐渐强盛,”看到老韩又要走向鳄鱼的陀思穆达神经质一般,一下子从地上爬起大喊大叫:“但身为氏族领袖的夷地皇者终于有一天转变了心志,竟然渴求一统天下与长生万代,于是携重礼求道于‘金母法宗’的无上长老会,却被一句‘有悖天纲’给拒绝回来,遂心生深深怨恨,暗中以重金利诱身为‘金母法宗’民间俗家旁支的萨满系弟子,密谋报复。恰好百年一度的法宗圣节‘金主rì’就要召开,所有法者都从大地各处赶来参赴,悲剧也就此酿成,夷地皇者背弃誓言自先祖密室偷出当年毒杀最凶猛蛮兽的巫毒,由萨满弟子们亲手给自己的老师们敬上致命的毒茶。当身中剧毒的法者们面对这些深受他们大恩,此刻却被俗利蒙蔽住眼睛的大批凡间军队与弟子时,曾经以自爆与巨怪们同归于尽都义无反顾的法者却没有选择反击,最终法者绝灭,萨满巫师成为前世的众夷祖敬仰的部落智者,但法术近乎全失,逐渐没落,是为‘萨满诅咒’。后世熟习法理、苦炼巫术的鲜卑大萨满腾格里燃烧本命jīng元以身为祭才得以施展出一些‘法宗’法术封印了那头遗自远古蛮荒的大熊,但封印之术却自带法宗‘金主封印’,无法让得到者炼化古兽魂以自享,这也是‘萨满诅咒’的又一印证。” “当年‘玄教’得知‘法宗’的下场后,对凡间之人事彻底心灰意冷,召回所有教内道士,不再收徒授术,关闭山门就此无踪。自此人间再无修道之术,只得健体之法。” 第四十六节 砺锋初显(十二) - 逐胡纪 - 枫尊 () “哈什米不过是挛鞮元海(匈奴单于刘渊)身边隶属左谷盠王的亲信猛将,而你更只是一个哈什米的护兵将领,以你们的身份,怎么会知道这些匪夷所思的东西?!”独孤熊大跨步欺到陀思穆达身边,一把抓着他的鹿皮衣领将他拎提起来。 壮实的匈奴大汉毫无抵抗之意的任由对方摆布,满脸都是苦笑与无奈,看着众人的目光,他摇了摇头,“三百名血雨腥风中淬炼出来的各族将领,加上同样数目且训练极为有素的接应之人,竟然近乎全军覆没才消灭了那个神秘密室中可怕的几十名护卫,我们是在偷袭,偷袭啊!存活下来的十几个人中,匈奴人只剩左谷盠王、哈什米将军和我,我们快马加鞭赶回后,大单于得到宝物后迫不及待的当着我们三人的面服下,他手中的犼玉果然显灵但好像未像他想的那样有效果,暴躁盛怒之下的他情急之中取出了当年南匈奴单于呼厨泉赴汉宫前唯一秘密遗留下来的一幅无字鹿皮卷,在宝物加身的情况下,鹿皮卷上的文字显影解释了此事的前因后果,我和哈什米将军也是如此才得知这个无上的秘密,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个秘密带给我们的不是荣耀,而是死亡,咳咳!”陀思穆达咳嗽出的唾液溅到独孤熊的身上,竟然是一个个墨红sè的血点。 “就算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但‘玄教’与‘法宗’已逝,犼玉这种逆天的宝物是不应该再出现在人间的,你们的单于是如何得到这种神物消息的?”老韩示意独孤熊放开已虚弱不堪的陀思穆达。 平息了一下急促的喘息,脸上泛起不正常红润的匈奴人闭上了眼睛:“此事鹿皮卷上有记载:冒顿单于继位后,大败东胡王,随即并吞了楼烦、白羊河南王,并收复了蒙恬所夺的匈奴地及汉之朝那、肤施等郡县,对汉之燕、代等地进行袭扰,大败并迫使月氏向西域迁徒,大草原北方及西北一带的丁零、浑庾、屈shè、鬲昆、薪犁等部族先后臣服于匈奴。汉初韩王信被迫投降匈奴,次年汉高祖刘邦亲率几十万大军征讨,在白登被匈奴冒顿单于百余万胡族骑兵围困七昼夜。后用计逃脱后被迫对匈奴实行和亲,以汉室宗女嫁与单于,并赠送一定数量的财物以及开放关市准许双方交易。 然而元朔二年起大汉派卫青占领河套地区并击败入侵的九万匈奴骑兵。后又派霍去病夺取富庶的河西走廊,,卫、霍二将分东西两路进攻漠北,霍去病一路横扫疾进至狼居胥山,卫青东路扫平匈奴王庭,战败的右贤王率领残部四万余人投归汉朝,伊稚斜单于及左贤王仅带寥寥少数人逃走大漠。 愤懑的匈奴王者面对强大到无法战胜的大汉王朝几乎束手无策,于是,走投无路的单于背弃‘血之原誓’,秘密以禁忌之法撞破本族圣地禁制,得到关联众胡族的犼玉之秘,付出的代价是自己与上万各族俘虏的xìng命。然而犼玉之秘太过重大,后代皇族未敢轻易施行,只得忍辱负重,与汉通好,挣扎延续。 汉朝王莽建新朝后,把汉宣帝颁给呼韩邪单于的金质‘匈奴单于玺’索回,另发给乌珠留单于‘新匈奴单于章’,蓄意压低单于的政治地位;将‘匈奴单于’称号改为‘恭奴善于’,后改为‘降奴服于’;企图用武力在夷地树立威信,硬分匈奴居地为15部,强立呼韩邪子孙十五人俱为单于,以削弱匈奴的势力,激起了匈奴贵族的不满,连年进攻大汉北方边塞,西域诸国先后沦入匈奴势力范围。甚至针锋相对的在东汉建武五年,扶植卢芳为汉帝,割据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等五郡,都九原,企图与汉廷决一雌雄。 岂料天不遂人愿,匈奴国内发生严重的自然灾害,人畜饥疫,死亡大半。面对虎视眈眈的大汉,复兴之路就此无望。绝望的匈奴王者终于决定孤注一掷的利用犼玉之秘行拼死一搏,遂自那时起积极联合其余各族,倾全族之力寻找制作犼玉的原料,蛮兽巨怪之魂便是最重要的部分。但自远古侥幸存活下来的巨兽及其稀少,又全部在秘地沉睡,故寻找的过程非常漫长,即使机缘巧合寻到,面对凶猛强悍的巨兽,背弃了法者的凡人士兵们只能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才能达到目的,故百年来,倾尽全力施行此策的各胡族几乎面临灭族的境地。 冒着数百次狼群的屠戮与孤狼的偷袭,损失惨重的南匈奴数万甲骑散布在巴音布鲁克草原拼命追踪,并最终shè杀玄纹雪狼王,荒野中的百战铁骑尽做草肥,人狼大战的草原场地甚至到现在都长的是红sè的长草,那里浸灌着匈奴骑兵的鲜血。 秘密穿越险峻高寒的莫荣多林大峡谷,北匈奴王庭禁卫军团深入罗荒野,与阿库特、驳马、鬼国的食人蛮国的军队进行了十几场大战,终于自罗荒野中心地带取得世上唯一一株身高两丈的“达忽尔花”。捣碎花瓣后,异香飘百里,引诱出巴丹古林大漠边缘深藏的龟背野牛王,设陷阱坑杀之。 羌族藤甲军进入部族禁地巴彦克拉谷,毒物遍地,毒虫肆虐,历时百年共组织六次大规模的进谷,每次都是几乎全军覆没而回,直到最后一次才在谷中寻到鬃尾鹅喉羚王,眼见又再一次无力活捉的羌王仰天怒喝,血泪如涌,下令烧谷,终于得偿所愿,但那一代的羌王纵身跃入火海赎罪。 氐族尽遣族众沿雅鲁藏布山脉寻觅渠黄神马,期间经历的磨难牺牲不计其数,最终在雅鲁藏布大峡谷的顶峰发现渠黄神马王,兴师动众的氐王以族民尽围山岭,本以为即将大功告成,谁知蛮兽成妖,心xìng狠毒,竟于夜间施展妖术制造山崩,氐族死伤惨重,氐王一脉灭族,本以为安全的妖兽下山逃命,被激起血xìng的氐民拼死锤杀,因王族已灭,遂分成十三氐道部族。 东鲜卑慕容汗王行逆天邪术,起本部jīng兵疯狂攻伐草原其他种族部落,付出惨重代价后宰杀草原各族俘虏数万,于额吉塔那河边筑大池灌注人血入内,以血池引嗜血如命的虎面马鹿王自河底沉睡中惊醒,以巨弩就在血池中将正痛苦畅饮的蛮兽shè杀,但引天怒神怨,得宝当晚暴雨如注,汗王被雷电劈死。 汉初,西鲜卑部落联盟与匈奴军队展开一场两天一夜的旷世大战,战斗中冲天的喊杀声与浓重的血腥味,竟意外惊醒大兴安岭山脉的万里冰封雪原中沉睡多年的凶兽鹰睛猿臂熊王,鲜卑三十六族的酋长与部落勇士不计牺牲的与这头嗜血狂兽进行了惨烈搏斗,在大萨满腾格里的帮助下,终于在付出惨重代价后将这头远古巨兽击杀,但被称为最接近‘法者’的伟大天才萨满腾格里却牺牲了自己的生命,萨满复兴的重要进程就此终止。 天意使然,就在各胡族历经无尽的磨难艰辛终于凑齐六块蛮兽髓宝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魏武大帝以汉帝名义急诏呼厨泉觐见,鬼使神差般得知了此等大事,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不少人都是狠掐旁边人的胳膊,待听到那声痛到打颤的惨吼声后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天青是一个法号还是一个人名?”唯有老韩眼神平静的问道。 听到这句话,陀思穆达的脸上泛起一股奇怪的神sè:“根据鹿皮卷上讲,百年前的某代单于曾说过,天青法师是中土与‘玄教’关系最密切的人。” “nǎinǎi个熊,”独孤熊吸了吸鼻子,“百年前?那现在早变成灰了,还谈他做甚!” 陀思穆达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可是本代挛鞮单于也说过,要想解开髓宝封印,必须要向天青法师请教。” “什么?你们匈奴人怎么从上到下都是疯子,难不成你们的单于还有和死人交谈的能力,真是可笑之极,可……”纥奚虎突然闭上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惊,“难不成?” 陀思穆达点了点头:“没错,天青法师还活着,这一点单于已通过调查确信无疑。” “百,百年前就已成名的人物,那……”独孤熊抬起蒲扇大小的手掌,手指微微屈动。 老韩的眼神无力中透着暴力:“哇靠,你就是把脚丫子掰上来数也数不过来,以后别跟外人说咱俩挺熟。” 众人谈笑间,老韩目光不可察觉的微瞥,看见低着头的陀思穆达竟然头偏右眼神闪烁的一个劲乱瞧。 他缓缓走上前去,轻柔的将右手按在陀思穆达的胆部,左手拂去呆愣的匈奴人嘴边带着绿sè杂志的血迹,“听说胆受损的人最忌讳刺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话间,他的手狠狠用力。 一声不似人嚎的惨叫响彻荒野。 “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们?”老韩的手保持一定力道的按压在陀思穆达腹部,但未在继续加力,以防其休克过去。 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匈奴人拼命摇晃着脑袋大叫:“藏宝图,天青有藏宝图!” 第四十七节 砺锋初显(十三) - 逐胡纪 - 枫尊 () 老韩定睛一瞪,毫不卸力的继续逼问:“什么藏宝图?” “进入传说中‘玄天道教’圣地的地图,里面有能解开法宗‘金主封印’的方法,甚至相传有能让凡人得道成神的道宗法术!”陀思穆达费劲将涌上来的粘稠腥苦液体咽了下去,“甚至袭击鲜卑拓跋部也是因为此事。” “什么!狗杂种,快说,我们和你们匈奴人一无怨二无仇,为什么突然袭击本就落难的我们,做下这种下贱的行为!”一向沉默寡言的步六孤牛这次没有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如一尊怒目金刚般贴近半死不活的匈奴人,眼睛冰冷愤怒的一眨不眨盯着他。 怒目睽睽下的匈奴人没有选择,疼痛与恐惧下思路不清的他想到哪说到哪:“拓跋部到来的当天,单于已知晓慕容鲜卑攻袭大晋玉棱河禁地秘堡的消息已走露,但他不想让你们知道匈奴人亦参与此事,自忖没有完全把握将你们一网打尽,所以按兵不动,直到不知为何匆匆自北境赶回的天青弟子们在打听道路时,恰好听闻鲜卑人说什么稷雾山就在你们拓跋部领地,遂连夜觐见单于请求两部合围并屠灭拓跋部落,谁料你们的jǐng觉xìng这么高。” “混账杂种!对于你们做过的一切,我拓跋部必将以血还血!慕容部,匈奴人,还有那个天青!”身高臂长的丘穆陵鹿咬牙切齿的立誓,“稷雾山?”他回头有点不敢确信的问身旁的独孤熊:“他说的是不是法真禅师的驻地?” 听闻这个名字,老韩心头大震却面无表情,这不就是景儿和杜青他们师傅的法号吗。 “应该没错,当时我在帐外帘门处带兵巡守,听单于在里面说‘南法真北天青,自此寻道路上便只剩一位宗师’。” 陀思穆达点头回忆道。 “只剩一位宗师,”老韩低下的头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眼神,“这么说他知道法真禅师已逝去了,是谁,是天青的弟子告诉他的吗?他们的目的何在?” 他的一句话让独孤熊他们大惊失sè:“什么!禅师逝去了,这,这怎么可能,他可是有大神通的活神仙,怎么会……” 头脑不清的陀思穆达没有意识到为何老韩对这一切了解的这么清楚,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紧皱道:“是昨夜经常贴身护卫单于的哈什米将军酒醉后跟我说的,天青法师与法真禅师不久前在一次游历中于一处神秘遗址里偶得奇遇,一人获得一张硝过的古老兽皮图,上面记载着圣地之图,天青法师手中是圣地内部的路线图画,而法真禅师手中的那张是圣地驻地位置的画图。天青的弟子们在稷雾山好像没找到任何的人或东西,极其惊怒,所以对任何有关法真禅师的联系都异常在意,他们怀疑禅师会把藏宝图交给拓跋部贵族以寻庇护。至于禅师的逝去,”不知怎么的,他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混杂着不屑与疑惑交织的神sè,对着有些惊慌失措的大汉们用有点难以启齿的低声说道:“我刚记起来,在那些天青的弟子们走出帐篷的时候,我隐约听到其中一个声音小声说‘师傅说药xìng猛烈,此刻其应该毙命无疑’。” 听得张嘴结舌的贺倪猴偶然看了老韩一眼,惊奇的发现老韩此刻的双眼竟然是血红sè。 “这么说,天青的目的是法真禅师手里的藏宝图?”老韩淡淡问道。 “应该是,而且听闻在围剿拓跋部落失败后,单于一再要求与拓跋长公主大婚也是为逼拓跋部就范,逼其不得不交待出任何有关藏宝图的线索。” “看来天青与你们匈奴和慕容鲜卑的关系很紧密嘛,竟舍得动用自己的人马为他卖命!”老韩踱步向右侧走了两步,看着空阔的荒野,冷冷的语气中有了一丝波动。 “这个,唉,”陀思穆达自嘲的一笑,“以我,甚至哈什米的身份自知道这个秘辛的时候开始,就应当被灭口了。可是谁知夺宝的过程损失这么大,包括许多皇族贵胄在内的单于亲信都死伤殆尽,为了不让更多毫不知情的人牵连进这么秘密的事情中来,我们才得以存活下来,没想到,这么快我就违背了在单于面前发下的保守秘密的‘血之原誓’,这样是会得到报应的。” “人活着,才有机会享受一切甚至创造一切,死了,就连得到报应的机会都没了。”老韩淡淡的一句话仿佛让麻木的陀思穆达的创口上挨了重重一击,强烈的刺激让他逐渐惊醒:“活着,活着……活着!元朔年间助匈奴单于攻破本族圣地禁制得到犼玉之秘的人叫做天岚上人,他的门派称‘天门’,立派于荆州零陵郡弥耳山,每代门徒众多,但亲传弟子只有一人,本代掌门便是天青!” 不顾张着大嘴却鸦雀无声的众人,陀思穆达连咽口吐沫的功夫都顾不上的连滚带爬到老韩身后,“我说了,我全都说了,不要让我死,不要!” 老韩头也不回道:“看你刚才跟在哈什米身后理所当然的对阏氏人所做的事情,就知道你做过的恶事也是罄竹难书了,恐怕你们的单于也没有想到勇誉在外的哈什米,也包括你,竟然是这么胆小的东西,说实话你这种人,实在没有什么继续活在世上的价值,但是我老韩还不屑于做那些反悔的事情,我不会杀你。” 听到老韩最后一句话脸上爆出惊喜表情的陀思穆达随即捂着腹部试图站立起来,他低下的眼睛中闪过浓浓的忿恨与怨毒,老韩的声音又一次在他的耳边响起:“像这样的下贱东西也想肆意凌辱你们的妻女,阏氏人,这群匈奴败类就交给你们处置了,纥奚虎,勿忸马,帮他们砸开镣铐!” 老韩倒背双手向一边走去,凛冽滚滚的大风远远荡起,他身上那件饱含匈奴右辅大统领素聪“贴心关怀”之意的羊毛氅一个劲地猛抖出猎猎撕响,响声中包含着骇人的威势,似乎是血海里的修罗王突然降临人间,那壮硕坚实的高大身影带来一股深重的血腥味,无边无际充斥于荒野间。 当刚刚反应过来眼一黑的陀思穆达拼尽全力终于又一次站稳身体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和他的手下眼显绝望的再一次被黑压压的人群淹没,他在这个世上看到的最后一眼是一双双包含愤怒的血红眼睛…… 老韩深深舒了口气,看着身边的鲜卑大汉直愣愣瞅着自己的目光,他微微一笑:“虽然匈奴人把这群阏氏人给了我,但我要的不是干重活的奴隶,我想要的是有血xìng的战士,他们做奴隶太久了,需要给他们创造点染血的机会洗去身上的奴xìng!”自然而然的抬腿往做出特殊表情的纥奚虎屁股上踹了一脚,“当然,投名状也是需要的,毕竟,我们今后的敌人也包括匈奴人!” “老爷……”一个略显局促的闷重声音响了起来。 一个粗眉大眼炯炯有神的高壮阏氏人局促地站在面前弯下腰,高挺的鼻梁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就连那一头稍显蜡黄的卷毛长发也湿漉漉的打成结杂乱披在肩背上,不知道是身上的兽皮让刚尽情复仇的他热的,还是面对眼前如流星般惩凶扬善的老韩紧张的缘故。 老韩双手托起他“呵呵”一笑:“我左手拿着沁人美酒,右手握着铮亮战刀自远方来,你们的同族无情的让美酒从我的手中轻易滑落,我只能放弃和平友好,选择暴力相抗。而对你们,阏氏人,我张开双臂欢迎你们的到来,欢迎你们进入我们的大家庭。” 阏氏壮汉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个乐呵呵的友好之人,脑海中总是觉得和一个干练的勇悍形象联想不起来,晃了晃脑袋,一脸无奈苦笑的脸上泛出一股沧桑悲苦:“老爷您有所不知,阏氏实为匈奴皇后号,自冒顿单于起,称我们一族为阏氏人实为故意贬损之意。” “这个,”老韩有点尴尬的看了看四周,孰料竟都是一个个比他还感到震惊的夸张表情,无奈的他狠狠瞪了这群瘪三一眼,“哦,那你们的称呼是……” “回老爷您的话,我们原本的部落称伊屠。” “伊屠,嗯,你是他们的头儿?”老韩点点头。 “是的,伊屠族奴隶傲犁逐rì再次问候大人。感谢您对我们全族的救命之恩,自今天起,我们发誓永远效忠于您,以自己的生命捍卫您的命令。”伊屠人首领傲犁逐rì右手捶胸再次深深的弯下自己的腰,脸上一片坚毅,所有在场的伊屠汉子均随他一起捶胸气势。 老韩眉头一皱,继而上前一步,牢牢把住伊屠人的肩膀,真诚地直视他的双眼,“我尊重你们的部落,所以你们以后不再是什么阏氏人,也请你们尊重我,不要叫我什么老爷,看得起我的话,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伊屠兄弟,从此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独孤熊为首的九个鲜卑大汉紧接着毫不犹豫的也上前一步紧随老韩身后,示意以老韩马首是瞻,右手捶胸亦愿与眼前的伊屠人结为兄弟。 老韩他们这简单的动作让坚强不屈,毅力非凡,本为最高贵的皇族贵胄,却数代均被自己的族人当做牲口不如的最低贱奴隶一样对待的伊屠大汉们在片刻的惊诧后像孩童一般嚎啕大哭。 第四十八节 砺锋初显(十四) - 逐胡纪 - 枫尊 () 老韩连女孩哭都不会哄,更别提一大群大老爷们一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再说即使已到伤心处,一大帮人哭就苦吧,nǎinǎi的非围着自己在这哭,哭得震天响地,知道的是在抒发心中多年来的隐忍冤屈与遭受无情迫害的愤怒,不知道的以为有谁正光天化rì的欺负一群良家妇男呢,怎么瞅怎么别扭,老韩走也不是,骂也不是,尴尬的跟招了虱子似的扭来扭去。 “唉,也是些苦命人,这些阏氏,不是,伊屠人,他们也是,咦?伊屠人?!”一双长臂粗壮有力的贺楼豹本来也于心不忍的抹划着干燥的眼角,突然,他的眼瞪得铜铃一般,脖子伸的老长,“五百神箭灭林胡,匈奴贤王出伊屠!” 此刻贺楼豹的声音不但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甚至就连伊屠人也停止了嚎哭,对于此刻的老韩来说,他的声音不啻于天籁之声。 贺倪猴也突然扯着嗓子大喝了一声,那狂热的眼神像是毛头小伙碰到了触不可及的偶像:“伊屠神弓手!” 话音一出,周围集体抽气声,气压都好像降了几分。 “什么什么,什么神弓手?”本来仅是渴望着解围的老韩听出了兴致,冲着贺倪猴问道。 “哦,当年赵武灵王胡服骑shè驱逐常年肆虐边境的林胡、楼烦,在北边新开辟的地区设置了云中等县,战败的两部落联军遂向北进军,攻入鄂尔多斯大草原的匈奴领地抢占地盘。当时刚刚历经天灾内乱的匈奴部落仓促应战,连战连败,大输十二阵,几乎要拱手相让唯一的富饶生存栖息地,正值此危急时刻,一支来自yīn山的“安戎”皇族伊屠部五百人骑队突临战场,面对数万敌骑,大展骑shè之术勇猛突进,五百人的队伍竟于千军万马中冲进联军zhōng yāng,箭无虚发shè杀惊慌失措的林胡部贵族将领上百人,敌阵无主大乱溃败,本已毫无胜算的匈奴此战竟一举兼并两大部落,成为草原霸主。战后匈奴各部一致推举伊屠人的领袖为可与匈奴zhōng yāng王庭的王者平起平坐的左贤王,但伊屠人却直到最后都坚辞不受,说此次大战中自始至终一直带领匈奴人抵抗外敌的将领才有资格获此荣耀,但在当时的匈奴人心里,伊屠人已然就是他们心目中的贤王领袖。”贺倪猴边说眼睛边散发着让人不可直视的目光,“我从小便是听部落里的老者讲这个故事长大的,没想到,没想到竟见到了他们!” “我靠,随便收的帮兄弟都能这么牛,而且跟我一样高风亮节。”老韩力保矜持稳重的大脸再也绷不住了,笑得跟朵盛开的月季花一样,“来,兄弟给咱老韩开开眼。”他赶紧走两步低头捡起一把倒霉的匈奴监工所抓的弓箭与箭囊递给傲犁逐rì。 “这个,老,嗯,大,大哥,当年我们被冒顿单于贬斥后,他曾昭告所有胡族我们的永世罪人身份,作为奴户的我们没有资格再在草原人的面前接触任何武器,更别说弓箭这种我们熟悉的远程杀器,否则,我们会被任意看到的人当场格杀而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傲犁逐rì仿佛看到了什么满身是刺的东西,双手猛的缩回身边,后退两步远离老韩伸过来的弓箭,眼中惊喜、犹豫、畏惧等等神sè交织复杂。 “你们是我的伙伴,谁敢当着我的面放肆!”老韩牛叉哄哄霸气侧漏的睥睨四周,“再说你们也应该看出来我不是胡族,充其量就是鲜卑拓跋部的客卿,所以你们在我的面前显露武艺不违反你们心中的戒规。” 老韩鼻子使劲哼了哼:“在这里,我就是上天的全权代表,现在上天命令伊屠人傲犁逐rì,给我展示一下你们shè箭地神技。让我看看传说中的神shè手有多么牛逼。” 硬是将手中的弓塞到伊屠人首领的手里,老韩向天上排着“W”队形起伏飞翔的蓝雀群一指:“shè个鸟下来,要能一箭几鸟的话,你们伊屠人就会立马再次扬名草原,我保证。” 听到老韩的话,呼吸一下子有些急促的傲犁逐rì几乎没有再犹豫的接过弓箭,反手行云流水般自然的抽出了一支箭扣在了弦上。手指灵活的捻搓一下,抬手上瞄。 此刻周围围过来一圈人,个个都和闲得蛋疼的老韩一样好奇,想看看传说中的匈奴皇族神箭手是什么样地。 伊屠人有点不自然地拉开弓弦,扣住了箭,仰头瞄住了天上的蓝雀群。 周围所有人此刻均屏住呼吸,见证神箭的时刻就要到了。 “硼”地一声弓弦响。一只羽箭“嗖”一下划过了一道漂亮的的弧线轨迹直冲云霄。 一切都很完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支羽箭连根雀尾巴毛也没能shè中,直直地又斜插倒落回地面。 “靠!”周围一圈人都赶紧怪叫着躲开了,被这玩意给误伤了可大条了,一句陪友军锻炼就被打发了,绝对没有医药费。 老韩为了表现大无畏气概和对下属的安慰,咬牙挺立不挪地方,只是那眼睛原地上挑的紧张搜摸着空荡的天空,恨不得脑袋后头都长出双眼睛,那眼睛上翻的眼眶里只剩下白眼珠了。 机智的勿忸马那壮硕的身躯第一时间便几个大步灵巧的窜到一边,下蹲后双臂重叠护在头部以躲避落下的箭,只觉得身下“咄”的一声闷响,低头一看那根羽箭正插在了他面前的土中,好像在两腿中间,嗯,更确切的说是在靠近大腿根部的位置,若刚才再往前偏一点…… 冷飕飕的凉爽刺激感觉让他差点没直接晕过去,突然间好像想起许多过去没有感悟过的人生哲理,特别是集中于某些人伦方面的话题。 看着脸涨得通红的羞愧伊屠人,老韩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身为一名资深生态环保热心人士,我对你这种大爱无疆不忍杀生的高尚行为表示充分理解与高度赞赏。” “大,大哥,你笑得也忒难看了,别吓着身边的孩子。”独孤熊好心的提醒,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机敏的一跃让自己成功躲过了老韩的飞踹。 “一个神shè手必须经过长期系统严格的训练,伊屠人多年以来一直被严禁使用弓箭,怎么可能拿起弓就能达到当年‘百箭灭林胡’的程度,是我疏忽了。”老韩安慰似的拍了拍失魂落魄的傲犁逐rì的肩膀。 刚刚在鳄鱼口中被老韩救下的伊屠男孩本来激动的红扑扑的脸蛋变得苍白,他有些绝望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解下的留在手腕处的镣铐印迹,多年的折磨让那里的皮肤厚茧如革中掺杂着血肉模糊,“我,我们没有条件训练武艺,更别说shè箭了,只能靠在打猎时扔扔木头锻炼自己的臂力与眼力。” “我靠!”老韩忍不住骂了一声,“把人拷成这样还让人出去自己打猎解决温饱,你们匈奴人也太差劲了吧,给,给我看看你们平常都是怎么带着镣铐打猎的。”老韩对匈奴人的残暴怒从心出,竟然对自己的同族亦如此绝情,无处发泄的他右脚尖向下一探再向上一翻,一把在刚才的行动中折断的矛身就这么被挑在老韩手中,随即递给傲犁逐rì,但伊屠人的下一个动作让心不在焉的老韩突然瞪大了眼睛! 伊屠人接过后未做多余的动作,翻矛,转身,发力,投掷,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啪!”七十步外一个盛水的厚重泥瓦罐应声碎裂。 包括老韩在内的几个行家面面相觑,几个大步走上前去,捡起一片指肚厚的坚硬碎片,再瞅瞅矛头处几乎毫无损伤的表面,几人不禁暗暗咋舌。 若是以几人的本事拿矛捅应该也能击碎瓦罐,但木柄上的矛头绝对会受损严重,这得多么jīng准的扎入角度才能达到这个效果,可这只是伊屠人的一次临时随意的举动。 跟随在老韩他们身边跑过来的那个伊屠男孩看了看碎裂的罐体,再小心翼翼的瞅瞅老韩他们的神sè,脸上浮现着一丝紧张。 老韩发现了男孩的青涩举动,咧嘴笑了,“怎么,小伙子你也想试试?” “这个,嗯……”听到老韩善意的话语,男孩的脸上显得有些激动,他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老,老爷。” 看到老韩一瞪眼,男孩却欢喜的笑眯眯说道:“大叔,我伊塔米的技力远远赶不上傲犁叔叔他们这些成年战士,虽然也能击碎罐子,可是矛头肯定不能用了。”说着说着,这个叫“伊塔米”的男孩低下了头,脸上竟露出了有些落寞的神sè。 谁知他这一句话却让老韩他们全愣住了,“那你们全族……”老韩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眉问到。 这时站在一旁的傲犁逐rì适时的上前沉声说道:“大哥,伊屠族在此处现有成年男子二百三十七人,妇孺老幼千余人。” 第四十九节 砺锋初显(十五) - 逐胡纪 - 枫尊 () 老韩久久才长叹出一口气,一个血统高贵的部落,一个素质优秀的部落,一个曾经荣耀遍身的象征,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皇族!这么多年来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血腥,到现在只剩下二百来个男人,而且刚刚差一点便面临灭族之灾。 老韩的感受也感染了身边的人。可是眼前这群伙伴们这种或同情或怜悯或可惜的感情,却反而让骨子里其实坚韧自傲的伊屠人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伊塔米倔强的扬起他那稚嫩中充满坚强的面庞:“就因为我们势单力薄,哈什米的桑罕部落才敢肆意挑衅,妄图侮辱并压迫我们,可我们从来没有屈服过!他们从没有从我们这里讨得便宜!可是这次汗……”伊塔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老韩走过去轻轻抚着男孩杂乱的头发:“叫不出来就不叫吧,他本来也不配做你们的汗王!” 所有在场的伊屠人听闻老韩此话蓦然抬头,大惊失sè过后却是一双双神sè复杂的眼睛。 老韩拍了拍抽泣中的伊塔米肩膀,刚想转头去和傲犁逐rì说话,突然,他眼睛直愣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些什么,“伊塔米,你刚才说什么,哈什米的桑罕部落,他还有一支本族部落在此处?” “是啊,桑罕部落这几年发展的实力很强,是汗,哼,匈奴单于秘密掳掠周边汉人州府的得力心腹力量。”伊塔米看上去还在对“汗王”这个词耿耿于怀。 “坏了!”稳重刚毅的傲犁逐rì不知想到什么,竟也突然失声惊呼:“刚才的事情若传到桑罕部落耳中,他们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单于不会为了大哥你而得罪他们,都怪我们,怪我们,这可怎么办好!”傲犁逐rì看了看同样焦急的喘着粗气的族人,“对了,还有陀思穆达,他是这几rì营寨的当值将领,若一段时间不回去,寨子里值守的卫兵也会出来的,大哥,你们快跑吧,东边这座山在当地叫雷霆峰,越过它便是一大片森林,你们就有机会逃出去,我们帮你们挡住寨子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卫兵!”说话间,他便招呼着族人向寨墙方向走去,连伊塔米也毅然决然的毫不犹豫跟了过去。 “砰!”“砰!”两声过后,傲犁逐rì和伊塔米各自揉搓着左半边屁股有点惊慌的看着老韩。 “nǎinǎi个熊!多大点事,一个个激动成这样,自己的命不值钱吗?!”老韩笑眯眯的脸上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深深的感动,“老韩我从来都是欺负人的,想欺负我的人,不是还没生出来,就是被我先欺负了!” 看着笑眯眯的老韩,再看看他周围那九个瞅着老韩一脸无奈中却透着轻松信任神sè的壮汉,伊屠人不禁有些疑惑,但下意识的,心里也轻松了好多。 “做我的兄弟,就有我罩着!再说了,天踏下来有个高的先顶着,你个小屁孩跟着瞎掺和个屁!” 被老韩狠狠瞪了一眼的伊塔米此刻心里却火热温暖。 “傲犁逐rì,你刚才说什么,东边的山叫什么雷霆峰?” “是的,”冷静下来的傲犁逐rì点点头,“当地人相传此山有雷神居住,每逢大雨雷暴,唯此山聚雷最众,时常引发山火。砍柴人亦不敢上此山取木,曾闻飞鸟途经此山便再也飞不出去,有几个带狗上山的猎户也再没有回来过。” “引雷?”老韩笑了笑,来自后世的他自然不会相信什么雷神的传说,再想想傲犁逐rì说的进山后鸟无狗失,曾经看过相关资料的他知道,出现这种怪异的现象,唯一的解释便是此山必然有一个强大的磁场,在特殊的天气状况下引来了雷电,或者影响了动物的生物电功能。 感到有趣的老韩仰天笑了笑,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变得yīn暗沉闷的灰sè天空,他突然计上心头,合计了一会儿,他嘴上的微笑变成了狞笑,“杀人不眨眼是吗,今天就是你们血债血偿的rì子!” “这个天是要下雨打雷呢,还是下雨不打雷呢,还是不下雨光打雷呢?”踏上左边一块高石上的老韩仰头望着天空自顾自的在上面瞎嘟囔着。 就在独孤熊他们张着大嘴苦苦理解老韩这绕口令似的问话时,一个孱弱中透着淡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疏天黑,气无cháo味,且晚冬chūn初季节,当是旱雷前兆,不会有雨。” 老韩瞬间定睛看去,一个脚带链铐的垂暮老者正望着自己,身上已霉变碎裂的蓑衣皮斗显示他被抓到此地前应该是一个与江河有联系的人。这片荒野非常广阔,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伊屠人干活的这片场地上发生,几乎没有惊动其他人,除了离此最近的三十多个晋人打扮的奴隶,目睹刚才的血腥场面,他们几乎全都骇然yù绝的瘫倒在地,唯一平静站立的,便是这个老人。 “呵呵,老先生怎么称呼?”老韩几步走上前去,毫不避讳的抱起拳谦虚问到。 “不敢当,不敢当,老朽沈百万,扬州彭蠡泽渔户。” “够大气,够高调,能有这么大气的名字老先生必不是一般人,实乃我辈,我,我,我靠……夜来徐汊伴鸥眠,西径晨炊小泊船。芦荻渐多人渐少,彭蠡泽尾水如天。”听到老者所说的地名后呆愣一下,老韩突然想起当年跟团去江西鄱阳湖旅游时,那个漂亮的蛮腰长腿小导游永不停歇的烈焰红唇里说出的导游词,摇摇头重新清醒过来的老韩禁不住对着老者叹息:“唉,您说那么个落rì熔金,烟波浩渺的好地方您老不好好待着,这么大年纪跑这儿来体验啥劳动生活呀。” “我……”听到老韩念的诗,老者两眼直直的呆愣了半晌,直到又听到后面的叹息,他满面涨红的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口闷气,狠狠瞪了眼老韩与“嘿嘿”直笑的几个人形野兽,徐徐说道:“当年生活所迫行舟走商,那rì在宜阳郡的繁华集市上,偶遇尚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屁孩的左谷盠王,”老者狠狠咬了一下已然松动的牙口,眼神闪过一股不善,“那个小纨绔的眼力价真是不错,满集市上几百户商贩,琳琅满目的各种商品,他偏偏看中了我卖的东西,当然,我卖的东西还是有口碑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那个……”看到老韩那渐渐也有点不善的目光,老者接着话题一转:“梳子、铜镜、糖人、糕点、花布、净桶、杀猪刀、厕筹、黄纸,凡是小王爷身边那几个胸部还没有发育的匈奴小妞喜欢的,他就都选我摊上的东西带走。可他身份高贵,钱财的铜臭气味是沾不得的,身上没带钱的他高风亮节的自那时起便派人把我请到他的私人领地,以便慢慢偿还报答,不知在我的jīng美货物做姻缘下,他与他身边的几位贤伉俪是否已经结为一段段史上佳话。”老者说完自己万分感慨的点点头。 “我真为匈奴贵族感到丢人!”老韩义愤填膺,鲜卑人同仇敌忾,伊屠人满面羞愧,老者一脸欣慰。 “但我更为您这么个厚脸皮的无良商人感到无奈,净桶、厕筹和糖人、糕点一起买,我敢保证小王爷他们保准是吃到了什么不该吃到的东西才把你弄到这儿来的,nǎinǎi个熊,请原谅我的不当用辞。”老韩此刻确实一脸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邋遢的活宝。 此刻的天空已然yīn沉下来,河滩上袅袅腾起的一股雾气让四周的能见度更加下降,老韩瞟了一眼远远的寨墙,抬手挡住了老者想要辩解的行径:“沈先生,现在不是瞎扯淡的时候,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傲犁逐rì,这片荒野上还有多少奴隶?” 伊屠人首领沉吟一下:“我们伊屠人是最先被押解到这里为单于砌台的,其他人虽属不同族群,但似乎后来都一齐自上谷郡大牢转场而来,期间有不少病死累亡者,现在他们应该还有大约六七百人的规模。” “到哪里都是强者为尊,既然是一齐过来的,嗯,那就好办多了,独孤熊,傲犁逐rì,你们赶快把所有奴隶都集中到这里。” 鲜卑大汉们和伊屠人应了一声,尽量不出响动的撒向四周,很快,所有奴隶都面面相觑的围成一起站在老韩面前,他们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身边那群暴力特征极为显著,目光冷漠凶悍的强壮武士,有几个机灵的还疑惑的瞅见同为奴隶的伊屠人手腕与脚腕上的枷锁都不见了。 老韩上下左右来回巡视的眼光如同屠夫在验货一样,让有些人不寒而栗。 “你们中间谁是领头的?”老韩满意的点点头,长时间历经磨难的艰苦劳作,到现在能够存活下来的人,身体素质都没的说,这样强健的体格,光是在这里做苦力,实在是太浪费了。 “回大老爷的话,我是汉阳羌族的野利狐,我是这里领头的。”一个赤膊光头,耳垂上挂着骨头饰物的壮硕汉子站了出来,他的眼睛里满是疑惑不安,但还是义无返顾地站了出来。 第五十节 砺锋初显(十六) - 逐胡纪 - 枫尊 () “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们想先知道哪一个?”老韩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至少也有三十五六岁,骨骼粗壮结实魁梧的光头大汉,常年的磨难让他坑洼不平、布满麻点的黝黑脸上刻满深浅不一的皱纹,稀疏的两鬓灰暗斑白,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jīng光熠熠。 “这,我们都是犯了重刑的囚奴……但凭大老爷您定夺。”光头大汉野利狐有点惶恐的不知所措。 “选!”老韩淡淡吐出一个字。 恭敬低头的野利狐偷偷抬头瞟了一眼老韩,正与老韩的目光相对,有些惊慌的他赶忙低下头去小声说:“请大老爷明示,何谓坏消息?” “你们的刑期被无限延长了。” 奴隶们微微一阵sāo动后很快沉静下来,落寞的脸上是一种听天由命的机械神情,他们犯下的罪过得到赦免的可能xìng本就等于零,特别是现在身陷囹圄在匈奴部落的腹地,再坏的情况也就是少受几天罪提前迎接死亡。 “没有人想听听好消息吗?”老韩面前的奴隶们一个个如木偶般脸sè灰败的低头不语,在他们的身上你似乎看不到丝毫积极的因素。 老韩摇了摇头不再罗嗦,“好消息就是,你们今后服刑的地点将在我的身边,你们从此无须带着沉重的枷锁链铐,但是必须拿上更加沉重的武器替我效劳。为此,你们将会得到奖赏,奖品是,”老韩扣出右手拇指指甲缝里的暗红sè泥土随意一弹,“zì yóu!” 场面还是一片沉静。 但老韩此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在耐心等待着什么。 一个,两个,三个……所有本来神sè木讷的奴隶们一个个突然好像是在三伏天被人泼了一盆冰水般,是那种惊喜到极致的不可置信表情。因为这个在他们内心深处曾无数次偷偷渴望过的结果,实在是不可能实现的,除非出现两种情形,要么匈奴单于突然jīng神错乱以至于善心大发而赦免他们的罪刑,要么强大的匈奴突然有一天被神秘的势力所消灭。zì yóu这两个简单的字眼,对他们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可今天,面前的这个男人突然给了他们这个希望。 一双双血红的充满原始野xìng光辉的眼神,那一股股浑厚粗重喘息交织在一起竟然让这一人口密集空间内的其他人都感受到一股温热,就连身经百战的鲜卑大汉们都有些诧异。 “选择,我只需要你们给我一个结果。”老韩冲傲犁逐rì使了个眼sè。 伊屠人从自己人墙后面拖出哈什米、陀思穆达以及二十几名匈奴士兵血肉模糊的尸体,扔在奴隶们面前。一片惊呼声随即响起,其中掺杂着恐惧、惊喜、疑虑、悲喜交加等等复杂情绪。 老韩一言不发的从每一个奴隶的脸上看过去。独孤熊和傲犁逐rì他们手持从匈奴人身上翻出的武器悄悄向四周撒开,渐渐形成一个封锁圈。 “大人,”野利狐抬起头后,脸上竟挂着一丝解脱般的畅快微笑,他对老韩称呼上的转变,让老韩眼里jīng光一闪。 面sè一变,野利狐两手掌心朝下,两掌背重叠交错贴于额间,郑重严肃的屈下双膝向老韩跪了下去,这个能在六百多人的各族重犯中鹤立鸡群的强者,内心远不似他表现的这么冷静,嘴唇颤抖的说道:“这不是一个选择,您给予我们的选择,本身就是一种奖赏!” 此言一出,犹如当头一棒,所有人的面sè皆变!“生”的权利! 下一刻,所有奴隶们没有犹豫的几乎同时屈膝跪地,黑压压一片好不壮观。 “我们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回报您对我们的恩德!”野利狐郑重向老韩起誓。 “恩德谈不上,既然你们选择随我在此处起事,就听从我的安排。”老韩一把扶起野利狐,羌人到处厚茧的手掌上指根与虎口处硬茧堆起老高。 “大人!请您吩咐,我们是从荒原直接冲出去还是翻过雷霆峰进入密林道?”野利狐脸上肌肉颤抖的朗声问道。 “哦,无须那么劳苦奔波,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匈奴单于的大婚之时抢个亲!” 一片惊呼抽气声。 “疯子!”最后这两个字是沈老先生一时未忍住才有感而发,“就凭这里的几百号人?悍勇之气尚有,可手无寸铁到最后只能任人宰杀。冲动不得啊!”他苦口婆心的准备劝一劝老韩。 “现在咱们手中都有些什么东西?”老韩头也不回的问道。 “只有二十几副兵甲,其余的,只有给匈奴人造场圈用的木头,应有尽有!”受冷落的沈老先生一翻白眼没好气的补充道,“铁器只有几把薄刃锯片,当不得兵器,因我带着这帮汉族匠人负责量木裁体所以熟知。” “劳烦沈老先生选出整板大木,合沿上锯整缝,不要锯断,隙至一半即可,锯好后铺满此处河滩,”老韩一指河岸旁一大片淤泥厚浊的滩涂地,“另以边角料制木矛,头尖即可,愈多愈好。” 沈老先生这次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头盯着河滩在沉思。 “呵呵,既为单于心腹部落,铁甲重骑应是少不了吧。”老韩看似毫无联系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好像被一下点醒,瞠目结舌的沈百万盯着老韩嘴唇在打哆嗦,良久,他的神sè郑重起来:“不可,还远远不够,桑罕部落随时可能杀至此地,再说近在眼前的寨墙里的值守士兵怎么办,那可是陀思穆达亲手打造的亲兵,铁盔、锁子甲、铁护膝。” “呵呵,河滩就交给您了,其他的,伊塔米……” …… “这是什么鬼天气!”寨墙上值守的答库野尔使劲遥望着远处的荒野,但在这天yīnsè暗、雾气缭绕的环境里,只能模模糊糊的看着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而看不清楚,不准擅离职守的规定又让他无法完全行使自己瞭望jǐng戒的职责,这让他对着老天咒骂不已。 突然,一阵阵嘈杂声自远处响起,越来越近。 答库野尔搭弓上箭,jǐng惕的盯着前方。几个身穿宽袖白毛氅的士兵远远向寨墙跑来,那是陀思穆达将军身边的几个亲兵的独特穿戴,听说那可是从遥远的塔尔河大弯角羊身上剃下的长毛制成的,价格不菲。答库野尔将拉开的弓弦收回,但仍尽责的手握弓柄。 奇怪的是,那几个士兵并不继续跑进了,反而站在那里大喊,他赶忙仔细聆听,这一听不要紧,让他大惊失sè:“奴隶暴动了!奴隶暴动了!他们围攻陀思穆达将军,快来救援,快!”说完,几个士兵扭头又跑了回去,看样子是回去支援了。 答库野尔惊慌失措的连忙窜下寨塔,向其他人报告此事。 没过多长时间,寨门打开,一百五十人左右的队伍浩浩荡荡开出来,“哐嚓哐嚓”的铁甲碰撞摩擦声相当有气势,这样的天气实在不是全副武装行军的好天气,但没有办法,头儿要是完蛋了,他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乌儿坦!”“达勒弥!”“库贝奴!”……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了自己族人的尸体,往前没有多远,又是一具。渐渐愤怒与担忧的匈奴人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在同伴尸体的指引下,他们一直走到那座被当地人称为雷霆峰的山脚下,岭上是密布的高大松木,横蔓丛生的野草上堆叠着多年累积的松针落叶,偶有鸟儿扑愣愣的自林间飞过。 身披铁甲的匈奴人面面相觑的停下了脚步,看来对于负重爬山还有一定的犹豫。“噗!”一声闷哼,走在最前面的匈奴士兵身子一挺,直撅撅地向前跪倒,一支羽箭深深贯入他的颈部右侧,从侧面看露在体外的箭羽部分只剩下不到半尺。 “散开,有埋伏。” 能被陀思穆达选中的都是身手极高明的匈奴好手,立即俯身散开避向一棵棵大树。无奈身上甲胄过于沉重,一个士兵不小心被地上的凸起绊了一下,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半后才纵身而起想遁向一棵粗可合抱的大松树,可他身形刚刚挺起奔出,便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扑出的身体腾到大树旁挣扎了几下才砰然倒地,一枝冷箭自他的锁子甲底部仅有的后腰缝隙间笔直地shè了进去。 顷刻间,飒飒的冷箭让数人中箭,有些凭借身上的甲胄躲过一劫,只收了些许惊吓,但也有些被刁钻的冷箭正中要害,有些受了伤正躺在地上仰天痛嚎的成了偷袭者的活靶子,第二箭绝对箭无虚发,立时毙命。 林间陷入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躲在一颗并不粗壮树后臂上中箭的士兵受不了这种无形折磨下的剧痛,狂嗥一声纵身便要往山下跑,一枝冷箭准确地shè来,此人狂嘶着抓住喉间透出的箭头一促而倒,很快便停止了挣扎。 但没过多久,从突然袭击中缓过劲来的匈奴人便想出了破解之法,压盔、结甲、掷刀,密实的锁子甲结成的网盾让袭击变得困难,且若被瞅准方向,袭击者会面临瞬时十几把掷刀的威胁。 第五十一节 砺锋初显(十七) - 逐胡纪 - 枫尊 () 恐惧袭上亲眼看见同伴的死亡越来越多的匈奴人心头。 “shè!”匈奴人的身后出来清冷的厉声呼喝,然而没有任何匈奴人惊慌失措。原因很简单,声音的主人是他们的副统领弥麦勒的熟悉声音。 随着弥麦勒的一声令下,尖利的破空声响起,五十支长箭划破昏暗树林中的寂静直扎向前方的各个角落! “嘭!嘭!嘭!”五十支长箭悉数在林中的各个位置找到自己的归宿,没有shè中**的沉闷声音,但几股“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让身处密林中战斗经验丰富的匈奴人知晓了对手的大体人头。 “混账!仈jiǔ个人就让我们如此狼狈!”半跪躲在一棵一人粗大树后虬髯满面的达术兰卡狠狠的抓起一把坚cháo的冻土愤恨的想到,“又让弥麦勒出了风头,哼!” 身为匈奴王帐西北寨仅有的两个副统领之一,统帅刀甲兵的达术兰卡与统帅铁弓兵的弥麦勒一直争锋相对,勾心斗角,谁也不服谁。 “弥麦勒,你明知道大王即将大婚,抽调各部jīng兵前去大帐听命,寨墙里就剩下你我二人各这点兵力,既然是奴隶暴动,你怎敢也带兵出寨,空寨毫无防守之力,万一出了纰漏如何是好?!” “呵呵,领兵值守,确是我辈之职责,然听闻将军遇险,我坐立不安,冒着天大的风险也要前来救援!未曾想你也带人前来,不过没事,谅这群手无寸铁的莽汉也威胁不了我们的大寨。” 皮笑肉不笑的弥麦勒接着意味深长的补充道:“怨不得将军平rì常告诫我们要友爱互助呢,刚才若不是我们的及时赶到,恐怕你的损失就远不止这些了,他们可是我们匈奴有数的刀甲兵呢,呵呵。” “你……哼!” “若是不介意,我们要先走了,将军还在等着我们去解救,你们先歇歇压压惊,呵呵,哈哈哈!”一脸蔑视的弥麦勒领着手下大步迈开步子推开身前的刀甲兵。 “卑鄙jiān诈的得志小人,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今天你的嚣张行径!”不知怎么的有点紧张的达术兰卡担忧的看了看天空,示意手下跟上继续前进。 天上黑云密布,厚重而yīn霾。 身上也缠着匈奴人箭囊的老韩带着独孤熊他们几个鲜卑将领,此刻有点郁闷的快步向前跑去,宽敞箭筒里密密麻麻的箭支似乎让后面的匈奴弓手们忘记了什么叫节制。箭支成了他们逢林开路的礼节xìng活动,被对手探得人数后,他们就不得不陷入了反跟踪与反包围的逃跑里,而前方的终点,是山顶的绝路。 追兵的战线越拉越大,气喘吁吁跑跨中的老韩回头一看,眉头一紧,停下了脚步,望了望四周,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左上方的一片地势较缓和的树林,眼睛滴溜溜一转,他把几个鲜卑大汉拉过来耳语一番后,反身与独孤熊和尉迟狼掩在高处的几块大石头后面,他们身边聚着十个箭囊,其余几人提刀轻装向树林奔去! 身负重甲的全副武装的匈奴兵由于心急追赶老韩他们,一路不节制的飞奔,造成体力严重透支,不少人疲惫不堪几乎丧失了jǐng惕心。 气势汹汹杀过来的匈奴人为他们的英勇再一次付出了代价,因为这次跑在最前面的不是身穿铁甲的刀甲兵,而是仅有一身锁子甲在身的铁弓兵,面对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对手,他们身上的要害要比同伙脆弱的多,“嗖!”“噗嗤!” 老韩他们但求放完不求shè准的战术面对狭窄陡坡上密密麻麻的对手产生了奇效,一个手持兵刃栽倒下去的匈奴兵本身就是一件伤人的武器,被同伙兵刃划伤、被摔下的同伴挤下坡谷、被纷纷摔倒的前方士兵撞下陡坡,匈奴人顶着致命的箭支,踩着受伤倒地的同伴的身体,疯子一般向前冲去,但最后总被更加凶狠的敌人给打退回来。疲累交加的匈奴人的满腔愤懑之情已达到爆发的临界点。这种混乱的状况持续了很久,随着最后一支箭的shè出,老韩他们三个连看都不看下面那群散发着噬人目光的红通通眼睛,转身拔腿就跑。 故意从后方慢悠悠看着前面的铁弓兵惨嚎连连的达术兰卡,刚想上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看见刚刚几乎被打得“全军覆没”滚下坡底的匈奴人大部分又站了起来,伤亡远不及刚才自己那么惨重。 看着满肚子火气没出发的同伴,达术兰卡明智的没有继续挑衅,大手一挥,匈奴兵混杂在一起追向老韩他们。 “不行,实在追不动了!”一个刀甲兵将刀尖向下一扎,左膝跪地呼呼的直喘粗气。越来越多的匈奴兵追进树林后纷纷踉跄着就要找个平整的地方休息。 同样汗流浃背的弥麦勒与达术兰卡几乎同一时间踏上这片林间的土地。“我……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达术兰卡眉头紧皱的看向关系不融洽的同伴。 “你想说什么?” “将军呢?他们说将军受到奴隶的袭击,可是我们追了这么久,也没见有将军活动的任何迹象。” “这……难道是我们追错了路?让他们停下,我们……” “啊!”的一声惨叫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们对视一眼,赶忙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奔去。 一个全身裹甲的同伙踏入一个没过膝盖的陷坑,向前一看,血流如注的脚面上透过两根锋利的尖头。 还没等他们商量好怎么把此人拉上来,另一声惨叫在不远处响起,原因如出一辙,同样是无意间踏入陷坑,身上的重甲让尖头轻易透过毫无防备的脚底直达脚面。 “都站在原地不许动!慢慢试探着往旁边移动。”达术兰卡焦急的大喝道。 “啊!”第三声惨叫响起,“嘭!”还多了一个尾音,一个毫无防备的铁弓手被扎在直冲过来的大荆棘草团中伸出的刀刃上被荡出好远! 几大捆被荆棘藤蔓包裹的结结实实的圆球中交错斜插着四五根两头尖利的木尖头,其中有的还露出一个阔大的刀刃,犹如一个特大号的狼牙棒头就那么高速的自树林深处的某棵高树上端激荡而下,划着就伤,撞着就亡! 这下匈奴人不可能再继续无动于衷的慢慢试探着走了,在第一个向前跑出林间界的匈奴士兵安然无恙后,到最后所有的匈奴人都向前跑起来! 被裹挟着被动跑出林间界的弥麦勒也发觉了不对,此刻两旁都是几乎难以攀登的陡坡崖,左前方一条碎石嶙峋的破败缓坡是登上山顶的唯一道路,可自己怎么有种被人驱赶着上山的感觉。 “不能再走了!”达术兰卡也一脸严肃的紧张四处搜寻着什么。 此刻匈奴人上方的大岩石后面,老韩他们也正在大口喘着粗气歇息着。“大哥,我们现在真的是手无寸铁了,刚才为做哪些陷阱咱们都用上了,再怎么办?” 老韩眉头紧锁的透过石缝偷瞄着下方的情景,“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们看出破绽来,咱们用光了武器,用尽了办法,目的就是要把他们诱上山顶,可是他们这次好像看出来什么。” “咱们费了这么大劲,一定要达成目的,就是诱不了他们,逼也要逼他们走,这群匈奴疯狗!” 听闻此话的老韩猛的打了个激灵,“嘿嘿,嘿嘿嘿,疯狗,疯狗,说得好,咱们就来逼一逼这群疯狗。” “簌簌簌簌”一个匈奴兵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头盔流淌到自己的脸上,累得有些口干舌燥要虚脱的他下意识的伸出舌头去舔了舔,一股尿sāo味瞬间溢满鼻间,惊怒之下的他急忙仰头上望。 几乎同一时间,有好几人做出像他一样的仰头动作,这其中包括达术兰卡和弥麦勒。 “哈哈哈,匈奴杂种们,爷爷们的童子尿味道好极了吧!”老韩他们几个正悠闲的系着裤腰带一脸轻松畅快的表情,下一刻,他们转身就向山顶跑去,伴随着咒骂、呕吐的声音,刹那间 间无数武器被扔上石头! 被彻底激怒的匈奴人几乎丧失理智的冲上山顶石坡! 一阵浓密的大雾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降临,好象天漏了似的,远处的群山隐没在浓浓的雾霭里,若隐若现。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天际,瞬间照亮了整个山峰。紧接着银蛇般狂舞的霹雳自虚无的空间里蓦地出现!每一道闪电波光都散发着摄人的能量渐渐织绘成一幅荡涤世间万物的天罗地网。雷声从远处炸响,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震耳yù聋。不同于奔腾的马蹄声,惊雷般的怒吼声,激昂的号角声,渐渐聚集的惊雷汇成了一股巨大的犹若实质的声浪,它就象水面上刮起的飓风,掀起了千尺巨浪,然后狠狠地砸向了地面!巨响!惊天震地的巨响!久经沙场的匈奴士兵们也渐渐停下脚步,恐惧到了极点。 第五十二节 砺锋初显(十八) - 逐胡纪 - 枫尊 () 惊慌失措的匈奴人磕磕绊绊的终于登上了山顶,见到了他们刚才从未想象过的景象。 山顶乱石堆中汩汩流淌而下的一个小瀑布不知被谁扒开,清澈的山泉水已然将山顶比较缓和的崖土浸透积水,三根匈奴士兵使用的通身铁制长枪被头尾相绑高高的树立在水滩里,四周仿佛空无一人。 前方的匈奴兵似乎看傻了眼,呆呆的站在山顶左瞧右望,后面的人未听见山顶传来厮杀或惨叫的声音,在仿佛近在眼前的雷声刺激下,纷纷拥挤的登到顶台。 就在山顶被扒开的小瀑布后边的乱石堆坡后,老韩他们已然除掉身上所有的盔甲兵器,赤手空拳的或爬或躺,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独孤熊此刻有点奇怪的看着突然沉默不语两眼直盯前方的老韩,“大哥,你怎么了,没事,我们兄弟几个既然义无反顾的跟着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听你号令,大不了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眼神中透出复杂神sè的老韩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唉,没什么,只是担心自己这次做的太绝,有违天和。”咬了咬牙,老韩压了一下手,示意所有人聚jīng会神的压平身体,他低声喃喃道:“但被杀者必有其死由,对待眼前这些畜生,死有余辜!” 未等其他人听清老韩说的话,“咔嚓!”一声大雷好似就在耳边炸醒!老韩脸sè一变,目视前方。 天地间仿佛在刹那间变chéng rén间炼狱,银蛇乱舞般的电网密密麻麻织满山顶空间,yīn暗压顶的乌云间云层滚滚,快速的形成一个漩涡状云凹,闪亮刺目的白光在其中肆虐,突然!一个巨大的无声闪电自空中劈落,准确无误的霎时击中那高高立在山顶的矛尖!几乎同一时间,一圈圈霹雳光芒呈波纹状自矛底的山泉积水面向四周播散出去,美丽的光晕在眼前闪耀,所有被其波及到的匈奴人都目光惊恐的打着急剧的颤抖被击飞倒地!全身黑红! 目睹眼前一幕的独孤熊几人双手止不住的打着哆嗦,移至老韩身上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眼含敬畏,老韩闭上眼苦笑……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平静,天地一片宁寂。 老韩的表情重新恢复了冷峻,大手一挥:“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做,捡你们合手的武器,走!” …… 看着毫发未伤,身上还全副武装到屁眼的几个铁甲堡垒,沈老先生的嘴是合不拢了,让他更合不拢嘴的事情还在后面。 独孤熊鬼鬼祟祟的凑近他的身边:“老头,没想到刚才在山顶一个匈奴头目身上发现了这个,”他拿出一个红布裹头的小瓷瓶,“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的,这个就当哥几个给你的见面礼了。” 沈老先生有些诧异且感动的看着眼前这些质朴的鲜卑汉子,“哎呀,客气客气,老朽在此先感谢了,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这把老骨头的,尽管开口,尽管开口!嗯,那个,我想问一下,这里面是什么?”老先生一脸期待与求知yù强烈的纯洁眼神。 “无论在阳光明媚的茫茫草海,还是月缺星稀的黑sè大帐,无论是丰腴大方,还是娇俏羞涩,无论是热情似火,还是yù拒还迎,人神共震、岿然自如、屹立不倒、jīng妙无穷都是它的代名词,束缚解脱的前奏,jīng神亢奋的序曲,灵肉升华的保障,恩宠与噩梦的统一。”被独孤熊滔滔不绝的吐沫星子溅的满脸都是的沈大爷被这些优美的词句吸引的无法自拔,脸sè通红的浑然不知所以。 “字眼里饱含一种诗人般的忧伤气质,但怎么透着一股熟悉呢,这美丽的玩意儿是否有个简称?”老韩无奈的看着污染纯洁老年人心灵的独孤熊,于心不忍的说道。 “‘极乐列妇吟’!”独孤熊的面sè一正,郑重其事的说道。 沈大爷梗着脖子发出一声激动的哼鸣。 “不要看它的名字猥琐了点,但是效用更猥琐啊,妙龄少女、千金小姐、大家闺秀、贞女烈妇,无数大好男儿用自己宝贵的经验证实了它的有口皆碑,为他们带来了欢乐的源泉,让他们聆听了幸福的福音!完美解决了一天一rì还是一rì一天的历史xìng难题!” 大汗滂沱的老韩赶紧上前几步猛拍几下身体剧烈颤抖的沈大爷,一口浊气咳出,沈大爷终于恢复了神智,小心翼翼的捧过瓷瓶看了又看,老泪纵横:“nǎinǎi个熊,当年我的摊子上要是有了这个东西,那个小王八蛋还不早早就被折腾到极乐世界了,我就不用这么多年来在这鬼地方受这罪喽,呜呜,宝贝啊,咱们相见恨晚啊。” “我靠!老家伙你狠!”独孤熊无比敬佩的伸出大拇指,指尖朝下! “谁再扯淡就给他喂一瓶再扔马圈里去!”老韩一句话让所有老瘪三和小瘪三都打了个哆嗦立马鸦雀无声。 “你们几个继续跟着我,带上你们所有的装备和‘宝贝’,其余人分出一部分上雷霆峰取武器装备,其余人等将此地掩埋好,我们要去会会哈什米的老家人,走!” …… 几个搭勾一荡,干掉寥寥几个毫无jǐng惕的年老守卫,老韩他们越过寨前进入匈奴腹地,跑步行了不近的路程,霭霭雾sè中,开阔广袤的大地上绿草茫茫,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地草香味道,一汪碧绿的湖水清澈幽静,粼粼的波光闪着耀眼的光彩,三十余座灰黑sè帐篷有如绿sè草原上盛开的小蘑菇般显眼夺目,呈一个圆球状,外围帐篷密集,呈众星拱月之势围护着越往里越少的帐篷。 虚虚点点微弱地灯光从帐篷里透出,仿佛是草原上寂寥的星辰,几个帐篷前升起几股袅袅的白烟,一片祥和景象。 “帐篷扎得紧密规则,哨岗完备,”傲犁逐rì一指湖边苇荡中半蹲的隐约人影,“绝对不是一般牧民的营寨,”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从远方传来如雷的震地声,不多时,仰天长嘶中,数不清的骏马像是腾起的云团般尽情奔腾,各sè的鬃毛如同三月地江南任意飘飞的鲜艳花絮,不一会儿冲进营地旁边草场后便纷纷停驻,安静歇息,庞大的马队井然有序,远远望去就像一片浓密地乌云。 傲犁逐rì眼睛一眯!“战马!受过jīng良训练的战马,没错,哈什米当年就是单于的马仆出身,一直掌管此务。” “是吗,哼哼,听闻匈奴马是匈奴骑兵视若珍宝的伙伴,我倒要看看没了战马的匈奴兵是否还和传说中一样强悍。” “可是,三十多顶帐篷,代表这是一个不小的护卫队伍,以我们几个人要收拾对面那一群,好像有点难度。”独孤熊真诚的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屁话!还有点难度,根本就是不可能,除非你变成鹰睛猿臂熊王!”老韩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那该怎么办好。” 老韩沉吟了好一会儿,“常规的办法是不成了,得用些非常规的办法。” “咦?莫非大哥你真能变身成传说中的鹰睛猿臂熊王!”纥奚虎面sè夸张的惊呼道,代价是左臀的一击飞踹。 “嘿嘿,小熊熊,你刚才的那‘宝贝’还在吗?” …… 格鲁木图年轻时曾经跟随部落里的几个同伴一同去外闯荡,在一个晋人富商的家中累死累活的干了数个月,得到一笔跟在部落里放牧比起来相当不菲的酬劳,但他对主人家的生活产生了一种病态的羡慕。 回到部落后,左部帅重整军备,自己作为一个曾经在外闯荡的人,已隐隐然成为一支十多人的小队伍的带头人。单于鼓励手下人前去晋地劫掠为部落聚敛财富以图大事,格鲁木图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洗劫自己曾经的主家,一个瓷器铺子的老板。 他抢了数十件瓷器古玩,这种高雅的东西他以前只在去晋人的地方干苦力时隔着店铺的柜台远远地看过,jīng美绚丽的花sè纹饰,一看就是高贵之物,那时他是用敬畏渴望的目光看着这高贵华丽的物器。但是现在他也拥有了瓷器,当他头一次用他满是老茧划痕的手摸上去时,他压根没想到这看上去死硬的东西摸起来竟如此柔滑舒畅。 他还强暴了那个老板的女人,那个女人自己曾偶然在后花园干活时见过一次,身材颀长,脸蛋儿娇嫩无瑕、吹弹得破,双眼澄澈如一泓秋水,风姿嫣然,楚楚动人,一个窈窕的美人儿秀发披肩,双手高举,皓腕以奇怪的姿势扬在空中,那如杨柳般纤细的小蛮腰儿以一种诡异曼妙的姿态轻轻扭动,显得无比妩媚。那乍然一见的惊艳,就象一个以水为肤、以蛇为骨的妖魅。 他在自己族人女子身上从未体验过这种滋味,待他蛮横的撕光对方的衣服时,他惊奇的发现女人的肌肤竟可以这般光滑柔嫩,可当他要发泄兽yù的时候,,那个女人毫不犹豫的嚼舌自尽了,在冰冷的尸体上变态亵渎的他满心充满了可惜。 第五十三节 砺锋初显(十九) - 逐胡纪 - 枫尊 () 老韩和傲犁逐rì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正气的独孤熊从身上的夹带、布兜、腰绳、绑腿处解下一个有一个小瓷瓶或小木筒,尉迟狼小心翼翼的夹起两根指头轻轻点了点他心目中原本一直敬爱的大哥。 “谁啊,干嘛干嘛?”正兴奋的献宝似的以浑身自摸的猥琐方式寻找宝贝的独孤熊不耐烦的说道。 “熊哥,兄弟几个早就告诫过你要节制,要低调,要注意身体,可你总是满不在乎,这下可好,你才不到三十岁啊,你说你让我们未来的嫂子情何以堪啊?” “嗯?什么情何以堪,哦,你说这个啊,这些是……我靠,你给我过来,皮痒了吧!” “咳咳,”老韩打断了两人之间即将上演的兄弟相残的惨剧,他的眼中亦满含同情之sè,“我说小熊啊,有什么自己难以解决的事情可以向上级汇报吗,早知道你的身体,咳咳,就不应该让你长途跋涉来这里的嘛,组织上会酌情考虑你滴客观情况滴!” 独孤熊对于大家的细心关怀感动无比,此刻满脸悲愤的浑身颤抖,“rì啊rì,俺还是没开过封的草原大龄处男一枚,不带这么埋汰俺的,以后真找不上媳妇了就赖你们一辈子,再说,我也不知道那个匈奴混蛋这么奇葩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么多。” 他拿出几个差不多样式的小瓷瓶,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满脸yín笑,“这是沈老头热爱的名门大户才会用的情趣闺房用品不错,与那‘极乐烈妇吟’师出同源,但这些就不一样了,”旁门左道大家独孤熊先生熟练的拔开手上一个小木筒的木盖子,小心翼翼的嗅了嗅,闭上眼一脸陶醉的回味一下,“好药!好上等的药!好上等的蒙汗药!味道醇正,回味悠长。”接着他又打开一个稍大些的小木筒,先往里瞅了瞅,接着拿手晃了晃,里面响起“哗啦啦”的碰撞声,他斜倒瓶口倒出一粒,毫不犹豫的放入嘴中,吧唧着嘴巴嚼了嚼。 一片抽气声,几个离他较近的彪形大汉不由自主的前捂裆后护臀的往身旁人的身后挤,此时某人沉稳浑厚的嗓音又一次响起:“乔戟蘘草丸,竟然是这种稀罕的东西,此物之主料只生长在常年累月有狼粪积肥、狼尿灌溉的地方,非常难以取得,是清热去火之必备圣品。” 看着老韩疑惑的目光,旁边老实本分的傲犁逐rì苦笑着向老韩“翻译”了一下独孤大师的话:“乔戟蘘草,只生长在其余植物都寸草不生的狼穴周围,是剧毒之物,相当厉害的泻药。” “我靠!”老韩看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独孤大师磨起了牙,“我说小熊啊,了解你对这些‘宝贝’的热爱与喜好,但是我们现在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刻,你看这些居家旅行、行走江湖之必备良药,能否割舍一些啊?” 正盯着那些“可爱”的瓶瓶罐罐满脸激动的独孤熊乍一听赶紧摇摇头,待听到老韩最后一句话,他有些疑惑的问了句:“大哥,你是说用它们去对付湖那面的匈奴人,可是这明显搭的就是一些行军帐,里面应该都是些男人啊。” “我……是啊是啊,我也舍不得这么好的东西先便宜了胡人,虽然我素来讲求以德服人,是以感情为主,药物为辅的,可连我都还没来得及找几个草原小野马、名门娇闺秀去试试呢,实在可恨。不过为了我心爱的拓跋公主能够早rì回到我的身边,为了天下无辜之人的安危,我连xìng命贞洁、名声响号都不顾了,遑论这些小小的丹药。甭管chūn药泻药蒙汗药,统统给对面的匈奴人尝尝,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厉害。” 被义正词严、义愤填膺、义不容辞的吐沫星子喷得满脸湿漉漉的独孤熊被老韩这种正义豪气的气魄所折服,满心钦佩的连瓶带罐一窝蜂塞到老韩手里,倏一下蹦得离老韩老远,使劲擦着脸上的不明粘稠状液体。 “那是什么?”老韩一指匈奴人帐前那几股袅袅升起的白烟。 “匈奴人马逐水草,人仰潼酪,此时天寒气湿,搬移马场长途跋涉又疲累不已,所以匈奴人喜欢喝热的nǎi酒,一般以马、牛、羊、骆驼的鲜nǎi用特制的木棒反复搅动,使nǎi在剧烈的动荡撞击中温度不断升高,最后窖藏并产生分离,渣滓下沉,醇净的rǔ清浮在上面,便成为清香诱人的nǎi酒,或者将nǎi倒入锅中加热,锅上扣上一个无底的木桶或用紫皮柳条、榆树枝条编成的筒状罩子,上口放一个冰冷的水盆或锅,桶内悬挂一个小罐或在桶帮上做一个类似壶嘴的槽口,待锅中的nǎi受热后滴入桶内的小罐或顺槽口流出桶外,便成nǎi酒,nǎi酒xìng温和,不伤脾胃,还有驱寒、活血、舒筋、补肾、健胃、养脾、强骨的功能。在夏秋水草丰美、牛肥马壮的季节,吃一块白水锣锅滚肉,饮一口馨香玉浆nǎi酒,那感觉,”傲犁逐rì擦了把嘴角的口水,“消渴清凉,滑腻甘香。” 几声“咕咚”的咽吐沫声过后,老韩看了看手中的小木罐,“这些药面的去处解决了,可是这些药丸短时间内可化不了,不但药效解决不了,甚至还可能被jǐng觉xìng高的人发现。” “嘿嘿,大哥你仔细闻闻。”尉迟狼丝毫未发觉自己嘴角流涎的形象是多么的不玉树临风。 老韩仔细嗅了嗅,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子肉香的味道。 “就像逐rì大哥说的,伴着nǎi酒,那帮混账肯定少不了手扒肉相佐。”尉迟狼看老韩似乎有些理解的眼神,继续解释道:“调选好的羊、牛、马、骆驼等牲畜及狍兽类的肉,不要头、蹄、下水,切成若干块白水下锅,原汁清煮,不加调味品做出来的肉美味爽口,这空气里的味道有一股子淡淡膻味,应该是‘哈布麻力扎’,”老韩看着眼里发出令人不可直视绿光的尉迟狼实在没忍心打断他的热情介绍, “通常选用膘肥肉嫩的小羊一只,先拔去胸口近腹部毛,后用刀割开二寸左右的直口,将手顺口伸入胸腔内,摸着大动脉将其掐断,使羊血都流聚在胸腔和腹腔内,谓之‘陶心法’,这种杀羊法优于‘抹脖杀羊法’,即羊血除散在腔内一部分外,还有少部分浸在肉里,使羊肉呈粉红sè,煮出来味道鲜美,易于消化,羊肉干净无损。然后剥去皮,切除头蹄,除净内脏和腔血,切除腹部软肉。并按羊各关节,将全羊带骨制成数十块,放入不加盐及其他佐料的白水锅内,用大火保持原汁原味,适当控制火候。只要肉已变sè,一般用刀割开,肉里微有血丝即捞出,装盘上席,须掌握好火候,防止过老,肉煮到发紫就不嫩了,吃着也不香。其肉类皆半熟,以半熟者耐饥且养人,肉质鲜嫩,味美可口,易于消化。” “那个,小狼哥,说说重点,重点哈。” “哦,重点就是我们可以把药丸放入大火急炖的锅中,火大水沸,药丸易化起效,且即使有剩余也会认为是骨泥或骨头渣滓等杂物,不会怀疑有别的异物。” “蒙汗药、泻药、chūn药,一齐在一群身边没有女人的匈奴人身上发作,”独孤熊自己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想想都十分期待。” “就这么定了。”老韩嘿了声:“干掉河边的暗哨,傲犁逐rì和小狼分别去酒囊和煮锅里放药,完事后偷偷泅回来回河滩。” “大哥,那边有现成的骏马无数,咱们一人抢一匹好马赶回河滩不是轻松很多。” “我们不知药效什么时候起作用,也不知道药效的大小,万一有部分人没有吃肉喝酒,凭我们这几个人跟他们比骑术那是不明智的,只要让他们看到我们,远远的吊着他们,不愁他们不踏入咱们布置好的陷阱,累点是累点,就当减肥了,上!” 皎洁的弯月隐约高悬在黄昏的天空,几缕白sè的云彩缓缓浮飘而过,幽幽的余辉照遍散发着淡淡幽香的草原,清冷无比。匈奴人的帐篷边熊熊燃烧的篝火上几口大锅里冒着腾腾热气,掺杂着酒香与肉香的混合气味让人食yù大开。 “噗嗤!”“咚!”“咚!” 谁也没有料到在匈奴的腹地真的会遭到致命的袭击,干净利落的干掉几个在香气缭绕中没能专心坚守自己岗位的jǐng戒暗哨,老韩他们悄悄下水向对岸游去。 草原上刮起的微风由北往南吹去,让泅渡的勇士们觉得轻松了不少。几个墨sè的小点如一片片漂浮的枯叶,在湖中间缓缓移动着,毫不引人注意。在冰冷的湖水里游得微微有些喘意的老韩看着时而狗刨、时而乱蹬、又时而狗刨的伙伴们惨不忍睹的美丽身姿完全无语,独孤熊的大屁股都差点撅到天上去了。 第五十四节 砺锋初显(二十) - 逐胡纪 - 枫尊 ()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老韩大手一挥,几个人甭管游泳姿势多么对不起观众,但均有条不紊的停下身形,眼睛如狼一般扫视着四周。 老韩目光沉凝的扫视着杂草丛生的河岸,蓦地手指在空中一甩指向左前方一个位置,接着伸出食指与中指,跟老韩处于同一水平线上的独孤熊几乎在同时与老韩比划起了同一个动作,两个沙场jīng英的相同判断证实前方有且仅有两个匈奴人的暗哨。 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岸边的草丛缓缓起伏倒落,隐隐露出了草丛后的两个身影,一个坐在草地上斜倚在一块大石上一动不动似乎睡着,另一个坐在一块石头上,左手拿着敞口的收口酒囊,右手里抓着块带着浅血的红白相间的手抓肉,正在一口酒一口肉的大快朵颐。 老韩一指刚才在水中唯一施展自如的尉迟狼,两人深憋一口气,摒住了呼吸缓缓下潜,微微露出水面的头发像是钓鱼时的游漂,随着风速缓缓移动。 其余人留在原地看老韩他们俩一点点的靠近,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紧紧捏住拳头,望着那缓缓升起的游漂,心慢慢的提了起来。 就在游漂即将浮出水面之时,异变突生,那躺在大石边熟睡的游哨忽然站了起来,向湖面望了几眼后快步走了过来。 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脑门上汗珠涔涔,紧紧握住水下手里的战刀,时刻准备快游上岸搏杀,匈奴人走来时重重的脚步,狠狠敲击在诸人心头。 “嘘嘘”的水面激荡声让众人悬着的心落下继而又不停的震荡。 令人发指,禽兽不如,道德沦丧,无耻下流,无良败类,不知廉耻等等字眼瞬间出现在大家的脑海里,竟把这么清澈的湖水当成了茅房,破环环境、违反公序良俗不说,特别是这么小个玩意儿,也敢拿出来在爷爷们面前掏出来,毫无顾忌的让爷爷们的嘴里多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咸sāo味,婶可忍,叔不可忍! 就在众人愤恨之时,两道黑影快速游到河岸边,一左一右潜在匈奴人左右两侧,待得抖擞完回身系裤腰带的匈奴人毫无防备之时,哗啦两声轻响!两条如浪里白鱼样的身影如风般悄无声息的靠近哨兵,一人狠狠一喽,捂住匈奴人的嘴巴,另一人下托其身,反手搂腰将其人揽倒。 水面如同扑腾起一只水鸟般轻轻激荡一下便恢复了宁静,毫未引起别人的怀疑。 正拿着一块羊蝎子啃得津津有味的另一个匈奴兵刚得空抬头向帐篷处张望,想看看是否有人来主动接替他的位置,换他去与熟识的几个兄弟把酒言欢,一道黑影“呼”的袭上他的眼前! 接着狠狠一掌,斩中匈奴人的后颈,像脆木一般发出一声“卡啦”后,匈奴人饱含惊恐目光的脑袋无力的向后耷拉下来,双眼的神采瞬间灰暗直至消逝。 老韩和尉迟狼迅速躲在了那大石后,头也不回的手臂向前一挥,身手麻利的扒拉下两个匈奴兵身上的衣物,褪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物,将剥下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 就着这个功夫,其余的人也都上了岸。 老韩和尉迟狼大踏步的分头走出去,老韩快步跑到一口大锅旁边,还未等正在锅边喝酒煮肉的三个匈奴人看清他的面貌,他突然弯腰大声咳嗽起来,这一咳嗽让那三人有点愣住了,老韩马上朝后看猛指着后方,匈奴人循着他的手看去,一片宁静的草丛后是一片宁静的水面,未等他们开口想问,老韩拖起一个匈奴人的手臂边胡乱比划着边向大石头的方向疾步走去,几个喝的晕里晃荡的匈奴人就这么不知所以的走近了他们所未知的鬼门关。 尉迟狼那边倒无须这么费劲,旁若无人的抓起一块肥瘦相间的好肉狠狠咬了几下,又抢过一个匈奴人的酒囊大口痛饮起来,仗着自己会说几句匈奴土话瞬间跟几个匈奴醉汉成了比亲兄弟还亲的亲兄弟,边跳边唱着将几个匈奴兵也引向了大石头。 无多时,十来个“匈奴兵”好似凭天降落般自大石后鱼贯而出,井然有序的走向各自的方向,将各自手中样式和颜sè各不相同的药末或药丸往正沸着酒或煮着肉的锅里丢去,装模作样的拾起锅中的大棍用劲搅了搅,又大摇大摆的在几个酒醉匈奴人值守的锅前各转了几圈,这才缓缓回到石头边,倏的又瞬间消失不见了。 完成任务等候激动人心时刻到来的大家此刻正在听口渴之际正好喝了几口沸nǎi酒的老韩瞎扯淡:“肯定生命,哪怕是在它最异样最艰难的问题上;生命意志在其最高的类型的牺牲中,为自身的不可穷竭而欢欣鼓舞,这就是酒的jīng神,面对悲剧xìng人生,不畏艰难险阻,彰显生命的强力;面对理xìng束缚和心理压抑的异质力量,充分表现自我本真,崇尚个xìng解放,超越自我;诊视现存世界、打破入神界限,追求个xìng超越;面对悲剧、灾害时,jīng神坚不可催,生命的活力不可遏制,不管是天灾的迫害还是人为的禁止都挡不住生命激情的进发,这都是对生命的最直接的肯定,最后任何强大的阻力都在酒神的力量面前屈服。一棵幼芽虽然外表柔弱,但是它的生命力却能使它冲破坚硬的石头的阻挡而勇敢地向上生长,生命体现了一种不断向上的力量,酒的jīng神为这种力量的不可穷竭而欢欢鼓舞。深沉、勇敢、充满灵xìng地奏鸣,洋溢着如此美好温柔的感情,犹如chūn天临近之际,从茂密的丛林里进发出来的第一声酒的召唤……” …… 过了好一阵,除去一个身影偷偷的向马群方向摸去,其余的人重又化作黑点潜入水中向回岸游去。 不多一会儿,从几个帐篷里陆续走出几个摇摇晃晃的匈奴大汉,有的走到空无一人的大锅旁,有点奇怪的四处张望一下,看到其他几个锅边的喝醉伙伴或躺或趴的在锅边,继而安心的骂骂咧咧的舀酒捞肉,转身大步向各自的帐篷,不多时,喧闹吵杂的声音自大帐中传出,久久未能散去。 ※※※ 格鲁木图稍有醉意的眼睛在朦胧中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晋人女子白生生的娇躯与美奂绝伦的脸蛋,心头一阵燥热,悄悄地舔了舔嘴唇。 前段时间不知单于在进行着什么大动作,调集了各部落的jīng兵与几乎所有的优良骏马,袭扰大晋城镇的活动也暂时停止了。这群战马是单于刚刚赐予桑罕部落的几千匹良马,有了它们,部落对晋人的抢掠又可以大规模的开始了。吃完饭快马加鞭一个时辰便能到达部落大营,皮肤白晰如羊nǎi、身子滑腴如牛酥的晋女让他几乎一刻也等不及了,他决定最早明天凌晨就率着自己的手下杀进晋地,一定要掳个活着的柔弱灵慧的晋人女子回去做他的女奴。 “勇士们,大家敞开肚皮吃肉喝酒,一会儿到了大营,哈什米大人看到单于赐予我们的良马,一定会重重表扬我们,抢掠晋人的财宝,蹂躏他们的妻女,我们都会被选为最先进攻的人,大家尽情享受吧!”一个身体魁梧,虬髯满面,歪带毡帽的匈奴人坐在大帐正前方的羊皮褥上大叫,说话间帐篷的布帘被掀开,几个摇摇晃晃的匈奴汉子端着大个的酒囊与大盆的煮肉走进帐篷,酒肉飘香间,坐在左边最下方的格鲁木图也大吼道:“拿酒来!” 这肉真有嚼劲,其中好似还掺杂着一股原来未曾尝过的味道,不管了,反正是扎营前现宰的活羊,肯定新鲜香嫩。这酒似乎也和以前不同了,怎么酒劲这么大,喝的自己眼前好似浮盈遍地,咦,那不就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女子吗,眨巴着漂亮勾魂的大眼睛,嘴中不断娇嗔哀求着,yù拒还迎般推搡着自己,娘的劲还挺大,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草原男儿的风采。 大帐中的其他人就看着格鲁木图突然脸孔惩红,啊啊乱叫的在胸膛上使劲的胡乱抓着,两手猛的抓住身旁一个矮胖同伴的双手,在那人诧异的目光中,猛的呼啦一声就扑了上来,将同伴按在地上,拿脸拼命乱拱着在对方脸上乱啃。被突然袭击的匈奴人一时没有防备,被力气甚大的格鲁木图压在身下,一张充满酒气sāo味的臭嘴在眼前晃荡,那人竟是一时挣扎不脱,脸都白了,啊啊乱叫着无助的奋力挣扎。 奇怪的是,帐篷中的其他人竟没人上前阻止,无他,有呼呼大睡的,有捂着肚子大步向帐篷帘门跑的,有的也是满面yín笑的将比自己还丑陋的同伴压在身下不断恶心的扭动,唯一几个清醒的却吓得腿都软了,立时动弹不得。 毕竟是三十多顶帐篷的匈奴建制军队,相当数量久经战阵的匈奴人在营中鸡飞狗跳一阵后第一时间披甲提刀奔出帐外,大声呼喊的jǐng视着四周, 突然,一个高亢的尖利声音自马群处哨起!马群顷刻间大乱炸营,四处奔窜,一个骑在马匹上的高大身影放声长笑着向着湖左岸的尽头奔去! 第五十五节 砺锋初显(二十一) - 逐胡纪 - 枫尊 () 不愧是誉满天下的草原强兵,约六七百骑神智尚清醒的匈奴人不管不顾的“哇哇”狂吼着追了过来,纵然有些人的襟底已被一些散发着恶臭的粘稠液体浸透,纵然他们身后的营地正上演着一幕幕“惨绝人寰”到有些伤风败俗的“断背chūn宫”,纵然他们没有想过为何在自己的腹地被前方的一骑和更前方几个徒步奔逃的人所暗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仍然嗷嗷的追了上去,抵抗住烈xìngchūn药的诱惑,把持住急xìng泻药的疼痛,忍受住优质蒙汗药的催眠,失去了本能素质与天生jǐng惕的他们现在仅凭一股怒气与傲气便勇敢的冲向前方,冲向那片通往极乐世界的通道。 傲犁逐rì在行将奔上一处山坡之时,毫不犹豫的自飞奔中的马匹背上摔下,连滚带爬的向上冲去,向前一扑便没了踪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六七根箭羽急颤的长箭将惨叫一声的马匹硬生生钉在地上,血花迸shè!驰骋草原的匈奴骑兵,竟在如此状况下强悍如斯! 奔上一处坡顶,眼前的一切一目了然,匈奴人看到已飞奔到气喘吁吁的偷袭者摇摇晃晃的顺着有些干涸的河床边向前逃跑,一个冲锋便可追上他们斩之而后快。 胯下的骏马在骑手蛮力与甩鞭的双重外力作用下不得不全速冲击,但血红的双眼与不安的响鼻显示了它们对这次冲击的高度顾虑,可惜,各种“宝贝”作用下的匈奴骑兵已然失去了所有的jǐng觉与理xìng。 “这帮卑鄙的偷袭者竟然停在前面弯腰喘着粗气,近乎蹒跚的向坡顶爬去,看来是逃不掉了,哼,他们不在平缓的草原中奔跑,却反而窜到这河床边的沙土地中来,慌不择路终于被我们撵上了,等等,河床,好像谁曾经说过,河床边不能……”一个匈奴头目仗着装备jīng良和马技高超冲在了最前头,晃了晃神志不清的脑袋,边跑边慢慢疑惑,就在他也登上坡顶眼看就能冲下去斩敌人于马下的刹那,马嘶人扬!他目光惊恐的从前蹄高扬几乎立起来的马背上狠狠摔落马下!一尊怒目金刚似的壮汉高高自坡后跃起,右膝狠狠的磕在匈奴头目的脖颈处!眼见得其不能活了。 老韩脚尖一扣一提,顺势高举起匈奴人的马槊,用尽全身力气,纵声狂吼:“弟兄们,杀!” 紧随其后的匈奴人本能的猛提缰绳。 八百多人就象突然从山林里涌出的幽灵,铺天盖地、漫坡遍野的掩盖了整个山岗。他们如出笼猛虎般冲出了羁绊他们的樊篱,一路咆哮呼喝着,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面对突然出现的变故呆若木鸡,颤栗发抖的猎物,“杀……啊……” 被雷霆峰上的武器装备一新的奴隶队伍面貌焕然一新。独孤熊等一干鲜卑勇将带人扬枪在右冲击,野利狐手握大刀率众跟随在左,傲犁逐rì的族众持弓握矛紧随在老韩身后。 此处是一个两个山坡夹在其中的河谷地带,前方的匈奴人看到危险停了下来,自前一个山坡冲下的匈奴人却收不住阵脚,奔腾的马蹄声,惊雷般的怒吼声,混乱而悲凉的号角声,汇成了一股巨大的犹若实质的声浪,它就象水面上刮起的飓风,掀起了千尺巨浪,然后狠狠地砸向了河滩地面。杀气腾腾的骑兵,明晃晃的武器,横冲直撞象狂风一般席卷而来的战马在战场上耀武扬威之时,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平缓的河滩上接二连三的出现清脆的木板断裂声,逐渐演变成一声惊天的巨响!又是一声巨响,几声恐怖急切的尖叫,撕心裂肺的大吼,匈奴士兵们就象被捅开了的马蜂窝,几百士兵瞬间四分五裂。就象一颗巨石被扔进波涛汹涌的河面,溅起千重浪,迸shè出数不清的水花。两方不曾接触,匈奴战阵已散。 匈奴士兵们瞪大眼睛恐惧到了极点,感受到的都是从地面上传来的剧烈震动;杀声和轰鸣声充满了双耳,他们已经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眼睁睁看着同伴连人带马站立不稳摔于地面,有的直接被几匹接连倒地的马匹砸晕压死过去,另一些好不容易从马身上爬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深陷泥沼动弹不得,再一抬眼,铺天盖地的箭支与木矛自四周坡体凶悍的袭来! “混账,休要猖狂!”嘬一声长啸,负责这次押运马匹任务的段达立珠目睹族人被伏击的惨烈场景目眦yù裂,发疯一般的冲向斩将下马的老韩! 老韩毫不示弱的当下催马迎着段达立珠就冲了过去。 仅有数步之遥,段达立珠一招大力劈斩砍向了老韩。老韩小眼一眯,脚后跟轻轻一磕马肚子。在高速奔跑中猛然再次提速,速度快如闪电,贴着地平线好像一支离弦利箭飞行,挺槊瞬间就已经到了匈奴人面前。 段达立珠吓了一跳,赶忙变劈为前挡!老韩一手握住槊柄中间,横槊一招拦腰缠剁。 只听“咚”的一声响,槊头狠狠拍在了匈奴人的腰间。甲冑碎裂,可以明显的看出张成的肋骨出现了几个凹陷形状的断骨碴。与老韩错身而过的段达立珠在马上猛喷一口鲜血,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老韩弯腰身姿奇妙的在背上划了一个弧形,槊柄尾部那拳头大小的三棱铁鐏就泰山压顶般砸在了段达立珠的天灵盖上。夹带着万钧之力的大槊威能何等凶猛,血雾“噗”一下喷出,白中染着红与黄的脑浆顺着脸就流淌下来,其胯下的马头一起被砸的血肉模糊。 只一招,老韩就击杀了匈奴人的头领。紧跟着,老韩去势不减的舞着手中大槊,上下翻飞,如同出水的蛟龙一般凶猛冲进没有陷入泥沼中的匈奴军阵。一根几十斤重的大槊被他在马上耍的虎虎生威,劈、盖、拦、撩、挑,拨马连踢带撞,好像下山猛虎般沾着死,碰着亡。大槊轮圆了一招横扫千军,槊影过处,一片血肉横飞,人仰马翻。 陷入泥沼中轻易不得脱身的匈奴士兵身心俱裂,虽然拼尽全力逃亡,但无奈双腿就象不是自己的一样,失足摔倒者数不胜数,摔倒了挣扎两步,再摔。有人摔倒后再没有站起来,几百只逃命的脚毫不留情的从他的躯体上踩过,被踩得血肉模糊,已经不chéng rén形。 “杀……”野利狐狂吼一声,弯刃大刀抡起横劈,一刀两命。两具失去头颅的躯体还在拼命地前奔,虽然鲜血喷shè,却速度不减,直到被身旁熙攘挣扎的同伴撞上,才重重地跌落尘埃。 战刀在奴隶士兵们手中号叫,长矛在空中欢呼,长箭撕裂空气发出yīn森森的厉啸,木矛沉闷的击透甲胄声让人不寒而栗,成片成片陷入泥沼的匈奴士兵就象被割倒的秸杆,一层层地仆倒在地。 独孤熊的左翼、尉迟狼的右翼队伍自两个方向斜斜地冲进敌阵,随即展开穿插,肆意残杀拦路的敌人,并沿着后队匈奴人逃亡的方向展开了追击,意图超越那些零星的逃亡士兵,拦住所有敌人,彻底全歼。 沉闷而晦涩的冬rì天空下,山坡上的寒风狂放而粗野,空气中弥漫着作呕的血腥味。 护持在老韩身侧的步六孤牛怒目圆瞪着连声怒吼,手上的战戟飞舞着,狠狠地刺向了一个正用手中的长矛凶猛扎进一个奴隶胸口的匈奴兵!顿时鲜血迸shè而出,喷了步六孤牛一头一脸,麦sè的脸庞立时成了一张紫褐sè的花脸,恐怖骇人。 三四个匈奴士兵踩着战友的尸体,自泥沼中挣脱后狂呼杀来。丘穆陵鹿怒睁双目,飞步迎上去。他抡起鲜血淋漓的长矛,劈头盖脸地横劈下去。在他的身后几个鲜卑勇将各执武器,大声吼叫着,补到他的位置上,和汹涌扑来的敌人短兵相接,恶斗在一起。面积相对狭窄的山坡上,不同种族的士兵密密麻麻的厮杀在一起,纠缠在坡面上,激烈厮杀,酣呼鏖战,战况空前地激烈。老韩率领的奴隶军占据坡上,稍据优势。匈奴人从坡下往上进攻,稍嫌吃力。 杀得xìng起的步六孤牛飞起一脚踹在正面匈奴人的胸膛上,手上战戟顺势捅进了背后敌人的腹间。岂料一个敌兵自其背后突然发作,一柄长矛突然捅出,迅捷无比的直插鲜于银的背心。 不远处的贺倪猴刚好扭头看见,毫不犹豫的一震手后掷出手上战刀。在空中飞舞着的战刀带着几丝血珠,发出尖利的“嗖嗖”声,凌空斩向了执矛进攻的敌兵。就在长矛即将戳进步六孤牛背心的瞬间!那个毫无防备的敌兵被一刀穿胸而过,身躯随着战刀所带起的巨大惯xìng力连撤两步后伏地栽倒。 侥幸捡回一条xìng命的步六孤牛不但不见惧sè,反而更加张狂兴奋的惊天巨吼着,活像一只矫捷的猎豹般凶猛地扑向前方,一个刚转过身来尚未站稳的正搭弓偷施冷箭的匈奴人措手不及间惨嚎着跌倒在血泊之中。 第五十六节 砺锋初显(二十二) - 逐胡纪 - 枫尊 () 老韩转目四顾,破碎木板夹杂期间的河滩泥沼中横七竖八躺的全是匈奴人的尸首,几乎铺满了这片土地,剩余的匈奴人冲上山坡,此刻四面坡体上塞满了捉对厮杀的士兵,根本看不出双方战线的位置。咒骂声,呐喊声,惨叫声,充斥了整个血肉横飞的战场,血淋淋的断肢残臂随处可见。 老韩抡圆一把大刀一马当先,冲杀到右翼攻击线的最前面,神挡杀神,佛阻灭佛,身前几无一合之敌。 “兄弟们,杀啊……”野利狐杀得浑身热血沸腾,一把扯掉身上已经被敌人的鲜血溅得面目全非的黑sè大氅,露出一身筋络鼓胀的疙瘩肉,举刀狂呼,所向披靡,手中饱饮热血的战刀在吞噬了十几条鲜活的生命之后,更加耀眼夺目。 他的身后都是他过去多年中同命相连的兄弟,许多年的奴隶生涯让他们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在任何磨难面前都彼此之间的配合非常默契。他们紧紧地抱成一团,就象一块巨石,牢牢地挡在向冲上坡顶的匈奴人正面,坚决不退半步。 困兽犹斗的匈奴人杀红了眼,粗略整顿队形重新集结兵力,毫不示弱的三五成群一拥而上,再次呼喝砍杀了上来。 野利狐不退反进,吼声如雷中带头一个箭步冲入敌阵,上去一拳砸在正面一个匈奴人的鼻梁上,未待其呼痛即拦腰砍倒,又一刀劈砍掉侧面一个背对自己的匈奴人头颅,抢过他的佩刀,一个转身双手握刀左砍右劈。 山坡侧面。就在老韩准备一刀结果面前敌人xìng命时,他看见独孤熊的身后突然出其不意的围过来四个持刀挺矛的匈奴人,情急之下他大吼一声将手中的大刀准确无误深深扎入其中一个偷袭者的胸膛,但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三把武器正要刺入来不及反应的独孤熊身体,突然!一个伊屠人奋不顾身的抢到独孤熊身后,登时被敌人三把武器洞穿。那个伊屠人嘴里涌出大量血沫,临死前的惨吟撕心裂肺,显得痛苦之极。 老韩顿时怒火攻心,睚眦yù裂。他抢过一把战刀横拖而上,奋力跃起,未理会针对自己的攻击,左闪右避间连劈几人,几个腾跃间冲到执武杀死伊屠伙伴的三个匈奴人身侧。“死……”老韩狂吼一声,声若惊雷的怒吼造成了三人片刻的致命呆滞,不待其中一人反应过来,老韩手中战刀已经搂头劈下,那人惊恐中躲闪不及,连人带矛被劈得横飞出去,胸腹被刀锋破开,鲜血伴着内脏霎时喷泻而出。另外二人刚缓过神来便看到老韩的凶狠逞威,伙伴惨烈死状反而激起了他们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嗜血状态,他们嗷嗷嚎叫着凶猛扑向老韩。 怒睁双目的老韩反手提刀迎着两支犀利的长矛就冲了上去。他虎目一眯顺势一把抓住其中一支长矛,全然不顾另外一支刺向自己的长矛,将毫无防备的一个匈奴人拉近后脚蹬手掰一把将他的脖子扭断,紧接着将手中刀回挽出一个漂亮的刀花后直刺另一个执矛的敌兵,洞穿了敌人的腹部,狠狠一戳到底,直到仅余一个刀把为止。 就在老韩抽刀的刹那,一股寒意倏地临头而落,“坏了!”老韩都已从地上的影子看到一把刺向自己的长矛。说是迟,那是快,从侧面凌空撞来另一个伊屠人,一双沾满鲜血的草鞋狠狠地蹬在了敌人的胸膛上。只听到胸骨断裂的脆响,敌兵惨嚎着凌空倒shè而去。 此处的激烈战况吸引了战场上敌我双方许多人的注意,救下老韩的伊屠战士稳不住身形跌落地面,就在此时,几把弯刀与长矛几乎不分先后落在他的身上!血肉横飞间,这位不知名的伊屠战士连叫都没有叫出声来,就被乱刀分尸,立时死于非命。 老韩面无表情的脸上肌肉在疯狂的抽搐,这个素不相识的伊屠战士竟然用他宝贵的生命周全了自己的安危。“兄弟……”喉头有些哽咽的老韩眼睛变得血红,他一刀剁下面前一个砍杀伊屠战士的匈奴人的头颅,骨碌碌冒着血泡滚出老远,嘶哑着纵声怒吼:“你们这些畜生,死来!” 远处的傲犁逐rì也看到了族人英勇牺牲的一幕,他尖利一声嚎叫,瞳孔放大,脸sè惩的发紫,眼前不由自主模糊的他一把拭去眼角的液体,浑身肌肉紧绷得像要裂开一样,恨不能一刀砍死所有的敌人,“兄弟们,五百年,我们忍辱负重五百年了,这无妄的罪名顶在我们头顶让不愿手足相残的我们几乎亡族,但匈奴单于竟然直到最后都还想将我们赶尽杀绝,我们忍无可忍,今天就要血债血偿,杀啊……尽情的杀啊!杀尽他们……”他反手揪过一个匈奴人脖颈,自其身上抢过短戟,一个撩腿绊倒他后狠狠的将其钉在地上。仿佛所有的怒火都要在此刻发泄,数百名伊屠勇士脸红肉鼓,霹雳火吼中刀砍枪挑,勇往直前,数百伊屠将士血xìng迸发,汇成一道激越的洪流,呼啦间就朝残存的匈奴人冲杀过去。像是汹涌的洪水激流涌入,将剩余的匈奴人分成几块团团围住,无数雪亮的战刀齐齐向他们身上砍去,无数锋利的长枪带着呼呼风声“唰”的朝前疾刺。 伊屠战士们紧紧咬牙,大口喘气,他们将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手中的兵刃上,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宽恕。无数被迫害死去的父母、兄弟、妻女们凄惨地面颊在他们眼前逐一浮现,熊熊怒火燃烧在所有人胸膛,无边的杀气直冲霄汉。 “啊!啊!”的惨叫声中,战场中的惨烈时光仿佛就在此刻停住了,几十名匈奴人的身体被瞬间捅穿,扎成了马蜂窝。他们瞪着惊恐无助的双眼拼命挣扎着,手中战刀剧烈摇晃几下便纷纷坠落地上,鲜血汩汩自手指间流淌。 追来这里的匈奴人本就只有六七百号人,其中还有大半是吃了蒙汗药、泻药和chūn药的,神智几乎都在半睡半醒之间,体力与战力还不如平rì里的五成,如何是以逸待劳的老韩他们的对手。河滩上掩藏的木板的垮塌与这几番冲锋,顿时将匈奴人临时组织起来的各种队形冲的七零八落,数百名突厥人身首异处,鲜血浸透了原本干涸的河床,有些地方甚至汩汩流淌着鲜红sè的血水。 最后在西北土坡上仅剩的匈奴人四目张望,绝望的发现只有自己这不足百人人还满身带伤活着站立在此处,自知末rì将至的他们发狂了,他们面对山坡上的奴隶战士发起了最凶猛的攻击,身形彪悍、披头散发,狂叫着刀枪挥舞,无休无止的向上爬去。 和势若疯狗的匈奴人甫一照面,清脆的刀剑撞击声便不绝于耳,刚才一直在后方施设冷箭百发百中的贺赖鹰杀气腾腾冲在最前,手中战刀疾速舞出一片雪光,手起刀落间“唰唰”连砍数名敌人,血腥四溅中,原本皮肤比较白皙的贺赖鹰完全失去了优雅的分度,沾满了鲜血的数绺长须随意地粘在脸颊上,额头上和头发上,身上无处不是红褐sè的鲜血,有凝固的,有湿乎乎的。“呸!”贺赖鹰脸上闪着凶光,狠狠吐了口血痰,“唰”的一声迅速收回战刀,一具壮硕的匈奴人尸首直挺挺摔下,扑倒在他面前已血流成河的地面上,砸得血光四溅。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匈奴人的凶悍果然名不虚传,眼见生还无望,聚集在一起的三十余匈奴人突然整齐一声大吼,仿佛发情的野狼般双眼赤红着向外冲来,若有若无的将一个黑甲人护在中间,猛攻野利狐手下一帮头裹蓝巾、身穿麻布衣,只有寥寥数人裹甲的少数民族战士。直到拼着最后一个匈奴人与最后一个少数民族战士互相将兵刃插入对方心窝,匈奴人身后的黑甲人冷酷无情的将用生命守护他的伙伴踹到一旁,几个箭步冲上这个方向已空无一人的山坡顶,大步朝下面站立着零星战马的方向冲去,只见他身形矫健的“蹭蹭”冲下坡后,几步大迈猛地翻身上马,一扯马缰绳,那战马嘶嘶长鸣,便要跨蹄疾飞出去。 “嗖!嗖!”“噗嗤!”尖啸声中,两只流矢从不同方向疾速shè来,快如天边突然坠落的流星,直直往马上黑甲人的喉咙而去。 “咕!”半声惨叫也未响起,这两支箭矢就像长了眼睛般正中黑甲人喉结,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双手紧抓喉部露出来的箭体,“咚”一声坠落马下,脖子里慢慢溢出股股血腥。 面无表情的贺楼豹与贺倪猴几乎同时自背后的箭囊中摸出一支箭,重新搭扣在弦上! 战场仿佛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死寂,“哐啷!哐啷!”的兵刃落地声中,仅剩的七八个匈奴残兵败将仿佛行尸走肉般放弃了抵抗,眼中看不见一丝光彩。 天sè渐暗,山坡上、泥沼里、河床中,大片大片浓稠的血迹已经染成墨黑。 第五十七节 砺锋初显(二十三) - 逐胡纪 - 枫尊 () 眼看大局终定,老韩将手中被厚厚血浆涂抹的粘稠滑腻的战刀头朝下扎进地里,长长舒了口气,看着负责迂回包围匆匆赶回跟前的纥奚虎和刚才在战场上不见踪影的勿忸马,他的眼中jīng光一闪:“怎么样,我们地行踪没有泄露吧?” 勿忸马正sè道:“营寨中护送战马的剩余匈奴人共计三百九十六名,一个也没跑掉,他们中的药毒太深,我们赶到的时候,营寨中臭气熏天,不堪入目,伤风败俗,少儿不宜,令人发指……他们根本连正常站立都站不起来,更别说拿武器抵抗了,我们把他们一网打尽,无一漏网。唯一费劲的是将受惊的马匹尽可能的寻找回来,幸不辱命。” 纥奚虎也满脸严肃:“我带人探出三里外,无人漏网。”顿了顿,他突然神sè有些扭曲的向勿忸马问道:“这个,三百九十六人无一漏网,怎么你会说唯一费劲的是找马呢,难不成……” “大猫,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一脸憨厚的勿忸马脸上闪过一丝狰狞,“我先捉了一个吃了蒙汗药神志不清的家伙,放到营寨旁的湖水里头朝下仔细泡了泡,从他嘴里得知桑罕部落这些年来成为匈奴单于秘密侵犯大晋边陲的急先锋,几乎所有人手上都残忍的沾满了无辜平民的鲜血,”勿忸马轻描淡写道:“再说我带去的人,当然,包括我在内,都不想自己纯净高尚的幼小心灵受到那种有伤风化场面的污浊,所以让大家拿活靶子练了练箭法,没费多大劲,呵呵。” 正好刚刚被带到附近的匈奴俘虏闻听此言后,硬生生打了个哆嗦,冰冷的感觉好像深入灵魂里,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老韩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微微往俘虏方向望去。八个匈奴人惊恐万分的被他们曾经随意欺凌的奴隶们围在当中,感受到老韩看过来的目光,所有匈奴人都不约而同的低头慌乱的躲避着。 老韩眼睛一眯,两手后背在腰间,慢慢踱步到其中一个相对瘦弱矮小的匈奴人面前,“别人的目光慌张散乱,四处乱瞧代表六神无主,毫无章法。你低下去的目光却直盯在一个地方,头顶的汗冒的,”老韩伸出手指在那人的额头上轻轻一划,带下一串汗珠,“这证明你只是在高度紧张!说吧,你是谁?” 被绳索层层捆住手脚的匈奴人眼眸深陷,被迫抬起头来后一只高挺的鹰钩鼻上面是一副桀骜不驯的彪悍表情,慢慢地,他竟然稍稍咧嘴微笑起来。老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在清理战场的奴隶士兵们小心翼翼抬着的,竟然是那个为了救他而英勇牺牲的伊屠勇士,老韩突然感到自己心中有一团滚烫在灼烧着自己的灵魂! “这货我看着挺不顺眼。”老韩轻轻摇摇头。彪悍的匈奴人脸sè顷刻变了。 老韩的话音刚落,匈奴人便先腾空后被放倒,但凡能得空出拳伸脚的同志们纷纷在这个匈奴人的每一寸皮肤上留下极度热情的深深印迹,让他感动的血泪纵横,那种用惨烈痛苦的言语也不能表达的强烈感情令人动容。其中独孤熊同志不守规则的行径令人发指,一开始在旁边抱着膀子冷冷地看着的他待大家打累了,从容不迫的从地上拣起一根头被折断的矛柄劈头盖脸地抡向这个匈奴人,**和铁柄撞击之后发出的闷声,还有骨头碎裂外带着惨烈呼号地声音此起彼伏着。 但下一刻,似乎身上的骨头有的都已错位的匈奴人毅然而然强忍剧痛站立起来。没办法,待他闻到一股厚重的血腥味道的时候已经迟了,两柄阔刃大刀左右一搭,已经牢牢扣住了他的喉咙,锋利到令人发指的刀刃上密密麻麻的锯齿状豁口激得他全身立刻蹿起来来一排鸡皮疙瘩,无比接近死亡的气息让他半残废的身躯充分挖掘了最后一分潜力,面如死灰的顺着刀刃用劲的趋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你没有料到事情的开头,也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结果。”老韩一脸唏嘘的叹了口气,“你已经是一个失败者,或者说是一个准死人,”老韩弹了弹肩膀上的一小块不知道哪个匈奴人身上的碎肉,“是否去掉那个‘准’字,完全取决于我的一念之差,还是好好配合吧,你觉得呢。” “象个真正的草原勇士一样,和我公平地决斗!”匈奴人愤懑的面孔上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老韩,临了又眼含轻蔑的加了一句:“作为战士、勇者、男人,你难道会拒绝吗?” “呵呵,呵呵呵,激将法吗,有点意思。”老韩一把扯下上身浸透血腥的衣物,**上身活动了几下后,舒展着一身血污遍染的强壮腱子肉,然后一脸认真的真诚反驳道,“为啥不呢?” “你……”这句没有任何内涵修养的回答一出口,连身在桑罕部落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下流种族中的人也差点没晕翻过去。 “你……居然当众拒绝一场公平的挑战?你,你简直就是……”匈奴人剩下的话被从喉咙冲到了结肠,老韩脸上突然出现的和蔼笑容让他从心底发自灵魂的飕飕冒着寒气,冰冷yīn森的感觉让他的上下牙齿间总好像有空隙在不断剧烈伸缩打颤。 右手拇指与中指熟练的打了个漂亮的响指,光着上身的老韩指了指呆若木鸡的匈奴人,又指了指山坡上寥寥无几的几棵歪歪扭扭的粗树干,“小熊,大猫,天儿太冷,我身子骨又弱,点一堆篝火来取取暖先。” 不一会儿,熊熊的篝火燃烧起来,与一般取暖用的篝火不同的是,篝火上方很不和谐的吊着一个人形物体。 被高高吊着两个拇指栓在一根粗树干上的匈奴人此刻痛苦不堪,一是来自手指撕裂般的疼痛,二是来自被踩掉鞋的脚底板处,此刻,篝火正肆虐熔炙着他神经极其丰富的脚底板。“这是个好办法,”老韩目光不由自主的移向远处,树林、村寨、景儿、斛律玲、杜青、冉阳、球球……摇了摇头,看着嘶吼着不chéng rén声语调的匈奴人烤得满脚燎泡的景象,老韩悲天悯人的俯身往篝火里加了几大把枯枝。 “我想知道桑罕部落的情况。”老韩微微瞥了眼旁边几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的其余匈奴人,好似不经意似的随口一说。 “我知道,我知道!”剩余的匈奴人争先恐后的挤上前来,没办法,有个优秀“范例”此刻正在树上惨呼号角。他急剧拼命的挣扎并不能说是徒劳无功的,获得的“战果”就是起码有两次他挣断了自己的手指掉进了篝火里,但拍打熄灭身上的火以后又重新被系住手指挂在树干上,任凭他如何呼救求饶都无人理睬,按老韩的话说:“你要为刚才对我死去兄弟的不敬行为付出代价。” 在同伴的惨烈遭遇中,没用多少工夫,你一言我一语,你说完我补充,一会儿老韩便对桑罕部落的情况了如指掌。 “哼,值守、护卫、运马、袭掠,貌似强大的桑罕部落兵力如此分散,合该灭族!” “禀告大人,此战共歼灭匈奴骑兵一千一百一十六名,生擒八人,缴获战马三千七百六十六匹,兵刃箭支无数。我方阵亡二百一十六人,伤者无算。”在战斗中展现出优秀军事素质的野利狐率众清理战场完毕,走到老韩身边沉声说道,“大人,我们接连在匈奴腹地做下如此大事,须兵贵神速立刻行动,请您下令指示下一步行动。” 闻听野利狐的报告,老韩顷刻间沉默了,看着这群容颜缟瘦、衣衫破烂、jīng神容貌早已惨不堪言的奴隶士兵们,就是他们,在刚才的战斗中充满血xìng的用他们手中雪亮地战刃,奋不顾身、无怨无悔的为剩余的伙伴们杀出一片广阔的出路,他们却只能长眠于此,他永远记得那个伊屠战士在被数把兵刃洞穿身体时看见自己无恙后,脸上挂着的一丝欣慰笑容。 老韩猛然间仰天怒吼,只觉胸口一腔热血就要喷洒出来,双眸血红的像要冒出血来,浑身的血管筋脉绷鼓的似要爆裂开来。 “天寒地冻,不能让弟兄们躺在这里受苦。”恢复了平静的老韩一手拔起扎进地里的阔刃战刀,走到一旁一片比较平缓的坡地,奋力向被鲜血浸透的冻土砍去,紧接着拿起散落地上原本是奴隶们干活用的锨,俯身一下一下铲起土来,“如果以后咱们当中有人还能活着,也能有个记着的地方,莫忘了抽时间来陪弟兄们喝个酒吹个牛。” 所有人刚开始都呆呆的看着老韩,慢慢的,大家都渐渐明白了老韩的用意,直到老韩的最后一句话说出,浑浊的泪珠大颗大颗滴落在勇士们饱经沙场磨砺的粗糙脸上,震惊、感动、悲伤,所有人的肩膀都渐渐的慢慢抽搐起来,那无声的悲痛而又骄傲地声音,幽幽响起在这黄昏中荒凉的大草原上。 第五十八节 砺锋初显(二十四) - 逐胡纪 - 枫尊 () 三个平坦结实的大冢威严耸立在那片厚实的平缓坡地上,二百一十六名为了正义、尊严与zì yóu献出宝贵生命的勇士长眠于此。老韩带着众人庄严的向死去的兄弟们行礼,久久沉默无语,八个匈奴俘虏被作为祭品砍杀在阵前,用以祭奠牺牲的勇士亡灵。 仰头深吸一口气,老韩的目光洒向空阔无比的荒野,蓦地无意间,他看到沈百万及身边三十几个晋人装扮的人依旧紧挨在一起正在低头默哀,隐隐的,他们的队形好像正在围着zhōng yāng的什么人,老韩不由得有些奇怪,定睛看去,突然,他眼睛瞪得溜圆,他发现这几个人的相貌好像异于常人。 没等他继续看个清楚,“咯吱咯吱”的轱辘声从远处响起,一支庞大的队伍缓缓向这边走来。老韩抬头一看,一招手率先走上前去,所有人都迎了上去。 伊塔米一脸兴奋的自一匹皮毛上都起癞的老马身上跳了下来,“大叔,我把他们都带来了!” 有老人,有妇女,有孩子,所有奴隶的家人老幼都被伊塔米带到了这里。老韩点点头,走到众人的面前,看着那一双双充满疑惑、好奇、探询、畏惧神sè的眼睛,老韩手慢慢向后一指,和蔼的对他们只说了一句话:“去看看他们吧,他们都是英雄!” 欣喜中掺杂着悲伤的旋律,找到自家男人的欢天喜地,没找到的跪在大冢前便开始痛哭失声,撕心裂肺的痛失亲人之伤让人无法承受。 老韩默默的站在坡上,眼中布满密集血丝,“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换来我们生存的希望,我们要珍惜,绝不能辜负了他们。”他猛一扭头,“去匈奴人营寨,血债要用血来清偿!” 痛哭声渐渐平息,脚步声渐渐重杂而起,黄昏下的血sè光芒中,一支默默无言的队伍正浩浩荡荡挺进匈奴人的心脏位置…… 营寨已被留守下来的战士们基本打扫干净,老韩带着大家向里面走去,突然,一声“哎呦”的轻呼声引起了老韩的注意,扭头看去,一个左大腿上被划开一个手掌大口子的伊屠战士拖拉着伤腿一瘸一拐的走着,可能不小心被营地里的杂物绊了一下,扯动了伤口所以才忍不住呼痛。那个伊屠战士看到包括老韩在内的大家都朝他看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咬着牙向前走,红红的脸蛋上竟好像是对自己刚才轻声呼痛的不满。顺着目光恰好看到每两座帐篷中间那空荡荡的柴堆,老韩不禁一愣神,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下意识的摸了摸左臂上被匈奴人划伤的伤口。 不一会儿,虎目圆瞪的他对着傲犁逐rì说道:“给我挑选五十名身强力壮,手脚灵活.做事勤劳的妇女出来,现在就要,马上。” 接着他又急着对着野利狐吩咐道:“利用这些柴堆生篝火,给我架上十五口大锅.烧水.一定要烧沸。”顿了顿,他把跟屁虫一样跟在身后的伊塔米提溜到面前,“小子,去,和你身边那群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小子们一块,把那个帐篷给我拆了。”他一指营寨中间那个匈奴将领们才有权进入的最大帐篷说道。 “呀,那可是麻纱革编成的大帐,就是大发战争横财的桑罕部落也才有这么一个,多可惜啊。”伊塔米眨巴眨巴小眼,不无可惜的说道,眼神里看老韩的那个意思就跟看个败家子差不多。 “你个臭小子,那是什么眼神,”老韩哭笑不得的揪住吱呀怪叫的伊塔米的耳朵,“把拆下来的木柱搭成架子立在旁边,把扯下来的麻纱革全拾我撕成两寸到三寸宽的布条,多长都行,然后全部投进左边这十个锅里,在滚水里煮半个时辰再捞起来,就在旁边架子上,拧得干干的晾起来,右边这五个不停的烧,烧好的水放进干净的缸里储起来凉透……” 看着鼓着眼睛珠子,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老韩.伊塔米赶忙拼命地点头.见没有进一步欺负少年儿童的行为后,撒开脚丫子朝旁边一招手就带着一帮半大小子窜了过去,青少年时期的破坏yù与破坏力都是令人咋舌的,不一会儿,“咔嚓!”“撕拉!”“砰砰!”等生意便如交响乐般响彻草原。 随着锅中的湖水已轻渐有了翻滚咕嘟的迹象,伊塔米他们将撕好的布条全部丢入锅中,随着水的沸腾而上下翻滚起来,半个时辰过后便用木棍挑着搭在架子上,草原上的烈风是最高效的吹干机,不一会儿,布条上便看不到水渍了。 老韩低声询问了伊塔米几句话,眼神有些迷茫疑惑的可怜孩子一指左后方的某个方向,老韩立刻招招手让此刻离他最近的纥奚虎过来,也低声吩咐着什么,纥奚虎的脸sè短短瞬间便从惊讶、喜悦、沮丧,终于变成疑惑,如果不是草原上没有jīng神病院,他肯定会被作为第一名顾客被送进其中。 把五十个傲犁逐rì选出的健妇叫到身边。招招手,招招手,再招招手,“rì!把这货给我弄过来!”老韩恼羞成怒的都有点狰狞了。一个看着老韩给他打招呼受宠若惊的奴隶士兵也赶紧抬手给老韩打招呼,看到老韩又打招呼,他也继续脸上带着憨厚的微笑给老韩打招呼,看到老韩的手打招呼到抽筋的程度,他更加开心卖力的几乎手舞足蹈起来,手臂上横扎进去的箭支在这个激动的过程中不知道蹭到哪里,好像又往里扎入了一大截,看得老韩他们心惊肉跳的。 不由分说把奴隶士兵的伤臂抓过来,老韩麻利的掏出一把短刀从伤口上方斜着削飞了半截带着箭头的箭柄,牢牢把住手臂,顺着箭shè入的方向猛的从另一边抽出剩下的半截箭身! 疼得手臂抽搐但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士兵满含感激的看着老韩做这一切。 用凉透的已被煮沸过的开水给这个大臂受了箭伤的士兵进行请洗,等伤口上的污血基本请理完毕之后.团起一块锅中煮沸过的革布,牢牢地系裹在一根棍子头上,示意刚刚抱着一个大皮囊走过来的纥奚虎拔开了皮囊上的盖子。刹那间,酒香满溢…… “你……你干啥?!”老韩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受了箭伤,但刚刚却像个屁股上着了火的蚂蚱一样一跃而起后,勇敢地跟比他高一个头的纥奚虎争夺酒囊控制权地瘪三,要不是党和人民教育好多年要关怀爱护病人,老韩现下说不定一大脚就踹了过去.靠!这货整个一酒鬼。 “大人您真是个好人.不光亲自给我擦洗伤口,还拿美酒给我解馋,啧啧……”目光很感动,但眼神猛瞥纥奚虎,意思是要提醒老韩有人当面驳了您对我的好意。刹那间,四面八方无数吞咽口水地声音在老韩耳边回荡。 “rì你nǎinǎi个熊!你敢喝一口试试,信不信我现下就把你挂火堆上烤了当酒肴!”老韩恶狠狠地眯起了那双本就不大的小眼。效果很明显,看来在山坡上烧烤匈奴人的那一幕给大家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冷哼一声,瞬间镇压因一袋酒差点引发的sāo乱后,老韩接过恋恋不舍的纥奚虎小心拿着的酒囊,拔出塞子,慢慢倾倒出了细流,撒在酒鬼伤兵的伤口上,用包裹着革布的木棍小心翼翼的把酒涤往他的伤口处冲洗,没在呲牙咧嘴的伤兵身上用多少酒就清创完毕,选已经吹干地布片一道道缠绕在伤口处.最后两头一系绑牢。大家密密麻麻的围在周围笑眯眯的看得津津有味。 “就这么简单,大家都看清楚了吧,”老韩和蔼的拍了拍感激涕零的伤兵肩膀,然后一脚把已经活蹦乱跳的他踹进一个空帐篷里让他安心静养,“那就动起来吧。” 由于大部份士兵都是刀划箭刺的外伤.比较容易清理伤口.妇女们开始有样学样,笑眯眯的照着老韩的架势捣鼓起来,一人倾煮沸过了的开水.另一人清洗伤口.然后再拿烈酒清洗一遍作消毒处理后再行包扎,老韩开始时就在一旁走来走去对她们的动作进行着指点,很快在一片又一片吱呀怪叫声中,这些简单的创面处理和包扎让她们的动作渐渐熟练了起来。 毋庸置疑,此刻营寨里同样处处飘溢着酒香。但林子大了,确实是啥鸟都有啊,不和谐分子到处都是,个别伤兵甚至趁着忙得满头大汗的妇女一不注意,偷偷地将给自己洗伤口的酒往嘴里倒,气的老韩浑身哆嗦。 “阿弥陀佛,漫天神佛,宽恕这些有罪的人吧,算了,既然这些瘪三还有喝酒地心思,说明伤的并不严重。只要他们能明白在战场上,只要你能保住小命,就会得到jīng心的救治,待安心恢复健康后,会重新以无比的热情投入到所衷心热爱并奉献终身的工作岗位之上,后顾无忧。”老韩自我安慰的想着。 “你nǎinǎi个熊!再敢自己往自己身上划一道口子偷酒喝,我就给你撒上作料做烧烤!” 第五十九节 砺锋初显(二十五) - 逐胡纪 - 枫尊 () 在众人的哈哈大笑声中,营寨中此时一片祥和宁静。 贺赖鹰笑嘻嘻的在洋溢着喜悦气氛的人群中穿梭,不知不觉中靠近了老韩,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老韩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但仅一瞬间后便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嘴唇微不可查的抖动着小声跟靠近身边的贺赖鹰说道:“被囚禁多年后仍能在与百战匈奴jīng锐的手中占得上风,这帮人是什么来头?” 身为鲜卑拓跋部斥候营统领的贺赖鹰倏然一惊,继而满心叹服的汇报到:“塔姆哲哈比,”他微笑着扭头扫了一眼周围的奴隶勇士们,“他们是真正的勇士,因为他们曾经都是各自部族中的王族,失势后惨遭长期关押囚禁的,但血脉中却仍然流淌着高贵的血液。” 老韩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后低下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 等到他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面上一脸平静,“野利狐,过来一下。” 肩膀、手臂和大腿上都缠绑着麻纱革的野利狐疾步走了过来。 “伤口怎么样?”老韩皱着眉看着他身上的伤口。 “谢大人关心,都是些皮肉伤,不碍行事。”心中流过一丝暖意的奴隶士兵头领朗声答道。 “嗯,”老韩上前走到野利狐右侧,转身向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方向望去,久久不发一言,就在诧异的野利狐不知所措之际,老韩轻轻的说道:“对于你们自己,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这……”沉稳坚毅的野利狐听到老韩的问话后,身形突然剧烈的振动了一番,呼吸声渐重,在这种凸显压抑紧张的气氛下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野利狐嘶哑的嗓音在老韩身后响起:“我们宁愿一代又一代多年来忍辱负重的艰难生存着,也从未透漏过自己的身世,但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我们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一切都献于您,我们是一群‘塔姆哲哈比’,曾经在各自部族中的王者,我们……” “果然如此。”老韩猛的转过头来,脸上全是欣慰的笑容,说实话,他刚才的心情也很纠结,如果野利狐对他有所隐瞒,他也不知道以后要怎样对待这群曾经同生共死过的战士们了。 “大人您,您知道我们?”野利狐有点诧异。 “哦,小鸟用了一袋‘消毒酒’把你们的一个极其嗜酒的士兵灌挺了,没费多大劲就得到这个消息。”兄弟之间不应有猜疑和秘密,什么事说开了就一笑而过,一直这么认为的老韩毫不犹豫的隆重介绍起身旁一脸自得的贺赖鹰。 “大人,他用这么卑劣的方法刺探我们的情报,我要和他决斗!”野利狐脸上冰冷一片,他对面的贺赖鹰也脸sè一变走上前去,两人四目恶狠狠的盯着对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可奇怪的是,老韩此刻脸上却没有一丝的不正常表情,他慢慢踱步走向远处,懒洋洋的说道:“就你们那点礼貌素质,还在我面前正儿八经的要求公开决斗,要是真生气,早上去抽大耳瓜子了,靠!”老韩头也不回的猛比了一个中指,“但今天我高兴,去领一袋‘消毒酒’,找个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决斗’去吧!” 两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惊喜的高叫一声,勾肩搭背极其猥琐的向拿着一袋“消毒酒”正忙得满头大汗的妇女走去…… “沈老先生,”走到离那群晋人打扮的人群不远处,老韩笑眯眯的看着离他不远处脸sè有些不自然的沈百万,“可否过来一叙?” 沈老先生一震,随即迷茫的摇了摇头。 “我靠!就是过来拉个呱扯个淡!”老韩没好气的说道。年纪不小的沈老先生屁颠屁颠一点也不矜持的小跑过来。 老韩看着眼前的老者一言不发,颇有深意的冲着他笑着,越来越有狰狞的迹象。 “大人,您看错人了,我不好这口!”沈百万义正辞严的双手捂胸做出一副被侵害状,眼球滴溜溜的直转。 老韩一口气差点憋得七窍不通,恶狠狠的盯着沈百万,右手食指用力向右后方一指。 沈百万急切的扭头看去,只见几个鲜卑大汉和傲犁逐rì他们已不晓得什么时候隐隐围住了那三十几个手足无措的,穿着晋朝衣服的人。沈百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他面对老韩深深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迟早会被你发现,你是个血海深渊中爬出来的大魔鬼!” “喂,老头,虽说咱俩挺熟,你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肆无忌惮的当场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吧,我保留告你诽谤的权利。”老韩没好气的白了沈老头一眼,招招手示意远处的人过来。 “把头抬起来,”经历过今天的连番大战后,无人敢反抗老韩的命令,眼前的人都缓缓的抬起头来,老韩眼睛一眯:“西域人!”他看向已经闭上双眼一脸苦笑的沈百万,“我说沈老先生,你带着这些西域人来匈奴当奴隶体验生活是何居心?” 一口气又差点没上来的沈老先生睁眼狠狠瞪了嬉皮笑脸的老韩一眼:“你是怎么发现的?” “呵呵,”老韩此刻显现了极好的素质修养,笑嘻嘻的往身后一指,此刻两个彪形大汉正狼狈的被一个扬着酒囊的健壮妇女无情的追着抽打,丝毫不敢还手,只闻她嘴里还隐隐传来这幕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的原因:“大人让我们用来救命的酒你们也敢来要,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 沈老先生也被这一幕深深打动了,露出了满嘴的黄牙,但下一刻,他便收敛了笑容,有点无奈的看着老韩:“这群‘塔姆哲哈比’,唉,再加上伊屠人的身世,不错,我身后的这群西域人也是西域各国的王族,中间那个最年轻的地位最高,是于阗国的大皇子,两年前刚被遣到这里。” 尽管知道这群人的身世不同凡响,但老韩还是被震了一下,“他们……怎么会有汉人的相貌特征,西域各国的皇族怎么会容许……” “就知道你要这么问,所以不想跟你说,这玩意儿罗嗦起来可费劲了!”老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老韩,猛咽了一口吐沫。 “我靠啊靠!怎么一个个都这副德行,真是有损我光明磊落的光辉形象。”老韩无奈的叫过一个拿着酒囊的妇女,晃荡另一下,也就剩下三分之一的程度,他狠了狠心把酒囊递给小眼紧盯自己手里动作的沈老头。 哆哆嗦嗦打开盖子,小口美美抿了一口后,闭着眼心满意足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久久回味着。老头的举动把老韩看得是七窍生烟,就在他想采取些不那么尊老爱幼行径的时候,沈老头说话了:“要想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必须多唠叨两句。” “新莽丢失西域之前,有大批各类汉人停驻于西域,他们包括由西域都护、戊己校尉、敦煌郡太守掌管的西域各屯戍区的屯田卒和障塞亭燧沿线上的戍卒,zì yóu进入西域的平民,汉公主随从及后裔,以及西汉时期因战乱等因素而流落西域的汉人军卒、使者及其后裔。” “自王莽把持西汉朝政以后,因贬易王侯等一系列错误政策而使西域政局渐趋动荡:先有汉平帝元始中车师后王姑句只身、去胡来王唐兜率部分别亡入匈奴;次有新朝始建国二年车师后王弟狐兰支率二千余众逃入匈奴;再次是戊己校尉史陈良和终带杀校尉刀护、率吏士男女二千余人叛入匈奴;后是焉耆杀都护但钦而致使西域瓦解。” “而西域与中原隔绝的大幕,是以新朝天凤三年五威将王骏、西域都护李崇、戊己校尉郭钦率军讨伐焉耆,结果中伏大败,王骏被杀,戊己校尉郭钦率所部退回关内,而李崇收余士,还保龟兹,他们几经辗转,由北道的龟兹国境来到南道的莎车国境,人数高于千人。由于军事组织没有解体,又托庇于莎车王,光武帝建武元年至五年,莎车王康率傍国拒匈奴,拥卫故都护吏士妻子千余口,檄书河西,问中国动静,自陈思慕汉家。由于zhōng yāng王朝丢失西域是以战争方式结束的,致使各类汉人中的一部分人流落在西域而未能返回关内。” “永平年间前期,莎车王贤在位时,征服于阗,派镇将君得统治于阗。君得暴虐,百姓患之,永平三年,于阗贵族大人都末兄弟谋杀君得。随后,于阗大人休莫霸复与汉人韩融等杀都末兄弟,自立为于阗王。于阗从此强盛起来,次年打败莎车并俘获贤。汉人韩融便是新莽失西域时流落于的当地的汉人,他处于于阗上层社会,在于阗拥有很大的势力,是休莫霸作为其实现政治图谋的最主要的助手,最终因为立国大功与于阗长公主联姻,后其子继国体,为于阗皇族。” 第六十节 砺锋初显(二十六) - 逐胡纪 - 枫尊 () 沈百万抬起头来,默默的看了眼站在人群中间的那个年轻人。 “难道此子?”老韩皱起眉头探询的望着沈百万。 “嗯,自他的先辈起就是匈奴王的奴隶,当年迦罗沙摩亲王韩融的嫡系子孙,于阗皇族韩莫都尔刺。”沈百万点头道。 “于阗?”老韩眯眼望向有些惊慌失措的大皇子,若有所思。 抿了抿嘴,白了装作冥思苦想的老韩一眼,沈百万无奈的说道:“于阗地处塔里木盆地南沿,地滨和阗河,南有昆仑山,北接塔克剌麻罕沙漠,是西域南道中最大的绿洲。位当天山南路、西域南道之要道,西经莎车、朅盘陀、疏勒,可通往北印度或睹货罗。自古即以出产美玉而驰名。东通且末、鄯善,东汉初,为莎车所吞并。汉明帝永平四年,贵族广德立为王,灭莎车,服从于阗。十六年,汉军司马班超至于阗,广德杀匈奴使者降汉,班超以此为根据地,北攻姑墨,西破莎车、疏勒,于阗都出兵相助。时南道诸国,唯于阗、鄯善强大。后又兼并戎卢、扜弥、渠勒、皮山等国,与鄯善、车师、龟兹、疏勒并为西域大国。”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老韩的脸庞难得的闪过一丝红sè,有点难以启齿的问道:“这个鄯……鄯善、车师、龟兹、疏勒,这个……” 沈大爷的眼瞪得圆溜溜的惊愕看着虚心好学的老韩,瞪,再瞪,狠狠瞪,最终因为眼睛疼而败下阵来,认命般垂头丧气的说道:“我,我靠……”沈老头也学着老韩的口音骂了一句,“你肯定想累死我老人家,唉,罢了,事关重大,我也只能详细说与你听。汉武帝建元癸卯三年,张骞出使西域寻访大月氏联合抗击匈奴。虽然出使未获成功,但是却沟通了中原与西域诸国的联系和交往。这西域三十六国依次为乌孙、龟兹、焉耆、若羌、楼兰、且末、小宛、戎卢、弥、渠勒、皮山、西夜、蒲犁、依耐、莎车、疏勒、尉头、温宿、尉犁、姑墨、卑陆、乌贪訾、卑陆后国、单桓、蒲类蒲类后国、西且弥、劫国、狐胡、山国、车师前国车师后国、师车尉都国、车师后城国、大宛、安息、大月氏、康居、浩罕、坎巨提、乌弋山离等,”使劲“咕咚”了一口手中的美酒,嘴角流涎的沈大爷缓了缓气: “其中,鄯善本名楼兰国,国都扜泥城,出玉,多葭苇、柽柳、胡杨、白草,民随畜牧、逐水草,有驴马、多囊驼,水土肥美。汉昭帝元凤四年,傅介子刺杀其王安归,更立王弟尉屠耆,改国名为鄯善,迁都于扜泥城。东汉光武帝建武十四年,鄯善王安遣使入朝贡献,上书请置都护,光武帝不允,鄯善只好向匈奴称臣。后来鄯善兼并了小宛、jīng绝、且末等小国,称霸南道诸国。汉明帝永平十六年,假司马班超出使鄯善,恰好匈奴使者也来到,鄯善王广不知所从。超杀匈奴使者,广遂降汉。安帝初年,西域复绝。后敦煌太守曹宗遣行长史索班屯驻伊吾,鄯善与车师前部最先降汉;后匈奴与车师后部攻杀索班,鄯善告急,求救于曹宗。西域长史班勇因鄯善王最先归附,特加赐他以三绶,鄯善出兵助勇击破车师后部,西域遂平。” “龟兹国以库车绿洲为中心,都延城,东起轮台,西至巴楚,北靠天山,南临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西与疏勒接,东与焉耆为邻,汉昭帝元凤四年,龟兹服从于汉,汉廷在龟兹东乌垒城设西域都护。王莽时重又隶属于匈奴。东汉建武二十二年,莎车王贤杀龟兹王,封则罗为龟兹王,封驷鞬为乌垒王。几年后,龟兹国人起义杀则罗、驷鞬,遣使匈奴,请立新王。匈奴立龟兹贵人身毒为龟兹王,于是龟兹属匈奴。东汉明帝永平十六年,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据有北道,攻破疏勒,杀疏勒王,立龟兹人兜题为疏勒王。一年后,班超从间道到疏勒,去兜题所居橐城九十里,遣吏田虑先往说降。兜题见田虑轻弱,无降意。田虑乘兜题无备,劫缚兜题,兜题左右惊惧奔走。田虑驰报班超,班超即赴之,召集疏勒全部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疏勒王,疏勒国人大悦。疏勒王忠及官属皆请杀兜题,超不听,yù示以威信,释而遣之。疏勒由是与龟兹结怨。后汉明帝驾崩。焉耆以中国大丧,遂攻没都护陈睦。超孤立无援,而龟兹、姑墨数度发兵攻疏勒。班超守盘橐城,与疏勒王忠为首尾,士吏单少,拒守岁余。东汉建初元年肃宗初即位,恐班超单危不能自立,下诏征超。疏勒两城自超去后,复降龟兹。东汉建初三年,班超率疏勒、康居、于窴、居弥兵一万人攻破姑墨石城,斩首七百级。班超yù因此叵平诸国,帝知其功可成,即发兵千人就班超。后疏勒王忠与龟兹密谋,遣使诈降班超。班超知其内jiān而外伪许之。忠大喜,即从轻猗诣超。超密勒兵待之,为供张设乐,酒行,乃叱吏缚忠斩之,击破其众,杀七百余人,南道于是遂通,龟兹、姑墨、温宿皆降,班超废龟兹王尤利多,立白霸为龟兹王。班超经营南道,北征匈奴,西域各国重与汉通。和帝永元三年,龟兹降汉。汉以班超为都护,居龟兹它乾城。但因与中原交通被阻,西域都护撤回。终汉之世,龟兹叛服不常。” “疏勒地处嵚岭东坡和塔里木盆地西缘,东汉永平十六年,龟兹王建倚恃匈奴,攻破疏勒,杀其王,立龟兹人兜题为疏勒王。第二年,军司马班超派人到盘稿城劫持兜题,并召集疏勒将吏,说以龟兹无道之状,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国人大悦。此后班超一直驻守在疏勒。后焉耆趁中原帝丧,攻没都护陈睦。班超孤立无援,而龟兹、姑墨数发兵攻疏勒,班超与疏勒王忠共守盘稿城,虽士卒单少,拒守岁余。班超受诏还京时,疏勒举国忧恐,其都尉黎弇自刭。班超不忍离去,更还疏勒,捕斩反者、击破尉头,疏勒复安。建初三年,率领疏勒、康居、于阗、扜弥兵一万人,击败姑墨,平定了疏勒都尉番辰的叛乱。班超任将兵长史以后数年先后平定莎车、龟兹、焉耆。延光四年班勇发敦煌、张掖、酒泉六千骑平定车师后部叛乱时,鄯善、疏勒等都遣兵来助。永建二年疏勒王臣盘受封为汉大都尉,以后也曾随汉使平定叛乱。” “车师邑有城郭,位于准噶尔盆地的东边缘,扼天山缺口。其国都在交河城,临盐泽,南通楼兰,西通焉耆、龟兹等,西北通乌孙,东北通匈奴。汉武帝初通西域,车师常替匈奴当耳目,并攻劫汉使。征和四年,开陵侯率楼兰等国兵围交河,车师始降。昭帝、宣帝时,匈奴与汉争夺车师,连战不息,侍郎郑吉屯田渠犁,立军宿为车师王,迁其一部分国人于渠犁。匈奴另立兜莫为王,率馀众保博格达山北麓。自此车师分为前、后部。后部王驻务涂谷。神爵二年,匈奴分据西域的rì逐王降汉,从此西域完全属汉朝统治,汉始置西域都护。后又置戊己校尉,屯田于车师前部国都附近,前部王复还交河。王莽时,由于西域都护和戊己校尉处理失当,车师前、后部王屡遭杀害,遂叛附匈奴。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一年,前、后部与鄯善等十八国遣子入侍,请复置都护,汉光武帝刘秀不同意,遣还其侍子。后车师兼并邻近小国,仅余东且弥、卑陆、蒲类、移支,与前、后部共称车师六国。明帝永平十七年,窦固、耿秉等出击车师,前、后部俱降。以耿恭、关宠为戊己校尉,分屯前、后部境。不久,北匈奴围攻恭等。汉遣兵击败匈奴,迎恭等还,复弃车师。和帝永元二年,窦宪大破北匈奴,车师前、后部王各遣子入侍。后部王涿鞮怨前部王尉卑大,击破之。王林讨斩涿鞮,立其弟农奇。安帝初,西域复附北匈奴。敦煌太守曹宗遣行长史索班屯驻伊吾,前部王降汉。后部王军就引北匈奴攻杀班,击走前部王。西域长史班勇击走北匈奴于前部境内,勇进击后部,斩军就,率农奇子加特奴、八滑等大破北匈奴,遂立加特奴为后部王,八滑为后部亲汉侯。屯田柳中。后北匈奴呼衍王屡攻后部,敦煌太守裴岑出伊吾攻杀呼衍王,后部遂安。桓帝永兴元年,后部王阿罗多叛,其部众不从,阿罗多逃奔北匈奴,汉立军就子卑君。其后,阿罗多归降,汉赦其罪,使复位为后部王,迁卑君于敦煌。” 看着瞠目结舌,眼神中露出钦佩之sè的老韩,沈大爷颇为自得的揪了揪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子,一副孺子可教的慈祥表情。 “老头,你叽里呱啦这么多浪费我这么长时间,若不给我个有价值的理由,我就要发飙了!”老韩更加慈祥的亲切说道。 “你……”沈老头终于是见怪不怪的硬生生憋下这口气,“我给你讲的西域诸国历史中隐含着一个巧合,站在你面前的这些西域人的先辈,那些西域诸国原本执政的皇族,几乎是在同一时期被以政变、侵略或刺杀的方式清洗掉的!” 第六十一节 砺锋初显(二十七) - 逐胡纪 - 枫尊 () 老韩交叉抱胸的手臂突然抖动了一下,惊愕的表情一闪而过以后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 本来怒目横眉打算就此揭开话题的沈百万看到老韩的表现愣了一下,继而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与欣赏,合拢嘴后一言不发,似乎在耐心等待着老韩的回应。 “沈老先生,我已知晓您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但是,”一道jīng光自猛的睁开眼睛的老韩眼中闪现,浮现感激神sè的脸上稍微有些激动,“我需要知道更多的东西,更多真实的东西。”老韩此刻心里对眼前的老人既敬又惊,作为一个曾接受过现代高强度训练的职业军官,老韩的心理素质与辨识力实在高出常人太多太多,虽然前有拓跋雪他们发自内心的叙说,后有哈什米与陀思穆达他们绝对真实的证实,但老韩心里总是感觉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一直接受不了的,从而无法辨清局势,自己也就不能依据全局做出正确判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前行,这对于自己以及这帮跟随自己的兄弟们都是致命的冒险,而现在,沈百万的一席看似无关紧要的长语竟让自己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能抓住结果,用来证实心中的疑惑!“请您不辞辛劳的将您所知道的西域之事都说予我听,”顿了顿,他又恳切的说道:“特别是关于后来西域汉人的事情,我想详细了解,有劳您了。” 沈百万重重的点了点头,侧头理顺了一下思路,认真的讲起来: “后来,有不少汉人士卒也流落在西域,他们主要是东汉王朝在西域的历次用兵中被俘、失散、受伤或困顿于旅途而留居当地的士兵。” “咦?大汉在西域还曾战败过吗?”思想上还停留在“马踏四夷”意识中的老韩,对于历史上强盛无比的大汉在西域的军事行动结果有了好奇。 “唉,可悲可叹啊,永平十八年,焉耆与龟兹反叛,攻殁都护陈睦、副校尉郭恂,杀吏士二千多人,被迫罢撤伊吾屯田。” “永平十八年,北匈奴两万骑围攻车师,驻屯后部的戊己校尉耿恭派三百汉军救援,皆为所殁。北匈奴又围后部屯城,未下。同年,车师反叛,与北匈奴合兵攻驻守后部的耿恭部及驻守前部柳中城的戊己校尉关宠所部,柳中城汉军尽殁,耿恭部余者二十六人,入关生还者仅此十三人。” “安帝永宁元年,郭煌郡行长史索班所率屯田伊吾的千余名士卒,遭到北匈奴和车师后部军队的围攻,全军覆殁。” “永宁元年,车师后王军就反汉,攻破汉军驻屯后部的屯城,杀后部司马及敦煌行事。” “顺帝阳嘉四年chūn,北匈奴呼衍王率兵进攻车师后部,顺帝乃令敦煌太守发诸国兵,及玉门关候、伊吾司马,合兵六千三百骑救之,掩击北匈奴于勒山,大败而回。” “桓帝元嘉元年,呼衍王将三千余骑寇伊吾,伊吾司马毛恺遣吏兵五百人于蒲类海东与呼衍王战,全军覆殁。” “元嘉二年,新任西域长史王敬因受拘弥王的挑唆而错杀于阗王建,导致于阗侯将遂焚营舍,烧杀吏士,上楼斩敬。西域长史所率吏士全部覆没。” “桓帝永兴元年,车师后王阿罗多与驻屯山北的汉军戊部候严皓有矛盾,遂率部反叛,进攻且固城,吏士死伤惨重。” “延平元年,西域龟兹诸国反叛,汉军死伤惨重无力防御,罢都护及西域各处屯田。” 老韩听完后一言不发,脸上的神sè冷峻威厉,他出人意料的慢慢走近那群西域人:“多余的话不说,若不是巧合我还真不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不管囚没了多少代,你们始终是有着高贵血统的皇族,从伊屠人和‘塔姆哲哈比’的身上就可以知道,你们一代代肯定有密不外传的绝技家学,你们仍然代表着各自部族的最强战力。现在,”老韩扫视了他们一眼,“选出六个搏击之术最强的好手,现在,立刻,马上!” 没费多少时间,这三十多个人稍显慌乱的互相凝视了半刻,六个身姿矫健的武士转影移形间围在老韩身前,其中就包括那个最年轻的于阗皇子。 “上!”老韩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后,六条敏健的身影“嗖”一声如猎豹一样自各个刁钻方位向老韩猛扑上去,遮拢住老韩身上的各处致命要害! 下一刻,六个身影纷纷跳出老韩身外,身形均摇摇晃晃。 “不愧是王族强者,素质出众,但,”老韩有些疑惑的摇摇头,“不可能每个西域武士都有这般身手,再说无论兵甲马匹,西域汉军均不落下风,竟连遭惨败,除非……”老韩眼紧紧一眯,看向沈百万,此刻的沈老先生颇为平静的看着老韩。 点了点头,老韩又走回沈百万身边,这时包括傲犁逐rì、野利狐、独孤熊等一干鲜卑将领在内的人jīng们都关注于此处的动静,纷纷聚拢在周围,沈百万看了老韩一眼,后者示意他继续讲解。 “你想得没错,西域诸国对大汉军事行动的背后都有匈奴人的身影,否则以他们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撼动大汉在西域的根基。”沈百万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秦汉之际,匈奴族在北方草原rì渐强大,到冒顿为单于后,国力更强,大力向四周扩张。在平定西域,又北服丁零、鬲昆、薪黎等国后,匈奴所控疆域从原来的河套、yīn山,扩大到北至贝加尔湖、叶尼塞河流域,西至天山南北,东至辽州平原,南至冀州北部及并州、雍州北部的黄河以东及以南地区,其辖区内的各民族皆隶属于匈奴,匈奴冒顿单于去世,其子稽粥继位,号老上单于。后又与乌孙联军击败大月氏,大月氏再度迁徙到阿姆河左岸。匈奴乌孙联军征服大月氏后,大大提高了匈奴在西域各国中的地位和威信。西域对于匈奴来说不仅是其收取赋税的膏腴之地,同时也是其与汉朝逐鹿中原的战略要地和走向世界历史舞台的踏板。因此匈奴人自占领之rì起便牢牢地控制着西域,占领西域长达二百年之久的匈奴人在漫长的统治中,期间由于与汉朝在中原及大漠南北的争夺rì益激烈,更需要利用西域的人力物力来支持对汉朝的战争,于是积极经营西域。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匈奴在西域的势力已经十分强大,建立了较为稳固的统治,并且在军事、经济方面,西域已经成为匈奴政权强有力的后方基地。正因为如此,汉朝强烈意识到西域已成为匈奴的西方臂助。” “为了加强西域作为自身后方基地的作用,匈奴在西域专设了僮仆都尉。僮仆都尉设立在焉耆、危须、尉犁之间,这样匈奴贵族不仅拥有富饶的游牧区域,同时还可以牢牢控制西域绿洲城邦。” “匈奴常以联姻拉拢西域贵族,乌孙王昆莫曾曾娶匈奴公主为左夫人;乌孙肥王翁归靡胡妇子乌就屠,狂王伤时惊,与诸翖侯俱去,居北山中,扬言母家匈奴兵来,后故众归之;又车师王更立子乌贵为太子。及乌贵立为王,与匈奴结婚姻,教匈奴遮汉道通乌孙者;后康居王以女妻单于郅支,郅支亦以女予康居王。” “西域诸国,各有君长,兵重分弱,无所统一,匈奴为了培养自己的亲信,对西域各国实行质子制度,即将西域诸城邦的王子作为人质驻于匈奴王庭,以此控制各国王室。这些质子在匈奴生活时间的长短,均由匈奴统治者视西域诸国形势的发展而定。如果有需要,随时派他们回国,或立为王,或为军事指挥,或担任大臣。这些人完全听命于匈奴,成为匈奴在西域最可靠的耳目与支持者。” “匈奴强盛时期,其国疆域,东至辽东平原的西部,北至贝加尔湖,西至西域的天山南北各地,南至长城地带。随着匈奴帝国的领土扩张,匈奴的各部也积极向外游牧。匈奴部落的向外游牧,既缓解了匈奴内部牧场短缺的矛盾,同时也对所征服的地域起到镇守作用。在西域镇守或游牧的匈奴王凶明显赫:镇守呼揭国的呼揭王,镇守武威郡的休屠王,镇守张掖郡的浑邪王,镇守河西走廊的犁汙王及温偶駼王,镇守西域北道之焉耆、危须、尉犁之间的rì逐王,镇守蒲类之东的东蒲类王,镇守车师前王辖境内的南犁汙王,镇守天山的呼衍王,镇守腾格里山的伊蠡王。” “匈奴征服西域后,即在一些城邦如龟兹等地设置监国,即派人常驻西域城邦中,监督各国的行为,同时派遣使团督察各国,严防对匈奴的反抗行为,以及汉朝派遣使者联络西域各国。” “匈奴控制西域后大肆掠夺西域诸国的财富,不惜一切代价加重赋税。其在西域所设的僮仆都尉重要职责就是向西域诸国征收赋税,匈奴人曾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仅控制了西域诸国,而且也控制了西域通往中原地区的交通线。虽然如此……”沈百万话锋一转,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从认真听讲且沉思中突然缓过神来的老韩打断了。 第六十二节 砺锋初显(二十八) - 逐胡纪 - 枫尊 () 老韩凝望着一望无际的广阔草原说道:“虽然如此,在匈奴与西域诸国纠葛交锋的长时间里,始终未能得到西域人民的真心依附。因为匈奴对西域诸国的统治,以掠夺当地的财富为主要目的。匈奴作为古代草原文化的典型代表,畜牧业虽然非常发达,但其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却比较落后,不能自给,经济类型较为单一,且以游牧为主的经济有很大的不稳定xìng,畜群的饲养和繁殖需要丰盛的水草和适宜的气候,因而受到自然条件的约束与限制特别大,倘若遇见灾害,生产随即受到严重破坏,社会经济即趋萎缩,而这种经济上的不稳定xìng和脆弱xìng反映在政治上便是政权容易忽强忽弱、骤兴骤衰。” “西域绿洲地区发达的农业和手工业对匈奴有很大的吸引力,因此,匈奴只是将西域作为掠夺人口,收取赋税,以及交换生活必需品的大后方,没有从经济、政权建设等方面打破西域各城邦相互隔离的状态,以形成有机的统一体。并没有真正将西域融入自己政权的统辖之内,也没有更好地进行政权的维护。由于匈奴统治西域时期,在经济上主要是以掠夺西域各地财富为目的,在统治方式上主要以武力来维持,这种统治方式的结果是导致西域诸国仍处于各自为政、分裂无序的状态,西域各国虽隶属于匈奴,但却不亲附匈奴。” “没错!”沈百万有些惊讶的看着老韩,这么短的时间里从自己冗长繁杂的语言里竟能总结的如此条理清晰,实在是另他刮目相看,遂有些期待的继续对老韩讲: “公元前140年,汉武帝即位,强盛的汉军三战三捷,将匈奴右部王驱逐到天山东部,后随着张骞的两次通使西域,以及大汉宗室细君公主与解忧公主先后与乌孙昆莫联姻,汉王朝和西域各国的政治交往络绎不绝,各族商人也频繁地往来于内地和西域之间。在当时人烟稀少、道路艰险的情况下,为了保障这条沟通东西方的丝绸之路的安全畅通,大汉设置使者校尉,率士卒数百人在轮台、渠犁一带屯田积谷,以供应出使西域的使者。” “后又派侍郎郑吉率兵在车师屯田,以护鄯善西南道,即统管天山以南各地。不久以后,匈奴发生内乱,理应继承单于位的rì逐王先贤掸被人篡权后又遭排挤,率万余众投附汉王朝,汉派遣郑吉迎接rì逐王,并封其为归德侯。匈奴势力退出西域,匈奴的僮仆都尉自此而罢,自楼兰经车师前部的西域北道得以畅通。为了管理统一后的西域,西汉在乌垒城建立西域都护府,正式在西域设官、驻军、推行政令,汉宣帝任命郑吉为第一任西域都护,职责是统辖西域诸国,管理屯田,颁行朝廷号令,诸国有乱,得发兵征讨。自郑吉为西域都护至西汉末,前后任西域都护者一十八人,除郑吉外,还有韩宣、甘延寿、段会宗、廉褒、韩立、郭舜、孙建、但钦、李崇等。西域都护所辖西域各国的国王及主要官员,由汉王朝赐予印绶,自译长、城长、君、监、吏、大禄、百工、千长、都尉、且渠、当户、将、相至侯、王,皆佩汉印绶。唉,生不逢时,若像我一般高风亮节、博学多才的清高雅士生在那个时代,必会毛遂自荐,主动请缨去大好西域一展我胸中的万丈雄图。” 话音到此为止,看着笑眯眯看着自己的沈百万,以及周围那些同样眼巴巴瞅着自己的伙伴,老韩气不打一处来的说道:“西域都护府的设立,标志着西域正式纳入汉朝的版图,打破了西域各地小国林立、互不往来的隔离状态,造就了在朝廷的统一管理之下,西域各地相互交流的rì益增多,增进了西域诸城邦国、各民族间的相互了解与信任,同时保障了东西商路的畅通,也增进了西域与内地的密切联系,促进了西域本地经济的发展,增强了西域各地对大汉统治的认同、信赖与忠诚。” 连连颔首的沈百万大感安慰的刚想表扬两句,老韩嘴中的话让他差一点就脑溢血。 “首先谢谢您如此不厌其烦的讲述如此之繁杂的西域详情,第二件事,”老韩脸上的表情变得冷酷无比,“请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西域数百年的历史在你嘴中吐出就跟嗑瓜子一样简单,一般像你这样博学多智的人,现在都在朝廷里当着大官,娇妻美妾的莺莺燕燕簇拥着喝茶养生,绝不会跑到这里来喝西北风纳凉,你是谁,我数到三,你要不说就干掉你!三!” “nǎinǎi个熊!”自诩清高人士的沈百万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终于学面前这个瘪三的一句口头禅抒发了自己现在内心的激动,“没人教过你怎么对名人雅士说话嘛,我告诉你,你这种行为往轻里说叫不尊师重道,往重里说叫欺师灭祖,是会被天打五雷轰的。” 看着一脸满不在乎的瘪三正招呼着几个膘肥体壮的小瘪三就要向自己走来,掂量了一下自己身体克数的沈老先生最终选择配合组织调查,扬臂大吼一声:“我是墨者!” 说完后,沈百万一抬眼,周围所有人的反应表情都符合他的预期,当然,肯定要除去一个人,而那个人,现在正深情无限的盯着自己,不是,是盯着自己扬起的手死死看着。 沈老头拿着拐杖的手都打哆嗦了,他知道,面前这个家伙看上去五大三粗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当内里比妖jīng还jīng,他后悔自己刚才吃饱了撑的发神经扬什么手,面前这小子肯定发现了什么。 “你是墨者,但又不能叫你墨者,对吗,巨子?!”说完此话的老韩此刻内心的震惊一点也不比对面刚刚听到自己喊他称呼后呆立当场的沈百万小。 山东省枣庄市滕州荆水河滨、龙泉塔畔,那座在后代被叫做“墨子纪念馆”的庭院式建筑群体,老韩可没少去过,因为自己对墨家的浓厚兴趣,无论北部收藏国内外墨学研究图书资料的图书资料楼,东院绘有《墨子圣迹图》的圣迹堂,还是展示墨子军事思想及防御措施如城防、连弩弓演示等的军事厅,自己都几次三番的过去参观,对那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刚才突然闻听沈百万是墨者时,自己已然震惊不已,而当他夸张的举起手时,如同平地里一道旱雷在耳边炸响,他手中握着的倒人字叉木拐杖,突然让自己想起跟纪念馆东院序厅里那自己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墨子塑像手中握着的木拐杖几乎一模一样,再回忆回忆“手足胼胝,面目黧黑,役身给使,不敢问yù”的禽滑厘拄拐山间的画像;“死之,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的孟胜立杖阳城君府门的画像;义正辞严拒绝秦惠王对其子特赦的腹黄享大义灭亲横眉挺杖的画像……一道灵光自心间闪现,风格各异的巨子们唯一的相同点竟是那手中的木拐杖! “原来墨家领袖的‘巨子令’不是什么令牌符信,却是这把毫不起眼的木拐杖!”老韩自己也有些不敢置信的自言自语。 “我,我还是小看了你,”沈百万一脸苦笑,看着手中的木拐杖连连摇头。 “墨,墨者,那不是一群,那个。”跟随拓跋长公主熟悉中原历史的独孤熊看着干瘦猥琐的沈百万竟有些结巴,神sè中畏畏缩缩的闪过几丝惊惧。 沈百万尴尬无奈的笑了笑,气氛有点不同寻常。 “在高居庙堂寻欢作乐的儒士,严刑峻法役使天下的君王胥吏,飘然物外游戏人间的道士身后,总有一群身着简朴衣裳的墨者,为了天下安宁,万民福祉,冒着诸侯国的通缉和大军的兵锋,劳作、奔走在华夏大地之上。无论是循规蹈矩的儒生,还是浪漫超然的道者,都不过是求得一己的安宁和自我形象的完善,惟墨家能够真正摆脱各种社会势力的纠缠和引诱,从力学、光学、几何学、逻辑学等广泛的知识领域去把握生命本来的含义,认知世界的真相,从而形成寻求真知、注重实践、自励自强的可贵的品格。”老韩一脸惋惜的叹道,他的一席话让众人不禁sè变。 “作为先秦时期重要的学术流派,墨家曾经有过可与儒道两家分庭抗礼的繁盛时期,秦统一六国后,秦始皇采用李斯的法家理论,李斯上书言‘古者天下散乱,莫能相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以非上所建立……百家语者,蠲除去之’。始皇遂焚百家之书,这对墨家学派来说是一次毁灭xìng的打击,墨家学派从此一蹶不振。及至后来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又一次给了墨家沉重的打击,几乎衰落。” 第六十三节 砺锋初显(二十九) - 逐胡纪 - 枫尊 () 老韩的这一席话,让身处关注中心的沈百万都不由勃然sè变,他像看一个怪物一般审视着脸上风淡云轻的老韩,内心不由自主的开始重新评价起眼前这个看似悍勇粗犷的大汉,嘴里喃喃的说道:“不会的,不可能,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大汉朝廷动用禁卫军在全国范围内捕杀墨者,销毁一切有关墨家的书籍献册,在民间大肆污蔑墨家学说与门徒,卑鄙、yín邪、yīn险、残忍、jiān诈、凶狠、暴虐,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将我们描绘成穷凶极恶、毫无人xìng的危险罪犯,使人们对我们敬而远之,避之不及,厌恶嫌弃。”他两眼紧紧的盯着老韩:“墨家已经隐世多年,有关墨者的事迹也早已在民间失传,你为什么会这么,这么了解我们?” “天机不可泄露,”老韩颇为玩味的上下打量着眼神中充满复杂情感的沈百万,“至于这个卑鄙、yīn险、jiān诈,嗯,嗯……” “你,你这个……”本来一脸严肃紧张的沈百万听到老韩的话后,先是一阵愕然,当他看到老韩那戏谑的眼神后,哭笑不得的指着老韩说不出话来。 “想不想知道真实的墨者,”老韩转身对着满满围在周围的伙伴们问道。墨家被塑造为反面的极致典型后许多年了,竟然还有这么个看似有内情的大反转,面对这么刺激禁忌的话题,没人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在得到一大片小鸡啄米似的肯定回答之后,老韩悠悠的说道:“当然,你们面前的沈老先生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墨者,只不过,形象猥琐了点,有点耽误墨者在大家心目中应有的伟岸印象。”又是一阵猛烈的小鸡啄米。 不待沈百万发飙,老韩赶紧接上话茬:“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节葬、非乐、天志、明鬼、非命,这便是被人深恶痛绝的墨家本来的思想。”恢复了严肃的老韩眼睛看向远方,“其实,墨家的惨痛遭遇是中华文明史上的一个悲剧,今天,我就在此提前给它正名!” “墨家门下弟子学业有成的称为灵子,灵子分外放与内传两种,外放弟子在外济世,内传弟子研习秘术,外放弟子不涉内事,而弟子在外不得涉露墨家秘密,成员行事事成后必定要功成身退,不使世人有闻。” “墨者多来自社会下层,以‘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教育目的,‘孔席不暖,墨突不黔’,尤重艰苦实践,‘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则夕弗得’,‘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rì夜不休,以自苦为极‘,生活清苦。墨者可以’赴汤蹈刃,死不旋踵‘,意思是说至死也不后转脚跟后退。墨者必须服从钜子的领导,其纪律严明,相传‘墨者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不论何人,但犯必罚!” “‘视人若己,爱人若爱己’,墨家认为天下之所以出现各种祸患,比如诸侯的攻国,家主的相篡、人与人的相贼、君臣的不惠忠、父子的不慈孝、兄弟的不和谐等,原因就在于人们只爱自己不爱别人,或者不能像爱自己一样爱别人。‘夫爱人者,人必从而爱之。利人者,人必从而利之。恶人者,人必从而恶之。害人者,人必从而害之’,要不分等差,不分亲疏,不分先后,把人与人之间看成是相同族类中各分子之间的完全平等的关系,从而认为人应彼此互爱。兼爱就是要打破家族本位,代之以社会本位;打破人与人之间原有的贫富、贵贱的地位。” “‘非攻’是在国与国之间关系的处理上,反对为了一己之利而侵略他国的和平主义思想。墨家主张兴利除害的正义战争,但一旦有战争发生,就要去扶助弱者抵抗强敌。这种防守是一种积极防守,是守中有攻,强调全民同心协力备战迎敌,要加强平时战备,居安思危。” “‘尚贤’是不论贫富,任人唯贤,不分贵贱唯才是举;‘尚同’是天下一齐,上下同心,上下一心为人民服务,为社会兴利除弊。” “墨子出身下层,站在平民立场关注平民阶层的利益,努力要消除人民的三患,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劳者得息。因此,根据兼爱的原则,对上层的王公大臣作出节用、薄葬、非乐的要求。提倡节俭,因为节用客观上可以使财物翻倍。反对儒家厚葬和久丧的生活礼俗,主张薄葬短丧,因为薄葬可以消除不必要的浪费。非乐可以减轻人民的经济负担,节约劳动力,有利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 “在墨子看来,天和鬼神一样虽然看不见却是无处不在的,都是有意志、有情cāo的,它们全知全能且奖善惩恶。不同在于,天是万事万物的主宰,鬼神则是天的辅佐。墨子信鬼神不是为了张扬宗教,而是为人的行为制定一个高高在上的权威和道德标准,他指出在现世利益和权力之外,更有一个超然的、无所不能的存在节制着人世,要尊重前人智慧和经验,” “墨子认为人的行为是能够改变的,而上天对他的奖惩也是对应有变化的,因此人的命运可以由自己的行为来决定,并不是不能自我控制的,通过努力奋斗可掌握自己的命运,凸现了人在社会生活中的主观能动xìng。” “人xìng如素丝‘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即人的本xìng或品德,本来没有善恶的区别,而是后天‘所染’,受环境、师长、朋友影响、教育的结果” “墨家讲兼爱的同时,重视利在社会生活的中的重要价值,主张‘兼相爱,交相利’,即贵义,又尚利,把讲仁义与人们的实际利益结合起来,强调义利并重,义利合一,把‘利人’和‘利天下’看作追求仁义的志士最崇高的目的。利是天下的利,百姓的利,是多数人的幸福,他站在平民立场上,对王公大人施政做出要求。利总与圣王之道联系在一起。圣人之道是以前的王公实践的为天下人求利之道,为当前的王公大人的施政树立了楷模。‘仁之事者,必务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将以为法乎天下。利人乎,即为;不利人乎,即止。’以利人为进退取舍的标准,而且利人的范围是天下大多数的人,这就强化了墨家重利的人民xìng、进步xìng,不是导向自我中心的自私自利,而是追求天下、国家、人民之大利与公利。墨家认为,人人如果亏人而自利则势必会互相残杀,最后对谁都不利,对国家也没有好处,所以必须加以反对,要把公利,即国家人民之利,尤其是下层劳动人民之利作为最高价值标准和最终价值导向,并用来评价和选择一切。” 独孤熊终于自己使了使劲把下巴给合上:“他们不是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做的亡命徒吗,天生yīn险残忍的刺客……” “呵呵,小熊啊,人云亦云是不可取的,我给你讲讲墨者接受的军事教育你就了解了。”老韩看了看脸sè已变得正常的沈百万,他颤抖的手臂暴露了此刻他内心的感受。 “墨子反对一切不必要的奢侈浪费,礼仪可以简略,生产不可懈怠;强调节俭求富,艰苦朴素。他以身作则,身先士卒,‘其生也勤,其死也薄’,‘以裘褐为衣,踽为服,rì夜不休,以自苦为极’。墨子从衣、食、住、行各个方面对他的弟子们严格要求,如果做不到,将有可能被开除出墨家集团。以量身而衣,度腹而食培养墨者吃苦jīng神。” “墨子的弟子要随时准备打仗,学生和家属都应当有思想准备。墨子认为从军打仗而牺牲,是为实现理想事业而死,是死得其所,有价值的。‘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受其躯,赴士之厄困’,战争是生死的较量,缺乏勇敢jīng神就不能取胜,真正的勇敢有所选择的,是应当与智慧和道德相结合的。勇敢要以正确的是非观、价值观为指导,讲究方式和策略。” “墨子认为,小国只有靠实力和人民的团结才能保卫自己,战争一旦来临就要迅速动员军民紧急备战。除了军队之外,各个行业、各个阶层都要统统应征。不仅各级官吏而且各有一技之长者都要动员起来,纳入战时体制;不仅青壮年参战,连老人、妇女和儿童也要起来参与。老人不能直接参战但可以巡逻,维持秩序,妇女和稍大一些的儿童也可以参与后勤工作,这就壮大了守城的力量。” “墨家说战争的胜负不仅取决于战场上的拼杀,更重要的在于双方政治、经济、外交等诸方面的制约和影响,因此从物质、jīng神、天时、地利等各个方面都对备战提出了要求。墨家集团有各种工匠,他们技术jīng湛,制造了当时最先进的、大型的守城器械(如连弩车、掷车、转shè车等),在守城战争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们还备有中型弓弩,小型弓弩,以适应不同的需要。墨者还把制陶、采矿、冶炼金属的一些技术,创造了‘窑灶鼓橐’,综合运用于守城战斗。墨者还认为‘苟利攻守皆战具’,如沙石、瓦砾、灰等都被当做杀伤敌人的武器。墨者不仅有武器装备,而且有城池防御工程,主体是城墙和壕池。墨者还有很多工程设施(如渠答、发梁、里门岗亭等)用来配合防御,其防御工程设施是相当周密严谨的。” 第六十四节 砺锋初显(三十) - 逐胡纪 - 枫尊 () “哇,好厉害,”独孤熊凑近沈百万,令人发指的作双手捧心状,两眼冒着忽闪忽闪的小星星,“吃苦耐劳、训练有素、舍生取义、不怕牺牲,真乃……吾辈效范之楷模。”一席话说得沈百万是点头连连,却忘了看看独孤熊那歪嘴斜眼的鬼脸。 老韩却从中听出点意思来,“哦,原来如此,怨不得先秦把墨者描绘成了心狠手辣、训练有素的刺客形象,我说老沈啊,你们的这些个xìng也确实太容易让人误解了,说不定这就是一场误会引发的血案哈。” 沈百万现在内心一直在不断的庆幸,自己作为巨子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否则碰上面前这些个把人捧上天去又拽下来踩两脚的瘪三,还真不一定能不能抗过去。 “好了,巨,那个,沈老先生,”老韩笑眯眯的看着那些个西域人,“你们墨家在中原销声匿迹了多年,没想到是跑到西域呼风唤雨去了,你捣鼓这么些个西域王族干什么?” “什么叫‘捣鼓’!”沈百万很不乐意,“我是在践行前代巨子的誓言,用生命捍卫这些人生存的权利!” “哦?”老韩眉头一皱,沉默了好一会儿,“西域,数百年来已逐渐发展成中土不可分割的一份子,墨家在其中……可秦、汉两朝先后对待墨家的手段都过于残酷苛刻了啊!” “墨家以天下为己任,以民众的福祉为自己追求的方向,正如你刚才所说,兼爱、非攻、尚贤、尚同、节用、天志、明鬼、非命,我们面对暴秦的屠杀和后来大汉的缉捕几乎死伤殆尽,最终仅剩的墨家弟子杀出阳关,逃入白龙堆荒漠,避过了追兵的追击,在西域隐名立足,”沈百万似乎并不愿多提那段对于墨家来说过于血腥残酷的经历,“西域民风淳朴,然各种势力斗争仍然异常尖锐,匈奴人对西域诸国的残暴压榨与借助西域对大汉的肆虐进攻让我们墨者看在心里,急在心间。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西域百姓以及对我们来说亲人一样的大汉百姓,才是我们一直甘愿奋斗牺牲去守护的人,于是我们毅然决定摒弃与大汉间的灭门之仇,以自己的方式让西域诸国助汉抗匈!” 虽然猜到了这种可能,但老韩他们一干人还是一下子被惊呆了。 “虽然未曾去过那片神秘富饶的西域,但身为草原上的霸主,我们也曾一直关注大汉与匈奴在西域的争斗,你们墨家,我们为何连一根蛛丝马迹都未曾查到?”曾身为鲜卑拓跋部斥候营大统领的贺赖鹰惊奇中带有不解的沉声问道。 “这要从当时的特殊背景说起,汉武帝曾派使者车令等人带千金和金马去交换大宛国贰师城的好马,可能这**在大宛也是稀有物,所以大宛国既希望像张骞曾许诺的那样得到汉王朝的财物,又希望保有好马。当车令遭到拒绝后大怒,出言不逊,大宛贵人被惹怒后竟派东部郁成王乘机杀了车令等,夺走了汉使财物。” “大汉震怒,戒严玉门关,外军有敢入者皆斩之,不顾浞野侯赵破奴率军两万与匈奴作战,全军覆没的险峻形势,先后两次派李广利进攻大宛国,为此调动了几十万军队,十几万匹战马,这其中不包括随军听差勤杂和后勤补给之人,还有十万头牛,三万匹驮马和上万头转运粮草的牲口,战争持续了近四年,耗资巨大,以至天下sāo动,最后阵亡将士近十万,战马损失三万多匹,仅仅得到‘悬大宛王母寡头,取其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三千余匹’的战绩,史称‘天马战争’。” “累累白骨埋黄沙,终不知何处所归,”熟悉这段历史的沈百万语气异常沉重。 “看到汉军损失惨重,我们墨家主动冒险联系上汉庭,以隐于大汉的墨徒二人为安定西域的先锋。”沈百万说完便看着众人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墨家高义,所作所为均已天下百姓为尊,巨子但说无妨。”老韩挺好奇的说道。 雨过天晴的景sè空明透亮,相依相偎的白云自天空缓缓飘过,茂盛的牧草在风声中此起彼伏,叮咚作响的马铃声欢歌灵动,一道彩虹飞架在轻雾飘渺的山峰上,收回沉浸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的深沉目光,“这两个人的名字你们可能听过,”沈百万顿了顿,避开众人那熠熠的好奇目光,“刘解忧、冯嫽。” “nǎinǎi个熊!”老韩一个激灵后失声喊道,他周围几个对西域历史不算陌生的大汉表现的震惊之sè更加不堪。 “原来是她们!”脸sè一直冷漠得跟冰山一样的贺楼豹擦拭弓臂的手猛地一顿,身为拓跋部斥候营副统领的他闻听这两个名字后悚然动容。 “大漠关山狼烟浓,骢马翰海迎烈风,红鞍驰渡秋河陂,麟甲鸯将逼须眉。”老韩凝望着大荒原,想象着那九千里漫漫征途上,五十年风雨岁月中,名留青史的解忧公主在西域那英姿飒爽的身姿,不禁吟诗一首。 沈百万像不小心吞了个大鹅蛋般,张着大嘴看着此刻颇具文人气质的老韩。 “能,能不能给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娟丽秀气,好像是女子的名字。”被放逐过不知道多少代了的傲犁逐rì与野利狐等一干人看老韩连诗都作上了,不禁抓耳挠腮的急切问道。 “嗯,这确实是两个女中豪杰!不过,”老韩重重点了点头,转向了沈百万:“她们竟然是墨徒,这真是大出我的所料,还是巨子你的话最权威,给我们讲讲吧。” “汉初,自乌孙以西至安息均亲近匈奴,匈奴使者持单于一信,则各国都异常畏惧,必须大礼相迎,举国隆重接待;而汉使去了,必须用钱来为自己添加衣食马匹,否则便要忍饥挨饿,甚至有xìng命之忧,其中,乌孙国,大昆弥治赤谷城,离长安八千九百里,人口十二万户,军兵十八万八千八百人,是天山脚下一个强悍的游牧民族王国,在汉与匈奴的较量中,乌孙国承受着来自双方的压力和拉拢,始终摇摆不定。张骞二度出使西域来到乌孙,带来了汉武帝遣公主下嫁,与乌孙结为兄弟之邦的愿望,于是元封六年,江都王刘建的女儿刘细君被封为公主,下嫁乌孙国王昆莫。” “细君公主是汉室亲王之女,汉武帝的亲侄孙女,身份气质高贵,仪态举止端庄,容貌美丽,才华出众,嫁到乌孙后即被封为右夫人,颇受宠爱。然而,匈奴人不甘心这个丝绸之路的要冲之地被大汉所占,急遣卑野王之妻,原焉耆国邪教‘火奴教’巫女乐弥胡儿下嫁乌孙王。生在明媚扬州,长在锦绣长安,擅长弹奏琵琶与吟诗唱歌的大汉公主怎是放荡**、身怀媚技的匈奴巫女的对手。” “再加上昆莫因为自己年迈,要传位给孙子岑陬,而匈奴和乌孙都有这样的习俗,新即位的国王要继收上一位国王的夫人为妻子,所以昆莫要求匈奴公主和细君公主再嫁自己的孙子,匈奴荡妇欣然欢喜,而汉家公主则万难从命,心情苦闷又赢弱幽怨的细君公主痛苦不堪,不久后便在虎视眈眈的乐弥胡儿迫害下,不明不白的与世长辞了。” “在乌孙王庭的墨者通告了这一消息,汉庭虽震怒但无计可施,因为非皇室女不能外嫁,可即使从皇室再选一人,仍旧对匈奴人的yīn狠把戏没有对策,眼看匈奴就要控制要地乌孙,墨家毅然向大汉透漏了身为楚王刘戊孙女的刘解忧墨徒的身份。” “虽然同样出身高贵,但刘解忧截然不同于刘细君,她生来xìng格开朗,聪慧乐观,身体健康,一颗女儿心中有着不输须眉的勇敢和刚强。身为墨徒,文武双全的她深感边境仍有狼烟,强敌虽远必诛,巾帼不让须眉,理当为国分忧,对于汉武帝的和亲政策,既为汉室子孙的解忧有着充分的理解,所以刘细君的悲惨遭遇没有吓倒她,墨家下令后,汉武帝一封诏书,刘解忧慷慨急赴西域。” “jīng修墨家术法的解忧莲步轻迈出车厢的那一霎那,便给了乐弥胡儿一个下马威,娇美的容貌好似三月里鲜艳盛开的桃花,刹那间的风采好像令天上的七彩云霞都羞惭的匆匆落下,如同和煦chūn风的优雅举止,胜似高贵天鹅的冷傲姣姿,温柔幽娴的绝美神态,让乌孙王与他的百官子民们呆立当场。” “她根本不与卯足了劲想要与她在乌孙王面前争宠的乐弥胡儿多说一句话,反而积极参与乌孙政事,她经常不辞辛劳的到各个偏远部落中视察民情、访贫问苦;每逢国中发生了山洪、寒流、地震等自然灾害,她都毅然奔赴灾区,冒着极大危险与各族牧民并肩战斗抢险救灾;大力发展植树造林和发展农业的活动;她还积极支持贤臣的建议,不辞辛劳的说服乌孙王和乌孙长老们开通了乌孙通往大宛、康居和塔里木城邦诸国的通商口岸。天山南北都留下了她友好往来的踪迹,让乌孙国自乌孙王到平民百姓都深感其如太阳般的光辉大气,只知在床第间争风吃醋的乐弥胡儿明显的落在下风。” 第六十五节 砺锋初显(三十一) - 逐胡纪 - 枫尊 () “随着时间的推移,解忧公主在乌孙站稳了脚跟,对乌孙的政治逐步施加影响,乌孙国内亲汉势力得到壮大,匈奴越来越不能容忍乌孙与大汉的亲密交往,对解忧可谓恨之入骨,。汉昭帝末年朝廷动乱,多年来积压在匈奴贵族心里的怨愤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时机,匈奴壶衍鞮单于孤注一掷,调遣大军,联合车师**队,长驱直入乌孙腹地,启用隐藏在乌孙国上下各处的匈奴内谍,嚣张策反乌孙国内的亲匈奴城主,先后吞并乌孙东部恶师、车延等大片国土,大肆屠戮民众和掳掠畜产,威逼乌孙王背叛汉朝,交出解忧公主方能罢兵。乌孙王廷内部的亲匈奴派也大肆活动,煽风点火,蛊惑人心,弄得人心惶惶,主张满足匈奴单于的要求,” “大汉朝廷当时乱象丛生,疲于应付,大将军霍光亲自秘临墨家的联络点,希望墨家出面平定西域局势。”沈百万脸上一片从容。 老韩突然一个箭步跨到沈百万面前,遮天蔽rì的气势让沈大爷又是一哆嗦,“本始三年,乌孙王翁归靡亲自披挂出征打头阵,带领五万乌孙骑兵千里奔袭,出奇制胜的直捣匈奴右谷蠡王的王廷老巢蒲类海,俘虏匈奴单于的嫂、居次、名王、犁汗都尉、千长、骑将以下四万匈奴将士,缴获马、牛、羊、驴、聚驼等畜产七十余万头。这还不包括匈奴民众受伤或逃亡者及畜产远移死亡的,其量不可胜数,匈奴此战衰耗极惨。” “匈奴壶衍鞮单于恼羞成怒,同年冬天,亲自领兵数万铁骑偷袭乌孙,却不料此次偷袭得不偿失,只掳略到一些老弱病残的乌孙牧民,在乌孙的大肆反击下匆匆逃离,归途中偏偏遭到百年不遇的大风雪阻却归程,只有单于和少部分人死里逃生。此后三年,乌孙和北方的丁零、东方的乌桓,三面夹攻,连连出征,匈奴被打的顾此失彼,损失惨重,匈奴人死亡十分之三,畜产损失二分之一,昔rì威震八方、称雄百年的匈奴一蹶不振,雄风不存,内部纷争愈演愈烈,渐渐失去对西域的控制,许多匈奴的属国纷纷宣告dú lì,汉朝和匈奴的对侍局面也由此乾坤倒转。” 老韩说完后,两目圆睁紧紧盯着沈百万:“一个民不过百万,兵不过二十万的西域城邦,曾经对匈奴卑颜屈膝,毫无还手之力的孱弱小国,竟能在解忧公主去后的短短数年间成为令称霸草原与西域数百年的匈奴铁骑都望风而逃的强大势力,这反常的历史资料我曾经在军事学院反复研……不是!”差点说漏嘴的老韩一指jīng得跟个妖物似的沈百万那浮现疑惑之sè的老眼,“那什么,你,你快说,是不是你干的!” “我干啥了?!”被问得一愣的墨家巨子无奈的耸耸肩,“开始时汉朝无暇西顾,前方的战事已经十分吃紧,乌孙的命运如同危巢之卵,时刻都有倾亡覆灭的危险。墨家急遣五百‘兵者’驰援赤谷城,统归刘解忧差御,解忧立即将‘兵者’逐一下配到乌孙大军中任将领,在墨家内线的帮助下,首先凭着坚定的信念和政治胆识,说服了翁归靡,大战二百余合后亲自斩杀‘火奴教’巫女乐弥胡儿,以闪电之势缉捕清洗了王庭中的匈奴内谍与亲匈奴势力,又在此消息尚未漏出之际,连夜率军奔讨被匈奴策反的乌孙城主,以血腥的霹雳手段震慑了乌孙国内,放弃了投降的心思,上下一心联合御外。” “墨家‘辩者’冯嫽在一次追杀匈奴密探的过程中,偶然救下遇险的乌孙右大将,后嫁给显赫的右将军为妻,利用这层身份,善于合纵连横的她面对当时险恶的状况审时度势,与解忧在宫廷内外互为犄角之势,挺身而出以使节的身份斡旋于西域诸国之间,化干戈为玉帛,不辞辛苦的冒着危险游说乌孙周边诸国,既打消了某些虎视眈眈的国家不怀好意的心思,又为后来乌孙、丁零与乌桓对匈奴的三面夹攻产生了深远意义。” “后来大汉待朝廷局势稍稳便发边兵十五万骑,五将军分道并出进击西域匈奴,虽因匈奴得信早逃而战果甚微,却策应了刘解忧在乌孙国内的行动,大大增强了乌孙王翁归靡与国内主战派的信心。” “曾经被墨家派遣去保护大汉使节苏武一同出使匈奴,而被匈奴扣留长达十九年的墨家‘兵者’副统领常惠,也得益于此大好形势而被解忧一举提拔为乌孙大军副将,就是在他的出谋划策与基层‘兵者’将领的训练与指挥下,乌孙大军千里奔袭的神来之笔才得以实现,让气势汹汹的匈奴人毫无防备的被捣毁后方,全军覆没。” 看着眼中一片震惊之sè的众人,沈百万望向那些听闻这些往事后双拳紧握的西域人,“墨者刘解忧、冯嫽、常惠等在乌孙所做的事仅是墨家数百年来在西域为抗击外虏所做的许多事情中的一件,这些被匈奴人囚禁的西域人便是当年一些与我墨家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王族后人,我墨家必守信护卫他们。” “百年前的墨者们能在强敌在侧的险恶环境里冒死求生,干下偌大的基业,功垂青史,我们今天有吃有喝,有械有马,怕他个鸟,时间不早了,都整理装备,挑选趁手的家伙,准备出发,我们还有账要跟匈奴人算算!”老韩一声令下,众人嘹亮应喝,迅速自去准备。 路过也想要离开的沈百万身边,老韩故意压低声音凑在他的耳边说道:“巨子,虽然不知道你想隐藏什么,不过希望随着今后的了解,我们能真正的了解墨者在西域出现的真相。” “什么真相!”沈百万浑身微微一震,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寒光,“真相,我不都已经讲明了吗?” “荒芜人烟的北域,袅袅无垠的东海,人迹罕至的南疆,你们墨家当初在大汉天罗地网的捕杀圈中竟毅然决然的不顾牺牲径直冲杀出汉军严密守备的阳关进了各种复杂势力交相纠葛的西域,若当时偏一偏方向,以你们墨者的本事,说不定你们墨家就一路优哉游哉的饱览着华夏的大好风光,循一处世外桃源避祸去了,一门心思的进西域何苦来哉。”沈百万盯着微笑着的老韩缄默不语。 “天汉元年大汉派遣苏武出使匈奴,那个时候照你的话说应该是在西域还很狼狈的时候,竟然还能在极度敌视你们的汉武帝亲自安排的使团中安插了墨家‘兵者’副统领常惠作副使,并一护就是十九年,‘高义’肯定是墨家做此事的原因,但原因仅仅在此吗。你们和大汉的关系真就是那么简单吗,当年霍光斩杀车骑将军金rì磾、左将军上官桀、御史大夫桑弘羊、燕王刘旦及盖长公主,功高震主,后昭帝死后一月之内废刘贺立刘病已,擅行废立之事让他最终被顶上风口浪尖,xìng命岌岌可危,可就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他还是竭尽全力冒险派大军策应身为墨家人的解忧公主。再说这里竟然如此之多的西域王族奴隶,墨家作为一个教派,在西域所图不小啊。” “单看墨家在乌孙的成就,几乎就不可能被撼动,可别人不知道,我却知晓,解忧公主晚年在乌孙的rì子急转直下,几乎不能立足,在墨家从旁协助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嘿嘿,除非……”看着沈百万那有些紧张的咬齿动作,本来悠悠说道的老韩两眼一眯:“有一个更强大的势力压制住了你们!否则,不会这么多王族在此受苦,即使墨家再平易近人,身为巨子的你也不应该亲自来看护他们,难道你们墨家在西域的势力竟被他们连根拔起了!” 眼睛死死盯着地面的沈百万冷不丁本能打了个哆嗦。 “看来我的猜测没错!”看到沈百万的举动,老韩同样震惊的本能后撤半步,低声急问道:“谁!是谁!大汉后期对你们竭力相扶,匈奴人自己甚至根本无力渗透进被你们把持的西域,周边的诸小国更不可能有能力对你们产生威胁,谁,究竟是谁让你们落到这副凄惨模样!” 沈百万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的沉默不语。 “这下,有点意思了。”突然脸上流露出奇怪表情的老韩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拍了拍沈百万的肩膀,诧异的墨家巨子看着眼前这个恢复了平静的彪形大汉。 转过身向马匹走去的老韩喃喃自语道:“干好自己该干的事情,就算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瞎担心个鸟!nǎinǎi个熊!” “就算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有个儿高的顶着……”沈百万魔怔一样不断重复着老韩的话,慢慢的,两眼熠熠发光,“没错!这个小子,有意思的小子,呵呵。” 第六十六节 砺锋初显(三十二) - 逐胡纪 - 枫尊 () 猎猎风声自此起彼伏的草原上肆虐刮过,唯有吹过这片区域的狂风像大浪拍打到冰山一般颓然得无影无踪,因为,这一片草原上现在正站满全副武装的战士们。 鹰隼般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对面一张张冷峻坚毅的面孔。 “鲜卑勇士何在!”老韩声音中略带颤音的问道。 “哐!哒!”九名鲜卑大汉如擎天之柱般踏前一步,目光熠熠的看向老韩。 “伊屠勇士何在!”声音逐渐加大的老韩朗声大喊。 “哐!哒!”傲犁逐rì率一众伊屠战士们“唰”一下整齐有力的迈出一步。 “羌族勇士何在!”满脸激昂之sè的老韩大喝道。 “哐!哒!”野利狐等一干壮士迫不及待的昂首上前。 “西域勇士何在!” “靺鞨勇士何在!” “虞娄勇士何在!” “僰蛮勇士何在!” ……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己时,老韩充满磁xìng的浑厚嗓音再一次回荡在草原的天空: “数百年地岁月。匈奴人的凶名无数次在人们悲惨的噩梦中被忆起,对待自己曾经的皇族,他们毫不顾惜同族之情,手足相残,赶尽杀绝!对待外族,他们更是凶残暴虐,毫无人xìng!” “匈奴铁骑无数次践踏着它周边国家的城池,在那些富饶祥和的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数不清的妻女姐妹被他们蹂躏糟蹋,数不清的父子兄弟被他们肆意残杀,国破家亡、妻离子散、灭族亡户的一出出令人发指的悲剧不断的在他们的铁骑屠刀之下发生,莽莽草原、风沙大漠、河滨湖湾、皑皑丛林,处处都留下了他们嗜血的恶名,无辜民众的鲜血白骨铺满了他们的铁蹄曾经踏过的地方!” “无数像你们一样曾经受过他们无尽的耻辱磨难的部族勇士,做梦都想横刀纵马、直踏匈奴大荒原,用血与泪粹成地烈火战刀,一洗前耻!百年来rì思夜想的雪恨梦想,今rì在这片怏怏大地上,我们就用手中雪亮锋利的战刀来亲手实现!”老韩“苍啷”一声自刀鞘中抽刀指天! “报仇!”众手一致“哗啦”一下拔出长刀,雪亮的战刀齐齐出鞘,猛地朝天挥舞,如同一片耀眼的闪电划破草原苍穹,万道冰冷彻骨的刀光,仿佛刹那间割裂了草原的天空。勇士们憔悴而激动地脸颊上眼泪纵横,期盼兴奋的目光中蕴含了太多的涵义。 老韩跨马持缰,威武昂扬的嘹亮声音穿金碎石,直入苍穹:“勇士们,不可一世的匈奴族腹地就在前方,你们——将是百年来踏破匈奴大草原地第一人!你们的身影,将永远被华夏大地的人们所铭记传颂!艰难的战斗就在前方,弟兄们,生死相依,xìng命相托!” “大人,生死相依,xìng命相托!” 马蹄奔腾中,莽莽荒原已被甩在身后,更加残酷的征程即将来临。 ※※※ 格姆鲁特湖。桑罕部落的大本营一片忙碌的繁荣景象,好像是一个部落的集会,成群的牛羊,垒叠的皮毛,大捆的草药,还有只有晋人才会制作的珠宝、瓷器、丝绸、酒、盐巴、茶叶、布匹、铁锅等等,奇怪的是,所有买卖的经营者竟然都是穿着胡衣的匈奴人,他们把各式各样的货物从驮畜上卸下来,扔到地上摆开,那琳琅满目的货物看上去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远处一座帐篷的帘门掀开,姆娜闼尔勒晃悠着肥壮的身躯寻了一处开阔地,喘着粗气把拖着出来的一个大包裹费劲解开,包裹皮上有大片大片黑sè的污迹,“嗡嗡”的黑sè蝇虫成群结队的叮在那些污迹上赶都赶不走,凑近一看,那竟然是大片泛着令人作呕的墨红sè的鲜血。 在场没有人对此表现出一丝的诧异,因为他们那些沉甸甸的包袱皮上也或多或少的都沾染了成片的墨红sè血迹,好像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一样。 拍打着有些心跳加速的胸口看着眼前的东西,一脸横肉的姆娜闼尔勒捋了把额头上的辫发,发自内心的笑容霎时让脸上所有的皱纹都舒展开,但让外人看来,怎么看都有一种狰狞的感觉。 坐待时闲极无聊的姆娜闼尔勒不禁想起以前的往事,当年桑罕部落还是一个靠近大晋边陲的不起眼的匈奴小部落,无根无基的逐水草而居,四出迁移,遇上白灾、水灾或蝗灾,他们全族都要靠晋朝官府施舍的粮草度过难关。她五岁的时候曾跟随父亲赶着一头瘦骨嶙峋的老牛拉着的驮车去一个大晋的郡县拉过冬的粮草,当她们家姐妹五人为了能上街而争抢一条布裤穿的时候,车棂外道路边与她们同龄的晋朝小姑娘身上穿得花布衣裙,让她直到现在都记忆犹新,眼睛红通通的羡慕嫉妒到把手掌都掐出血来却毫无察觉。 她的男人和族里的其他男人一样,从小在马背上长大,骑技熟练,骑**湛,骑术绝妙…… 反正在马背上jīng神百倍,下了马背什么东西都不是,脑筋就绝比不上那些勤劳的汉家儿郎了。他们的部族曾经受到并州官府的资助,并且教会了他们耕种,总算是在当地定居下来。然而他们的族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嗜好喝酒,大多数男人嗜酒如命,虽然学会了种地后,一开始在养家糊口的压力逼迫下,他们多多少少也能打下些粮食,但那点粮食他们甚至迫不及待地就把新粮囫囵煮好后,放进缸里酵起酒来,即使自酿的劣酒在当时的晋人看来几乎都难以下咽,游手好闲的他们仍然拉帮结伙的就着本来要拿来跟晋人换rì用品的猎物,美滋滋的喝上几天,每天都要喝得晕里咣当的,仅剩的一点余粮根本不够眼巴巴盼着的妻子儿女们做几顿干饭,全家老小只能借贷过活,最后甚至连家中的牲畜都快要被抵光了,只有很少的几个勤劳的人rì子慢慢好过起来。 所有的这一切,都从匈奴左部帅突然大肆收编散落在草原上的各个部落后开始改变,单于和贵族们鼓动这些普通的牧民们放弃农耕定居的安稳生活,转而去武装抢劫那些富有的晋朝郡县,说这样才是草原勇士证明自己英武的生存之道。当时桑罕部落的头人首先动了心,接受了左部帅给予的武器马匹,集合了部落里所有能骑马会打猎的chéng rén牧民,战战兢兢的走向了在他们眼中犹如天堂一般的富庶城镇。 最终,他们回来了,偷袭成功的他们浑身是血的回到站在寨门口苦苦等待他们的家人身边,马匹上是厚厚的战利品,从珍贵的大型瓷器到女人的贴身亵衣,应有尽有,让他们眼花缭乱,唯一相同的,就是所有的战利品都被大滩的人血溅落上去。 尝到甜头后,部落的劫掠行为逐渐增多,桑罕部落就这样不断的富有壮大起来。后来,不只财宝器皿,他们的马队后面,还跟着长长的一队凄惨哭泣的晋人妇女,她们的男人被自己的男人们劈砍而死,她们的子女们被自己的男人们摔挑践踏,她们自己,却成了自己的男人们随时发泄兽yù的工具,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们甚至,连求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因为,有像自己一样的桑罕妇女帮着自己的男人们看守着这些可怜的人,她们现在不能死,当她们怀上匈奴勇士的孩子并且能生下来作为部落的生力军之后,她们的死期也就来临。 这些晋人妇女的皮肤真娇嫩啊,摸上去比抢回来的上等绸缎还要滑溜;这些晋人妇女的脸蛋真美丽啊,白皙的皮肤配上jīng致的五官,在粗犷的草原上就像珍宝一般光彩夺目;这些晋人妇女的身材真迷人啊,凹凸有致的身体匀称美观,不似自己这些游牧妇女们身上成堆的肥赘肉一样让人厌恶。怨不得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兄弟,自己的父亲,甚至自己未成年的儿子们无论多么辛苦,只要还有一把力气,便会冲进帐篷里,毫无怜悯之意的在这些晋人妇女们的身上疯狂的蠕动,无情的蹂躏。 作为女人,没有人会忍受自己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做出这些举动,可部落还要靠他们去抢回更多的财富,所以不但不能责怪他们,反而还要帮他们达成自己的心愿。可常年累月后,心中的那股邪火与怒气是压不住的,所以当自己的男人们凶狠残暴的在那些撕心裂肺哭喊的晋人妇女们的身体上发泄完,心满意足的系着裤带钻出帐篷后,她们这些桑罕女人便会持鞭握棍的钻进帐篷,在那些被糟蹋的只剩一口气的女人们娇嫩的身躯上肆意挥击着手中的各种东西,看着那鲜血淋淋的伤口,听着那痛苦求饶的哭喊,自己心中才获得暂时的平静,当然,有时候也会失手将某些妇女折磨死,不过除了挨几句骂后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反正不久后匈奴桑罕部落的男人们还会掳掠回更多的可怜女人们回来。 第六十七节 砺锋初显(三十三) - 逐胡纪 - 枫尊 () 单于的爱将,自己的梦中情人,桑罕部落的贵族哈什米将军曾经说过,善良软弱的晋人根本不是骁勇嗜血的匈奴铁骑的对手。自己的男人这次掳掠回来肯定又会带来像自己身前包裹里一样的各种财物,姆娜闼尔勒非常期待,她听说单于又赐给桑罕部落上千匹匈奴战马,很快便会来到,到时候桑罕头人会联合周边各个部落的骑兵们一齐进攻大晋的某个郡城,到时候,数不清的财宝器物会让自己目不暇接,一想到此,姆娜闼尔勒心中便产生了一丝异样的兴奋感,她瞎哼着小调整理着眼前的东西。 雕刻着复杂图腾的jīng致银器,装饰jīng美的漆金楠木梳子,晶莹剔透的珍珠耳坠,翠绿yù滴的翡翠镯子,外镶金箔的大玉扳指……而从那翡翠镯子里套着的半截苍白手腕,金玉扳指里穿过的一根血淋淋手指,内衫几乎被血浸透的女人肚兜,可以想见当时令人发指的惨烈抢劫场景。姆娜闼尔勒毫不在意的乐滋滋把这些残缺不全的人体器官碎块摘下,随手扔给不远处两眼通红的几条草原野狗,她的周围那些打开包裹的匈奴人,不少人也和她一样,在包裹里挑挑拣拣的把一些鲜血淋漓的物体扔给欢快嚎叫的野狗群。 ※※※ 连番大战中伤至不方便全力搏杀的战士们全被老韩安排与老人妇孺看守湖边原本匈奴人的营地,现在跟随自己前冲的是可以全力以赴发挥出搏杀能力的五百名各族勇士们。 不愧是匈奴单于亲信的部落,营地中被脱卸于一处的兵器铠甲堆积如山,足够出征的勇士们尽情挑选。此刻,烈风呼啸中,五百勇士们头戴坚棱铁盔,身披明光铮亮的黑sè铠甲,背挂寒芒频闪的铁臂长弓,下胯神骏强悍的高头大马,如林的马槊战矛排山倒海般向前推进!高速行进中的骑士们动作一致的响亮鞭马,战马打着粗重浓厚的响鼻呼吸,铠甲摩擦撞击间震起一**厚重铿锵,那一双双炽热专注的血红眼睛令所有凝视之人不禁胆寒,刀山甲海般的钢铁cháo流在大草原上呼啸而过,尽情狂飙!这是一支真正无坚不摧的无敌铁骑! “无坚不摧!无往不克!铁骑到处,荡涤扫除世间一切极恶之徒!吾赐名与汝,墨獒!”老韩庄严厚重的喊声中有抑制不住激动。 “墨獒!墨獒!墨獒!”勇士们喊声震天的大吼声中,名震天下的“墨獒骑”自此时起开始书写自己无与伦比的传奇! ※※※ 时不时这些“做买卖”的匈奴人互相逛一逛别人的摊子,面露狰狞的讨价还价一番,各取所需后满意的离开。这时一个歪戴毡帽的半大小子嘴斜眼愣的来到姆娜闼尔勒的摊位前: “你家这次的运气真不错,这东西很稀罕,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戴的。”他指着那颗外镶金箔的玉扳指点评道。 “步拉哈脱,你个小兔崽子下巴上的毛还没长全呢,就敢来我这瞎叨叨,去去去,别耽误我做生意!”姆娜闼尔勒摆摆手叱道。 “哼!告诉你婆娘,我爹说只要我手上沾了晋人的血就允许我下次随他一起去晋地行动,我刚才偷偷钻进他的‘帐篷’,活活弄死了一个年轻的晋女!”那张原本稚气未脱的脸上竟充满着一种狰狞变态的yín荡笑容,“那皮肤真嫩啊,还有那撩人的身段和大声的惨叫,哈哈,你看,这是我的战利品!”他拿出一件几乎被撕扯成布条的女人亵衣,上面还滴淌着粘稠的鲜红血液,“等我爹看到这些血,我下次就能骑马佩刀,和部落勇士们一起直接去大晋享受勇士的荣光啦!” 姆娜闼尔勒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心里却发自内心得同样感到一阵舒爽,好像在她眼中,匈奴桑罕部落的勇士就应该是这样的表现! 她俯下身子捡起那枚光彩夺目的玉扳指,正准备同面前这个对此物垂涎三尺的小子讨价还价一番,自小生活并熟悉于这片草原的姆娜闼尔勒突然动作停滞了一下,耳朵本能的抖动了一下!响声,微弱的响声,有点像很远处在打雷的声音,她抬头望望天,万里无云,天地间一片温暖祥和,“旱雷吗?”她没有在意的摇摇脑袋自言自语道。 还未等她拿着找到的玉扳指直起身子,地平线上似乎突然出现了一条清澈平静的河流,灿烂夺目的阳光在湖面上熠熠闪耀,交相辉映,宛如荒漠的上空突然出现一副湖泊淼淼的海市蜃楼,流光荡漾的湖水飘逸浮动,夺魂摄魄般的光彩让人在刹那间沉入其中。 阵阵轰雷般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草原莫名地起伏颤抖起来。 无须继续细听,那急风骤雨般的迅猛马蹄声让诧异的姆娜闼尔勒疑惑起来,“马队?这才走了几天,这群懒狗难道这次这么快就完成了使命?!” 她推开身前碍事的家伙,站起身来举目凝望,她的周围也陆陆续续的响起一阵sāo动,不少人也纷纷凑上前去张望,叽叽喳喳聒噪起来。 “晋人简直是越来越不堪一击了,我们的勇士们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知道儿子这回能给我再孝敬几个女人。”一个看上去风烛残年的邋遢老头老眼昏花的摇头晃脑到。 “别不是这群死鬼嫌麻烦,没去抢什么好地方,又去邻近的几个边镇转了一圈就回来了吧,那些地方被他们杀得几乎都没人了,肯定也没什么好东西了,这回要带不回来我看上眼的东西,休想再进那几个帐篷!”一个肥头大耳的妇人双手掐腰气势汹汹的喊道。 “我要漂亮衣服,我要那边的晋人崽子身上穿得纱绸衣服。”一个个毛袄皮甲裹身的七八岁匈奴男孩儿手里拿着几乎和自己一般长的弓箭边跑边咋呼着。 “这是附近的哪个部落来凑热闹了?正好把这些稀罕宝贝挑拣一番高价卖给他们。可是……怎么没有听部落里说起这件事呢?”姆娜闼尔勒有些疑惑。 但没有人会想到,这是一群来自血海地狱的勾魂使者。因为,这里是各族闻之sè变的匈奴人腹地。 一个亮晶晶的耀目光点自远方的马队中闪了一下,眼力不错的匈奴众人很好奇的本能往前探了探脖子,定睛看去,只见远方高速行进中的马队左侧,一个魁梧修长的全副武装大汉抖动了一下肩膀,右手向后一伸,顺势抽回后一抖手!又是一下夺目的亮光! “嗖!” 站在姆娜闼尔勒前面被叫做“步拉哈脱”的家伙身子剧烈地一震,一支长箭已贯穿了他的咽喉,自颈后冒出半尺多长,锋利的箭簇上滴答的点点血液急促汇聚流淌时,第二支夹杂着“呲呲”风声的长箭将他带飞起来跌出两尺多远,重重地屁股摔躺在地上,右目间的长箭将他的丑陋头颅“笃”的一声,深深钉入了姆娜闼尔勒家的帐篷的撑木杆里,从他创口处不断迸shè出来的大股鲜血与他手中那件浸血的亵衣交相呼应成一种妖艳yù呕的气氛。 被惊呆了的匈奴人目睹此幕后吓得一哄而散,尖叫着扑向各自的家门,乌压压的箭云呼啸着向营地狠狠压下来!惊恐慌乱的惨叫声,铁箭钻进**的闷响声,中箭后痛苦压抑的呻吟声,弓弦劲弹的蹦紧声……原本看上去安静祥和的营地刹那间变成修罗血狱!无论男女老少,马队中shè出的死神的请帖一视同仁,绝无例外! 那冷冰冰的箭支里透出的是一股恨到极致的愤怒! 在刚才快要靠近桑罕部落的一处草丘上,老韩和他的“墨獒骑”突然发现一座孤零零的奇怪帐篷,几个骑士jīng湛的大汉快马上前,一人一角站定后,用手中刀挑起帐篷的各角,瞬间发力扬起!展现在众人面前令人发指的一幕另老韩他们瞬间两眼通红! 可能是部落里的壮年都出去劫掠的原因,几个枯朽干瘦带着毡帽的匈奴老头和身板瘦小裹着皮甲的匈奴男孩正光着丑陋的下身在折磨几个被绳链捆住的晋人特征明显的年轻妇女,刀、鞭、烙铁、钎条、棍子,各式各样滴着鲜血的凶器握在这些畜生的手中,赤身**的妇女们身上简直被糟蹋得惨不忍睹,有几个明显已没有生命迹象的身躯之上,那巨大瘆人的创口中冒出的脓液里,一窝窝蛆虫在啃噬蠕动,不少死去的年轻女人嘴中都露出半截舌头,那痛苦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们是被折磨到不能承受而选择咬舌自尽的。 随着帐篷被掀开,这幕惨剧在众人眼前展现后,“墨獒骑”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一个老眼昏花的老混蛋站起身子,扬起手中已乌黑发亮的钎条,刚想张嘴质问些什么,一道长长的马鞭抽了过来!缠裹住他的右臂后,一个离他最近的“墨獒骑”骑手猛的狠夹马腹,被激怒的马匹高扬起马蹄便冲了出去,匈奴老头被拉倒后还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高速行进中的马匹拖拽着在地上滑出!慢慢的,一道逐渐加深加宽的血迹在匈奴老头被拖过去的地面显现。 第六十八节 砺锋初显(三十四) - 逐胡纪 - 枫尊 () “啪!啪!啪!”另外三条马鞭分别缠圈上老头的其余几肢,奋力一声发喊,四骑“墨獒”向四个方向疾冲,他们身后那具丑陋的躯体得到了应用的惩罚,应声四分五裂! 周围的“墨獒”们纷纷出动,冲向被围在中间手足失措、满眼惊恐的匈奴人,用自己的方式为那些无辜遇害的女人们展开了报复! …… 看着仅剩的一个浑身刚在自己族人的血雨中沐浴过的匈奴男孩,老韩握着缰绳纵马慢慢走上前,胯下高壮黑马一个表示对眼前之人厌恶的沉重响鼻将匈奴人从刚刚可怕的梦魇中惊醒。 “为什么这么做?” 温和平静的嗓音让jīng神几乎崩溃的匈奴人感觉突然听到了天籁之声,面对面前那一尊尊铁甲包裹的冷面杀神,面前这个看上去对自己毫无恶意的人似乎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重压下失去综合判断能力的他决定毫无保留的吐露所有的一切。 “大人,大人您有所不知,她们是我们部落的战士们抢回来的晋人女奴,不光我家有,我们桑罕部落所有的牧户都有自己的女奴,我们,我们可以决定她们的一切,包括生……”话音未落,一颗满脸不可置信神sè的头颅飘飞出几丈远,老韩甩锋将刀插进刀鞘后,腔子中一股污血汩汩淌出。“你不能决定她们的生死,我,能决定你的生死!畜生!”老韩一跃下了马背,踱步走向那些遍体鳞伤且神情呆滞的年轻妇女。 他一把扯下身后的白sè大氅,轻轻覆盖在最前面那具躯体上,独孤熊他们也纷纷给其余的女子包裹上。 “你们,是什么人?”一句有些艰难晦涩的话语自面前的女子嘴中问出。 “替天行道的人。”老韩那摆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替天行道的人,”那名女子有些呆滞的疑惑看着老韩,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神采!“就是你们!就是你们!我和这帮可怜的姐妹们受尽屈辱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待你们!替天行道的人!” 老韩他们不忍打断面前这个明显有些激动混乱的女人。 “他们夜里突然闯进我们的村子,到处烧杀抢掠,这帮畜生用刀逼住我所有的亲人,当着他们的面**我们,然后吊死了我的父母,砍死了想要上前救我的丈夫和兄弟,活活用矛尖挑死了我年幼的儿女,又把我掳掠到此百般折磨,他们全家都对我随时肆意的糟蹋。”女子的身体剧烈抖动得几乎不能自持,“本来我应该和那些忍受不住这般羞辱而咬舌自尽的姐妹们一样走的,可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我那些死去的亲人,不甘心我自己所受得这无尽的痛苦,不甘心这帮畜生仍然嚣张的活在世上!现在,你们来了,你们终于来了!”一声大哭终于在女子的嘴中发出,继而,她周围几个活着的妇女也放声嚎哭起来。 老韩不知道应该说什么,yù言又止的想站起来又好像不甘心,反复几次后,看到眼前女子眼中那清澈的眼神,他眼睛一闭,站起身来缓缓后转,其余的“墨獒”也纷纷站起转身。 “咚,咚,咚”几声轻微的响声过后,老韩他们身后的几名年轻女子倒卧在地上,她们毫不犹豫的用散落在帐篷里的各种利器在自己的脖颈上划开了致命的创口,倒在了那些先她们而去的姐妹们四周,不同的是,她们的脸上都带着安心欣慰的平静笑容。 一股压抑到几乎让人难以承受的气氛在这片草原上聚集升腾,这些铁血丹心的百战勇士心中都如同被刀割过一般痛心。“畜生,这帮畜生!草原不落的太阳,长生天最青睐的子孙,匈奴子孙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毫无人xìng的杂种!挛鞮氏,你们这是要把匈奴带向无尽的毁灭之渊!”傲犁逐rì双膝一沉重重跪在死去的晋人女子身前的地上,将坚硬的地面硬生生跪出一个土坑!这个铁打钢铸的匈奴热血汉子那充血的眼中盈满了晶莹,曾经为了匈奴的崛起立下不世功勋的皇族,此刻在为自己部族犯下的巨大罪恶感到哀伤痛苦。 “无需如此,”老韩缓缓的抬头望天,“他们不是你心目中那些视勇武与荣誉高于生命的族人了,他们只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禽兽,一群从地狱爬出的恶魔走兽,我们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回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荡涤这片深怀罪恶的土地!为这些无辜的人们,复仇!” “复仇!复仇!复仇!”战马轩昂的嘶鸣声中,无数从心海中爆发出的真心呐喊如滔天巨浪般腾滚在草原的上空! ※※※ 杂乱的惨呼,凄厉的号叫,响彻桑罕营地。拼命回跑的姆娜闼尔勒那肥硕的身躯似乎是天然的好靶子,顷刻间被淹没在一片箭雨中,像刺猬一样几乎完全被利箭穿透覆裹,以至于死后都不能平稳倒下,脸上扭曲的惊恐神sè似乎在反省自己曾经犯下的无尽罪恶。 马背上的民族不管是谁都是凶悍勇猛的代名词,开始时刹那间毫无防备的匈奴人损失惨重过后,匈奴人的反击开始了。毕竟是匈奴单于看中的大部落,即使壮年战士现在大多不在营地,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匈奴人,不管男女老幼还是伤兵败将,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从后面的帐篷中迎上前来,有不少人自帐篷前面解开马匹就跨马冲了过来,一场肉搏战即将开始了。 刁钻jīng准的“墨獒”长箭在匈奴人密集无序的混乱队形中爆shè炸开,急shè而至的犀利箭支将冲在前面的匈奴骑兵连人带马躺倒一大片,尸体几乎垒得堵塞了营中的道路,中箭的匈奴人被无情地卷入自己人滚滚向前的马蹄下,其余人稍一停滞后仍旧呐喊着疯狂冲向“墨獒”众骑,距离越来越近了! 一片嚓嚓的拔刀声,两支队伍迎面猛烈相撞。纥奚虎的战斧劈开了一面盾牌,后面的匈奴青年手里的长矛还未刺出,便被虎爷的大斧一捣,矛杆被大力的撞击倒扎进自己的胸膛。旁边一个矮胖壮硕的匈奴老者则被飞驰而来的战马撞翻在地,几乎同时被四五支马槊长矛钉在地上。 尉迟狼一声呼喝,手里的长刀将对面一个覆甲的匈奴人手中的矛枪砍断,锋利的刀刃从对方脸上到腹部斜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眼见得不能活了,其身后一个年轻的匈奴人似乎被眼前突然的变故吓呆了,拿着牛皮盾牌发愣,被尉迟狼瞅准时机反身一刀砍掉了脑袋,呆站在当场的无头尸体脖颈腔子里喷出大股的鲜血。 独孤熊扬起手中的粗铁棒硬挺挺砸向当面的一个匈奴骑兵,连人带马首都被砸得碎骨迸裂、血肉溅shè,濒死的战马扬蹄将已被砸得血肉模糊的主人掀翻在地…… ※※※ 哈都蒙松作为桑罕部落的骄傲——单于爱将哈什米的亲哥哥,一直率桑罕部落负责匈奴左部帅右翼的朗娑川一线的防务,在上一次夜袭平阳郡的行动中,他被一个濒死挣扎的晋人衙役拼尽最后一口气砍到了马身并顺势砍伤了自己的脚踝,使得自己只能在营地里静养到现在,不能再参加战斗行动了,刚刚听说在哈什米的苦苦哀求下,单于终于把那群没落成奴隶不知多少年的伊屠人赐给桑罕部落做奴族,那个被觊觎了很久的白嫩可人的伊屠族小妞兰可儿,这回总算落在自己兄弟手里了,真是艳福不浅。 想着想着,心中的一股邪火不可抑止的迸发出来,哈都蒙松突然一发劲,俯下身子狠狠压在一具哭泣哀求的晋人女子身上,不管不顾的发泄着兽yù。 突然,帐外传出一阵不清晰的大队马蹄声,本来也以为是本族战士回营的他一开始没有在意,但随着一声又一声惨嚎传入耳朵,他强压着心中的**直起身来竖耳倾听,匈奴人慌乱惊恐的口号声让他知道这是一次袭击,他正无比震惊疑惑之时,身下听到外面异响的女人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开始剧烈反抗,哈都蒙松冷哼一声,左手握刀猛得斜抽!一道厚厚的血迹霎时溅shè在帐篷的侧面篷布上。 连滚带爬的翻下毡床,哈都蒙松用最快的速度披甲挂刀,一个箭步冲出帘门!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听到马蹄声和惨叫到现在还没到一刻,英勇善战的桑罕部落就莫名其妙地崩溃了!他身前七八米处几十骑披挂尚算完整,但腿上或胳膊上还包扎着带血的麻布条,这些在以前的战斗中负伤正在营地修养的伤兵们正拼死抵挡着敌人的冲击,其他的部属无论男女老少则完全四散奔逃,不时被游刃有余的敌人挨个shè杀!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到一个手持角号的匈奴人中箭倒在自己脚下,他上前一脚使劲踩住同伴的手腕,俯身狠狠的将他手中的角号抢了过来。 第六十九节 砺锋初显(三十五) - 逐胡纪 - 枫尊 () “呜……呜呜……”苍凉沉闷的号角声被吹响,四散奔逃的匈奴人听到这种在草原上不知流传了多少代的声音,都下意识的向后看去,哈都蒙松放声大喊:“不能跑,分开死路一条,向这里靠拢!快!你们这些胆小鬼,快过来!” “噗嗤!”“噗嗤!”“噗嗤!”离他最近的几名企图靠过来的匈奴人刹那间被十数支长箭shè中,甚至没发出一声惨叫就栽倒在地上,有几支箭shè穿了他们的喉咙!但还有很多匈奴人不由自主地向哈都蒙松方向跑来,其中还有不少健壮妇人和半大孩子,游牧生活的历练让他们从未遗忘shè箭与砍劈的本领,一个拿得住刀的健妇、一个开得了弓的青年,照样是可怕的敌人。 他们先是几人彼此拥挤在一起,手中有皮盾或毡皮的人盯着手中的防具抵挡着袭击者充满死亡气息的夺命箭支,一些有几分勇气的还抽空向外冷不丁shè上几箭,虽因为情急间准头不够造不成什么威胁,但毕竟需要注意躲避的“墨獒”们还是不得不分神关注这些麻烦,趁着这个机会,几个匈奴人小队率先聚拢在哈都蒙松周围。 看到越来越多的匈奴人返身集中,刚刚挑翻一个游骑的老韩眉头一皱,现在“墨獒”们正分散在广阔营地的各个方向追杀狼奔豕突的匈奴人,若是中间这团匈奴人真的聚合起来形成一个庞大的战团向一个方向猛冲,势必会让他们趁乱窜出几个逃出包围圈,至少也会给阻挡的“墨獒”们造成威胁和伤亡。 绝不能放跑他们一人,否则,自己在匈奴腹地杀人放火的消息传出去,眼前的战士、后方的亲属、包括拓跋雪和她的族人就将面临灭顶之灾,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墨獒”们异于常人的战斗素质让他们中间的不少人也凭空感觉到匈奴人集聚会对自己产生极大的威胁,他们也开始向这一大团敌人发起冲击,想将他们击溃。然而这群匈奴人中肯定有一个善于指挥协调的指挥,所有的皮盾、毡布,甚至是叠垒在一起的锁子甲都被两人一边的挡在最外侧,把队形护得密不透风,无论箭shè、刀砍、枪捅、矛扎、马撞,都无法撼动这群挤在一起结结实实的防护战阵,时不时从盾牌缝里伸出来的矛枪甚至还会对“墨獒”产生威胁。 眼看着一小队一小队从营地各个方向聚拢而来的匈奴人飞速汇入大战团,更多的匈奴人在向这边涌来,而其队形已有向外冲击的态势! 转头跟离身边不远的傲犁逐rì、野利狐和独孤熊大喊了几声,老韩猛一拉缰绳!策马向左侧奔去! 傲犁逐rì和野利狐紧跟老韩身侧,独孤熊听到老韩的话后愣了一下,满脸苦笑,转过头来看着匈奴人的战团脸上一片狰狞,“畜生,熊爷爷来教教你们什么叫无坚不摧!”大吼一声,独孤熊直挺挺的向着前方冲去! 过于高调的言行让匈奴人的注意力都放到眼前这离得越来越近的一人一马身上。那宛若疯狂仿佛大力金刚般泰山压顶的骇人气势让人不禁胆寒,迎面神sè紧张的匈奴士兵紧握盾牌与兵器的手不由自主的浸满了汗水,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但是,那毕竟是一人一马,就算冲过来也无济于事,所以匈奴人战阵没有丝毫变化。 眼看还有三丈左右的距离,众目睽睽之下的独孤熊大喝一声,左手猛拍一下马脊,整个人竟保持前冲之劲腾跃向空中! 这神威的一幕让敌我双方都目瞪口呆,惊愕恐惧的匈奴人站立当场不知所措,手中的防具兵器下意识的放松了一些,就是这刹那间的放松,让紧密严实的防御出现了一丝漏洞! 被跃起的独孤熊一掌拍在脊背上的战马承受不住这非人的力量,奔驰中的它一个趔趄向前倒去,高速驰骋中的全身重量都压向正前方的盾牌阵!有些注意力被独孤熊引过去的盾牌手没有在第一时间使出全身劲力硬抗,被大力的冲击撞得失去平衡向后倒去,在密集人群中出现这种行为是极其危险的,因为那会引起一片连锁反应! 就在匈奴人手忙脚乱的重整队形时,终于在一个翻滚后从天而降的独孤熊,手握一根大铁棍狠狠抽砸向身下被惊呆的匈奴人。没有丝毫悬念,当一个刚刚还站在身边的同伴头被像西瓜一样砸个粉碎时,那瞬间爆喷到脸上的红白相间之物会让神智不是特别顽强的人立时崩溃!很显然,这群老老小小甚至还不是真正战士的匈奴杂牌军绝不是神智坚定之辈,外围的盾牌阵顷刻间支离破碎! “顶住!快把盾牌捡起来,快,快啊!你们这群笨蛋!顶上去!”哈都蒙松疯狂的推搡着周围的匈奴人,人数众多的匈奴人散挡出来,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又有了组阵的大体模样。 几声骤然响起的马蹄声在这混乱嘈杂的环境里没有引起任何匈奴人的注意,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重新组阵和正面抵挡独孤熊等一干“墨獒”身上了。 疾驰到匈奴人后侧方,老韩重重一点头,傲犁逐rì和野利狐对视一眼,两骑向前驰骋而出!接近匈奴人五六丈的距离,两人几乎同时猛地紧夹马身!“希律律”两声惨啼,马蹄打着滑一个急刹!艺高人胆大的两人仅仅用腰身抵御那高速猛烈的冲劲,两人手上两把长刀蓦地向对方扎过去! 刀锋交叉的瞬间,两人将刀柄一磕,另一只手掌心朝下,挡搭在刀身下方,一个十字交叉的结实刀面凸显! 随后飞驰而来的老韩同样自马背上借助前冲的猛劲腾跃而起,在空中几个大步虚空踏跃后脚掌在十字交叉的刀面上狠狠一踩,又一次借力腾跃向前! 刚刚听闻后方有奇怪动静想转头看看的几个匈奴人突然感觉头顶的天空顷刻间yīn暗下来,一股惊天威地的狂暴气势自下而下压了下来,猛然间,一声浑厚响彻的大喝在头顶炸响,所有就像在耳边突然听到炸雷声一样的匈奴人反应都慢了那么半拍,在情况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这半拍代表的,就是地狱的门票! 一跃跳进匈奴人战阵中的老韩还未落地就拔出背后的两把弯刀开始大开杀戒!人数众多的匈奴人甚至还未来得及自拥挤的人群中转过身来便感受到要害部位一阵冰冷刺骨,继而眼前一黑扭曲倒地,他旁边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击,老韩扭头一钻,又跑到另一片背对自己的匈奴人身后用手中滴血的弯刀跟他们亲切的一一打个“招呼”。 外有“墨獒”们拼死进攻,内有突然出现的杀神在背后神出鬼没,这群没有经过真正阵仗的匈奴人毫无悬念的崩溃了,踏着同伴的尸体,不管不顾的再一次四散奔逃。 眼见大势已去的哈都蒙松仰天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眼中闪着yīn冷疯狂目光的哈都蒙松拉过一个jīng瘦的匈奴男孩在他的耳边大吼了几声,拽过一匹马来把男孩提溜到马身上,掏出腰间的匕首往马臀上一扎,痛极受惊的马带着男孩向左后方狂奔出去,哈都蒙松转身抢过身边一个匈奴人的长枪就领着身边的几个亲兵向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侧着身的“墨獒”扎过去,“不!坚持住!草原勇士们,和他们拼了,我们的匈奴骑兵……” 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突然透过他的喉咙,一股向后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趔趄几乎当场摔倒,他脖颈处变得僵硬的肌肉不受控制的剧烈收缩,窒息无力的感觉遍布全身。恐惧到绝望地步的哈都蒙松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深吸一口气,然而只有嘴巴张开来,大草原上那新鲜美好的空气却没有一丝能吸进嘴巴,反而一股鲜红粘稠的污血随着张开的嘴巴“嘶嘶”喷shè而出,他想用手堵住,可是血还是在喷,惊骇疼痛到近乎迟钝的他低头一看,一截颤巍巍的羽箭自喉部斜透而出,血从上、前、后三个方向溅shè,自己的两只手根本堵不过来!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脑袋重量的脖颈颓然的耷拉下来,喉间发出咯咯轻咳声的哈都蒙松从嘴、耳和鼻子里汩汩流淌着鲜血,突然,抓着箭羽的手徒劳的一使劲,他的身体重重的倒下地上。 哈都蒙松周围正在边抵抗边撤退的匈奴人一个个呆若木鸡的面面相觑,待到那健壮结实的身体像块石头般轰然塌下。惊得围成一圈的卫士们毫无斗志,一门心思的连连后退,有人边跑边撕心裂肺似的喊:“哈都蒙松将军死了!” 干掉哈都蒙松后,脸不红心不跳且表情冷漠淡定的贺楼豹眯了眯眼,左肩一耸,右手探过背后抓出三枝箭来,“嗖……”三枝箭同时shè出!相距五十步外相互间隔两三米的逃跑中的敌人登时应声扑地! 第七十节 砺锋初显(三十六) - 逐胡纪 - 枫尊 () 完全丧失抵抗意识的匈奴人奔向四周的惊恐叫声在营地中传开,老韩上身一俯往前一跃,右手刀横甩将一个慌不择路的高举战刀向自己扑来的匈奴人拦腰砍死!周围再无人敢靠近他,老韩抬头快速的四周一打量,发现了姆娜闼尔勒遗留在地上的包裹及里面的东西,看看那琳琅满目的财物上均残留的血迹,再看看其中一些还带着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人体残留器官,老韩的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他又往地上左右两片敞开的包裹里面的东西瞟了一眼,倏地上前两步拉拽住一匹受惊后在营地中漫无目的瞎窜的匈奴马,翻身上马后抽出马身上的马槊直穿起包裹的两片,高挑起包裹后纵缰骑驶到营地中间位置,朗声喊道:“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想想那些被他们劫掠的村寨,想想那些被残忍杀害的无辜百姓,想想那些惨遭蹂躏的可怜妇女!今天的桑罕部落,不许一个匈奴人走脱!按草原上的规矩,被你们杀掉的恶人的不义之财尽归胜利者所有!”老韩淡淡的声音传遍草原:“今天,就是桑罕部落向那些无辜生灵们赎罪的rì子!” 老韩的一席话让血肉横飞的战场诡异的出现一个暂停的场面,几个“墨獒”的主要将领一开始听闻老韩的话后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没用多少时间,他们就和同样诧异的“墨獒”勇士们一切被鼓舞,摩拳擦掌的霍霍捕杀匈奴人。而匈奴人则是彻彻底底陷入了绝望。 重获zì yóu,获得武器,扬威战场,今天早些时候还是任人宰割的最卑贱奴隶,没想到现在竟然是百战百胜的常胜军人,而老韩竟然还把敌人财物的收缴权也给了自己。“墨獒”们自上一代做奴隶开始便从未享受过这种尊重、信任、荣誉、财富,他们的内心就像有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嗷嗷”大叫着策马驰追,尽心围捕剩下的敌人,不少“墨獒”嫌马匹在杂物堆积的营地中不便于快速追击,干脆飞身从马上跃下,在一声声让人听着牙酸刺耳的“呛啷”声中,纷纷自腰间抽出战刀在帐篷间敏捷的徒步追杀…… 营地中终于恢复了宁静,已没有一个桑罕部落的活人留存于世,他们得到了应用的惩罚。 从哈什米,陀思穆达,达术兰卡和弥麦勒的寨兵,段达立珠带领的大队负责押运马匹的骑兵,到格姆鲁特湖畔哈都蒙松镇守的桑罕部落大营,在草原上强大到令人侧目的桑罕部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在匈奴腹地被老韩和他的“墨獒”们在一步步jīng打细算中被一口口吃个jīng光,哦,当然,现在说全歼桑罕部落还为时过早,远处两个小黑点在快速靠近。 嗯,应该说是一个大黑点和一个小黑点。贺赖鹰不愧为鲜卑拓跋部的斥候营统领,在刚才那种混乱不堪的危险环境中,竟能牢牢盯着匈奴人的一举一动。虽然哈都蒙松以己为饵吸引了“墨獒”们的注意,但他隐蔽迅速的将匈奴男孩送出去的举动还是没逃过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眼神的贺赖鹰。 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匈奴男孩一脸颓丧的脸上两个眼睛惊恐的圆瞪,时不时偷偷划过几道狠厉的眼神。立了功的贺赖鹰不像往常一样嬉皮笑脸,转而脸上一片凝重与严肃,他的左前臂处渗出几丝血迹。 老韩诧异的瞟了他一眼,“竟然受伤了,出什么事了?” 贺赖鹰猛得把俘虏扔到地上,“本以为是个孩子,追上后没反抗,我就想直接押着他回来,谁知趁我上马的功夫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把刀上来偷袭我,要不是反应快,还真被这小兔崽子得逞了。” 顿了顿,贺赖鹰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麻烦的事还在后面,这小子本以为偷袭得手后叫嚣了一句说有一支大部队正朝这里过来,一两个时辰内就能到达这里。” 此话一出,包括老韩在内的所有人脸sè急变。 老韩几个箭步冲上前去,直视着那个匈奴小子:“来的是什么人?” 匈奴青年本来正怵目惊心的看着血腥满地,尸横遍野的营地,此时地面上已再无一个囫囵站着的人,马上的黑甲箭手们满脸冷漠的一言不发,手中微张着弓弦在营地里四处巡视,持刀的武士们见到还有呻吟喘气的,便毫不留情的上前补上一刀,干净俐落的娴熟动作看得让人发寒。匈奴青年的内心没有多少悲伤,满满的全都是震惊,以桑罕部落的实力竟然在短短时间内沦落到几乎被灭族的境地,不足百里内就是匈奴的单于帐和匈奴铁骑的大本营啊,这帮强大的敌人何以敢下手如此冷血利落。就在此时,看到刚才在阵营里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的杀神突然圆瞪双眼站在面前,匈奴人登时本能恐惧得跟得了帕金森一般浑身直颤。 看着嘴唇发紫,脸sè发青,浑身打颤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说话的匈奴青年,心里说不出的冷酷烦躁,“如果你是我的敌人,这样硬骨头的表现会让我赞许,可你们桑罕人就是一群畜生,对待不听话的畜生,我只能采取另一种方法。” 老韩紧紧盯着颤抖得更加剧烈的匈奴人双眼,右手自刀鞘中缓缓抽出战刀,匈奴人的眼睛随着望去,突然就惊恐的瞪大了!刀从鞘中抽出的时候已看不清原来的颜sè,自刀身和鞘仓中正不断滴淌鲜红sè的粘稠血液! 匈奴人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带血的战刀,它,它竟然朝自己靠近了,不,不,它竟然贴到自己的脸上!那让人发麻的锐利刀锋正划过自己的脖颈,胸口,肋骨,腰腹…… “他们都说我有艺术家的气质,”老韩微微一笑,谦虚的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才刚刚下定决心,要画一幅超现代的人体结构生理解剖方面的连环画来回报给大家。” 带着冰寒死亡气息的刃锋,带着新鲜粘稠感觉的血液,带着冷酷戏谑意味的注视,再加上老韩那艺术家气质的突然绽放,对于一个心智还没有健全的青年人来说,这就是地狱的全部景象。“饶了我!饶了我!我只是一个号手!”他嚎啕大哭起来,鼻涕流畅的淌进嘴里也毫无所知,“是哈都蒙松将军刚刚告诉我的,来自科尔沁西部大草原鹿川部落的落罗,鹰戾部落的狗骨,屯岗部落的花荆,菟塱部落的叶盠四位小帅率领的四千鲜卑铁骑正在来此的路上,本来是要参加桑罕部落主导的进袭大晋北谷郡行动的。他让我趁乱逃出,疾速迎上去用敌袭紧急的号角声引他们加快前来,围歼你们为部落报仇。我就知道这么多,饶了……” 一颗喷溅着汩汩鲜血的无头腔子缓缓倒下。 傲犁逐rì收回战刀,解决了聒噪的匈奴人,大家可以安静的分析讨论眼前的紧张局势,因为他刚才注意到,听到匈奴人话后的几个鲜卑勇士均突然表现出震惊的失态之sè。 看到老韩他们投来的询问目光,独孤熊晃荡了一下大脑袋,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中露出一丝苦笑,长长叹了口气:“他们终于还是走了这一步!” “若事情真像这个匈奴人说得那样,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勿忸马呆呆的呢喃道,眼神中竟透出点点哀伤。 “鹿川、鹰戾、屯岗、菟塱四个部落统归被称为‘玄丏王’的鲜卑狡猪部落首领苏霍仆大帅率领,狡猪部落在中部鲜卑部落中是大部落,苏霍仆的大营正处在慕容部落与拓跋部落之间,我们两个敌对的部落任何对对方的秘密行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也正因为如此,多年来,他一直以调和人自居,制止了多次鲜卑人之间的流血战斗,我们拓跋部落上下对苏霍仆的印象不错,把他当做有宽广胸怀的朋友,对狡猪部落给予了无数的帮助。”独孤熊咬了咬牙,“可没想到他也是一个人面兽心的忘恩负义之徒。” “就像这次慕容部竟能倾全族之力毫无声息的偷袭我盛乐城合林格尔草原的玉堎河石堡,我们后来也怀疑是狡猪部落的驻防地出了问题,但也仅限于猜测其疏于防备,导致狡猾的慕容部潜入过来,”贺楼豹紧了紧眉头,满带愤恨的说道,“可我们早该想到,石堡被攻陷之际我们就向驻扎在哈尔合林,靠近狡猪部领地的三个拓跋部附属部落接连传信,让他们跟随我们紧急撤离,可直到最后也未见到他们的一人一马,看来,凶多吉少了!”怒极的贺楼豹将手中枪狠狠扎进地里,“那都是参加过统一哈尔合林战役的jīng锐部落,里面大部分都是战斗上十年的老兵了,我们将他们派驻在那里就是为了帮助狡猪部落在广阔的草原上防范外族进袭的,谁曾想却遭到这样的下场!无耻的叛徒!” 第七十一节 砺锋初显(三十七) - 逐胡纪 - 枫尊 () “我想根源就在于三年前,狡猪部偷偷跟随慕容部参与了对上谷郡的袭扰,被我们拓跋部的老大人得知后,派人去严厉斥责其背信弃义,不应对友善的中原人民进行劫掠,当时苏霍仆当着使者的面痛哭流涕,表示是受卑鄙的慕容部蛊惑蒙蔽,今后绝对下不为例,”同样恨极的贺赖鹰紧攥着矛柄,边回忆边怒哼一声,“现在竟然偷偷跑到并州来参与匈奴人对大晋的行动,看来苏霍仆当时根本就是在放屁,他对劫掠的兴趣有增无减啊!” “哈都蒙松宁愿自己战死也要派人召唤狡猪部前来为自己报仇,看来两家的关系已经超出了一般的程度,不是苏霍仆的人经常参加匈奴的秘密行动,就是两家另有共同的目标关系,而且他们合作联系的时间应该不短了。”野利狐的一番话让独孤熊他们悚然一震,自己应该无比信赖的族人,自己给予无私帮助的朋友,自己为之抛洒鲜血的战友,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毫无察觉的与外敌勾结,等待在最危难的时刻给自己致命的一击。 “当时决定逃亡时,我部头人和长公主考虑再三,为了不连累兄弟部落,在那么危险严峻的形式下,毅然决定不请求狡猪部的支援而自己秘密dú lì逃亡,现在看来,哼哼,多亏没有叫他们,否则我们现在很可能凶多吉少了!”丘穆陵鹿一阵后怕似的拍了拍胸口。 “天理循环,因果报应,狡猪部自认为坏事做绝却没被察觉,没想到被我们巧合中撞破他们的隐藏,知道仇人就好办了,”老韩似乎对于一切伤害过或可能伤害拓跋雪的人都有一种强烈的敌意,“对付仇人,我们有好多的办法!” 说完这话,老韩脸上本能的露出一丝看破yīn谋的轻松微笑,然而已深深晓得老韩那层出不穷的复仇手段,周围看到他笑容的所有人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狰狞狠厉。 “贺赖鹰,带人哨探鲜卑人马行踪,及时来报!” “是!” “贺楼豹,带人巡查周边区域,我不想和鲜卑人对阵的时候有不请自来的客人突然出现!” “是!” “步六孤牛,去湖边营地集合所有能上马作战的战士,轻伤不下战线,在最短时间内全副披挂赶来此地!” “是!” “贺倪猴,回去和沈大爷合计合计,一块给我赶制一批简易的套索陷钩,外形就别讲究了,能用就行,多多益善!” “是!” “丘穆陵鹿,把能弯弓shè箭的老人、妇女和少年集合起来,真打起仗来他们不能上战场,可是作为奇兵绝对够毫无防备的敌人喝一壶的!” “是!” “野利狐,剩余的所有非战斗人员给我使劲运送兵装过来,箭支优先!” “是!” “大人,趁狡猪部远道而来,对这里的事情一无所知,我们寻一个地方埋伏起来搞他们一下怎么样?” 气势高昂的众人希冀的目光集中在老韩身上。老韩微一沉吟,朝着勿忸马摇了摇头:“匈奴与鲜卑本为草原上的世仇,虽不知狡猪部和桑罕部是怎么勾搭起来的,但此事肯定是秘密进行的,但凡有丁点消息泄露出去,就会引起渲染大波,他们的秘密勾结也就付之东流。所以狡猪部此番远道而来,肯定和桑罕部有某种约定联系,可是,”老韩扫了眼四周伏尸遍地的营地,“我们无法知道他们的约定是什么,如果狡猪部里有一两个jīng明之人,就会看出破绽,那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就不好了。” 勿忸马重重点了点头,“大人您说的不错,鹿川部落的落罗和屯岗部落的花荆并称‘哈尔合林之狗’,‘黑狗’落罗善守,当年乌桓大人歆赤山率两万骑兵侵袭中部鲜卑属地,包括拓跋部在内的鲜卑主力正在大泽地区与北匈奴对峙,虽及时回援但路程遥远,落罗临危受命,率鹿川部落本部仅有的三千青壮牧民牢牢守住进北疆的唯一要道昌嘎山谷,使出浑身解数让乌桓大军三天三夜无法越雷池一步,直到拓跋部援军赶来,危机遂解,落罗一战成名。” “‘白狗’花荆善攻,东羌王阿育庹鹄在前往上谷祝贺西部大人妃的途中,偶遇狡猪部小公主妲丽,其酒醉后yín兴大发,将其**后杀死,酒醒后连夜逃回驻地。狡猪部起大军前去兴师问罪,东羌人凭地势之利节节顽强防御,狡猪部大军几乎寸步难行,当时还是斥候营小将的花荆出其不意攻破羌人的偏路小寨黑风岭,威逼拷打俘虏后得知几处秘密山路,遂当即大胆带兵进入深山老林,出其不意出现在羌人背后,腹背受敌的羌人抵挡不住,大溃数十里,最后向狡猪部割地赔款,花荆的勇猛善战在此役显露无疑。” “狗骨和叶盠都是狡猪部贵族将领,曾跟着我围剿过草原上的游匪,机敏勇敢,是鲜卑年轻一代的优秀将领。”纥奚虎回忆道。 “狡猪部来袭是我们没有料到的,既然他们是来和桑罕部落会合,那我们消灭桑罕部落的事情肯定会被他们察觉,所以我们只能选择消灭他们,否则,不但我们先前所付出的牺牲和所做的一切付之东流,”老韩深吸一口气,“我们下一步还会面临灭顶之灾,在这危险重重的地方,我们的每一步都没有退路,只有消灭所有挡在我们前面的敌人,我们才能活下去!” 所有人的身板都不由的挺立起来,喘息声逐渐加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严肃而沉重的气氛。 “落罗善守,此类人心思缜密但生xìng多疑;花荆善攻,此类人勇猛刚烈但刚愎冲动,两类人虽都很优秀,但放到一起,势必会在重大紧急的时刻产生矛盾,这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时机,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没仇没怨的也要积极掺和,我会在你们身后一直摇旗呐喊。”老韩脸sè一缓,“嘿嘿”一笑。 大战来临前有些紧张焦虑情绪的众人被老韩的突然变脸呆愣一下,继而嬉皮笑脸的哈哈大笑,一扫之前的负面情绪。 老韩毫不犹豫的朝着身边笑得最开心的纥奚虎臀部踹了一脚,“笑就笑呗,可也不能笑得这么瘆人,吓到老人小孩怎么办,吓到像我这样的纯真少年郎也是不好的,好了,时间不多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快!” ※※※ 小帅叶盠派人来报。他已经按照与匈奴人的约定到达黑雁山附近的皝皮谷,未见到匈奴桑罕部落的一兵一卒前来接应或传信,他已派兵侦查搜索四周谷地,尚未有异常发现,但他估计桑罕部落应该是遭到了重大的变故,否则不可能做出如此反常的失信举动,他派人询问是否按照原来的计划往格姆鲁特湖方向移动。 听到叶盠的回报,统率鲜卑铁骑的另三位小帅顿时大惊,与桑罕部落前后七次合作都进行的几乎天衣无缝,怎么这次会出纰漏。而且这次是去桑罕部落的大营去会合,身处匈奴腹地,难道还会有什么危险?况且以桑罕部落的实力,就是放到任何一个地方,也不会说毫无还手之力的任人宰割,可现实情况就是如此,桑罕部落的一兵一卒都没有出现在他们应该出现的地方,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在这片陌生的地方遭遇这种突然变故,三人没有过多犹豫,即刻调兵遣将,驱动大队人马快马加鞭前去与叶盠汇合。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桑罕部落出了大变故。” “是不是匈奴内部有大动作或者有强敌入侵使得桑罕部落不得不举族迎敌?”花荆迟疑着对其余头目道。 “我们来时的路上一片平静,若匈奴有什么大变故能惊动到桑罕部落这种程度,草原上早就鸡飞狗跳了;再说即使出现强敌,以桑罕部落的实力,不会连个传信兵也不派来,而且我们毕竟是援军,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何况我们百战百胜的鲜卑铁骑。”落罗摇摇头。 “我们的斥候一直在山谷四周侦查,十里之内空无一人,这个,若真有什么势力可以打得桑罕人到无力招架的地步,他们不会不露一丝踪迹吧。”叶盠疑惑的说道。 “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前行?”狗骨**着横肉鼓鼓的上身不耐烦的大大咧咧咋呼着,“我看,没有什么问题,慕容部与我们暗中蛰伏数年,周密计划布下天罗地网,倾全族之力一击偷袭拓跋部,最后还是让他们冲破重重阻击与包围跑掉了,只消灭了他们几个附属部落,桑罕部的势力在草原上也是有目共睹,而且这片匈奴腹地周围相隔不远就是一个个大型匈奴部落,断不会发生你们担心的那种情况!” 听闻狗骨提到拓跋部,他周围的三个同伴都不自然的低了下头,脸上闪过掺杂愧疚、尴尬、遗憾等复杂的神sè,落罗眼神有些落寞的看向远方:“若不是形势所逼,我真的不愿意和拓跋部为敌,不说各位宅心仁厚的老大人,就是长公主和他麾下的几位统领都是我本来最不愿得罪的人。” 第七十二节 砺锋初显(三十八) - 逐胡纪 - 枫尊 () “好了,事情已经做下,为了狡猪部明rì的辉煌,为了能一统西北疆大草原,为了‘神的旨意’,刀山火海我们都敢博一博,何况是我们‘联盟行动’的心腹大患的拓跋部,按原计划行事,向格姆鲁特湖出发,此处离桑罕人营地还有很远距离,全军全速前进,派斥候先行侦查!”花荆双目泛红的喘着粗气喊道。 其余三位小帅听闻“神的旨意”、“联盟行动”两个词时,身体不由得颤了一颤,默不作声的纷纷向后一招手,伴随着一声声洪亮的牛角号声和数千匹骏马的扬蹄嘶鸣,四千全副武装的鲜卑铁骑汇成一道道气势宏伟的铁流在草原上开始前行。 ※※※ “大人,闻听前方消息,所有伤员均强烈要求参与大战,我仔细选出九十三名轻伤无碍者归队。” “大人,从各部jīng选的jīng壮有力、jīng于shè箭或投矛的中老年与年轻战士三百一十六人,皆披挂完备在此候命。” “大人,所有会shè箭的妇女老幼均配发弓箭列队阵后。” “大人,大批箭支与赶制的一批木制矛枪已运至此处。” “大人,烤好的一批羊肉已送到。” “大人,沈老先生说nǎinǎi个熊,这么高难度的活太不顾忌老人家身体了,要器械没有,要老命一条。” “靠!” “不过,他还说,等你顶不住了,就退到小湖边运马的匈奴人临时搭建的营地,到时他会给你一个惊喜!” 老韩转身望向这个大喘气的传令兵,果不其然,伊塔米这个小鬼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周围的战士们一个个咧着大嘴冲自己憨笑。 老韩也两眼含笑慈祥的看着这个淘气却披挂完备的伊屠少年,“伊塔米,你这是要参与战斗吗?” 伊塔米有点激动的说道:“是的,大叔,而且我的父母和姐姐都支持我,他们说让我在大战里英勇战斗,为伊屠人多年来遭受的屈辱而复仇,我们全家都会用自己的誓言和鲜血,报答您对我们的恩德,您的战刀所指,就是我们勇往直前的方向!” “战刀所指,勇往直前!”“战刀所指,勇往直前!”…… 血xìng昂扬的呐喊声从每一个人的嘴中嘹亮喊出,震破了云层厚重的天空,几道美妙绝伦的金光自天空中透过,朦胧中看见一支浑身染血,披挂黑甲的钢铁之军,在一位伟岸高大的首领带领下,象海啸的巨浪一般,携裹着惊天动地的雷鸣声,一路咆哮响彻着直冲云霄,那发自内心的忠诚于坚定让天地都抖了三抖!霎时万丈金光突然就击碎了云层,漫天的霞光笼罩在这汹涌澎湃的怒cháo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光彩。 怒阳高升,朔风凛冽,乾坤肃杀,大战将起! “众将士,随我迎敌!”老韩一转马缰,墨黑的大氅逆风飞扬,胯下骏马踏蹄狂奔! 一支全副武装的墨黑sè马队紧随其后,隆隆的马蹄声中夹杂着刀剑的铿锵,众多战马兴奋喷出的气雾中,隐现着无数历经风霜却依然坚毅悍勇的脸庞,腾腾的热气从坚甲利锐里奔泻而出。飞驰踏地的马蹄声和着同样节拍的“哗哗”铠甲震动声,如渐进的奔雷,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风驰电掣。长长的队伍中肃然无声,林立的长枪寒光涌动,露出肩头的长臂弯弓中透着点点寒芒,伊屠人背后间或闪烁的矛镞给这支队伍平添了一股锐利噬人的气势…… “大人,前方出现鲜卑骑兵!”一骑“墨獒”飞驰而来,一个漂亮的急停在马上微一颔首,沉声禀报。 老韩大手一挥,汹涌前进的铁流霎时整齐的停驻。 远远的,一些模糊的小黑点出现在北方。 左前方很远处是一座小湖泊,它的后边小丘上长满稀疏植被,几十棵高矮不一的树木成为这茫茫大草原上奇特的景观,偶尔有几只鸟儿扑腾着翅膀窜向高空,一条草丛稀疏的平坦土路从远处延往此处,地势越来越低,老韩估算了一下距离,瞅了下天sè,再看了看鲜卑人的方向,眼睛滴溜溜一转,“野利狐,带着妇女和少年安营扎寨,帐篷支得越多越好,篱墙扩出三十米,有个样子即可,无需牢固结实!‘墨獒’人不卸甲,马不卸鞍,原地休息,吃肉补水,摘下嚼头,让马进食。” “是!” 野利狐率人立刻扎木撑帐,迅速麻利且有条不紊的干起活来。被解开嚼头的战马喷着响鼻亢奋地踏着蹄子,狼吞虎咽地咀嚼着地上的鲜嫩青草。它们的主人们一边大口吃着烤羊肉,时不时灌一口皮囊中的清水,一边jǐng惕而冷漠的注视着前方。 因为是不要求质量的“豆腐渣”营盘,一座规模宏大的大营很快屹立此处,每个帐篷前还都点起篝火,老韩还让人往里加了不少刚刚“新鲜出炉”的马粪蛋进去,霎时营地中浓烟滚滚。野利狐他们很快就完成了任务,转到后阵补充饮食。 “呜呜呜!”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远来的滚滚烟尘中,一阵悠长狂暴的激亢号角仿佛yù与惊雷争锋,突然震破了草原的肃静。肆虐的山风卷动着队伍脚下的尘土,仿佛骤然惊醒般飞旋而来,如刀锋般掠过曹浪起伏的旷野,远处山丘上密密麻麻被惊起的飞鸟从栖息的小树林间惶惶飞起,杂乱地穿过西坠的夕阳,向前掠去! 老韩陡然眼睛一眯:“从哈尔合林草原跨浑邪山,过高厥,越盛乐,渡沙河,通过乌桓、东羌、匈奴各部驻地,这支全副武装的鲜卑队伍在这条危机四伏的路线上小心翼翼的秘密前进,肯定rì夜兼程,息食不安,没想到竟然还这么生龙活虎!”他转身吩咐道: “擅使长枪的战士有多少?” “哗!”许多战士几乎同时向前跨出一大步。 “丘穆陵鹿,选身体强壮者二百名披甲持枪分三列立于阵前。” “是!” “选轻伤‘墨獒’与擅shè强弓的青年二百名分三队持弓列于长枪队后,预储足够箭支在侧。” “选伊屠投矛手一百五十人分两队列于强弓手之后,所有投矛均配其所用。” “野利狐,带妇女少年于枪阵前大量刨坑,不求深度,拳头样高度即可,完成后持弓列于营后,隐蔽待命。” “是!” “其余‘墨獒’上马分列两翼,由独孤熊、尉迟狼分别率领,骑shè为先,掠阵防卫。” “是!”“是!” “所有参与战斗的战士都须持盾牌。既然这群猖狂的狡猪骑兵妄想冲阵试探,我们就用这个叠阵法挡其锋芒,骑兵为两翼列阵于前,后面依次排列长枪队、强弓对、掷矛队,布局严整,作战时互相配合,一战再战,使敌方无喘息还手之机。”老韩眼神冷酷的注视着来势不减的鲜卑人,“人数多,骑兵快,就天下无敌了吗,哼!” 一肚子坏水的老韩“嘿嘿”一笑,招招手把一脸不情愿去挖坑的伊塔米叫到面前,低头耳语一番,一脸迷茫的伊屠少年点点头转身朝着行囊里鼓鼓囊囊的独孤熊走去…… 老韩回过头去,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喏喏低喃:“杜青,冉阳,景儿,婉儿,你们还好吗,今天韩大哥就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打败这些疯狂的草原骑兵的……” ※※※ 行进中的狡猪部四位小帅早早就接到前行的路途上出现一座大型营寨的消息,均大吃一惊。 “我的天,还真有人敢在左部帅的头上撒野,我说怎么没见到桑罕部落的一兵一卒,原来是被人挡住了!”狗骨潜意识里还是不肯相信桑罕部落可能出大事,宁愿以为他们是被对头挡住了联系通道。 “桑罕部落……”落罗瞟了一眼满脸煞气的狗骨,摇了摇头,“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挡在我们前方的这个营地肯定和联系中断有脱不了的干系,哈都蒙松给我们的地图和来信上可说这条线路隐蔽偏僻,毫无阻碍,我们一路的行程本来也证明了他没有说谎,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营地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多派几个斥候去打探一下,我们rì夜兼程长途奔袭至此,人困马乏,饥饿口渴,找个有水源的地方赶紧休整一下,等待回报再做打算吧。”叶盠提议道。 “不行!”花荆蓦地怒目圆瞪,“正因为我们不辞辛劳的长途跋涉至此,就要达成目的之时,这个可恶的营地破坏了我们完美无缺的计划,我们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英勇的鲜卑勇士不需要斥候的模糊报告,要用战斗一鼓作气冲过去探个究竟!” “这……” 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都落在落罗身上,“冲过去攻击一下不是不可行,”落罗沉吟了一下,“前方就是一个湖泊,看对方的架势,却没有在这处水源地扎营,摆明了就是一副想和我们对峙的状态。嗯,前方就是对方的营寨了,我们走近去瞧一瞧。” 第七十三节 砺锋初显(三十九) - 逐胡纪 - 枫尊 () 占坡而建的营寨一眼望去占地庞大,营寨前一条不算宽阔的坡路是通往那里的唯一道路,两侧是起伏不平的高丘,不知是否是因为临近黄昏正在生火做饭的缘故,整个营地被一片浓烟所弥漫,每个帐篷外隐隐约约都有篝火的亮光,模模糊糊看到大约数十顶帐篷密密麻麻竖立其间,营地中还有大块空阔的空地,难道是练兵场或集兵场?眼前的景象让几位鲜卑小帅大吃一惊。 “这,看来桑罕部落是遇上大麻烦了。”狗骨瞪着吃惊的双眼。 “奇怪,”叶盠仔细的看着眼前的营地,“营地里哪儿来这么大的烟,再说这些帐篷,”他低头吟想了一会儿,“好像跟桑罕部落的样式挺像,可是又有些不对劲。” “冲,还是不冲!”花荆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营地,手中的战矛已然握紧。 “异于常理,必有蹊跷,可是,”落罗的眼神中掠过一丝狠意,“知己知彼才是用兵之道,对方的一切我们都搞不清楚,还如何迎战,冲,冲上去看看是些什么人再做打算,若对方是虚张声势,正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 紧盯着鲜卑人动向的老韩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奇怪的神sè,他扭头看了看完全弥漫在浓烟中的营地:“唉,没想到这个马粪蛋的威力这么强悍,把整个营地都盖住了。对方看不清这边的虚实,反而会主动前来挑衅,我想把战斗拖到夜里的打算……哼,这样也好,把他们打疼了,才会更加信以为真!” “众将士按计划……” “大人,”纥奚虎小跑着一脸谄笑的把大脸凑上前来,撩起袖子秀了秀右臂上那有点“令人发指”的结实肌肉,“我坐在马上shè箭玩都闲得蛋疼了,你看你都让小花鹿带着人组枪阵顶在前面,是不是让我也带几个兄弟上去玩玩,嘿嘿。” 老韩一脸没好气的无奈瞅着这个厚脸皮,低头沉思一下,“可以!大猫你在‘墨獒’和丘穆陵鹿的长枪队中选一百名体格最健壮的,组成刀盾手阵,挡在长枪队前,敌人被陷坑绊倒或被长枪刺下马后,你们就可以肆意砍杀!” “是!”满脸兴奋的纥奚虎转身就去准备。 黄昏下,天边最后一缕夕阳此刻正慢慢沉入连绵的大山后面,略微泛红的云彩被勾勒出金黄sè的镶边。 “嗷呼……,嗷呼……,嗷呼……”鲜卑人的冲锋声刹那间响起。 犹如一阵炸雷,重重的砸在了空旷的原野上。对面山坡上的鲜卑骑兵开始缓慢移动,速度在逐渐加快,马蹄声由稀疏而渐至密集。“墨獒”胯下的战马或仰首长嘶,或蹬腿咆哮,显得兴奋暴躁。空中一只正要捕食野兔的凶猛金雕也被这杀气四溢的口号声吓得呼啦一下冲入云端,转眼渺无踪迹。 “刀盾手上前,准备防护!” “长矛队上前,准备截击!” “弓箭手居中,准备shè击!” “投矛手在后,准备掷矛!” “左右两翼‘墨獒’,准备以弓箭掩护中军。” “墨獒”勇士们在老韩沉稳自信的指挥下,快速有序的在略显平缓的狭窄山坡上调整队列,山坡两侧是不便于大队军马通行的高丘,后方就是自己的营寨。 双方距离二百步,狡猪部的骑兵已然能够看清楚在正前方的狭窄山坡上排出一个奇怪队形的队伍,花荆猛地高举战刀,大声吼道:“狡猪勇士,加速前进!”激昂嘹亮的沉闷号角声在密集的马蹄踏地声中显得异常突出。花荆所部一千战马飞奔的速度突然加快。密集的马蹄声立即变成了轰鸣声,随即犹如奔雷一般,震撼着整个战场,一千人的全副武装马队像一把浑身布满棱刺的狼牙棒,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着向营地狠狠砸过来! “上箭!” “放!” 战场上几乎同时从两个方向,响起一片尖利刺耳的箭啸。战场上空霎时出现了黑压压的两团高速移动的黑云,它们在空中交错而过的瞬间似乎暂时停滞,继而突然分开向对方的队伍铺天盖地地压下去。 “嗖嗖嗖……”夹带着恐怖死亡气息的冰冷感觉直冲云霄。 “噗嗤……噗嗤……”鲜卑马队里箭簇高速入体的声音接连不断,成片成片的人仰马翻中,惨叫声、闷哼声、呻吟声交织在一起,旋即都被奔雷般轰鸣的马蹄声淹没。死去的和受伤落马的狡猪战士统统被同伴的战马无情地践踏而过,只留下一地的断肢残躯。 “墨獒”的队伍里除去强弓手和骑兵shè出jīng准的箭支后立即用盾牌护身,其余的刀盾手、长枪手和掷矛手都早早的整齐举盾,成队列护住自己与后面的同伴,“叮叮当当”的一片响声中,大多数箭支被盾牌挡了下来,当然箭雨庞大也有个别偶然中箭的,闷哼一声后,队伍毫无变化,所有人都握紧武器紧紧望着前方。 双方相距一百步。看着一个个把盾牌捂得跟个龟壳一样严实的花荆红着眼睛大吼了几声,密切关注局势的老韩看到鲜卑骑兵们把战刀抽出、弓箭背起的一瞬间,眼睛一眯:“放!” 这一次天上黑云的范围和密度明显就比上一次小了不少,稀疏不少,然而,所有高速奔跑中的鲜卑骑兵眼神中显示出他们此刻魂飞魄散的惊恐之sè越发明显。黑云恰好穿过夕阳与地上奔跑骑兵的中间,将照在他们身上的阳光都遮住了,不,是给他们身上覆上了一层冰冷的寒芒!那是伊屠人奋力掷出的战矛! 投矛巨大的力量是弓箭所不具备的,鲜卑骑兵身上穿的双层皮甲可能能阻挡箭支,但阻挡不住这恐怖的远程利器!矛柄入体的声音简直令人作呕。战马悲鸣的仆倒声,马蹄践踏**声,鲜血喷溅的呲呲声,矛镞钻进铠甲的刺耳摩擦声……可能是没有料到会遭到如此凶悍的攻击,花荆所部开始进攻后高速奔驰的队列紧凑牢密,狡猪部的骑兵像冰雹下的麦秸一样被砸倒一大片,一个骑兵的倒下代表着紧跟他身后的一队骑兵的覆灭,所有倒地的人和马所要面临的第一件事就是己军士兵的任意践踏,转眼见绿油油的草原就被无数的的铁蹄踩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土地,宛如进了血腥恐怖的修罗域。 三十步!互相可以看清对方脸上的狰狞之sè,激战已拉开序幕,空气中飘荡的浓烈血腥气味刺激得对战双方的战士们已然陷入了失去理智的疯狂状态中! 这次与匈奴联合行动的重要xìng毋庸置疑,故狡猪部这次派来的将士都是部落中的jīng英,千夫长隆趸作为花荆所部前锋营统领,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眼看就要与对面的队伍接触,隆趸看到了对方盾牌阵后闪着寒光的长枪,而再往后是几乎没有重甲防护的长弓兵,只要越过前面的障碍杀入后阵,敌阵自破! 他怒目圆瞪右手挺枪猛提缰绳,左手掏出腰间匕首狠扎在胯下马的臀部!悲惨嘶鸣一声的马匹被疼痛刺激的一跃而起,眼看就要跳过前阵达成自己的目的,突然,一股寒意蓦然袭上隆趸心头! 纥奚虎猛的拨开眼前的盾牌,大喝一声,抡圆了手上的战刀,对隆趸手中直刺过来的长枪不管不顾,迎面劈了下去!坚硬的马头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斧砍成了二半,鲜血直喷的马身带着失去平衡的隆趸直直前撞了出去,还未等半空中被撞得七荤八素的隆趸反应过来,腹部传来一阵冰冷的感觉,继而难以忍受的剧痛让他的身体瞬间痉挛,在黑暗笼罩了他的世界前的一刻,他看到了一个肩胛处正扎着自己长枪的壮汉面无表情漠然的冷冷注视着自己,那悍不畏死的气概为何让自己那么熟悉,那个人的面貌,天啊,那是虎爷,自己曾有幸跟随他在草原上追捕过游匪,那段刀口舔血的铁血rì子,自己永生难忘,可是后来对待拓跋部,自己,唉,死在他手上,死得其所!隆趸脸上的痛苦表情渐渐平复,身体已变得冰冷的他嘴角竟挂上了一丝微笑…… 纥奚虎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悲痛,他也认出了这个悍勇凶狠的鲜卑千夫长,这个曾经跟随他执行过任务的伙伴,是个优秀的战士,现在,却不得不死在自己手上,“需要多少淳朴勇敢的鲜卑人的鲜血,才能让那些鬼迷心窍的贵族们幡然醒悟,这样的自相残杀,难道他们的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与痛苦吗!”他眼都不眨一下的慢慢抽出自己身上扎进的长枪,似乎那令人惊心的重创没有对他产生丝毫伤害,他猛的仰天大吼:“来吧!让鲜卑人的鲜血洗涮你们身上的罪恶,冲醒你们被污物蒙蔽的心灵,让正义重现草原!” 纥奚虎犹如一头被激怒的狂暴独狼,咆哮着,撕扯着,劈砍着,浑身鲜血直淌的牢牢守在阵前,屹立不退! 隆趸被挑死后,他的部众们微微一滞,继而冲势不减的杀上前来,然而,他们没有腾马飞跃的本事,只能老老实实的迎着面前那杀机四伏的盾牌阵直直冲了上去! 第七十四节 砺锋初显(四十) - 逐胡纪 - 枫尊 () 令疯狂凶狠的狡猪部骑兵们没有想到的是,那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千夫长隆趸刚刚一马当先,冲到离盾牌阵七八丈远的地方后前腾跃起的情形,虽然振奋了狡猪人的士气,却也给了他们致命的迷惑!迷惑的源头就是,马! 他们只看到了隆趸神来之笔的勇武表现,却忘记仔细勘看隆趸胯下战马没有踏过的前方那七八丈远的地面上有什么。 苍凉沉闷的牛角号再一次被全力吹响,全力抽打的马鞭发出了响亮的“噼啪“声,躯体受到严重外力抽打而奋力奔跑起来的马匹速度越来越快,马蹄的轰鸣声越来越响。 随着最前方一个高速疾驰的骑兵举枪的右臂后绷,即将冲阵的关键时刻,他后方的同伴们突然猛地使劲揉了揉眼睛,不因为别的,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前方的骑兵突然消失了!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当第二、三、四个骑兵被突然绊倒甩飞后,第一个士兵被践踏的血肉模糊的躯体被大家在地上发现,从而解释了这一奇特的现象――他被绊倒了!一连串撕心裂肺的马嘶人喊,前面的骑兵稀里哗啦翻倒一片,后面的又来不及勒马直挺挺地撞了上去,一片人仰马翻。 第一梯队的三十几个骑兵就这么接二连三的摔倒在盾牌阵前,被摔得神志不清的骑手成了纥奚虎所带领的刀盾手们大显身手的对象,刹那间刀光频显,血肉四溅!刀锋伴着刺耳到牙酸的钝响砍进皮肉,筋骨“咔嘣”声中迎刃迸裂。常被乌桓人心怀畏惧的称作“马背屠夫”的鲜卑铁骑,此刻变成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小白羊,乖乖的等着屠刀的降临。 后方马技娴熟的骑兵们发觉了前面的蹊跷,猛地夹腿提缰缓下速度,这才发现了地上毫无掩饰的密密麻麻的小坑,所有狡猪部骑兵都泛出了一种愤慨又无奈的情绪,yīn险、卑鄙、无耻、懦弱等许多表达内心激动感情的美好词汇,瞬间从鲜卑人的口中毫不吝啬的慷慨汇集到对面“墨獒”的统领老韩身上。 冲锋戛然而止,身上没有带着土石冲锋的狡猪部骑兵们似乎对这卑鄙无耻却简单有效的防备方法一筹莫展, 然而半刻钟后,鲜卑人的冲锋又开始强劲启动!因为他们发现东倒西歪的同伴与马匹的尸首已布满了坡面,冲锋的道路又是一片坦途。 血汁飞溅,厚重飞扬的马蹄踢踏着浸透鲜血的大地,压迫它发出沉闷的怪啸,狭窄坡路上立刻金戈铁马,杀声震天,硬碰硬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嚎叫声,碰撞声,惨叫声,怒吼声……交织成一首令天地都为之动容的血sè交响曲。 纥奚虎左脚向外一撩,高举大斧挺身劈掉一个企图用长枪戳捅自己的敌骑半个身子,瞬间喷涌而出的腥臊鲜血立即撒满浸透了他半边身躯上的甲衣,他身旁的刀盾手们努力保持着井然有序的协作队形,悍不畏死的挺盾砍杀对方的骑兵,硬抗强挡,不退一步! 在两方士兵生死搏杀的关键时刻,自刀盾阵后神出鬼没的突然伸出无数寒光熠熠的锋利长矛,狡猪部骑兵们蓦地在这要命的时刻手忙脚乱起来,凶猛的骑队冲击被彻底阻挡住。枪阵后方长弓队的战士们在这个极为合适的距离上,适时把一支支夺命摧魂的犀利长箭jīng准shè出,利箭嗖嗖破空,大量的shè杀密集的敌人。伊屠投矛手们根本不鸟眼前这些活靶子,依旧乐此不疲的将矛掷向后方的大队,矛雨每次都会在鲜卑骑队中造成一个巨大的真空,导致狡猪人的后续骑队无法源源跟上保持强有力的支援,冲锋的力度不足,势头一而衰再而竭。 纥奚虎手中紧握的大斧已经看不出原来寒芒毕露的形状,不断滴淌着红白之物并沾挂着不知名人体组织的大斧整个就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东西在左砍右劈,无人能挡其一合!他那挡在最前面的结实强壮的伟岸身躯就像“墨獒”的一面不倒的战旗,激励着所有同伴悍不畏死的屹立不屈!如同海上的礁石一般,任凭风大浪急,我自岿然不动! 惊愕、胆怯、愤怒、疯狂……花荆全身不自觉的颤抖起来,这算两军第一个正式照面刚刚接触,在这看似平淡无奇的狭窄缓坡上,接近三百名jīng锐鲜卑骑兵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丢掉了xìng命,任谁也无法平静。 花荆不愧是一名优秀的将领,强逼着自己从近乎失去理智的状态中安静下来,立即扫视对手的整个防线。骑兵对步兵的强大优势让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把对手中军的刀盾手和弓箭手们当做了软弱可欺的对象,孰料这看似不堪一击的战阵竟如此险恶,虽然己方还有数千人马,但在这狭窄的坡地上有再多的兵力也无法一次xìng展开,添油式的进攻效果太差,即使早晚能凭借人多冲破对方的阻拦,然而那样做所要承担的代价太过沉重,而且对手身后那庞大的营地直到现在还是静悄悄的,让自己摸不透虚实所以一直无法下定孤注一掷的决心。 没有坚不可摧的防线!从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骑兵开始,到现在统领数千人的小帅,花荆一直狂热的崇尚进攻。突然,他的眼睛瞪得滚圆!他看到了对手从开战开始一直伫立不动的两翼,骑兵! 黑甲黑氅,肃然无声,这支全副武装的骑队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jīng锐之军,所以一开始大家都自动回避了这块硬骨头,但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人少!目测之数每翼大约五十骑,在这狭窄坡地上,即使一命换一命把他们拼光,己方也不会像刚才那样近乎被人屠戮般损失惨重。 既然挑软柿子捏的想法破灭,花荆就立刻兴起了硬碰硬的想法,狠一咬牙,他左手向后一摆。一直注视着他动作的号手立刻吹响了手中的角号。 二长一短的苍凉声响彻战场。 狡猪部小帅狗骨浑身为之一震!继而大吼一声拨马前冲,他身后的一千骑兵“嗷嗷”狂叫的随他冲出后阵! 落罗的手几乎瞬间伸了出去,嘴巴已经张开,然而,闭合了几下后终于没有说出一个字,目睹了刚才惨烈战况的他心里兴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想把队伍撤回来,他也想拦住狂怒的狗骨,他有这个权利,因为他是这次狡猪部远征军的大统领,可是他最终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太了解老伙计花荆了,这是个xìng格冲动易怒的将领,虽然勇猛不失谋略,但骨子里却永不服输,痛恨懦弱的举动,甚至根本看不起擅长防御的自己。自己若强行命他回来,不但会为今后埋下祸患,对现在远征军的士气也会产生恶劣的影响。“试一试吧,老伙计,但愿你能成功,否则,”落罗重新恢复淡然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之sè,“这些鲜卑jīng锐骑兵毫无价值流出的鲜血会一股脑算在你的头上。” 前方汇合了狗骨人马的花荆刚刚整合好队形,与狗骨各领一军分别向对手的两翼发起冲击,身上悚然一寒,他疑惑的四处张望一下,定了定神,猛夹马腹,“没有人敢挑战草原武士的尊严,没有人敢直视鲜卑铁骑的刀光,勇士们,随我冲上去碾碎他们!” 两条铁流“嗷嗷”乱叫着气势汹汹向“墨獒”单薄的两翼席卷过去! ※※※ 看到鲜卑人调上了一支生力军整顿队形,“总算缓过劲来肯动动脑子了吗,”老韩吐出嘴中轻嚼的一棵嫩草茎,淡淡吐出几个字:“弟兄们,上!” 一直侧卧在紧靠伊屠人队列后面草丛里的二百匹战马被“墨獒”们顷刻间拽了起来,瞬间单薄的左右翼被补充上了两倍的兵力,特别喜欢扮猪吃老虎的老韩一提战马的缰绳,高举一杆看上去有哪里不大对劲的马槊:“陪我跟他们玩玩!注意力都集中点,蹭皮擦伤的一律不给用‘消毒酒’解馋,呃,治疗!”坚毅的脸上布满笑意的三百“墨獒”提槊握弓,轰然回答:“遵命!”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大家手中清一sè拿着和自己一样的奇怪东西,老韩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的拎了拎手中的槊。 眼神机敏的野利狐看到老韩有些怪异的动作,一向内敛谨严的他却抑制不住眼中的笑意,上前对老韩说道:“大人,这是沈先生自我们领兵前来后,便立刻自作主张召集营地中所有人,包括妇孺老幼,一起制作的一批‘槊’,”他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沉吟了一下,“这个马槊的制作方法可是得花不少心思的,比如槊杆要选取上等韧木的主干,以做弓用的柘木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剥成粗细均匀的蔑,用油反复浸泡得不再变形开裂为第一步,将蔑条取出荫凉,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丈八长,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再上生漆,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装jīng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每一个步骤都需要jīng心制作,即使这样成功率也很低。” 老韩听得频频点头,刚想真心诚意的表扬一下“主动呕心沥血”的沈老先生,野利狐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紊乱。 “可是咱们手中的这个玩意儿证明,上述方法沈先生都没用。” 第七十五节 砺锋初显(四十一) - 逐胡纪 - 枫尊 () 老韩掂了掂手中这把粗制滥造的槊,凹凸不平的木制槊杆上就差加上“madein山寨”的防伪标志了,再往本应锋芒锐利的槊头上看去,内心坚强无比的老韩突然兴起一种头晕目眩的无力感觉,那根本就是一块下宽上细,连尖刃都未磨开的奇形怪状的铁疙瘩,老韩甚至有些奇思妙想的想到,如果把上下头颠倒过来,手里的这玩意儿特别像流氓兔头上那根屁搋子的亲孪生兄弟,就是大了那么几号。 看到老韩的反常表现,瞅到他手中那根,那根令人难以启齿的“奇葩”,一直热血沸腾的“墨獒”们不得不强打起jīng神,战战兢兢的鼓足勇气也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领到的槊,果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jīng彩,如果不是大体知道沈百万的为人和他们墨者与匈奴的恩怨,肯定一个“变节叛徒”的罪名是逃不了了。 xìng格最忠厚,脾xìng最善良,心灵最纯洁的野利狐使劲咽了口吐沫,深吸一口气艰难的结巴着试图为沈百万说两句好话:“这柄,嗯,这杆,嗯,这把,唉,这么个玩意儿,不是,是这条棍状物,说不定有别的奇特功效我们还没有发现。”说完他赶紧红着脸,动作夸张的把手里那个玩意儿凑近眼前上下左右的摆弄细看。 老韩无力的苦笑:“别费那个劲了,既然他派你送来时说这是槊,那肯定就是这个了,呵呵,这么短的时间让我们人手一支槊,也确实够难为他的了,这细节上,呵呵,我还真挺好奇他从哪儿找到这么多槊矛头。” “我们歼灭的匈奴人手中和被攻占的营地中残缺碎裂无法修复的武器,还有一些是沈先生多年来靠为匈奴人制器而想尽办法一点点偷偷攥集起来的铁器,砸石的铁夯溅落的与平整石料时锉掉的铁屑,平地的犁耙损毁在地里的残留耙尖,锯木料时故意大力使劲而崩断在木料里的锯片,平整木料或开槽时刻意撅断的锛子和刨子,故意在坚硬石砾地中铲地而扎断的铲子,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他这么长时间一直坚持与匈奴人斗智斗勇以搜集这些铁废料,呵呵,反正光我看到的就这么多,他过去还一直说早晚有一天会用到这些。” 野利狐的话说完,包括老韩在内的“墨獒”们纷纷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简易的槊杆,“这个可爱的老头,”老韩微微一笑,“此槊不同于以往所有的槊器,我以制作者的姓氏命名其为‘沈槊’,用以表彰它在此特殊时刻对我们的极大帮助以及,以及说明制作赝品的道德底线是没有下限的。” “哈哈哈!” “永远只有不会用武器杀人的蠢人,不会有不能杀人的简陋武器,这‘沈槊’,哼哼,我们要让狡猪部的草原骑兵开开眼!来,来,来,这槊我们需要……” ※※※ 一千六百多名狡猪部jīng锐骑兵搭弓擒枪分成左右两路,左路九百余人由花荆率领,小帅狗骨带右路七百余人刚与左路分开,就迫不及待的催马前冲,举刀振臂高喊:“鲜卑勇士们,用对面敌人的鲜血浸泡你们的战袍,用他们的鲜血洗刷你的战刀,用他们的鲜血证明你们身为勇士的骄傲!杀光他们!先冲进敌者重重有赏!” 一浪高过一浪的沉闷牛角号声打破了暮sè降临下草原的短暂平静,七百名鲜卑骑兵狂野嗜血的呐喊响彻战场!马蹄阵阵,烟尘滚滚,惊天的杀气激荡在空阔的上空! 花荆yīn沉的脸上也浮现出一种病态残忍的兴奋笑容,手中战刀一挥,左路九百铁骑也几乎同时前冲踏实了身前的大地! 突然,花荆的表情一僵,眼神有点惊疑,他看到对方两翼自阵中井然有序的默默走出,在阵前狭窄的坡路上列出了几排长蛇阵。 他疑惑的是,对方的统帅难道是个白痴吗,草原上的孩子们都知道,高速奔驰中的骑兵杀伤力是最大的,同样身体素质与装备的两人在草原上相冲而上,速度快的一方肯定是胜利的一方,对方为何在己方已经开始冲锋的时候还这么不紧不慢的慢悠悠列阵。 他惊奇的是,对方的骑兵人数根本不是自己刚才所看到的左右翼各五十人,大体扫过对方竟一共有三百多人!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哼,就是三百人又怎样,还不及己方的五分之一!今天就要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草原上的霸主!花荆呼喝一声,拍马上前!大队人马紧随其后,稍稍落后于已陷入发飙状态的狗骨部,狭窄的坡底只容许一队人马挤过,再往上才是显得相对宽阔的平缓坡道。 热血极其沸腾的狗骨把敌人的怪异表现百分之百的看成是一种怯懦无知的表现,狂吼一声,扒掉身上碍事的铁甲,扔掉手中的长枪,露出一声颇为高调的腱子肉,自马背上抽出一把阔背大刀,狂喊高呼的一马当先! 不知是物以类聚还是以此为荣,看到对面好似应对失策的敌手毫无激情的表现,人人手中只提着一把怪异丑陋的棍状物,没有shè箭的打算,而且排列紧密的队形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后面那些讨厌的弓矛手,许多狗骨的手下也纷纷学他一样扯掉了身上的种种累赘,十分不文雅的嗷嗷怪叫着骑马裸奔上来! 很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因为他们面对的对手中每一个人都不仅仅是一个弓马骑shè娴熟的士兵,他们是真正的战士! 很快,几乎所有正在鞭马冲坡的狡猪部骑兵们都看到了一个令他们终生难忘的场景,当然,对他们中间相当一部分人也可以说是结束他们终生的场景。 好像谁不小心捅翻了巨型马蜂窝!自对方那渐渐向自己逼近的安静肃穆的黑甲骑兵队伍身后,突然腾起一群群浓厚稠密的黑sè云状物体,急速升到半空中一个极为短暂的定格后,黑压压的一大坨以泰山压顶之势恶狠狠地向自己塌下来! 所有仰天注目的瞳孔一齐惊惧地急速缩小,簇簇闪烁寒芒的点点光亮充满了狡猪部每一个骑兵的眼睛,甚至直接封住了他们发自内心最深处的骇然惊呼! 血肉崩溅!人吼马嘶! 铁盔被撞飞!胸甲被洞穿!盾牌被击透!坚硬的马头骨与覆裹上面的皮甲被贯穿!更别说那些褪去护甲的血肉之躯了。 暴雨倾盆般的箭矢和投矛带着巨大的坠落力量摧枯拉朽般扫过了狡猪部的后队骑兵,惊恐的尖叫声过后甚至听不到痛苦的呻吟,几乎被一击致命的脆弱生命根本来不及做最后的挣扎!鲜卑人嚣张骁勇的呐喊声戛然而止!只留下箭海矛林中一地的血肉模糊!原本在狭窄的坡底挤得密密麻麻的后队骑兵冲到此处,只剩稀疏松散的数十骑人马目光呆滞得瑟瑟发抖,几乎失去了战斗力。 包括远处不自觉得张着大嘴的小帅落罗和叶盠与刚带兵跨过坡底的花荆也根本未敢想象,对方竟敢而且最后也确确实实在两方人马如此接近之时,在看不到敌方的己方队伍之后,用jīng准的远程战术大规模攻击,胆量、信任、配合、协作、高超的素质、对敌方心理和战场局势的准确把握缺一不可! 热血突然被冷凝的滋味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浑身剧烈打着颤的狗骨回头一望的瞬间,感觉全身好像虚弱得像要瘫软下来,不得不拼命抓着缰绳,他的对面,滚滚马蹄声如山洪暴发一般自坡上冲了下来!一队“墨獒”每人手中都直挺着“沈槊”直扑狗骨所率领的狡猪骑兵! 两只悍不畏死的热血之军猛然接触!长枪捅甲的穿刺声,弯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斧刃剁在肉躯上的断骨声,战马迎头撞击的闷响声,士兵们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交织成一阵巨大的轰鸣。 丈余长的‘沈槊’杆体都是木制的,两马高速相冲的撞击力远远超过了百斤之力,槊杆毫无疑问会自然断掉,虽然后续的杀伤力无从谈起,但同时,这样反而能免于强大的冲击力损伤这五百“墨獒”的手臂。 对于这群军事素质高超的曾经的苦力们来说,让几乎每一只槊都捅到一名敌骑身上易于受伤或疼痛的部位,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在槊杆嘎然折断前所积攒的前冲力足以隔着铠甲对敌人的身体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腿断、臂折、头撞、脾裂、胸闷、颈窒、肩拧、手废、腹痛、马倒……总之,疼痛所带来的伤害让敌人短暂失去战斗力。 这一刹那,挥不动战刀的鲜卑骑兵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墨獒残酷狞笑着抛掉了断掉的长槊,抽出了马背上jīng光闪闪的各式武器,不费吹灰之力的在阵中大开杀戒,陡然之间,狡猪部的骑兵就被“墨獒”们穿透而过,留下上百具横七竖八悲惨倒伏的同伴尸体。 刺穿透阵的“墨獒”们斜着朝鲜卑骑兵的左翼驰奔过去,手上也没闲着,从背后抽出原本匈奴人使用的长弓,神情放松的朝前奔后撤乱得不亦乐乎的,根本转不过身来的狡猪骑兵们shè了过去,命中率之高到令人发指,短短几息之间,狗骨首先带上坡来的七百骑兵已然十去仈jiǔ,剩余的也已经乱作了一团,纷纷拨马转头。 第七十六节 砺锋初显(四十二) - 逐胡纪 - 枫尊 () 狗骨眼睁睁看着己方被屠戮的一边倒局势心急如焚,面对不顾一切向后逃窜的部下,内心懊悔轻敌冒进的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阻止这代表失败的一幕,连他的心此刻都是蓬蓬乱跳的,敌人层出不穷的攻击方式与那进攻起来铺天盖地的窒息感觉,让他现在也胆颤心寒腿发软,更勿论手下的部众。狗骨和身边几十骑衣甲jīng良的亲兵护卫努力抗击着“墨獒”们配合默契的协攻,时不时有人惨叫着坠落马下,仅剩鲜卑勇士视荣誉为生命的原则还支撑着摇摇yù坠的他们。 “呜……呜呜……”代表撤兵的沉闷牛角号声突然在战场上回荡,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狗骨的眼中爆出一道炫目的光彩,求生的yù望大增,他瞅准一个亲兵的背后,悄悄移动过去,此时这个鲜卑骑兵正和一个“墨獒”在马上搏杀。 大力一脚猛地将前面同伴胯下的马踹向一旁,在马匹的惨嘶声中,“死!”从其背后突然钻出的狗骨满脸yīn险狠毒的举刀下砍!毫无防备的“墨獒”本能的急忙挺肘抽刀上挡,“哐啷!嗤!”根本抗不住狗骨蓄势待发的劈砍,“墨獒”手里的战刀被挡飞,但这一下却救了他一命,被轻微改变刀刃着力点的大砍刀一下劈进马头里,连人带马被砸摔到坚硬的草地上。 狗骨眼睛余光瞟到一个纵马赶来支援的“墨獒”,大吼一声,将深扎入马头的砍刀平抽出来反手狠一摆,宽阔的刀背重重击打在“墨獒”的胸甲上,登时塌下去一块,“墨獒”骑手应声跌飞出去,撞到另一个毫无防备的“墨獒”身上,狗骨前方的包围圈被洞开!他快马加鞭唿哨几声,焦急的招呼着苦苦支撑的部下突围,数十个狗急跳墙的骑兵竟很快在他身边集结成一个小的战团,杀红了眼的不管不顾向后冲去。 正在犹犹豫豫盘桓不前的花荆所部看到同伴的“神勇”表现,也开始整顿队形徐徐攻击前进,竟隐隐有了将夹在中间的“墨獒”们前后夹击的危险趋势。 眼看局势有逆转可能的狗骨脑袋正快速思考着,看有没有可能回身一击来个回马枪时,他眼角的余光奇怪的发现,右侧的几个随他一起狂奔的同伴仿佛长了翅膀一般平地里飞了起来!扭头仔细一看,一股惊恐的神sè浮上脸庞! 几个狡猪骑兵“嗷嗷”惨吼着手舞足蹈,右肋部的甲襟被深深扎在长枪尖上汩汩直淌鲜血,正被几个面相凶悍的彪形大汉像挥舞旗帜般举在半空中向这边驰来,那血雨蓬洒中惨叫连连的“人形旗帜”惊呆了所有的鲜卑铁骑,头断身裂战死沙场可以接受,但像一块破布般被人肆意玩弄,此情此景已远远超出了他们此刻的承受能力,“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人,噬人血肉的妖怪吗?”一个浑身剧烈颤抖的狡猪骑兵目光呆滞的喃喃说出了大家此刻的心声。刚刚聚集起来的一点信心顷刻间荡然无存,草原勇士的尊严不能被践踏,但是可以被摧毁!花荆所部这次没有犹豫,争先恐后的向坡底窄口冲去! 刚才心急如焚的老韩这下才心里稍安,眼看情势逆转,兵力分散的“墨獒”们将面临被分割包围、前后夹击的态势,他第一时间带着独孤熊等几个鲜卑将领就冲到最前,他知道,在这犬牙交错的复杂战场上,势单力薄的“墨獒”想要扭转形势绝不能靠勇武拼命,那样牺牲太大,只能靠奇招取胜,狭路相逢勇者胜!必须要在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心生寒意的狡猪人心上再压一棵稻草,彻底让他们崩溃,兴不起反抗的念头!于是他和几个“非和平”特征特别明显的暴力分子上演了“人形旗帜”这一幕,果然,收到奇效。 漫坡遍野都是狼奔豕窜的败兵,狭窄的坡底减缓了大队人马逃命的速度,挤得满满当当,在坡上随手抛块长木头下去都能砸着两三个人,事实上,“墨獒”们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跟着老韩经历连番大战的“墨獒”们不知不觉的沾染了领导的个人气质,“扮猪吃老虎”与“痛打落水狗”的技巧已驾驭得炉火纯青,他们根本不冲上去与敌人短兵相接,地上散落的、敌人尸身上的和自己手中的箭、矛、枪、刀、斧、石头等等全都被“墨獒”们贴心全方位的扔进顾头不顾腚,一个劲前窜的狡猪骑兵大队人马中,效果自然不必说,也许是对狡猪部忘恩负义之举的特殊感情,以独孤熊为首的几个活宝竟然在阵前显摆起来,两个人一抬一具庞大的马尸就抛了下去,一砸一大片,而且绝对再也站不起来,杀戮到了这个份上只能叫做屠杀了。 杀得xìng起的独孤熊他们站在阵前呼呼直喘粗气,红着眼睛正待上前想再砍杀一通,一只钳子般结实的大手牢牢抓住他的肩膀,一个雄厚的声音在耳边低沉的响起:“够了,我们该撤了!” 在这种形势大好的情况下出现这么一句大扫兴致的话,显得刺耳且不合时宜,但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汗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勃然大怒,反而却宛如一盆冰冷清爽的凉水兜头浇下,让他们瞬间清醒过来,毫不犹豫的刹住了前迈的脚步。 说出此话的老韩也满眼可惜的看着蜂拥逃窜的敌人,这时发动一次酣畅淋漓且自上而下的冲击肯定能给敌人以致命的打击,可是“墨獒”们现在却弹尽粮绝了,箭支用完了,投矛用完了,木槊用完了,甚至大部分人连手中的兵器都在刚才那轮战斗中扔出去了,除了身上的甲衣和胯下的马匹,“墨獒”们现在几乎就算是赤手空拳,连番大战就是个机器人也会负荷不堪,何况血肉之躯,如果此刻敌人反身一击,“墨獒”们将面临灭顶之灾! “大人,伊塔米回来了!”手臂上挂彩的野利狐疾走两步上前沉声回报。 眼中光彩一闪,老韩扭头厚望,大汗淋漓的伊屠少年满脸兴奋的在战场上东瞅瞅西瞅瞅的向这边走来,他的身后是十几匹背袋鼓鼓的马匹。 “小子,东西弄好了?”老韩欣慰的摸了摸少年散发着腾腾热气的头,看来这一路他是快马加鞭一刻不停的赶来的。 “嗯,部落里剩余的老人和妇女都出动了,在您规定的时间里尽全力采集了这么多!”伊塔米一脸认真的回答。 “大人,是那东西没错!”刚才马匹过来时一个箭步上前打开袋口摩挲检查着什么的独孤熊同样一脸奇怪笑容的凑过来说道。 尉迟狼下意识的将身子离独孤熊移远半个身位,“熊哥,里面是什么东西,你又要干嘛,笑得那么瘆人。” 老韩打断准备发飙的独孤熊,走上前去掀开褡裢,“这十几匹马驮的都是摺叶萱草。” 袋口里是满满的花朵,淡黄sè或绯红sè带红褐sè斑点花瓣向外卷下垂,清秀俊美花蕊高高挺立其中,花莛粗壮,螺旋状展开的花冠像漏斗一样。 老韩看了看独孤熊,后者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萱草味甘,而微凉,此物可安五脏,补心志,明目,能去湿利水,除湿通淋,止渴消烦,开胸宽膈,令人平气和无忧郁。” “不知道你吃不吃,反正我是不吃的。”尉迟狼郑重严肃的对着身边的纥奚虎说道,后者一脸的同仇敌忾。 “废话,本来就不是给你们吃的!”老韩没好气的白了几个文盲一眼,“小熊说得没错,此物味鲜质嫩,营养丰富,xìng味甘凉,有止血、消炎、清热、利湿、消食、明目、安神、抗菌免疫等功效,还能滋润皮肤,增强皮肤的韧xìng和弹力,可使皮肤细嫩饱满、润滑柔软,皱褶减少、sè斑消退,其含有丰富的花粉、糖、蛋白质、维生素C、钙、脂肪、胡萝卜素、氨基酸等人体所必须的养分,对吐血、大便带血、小便不通、失眠、rǔ汁不下等都有疗……咳咳,那个,反正这确实是个好东西!”最后说得顺嘴的老韩狠狠瞪了一眼做出口歪眼斜嘴抽筋yín荡表情的几个捣蛋分子。 “大叔,”伊塔米拽了拽老韩的袖子,“你不是说这是要给对面的敌人送去的东西吗,难道是要给他们补身体用的吗?”少年的脸上一片震惊与疑惑。 “嘿嘿,嘿嘿嘿,”老韩与独孤熊两人对视一眼后,双双笑得跟猫头鹰一样,让周围的人都冷不丁哆嗦了一下。 “这个东西确实是个好东西,但若是直接就这么当菜吃,那可有得受了。小熊兜里的‘珍品’存货绝大部分已经无偿赠与匈奴朋友‘品尝享受’了,若不是我恰巧在匈奴人运马的临时营地旁边发现一大片野生的萱草,这会儿我还真要为该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们’送点什么礼物好而头疼!”老韩脸上的表情质朴而醇和,宛如热情好客的友爱之花已洒遍这边刚刚尸横遍野的肥沃草原。 第七十七节 砺锋初显(四十三) - 逐胡纪 - 枫尊 () “剿匪时大猫被狡猪部上下熟知,他不能去了,”听到老韩的话后纥奚虎抿了抿嘴,皱着眉点了点头,老韩看了眼前方依旧乱糟糟向外挤的状况,“小熊,你们几个马上整理一下装束,趁他们还未撤出坡底,趁乱赶马跟上,然后……” 独孤熊他们把身上的衣甲撕裂,从倒伏的马匹创口处挤出几大把鲜血胡乱涂抹到脸上、臂上与衣服上,立刻吆马抽鞭就待往下冲。 “弟兄们,”老韩突然大吼一声,“莫忘了,干完事寻机会去湖边营地会合,咱们还要并肩砍他狗rì的,都给我毫发无伤的回来!” 短暂的沉默。“大人,放心吧,当年我拿刀砍人的时候这群兔崽子还在娘胎里吃nǎi呢,想伤我们,哼,他们还没那个本事!”“就是,我现在还记得当年我站着撒尿,这群狗东西趴在地上和泥巴玩的场景,嘿嘿嘿。”几个瘪三跟老韩嘻嘻哈哈,但他们颤抖的嘴唇出卖了他们现在内心强烈的感动之情。 “一群臭小子,好了,都长点心,打起jīng神,咱们‘墨獒’能否度过这一难关,你们的行动很重要!” “是,大人!”几个鲜卑大汉沉声应道,有条不紊的赶着驮负新鲜美丽的摺叶萱草的马匹冲向混乱不堪的狡猪骑队。 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几人快马加鞭的动作。天sè已逐渐黯淡下去,清凉的天空中点点繁星已若隐若现的露出娇羞的真容。 “大人,你让独孤熊他们去是为了在对方宿营进食之时下手,但若敌人恼羞成怒之下,马上整顿队列再一次反扑上来可如何是好,我们现在只剩下大营里几乎没有什么战队力的二百多名妇女和少年每个人手里的三支箭,就算现在收集起来,也不够‘墨獒’们支撑几个回合的。”野利狐眉头紧皱的问道。 “嗯,这个问题很好,大营里的妇女少年们是最后的后备力量,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让他们冒一点风险,”老韩脸上露出欣赏之sè,有些意外的看着野利狐,“所以我们要让敌人消消气,心平气和的吃上我们为他们jīng心准备的‘晚餐’,呵呵,伊塔米!” “到!”伊屠少年快速跑到老韩身前,一双明澈的眼睛里满是勇敢与希冀的目光。 老韩温柔的摸了摸少年稍显杂乱的头发,“现在有一个艰巨而危险的任务,需要一个机灵勇敢的战士去完成……” “我去!”伊塔米满脸焦急的向前抓住老韩的左臂,“大叔,让我去吧,伊塔米已经长大了,虽然我知道刚才你让我做的事情都很重要,但我想直面那些凶恶残暴的敌人,我要和独孤大叔他们并肩战斗!大叔,求求你了!” “呵呵,你个小鬼头,这个任务可以满足你想跟你独孤叔叔他们并肩战斗,也要直面那些凶残的敌人。”老韩想了想,眼里满含笑意。 “好哦!”伊塔米一蹦三丈高,继而歪着脑袋想了想,“可惜没有弓箭与战矛了,不过没关系,我还有这个。”他拍了拍身上唯一有杀伤力的东西,腰上挂的短刀,一脸兴奋的煞气。 “嘿嘿,这个也不许带!”老韩笑眯眯的解下伊塔米身上的短刀。 “这……”伊塔米傻眼了,周围的“墨獒”们也是面面相觑。 “你要执行的这次任务只需要带一个东西,大猫!” “来了,来了!”纥奚虎捧着一样东西小跑着赶了过来,“小伊塔米,这个东西你可得收好了,你虎叔身为拓跋部有名的低调名士,从不轻易留珍贵的墨宝在世间滴!想当年部落里不少小伙子为了追求心爱的姑娘想写情书,都提着好酒好肉深更半夜的去找我求字,我总是慨然应允,俺那手小情诗写得颇有惊天地泣鬼神……” “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会写鲜卑文的人,绝对不会让你写的。”被滔滔不绝的溅了一脸吐沫星子的老韩狠狠瞪了眼洋洋自得的纥奚虎,“再说了,写个情诗还用惊天地泣鬼神!写成悲剧了吧。” 众人“哈哈”大笑中,老韩拉过一脸茫然的伊塔米对他耳语一番…… ※※※ “混账!”花荆把铁盔狠狠扔到地上,红着眼睛手中握刀死死盯着浑身染血的狗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我……唉!”狗骨如同被敲断了脊梁,再也不复往rì的嚣张与张狂,耷拉着脑袋听天由命。 “这,两位大人,”虽然同为各自部落小帅,但落罗与花荆的年纪和阅历是年轻一辈远远不可及的,所以叶盠还是恭敬的称其为“大人”,“看狗骨一身血衣与遍体鳞伤,未失我们鲜卑勇士的尊严,毕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 “好啦!”站在花荆身边的落罗一把按住花荆几乎按捺不住就想纵马上前的刀柄,“狗骨一直视你为长兄与前辈,无论何时何地都紧跟你的左右,看在这一点上,今天的事情你就应该放他一马!” “哼!”气愤难消的花荆挣脱了落罗的手掌,将刀插回刀鞘,眼里仍旧是难掩的噬人杀意,一开始就被对方奇怪的战阵稀里糊涂的灭掉三百多人,与狗骨合兵一处后将自己屯岗部落本部的三百jīng锐老兵配属给了狗骨助其一臂之力,没想到这个混蛋最后丢下队伍自己独个死命逃了回来,他的队伍几乎全军覆没,乱军还冲散了自己带领的骑队,撞翻、践踏、误伤者不计其数,大体算了算损失,自己的屯岗部落只剩下二百来名尚能战斗的骑兵,这简直让自己无法忍受,恨不得一刀砍死面前这个怯懦无能的混蛋。 闻听落罗之语,狗骨低下头去,看似在向花荆请罪,然后那双充满焦虑的眼睛中却划过一丝狠戾。 “不管你们怎么废话,借给我兵,我不信它比当年一万东羌兵把守的天险还要坚固,今天我宁愿把命留在这里,也要冲破这个可恶的营地!”花荆不带一丝感情的冷漠话语响起,身上的铠甲已然被除去扔在地上,空洞的眼神中只剩下杀戮的本能情感。 落罗一句话不说,深深皱起的眉头反应出他对花荆言行的不满。 狗骨身体猛地一颤,头缓缓抬起,眼神在花荆与落罗身上来回巡弋。 叶盠看到这个情形暗地里大骂,嘴上却不得不冒着被撅的风险开口道:“这个,我看……” “报!”一骑鲜卑士兵飞奔而来,“敌人有使者前来!” “什么?!”剑拔弩张的几人异口同声的大叫。 ※※※ “我们是匈奴赭豹部落的军队,与桑罕部落有世代深仇,此刻两家正在格姆鲁特湖对峙,在此期间任何外来部落不得进入战区,否则会被视为敌人。鲜卑勇士不问青红皂白就突然袭击我军,造成了双方的严重损失,在此,我方严重声明,请即刻退出这片区域,则一切误会既往不咎。若诚心与我方为敌,明rì清晨,我方会列阵平原,决一死战!”叶盠皱着眉头读完送来的书信。 “匈奴赭豹部?怎么没听桑罕人说起过此事,哈什米是匈奴单于爱将,哈都蒙松手下数千铁骑皆是兵甲齐备的jīng锐之军,竟然还有部落敢挑战他们,甚至耽误了我们之间的‘大事’,此事,你们怎么看?”落罗眼睛死死盯着那封字体龙飞凤舞的书信。 “就他们表现出来的诡异实力,确实有这个能力与桑罕部落一较高下,”狗骨已不复往rì的高傲风采,小心翼翼的说道:“而且仔细想想,他们所用的箭矛兵器,确实就是匈奴人的装备,那黑sè的甲衣,我好像曾在哈都蒙松的一个亲兵护卫身上见过,他当时还得意洋洋的对我说,不久之后,单于会赐给桑罕部落足够的赏赐,到时候桑罕骑兵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是这种装备,难,难不成对面的这个匈奴部落也是亲近单于的jīng锐大部落?!”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叶盠又扫了眼手上的书信,“我们背负着特殊的任务,匈奴单于不可能不关注此事,若非亲信部落,这两个大部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斗,他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我觉得这确实应该是一场……” “唰啦!”一把闪着寒光的战刀突然横架在送信的使者脖颈上! 伊塔米反背在身后的双拳一下子攥得紧紧的!然而面上除了稍微抽搐了一下,就立刻恢复了平静,双眼怒视着持刀的人。 “小东西,你不怕死吗?”花荆手上的刀稍稍用力,伊塔米脖子上的皮肤顷刻间被划破,血顺着刀刃滴淌下来,“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草原上的游匪吗,竟敢冒充匈奴人挡住我们的去路,还敢来此狐假虎威的招摇撞骗,说!” “呸!”伊塔米不顾脖子上冰冷疼痛的感觉,一口痰淬到花荆脸上,“你们这些下贱的狗东西,竟敢污蔑我们伟大的匈奴赭豹部是草原游匪,哼,你们会为你们的无知与无礼付出惨重的代价,你们的部落也会因你们而遭到灭顶之灾!” 第七十八节 砺锋初显(四十四) - 逐胡纪 - 枫尊 () “小兔崽子,你竟敢……”怒不可遏正待手上用劲的花荆突然深吸一口气迟疑了一下。 恰在此时,“不可!”“不可!”落罗和叶盠两声疾呼骤然响起。 可能是在刚才的残酷战斗中脑袋受到刺激而反应变慢的狗骨说出了大家的心声:“nǎinǎi的,这兔崽子嚣张的样子还真像那帮匈奴蛮子!”面对这种生死攸关的场面,若是刚刚伊塔米稍稍露怯或只是一般的顽强不屈,就会在这帮老油条的面前露出破绽,反而是这种近乎猖狂蛮横的无礼举动才像是真正的匈奴人那骨子里所天生的自大疯狂。 他们不知道,虽然面前之人只是一个愣头青样的少年,但身为伊屠人的伊塔米恰恰是匈奴人当中的佼佼者,他所展现出来的不是一般匈奴人的自大,而是自然天成的傲视睥睨的霸气。 “哼!”花荆不知道想到什么,与正好看向此处的落罗交换了一个眼神,收回了手中的战刀,“既然是匈奴两部的内战,我们本来确实不便于插手,但这所谓的误会却让我们鲜卑铁骑损失惨重,深深伤害了我们的尊严!为此,你的这封书信我们收下了!” 伊塔米猛地扭头望向花荆。 “没错,我们认定这是一封战书!”花荆脸上抑制不住的煞气狰狞,“草原勇士的誓言就像孤狼的狼牙一样坚定不朽,就按你们的意思,明rì清晨,鲜卑狡猪部与匈奴赭豹部在此决一死战!”说完此话的花荆显然如释重负,“当然,呈递给单于的‘东西’不会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我们就是仅剩最后一人也会完成这项任务,我想贵部当然也会明白这点。” 伊塔米一愣,几乎瞬间反应过来,面不改sè的默不作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落罗听闻花荆的话后眉头急皱,狠瞪了眼毫无所知的花荆,猛地望向伊塔米,看到伊塔米淡定自若的神sè,他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打断了其他人的话:“好了,修封回书阐明我方意图,礼送使者回去!” “我去送客!”狗骨一步侧迈挡住伊塔米转身yù走的去路,yīn险狠戾的眼神盯着伊塔米,身体却向落罗微微弯曲。 “你!”落罗眼中惊异的神sè飘过,看着狗骨刚想大声斥责,然而眼角的余光却偶然看到同样蠢蠢yù动的花荆,“唉,好吧,无论如何不得耽误我们的大事,做事注,意,尺,度!”他最后几个字是一字一字自牙缝中挤出。 “明白!”狗骨微一点头,冲着伊塔米一摆手:“尊贵的使者,这边请,我带你去取回书!” 看着冷笑一声的伊塔米不卑不亢的身影消失在营门外,落罗一脸yīn沉的转向花荆:“你,唉,太莽撞了!”看着有点不知所措的同伴,落罗心烦意乱的一摆手:“叶盠,你去布置一下,靠近湖边水源安营扎寨,看护伤兵,补充兵甲,安排食宿以养jīng蓄锐,以待明晨大战!” “是!” 严格按照落罗指示的叶盠尽全力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扎营、取水、杀羊、点损等诸多事项,然而当他来到充斥着痛苦呻吟与咒骂的伤兵帐蓬中时,血液、汗液甚至包括重伤员排泄物等混合在一起的刺鼻腥臭味扑鼻而来,一股心力憔悴的感觉涌上心间,身体不由得微微摇晃了一下,一双结实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禀小帅,此战我方稍微受挫,勇士们的士气普遍不高,若放任他们zì yóu取食,寥寥草草中无心准备出来的食物可能不利于他们体力的恢复,会影响明天的大战。可否特建几处取食地,由专人看管,保证勇士们吃到最好的食物,有助于恢复体力与士气。”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恰在叶盠耳边响起。 轻揉着太阳穴的叶盠乍听此话本能的觉得很有道理,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嗯,此议甚好,去办吧。” 几道魁梧的身影迅速闪出伤兵帐篷,忙碌中自觉神智有些不清的叶盠不经意瞟了一眼他们走出的方向,突然觉得有几道身影好熟悉,不过呆愣住的他很快摇了摇脑袋,不去想这些杂七杂八的破事了,看着眼前混乱不堪的伤兵帐,他又有了想直接晕过去的感觉。 狡猪部在湖边临时搭建的营地。有几个“不速之客”在营地里巡弋,见到篝火就上去一脚踹倒。 “他妈的,小帅下令不让自己生火烤食,你们怎么还敢做!” “这,我们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是我刚才没来,我现在过来了,你不就知道了吗!” “伙头都集中过来!” “小帅有令,特建取食点,不许自己烤食!” 很快,乱哄哄的大营不乱了,除去几位小帅及他们的亲兵帐dú lì在营区一角,根本没有理会这边的乱象,其余绝大部分狡猪部战士们都窃窃私语的排成几队站在靠近湖边的营地一处,他们的前面,十处熊熊燃烧的篝火映红了黑暗的天空,篝火上烤的油滋喷香的全羊映红了他们的眼睛。 其中八堆篝火上的每只羊都由三个伙头轮流烤制,烤好取下后再挂上一只继续烤,取下的每只全羊由专门的四个伙头负责切割成方便食用的块状肉,每堆篝火前有一个监工模样的大汉立在当场,其容貌不怒自威,不远处的另两堆篝火负责烤热骑手们随身携带的面饼。 不多时,清香扑鼻的烤肉香气让人食yù大振,热气腾腾的成块羊肉外表金黄油亮,表面的肉片焦黄发脆,里面的嫩绵软鲜滑,有不少人都暗暗点头,把这些伙头集中起来监督着烤肉,果然不跟以前一样胡乱应付了,像有的肉焦得跟木炭一样发苦,有的肉还滴着血珠子发腥,有的肉根本就已变质发臭等现象这次是看不到了,总算可以放宽心饱餐一顿。 但令大家奇怪的是,肉切好后却不准直接取食,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头目刚大大咧咧的伸出手去想抓块肉,就被一个监工模样的人踹了个趔趄,恼羞成怒的他爬起来刚想发飙,看了看怒目圆瞪壮得跟头牛一样的对手,看不清什么来路的他乖乖退了下去,这下没有人再敢随便向前,大家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前面。 不知道刚才趁混乱从哪个倒霉蛋手里抢过一条马鞭,提鞭立在篝火边装作监工的独孤熊向前迈一大步,雄厚的嗓音洒遍前方的队列:“小帅体谅大家辛苦,特建此取食点,不禁肉食供应充足,还准备了相应的蔬料,保证大家吃饱吃好,不管是谁都给我规矩点,谁要是没保持秩序,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看到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自己,说完话的独孤熊捡起一张堆叠在地上烤得有点焦黄的面饼,用手抓起几块肥瘦适中、鲜嫩黏滑的羊肉塞入其中,然后并没有像大家习惯的那样直接卷起来吃,而是弯腰自地上的一个大布袋里掏出一大把鲜黄翠滴的,像菜一样的东西也塞进饼里,接着才卷成筒状后递到最前面那个刚才挨踹的家伙手里。 这个愣头愣脑的家伙看了看手中的饼,又看了看独孤熊,再感受了下身后那无数道疑惑中夹杂炙热饥饿感觉的不善目光,使劲咽了口吐沫后大口咬了下去,狼吞虎咽的嚼了两下后,他眼中一亮,囫囵吞下嘴中的食物后又使劲咬了一大口,津津有味的大嚼起来,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加入那种黄sè蔬菜后,食物变得不同凡响了。 “这是匈奴格姆鲁特湖区特产的黄花菜,味鲜质嫩,清新甘凉,可止血、消炎、清热、利湿、消食,是搭配肉食的最佳配菜。”独孤熊说得口水四溅,不过确实让场面“轰”一下热烈起来,在这种时候竟能吃上口新鲜蔬菜,长生天,您简直太厚爱我们了,狡猪部众人刹那间兴奋起来。 烤肉固然好吃,面饼也喷香可口,它们两样的组合对恢复体力和保持耐力有很好的作用,然而rì复一rì的长途行军,年复一年的不变菜谱,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而且劳累焦渴的状态下,血糊淋淋的身上说不定还挂着不知道谁的某个器官,鼻子中战场上的血腥恶臭还未散发掉,若不是饥肠辘辘到胃都有点痛了,谁也不会主动靠近这些香气扑鼻且油光铮亮的油腻夹肉饼,谁都渴望在那油乎乎的麻木味蕾中尝到点新鲜清香的特殊味道,若不是吃草不是自己胃部消化的强项,估计不少人吃饭时会把肉饼塞进战马的嘴中,自己趴在地上吃草。 其余几个火堆上的监工们也纷纷夹了几个带黄菜的肉饼,给靠他们最近的几个鲜卑人品尝,很快,大咬大嚼中夹带“咯吱咯吱”清脆摩擦的声音在队列前方蔓延,后方的众人几乎个个都咽了口口水,纷纷急不可待的挤上前去想品尝一下这种不一样的东西,这一次,监工们没有上前制止,看着大吃大啃着黄花菜肉饼不亦乐乎的众人,特别是不少人还故意多抓了几大把菜放进自己的饼里,监工们都显得很欣慰,只是篝火映照下他们那笑眯眯的脸上,怎么看怎么有点狰狞。 第七十九节 砺锋初显(四十五) - 逐胡纪 - 枫尊 () 独孤熊侧脸使了个眼sè,其余几人点点头,转身走过去将身后的十几匹马牵到阵前,“今天对方趁我们rì夜兼程长途跋涉来此,体力有损的不利时机占了点小便宜,没有关系!几位统领考虑到兄弟们血战一天疲惫不堪,特命我等赏大家美酒几袋以祛乏安神,养jīng蓄锐以备明rì大战,但严令每人只得少饮几口,不得酗酒,违令者重罚!”独孤熊一挥手,“上酒!” 拉开马背上驮袋的褡裢,一皮囊接一皮囊的酒被扯了出来,间或夹杂着几缕新鲜萱草掉落下来,这十几匹马连同袋中的萱草与酒囊就是伊塔米赶回湖边营地后送来的那一批,只不过俗称“黄花菜”的萱草是留守营地的老弱妇幼亲自从草田里采摘出来的货真价实的东西,而酒囊中的酒则是机智多谋,呃,或者说老谋深算的沈百万在桑罕人格姆鲁特湖营地的一个帐篷里找到十几缸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头缸酒头,他很贴心的在这十几缸的酒头里均匀舀出一些掺倒在一个容器里,兑上些清澈甘冽的湖水一摇晃,装进一个个皮囊里让伊塔米带了过来,临行前一再嘱咐伊塔米告诉老韩这不是“消毒酒”,要知道,第一个偶然寻到这些酒缸且不小心掀开盖子的少年,现在还被那一缸粘稠浑浊的酒头散发出的浓郁到使人窒息的酒气熏得呼呼大睡。 当时老韩接到这一批“大礼”并听完伊塔米的转述后,就知道沈百万知晓了他让采集萱草的目的肯定是为了给敌人下套,他在给独孤熊他们交待完这个“肉夹菜”计划后就苦笑着摇了摇头:“亏了和沈老先生不是敌人,有粮、有肉不足奇,加上菜,竟然还有酒,jǐng惕xìng再高的鲜卑战士在经历长途跋涉、搏命拼杀后饥渴难耐的情况下,也难以抵御这种诱惑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此刻的独孤熊等人看着一个个狡猪部战士你挣我夺的抢着皮囊大口灌着“美酒”,不禁下意识的用手抚住腹部,好似那里即将要感同身受的经历一场难以承受的扭曲痉挛。 带兵多年的独孤熊知道,人的内心都有一种潜在的反抗xìng,对于桀骜不驯的草原武士来说这种反抗xìng就表现在狂野蛮横不愿受束缚,越是说严令不准多喝酒,他们就越蹬鼻子上脸的喝,酒被抢离手了还腆着脸上去紧嘬两口,就是那些不怎么能喝酒的青年战士也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猛灌几口,好似不这么做就成了没有胆量的听话孩童,以致于有嗜酒之人喝着酒好像不对味,但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手中的酒便被抢走,受周围乱糟狂乱的气氛影响,谁也没深究这个事,兵荒马乱的时候有个小菜就个小酒已经够惬意了,谁还真去较味道上那个真。 刺鼻浓烈的酒香刹那间弥漫在场地上,混合着热气腾腾的烤肉卷夹着新鲜黄花菜那清香的味道,狡猪部的大营空地上陷入一片欢腾,有喝多了的甚至一个接一个开始手舞足蹈起来,熊熊篝火映照下的黑影飘渺,颇有点群魔乱舞的感觉。 “大哥,你看!”突然贺赖鹰凑到独孤熊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独孤熊顺着贺赖鹰的目光看去,只见拿着封书信的伊塔米从侧面一个帐篷里走出来,他的后面跟着五六个紧盯着他的狡猪人,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其中,“狗骨!”独孤熊眼睛猛地一眯! 他看到狗骨右臂一伸,示意伊塔米朝着这个方向过来,早已经摸清楚营寨地形的独孤熊清楚,自己的身后不是营门的方向,而是马厩与堆放杂物的偏僻地方,再看看狗骨身后几个护卫模样的家伙悄悄从腰后握出几根粗篾条,他们想干什么也就昭然若揭了。 “混账!打输了仗竟然想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报复对方手无寸铁的使者,况且对方还是个孩子!狡猪人越活越倒退了,怪不得甘愿与慕容部狼狈为jiān,自甘堕落!”丘穆陵鹿眼睛里冒着火狠狠盯着狗骨他们。 “伊塔米再坚强也不是这几个有备而来的成年人对手,这群狗娘养的下手又狠又毒,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受罪!”勿忸马踏前两步,将袖口利索的挽起。 “哥儿几个打草搂兔子的时候这些兔崽子还没断nǎi,今儿个就让我们教教他们什么叫做真正的下三滥!”其余众人冷哼一声,纷纷大步向伊塔米走过来的方向走去。 同样迈出一步后的独孤熊突然停下了脚步:“站住!”看着有点不解的众人,他不动声sè的低声说道:“忘了我们的任务是什么了吗,现在如果和他们冲突起来,不但救不下伊塔米,反而会惊醒敌人,萱草和酒头的效用到明rì清晨才会完完全全显示出来,若现在引得对方起疑甚至攻击,大人、‘墨獒’包括后方的妇孺老幼都将陷入危险之中,我们怎能如此莽撞!” 一席话惊醒了其他几个大汉,夜风一吹,众人纷纷觉得后背竟有些汗津津的yīn凉。 “可,可我们也不能眼看着伊塔米受罪,再说了,下午狗骨冲阵的时候可能见到过我们的样貌!”尉迟狼两眼紧盯着越走越近的狗骨他们,身子依向身后的马匹,马背上藏着一把短刀。 “伊塔米绝不能受此伤害!”皱着眉沉思了一下,独孤熊眼中一亮,“过来过来,我们要……” ※※※ 看着前面昂首挺胸毫不畏惧走着的少年,狗骨心里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愤恨,也许是因为对方的部族让自己经受了一场惨痛的失败,也许是对方那种高傲的气质让自己看不过眼,更或许是对方这种坚强不屈的言行凸显了自己丢下队伍落荒而逃的懦弱行径的无耻。总之,自己需要对他进行严厉的教训,以解心头只恨。 再往前是空阔偏僻的杂物场,自己和手下的亲兵拿着绳索、篾条和马鞭,定要好好拾掇眼前这个家伙一顿,搏杀中看到自己的伙伴鲜血喷溅着被像一块破布般摇来荡去,自己当场被惊得尿了裤子,现在,也要让前面的家伙在我的绳鞭下苦苦挣扎,跪地求饶,抽得他生活不能自理也要尿裤子,至于小帅落罗刚才“做事注意尺度”的嘱咐,狗骨早已抛之脑后,“哼,那要看这小子的身体素质怎么样了,要是撑不住了,就往营地外一扔,大不了敌人引兵前来报复,到时候这三千多号鲜卑骑兵可不是软柿子,想捏就能捏动了!这里是平原,可不是那该死的狭窄坡地!” 想到这里狗骨使劲攥了攥手里的篾棍,加速向前走去。营地里此刻好热闹啊,叶盠果然有本事,这么一会儿就把营地安排的井井有条,刚才还死气沉沉的大营此刻竟然一片欢腾,愿不得落罗将安营的重任放心托付给他呢,唉,同属于鲜卑年轻一代的优秀将领,自己自认没有这个本事。闻闻那熟悉的面饼与烤肉的香气,还有一股奇特的清新香气,咦,竟然还有酒香?出发前落罗就曾明令不得饮酒误事,怎么营地中到处都是酒味。 狗骨眉头一皱,以叶盠的沉稳为人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他感觉有哪里不大对劲,刚叫人去请叶盠过来,自己则去篝火边找人问个清楚。 可还未等狗骨看清楚,几个摇摇晃晃提溜着敞口酒囊的家伙突然出现在自己前进的方向上,下一刻,这几个跌跌撞撞的醉醺醺身影就来到了自己身前,一股浓郁的有点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喝,他妈的多喝点,今天小帅们大发慈悲赏给咱们酒喝,老子高兴,嗯,高兴!” “跟着这样的统帅打仗,值!老子们心甘情愿!” “是啊,是啊,别看今天没攻进对方的大营,可是跟着狗骨小帅杀得痛快,在敌群里几进几出,就跟喝这烈酒一样,从心里透着爽!哈哈哈!” 刚满脸厌恶的想斥责下这些个不懂规矩的酒鬼,却听闻了上述一番话,狗骨一愣后亲手拦下了想去找叶盠的亲兵,心里透得那叫一个舒坦。嫌恶的表情立刻转变成了欣慰的笑容,那刺鼻的酒味闻起来是那么的浓郁芬芳,这几个酒鬼虽然一个个可能是因为喝多了低着头东撞西闯,但怎么看怎么顺眼,不愧是自己麾下最忠心耿耿的勇士啊。 “咦,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挡我们的路,为什么不去喝酒!”一个醉汉拿着酒囊的手抬起指着狗骨众人,音高了八度冲着他们大呼小叫。 “大胆!”狗骨手下一个亲兵狐假虎威的扬起手中的马鞭,就想好好教训一下面前这个出言不逊的酒鬼。 孰料抬起的手被牢牢抓住了。“混账!怎敢如此对待我麾下的勇士!”狗骨两目圆瞪,刚想趁此机会上前表示慰问的和善举动被手下打断,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第八十节 砺锋初显(四十六) - 逐胡纪 - 枫尊 () “咦,这是什么人,”一个壮硕的醉汉一把捏住刚刚眼中爆出一阵惊喜的伊塔米的肩膀,摇晃着看似站立不稳的身体巧妙挡住了脸上露出破绽的少年,嘴中骂骂咧咧:“哦,我就说尼玛下午和咱们对砍的是这些匈奴蛮子,你们还不信,看看,看看,偶尔猖狂了一次还不够,现在竟然敢跑到,跑到咱们大营来撒野,我,我不给你点颜sè看看我就……”醉汉扭头四处搜摸着什么,突然,他猛跨一步站到狗骨身边一个护卫跟前,抢过吓了一跳的护卫手中的篾棍,“拿过来!我今天非得狠狠教训他一顿以解心头只恨,滚开!你给我过来!”醉汉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护卫,把恢复了机灵后显出一脸恐惧的伊塔米拉了过来,推推搡搡的朝前赶去。 “nǎinǎi的,教训这家伙也得有我们一份!”旁边几个醉汉纷纷上前抢过狗骨身边护卫手中的各种械具,呼啦啦的一群人推搡着可怜无助的伊塔米向偏僻处走去。 “你们……”一个目瞪口呆刚反应过来的护卫刚想上前制止。 “哎!”狗骨笑眯眯的拦住了手下的动作,“看这群生龙活虎的小伙子们,在这里朝气蓬勃,对敌人嫉恶如仇,哈哈,好,就让他们去收拾那小子吧,看他们那样子,这个匈奴崽子今晚肯定没好果子吃!”其实狗骨心里还有一层意思没说出来,虽然刚才他也下狠心想把这个匈奴使者往死里整,可心里想起落罗的话仍旧有一层顾虑,万一真整死了他肯定也没好下场,这下好了,即使把他打死,跟自己也脱了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你,过去告诉他们,让我们死伤这么多兄弟,这个匈奴小子简直就是罪无可恕!”狗骨用yīn冷的声音吩咐身边的一人。 “是!” “看那边多热闹啊,走,陪我去跟勇士们一块喝酒吃肉!”狗骨身边早就按捺不住肚子里馋虫诱惑的护卫们齐声应喝后,忙不迭的大步走向气氛已然非常热烈的篝火旁。 “喂,小帅有令,此人罪无可恕!”那个眼中充满羡慕目光看着狗骨他们走向篝火边的护卫心不在焉的追上独孤熊他们,一步三回头的咋呼道。 刚刚还站立不稳好似醉眼惺忪的独孤熊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出一丝jīng光,跟身边的几个人使了个眼sè,朝右边的尉迟狼微微撅了撅嘴角,几人颇有默契的走向前面的马厩。 后面传话的护卫一看前面的几人好似神智不清的没听到自己的话,骂骂咧咧的紧赶几步追上去。 “站住!”马厩旁闪出八个全副武装的狡猪士兵。 刚刚追上独孤熊他们的护卫还未等说话便被喝住,愣了一下后直接气不打一处来,“喊,喊个屁,没看见我是谁吗!?” 在大营中嚣张猖狂出了名的狗骨小帅身边的亲兵自然也是曝光率挺高的人,几个看守马厩的见状放下手中的刀,脸上陪着笑:“呵呵,我们不是喊您,是喊他们几个,喂,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喊,就知道喊,我这不还没说完吗。”那个护卫实在是个干领导秘书的好材料,“这是小帅亲口同意教训这个匈奴蛮子的勇士,刚才本来应该是我们把他拉到这儿来处理的,让他们抢了这个活儿去。” “哦,这可是个好事,您放心,我们一定协同这几位一齐把这家伙挂掉。”一个看似头目的家伙赶紧接上话茬,能在马厩这么个要害地方管事,必然也是个会察言观sè的机灵人儿。 “嗯,你们看着办吧。”护卫漫不经心的一摆手,转身向篝火边三步并一步的赶过去。 恭敬的目送此人过去,看似马厩的头目刚一转身想向执行小帅任务的诸位先讨个好,迎接他的却是一双在他眼前遮天蔽rì的铁钳般巨掌!接连几声沉闷的物体倒地声在这黑暗的偏僻地上陆续响起。 篝火边的狂欢还在继续,接到赶回去的护卫汇报的狗骨彻底安下心来享受面前的一切,津津有味的大口嚼着夹杂大把黄花菜的烤肉饼,另一只手抓着一只酒囊。然而他们没有料到在自己身后的黑夜里,已脱离狡猪人视线的伊塔米和独孤熊他们正一边默默盯着这边的一切,一边悄悄解开身后马厩中的数匹战马,自小在草原上摸爬滚打的他们对这一切显然是轻车熟路,丝毫未惊动聚会中的人群。 “熊叔,我们就这么悄悄走了吗?”伊塔米有点不甘心的低声问道,显然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对刚才差点遭遇的不测耿耿于怀。 “呵呵,虽然来时大人说就是闹得天翻地覆,也要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让你毫发无损的回去,不过既然你现在没事,而任务又在顺利进行中,我们也就顺其自然,不要打搅他们的‘狂欢’了!”冷笑连连的独孤熊拍了拍伊屠少年的肩膀。 可能是顺着独孤熊的话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神秘笑容的伊塔米重重点了点头,这数人数马借着如墨的夜sè悄然无声的消失在马厩后侧…… ※※※ “这,这是怎么回事?!”从伤兵营里面累得口干舌燥腿抽筋的叶盠刚得空喘口气,突闻帐完隐约响起一阵阵的欢呼声,摇了摇昏沉沉脑袋的他带着几个亲兵走出帐篷,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 达姆勒尔图的部落市集搬到这里开夜市了吗?还是兀达涅卡草原的赶牧节提前开幕了?要不就是长生天在玩我!为什么刚才还气氛凝重的大营现在变成了狂欢节的味道,看这架势再来几个放荡热舞的小妞就可以直接开无遮大会啦。 没费多大劲,叶盠就发现不关长生天的事,玩他的另有其人,而那个人现在袒胸露背的正在跳最原生态的草原脱衣舞,就算依热情开放的草原人标准来看,这舞跳得也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伤风败俗! “我……尼玛这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叶盠瞪着俩眼珠子手指头一个劲的颤抖,“临出发前刚严令禁酒,违令者重罚,这是都屁股痒痒了?!再说下午刚被人家打了个屁滚尿流,像懦弱的山羊一样被人从山坡上被驱赶着屠戮,现在这群混蛋竟然在这里玩得不亦乐乎?刀,我刀呢,我他妈必须砍死几个才能让这群混账清醒过来!” “大,大人,”他身边的一个护卫头目样的人脸上露出一幅奇怪的表情,结结巴巴的说道,“那,那边是狗骨小帅。” “我知道!”叶盠两眼死死盯着那个几乎**的毛茸茸人形大猴,“我砍得就是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丢下队伍临阵脱逃,要不是我们此行有特殊使命,他的脑袋现在早就挂在营辕外的门上了。你们看看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作为一个部落的军事统领这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嗯,这个,”叶盠的部下知道他现在正处于盛怒之中,自己累死累活的巴巴干了一晚上,发现别人好吃好喝的没拿他当回事,反而跟在一个本应自己抹脖子赎罪的胆小鬼身后狂欢海乐,任谁也相当憋屈。可大敌当前虎视眈眈,真要是两个小帅现在闹起来,那影响可是……护卫自己打了个寒颤,焦急扫视着四周想找出点什么来劝解,突然,他的眼睛一亮! “大人,您看,”选择xìng忽略叶盠那充斥着不满和疑惑的眼神,护卫指着一处篝火边几个偷偷跑出来凑热闹但身上缠绑着带血粗麻布的伤兵,语气中带着兴奋与惊讶:“同样是伤兵,里面的人抱怨咒骂一个劲叫唤,外面的人却吃肉喝酒一脸的满足,您看那边那个腿上被砍得血糊淋淋的家伙,撑着根木棍在那里乐滋滋的晃悠呢。您说这是不是狗骨小帅为了提高大家士气才想出此策。” 叶盠被说得一蒙,转脸定睛望去,果然,几个伤兵此刻不顾身上的伤痛“活蹦乱跳”的处在篝火边,其余的战士们之间也都勾肩搭背的喝酒大笑,篝火边甚至有专门的人在烤制食物,其他的人排队有序的在旁边等候,甚至狗骨的恶劣行径也可以解释成放下身份与战士们同乐,扎营搭寨时那种死气沉沉的沉闷气氛现在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似融洽信任的狂欢气氛。 狗骨还有这个头脑?不过深知狗骨sè厉内荏xìng格的叶盠反而选择相信了护卫的话,让狗骨明目张胆的违法军规,他还没到那个境界。“不枉费几位老大人看中并着力提拔他,”叶盠欣慰的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直接过去探问一下吧,可是,”叶盠的眉头还是深皱起来,“他从哪里搞来的酒?”不过这个疑问在此时已算不得什么,狂热欢乐的气氛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宽容起来,认定狗骨不会无故主动犯戒的叶盠已被猛咽吐沫的护卫们隐隐裹着向篝火场地中走去,只是派了一个一脸不情愿的护卫去后营的落罗大帐禀述一下。 第八十一节 砺锋初显(四十七) - 逐胡纪 - 枫尊 () “什么!酒?!”正坐在一张羊皮地图前研究地形的落罗未等听完禀报,猛地一拍毡摊一跃而起,心思缜密的他脸上满是震怒惊疑。 他的激烈表现让本来心不在焉的前来禀报的护卫浑身一个激灵呆立当场。 “从哪里来的酒?”坐在另一侧身经百战的花荆也听出不对味儿来。 “这,这个……”被两位小帅恶狠狠的盯着,坚强到没有直接晕过去的护卫结结巴巴的一时大脑短路,连个屁也没发出来。 “叶盠肯定以为狗骨不敢无缘无故违反军令,必有渠道能弄到酒,可他没想到,不仅他不知道,我们也不知情,所以这酒的来源……必定蹊跷!”落罗的脸sè变得难看起来。 “哼!我就知道,狗骨这个混蛋不可靠,依仗父辈的溺爱做到小帅的位置,实则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现在竟然敢明目张胆的违抗军令,死罪难逃,来人……”花荆余愤难消的大吼道。 “慢着!”落罗不知想起了什么,脑袋一抬后眼里一丝震惊之sè闪过,“狗骨的脑子是缺根弦,但不是没有脑子,况且依他那sè厉内荏的熊样,绝不会明目张胆的在大营里撒野,恐怕他也不知道这酒的来历。” “你,你的意思是……坏了!”花荆听完落罗的话后浑身冷不丁猛颤一下,赶紧起身两大步从图侧绕到落罗身前。 “走!我们去看看。塔乌罗!”落罗向旁边一个壮硕的亲卫头目模样的汉子下令,“亲卫营全副武装,出帐吹紧急集合号,将前营场地团团围住,所有人不许随意走动,有任何异常都要在第一时间内干净利索的扑杀消灭!” “是!”随着这个叫“塔乌罗”的亲卫头目几声令下,刀甲摩擦挂碰的声音骤响,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后营的几个帐篷。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狡猪战士急匆匆的自几个帐篷里鱼贯而出,角号手已然将牛角号塞入口中,就在此时!一片嘈杂沸腾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马嘶人喊,战鼓齐震! 刚钻出帐门准备布置调查前营异状的落罗和花荆神sè疾变,几乎同一时间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所谓的匈奴赭豹部建在坡地上的大营! 山坡上遍布营地的熊熊火光映红了漆黑的天空,无边的浓厚烟雾在营地上方奔窜云集,“咚咚”的杂乱战鼓声一阵接一阵如cháo水般传入耳朵,好似千军万马正在营地中纵横驰骋。 “所有人披甲上马,准备战斗!”落罗撕声裂肺的大喊在这空阔的夜空中显得焦急刺耳,几声沉闷的牛角号声紧接着响起。 坡地大营的动静突然响起时,正在肆意狂欢的狡猪骑兵们一愣神,醉眼惺忪的四处张望着不知所措,直到集结号的响起,大部分人本能的陷入了一场混乱,大脑的反应与手脚的灵活程度此刻颇为不协调,手脚跑顺腿的,跑掉鞋子的,光着膀子的,站立不稳摔个狗啃屎的,被撞得四肢朝天的,被篝火烧着身上的毡衣而不自知的,站在原地两手乱抓嘿嘿傻笑的,当场拔刀就张牙舞爪挥舞的,总之,大家所有的混乱几乎都指向一件事,马呢? 兵器与甲衣本来都穿在身上,虽然刚才灌酒的时候,有不少喝多了的等待酒囊传到手里的家伙慷慨的把身上的甲衣和配械脱下来,不由分说塞到其他人手里,意思是用自己保命的东西换酒喝。但总归就在这个场地中,东捡一只鞋,西扯一件衣,总能把自己包裹起来,但整个场地上都是人在闹腾,马却未见一匹。 往常角号响起后,马厩的看守总会第一时间将马放出,但今rì却一反常态的没有任何动静,总不能让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大家跑着步去玩命吧。 好不容易套上衣甲的狗骨和喝得脸蛋子红扑扑的叶盠紧急时候总算显现了自己的领导才能,大喝着命人去马厩查看,督使其人尽快放马出厩。 当跌跌撞撞喷着酒气的士兵们摸到马厩门口放出战马群后,营地就陷入了更大的混乱当中,一只脚挂在缰绳里被马拖拽着四处奔走的,拽着原地踢踏的战马就是迈不上腿去的,被战马撞得来回走小碎步的,甚至有被战友不小心推倒又被战马细心踩过的。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当看守马厩的书名看守的尸体被发现之后,都没有在这混乱无序的当口掀起一丝涟漪。 落罗和花荆率领亲卫营赶上前来,看到眼前的壮观景象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喝几声无效后,气急败坏的花荆抽刀连砍了两个危险系数过高,正在营地里醉醺醺的漫无目的挥刀砍着自己同伴的醉汉,才把场面勉强稳了下来,看到当场醉得跟一滩烂泥一样的狗骨,再看看衣甲不整连马鞭都拿不稳的众人,怒不可遏的落罗铁青着脸命人把狗骨绑起来,捆到一根竖立的桩子上,拿皮鞭狠抽,这下才彻底震住了场面。 “整队!列阵!弓箭准备!”看到狗骨的惨剧,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基本恢复神智的叶盠灵机一动,未等两位小帅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连忙指挥队伍列阵。 狠狠剜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叶盠,落罗和花荆同样策马上前,眼睛jǐng惕而紧张的盯着山坡上鼓声鼎沸的匈奴大营。 ※※※ 坡地大营。衣衫浸湿的纥奚虎一跨步从马背上跃下,满脸大材小用的委屈神sè,他的背后是几辆马拉的大车,上面装着看上去满满的东西。 “靠!让你当了回辎重营的头儿变成这熊样,告诉你,要不是小伊塔米有要务在身不在这里,我才不用你呢!”老韩苦笑着瞪了眼表情夸张的大猫。 “嘿嘿,大人您说的东西果然桑罕人大营里都有,在沈先生的帮助下我全都运过来了。” “哼,这些都是那群畜生攻掠大晋属镇,抢劫无辜民众,制造了无数惨绝人寰的血案得来的,连桐油、老百姓家里面储水用的大水缸和衙门门口伸冤启情用的大鼓这些东西都抢,真他nǎinǎi的着实可恨!”老韩看着纥奚虎运来的东西,心里抑制不住的一阵愤怒。 “傲犁逐rì,将桐油灌满水缸,在营地中寻空阔处一字排开。” “是,大人!” “野利狐,支起木架把这些大鼓架起来,每个大鼓和帐篷周围都多点上几堆篝火!” “是,大人!” “大猫,待大鼓架成,你带人在鼓前立上杆子,把你带来的这些山羊倒吊在杆顶,高度以其前蹄可以敲打到鼓面为准!” “是,咦,大人原来您是想教羊敲鼓啊,这个办法从未耳闻,能节省不少人力,嗯,好办法!” “好个屁!要不是我们连番恶战后箭尽械绝,我肯定把你倒吊在上面敲鼓,”老韩一脸无语的看着脸上带着坏笑侃侃而谈的纥奚虎,“我的计策即便成功了也不会使所有鲜卑人都失去战斗力,硬拼绝不可行,我可不想弟兄们受到不必要的损失,所以,此地不宜久留,快去准备吧,等伊塔米和独孤熊他们回来,我们就赶紧撤了。” “是!” 夜深沉。草原的夜空深邃而沉静,多看上一会儿就能让人沉醉其中,然而不知是否被地上的残酷战斗所惊悸,那本应明亮闪烁的点点星光没有了踪影,夜幕如浓墨般漆黑一片。 “大人!”“大叔!” “伊塔米!”老韩紧走两步,拉过满脸兴奋的伊屠少年快速检视了一番,略带焦急的问道:“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大叔,勇敢机智的伊塔米怎么会在那群只会叽叽喳喳的小雏身上栽跟头。”伊塔米仰着脸笑眯眯的说道。 老韩一愣,继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淳朴善良的伊塔米嘴中的话是怎么来的了,“靠!独孤熊你个不良青年,以后就得在你背后贴上‘青少年请勿靠近’的字条!” 哄笑声中,独孤熊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油光铮亮的大脑袋。 “人员到齐了,这场为狡猪人准备的盛大夜宴也该上果品甜点了,哼,好好享用吧,开始!”老韩一声令下。 熊熊的篝火几乎在同一时间从偌大营地的各个方向肆无忌惮的燃烧起来。 装着满满桐油的水缸刹那间腾出带着滚滚浓烟且迸溅黑红sè火苗的火焰。 被周边烈火的高温与桐油缸里的浓烟炙烤狠呛的山羊们眼睛痛恨的猛烈挣扎,前蹄如同灵巧的鼓槌一般轮流疾速的在鼓面上敲打,一面、两面、三面……十数面大鼓无序强烈的敲击声宛如反映出一支强大的军队整装完毕即将出征拼杀前的狂热嗜血。 就连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们都想象不到是这么壮观的一个场面,当然,有一个人除外。 “游戏,正在继续。”此刻从老韩坚毅深沉的脸上你看不出有任何的情感激荡。 “大人,”开始时也愣了一下神的纥奚虎不知想到什么眉头紧锁,靠近老韩后压低声音说道:“沈先生让我问您,您,真的确定要那么做吗?”说完此话的纥奚虎目光竟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营门的方向。 “大猫,”老韩此刻面无表情,但脸皮的一阵轻微哆嗦仍可以让细心人一眼看出他正在紧咬牙关,“匈奴单于给雪儿的最后期限就要到了,我,没有时间了,为了救她,我刀山火海都能闯上十个来回!” “大人!”大猫眼神倏地坚定,接着身体一挺,“属下愿陪您赴汤蹈火!” 第八十二节 砺锋初显(四十八) - 逐胡纪 - 枫尊 () “傲犁逐rì、野利狐、独孤熊……你们各带一队‘墨獒’,在去往湖边营地的路上这般这般……” 刹那间,马队飞奔,只留下身后浓烟滚滚火光通红的营地与拼命在鼓面上踢踏着小短腿的山羊们。 ※※※ 狡猪大营此刻紧张气氛浓厚,所有能骑上马的和自己都站不住的,所有甲铠齐全的和光着膀子的,所有提刀握弓的和连根烧火棍都找不着的,都眼睛紧盯着营门正冲着的对方营地。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的战鼓声稍减,紧皱眉头的落罗看了眼同样焦躁不安的花荆,“是否是对方故意疲扰我们,这么长时间没有实际动静。” “嗯,我看也是这帮匈奴杂种的雕虫小技,哼,我们才不会上当,弟兄们下马卸甲,好好休息以备明rì大战!” “是!”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各解兵甲,牵马回厩,一个接一个骂骂咧咧的进营帐准备好好歇息。 突然,“咚咚咚咚……”的急促战鼓声再一次密集响起。 “集合!” 再一次乱哄哄的披挂上马,集结整队,严阵以待…… “他妈的,又不响了,这群混蛋到底想干什么,下马回营!” 神情呆滞的战士们疲惫不堪的拖着灌铅似的腿进帐篷。 “咚咚咚咚……”的战鼓声又一次密集响起。 “集合!” 重新乱哄哄的披挂上马,集结整队,严阵以待…… “这群无德无良的胆小鬼!”酩酊大醉中跟着起来连续折腾的狗骨有气无力的靠着马身痛苦yù绝。 “老子跟他们耗上了!他们肯定是想疲扰我们让我们大意后趁机袭营,哼,这种伎俩根本骗不了我们,谁也不准回去了,所有人都全副武装在此迎敌,你们这么折腾也睡不着觉,哼,我们鲜卑勇士也不睡了,看谁能熬得过谁!” 于是,吃过生鲜黄花菜,灌了一肚子湖水勾兑的酒头,又上马下马的折腾了好几遍,终于坐在马上披甲持刀准备一晚上不睡觉的狡猪勇士们就这么跟一群僵尸样的立在大营里听着“羊蹄鼓”。 他们不知道,所有的误会都在于踢踏鼓面的羊儿们,它们也累啊,踢一会儿累了歇一会儿,被烟熏火燎刺激的再踢一会儿…… ※※※ 伸手不见五指的恐怖夜幕漆黑如墨,如山崩海啸般的狂风肆虐林间,摧枯拉朽间碗口粗的枝干无力的坠落,突然,耀眼刺目的电光一个接一个的在天空闪显,轰轰不绝的雷声由远凸近,眨眼间,大地狂撼,群峰震颤,势如倾盆的汹涌暴雨在地面形成一条又一条银蟒般的水道,在陡峭的壑沟中汇聚后宛如万丈突崖下泻的巨瀑倾泻而下。 就在这风雨肆虐,雷电逞威,莽莽旷野被摧残得令人窒息的时候,突然一阵奔马狂嘶的声音清晰出来,马蹄击在山道上发出溅起水花的清脆声音。蓦地!一道耀眼刺目的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幕,耸拔搓峨的山岭间只见一匹象背青鬃健马,昂首抖须,迎着狂风雷雨,双目通红的奔驰在水雾飘渺的嶙峋石道上。 马上一个身穿黑铠明甲,背插骷戈双戟,脸罩银sè面具的骑士正在纵马飞奔。一双寒星般的眸子冷芒闪shè,左手控缰右手不停的拼命甩鞭,上身微躬在起伏颠簸的鞍头上,两腿有张有弛的挟着马腹。 在这暴雨倾盆的湿滑山路上,马术jīng湛的黑铠骑士借着刺破夜空的强烈闪电摸索前方的道路,但速度丝毫未减慢下来,他控马如飞的熟练控制着马的疾驰和前进的方向。jīng光闪shè的眸子中显露出的焦急迫切昭示了他甘冒生命危险在如此的暴风骤雨与雷电狂鸣的雨夜里,急催奔马拼命狂奔的原因,必是有万分火急的重大事情要发生。 高可接天的古林,崎岖峻险的山岭,土石滚落的峰角,水泄如注的绝谷,都被银面骑士甩在了身后,终于,一座绝壁奇险的峡谷展现眼前,隐隐约约间,在北面宽广深谷中间的茂林深处,在东西横旦的两道道崎险绝壁间,模糊地现出一座黑sè绵延的古堡,在夜空中一波接一波的闪电耀shè下泛着苍红灰暗的恐怖颜sè,显得yīn森死寂,宛如待人而噬的庞然怪物。 然而蒙面人的马速丝毫末减,狠催胯下骏马疾蹄如飞直冲入谷,向着古堡过去。 一阵刺耳到令人牙酸耳鸣的“吱吱悠悠”声响彻谷中,古堡的前门毫无预兆的突然开启,里面竟也是一片黑漆漆的景象,骑士就这么奔入那黑暗的未知区域,他的身后,大门再次发出刺耳的声音费力的合上! 空荡荡的无比黑暗里,蓦地响起一阵带有急喘的沉稳声音:“宗主,血弥海两rì前突然漂浮出大量葵霁碋岩,惊扰土著海族蜂拥离海上岸,猝不及防的岇沙滩沿岸六个镇堡惨遭屠戮血洗,岇廪阁分舵疾出动金猊剑士三百人,火螭弓士二百人,土兕戟士五十人,在三个副舵主的带领下剿杀海族,开始时一切顺利,孰料经历连番大战眼看就要将海族赶下海去的时候,数十只蜘歾蝉龟突然出现当场大开杀戒,仅一个副舵主拼死重伤逃回禀报。” “什么!把书信呈上来!”一声慵懒中带着丝丝娇媚的天籁声音蓦地清亮想起,浑浊浓重的黑暗里空气倏地剧烈激荡起来,一阵又一阵“哗啦哗啦”声不绝于耳,一团又一团黄白sè的光亮在这个空间里的各个方向模糊亮起,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可以看到其中的景象,这个空间中竟然遍布密密麻麻的凌空钢索! 此间可以看见的桥塔共有四座,分由四角通向zhōng yāng,隐含着四象八座之势,每道钢索长百丈,其走势四面八方,宛如蜘网一样缠绕于堡内。 黑铠骑士丝毫不敢怠慢猛的一躬身,紧了紧肩后的剑柄,宛如飞燕般足尖一点,腾空而上,灵巧而暗含规律的在钢索间穿插前行,过了不短时间,他终于到了一座桥塔碟坎之上,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两手恭敬高捧的书信倏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血弥海是齋惪上古结界的八大元朔结环之一,葵霁碋岩的高强毒xìng对‘它们’是一道永远不可逾越的致命屏障,唉,”一声动听的幽幽叹息在空间中回荡,“可谁又能真正抵挡住时间的腐蚀呢,这看似牢不可破的防线竟然也隐隐有了崩溃的趋势,‘它们’,终归回再次来到这片土地。” 沉默良久,“蚩壅,看你成天上蹿下跳的跟个皮猴一样晃得人眼晕,这次你就跑一趟,代表我去礼送‘它们’回老家!”柔媚的嗓音中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杀意。 在某个未知的黑暗区域,轻微响过一阵钢索晃动声。 那个美丽的天籁之声又一次出现:“告诉青儿,他在那里干的一些事情,哼,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现在大劫将至,我们需要一致对外,让他心里有数!”…… ※※※ 在离山谷石堡不远处的一个峡涧里,一处乱石嶙峋的天然石林中,一个黑袍下罩着的瘦小身躯蓦地转过身来,苍哑的刺耳嗓音中蕴含着略带些颤抖的惊恐: “什么!蜘歾蝉龟现世!那可是‘那边’的生物,难道说‘它们’又将重临此界?!上次冒着本界崩裂的风险才将‘它们’堵回炽炼大荒,这次我们绝无可能再一次反抗!”苍老的声音顿了顿,继而急切的吩咐道:“告诉青儿,计划必须加快完成,我们需要一条求生的退路,重返那个梦寐以求数百年的地方!”…… ※※※ 离山谷石堡非常遥远的一处山岭草屋。云雾缭绕中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芬芳四溢,屋门口十数个白衫白袍之人恭敬的站立两旁。 屋子正中草席上盘坐的老人,身穿一袭rǔ白长袍,圆脸大耳,肤sè红润,额下一蓬如银长须飘散直垂胸前,两道如云剑眉下一双闪着祥和光辉的慈目正凝视屋外的花丛。 蓦地,老人的双耳微不可查的一震,紧接着双眸jīng光一闪,长眉皱起神sè严肃。 “师尊,您……”屋外右方队列站在最前之人忙问道。 “齋惪上古结界的血弥海元朔结环出现松动,葵霁碋岩出现崩裂,跑过来数十只蜘歾蝉龟,法宗岇廪阁分舵伤亡惨重。” “什么!难道‘末世之劫’这么快就要再次降临!人、兽、妖三方的元气都还未恢复,如何抗衡‘它们’,这可如何是好!” 老者的话如同一石惊起千层浪,宁静祥和的气氛瞬间变得混乱不堪,惊惧焦急的感觉遍布幽静的山岭。 老者没有出言制止,从他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此刻他也被此事深深困扰,良久,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喃喃声响起:“如果有着恒久的黑夜,肯定也有着永存的光明;黑夜可以吞没人世一切的影像,偏偏随后而来的黎明会把这些影像映照得清晰明显;只是黑夜总要终结,黎明终究会让所有的秘密呈现于阳光的照耀中。无边劫数自有天大机缘来化解,坚儿,以为师的能力,只测得此事与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愿,你能给此界带来救世福音。”…… 第八十三节 砺锋初显(四十九) - 逐胡纪 - 枫尊 () 蓝天碧韵,白云凝露。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在野风的肆虐下起伏摇摆,北方,烟尘滚滚似万马齐奔,叮当作响的兵器磕碰声中,一支旌旗鼓鼓随风飘扬的马队正气势汹汹的狂奔而来,可是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嗯,是不怎么协调。 其实说起来非常简单,这支庞大马队的组成结构分列鲜明,前队是一批队形散乱,几乎没有披甲戴盔,只是挥舞着刀片子“嗷嗷”大叫着往前奔的半裸男,后队是队列齐整,全副武装且兵器齐全的马队,几乎没有丝毫杂音的沉默队伍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威势。 这就是长途跋涉而来,莫名其妙遇到阻击伤亡惨重后又一夜未睡的鲜卑狡猪部落的军队。 ※※※ 清晨时分,当第一缕温暖祥和的阳光普照大地,所谓匈奴赭豹部的坡地大营清晰的展现在狡猪部众人眼前,缸中的桐油已几乎见底,猎猎篝火也燃烧殆尽,没有浓烟与夜幕掩护的营地明显给人一种没有人气的感觉,罗圈小腿的山羊也不是力大无穷的壮牛,再说被倒吊了一晚上,全身的血液都涌进脑袋里了,脑子进水的山羊们最后也失去了踢踏腿的兴致,死寂空阔成了这片营地的代名词。 最要命的是几声轻微虚弱的“咩咩”声,敲打在疲惫不堪的狡猪人心头就犹如千斤巨锤一般,让他们有了一股越来越强感觉不妙的感觉。 “快,快上去看看怎么回事?”眼睛中血丝遍布的落罗左手死命攥着缰绳,右手狠狠向上一指,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命令道。 同样一夜未歇的迷迷糊糊地战马们被迷迷糊糊的主人们本能的在臀部与腹部狠狠一刺激,撒了疯般的赶羊一样向坡地冲去。 没有想象中的箭支投矛,很多人放下了手中颇为沉重的护盾,没有遇到一兵一卒的抵抗,大多数人甚至垂下了手中的战刀,冲出队形向敌方大营的各个方向冲过去。 顷刻间几乎半个营地都如洪峰过境般被蜂拥而上的骑兵们占领,他们飞驰中挥刀砍向帐篷和立柱,试图寻找到那些可恶敌人的踪影,可事与愿违,营地中除了那些无辜劳累的山羊们,没有看到其他东西,就在他们心生怨念而心中怒气无法发泄的时刻,“啊”的一声惨叫瞬间掠过众人的耳朵,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连绵起伏的惨叫充斥耳间,“绊马索!”有人惊恐的大叫一声。 原来大营后帐各个帐篷之间的土地中遍布着结实坚韧的绳索,只要有一人被绊倒,其他的绳索便会被扯起来,形成蜘蛛网般的绊马索阵,这对于这群jǐng惕xìng降到最低,拥挤不堪的策马在各个帐篷间奔驰穿梭的骑手是致命的威胁。 人马扑地,践踏踩摔,眨眼间,一片人仰马翻! 刚刚踏进营地大门的花荆和狗骨听闻前方的动乱,还以为出现敌情,连忙带人冲向前方,这对于拥挤的人群来说,是个雪上加霜的悲惨举动。 直到后面跟上的落罗派人维持好秩序,几位小帅铁青着脸聚在了一起,落罗和花荆是发自内心的极度不爽,而叶盠和狗骨则是发自全身的极度难受,经过紧张疲惫混乱的一夜不宁,再加上刚才这一冲一倒一踩一撞,生黄花菜与勾兑酒头的威力在此刻近乎完全显现,头痛、眩晕、恶心、胃疼、呕吐、腹痛、痉挛等等症状纷纷表现出来,口吐白沫或者神志不清的都有。落罗和花荆愤怒又无奈的盯着同样反应不堪的两位年轻小帅,用脚后跟想也知道遭了别人暗算,气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除了后营的落罗与花荆的大部分亲兵,以及极少的因为各类难言之隐而侥幸逃过此劫的前营士兵,大约三分之二的狡猪战士们此刻痛苦不堪,几乎失去了战斗力,一个个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作死狗状。 不同于暴跳如雷抽出刀来就想砍人的花荆,身经百战的落罗总归是哈尔合林大草原上屈指可数的老练战将,顷刻间的暴躁过后便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来人,取水给他们灌下!狠狠的灌!” 落罗想起了部落里误食毒草的马匹倒地抽搐后强行灌水催吐的方法,用在了这群看起来比牲口聪明不到哪儿去的手下们身上。 狡猪人霎时陷入了忙碌的状态中,健康的战士穿着沉重的兵甲“呼哧呼哧”跑去给同伴取水,因为食物和酒jīng中毒几乎休克的战士被像牲畜一样拽起后掰住下巴就劈头盖脸的灌进水去,经常顺带着连鼻腔也免费彻底清洗数次。 不少刚才还咬牙坚持的中毒士兵这下彻底的昏厥过去,因为疼痛和呕吐所引起的剧烈的连呛带咳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就是暂时xìng的虚脱昏迷,再加上要了命的汹涌不息的畅快腹泻,整片偌大的营地此刻狼藉污浊。 就连那些本来没食物或酒jīng中毒的士兵们都累得虚脱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顶着这一身沉重的甲衣来回奔跑不远的距离,对自己和胯下的战马们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体力消耗。 这来回一折腾,已过了午时,狡猪人不但寸步未行,整个队伍看起来消耗也很大,这莫名其妙的非战斗损耗让所有人的士气都降到最低。 叶盠和狗骨蜷缩着脑袋低着头看草原上的蚂蚁们勤劳的急行军,看到他们那躲躲闪闪的鹌鹑一样的目光,挎着刀紧握刀柄的花荆就气不打一处来,似乎只有那“哐啷哐啷”的甲胄撞击声才能充分表现自己内心的不爽,“曾经还自我吹嘘是草原上新一代的优秀年青将领,我呸!jǐng惕xìng差,治军不严,违反军令,贻误战机,条条都是该被砍脑袋的大罪!最窝囊的是,被人家yīn了以后却因为自己的原因眼睁睁看着别人逃了,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你们不嫌丢人我都替你们臊得慌,你们如同荒滩沙洞里令人厌恶的地鼠一样卑鄙下贱!” 被骂得缩头缩脑的两个年轻小帅头低得更低了,似乎是上天听到了他们那悲苦的自责与祈祷,“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禀小帅,东南方十五里处发现敌人几十骑散骑踪迹,我们未敢惊动对方,留一人隐蔽监视,特来汇报。” “什么?!”混杂着惊喜与疑惑的不可置信语气,几人异口同声的惊呼。 面面相觑的叶盠和狗骨没等别人的眼光移到自己身上,甩甩仍然头痛yù裂的脑袋挣扎着爬了起来。 “既然上天都不让这群无耻的胆小鬼逃出我们的手掌心,我一定要去追上去狠狠的报复他们,让他们知道触犯我们鲜卑勇士尊严所造成的他们承担不起的后果!”叶盠的眼神都变绿了,牙齿磨得“吱吱”响。 从小不好好学习科学文化知识的狗骨的话就糙多了:“逮住他们要狠狠的干他们,把他们变成阉马永世做我们的奴隶!”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一个地方,这一天一夜被折腾的够呛的落罗陷入短暂的沉吟,显然,他的内心对于下了战书后却诡计百出甚至耍诈循逃的对手甚是不耻,他也倾向于对方是因为实力不济且懦弱不堪所以才做出这些下三滥的举动。 然而包括落罗在内的所有骨子里骄傲自大的鲜卑人,都选择xìng的遗忘了第一天他们人多势众气势汹汹的冲向看似不堪一击的敌人,反而被打得屁滚尿流的结果;也遗忘了因为对方夜里的动作而风声鹤唳一夜不敢入眠的结果,是他们真的忘了还是不想记起就不得而知了。至于说战书的问题,就纯粹显示出落罗同志的不要脸了。鲜卑人打仗啥米时候见到过战书?只不过现在地处匈奴腹地,自己又猜测对方是匈奴的大部落,心底里发憷不敢造次,所以才装作清高的装模作样接受了战书。可惜,就连这支狡猪部落大军里最老谋深算的统帅都犯了这种错误,结果可想而知。 “用敌人的鲜血洗涮你们的耻辱!用你们自己的生命证明鲜卑勇士的尊严!”落罗目光直视两个年轻小帅。 一把扯掉满身都是呕吐物的甲衣,跌跌撞撞的捡起刀攀上马,两个光着膀子的小帅大吼:“用敌人的鲜血洗涮我们的耻辱!用我们自己的生命证明鲜卑勇士的尊严!杀光他们!” “嗷!嗷!嗷!嗷!杀光他们!”所有但凡能爬起来举得动刀的“伤”兵们都扯掉自己遍布污秽的甲衣,跟随狗骨和叶盠向东南方向冲过去! 像狼群一样狂嚎大吼着策马奔驰的裸男队伍看起来血xìng十足,只是裤袍上那些深浅不一散发着令人发指气味的粘稠黄sè物质实在是大煞风景。 ※※※ “呜——”狡猪队伍中号角长吹,吼声震天。 他们发现了自己的目标,一支冷冷注视着他们且根本没有排列阵型的松散队伍,没有铠甲,没有弓箭,只有手中的兵刃闪着嗜血的寒光。 大体计算了下对方的人数,谨慎的叶盠向狗骨狠点一下头,他刚刚确认了对方应该不会有大量伏兵,对面的人数与上次对战的人数差不多。 第八十四节 绝地求生(一) - 逐胡纪 - 枫尊 () 看到对方手里没有弓箭,光着膀子发飙跑到半路有点后悔的狗骨才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的他脸sè猛一狰狞,高扬着阔刃大刀便一马当先冲了上去,哼,在马上和鲜卑战士搏命,就是匈奴人也要甘拜下风,更何况,狗骨微微向后一侧头,身后较远处的后队那群全副武装的骑兵们正从背后取弓,待此处缠住对方前队,他们便会向前方那帮没有穿戴铠甲的活靶子们shè出致命的箭雨。 突然,狗骨仰天长笑:“匈奴蛮子们,这点小伎俩也敢拿出来献丑!哼,你们难道忘了,鲜卑人是喝马nǎi吃马肉在马背上摸爬滚打的民族吗,今天就给你们点颜sè看看!”说罢,他拉缰一跃! 原来,前进的道路上出现了数十道长短不一且排列不规则的壕沟,如同杂乱无章肆意散落的木柴一般横七竖八的在草原上摆开,但这确实难不倒马术jīng湛的鲜卑骑兵,左拉右拽踢夹马腹一通忙活,没费多大劲的狡猪人骑队就冲过了这片“陷阱”,向前方的敌人奔去。 本来心存疑惑的落罗在小心翼翼的也通过这片区域后,才暗舒了一口气,认定这只是对面敌人的拙劣伎俩,“陷阱”修得这么不地道肯定是因为惊慌失措匆匆挖掘所致,而实际产生的作用只不过是把己方冲锋的速度降慢下来,但是这效果,落罗脸上浮现一丝冷笑,他前面目光所及之处,一大群热血奔腾的半裸男们已重新以冲锋队形对着似乎被吓呆了的敌人那散乱的队形冲了过去,屠戮与血腥的美好气味似乎即将充斥鼻腔。 足智多谋的落罗并不担心狗骨他们看似冒失的冲锋,他刚才也疾扫了下对方所处的地形与人数,前方草原地势平坦比较适宜冲锋,到敌人所处的位置前只有一处两座高丘夹立的平地可能有些妨碍,然而目力所及的敌人数量与昨天对阵时几乎相同,所以即使有伏兵也应该无关大局。看对方无弓卸甲的模样和排列不整的杂乱队形,再联想起昨天晚上的暗算与**阵,落罗脸上猛的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昨天只是强弩之末,弓尽粮绝了,哼!待狗骨他们纠缠上他们,我们就以骑shè先报昨晚的一‘饭’之仇!” 听到此话,旁边的花荆yīn霾冷酷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可惜,他们面对的对手不是一个普通的敌人,或者说他仅仅是个敌“人”已经有点过于低调,他已经有点“妖xìng”了,总能扮猪吃老虎在别人根本想不到的地方狠狠扑上去一招致命!正前方那群队形散漫的骑兵们确实是整队的“墨獒”战士,然而,谁说只有战士才会shè箭的。 就在狗骨他们一群裸男眼看就要冲过前面这片被高丘夹裹起的狭窄通道,可以直面敌人的时刻,“嗖嗖嗖嗖”声不绝于耳!银sè的耀眼光芒冲天怒舞,在明亮的阳光反shè下霎时划过无数斑斓的致命sè彩!自东西两座高丘后方窜出飞蝗般密集的箭雨顷刻间布满天空,瞬息千里的强力劲道让惊慌失措的狡猪“彪男”们呆若木鸡,一片不敢置信的空白大脑根本兴不起一丝防御的动作,无论人和马只能在“噗嗤噗嗤”的箭簇钻进**的沉闷响声过后纷纷悲鸣惨叫着中箭摔倒。转眼之间,成片成片的狡猪前部士兵死伤殆尽,光溜溜的的血肉之躯显然不是锋利箭支的对手,哪怕只是一支看上去坑坑洼洼且柄簇扭曲的简陋不堪的玩意儿,只要能杀人,就够了! 即使伤不在要害,但被那刁钻jīng准的箭冲力摔下马的裸男们同样不是后面成群的同伴们胯下坚硬马蹄与那几百斤体重的对手,有的真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滩肉酱! 更要命的是,前方的马队开始了冲锋! 对方竟然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埋伏在前方!落罗此时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现在彻底陷入了迷茫,既然有这么一支生力军,在昨天的战斗中对方为何不拿出来与己方拼杀,那时鹿死谁手真未可知,说不定远道而来的狡猪人还不是对手,可为何对手反而要隐藏实力费劲心思搞出些yīn谋伎俩呢? 落罗犹豫了片刻,向身边的骑兵们下达了暂停前进的指令,这一举措将前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狗骨和叶盠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一天一夜被对手层出不穷的诡计花样折腾得在内心深处心有余悸的落罗这一次又彻底败下阵来,不是因为他没有料到对手的埋伏,也不是因为己方的惨重伤亡,而是又一次失去了战场判断力,他犯了两个在战情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没有做出的致命错误。 一是他没有静下心来观察前面人仰马翻的乱状中的细节,那就是敌人那阵遮天蔽rì的瓢泼箭雨只发shè了一轮! 如果他能上前捡起一根箭支看看的话,对敌人的判断就会一目了然,那些箭支大部分簇头有残缺或严重的磨痕且大都锈迹斑斑,久经沙场的战士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些不是新箭,而是从血液中浸泡过的箭支,铠甲与人体坚硬的骨骼才会让坚硬的箭簇变形磨损,换句话说,这些竟然是从人身上拔下来的箭支,更有甚者,有相当一部分竟然就是被削尖了头的木箭,若不是鲜卑人得了失心疯一般光着膀子冲上去,这些木箭根本连皮氅都不一定能穿透! 再结合只有一轮的shè击,他本来可以毫无悬念的肯定一点,对方确实弓尽箭绝,已无远程攻击能力了,此刻狡猪后军大举进攻定能凭人数与装备尽占上风,一举扭转战局也尤未可知,可谨慎多疑的落罗却迟疑了,眼睁睁看着对方尽情屠戮着自己的前军。 第二个致命错误是刚刚落罗根本就被突如其来的打蒙了,连派个斥候去那两座高丘处侦查一下的最基本命令都没有下,殊不知那两座高丘后坡腰的位置,几百名由老人、妇女、未chéng rén的半大少年、少量的“墨獒”骑兵和行动不便的伤兵们组成的特殊队伍正勒缰收弓向南方悄无声息的转移,他们的身上连个箭囊都没有,也就是说此刻他们手中刚夺去无数人命的弯弓连根烧火棍都不如,如果此时落罗能派人前来侦查,一个小队全副武装的狡猪骑兵就能在此给对方造成惨重伤亡,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如果。 此刻“墨獒”正在由狗骨和叶盠率领的狡猪前军掀起阵阵腥风血浪,他们接敌的刹那一部分人变阵包抄,不管不顾的冲过狡猪人两翼,将其前军包了饺子,前后夹击! 虽然也未披铠穿甲,但士气高涨的“墨獒”们面对一群已伤亡惨重且心惊胆寒的毫无斗志的裸男,跟剁一群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白条鸡区别不大。滚烫的人血与坚硬的骨骼不一会儿就让“墨獒”们手中的弯刀卷起了刃或砍开了豁口,变得锋钝刃软,只见他们纷纷狞笑着从马背上鼓鼓的褡裢里抽出另一把锋利的刀片子继续大杀四方。 嗓子像破风箱一样“呼呼”急喘的狗骨和叶盠冲到一处,红着眼睛带着身边的几个亲兵在“墨獒”们的包围圈中如丧家之犬般左冲右突,狂奔脱逃。 毕竟是两个鲜卑小帅,一身功夫不是吹的,狗急跳墙的他们一拥而上,甚至砍伤了几个“墨獒”将将就要跳出包围圈,此时但闻一人高声呼啸,驾御胯下匈奴青骢马破阵冲出,猿臂长舒,弓如满月,泛着致命寒芒的箭尖遥遥钉住那群奔逃的身影,一身黑sè皮坎裹身的贺楼豹眯起眼,刚毅冷酷的脸上漾开一丝冷酷的笑容,手指蓦地一松。 “咻!”锋锐的箭簇闪耀着冷冷的银光如流星陨shè般眨眼无踪。 刚挡翻一个“墨獒”正要拨马启动的鲜卑小帅叶盠一声悲鸣长啸声中,其胯下白潋马立身扬蹄,踉跄倒地,将背上的叶盠右腿重重压在身下,原来,贺楼豹这一箭透过叶盠右膝处牢牢钉穿在其胯下马颈部,被压在马身下口溢血沫且两眼微微鼓出的叶盠惨呼着拼命挣脱,也无法挣甩出来。 “好!小豹子箭法有长进,颇得我老人家的真传啊!” 此话一出,本来威风凛凛的贺楼豹单手捂脸退回阵中,颇有自此无颜见世人的感觉。 众“墨獒”纷纷将目光转向声音来处,一个鹰翎黑盔、黑甲黑带的猥琐老者巍然骑乘于一匹,嗯,一匹花斑骡马之上,灰眉白须,细眼如丝,一副不怒而威的凛然气势。 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绝望挣扎的鲜卑小帅叶盠,淡淡道:“我常告诫你们,好事要成双,逐rì啊,这个叫得有气无力的,换个叫唤得大点的声音来听听。” 此话一出,“扑哧”声一片,老韩也一脸无奈的托额摇头:“这老货,想听**了吗,还他nǎinǎi的换个大点声的听听,真是为老不尊。” 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傲犁逐rì粗壮的手臂微微颤抖的接过老流氓手里的一根木箭,握住以投矛的姿势扔出! “呼!”如霹雳似的银芒电舞般飞出。 长箭笔直飞到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形,箭头高速旋转着以雷霆万钧之势jīng准穿过正看着叶盠的惨状目瞪口呆的狗骨的右眼!刹那间惨嚎长啸,血珠迸shè,一些黄白粘稠的晶液自右眼钉穿处流出,滴血的箭羽嗡嗡震动。 第八十五节 绝地求生(二) - 逐胡纪 - 枫尊 () 目睹此幕的狡猪众人如同三伏天突然被一盆浮漂着冰块的冷水兜头泼下,一颗心冻在腔子里。 表面上乐呵呵的沈百万这边对老韩也是暗暗心惊,他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了这一天一夜抗击狡猪骑兵的经过,列奇阵、下战书、用食毒、空营计……老韩一次又一次根据敌人的xìng格特点摸准了敌人的反应并大胆施计,一通“桐油羊蹄鼓”敲得对手一夜未眠,冲进空营后惊怒交加且疲惫不堪的身体正好迎来食毒的完美起效发作,毒痛与内讧的节骨眼上装作不经意间被发现,引诱怒气冲冲的敌人前来闯营,最可怕的是,当初老韩命“墨獒”卸甲去盔,而让妇女少年他们打伏击的时候自己还曾嘲笑过他,不是训练有素的战士,甚至连箭支都是木制的,如何能给几乎武装到屁眼的鲜卑狡猪部铁骑造成伤害,殊不知老**好算准了这一点,羞愤交加一心复仇的狡猪人竟然真的光着膀子就冲上来当了肉靶子。 “喂!”沈百万扯了扯老韩的衣袖,“你难道早就知道他们光着身子就会过来了?” 本来脸上稍挂了些兴奋的老韩差点没呛着,“我靠,能不能说得别这么不注重辞藻,啥叫光着身子就跑过来,还什么我早就知道,这可是一群公的!”看着沈老先生眼一瞪,那准备喋喋不休的架势就要展开,老韩苦笑着摇摇头:“我说沈大爷,虽然我知道你以邋遢不讲卫生而远近皆知,以懒惰不修边幅而名誉海内,可你出远门或见生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得换一换衣服?” 看着老韩那真诚纯洁的目光,本待发火的沈百万本能的呆呆点了点头。 “这不就得了!”老韩一摊手,“吃了我送的黄花生菜,喝了你做的黑心假酒,急怒攻心下再被空营里的绊马索一折腾,保管有人得吐出来,本来就都多多少少有点食物中毒,在那种相对封闭的营地里只要有几个吐的,其余的肯定忍不住,能不被别人吐在身上就是万幸了。你说说,谁愿意穿着污秽遍布的衣甲到处逛游,肯定就脱了呗,再看看我们也没有披甲,手中更是没有弓箭,这群想报仇雪恨的笨蛋肯定就放宽心向这里猛跑喽!我问了问伊塔米和兰可儿,五十步内打黄羊和野獾他们没有问题,对付这群道德品行低劣光着膀子跑的家伙,他们身上的膘肉应该不比黄羊的皮更坚韧吧,所以小伊塔米手里的木箭足够了。” 老韩的一席话说完,包括沈百万在内的他周围所有人眼睛都紧紧盯着他,目光深邃而复杂。 “喂喂,一个个那都是什么眼神,特别是你,为什么那神情里还有那么一股子强烈求知yù?什么,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在马背上笨拙了好多,哦,一晚上不睡觉疲劳驾驶加上连吐带拉的折腾,身体肯定虚弱,再说了他们毕竟不是真的牲口,又是在匈奴人的客场,起码不能光溜溜的跑过来打架吧,但是看那一个个裤袍上的颜sè就知道滋味肯定不舒服,唉,可惜,这次打完这批马不能要了,nǎinǎi的太臭了。” “哈哈哈……” ※※※ “撤,撤回去!”落罗颤抖的手无力的一挥,就待拨马回跑。 “不能跑!”花荆圆瞪布满血丝的牛眼,挺枪向前猛的一指,“对面只有五百人左右的轻装骑兵,就算加上高丘后的伏兵也应该不过和我们手里的兵力相当,我们为什么要撤,冲,冲,冲!我们要报仇,我们要血债血偿!” 他们的对手还未做出下一步动作,狡猪骑兵自己的阵脚先乱了,有挺枪向前的,有拨马掉头的,有奋力前挤的,有横马观望的,统帅之间的意见尚且不同意,何况各怀心思的部下呢。 落罗远远望见敌人正捂着鼻子视己方为无物,在已全军覆没的狡猪前军阵中捡拾着强弓与箭囊,蓦地,他的眼神一缩!他看见呻吟不断的叶盠被人敲断穿膝而过的箭柄,粗暴的被硬生生自马尸下拽起拖走。而一手抓着扎进眼里的箭柄,另一只手狠抓着头发疯狂摇晃着脑袋,发出一阵阵不似人声般惨嚎的狗骨则直接被枪柄打晕,也被拖拽走。 不知怎么的,落罗突然打了个冷颤,仿佛狗骨和叶盠的悲惨遭遇即将是自己也要面临的真实写照。他不管不顾周围焦急的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众人,抽出刀来奋力拨拽开身前的人靠近了声嘶力竭狂吼“反击”的花荆,趁他不注意,刀刃反转刀背向外狠狠磕上了花荆的长枪,将其击落在地。 暴跳如雷的花荆猛遭重击大惊失sè,正待还击突然发现袭击者竟然是一向沉稳多谋的落罗,此刻落罗的眼神如一头正待噬人的孤狼一般血红狠戾,花荆不禁呆了一呆。 “混蛋!你想让我们全军覆没吗!?”落罗的话一字一字自牙缝中使劲挤出。 也许是从未见过老伙伴这副模样,花荆说出的话也不是很有底气:“四千人,我们当初jīng挑细选带出了四千人的jīng锐鲜卑铁骑,本来是想这一趟跟着匈奴人去大晋的边郡横扫一番满载而归,谁想到这一天一夜的功夫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损失了将近三千人!莫名其妙的遭遇,诡异所思的战法,强悍凶猛的对手,如果是堂堂正正的战斗搏杀遭受如此大的损失也就罢了,可偏偏对手有和我们不相上下的强大实力,却一次又一次的用尽yīn谋暗算让我们一步一步走向惨败,我们遭受了玩弄与毁灭xìng的打击,可对方几乎毫发无损,除了那个小兔崽子,我甚至连这个什么匈奴赭豹部的其他人影都没有见过,我憋屈!我恨!我心里不甘啊!如果就这么走了,这么惨重的损失咱们怎么向部落长老交待!这群天杀的匈奴崽子,为何在他们自己的地盘上对我们下此毒手,我要报仇!报仇!” “你混蛋!”落罗策马上前狠狠一把抓住花荆的颈甲,“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如果就这么走了,咱们怎么向部落长老交待,’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这次过来的目的!” 花荆悚然一惊,放弃挣扎的身体如木偶一般任由落罗摇晃。 “我们四千鲜卑铁骑来这里难道是为了攻略大晋边境吗,哼,那只是跟着匈奴人打秋风,苏霍仆大帅临行前反复叮嘱,即使全军覆没,那些‘东西’也绝不能出问题,只要‘东西’安全,我们即使把人打光了,也只会受到褒奖!我们无耻的背叛了待我们如亲人般的拓跋部,无情背弃了对我们有救命之恩的拓跋部,冷酷的亲手砍下了比亲兄弟还要亲的拓跋兄弟的头颅,不就是为了获得这些‘东西’吗!”如此冷血绝情的话自落罗嘴中低声喝出,目光呆滞的花荆眼中却渐渐有了熠熠的光彩。 “可是‘东西’我们和狗骨、叶盠四人身上各有一件,现在他们被擒,东西不就丢失了,但为何刚才我说上前攻击你却阻拦呢?”花荆不解的问道。 落罗神情颓丧的苦笑道:“老伙计,你觉得对手是否还有后招等待着我们?” “这……” “唉,我回想了一下,这短短的一天一夜,对手那层出不穷的诡异战法总能拿捏住我们的心理和反应,让我们自然而然的掉入他jīng心准备好的陷阱中,环环相扣,步步惊心,让兵强马壮的我们现在变得不堪一击,真是太可怕了,所以,唉,所以我没有勇气再次用我们仅剩的这点实力去硬拼敌人了。” 心有戚戚的花荆额头滴着大颗的汗珠长叹一口气,眉头紧紧皱起:“难道你是想……” “没错!我们这次秘密潜入匈奴腹地,只有匈奴单于与他的心腹桑罕部落知晓,虽然不知为何这次本来完美无缺的计划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不过匈奴人对这些‘东西’的渴望我们是不用怀疑的,”落罗遥望着前方的眼神一凝,“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匈奴赭豹部即使自身实力很强,但必然不如桑罕部落与匈奴单于亲近,哼,莫名其妙的因为跟桑罕部的冲突而连累到我们!” 狰狞的煞气浮上落罗的脸庞:“我们为保万全这时需要忍辱负重,不能再消耗自己的力量,须抄别的道路尽快见到匈奴单于或桑罕部落的哈什米,当面要求王庭出面放归狗骨和叶盠,再狠狠告这个赭豹部一状,看在‘东西’的面上,掌控万里草原的匈奴单于是不会太在乎一个部落的兴衰存亡的,待到东西交出完成任务,我们要借匈奴人自己的手让他们求生不能yù死不得!”落罗yīn测测的语调让花荆听得却连连点头。 “nǎinǎi的,我们也真够倒霉,他们匈奴蛮子自己人打架,却连累了我们,不过匈奴人的实力确实不可小觑,不愧为称霸西域草原的王者。”花荆无奈却叹服的摇了摇头。 他没有注意到,站在身旁的落罗此刻听到他的话后,不知突然想到什么,眉头猛的一皱! 第八十六节 绝地求生(三) - 逐胡纪 - 枫尊 () “鹰戾和菟塱部的战士全军覆没也就是几眨眼的功夫,除了匈奴人神乎其神的骑shè之技,不可能有别人还能shè出如此jīng准刁钻的弓箭。” “怎么了?”叨叨不绝的花荆刚刚注意到了落罗的奇怪表情。 “称霸西域草原的王者,称霸西域草原的王者……”落罗喃喃道,“为何其手下两大实力强悍的部落还会在其单于的眼皮底下死斗,甚至耽误了我们早已秘商好的天大之事?”落罗突然浑身一紧,通体冰冷,“不对!他说了假话!那个匈奴小子说的是假话!” 刚想发布撤退命令的花荆还未从落罗突然说出的话里清醒过来,正想上前问个明白,便被一阵阵惊呼吸引过去,前方,一支杀气腾腾的军队正咄咄逼近,一千多号全军覆没的鲜卑骑兵留下的牛角强弓与鼓鼓箭囊,足以让一支本来就训练有素的骑兵变成可怕的战场屠夫,见识过“墨獒”战力的鲜卑人不得不高度紧张。 眼看撤退的良机已逝,身经百战的花荆迅速命令狡猪战士们结成圆阵,盾矛手在前,强弓手在后,不愧是jīng挑细选出来的鲜卑铁骑,瞬时便结成一个看上去密不透风的战阵。 ※※※ 看到对面的鲜卑狡猪人队形稍向后缩,后阵的部分骑兵正勒马提缰看上去像是要回转马头,老韩冷哼一声:“既然大老远来了,不打个招呼来个亲密的拥抱就想不告而别嘛,这可不符合我们热情好客的草原民族优良传统,”他看了一眼眯缝着小眼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沈百万,“我说沈大爷,即使你强烈觉得我玉树临风、英俊伟岸、潇洒挺拔,这些我都认了,可也没你这么个瞅法的,要是个小美人我也就笑纳了,可你这形象我就是捏着鼻子也忍不下来呀。” 不顾周围一个个憋得脸通红的不良青年们,沈百万罕见得根本不理会老韩的调侃,他看着远方出现异动的敌阵轻叹了口气,“我不是个心地慈悲之人,也不愿做怜悯众生之事,可是,可是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转身看了看后面,沈百万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jīng光,他靠近老韩压低声音:“此举过于狠绝了,草原人从骨子里尊崇勇敢,鄙视诡计yīn谋,你若行此事可能大失人心。再者说,看这一天一夜交锋的情况与敌人的装备,他们应该是鲜卑中部大人麾下的jīng锐,若真将其覆灭,此一势力必不与你善罢甘休,我听独孤熊他们说你还曾带人与鲜卑慕容部死战不休,再加上你在匈奴腹地屠灭桑罕部落的‘壮举’,”说到这里沈百万都不得不使劲咽了口吐沫,“若现在收手,凭你这些天所展示出的能力与实力,你将彻底掌控这支强悍勇猛的‘墨獒’,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乱世当中寻处宝地称霸一方才为避祸之道。” “何苦将自己一次又一次逼入绝地深渊,救人之事,须凭机缘量力而为啊,”沈百万目光陡然清澈的看向老韩倏地转过来的脸,“‘墨獒’之威,假以时rì必震惊天下,然现在它还如同一簇摇摇晃晃的火苗,若看护不当一阵风吹过也就灭了,这几百忠勇之士以及他们身后的老弱妇幼,除了你,他们肯信服谁,谁又能带他们脱离此险境,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他们刚离虎口,又入狼窝吗?孰轻孰重,希望你仔细思量。” 令沈百万有些诧异的是,当他壮着胆子说完上述话后,老韩既没有当场翻脸,也没有低头沉思,更没有恍然大悟,而是一手搂住自己的肩膀,眼神中带着笑意说道:“我的沈大爷哎,你咋看都没个巨子的威势,越来越像个可爱的絮叨老头了,”不等沈百万的眉头皱起来,老韩抿了下嘴似乎陷入了回忆:“你知道吗,一间房,几亩田,倚青山,傍潺溪,山清水秀,曲水流觞,辛勤劳作的世外田园生活才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老韩攥了攥手中鲜血染刃的刀柄,“从未想过南征北战,称霸一方。造化弄人,莫名其妙的卷入一场又一场生死攸关的搏杀,只得拼死抗争。” “随着一步步走下来,机缘下卷入这场大仗,慕容部惨无人道,狡猪部背信弃义,桑罕部草菅人命,众胡族在中原风雨飘摇之际密谋大动作,肆意攻伐杀戮,行径作恶多端,浩劫无方,唯有以暴制暴才有望迫使他们放下手中的屠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至于你所说手段残忍之事,”老韩望着前方深深吸了口气,“四个字:死有余辜!平民百姓的累累白骨铸就了他们草原勇士的屠夫称号!等会儿开战后以防有失,请你老人家带着所有的老弱妇幼先行朝东北方向的安集郡城转移,至于‘墨獒’,无须担心,不管他们原先的身份如何或种族是什么,多年的磨难已足以抹平他们身上这样那样的繁琐印记,经过连番的大战磨砺,本就悍勇无畏的他们已成为真正的战士,为了以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胜利,我相信他们会坚决支持我的行动!” 话音刚落,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声在阵后响起。沈百万的眉头皱起,这里除了“墨獒”就只有…… “这群畜生!”脸sè铁青的独孤熊等几个拓跋部统领走到老韩身边,那在枪林箭雨下仍然壮硕挺拔的身体此刻竟然剧烈的颤抖着。 “大人,请下令让我冲阵,活捉落罗和花荆这两个天杀的杂种!”从来一副冷冰冰神sè示人的尉迟狼此刻像个稚童般鼻涕眼泪横流的吼道。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一向擅使长兵器的丘穆陵鹿将一把短刀别入腰后,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来,向来讨厌短兵刃的丘穆陵鹿这个反常的举动是准备要贴身拼命的表现。 “都给我冷静下来!”老韩前迈一步站在几人面前,眼睛一眯沉声道:“怎么回事?” “死了,他们都死了,我们拓跋部驻扎在哈尔合林的三个部落,一千五百多名jīng锐骑兵,四千六百多口人啊!全是被昔rì曾舍命相助的鲜卑伙伴在睡梦中砍去了脑袋!苏霍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怎么下得去手!” 纥奚虎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目光呆滞的单膝跪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嚎叫着,一只手握拳死死碾在地上。 “什么!”包括老韩在内的众人听闻此噩耗都不由得悚然一惊。 早先贺楼豹说这三个本来是帮狡猪部抵御外敌的部落凶多吉少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到是这么一个令人发指的惨烈结果,毕竟同是鲜卑一族,狡猪人又多年深受拓跋部大恩,大家猜测至多是遭到囚禁的待遇,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狡猪人是如此绝情狠毒。 在众人义愤填膺的咒骂纷纷时,只有老韩和沈百万不约而同的率先平静下来,眉头紧锁的思考着什么,突然!老韩眼中那睿智震惊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了沈百万,没想到正好碰上对方投过来的深邃沉重的眼神。 眼神朝旁边一侧,两人向右手边一块空地走过去。老韩神情严肃的思考着刚才的事情。 狡猪部虽然干出此等禽兽不如的行径,但他们毕竟不是真的畜生,鲜卑中部大人苏霍仆向自己的恩人与同伴高扬起了屠刀,此等下贱的做法若传出去定会让他们在整个草原世界抬不起头来,但现在看起来,他们并没有采取什么严格的保密措施来掩盖这一丑闻,所以只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此事,那就是成者王侯败者寇,苏霍仆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只要慕容部消灭了拓跋部,达成了他们的某个目的,他便能成为一手遮天的人物,无人敢以此事寻他的话柄,是以他才敢对拓跋部痛下杀手。 究竟是什么目的,竟然让一位本应德高望重且实力不俗的鲜卑中部大人甘愿变成一个万人唾骂的冷血屠夫而不择手段。老韩想到这里有些不寒而栗,但他此刻更诧异于沈百万的奇怪表现,好像此事造成的后果远远不及于此。 “原来如此,你终于忍不住再次出手了。”还未等老韩开口相问,沈百万脸sè凝重的低声喃喃。 转头看向有些错愕的老韩,沈百万苦笑一声:“相信我,此时的你知道的太多是不好的,我只能告诉你,造成今天这一连串惨剧的元凶与当年在西域毁灭墨家的始作俑者是同一人。” 老韩一愣,不知道从沈百万的话里听出了什么,脸sè腾的煞白,一颗心差点没从腔子里蹦出来,他晃了晃头扭头就向一边走去,嘴里一句话也不再多问。 沈百万欣慰的看着老韩走出去的背影,眼中划过一丝jīng光,暗暗的点了点头。 此刻已然紧张肃穆起来的“墨獒”们默不作声的装备整理着手中致命的家什,满满的箭囊承载着战士们心中的愤恨,对面那群杂种作为狡猪部落的jīng锐,手上肯定染着无辜冤死的拓跋兄弟的鲜血,今天,就要让敌人刻骨铭心的知道什么叫天理循环,血债血偿! 第八十七节 绝地求生(四) - 逐胡纪 - 枫尊 () “嗷!嗷!嗷!”一波高过一波发自内心的愤恨吼叫自阵中啸出,数百骑握弓擎枪的“墨獒”飞驰电掣般向着正蠢蠢yù动的狡猪人冲阵而去! 老韩同样提枪上马,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经过沈百万身边时,头也不转的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肯告诉我?” “你所谓的被逼卷入,却在无意中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挽救了很多的人。”看到老韩的身体猛地一僵,沈百万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颤抖,“谢谢!” 叹了口气的老韩提拽缰绳倒拖枪,猛一夹马腹,大喝一声冲了出去! ※※※ 单于行辕的巨大廊厅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香甜气味。 “元海,她毕竟是鲜卑拓跋部的长公主,你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对付她,以后如何能收服其部以助大事,我劝你此次还是歇手,另寻一个妙龄佳人化功为妥啊。”一个白发长须,姿仪不凡的青衫中年人正端着一盏茶,眉头微皱的沉声道,他那本来平阔方正的脸上竟隐隐透出一股妖异的俊俏。 “师叔,我的‘逆龙真气’一年前已破‘莽’入‘麒’,虽功法jīng进一rì千里,然心境进效甚慢……”说话之人扭过头来,在那金光熠熠的华丽氅袍下,竟露出一张黄牙横呲且凶狠嗜血的暴戾丑陋面孔 “怎么,是怪我这个师叔没教好你吗,哼!?”青衫人将手中盏重重往旁边桌上一磕! “岂有此事,师叔息怒,息怒,请您听我把话说完,”面貌凶狠的金袍人似乎对青衫人颇为惧怕,赶忙上前两步躬身请罪,“师叔有大恩于我,元海岂会苟存这种欺师灭祖的大逆不道之意。只不过‘逆龙真气’过于霸道,这几年虽一直以采处子红铅化解阳毒,然收效甚慢,毒蓉淤积时常令我苦不堪言,机缘巧合下,您昨rì偶见长公主拓跋雪,辨出其为天生‘冰鸾’之体,我才想到此处,若得此等冰肤玉骨之体,不但能解我阳毒,就是从‘麒’境跨入‘犼’境也不是不可能的。”说着说着,满脸yín邪的金袍丑汗竟不知不觉的从嘴角流出了带着几条血丝的黄白sè浓稠涎液。 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神sè的青衫人嘴角一翘:“原来如此,元海原来并不是嫌弃师叔或者仅为泄yù,而是醉心于神功的修炼,嗯,好,既然如此,此事你便自己看着办吧。” “岂敢,岂敢,恭送师叔。” 金袍人几乎九十度半弯的身体直到帐们再次垂地的时候才缓缓抬起,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缓缓回转身。 还未等他走回帐椅,“右骨都侯呼衍素聪求见!”一声苍老但底气十足的请见声在外面响起,而且语气中好像夹杂着某种奇怪的情绪。 金袍人猛地立住脚步,并没有马上说话,他叹了口气侧头看了看旁边石台上那只纵然被做成标本却依旧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草原野狼,匀称健硕的优雅身体上那永不垂落的头颅是那么的高贵孤傲,只是那张开的巨吻中一对本应锋芒尖利的獠牙只剩下了一根,金袍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前臂,这是父汗曾经带自己出猎时所猎得的一只猛兽,一只几乎就要了自己命的猛兽,当时若不是父汗和他身边的将领们及时相救,一根羽箭jīng准的击断了正从自己左臂上咬的巨狼一根獠牙,自己的喉咙就要在下一刻毫无悬念的被撕裂,而那个人,就在帐门外。 想及此,金袍人好像下定了决心,略带疲惫的yīn冷声音响起:“进来!” “单于,老臣此来是为了鲜卑拓跋部长公主拓跋雪所需解药而来,明rì便是单于大喜之rì,若长公主仍有恙在身,毕竟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所以……” 一个瓷瓶倏地飞过来!老态龙钟正在唠叨禀报的呼衍素聪身手敏捷的毫不迟疑立马抬手接住,仅此动作就看出他其实也是个有不错功夫在身之人,此刻,素聪微有些错愕的看着远处的金袍人。 金袍人背对着素聪,只是平视前方,毫无动作。 “谢单于,拓跋长公主说她稍后会来行辕拜见单于,那老臣……不对!这是……”素聪突然很突兀的失声大叫一声,“又是‘荷蜀葵香’!” 帐篷里突然陷入沉默,“我刚才来时模糊看到那个明洞道的‘极朢’刚从这里离去,这些东西,又是他给你的吧。” “呼衍素聪,你怎敢这样说话!”金袍人氅袍一撩,忽的转过身来怒视着眼前的老臣。 “屠各北王挛鞮元海!”素聪的眼里竟闪烁着泪花大喊一声,把金袍人说得一愣,“那个自小聪慧机敏,体态伟岸,相貌堂堂,臂力过人,shè艺jīng熟,兼修孔学,名流大家争相结交,可谓文武双全的冒顿单于后代去了哪里?!”素聪边说着竟大步向前走了两步,眼睛紧盯着面前那个相貌丑陋的金袍人。 “自从与明洞道交往rì甚后,为了练功,xìng情大变,竟变成如今这副豹面狼躯,人心兽行的鬼模样!” “你!放肆!” “不顾部族尊严,将原来的伊屠皇族赐予自己曾经的马仆部落做奴隶肆意欺凌,这可是当年冒顿单于都不敢做的事情。堂堂匈奴单于,每rì御一女而即亡,死状可怖且身体模糊残缺,许多您身边的人都胆战心惊的以为您被吃人的妖怪附体。您现在点‘荷蜀葵香’,必是想借机糟蹋拓跋长公主,她可是您将要大婚的妻子,您竟然把她也当做化功的鼎灶,此非人伦之道啊,长此下去,可怎么得了!”素聪不待已暴跳如雷的单于呵斥,紧接着老泪纵横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求求您了,南匈奴大帅於夫罗之孙,匈奴左贤王刘豹之子,伟大的挛鞮元海,不要再练功了,老臣拼死上奏,不要再与明洞道为伍,强盛匈奴的重任还要指望您来带领族众完成!” 听完素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完,本来狂怒暴躁的大晋左部帅挛鞮元海,也即现任匈奴单于刘渊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死死的盯住素聪,“如果不是当年那一箭的救命之恩,你现在绝不会活着站在我面前,强盛匈奴,哼!”刘渊眼神中充满戾sè,“想我匈奴数十万带甲铁骑叱咤草原,我身为匈奴屠各皇子入大晋,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肆意欺凌,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时时有xìng命之忧,孔恂和杨珧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由在晋武帝面前告我拥兵自重企图谋反,齐王司马攸见我後,更当场建议武帝杀我以绝后患。我恨,我恨呐!”刘渊双目通红的大吼道,“这上百年来,我们草原劲旅无数次惨败于中原政权之手,那一统草原,攻伐中原一直是我们世世代代都梦寐以求的追求,为此,我不惜牺牲一切!” “当年明洞道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邪道出山,数十年时间隐忍不发,jīng心策划详细布局一举功成,这令人瞠目结舌的功绩你肯定也知道,告诉你,随着越和他们接触加深,我对他们从信服到敬畏,他们拥有一些我们甚至无法知晓的力量。”刘渊眼中透出的贪婪之sè让素聪的眉头紧紧皱起,“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他们才勉强同意我练此功法,至于中间一些反常的事情,只是练功的副作用,待我神功大成之时,大事可定!”刘渊满不在乎的挥挥手,“这些事情你都不要管了,我自有分寸,出去吧!”说完,手轻轻一挥。 下一刻,右骨都侯呼衍素聪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帐门外,他腿一软,瘫倒在地上,身后两个使劲抹眼睛的护卫脸sè煞白的听着帐篷里传来一阵又一阵不似人声的高亢啸声。 离单于行辕较远的一辆豪华马车上,被刘渊尊称为师叔的青衫人蓦地睁开眼睛,惊怒交加的凝息屏气死盯着行辕方向,“这个丑陋的杂种,我告诫过他多次不得轻易施展法术,若惊醒了那群老怪物,连我都不能幸免!”…… 云雾缭绕的罗浮山青芏峰,一位眉毛长到遮住眼睛的枯朽老者正背着一个残破不堪的药篓在峭壁间颤颤巍巍的采药,突然,他手中正在小心翼翼挖药的药铲“突”的极其轻易扎入旁边的巨大花岗岩石壁,而他却以诡异的速度倏地将身子转向西北方,“这些不守规矩的家伙,不要有再一次!”…… 鬼气森森的芒砀山磷毐谷,毒雾重重漆黑一片的谷中突然闪现两束强烈的红光,一种不似人声的声音嘶哑响起,“找死!不要有再一次!”那红光竟发自两盏灯笼似的铜球巨眼…… 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洛阳城中,一条繁华的市集上一个蜷缩在城墙根下正闭眼沉睡的年轻人突然睁开了双目,若有人注意到此处的话肯定会惊恐万分,因为年轻人双目开合的短短瞬间,对面坚硬结实的厚重城墙上正对的地方竟然突然塌陷下去一块,“以为我们都死了吗,不要有再一次!”他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身体倏地失去了踪影…… 第八十八节 绝地求生(五) - 逐胡纪 - 枫尊 () 在离“墨獒”们奋勇搏杀战场非常遥远的西北方,夜sè沉沉的天幕上那繁烁的星辰都纷纷淡去了光华,沉沉暮sè将下面红通通的大地裹了个严严实实,陉岭外的鸡鹿塞前点起了数以万计的灯笼火把,照得城上城下亮若白昼。 被摔得血肉模糊和扭曲挂在残破云梯上形态各异的尸体惨不忍睹,几辆熊熊燃烧的撞城车在城门附近横七竖八的“噼里啪啦”作响,在这高温炙热的烘烤下,一群悍不畏死的队伍正列队高举云梯和皮盾向前方宽厚坚实的城垣发起冲击。战鼓齐鸣,杀声震天,凶狠搏命的防守方以一波又一波漫天飞舞的箭矢泼洒向cháo水般涌来的攻城军,接连不断的有人应声栽倒,侥幸抵近城墙的攻城军最前方的士兵以身为支撑,死死抱住云梯尾部牢牢扎进坚硬的土石中,后面队伍中部的伙伴们齐声呐喊着将云梯前部上推,一架又一架云梯接连被竖砸在城墙上,后队奔跑中的士兵毫不迟疑的持刀顶盾登梯而上! 成锅的滚烫开水和轻重不一的石块漫天下落,就在城墙上连续不断烧滚的开水落在人的皮肤上,顷刻间便皮开肉绽,感到钻心的剧痛,若此时本能的减缓自己登梯的速度,或者持盾的手不自觉间走了样,城墙上面那毒蜂一般刁钻毒辣的箭矢是不会放过这么一种要人命的好机会的;更别提那些自高处狠狠砸落的大石,源源不断的石雨下,顶盾的血肉之躯可以顶住一下,侥幸顶住第二下,但若第三次被砸中,盾碎人落的惨烈场景比比皆是,有的大石恰好砸到云梯上,被砸断的一整条梯子上的士兵们都只能惨嚎着掉落,当场摔死者亦有之…… 不断有遍体鳞伤或缺臂少腿的伤员被人从前面抬下来,痛苦惨呼着从营寨大门经过。寨前一群披挂齐全的武将们眉头紧皱,随着战况的愈加惨烈,其中有几人已悚然变sè。夜风招展的旌旗之下,一队身披重甲手提长槊的骑兵眼神如鹰隼般巡弋着寨门四周,另一队覆甲武士人手一面盾牌有些紧张的拱卫在zhōng yāng的三位将领的身边,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 一位鹰翎青盔、黑甲素带的威严中年人巍然骑乘于胯下健壮的枣红马上,目光炯炯、毫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他的身旁,一个髯须黑面大汉护持着右手旁一个小了一号的同样顶盔披甲的骑士,那略微有些偏斜的盔沿下露出一张苍白如玉的俊美脸颜,浓眉大眼中目光灼灼,眼神中带着些许的畏惧与不忍。 又是一具担架抬了过来,众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的朝那边望去,两个浑身铠甲焦黑凌乱的士兵正呜咽着竭力按住死命挣扎的同伴,恰巧被石块砸掉手中盾牌后被一锅开水正好覆脸兜下,被烫得肿胀的嘴唇发狂似的痛苦的含糊尖叫,脸上被沸腾的开水烫出的燎燎血泡在他自己神志不清的抓挠中迸裂,溅出黄红sè的脓水,已经露出少许白骨的脸面狰狞可怖。路过寨门时,不知他在混乱中看到了什么,一只已被烫掉三根手指露出肌腱的骨掌竟突然向这边探了出来! “杀了我!将军!求求……”他的脸在这一刻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准确地说,那已经不是一张脸,只是一块由烂肉、残骨和血泡堆积在一起的破布,时不时还有碎肉被抖落,有几个骑在马上的骑手甚至扭头弯腰干呕起来。 黑甲中年人眼一闭,左手握弓,右手搭箭,手指绷紧后一松!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完成,旁人甚至还未看清楚他的动作。 “厚葬!”中年人嘴中吐出的短短两个字,心恸之情一闪而逝。 “你们几个,去领二十鞭,今天的饭就不要吃了。”这淡淡的冷漠话语竟然是自那个看上去还是个孩子的骑手嘴中说出,更奇怪的是,那几个刚才干呕的骑手竟毫无抗拒的乖乖低头去主动领罚,没有人敢多说一个字。 中年人略微有些诧异的面带赞许之sè,微微点了点头:“贤侄统军之才,前途不可限量。” “叔父见笑,小侄治军不严,几个没经过阵仗的下属面对刚才的忠勇之士竟显露无礼之举,实属大过,须当责罚,往世叔见谅!” “将军!少爷是三月前刚被老爷派遣至此参与边防巡练的,此地一应军务事宜皆有末将负责,下属管教不严实为我的过错,若有责怪请您……” “彭军主言重了,若不是你与庆孙贤侄及时慷慨相助,我军就危险了,这伙铁弗叛逆必然yīn谋得逞。” “末将份内之事,将军过奖了,不过这伙铁弗人的战力着实不可小觑,以我新兴郡兵的实力与您所率的西平军步兵之合力,竟然还是撼不动这座小城!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光禄大夫刘藩的家臣,髯须黑面的新兴郡守彭仑眉头紧皱的紧紧盯着前方惨烈的战事。 “此事说来话长,在苌枰谷伏击我们的贼众来自并州,泰始七年,匈奴右贤王刘猛统帅匈奴北部部众四千余落叛逃,南下劫掠了河东、平阳二郡后,北逃翻越陉岭出塞后驻守在孔邪城,杜元凯以散侯身份入宫设定谋略,武帝决以骁骑路蕃进讨,又以胡奋、何桢为监军为路蕃后援,屯兵陉岭以北,何桢素有志略,认为刘猛部众强盛而又凶悍,晋军虽有小胜,但以现有的兵力不足以平叛,遂使用反间计,暗中引诱参与叛乱的左部督李恪杀了刘猛,于是匈奴震服。刘猛死后,其子刘副仑投靠了塞外的铁弗部,其部众由刘猛的兄弟刘诰升爰代领,此二部悍贼便在敌军中。” 看着面sè肃然的光禄大夫刘藩的长子刘舆与新兴郡守彭仑,平虏护军、西平太守马隆继续说道:“引我们来此的贼众来自河西秃发部落,其曾经的活动范围东至麦田、牵屯,西至湿罗,南至浇河,北接大漠,与巴氐、卢水胡、北地胡等族杂居共处,和活动于陇西一带的乞伏鲜卑等部落联合,咸宁四年凉州刺史杨欣与秃发树机能党羽若罗拔能等人战于武威,杨欣大败被杀,秃发树机能攻陷凉州,河西之路断绝,我率自募勇士三千五百人下凉州,联合归附西晋的没骨能等部与树机能决战,杀树机能逼其部族大部投降,然近千秃发残部逃入西平南部的成奚部驻地,我率西平军轮番进剿,终将其赶出老营,一路奔逃,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如此有实力的一支伏兵,猝不及防下紧追不舍毫无防备的我们差点吃了大亏。” 聪慧的刘舆毕竟少年心xìng,好奇的问道:“叔父的西平军天下闻名,特别是西平铁骑之威声震凉州,可为何您这次所带的士卒几乎全是步军呢?” 彭仑脸面一滞,有点尴尬的拉了拉一脸不解的自家少爷。 看到他们小动作的马隆呵呵一笑:“无妨,其实很简单,原因有三,一是成奚部多为骑兵且凶悍善战,我只得派西平铁骑冲锋陷阵剿灭他们,时常还要远距离奔袭拦截,多已疲惫不堪,再行长途跋涉战力会减损严重;二是朔方郡窳浑县此地多山路大寨,骑兵施展不便几无用武之地;第三嘛,”马隆笑着摇了摇头,“重甲铁骑的消耗太惊人了,不到万不得已我可不想随意动用他们,否则,可能就要吃不上饭喽,呵呵,所以我让他们平速跟在后面,没有参与此次攻城,算算他们应该可能快要到了。” 马隆的一番话说得众人脸上都浮起笑容,气氛顿时有点轻松起来。 此刻的城墙上已有多处展开了白刃血战,大批的叛军一拥而上城头,试图将登城成功的晋军赶下去! 马隆眼睛一眯,刚想叫过身边的几位幢主上前布置进攻任务,一骑飞驰而至,“禀将军,我军骑兵已至山后,听候您的调遣!” 马隆双目突张:“哈哈哈,好,命他们即刻上前,逼近敌城!孙军主!” “末将在!”一个体型矮壮但孔武有力的大汉沉声应道。 “再派几幢步兵压上去,加强对叛军的进攻!” 黑压压的天空再一次被映得通红,除了晃动的灯笼火把,还有地面上那尸横遍野的刺眼妖艳的血红…… 夜幕中的山脚下似乎突然出现了一波流光荡漾的海浪,晶莹夺目的红光在飘逸起伏的波浪中如镜般闪耀光彩,宛同荒漠中突然出现的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一屁股坐在城头的成奚部千夫长热哈度雅卜大口的喘着粗气,他刚刚劈杀了三个登上城头的晋兵,付出的代价是左臂的两处深可见骨的刀伤,他明白,自己的左臂在下一场血战中是派不上用场了。他也看到了天边的那道奇特景象,随之远处隐隐传来阵阵闷雷轰鸣声,声音由远及近,大地莫名地震颤起来。热哈度雅卜突然骇然跳起,不管不顾的奔到城头处定眼瞪看,周围几个成奚卫士心有不安但手足无措的看着浑身开始颤抖起来的热哈度雅卜。 第八十九节 绝地求生(六) - 逐胡纪 - 枫尊 () 成奚千夫长热哈度雅卜脸sè“唰”得变为惨白,好像全身的鲜血在这一瞬间被抽光,手指,手腕,手臂,肩颈,最后浑身都剧烈颤抖起来…… 他旁边一个与他装束不同,牛皮甲铠持弯月刀的矮壮铁弗汉子神情不解的好心上去想扶他一把,谁知手和他的胳膊刚一接触,却被往rì里凶狠残暴的热哈度雅卜突然猛的推在了胸口!连退了好几步才勉强没摔倒,惊怒交加的铁弗人刚想上去咒骂,突然闻听热哈度雅卜的大叫:“他们,是他们!那些晋人的重装铁骑!那些魔鬼又来到这里啦!” 此时的城墙上出现阵阵的sāo乱,显然,见识过西平太守马隆呕心沥血亲手调教出来的西平铁骑神威的秃发部和成奚部人都晓得他们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黑sè帽缨在铁盔上飞扬! 黑sè战旗荡起阵阵杀气! 黑sè马槊如林海般前推! 黑sè羽箭泛起片片寒芒! 绚丽耀目的铁甲重铠给人山一般沉重的厚实感! 默默无声的行军队列无坚不摧压得人喘不上气! 玄甲骑士眼中的杀意,覆甲战马厚重的呼吸,还有兵甲铿锵的磨动,显示那支曾在凉州横扫狂飙难逢敌手的无敌铁骑重新人间! 凶悍好斗的匈奴牧兵,狡诈残忍的北地胡蛮,桀骜不逊的巴氐勇士,训练有素的乞伏骠骑……用满地的累累白骨成就了西平铁骑的传奇!但凡有蠢蠢yù动闲得蛋疼的部落敢于触怒他们,结果就是无情的被这支西域劲旅一次又一次的扑杀剿灭。 许多见识过西平铁骑威力的胡兵想逃,但又觉得自己现在站在厚实的城墙上,似乎挺安全,而其他没见识过对方威力的胡兵看到同伴的惊惧表情,又在考虑是否需要往后撤一撤,就这么一会儿的犹豫,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们发出了第一波热情的邀请函! 自西平铁骑队中黑压压漫上城头的羽箭让正准备冲锋的两幢新兴郡兵都不自觉得慢下了脚步,抬头张着大嘴呆望着此刻鬼哭狼嚎的城头。 密集坠落如流星般的箭雨有些击穿了城楼的垛台和堡墙,尘土飞扬间瓦砾纷飞;有些击垮了城楼上密集燃烧的柴垛,歪倒的沸水锅烫得其人吱呀怪叫,倒落的高温篝火点燃一切靠近它附近的物体,不一会儿,箭楼上就“噼里啪啦”被烧开了几大条明显的裂纹;还有些正中躲闪不及的胡兵群中,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中,污血狂溅,肉皮贯透,有的人中箭的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受到重击一般顷刻间崩裂…… 瞅准时机,马隆麾下的孙军主带着几幢步兵扛着云梯压上前去,趁着敌军混乱的当口,几架云梯顺利的被竖在城墙上,彪悍的西平兵脸上污血斑斑的冲上城头。 城垛口寒光狂闪,一幕又一幕激烈的拼死肉搏正在此处展开,登城成功的晋兵眼看就要翻阅护墙,在刚才的箭雨洗礼中侥幸无大碍的凶悍胡兵在各级将领的喝骂声中蓦然反应过来,发出阵阵野兽般的嘶吼,挥舞着刀片子红着眼就扑了上去! 无论是往城墙上冲击的晋军,还是拼命向前阻拦反击的胡军,肉搏的双方都杀红了眼,断肢残臂连同冰冷的躯体像秋风中的落叶一般自城头洋洋洒洒的坠落,隔不了多久都有一层新的尸体将旧的覆盖,留下堆积如山的尸山血海,但双方都没有人退缩,前面的同伴倒下去,后面的人毫不犹豫的怒喊着顶上来,继续厮杀…… 马隆苦笑了一下,“让他们撤下来吧,唉,也是我有些轻敌了,这城中怕不是只聚集了些败兵残将,起码兵力雄厚,粮草充足,武备齐全,应该所图不小。” 身为郡守的彭仑脸皮不自然的抖了一下,他听出了马隆话中的意思,不过他也理解,此地并不是对方的驻地,若真能攻下此地剿灭贼众还好说,但若在此消耗过大却最终未能达成目的,这个损失可不是一个平虏护军所能承担的,毕竟北地的一摊子大事还需要马隆一力承当。 可是,彭仑无奈的摇了摇头,朔方此地多年战乱,羯、白匈奴、丁零、铁弗、卢水胡、乞伏鲜卑、九大石胡等部落散居四周,对此虎视眈眈,觊觎这块肥饶可屯田的土地很久了,赵武灵王二十六年起便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设置九原郡。秦始皇三十三年,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人,取河南地,立三十四县。汉武帝时国力转盛,开始收复秦代边地,曾多次徙民移居朔方、五原、上郡、北地诸郡,并穿凿河渠,屯田戍守,修筑长城、要塞。元朔二年,迁十万人于朔方。三年秋,苏建修复秦代蒙恬所筑要塞,筑朔方城。五年,筑临戎城。元狩二年,徙数十万贫民居朔方以南“新秦中”一带。三年,又筑沃野城、三封城。元鼎六年,上郡、朔方、西河、河西开田官,派塞卒六十万人在此戍田。元封元年武帝巡游北边,亲至朔方。四年,遣拔胡将军郭昌屯朔方。大规模的移民屯田导致河套地区的汉民人口迅速增加。献帝建安二十年chūn,因胡羌侵扰甚重,撤云中、定襄、五原、朔方郡,割太原郡北部设立新兴郡,以安置四郡人口。 是故彭仑与前来随军历练的刘舆带兵前来朔方境内巡防并训练部队,朔方的防务一直靠周围的郡县部队例行的轮流巡练来维持,若连马隆的强盛西平军都奈何不了面前这座坚城里的巨贼,即使周围几郡的部队联合起来也难以有所进展,因为新兴郡的实力是其中最强的。 “他nǎinǎi的,这叫什么事,追赶一群丧家之犬差点遇上伏击,攻打一座不大的城池却差点崩了门牙,碰上一群山野武夫还不听管教,老周我到现在都愁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啊!”马隆左后方一个矮壮的中年将领低声嘟囔道,可惜因为嗓门音调天生就高,所以这牢sāo也就变成了怨言。 马隆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扭过头来脸上带着奇怪而又无奈的一丝苦笑。 “我说老周啊,你这几天是吃嘛嘛香,躺哪哪睡,哪有心思发愁啊?”他身旁一个一脸浅笑的瘦高个儿凑了过来,“该不是白收了一帮骁勇善战的部下乐疯了吧。” 他们周围的骑士都颇为玩味的看着两人斗嘴。 少年心xìng的刘舆被惹得心里痒痒,忍不住出口问道:“周军主,能不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什么骁勇善战的下属,你又为何要发愁呢?” 一看是光禄大夫刘藩的长子开口相问,被称为“周军主”的中年壮汉不得不停止了吵闹,大声答道:“周家少爷,若是你有一群不听调,不听派,只在自己认为该打仗的时候才出来打仗的属下该怎么办?” 刘舆被问得一愣。 眼看此事有越说越糊涂的趋势,马隆摇摇头对刘舆说道:“此事确实有趣,就在我们追秃发部与成奚部敌军入并州境时,在一处盆谷道中偶遇一队奇怪的人马,他们山野猎户打扮,却个个身强体壮,身手矫捷,领头的是几个年轻人,因为顺道便一起走了一段,正好行至苌枰谷处,其中一个蒙面年轻人怀中的小狼突然反应异常,是故他们告诉我前方有大批军马埋伏,我将信将疑之际先行派人侦查,果然其言不错,这才使我们逃过一劫,经过这段经历,我诚邀他们加入我的队伍,却被他们婉言谢绝了,后来周军主不知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最终才同意编入周军主麾下,但有一个条件,”马隆苦笑了一下,“不听调,不听派,只在自己认为该打仗的时候才出来打仗,而且只打胡人。” “哦?此事倒是有趣的紧。”彭仑笑着说道,“周军主,你对他们说了什么,怎么连马太守都请不来的人,你倒是轻而易举的收到麾下了?” 周军主呵呵一笑,“他们只是说要找人,我说天下如此之大,你们这么找如同大海捞针,猴年马月才算是个头啊,不如加入我们西平军,人多势众,就是找人也比你们这么找要好啊,他们听了后一合计可能觉得有道理,就入了我的麾下,但请我时刻帮他们留意要找的人。”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么多人竟然有此毅力与决心在莽莽世间搜寻一个人的踪迹。”彭仑点了点头,“倒真想见上一面。” ※※※ 此刻被彭仑惦记着想见上一面的众人正站在营地旁的树林中目光凝视前方。 鸡鹿塞依山而建,只有面朝东路的一面地势平缓,一道城门挡在唯一可以展开攻击队型之处,其余两侧一边是高不可攀如刀削般的百丈悬崖,另一边被湍急的帑滨川所隔断,千军万马冲到城下,也只能一队队上去登梯冲城,敌人在宽阔的城楼上居高临下,进攻方处处受制,面面挨打,若无良策必定死伤惨重,铩羽而归。 第九十节 绝地求生(七) - 逐胡纪 - 枫尊 () 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手持一把大得有点不成比例的角弓站在一块岩石上打量张望,他的身侧两米处一个手握长柄阔刃刀的壮实少年和一个立撑长矛的壮汉如一尊佛般伫立在当场一动不动,三个美丽窈窕的蒙面倩影柳腰配剑同样紧盯着前方那惊心动魄的血与火磨砺交融的杀场,血红闪耀的城头火光在几人光滑的额头上不住的跳动,他们却似乎毫不受影响的淡定从容,仿佛外界的拼命厮杀与腥风血雨根本没入他们的眼睛,两个强健到令人发指的辫发男和秃头男以及一头小狼在旁边几乎同时懒懒的眯缝着眼打了个呵欠,好像外界的残酷战斗根本没入他们的法眼。 “这已经是第三次强攻了,”壮实少年喃喃道,“这伙铁弗胡蛮当得是凶悍异常,竟然不惧伤亡的与西平军硬碰硬。” “这群胡兵敢打这种消耗战肯定有所依仗,只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正在死守等待援兵前来解围,二是城中兵卒军备充足,他们敢硬碰硬而不怕伤亡。”清秀少年好像自言自语道:“脩都、临河、呼遒、渠搜、临戎几县均有马太守早先排出的马队侦查,若有援军肯定不会悄无声息的过来,但若是第二种情况……朔方本身战乱不宁数十年,窳浑县此地地势陡峭,地贫山瘠,本身就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地方,在这种地方竟然隐藏着如此庞大的胡兵聚集……” 本来漫不经心的辫发男和秃头男同时抬起头来,眼中惊光一闪,“肯定所图不小,看来这次误打误撞的还窥破了一场胡蛮的yīn谋!” “两侧是数十丈的峭壁陡崖,羊肠小道都鲜有迹象,确可称天堑,坚城居高临下,对必须仰面爬坡进攻的晋军威胁甚大,撞城车沉重不便,还未冲到跟前便被焚烧砸烂,士兵们伤亡惨重啊……”一声清脆动听的话语自其中一个蒙面倩影嘴中说出。 看着前方的传令兵冲到营门,“看来这次又未能奏效,敌人人手充足,兵备齐全,打得起消耗战,西平军虽然强悍无畏但毕竟远途跋涉,又未带足攻城器械,若无新兴郡兵的协助,就连粮草都要出现危机了,强攻决然不是个可行的办法。”清秀青年说道。 “强攻不行,那只能走崖了,可看那崖壁至少有二十多丈,陡坡上草木稀疏,大风吹过时山石松落滚动。”撑着长矛的壮汉皱着眉头说道,“况且崖上无路,如何说爬上去便能爬上去。” “巴丹说的对,我们不能在此闲来无事却耽搁了找大哥的大事,穷尽我们的能力也要帮马将军攻下此地,我们还要借助西平军来帮我们寻找大哥,完成此艰难之事也算是送给西平军一个大礼,让他们今后对找大哥的事费心尽力!”另一个形体较弱的女孩子冷冷的语调吐出一段话。 她的一番话,让周围所有人都悚然一惊,继而重重的点头。就连旁边趴着在养神的小狼也慢腾腾的站起身来,两眼一会儿望望前面,一会儿瞅瞅旁边的峭壁。 “韩大哥,你在哪,我们都想你……” 这一队人马便是自索姆河发源地的雪域林海中走出的克钦族与东康挹娄战士,领头的几人分别是巴丹、塔木、高虎、杜青、冉阳,三个蒙面倩影分别是景儿、斛律玲与兰儿,球球自然跟在他们身边。 自从密林中老韩舍生忘死的搏杀最终义无反顾的救起景儿和球球,自己却身负重伤被湍急的水流冲走后,景儿在球球那灵敏的嗅觉带领下,很快与队伍汇合到一起,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后,众人一致决意沿着河流方向寻找老韩,所有人都相信老韩会在某个地方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殊不知老韩在中途的一处浅谈已被匈奴人拖走,毫不知情的队伍坚持不懈的沿着河岸的方向找,不知过了多久,偶然碰到了追击胡蛮叛逆的马隆,鉴于对胡人的愤恨和对找寻老韩的急切渴望,队伍跟着西平军来到了这里…… ※※※ “‘墨獒’无敌!”老韩高声大喝,紧紧握了握手中沉重的长枪,回首一望,五百jīng锐的“墨獒”铁骑都已经执紧了手中的马刀与马槊,雪亮的、略有弧线的马刀散发着噬血的寒芒,锋芒毕露的马槊则像是猛兽那发狂而张到了极至的血盆大口里展露出来的狰狞獠牙,仿佛将疯狂地嘶咬着眼前一前阻拦他们前进方向的生物,前方三四百骑狡猪骑兵还未来得及龟缩回结成的战阵,就即将面对袭来的“墨獒”,原来的凶悍冷酷劲头被气势汹汹的“墨獒”铁骑给吓蒙了,紧接着,对凶神恶煞仿佛将吞噬任何敌人血肉与生命的对手的恐惧,像瘟疫一般在狡猪骑兵中漫延了开来,瞬间好像走投无路只能等待死神降临的狡猪人放弃了回奔,鲜卑人凶狠的劲头在此刻爆发出来,他们在末rì到来前要穷凶极恶搏杀一回。 “墨獒”们很快便可以看清那些面目狰狞却满含恐惧绝望的狡猪骑兵那变形扭曲了的嘴脸,他们大声呼号着,手中的马刀与马槊在半空中狂舞着直扑而来,强健战马那饱含力量的身躯上在阳光照shè下散发出绸缎一般的光泽,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冲的最快的两部前军狠狠撞在了一起,似乎连空气都被瞬间撞得鼓胀起来,发出沉闷的爆裂声。激烈的对撞时骑手发着非人的嚎叫声人仰马翻,血肉四溅中有的残肢断手甚至被崩到了半空…… 老韩带着大队的“墨獒”紧随其后冲阵,触阵的刹那就像是龙卷海啸一般,裹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劈进狡猪大队中,铁枪平举身体前倾的老韩及身边独孤熊等几个将领瞬间就把不幸挡在马前的十数个狡猪人给撞得倒飞回去,锋利的枪尖如游龙般左摆右晃,擦着就伤,碰着就亡,手底下几乎就没有过一合之将,长期磨练出来的熟练骑术让他们在这种人挤人的地方依旧能奔跑而不失速度,上下欢快翻滚的各sè武器快速的收剿着人命,特别是九个鲜卑大汉此刻就如同三尊铁血杀神,勇不可挡,一路狂奔,手中的各式兵器耍的虎虎生风却凶狠简洁,招招致人要害,熟练借助高速奔驰的战马产生的巨大力量轻易的就能重击甚至于杀死对手。 五百“墨獒”jīng骑就像是五百头凶狠的野狼撞进了惊慌失措的羊群里,疯狂地收割着所有能收割的生命,劈裂狂饮他们的鲜血,一个个人形物体在武器的撞击之下变形、或者是变成血肉模糊的断肢残体。 双方的马儿毫不留情地践踏在摔落在地的受伤人身上,骨骼断裂声、皮肉跺踩声、痛苦呻吟声和肆意嘶吼声交相呼应着。 不知道冲了多久,突然间就觉得眼前一空,周围的敌人就像是瞬间都消失了一般。身旁“墨獒”的浑身上下与马匹上都布满了鲜血与碎肉的身影,原来竟然已经戳阵而过,狡猪骑队被从头到尾捅了个通透。 残存的零星骑手经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脑袋里只剩下了逃命的念头,不约而同的策马向身后的最后战阵狂奔,然而,死神的请帖终于还是发给了他们!密集的箭雨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背后,一群草原大老爷们儿此刻惨叫狂呼着朝着后方溃散,同伴累积如丘的尸体被他们遗留在了身后…… 老韩回头一望,身后的“墨獒”大都还在,不过没披挂铠甲的他们全像是在地狱血海里浸泡了几个时辰方才上岸一般,对面大约五百骑好像前来接应逃兵的全副武装的狡猪骑兵正呈扇形成一道黑sè的巨涛向着这边奔涌而来。 “可再战否?”老韩大声地喝问道。“战必胜!”大口喘气的“墨獒”们齐声狂吼,他们的眼中尽是兴奋与战斗的激情,“nǎinǎi个熊!干他娘的!”老韩怒吼着,那尖上还挂着碎肉的长枪直指前方,似乎只有继续杀戮才能让自己发泄那种子近乎疯狂的情绪。 马蹄声轰如雷鸣,四百多骑就像是一条巨蟒张开了血盆大口,出现在它尖牙前面的一切事物只有被无情吞咽绞碎的份。手中的马刀发着妖异的红sè光芒,每一次轻巧的一划,狡猪骑兵只能无助地看着那细长的伤口里喷涌着热得发烫的鲜血。 所向披靡地冲着前方而进,“墨獒”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波涛汹涌,挟带着风雷,怒吼着一泻而下。对方眼底里只有害怕与恐惧,大声无助地呼喝着什么,很快一群狡猪骑兵嚎叫着迎面撞了上来,又一次沉重的撞击,老韩倒提枪身,直接把对手的马头给砸成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血肉模糊玩意,顺手一拖连人带马全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敌人也像失去了理智,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已经把自己全部压到了生死的赌桌上。 第九十一节 绝地求生(八) - 逐胡纪 - 枫尊 () 但很快,老韩与“墨獒”们便发现,这伙气势汹汹的对手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对付,本来势若疯虎般劈砍搏杀的老韩一直观察掌控着战场局势,他对面前这伙敌人的来意挺费解,都已摆好了铁盾圆筒阵,却派出这么一支队伍好像要接应逃兵一样,齐整的冲击队形毫无悬念的因为相向而来的亡命奔逃的伙伴而不得不减缓散乱,越过自己的同伴后下一个要面对的却是凶悍正酣冲到近前的“墨獒”……老韩连劈落两个目含恐惧的狡猪骑兵后煞费脑筋的想了想敌人的这种行为,似乎有几个同义词比较符合这种现象:送死、脑残、厌世…… 同一时刻,铁盾圆筒阵中的落罗好不容易把张着的大嘴给硬生生合拢,目光嗜血的在阵中巡弋着,突然!他拔出腰间的佩刀就朝着左前方挤过去。 “给我一个解释!”落罗几乎一个字一个字恶狠狠的蹦出这句话。 “我本以为敌人的进攻已是强弩之末,披甲覆铠的骑队上去能,能打他们这些轻装骑手一个措手不及,就是战事就此逆转也说不定,所以我,我……”低头躲闪着落罗的直视,目光闪烁的花荆支支吾吾的说不下去了,因为此刻一把弯刀冰寒的刃锋正贴在自己的脖颈上! 周围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花荆的亲卫们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纷纷拔出刀上前护持,落罗的亲信反应也不慢,第一时间提刀上前助阵,一时间战阵中兵器的摩擦铿锵声不断,眼看一场火拼就要发生! “住手!”“住手!”几乎异口同声的话语从怒目相向的落罗和花荆嘴中脱口而出。 “我说了,给我一个解释!”落罗梗着脖子,怒眼圆瞪的再次喝问花荆。 虽恼怒于落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兴师动众的给自己如此天大的难堪,但毕竟底气不足的花荆顾不得脖颈间的疼痛,使劲咽了口吐沫,声音低沉的小声说道:“塔乌罗还没撤回来,我,我派兵是为接应他。” 周围的狡猪众人纷纷恍然大悟的表情,塔乌罗是鲜卑中部大人苏霍仆大帅的亲侄子,二长老达米珞的长子,而达米珞本身出自与花荆同支的屯岗部落,所以花荆此举也就可以解释了。 落罗突然感到全身一阵的无力感,那纯属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声音有气无力。 花荆看了看战场上此刻的战况,眼中充满着不可置信的震惊之sè,牙关本能的咬紧了! “墨獒”们像放羊一样散落在各处,围剿着已心寒胆颤毫无斗志的狡猪骑兵,己方那些曾经叱咤草原的猛汉们此刻却一门心思只顾后逃,有的受了伤干脆连兵刃都丢下不管,没命的鞭马夹腹试图冲出包围,好多冲上去处于后队的骑兵干脆掠过前方的血海炼狱,以自己娴熟令人赞叹的马术一个急停拉缰,自还没反应过来的“墨獒”两侧漂亮的转向后奔。 “救人,哼哼,”落罗有些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与狰狞交加的表情,“现在我最关心的事情是我们能否保住xìng命逃过此劫!” 花荆及周围的狡猪将士悚然一惊,继而纷纷面面相觑的眼中露出不解与怀疑的神sè。 “落罗大人,敌人确实很强,但直到现在他们能出阵冲杀的也就那么几百号人,不可能再在什么地方埋下伏兵,刚才我们遭受的伏击是吃了地形的亏,可我们后方却是一马平川,毫无障碍,况且敌人纵然弓马娴熟,武艺不弱,但毕竟轻装上阵,又经历连番大战必然疲惫不堪,若是想从这个鬼地方离开,我们这上千全副武装的草原铁骑应该还是很有把握的。”一个推头壮汉瓮声翁气的呼哧喘着粗气不服气道。 “步步为营,算无遗策,他肯定还有后招,可这后招是什么呢,我们的背后真的是一片坦途吗……”根本没有搭理属下的话,像得了癔症一般眼神茫然的落罗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身边人喃喃道。 “结阵,迎敌!”花荆眼睛一紧,看着奔逃回来的族人已然入阵,即刻下令完备铁盾圆筒阵,盾牌手三人一上一中一下为一环,环环相扣,间隙中以长矛与槊枪待机,整个战阵排好后有一种让敌人无处下嘴的感觉,如果强咬弄不好还会牙口崩裂。 事实证明,这个类似乌龟壳般的东西还真是外出旅行,居家必备的良策,果然能在最后起到保命的效果。 追击逃兵至此的“墨獒”看到了这座看似笨拙大阵的缝隙间那长矛与槊枪透漏出的密密麻麻的寒芒,根本不会傻到直接上前冲阵,纷纷一个漂亮的侧转后摸出背后的强弓,搭弓shè箭,飞蝗般密集的箭雨顷刻间一波接一波的泼洒在敌人的圆筒阵上。 “叮当叮当!”除去几个不是一般不走运的倒霉蛋,绝大部分的箭支都只来得及跟冰凉坚硬的盾牌亲密接触了短短瞬间就碰落在地上,只在盾牌面上留下一个个泛白的小凹陷,对被护在其中的狡猪人的伤害很小,当然,像有几个因为尺寸太大而不小心露在盾牌外的大脚丫子,被掉落的箭支恰好击中导致的惨剧忽略不计。 老韩马上命令所有“墨獒”停止攻击撤回了远处,老韩停下马后立即全方位打量着眼前的铁盾龟壳,啧啧有声的评价起来:“真他nǎinǎi的经济耐用啊,四百多根箭被jīng于骑shè的‘墨獒’们轮番shè出去也就凑巧见缝插针的shè倒二三十个人吧,他们能耗得起,咱们可没这么多箭支啊,唉,欺负咱们不是财大气粗的主儿啊。”老韩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周围响起一片哄笑,“铁甲硬铠,大盾缨盔,怪不得这么气定神闲的有骨气还能抽出空来给咱们一杠子,哼,老子就是苦出身,今儿个就要打土豪分田地,来人啊,关门,放沈,那个,把沈老先生制作的‘秘密武器’快点搬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沈百万老先生那熟悉的絮叨声:“伊塔米,你这个韩大叔啊,别的先不说,就这点不知道尊老爱幼非常值得批评之,这么重的东西你说他还只知道催促咱们,唉,人心不古,世风rì下啊!想我当年……”沈老先生刚想发表一下心里的感慨,便被一个声音接过了话茬。 “当年迎风尿三丈,今rì顺风尽湿鞋。”老韩笑眯眯的看着拖拽拉扯着大块的木条和石头以及大捆类似藤类植物似绳麻的沈百万,他的身后是刚才默默大显神威的那群健妇与少年郎。 听闻此话的众人一愣,紧接着就是一片快乐中夹杂善意戏谑的哄笑。 “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实在,当然,我现在正在努力改正这个缺点,您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看到吹胡子瞪眼恼羞成怒的沈大爷想要开口,而运抵的东西众人还要安装一会儿,有心逗乐的老韩拿出了杀手锏,扯起了闲篇子:“年纪大了要多注意身体,您自己不关心自己,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还要指望着您来帮助教导啊,”看着沈大爷一张褶皱不少的脸sè有缓和迹象,老韩更带劲了:“比如说您有尿频、尿急、尿痛、尿道灼热,排尿不尽可淋漓有时有排尿困难、夜尿多,会yīn、肛门和yīn囊等部位有严重的触痛感和坠胀感,并常可放shè至耻骨上、腰骶部、两侧腹股沟、会yīn部,以及引起下肢疼痛,失眠多梦,乏力头昏,缺乏自信感,情绪低沉,记忆力减退,症状一般以晨间较为明显。” 包括可怜的沈大爷在内的众人都直愣愣的看着貌似博学多才的老韩,让这货顿觉找到了知音,把在大饭店干活时无聊看得药膳方子都背了出来:“将生黄芪、白茅根切段,与肉苁蓉、西瓜皮同放进砂锅内,用中火煮汤饮用,砂糖适量,每rì饮三次;或将党参、黄芪同放砂锅内,加适量清水,用中火煎汁。与此同时,将枸杞子、大米共放进另一锅内煮粥。待煮至粥 半熟时,倒入参芪药汁再煮成粥,调味后早晚服食;”说到兴头上的老韩手一挥将想举手提问题的沈大爷堵了回去。 “或将车前草、竹叶心、生甘草同放进砂锅内,加进适量清水,用中火煮水,放进黄糖稍煮片刻即可,每天代茶饮用;或将蒲公英、金银花同放进砂锅内,加适量清水煎汁,然后去渣取药汁煮成稀粥,粥成后加入适量砂糖每rì两次食用;或将土茯苓洗净去外皮,切成片状放进砂锅用中火煎煮取汁,再用中火煮粥,每天……” “生黄芪、白茅根、肉苁蓉、土茯苓,这些不都是……”虽然没完全听懂老韩想表达的意思,但真正博学多才的墨家巨子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找到了些什么,“nǎinǎi个熊!全都是滋yīn壮阳的猛药啊,原来你竟敢怀疑我……”沈大爷满脸的悲痛yù绝。 众人乐呵呵的看着一老一小俩都不省油的货在这儿磨嘴皮子,干起活儿来倍儿带劲。 第九十二节 绝地求生(九) - 逐胡纪 - 枫尊 () 被勇悍善战的“墨獒”们隐隐拢围在一起的残余狡猪人神情紧张的注视着外面,那一道道虎视眈眈的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让他们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真是群废物!”策马嚣张的在狡猪人圆筒阵前溜达的独孤熊淬了口口水吐到前面,“这一天一夜的惨痛教训竟然还没有让你们明白过来,草原上的勇士最不想面对的不是力大无穷的棕熊,不是孤傲神秘的极地虎,也不是胆小凶残的豺狗,而是冷酷勇敢的草原狼,要么倾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打败对方,要么就在对方的獠牙向你展示前用快于对方的速度快点逃跑,没有人能和草原狼打持久战,因为草原狼的杀手锏就是,连环套攻,一击毙命!”独孤熊最后看了一眼这些曾经并肩战斗过,现在却卑鄙的背信弃义残害同族的鲜卑人,眼神明亮而复杂,“一獒顶九狼!现在‘墨獒’的利齿已磨尖擦亮,锋芒毕露的獠牙已指向你们的咽喉,战栗颤抖吧,背叛了长生天的罪人们,你们将在永世的黑夜里忏悔你们的一切罪行!” 好像是为验证独孤熊的话,随着“咯吱咯吱”的奇怪声音此起彼伏着,狡猪人透过盾牌的间隙看到了他们这辈子在今天之前都未曾见过的景象,当然,今后也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每具都有两根粗壮的圆木深插进地里,一块较矮的木排扎在圆木的后面,一根奇怪的物体以木排为支点弯出一个弧度荡在半空中,形状有些像汤匙,前方竹木杆平直,后面是一块紧固于其上的厚木板,木板中部被挖出面积较大的凹槽形状,此刻,木杆的前方吊着一堆被藤绳栓裹住的大石块,后方则有六七个少年状小伙呲牙咧嘴的将后端拉扯下去直到接地,坚韧结实的竹木杆被压成几乎九十度,看上去好像马上便会不堪重负,旁边一大堆干草枯藤样的东西被栓成圆球或方块状的物体后垒的人一般高,面前一共有十二具类似的奇怪东西,狡猪人不知所措的挠挠头面面相觑,有些甚至颇感有趣的刻意瞪大眼睛朝外瞅去。 “那是什么东西?”花荆同样满脸疑惑的扭头冲落罗问道。 落罗没有立即答话,只是脸sè不断抽搐的有些狰狞,“不知道,但我肯定,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真的没想到这伙混蛋这么难缠,现在还好说,弓箭shè不进来,强攻鹿死谁手不可知,不过他们会付出的代价之大会让他们考虑清楚这个问题,但是一旦咱们弃阵后撤,他们必定不会放过追杀咱们的机会。”花荆紧咬着牙关,两眼死死盯住前方的异动。 “攻不进来吗?”落罗仰天长叹一声,“就看咱们能否应对他们这次的诡异行动了!”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来自地面的正确答案,兴奋的给了他一个偌大的“惊袭”。 不知道什么时候嘴里含着一根长草根悠闲的看着塞外风光的老韩貌似不经意间掏出一件东西,还未等人看清楚,电光火石间一样刺痛人眼的东西自他的手中飞出,那竟是一个火折子! “嗖!”“轰!轰!轰!”熊熊的大火几乎顷刻间便让这些大草堆变成了大火堆,只见一个白发白须白鼻毛的猥琐老头正领着一帮兴奋的脸蛋被映得红扑扑的少年用打草叉把一个个或圆球或块状的火堆状物体推到汤匙状物体的后端凹槽上! 落罗和花荆同时sè变,如同全身的血液被霎时抽光,脸sè突然变得白中泛紫,“不好!” 他们撕心裂肺的惊呼并没有在狡猪队伍中激起一丝涟漪,因为所有人此时都放弃了身体的本能,惊恐的眼睛睁到极致,死死的看着眼前壮丽绝妙的奇观! 十二个太阳般的大火球同时在眼前升起的感觉是多么的震撼人心啊!此刻狡猪众人的眼球中塞满了灼热光耀的亮光,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好像灵魂都随着这十二个腾空后正朝自己坠落的火球最终的归宿一样,永远深深的沉浸入恐怖的十八次地狱! 猛烈力沉的撞击,灼热到令人窒息的高温,四散迸溅的高温火星,这就是狡猪人此刻心中地狱的全貌。 铁盾与铠甲是传热的良好导体,当你眼睁睁看到最前面的同伴一边发出阵阵惨叫声,一边从他的头盔里冒出白烟与烤肉的恶臭,很少有人会继续淡定自如的忙活手头应该忙得事情了,紧密结实的圆筒阵顷刻间四分五裂。 “嗖!嗖!嘭!嘭!嘭!”又一波十二颗大火球毫无阻碍的突入已变chéng rén间炼狱的狡猪战阵! 坚硬结实本来是用来保命的铠甲此刻成了火神的帮凶,沉重宽大的行头让穿着它的人在这拥挤混乱的人群中变成了最受同情的人,行动不便与高温传导让制作铠甲的工匠在这短短一瞬间被咒骂了上万次。 被人砍死,被马踢死,被药毒死……此刻都成了奢侈的愿望,痛苦绝望的被火烧死,感受着那噬骨钻心的剧痛,看着身上起满了硕大的燎泡后崩裂,血液四溅,最后甚至连块尸骨都留不住,这让很多优秀的悍不畏死的鲜卑狡猪骑兵难以承受!不少过于痛苦的人甚至是自己给了自己痛快的一刀。 落罗和花荆不愧是中部鲜卑大人手下最器重的将领之二,审时度势的能力高超卓越,只见他们甚至都没给自己的亲卫们打招呼,就几乎同一时间拨马调头向后窜去。 然而他们的目的没有实现,原因很简单,上梁不正下梁歪,自己的部下们早就已经做好的跑路的准备,看着前方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幕惨剧正在上演,他们同样雷厉风行的转身就跑。 渐渐的,落罗和花荆就被吓破了胆的部下们无情的超越,突然,落罗突然觉得前方的景致好像有些细微的变化,他使劲擦了擦眼睛,定睛望去,总算找到了差别所在。 四个持弓搭箭的骑手立在前方不同的位置上,眼睛冷冷的盯着这边。 几乎所有逃跑中的狡猪骑士都看见了他们,有的一愣,下一刻,他便不见了踪影。 向前一看,原来那几条毫无规则的壕沟近在眼前。 有了第一个粗心大意者,其余的人便打起jīng神准备跳出这最后的简单障碍。 上天与他们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只见那四个显得孤单单薄的骑手刹那间自包中掏出一物,将一支羽弓的头部倏地点燃,然后向半空劲shè而出,目标直指壕沟! 生死存亡的极致时刻,有些平常身体素质良好的狡猪士兵几乎同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但即刻说不出来,直到有一个反应机敏的大喝一声:“桐油!”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四支火箭分毫不差的落入了壕沟中。 “轰!轰!轰!”刹那间数道火墙自地面腾空而起! 不管是刹不住马的,骑马越过壕沟界的,还是还未越过壕沟的,被一道道犹如火瀑般的火墙阻绝开来。惨叫、焦黑、摔倒……曾经所向披靡的狡猪骑士们现在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出生天! 可人与大自然元物质相比是根本无法抗衡的。好好等待被烧死是一种无法想象的煎熬。浓烟滚滚的火藤球肆虐的摧残着这伙子鲜卑骑兵。 有人本能的一回头,接着把回逃的唯一念头也给断绝了。面sè冷漠的“墨獒”们正在几个彪形大汉的带领下步步逼近。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们!为什么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我们投降,投降啊!”有几个脸上被烫起大燎泡的狡猪人歇斯底里的对着老韩他们大吼道。 “当你们对拓跋部举起屠刀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独孤熊低沉悲痛的声音清晰的在阵前响起,“那些视你们如兄弟的拓跋人在临时前的呼喝中,是否同样喊出过这样的疑问,你们又给了他们什么样的答案!!!” 所有的狡猪人呆立当场,满场静寂!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老韩吐出了嘴中已快被嚼烂的草根,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杀!”…… ※※※ “想当初曹孟德起兵讨董卓,星火燎原,杀吕布、平袁术、灭袁绍,一统北方,何等惬意,为何仅仅数十年后便连子孙都不知在哪里了呢?初时司马公平乱之前,曾有人建议曹氏分封同姓王,并说若不封王,曹氏将灭,结果果然如此,司马公合大义剿杀曹魏宗室曹爽,掌控大权,从此后,曹魏的天下便合规司马氏大统。” “孤知晓卿所述之事,然卿何意?” “曹魏没有宗室任藩王,自然拿捏不住地方上的官吏,掌控不住地方上的军队,因此我当年司马氏才得以纵横四海,毫无敌手,如此看来,若吾皇朝想千秋万代,封王裂土势在必行,如此,天下方能犬牙交错,吾皇之子孙方可世代掌兵,永固我大晋朝!” 第九十三节 绝地求生(十) - 逐胡纪 - 枫尊 () 洛阳宫太极殿。 刚刚铿锵有力的侃侃而谈之人乃是尚书令、散骑侍中贾充,而大殿上方正中皱眉端坐者正是不久前灭掉吴国一统天下的晋武帝司马炎。 眼望四疆踌躇满志的晋武帝突闻贾充之言,脸上的神sè茫然而复杂,作为一个有着雄心胆略的帝王,他刚刚闻听此言后竟然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这代表他本能的觉得贾充之言好像隐藏着天大的危机,但又没有从中找到什么不利的地方,遂此刻百思不得其解。 站在左侧阁台下的群臣中一直保持恭敬颔首姿势的侍中程咸闻听贾充之言后,身体猛地一僵,缓缓抬头,眼中jīng光一闪后又突然变回原来的姿势。 正等待晋武帝指示的贾充突然感到有一束锐利的目光刺向他的身上,眼睛不动声sè的猛地向左看去,没有人露出异常的表现,他皱了皱眉回过头去。 此刻高高在上的晋武帝眼神闪烁的看着殿下恭敬俯首的贾充,脑海中掠过关于面前这个老臣过往的一幅幅画面。殊不知,此关乎社稷传承的言词一出,此刻在殿堂上表现各异的所有人心里,都在回忆着这个炙手可热的权臣说出这番话的来由和底气,许多人知道他是平吴时期统帅江南诸路军马的大都督,极少人还知道他是原晋王府的四大嫡系秘卫统领之一。 其事非此人不敢提也,众人纷纷在心中下次结论。 “陛下,吾朝初立,兵戈稍歇,西有昆夷之患,北有幽并之戍,南有夷羌之祸,天下劳扰,年谷不登,叛乱不宁,此时若封王裂土,不利于军事的统一部署,易埋大患,实为不妥,请陛下三思!”屯骑校尉、侍中裴頠突然疾步出列与贾充并肩,沉声启奏道。 一脸淡然的贾充看到是裴頠后忍不住侧目咬牙凝视,裴頠曾与他一起参与了晋朝法律的制定,其中的科令条文便是由他来制定的。武帝认为这部法律是晋朝至关重要的典章,亲自讲解,让裴頠在朝臣中宣读,满朝文武都为裴頠的口才而叹服,他也深为武帝所信任,若是他反对的话,事情就不会这么顺利了,那么…… “哼,陛下,老臣……”贾充正待要与裴頠争辩。 “公闾,你之意我已知晓,裴爱卿所言也有一定道理,此事不宜cāo之过急,待我细细想来再做处置吧。” “陛下圣明!”百官纳头朝贺。 没有人发现,在这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戒备森严的守卫中,一道微不可查的黑影“唰”一下不见了踪影。 ※※※ 金镛城北邙山落虎涧。一座外形极为普通的中型农舍院落。 北房五间,三正二耳,东、西厢房各三间,房前有廊以避风雨,抄手游廊连接并包抄垂花门、厢房和正房另以院墙隔为外院、内院,院墙以弓形门相通,前院进深浅显,以二间房屋以作门房,层内方竹板墁地,青石作阶。 一个高瘦的身影正端坐在正房的木桌旁,闭眼凝神。他的身后墙上,挂着四幅亦字亦画的墨迹,分别为:魑、魅、魍、魉四个大字,比划走势间竟形成一个个奇异可怖的模糊图像,好像是四个形态各异的妖魔鬼怪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的身影,更令人胆寒的是,那本来应该静止且毫无生命的字迹,竟然隐隐有种潺潺流动的诡异感觉。 突然,他猛的睁开眼睛,眼中竟隐隐shè出散发着诡异黄绿sè的光芒,刹那间便恢复正常,他低头望去,原本空空如野的桌面上竟然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本薄薄的札册。 他毫无讶意的淡淡捡起札册,面无表情的翻开阅览: “魑门护法”贾充之父原是魏豫州刺史、阳里亭侯贾逵。贾充少孤,后袭父爵为侯,官拜尚书郎、典定科令,兼度支考课,以后又累迁黄门侍郎、汲郡典农中郎将。 正元二年chūn,魏镇东将军毌丘俭和扬州刺史文钦兴兵征讨大将军司马师,贾充跟随司马师与州刺史邓艾会师乐嘉城,打退文钦军队的进攻,又在其他几路兵马配合下,扑灭了毌丘俭、文钦的反叛。 甘露二年,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收养勇士,建造新城,图谋反叛。贾充向时任大将军司马昭献计,请他派自己去慰劳“四征”,借此窥察他们有无异变。贾充伺机刺探到诸葛诞有不臣之心,司马昭亲自督军二十六万南征,诸葛诞调动十几万大军固守扬州,东吴也发兵三万助战。鏖战正酣,贾充进计“深沟高垒逼贼城,可不战而克。”遂将诸葛诞围困于寿chūn,并积极用计策去分化诸葛诞内部,导致文钦在内讧中被诸葛诞除掉,于甘露三年攻破寿chūn城,杀死诸葛诞。贾充在这次平叛中又立大功,进爵宣阳乡侯,增邑千户,官迁廷尉。他雅长法理,在廷尉任上处理案件很有水平。 曹魏甘露五年,魏帝曹髦以司马氏三世专权,政非己出,恼恨交加,率领宫人讨伐司马昭,在贾充的指使下,曹髦被武士成济所弑。至此,曹魏政权及其支持者们再也无力反抗司马氏。 景元四年(263年),被司马昭派去伐蜀的邓艾、钟会,在灭蜀后,一个因功大骄矜不受节制,一个拥重兵图谋割据。贾充奉司马昭之命,带领一万步骑兵进入汉中,都督关中、陇右诸军事以防备意外。后贾充又奉司马昭之命,将蜀主刘禅和他的一家接到洛阳。 此时贾充和裴秀、王沈、羊祜、荀勖等人同受司马昭心腹之任,参与军国大事、朝廷机密,被封为临沂侯,司马昭还把制定法律的重任交给了他。泰始四年,贾充主持修订的《晋律》完成。 司马昭曾打算传位给二儿子司马攸。贾充当时劝司马昭不宜违礼而废长立少,说:司马炎为人宽仁,又是长子,有人君之德,宜奉社稷。在贾充及其他大臣的劝阻下,司马炎终于被立为世子。曹魏咸熙二年,司马昭死,司马炎继位为晋王。司马昭临终前,司马炎请问后事,司马昭说:“知汝者贾公闾也。”司马炎继位做了晋王后,由衷感激贾充,任命他为晋国卫将军、仪同三司、给事中,改封临颍侯。受禅即帝位后,又拜他为车骑将军、散骑常侍、尚书仆shè,更封鲁郡公,以贾充的母亲柳氏为鲁国太夫人。 因荐主立下大功,贾充被武帝纳入由原晋王府四大秘卫部队整编而成的“巫盟门”,成为秘密统掌大晋内务世情的“魑门”最高统领。 咸宁五年,晋武帝任命贾充为大都督总指挥,派镇军将军司马、安东将军王浑、建威将军王戎、平南将军胡奋、镇南大将军杜预、龙骧将军王濬、巴东监军唐彬等七路大军,共二十多万兵马,同时出击,大举伐吴。贾充持节坐守中军,南屯襄阳总督各路军队,终于咸宁六年灭吴功成。 高瘦的人缓缓合上手里的札册,脸上竟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其人只知‘巫盟门’下属魑、魅、魍、魉四门秘卫,殊不知,‘巫皇’自己还握有一支不为人所了解、凌驾于四门之上的秘密力量——‘魁门’!”高瘦之人缓缓回过脸来,奇怪的是在这光线明媚的房间里,竟看不清他的真实面目,好像总有一团粘稠的水团漂浮流动在他的脸部,“不知你这番言词是受何人教唆,但一入‘巫盟门’所发下的毒誓你应该要记牢,到时……一切自作自受。” ※※※ 焦黑恶臭升腾着无数堆袅袅黑烟的战场上,“墨獒”们正目光jǐng惕的清理善后,被烧得皮开肉绽、窒息昏迷过去的落罗与花荆很快被拖到老韩跟前。 让几个人把他们抬到较高处通风的地方,几桶冰冷的湖水泼下去,被呛得额头上青筋暴起的两个俘虏挣扎着爬了起来,犹如困兽一样摩擦着牙齿试图拼死反击。 “你,你,你们,不可能!慕容青阳说你们都已经死了,死了……”狂怒暴躁中的花荆突然看到站在他面前的独孤熊等九人,眼睛好像要凸出来一样双膝“咚”一下狠狠磕在地上语无伦次的吼叫着,声音越来越弱。 此刻的落罗同样发现了自己的对手,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手指甲深深掐入自己手掌心的动作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极不平静,“没有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狡猪小帅落罗见过几位统领。” “咚!”“咚!”两声沉重的碰地声过后,先前被抓获的狗骨和叶盠狼狈的连滚带爬退回落罗他们旁边,两眼充满惊恐和悔恨的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众人,身上血肉模糊的大创口引起的剧痛似乎都无法让他们的视线轻微挪动。 “慕容青阳腰上的贯通箭取出来了吗,哼!”贺赖鹰一振手中的强弓,“打仗赢不了我们,嘴皮子上找回来倒确实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第九十四节 绝地求生(十一) - 逐胡纪 - 枫尊 () “落罗,花荆,当年乌桓‘雷帅’萨乌罗雪夜奇袭陀诺湖,导致狡猪大营被毁,你们遍体鳞伤的十三骑狼狈不堪的拼死护送苏霍仆来拓跋部求援,几位老大人当机立断不顾严寒大雪,命我带领‘雨趾’、‘铁手’、‘豹齿’三个拓跋部最东边的部落星夜驰援,我们连夜兼程冒着鹅毛大雪艰难跋涉数百公里,未来得及休整便趁其不备马踏敌营,打了猝不及防的乌桓人一个措手不及,追杀五十里,乌桓人大溃而逃,夺回狡猪部人口牲畜无数。”独孤熊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四个丑态百出蜷缩在地且低头不语的俘虏,眼中却shè出令人无法直视的恨意,“救援路上的急行军,我们拓跋部不断有人冻毙倒地,之所以如此仓促疾行,还不是为了能早一些救出你们的家人与族众,早一些帮你们夺回属于你们自己的财物!后来考虑到你们新败,军事力量短期内不足以再次抗衡一次战斗,几位老大人又毅然决然的决定减弱拓跋部东线的防卫力量,命驰援你们的三部骑兵就地驻守,助你们保卫哈尔和林草原,可是,你们对这些对你们有救命大功的恩人们做了什么?!” 刚才势若疯虎的气势无影无踪,包括落罗在内的四人脑袋深深低着,但身体的剧烈抽搐与啜泣哽咽显示了他们此刻内心的极度慌乱与懊悔。 “哈卜宁、达罗、奥尼哈、塔坎奴、隆顿尼卢……落罗,你告诉我,他们,他们怎么样了?”尉迟狼说到最后声音有些不由自主的颤抖。 落罗与花荆的身子猛一震,下意识的看向眼睛紧闭沉默不语的狗骨两人,“他们,他们都死了,大帅借宰牲节赏赐礼品的时机在马nǎi酒中下了没有甘苦味的‘麻棘苋葛’的根汁,让他们暂时全身麻痹,后纵兵掠营,然后,然后,杀,杀人灭口。”落罗说完最后一个字,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一般瘫倒在地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令人发指的悲惨结果说出后,对方竟没有冲上来对他拳打脚踢甚至直接拿刀劈了他,叹了口气,落罗知道应该是狗骨他们事先已经把这个结局告诉了对方,对方只不过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验证罢了,此刻,他们心中强存的最后一丝幻想破灭了,落罗此刻竟然能深刻体会到那种强烈心痛的感觉,他突然觉得,此刻有人给自己脖颈来上狠狠一刀,才算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麻棘苋葛’的根汁确实无普通毒药或蒙汗药的杏苦味,但唯一的缺点是它nǎi白sè的汁液无论如何稀释都不会变sè,而将其掺入马nǎi酒中即使出现浑浊,外人也会认为那是酿造时间或技术的问题,而不会过多怀疑,好心计,好毒的心计!”熟悉这些偏门药xìng的独孤熊脸sè一寒,忍无可忍的迈前两步咬牙切齿道:“‘麻棘苋葛’的根汁不同于一般的蒙汗药,误服之后不会让人昏迷,只会让人在一段时间内四肢与五官麻痹动弹不得,然而jīng神是清醒的!你们这群畜生!在这群视你们为生死相依的兄弟们全身麻痹却意识清醒的时候,当着他们的面掠夺他们的财物,霸占他们的妻女,残害他们的家人,甚至眼睁睁看着那熟悉的鲜卑战刀将自己砍死而不得发一言!”越说越激动的独孤熊拳头上的指关节被捏得“噼啪”作响,仿佛就要爆裂开来,下一刻就要扑上前去将面前几人当场撕裂! 然而此时,沈百万老先生突然出口的一番话让独孤熊前迈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麻棘苋葛’?那不是南疆浸没生长于钟rǔ液中的黄葛别称吗,此物须恰好生长于终年不见rì照的溶洞中,却又由于地形上的某种奇特构造而能吸收月光jīng华才能生长,多用于蛮族猎人涂抹于箭簇之上捕猎所用,此物虽不罕见,但在这大草原上绝对属于极为罕见的东西,且因为在使用前需要yīn冷庇荫的储藏方法,就是流入中土的数量也不会很多。而如果要使三个拓跋部落同时中计,你们没有机会只让成年战士喝到这种毒酒而丧失战斗力,只能是以部落为目标大规模下毒,所需要的‘麻棘苋葛’的根汁药量,会很庞大!”沈百万没有再往下说,但顷刻间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众人皆脸sè大变。 “肯定是慕容部那群混账搞的鬼!”贺楼豹愤恨的说道。 “确实是慕容部一支辎重队伪装成东川的商队,避开了联合巡逻的骑兵,将一大批浸没在水车中用竹筒密闭的‘麻棘苋葛’的根汁运进大营,当时是我奉秘命带人去接的这批货物。”一直沉默不语的花荆突然开口说道,“但看上去慕容人也只是负责运送,这批货物的来源他们应该并不知晓。”花荆侧目回忆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头。 “我曾无意间问过一个慕容将领车上是什么,他当时也挺茫然的说应该是一种毒药,反而是一天晚上我们烤肉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之后,一个看上去不起眼穿着黑sè奇装异服的汉族少年醉酒后叫出‘麻棘苋葛’的名字。” 从刚才起,沈百万就皱着眉头不知道想些什么,一听花荆此言,突然问道:“什么奇装异服?” 未待花荆出言,狗骨突然叫道:“没错,我也见过那个神情桀骜、目中无人的小孩儿,不过看上去那群慕容骑兵对其倒是很尊敬,我只记得他穿得一件黑袍子。” 花荆点点头,“就是此人,半大孩子竟然在营中指手画脚,那天醉酒后几个部落里看上去同龄的少年上去挑衅过他,都在一合之内被他掀翻,着实厉害,我隐约看见他在打斗中露出的手腕上纹印着一个奇怪的图案,”花荆沉吟了一下,“像是一条狗,头顶的浓密卷毛却搭披只胯部,四根好似獠牙般的东西自嘴中探出,虽仅是一个纹身,其从未见过的凶恶形象却煞是让人畏惧。” “明洞道!”花荆的话音刚落,沈百万紧跟的短短一句话便让众人再次sè变。 老韩深深的看了眼低头沉思中的沈百万,扭头问道:“带四千jīng锐鲜卑铁骑进入世仇匈奴人的腹地,你们莫不是想来一场突袭捣毁匈奴中枢,创一番名震天下的功业啊!” 听着老韩暗带讥讽的话语,落罗四人苦笑连连,从刚才开始,他们就发现几位鲜卑拓跋部统领对老韩的恭敬态度,这让他们很惊讶,这些绝对忠于拓跋部和其长公主的硬汉们为何对老韩做出这种表现,但很显然,这种问题现在不是他们该问的东西。 狗骨迟疑的支支吾吾道:“我们是跟匈奴人约定好,跟随他们一起去打劫大晋郡城的。” 老韩哑然失笑,他踱步走近狗骨:“看你彪呼呼的样子,也就是个只会打劫的货,匈奴人开放自己的腹地让你们四千鲜卑铁骑进来,就是为来他们这里汇合?然后再把打劫的战利品分给你们一份让你们带回去孝敬长辈?”老韩突然觉得战胜这样的对手有点胜之不武,不是,是太丢人了,他用食指关节敲了敲狗骨类似莫西干发型的大脑袋,“先不说汇合地点不用进入匈奴草原,几千人攻打大晋郡城?哼哼,我告诉你,别看你们一个个牛逼哄哄,现在要真是因为这个事情和大晋翻了脸,你们的那劳什子人面兽心的大帅肯定自己主动把你们放翻了绑起来做成风干肉,送给晋皇当下酒菜!” 狗骨被老韩说得目瞪口呆,却又无法反驳老韩说的话,如同被雷劈过一般呆立当场。 花荆看了看落罗,发现对方深深低着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再想想独孤熊他们刚才说得花,苦笑一声,“机关算尽,终致此果,唉,罢了,我现在唯一想得就是能尽早下去像那些被丧尽天良、鬼迷心窍的我们杀死的老友们赎罪。”花荆身边装雕塑的落罗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割开我们四人右边大腿外侧,里面各有一粒蜡丸,其中包裹的是一处宝藏地图的四张残片,加上匈奴人手中的最后一张残图,就会拼接完成一幅完整的藏宝图,据说这处密地中所拥有的宝藏,足以令所有人想都想象不到!我们四千jīng锐骑兵深入匈奴腹地,确实是匈奴人主动邀请,不过是为了护卫这四张残图,用我们四千人的xìng命!”花荆能感受到狗骨他们二人不敢置信的目光,无奈的避开扭头。 不用等老韩的命令,几个“墨獒”持匕上前就割开四人大腿取出蜡丸,整个过程没有起一丝涟漪,四人认命般的默默配合。 沈百万上前把蜡丸抢过去,和伊塔米急匆匆的扒着血淋淋的蜡丸。 老韩却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反而突然一步迈到落罗身前! 第九十五节 绝地求生(十二) - 逐胡纪 - 枫尊 () 晋太康二年十月三rì,慕容部鲜卑酋长慕容涉归率军攻击晋帝国所属昌黎郡,安北将军严询率军反击,被火速任命为乌桓校尉、都督幽州诸军事的广武县侯、尚书张华奉命率军驰援。 这一rì深夜,洛阳城郊外洛水河畔的尚书别院走水,百余名蒙面黑衣刺客趁着惊慌失措间府门大开的时机,斩杀猝不及防的护卫门禁,趁势冲入张府,逢门必闯,见人就杀,将尚书别院屠戮chéng rén间地狱。 谁也没有料到的是,就在这血腥屠杀的当口,一位刚来别院后厨不足一天的顺菜伙夫突然暴起反击,冲进已被熊熊大火包围的西厢二偏房,抢出一名神智不醒的年轻女子,于重重包围之中出人意料的大展绝世轻功,寻机跃上屋顶杀出重围向广莫门方向冲去。 身材肥硕的伙夫身后成群的蒙面刺客紧紧跟上,于茫茫夜sè里一路追杀胖伙夫,逼得对方不得不时常停下来转头厮杀,但背后被烟熏昏的女子让他的反击大打折扣,可他宁愿拼得自己受伤,也拼尽全力保得身后女子周全,就这样一路厮杀至大夏门外郭桥集的岔路口处。 顺着北去的路便可去往驻扎在山口的衙营驻地,就在此时,十余个浑身充满凌厉杀气的蒙面人自路两旁的民居房顶突然冒出来,头戴凹沿草帽,眼中透出冰冷的杀意,正手持长弓拉满弓弦,紧接着,冒着寒光的箭支向着身处路中的胖伙夫shè了过来! 嗖嗖嗖嗖……无数道破空之声响起! 正在狂奔间的胖伙夫突然感到身后温暖的身体一僵,继而瘫软下去,突然眼神一寒,猛地将手探进肋间的围裙挂兜里,闪电般掏出两柄奇形怪状的武器,每柄都好似两个椭圆弧似的扁刃一头一尾相接在一起,只见他右手一晃之间,其中一把武器在手掌间“呼呼”飞转,“咔哒”一声,两柄武器在中心位置牢牢卡住,组合起来的武器好似一把四向四刃的大号回旋飞轮。 胖伙夫好似轻若无物的将手上的奇怪武器轻轻送了出去。 然而,接下来便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此起彼伏的闷哼声与重物坠地声过后,便是一片死寂, 这一幕让其身后刚刚赶过来的追兵们大吃一惊,顺着屋角歪七扭八的躺着死状可怖的尸体,眼睛、太阳穴、喉咙……兵刃在屋顶蒙面人群中走过一圈,所有人均是要害所受致命伤而顷刻毙命,街面上鲜血淋漓的死尸遍地,腥臭扑鼻! 蒙面人们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虚肿的胖子居然是位深不可测的强者,而更让他们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在斜对面本应空无一人的通向邙山的道路上竟然出现了一大群骑队人马,他们几乎悄无声息的顷刻间潜入到打斗正酣的两方中间,显示了他们的训练有素,被摸到近前才发现对方的蒙面人首领此刻大惊失sè,而更让他震惊不已的是对方那着装的身份! “虎咆营!”避之不及下被突然出现的骑兵强弓shè杀殆尽的蒙面人们纷纷闷哼着倒在血泊之中。 骑在马上的骑兵们虎盔白缨,身上披挂黑sè铠甲,月光映耀下,散发着幽幽摄魂的冰冷光泽。 人手一律配着制式的强弓,腰间一水儿的短猎戟与嵌甲剑,胯下只有特殊军队才能够配发的价值不菲的黑戎骏马显示出这群训练有素的骑兵们的身份。 这支凶悍骑兵队伍的拱卫中,是一位身穿布袍骑在玉斑青骢马上的中年人,在下巴上几络乌黑的稀疏胡须映衬下更显面sè苍白,整个人在夜风徐徐中显得飘逸洒脱,袍衣迎风飞扬,左臂袖袍却自肘关节处诡异的有半截荡在身后,他竟然没有左前臂! 他鹰隼般的锐利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中持飞轮站立当场的那个背着年轻女人的胖伙夫,脸颊不由自主的紧紧抽搐了一下,右手看似有气无力的抬在空中。 几乎同时!所有骑兵就像离弦之箭般冲出阵去,手中的猎戟宛如黑夜里死神手中最钟爱的镰刀一样,马蹄飞溅地冲进了已乱了阵脚的蒙面人队伍,十几骑则迅速冲杀至胖伙夫身边将其护在其中。 不断自南方赶来的蒙面人见此一边倒的厮杀场景后皆为一愣,继而眼shè凶光的张牙舞爪扑杀上来。 “笃笃笃”的声音由远及近,跟在最后一波蒙面人身后清晰传来,十余骑奇装异服的骑手赶到此地,乍一见此处惨烈战况后也都是一愣,但很快便反应出来,纷纷自臀后马背上的褡裢中掏出一件东西,随即弯臂搭架,形似攻击! 青骢马上的中年人眉头微皱,“荆州‘棘蛮’军?”他轻轻吐出几个字后便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此时,十几个骑手纷纷感觉咽喉处像被蚊子轻轻叮了一下,还未待低头查看,突然一种窒息般的剧痛自喉部传来,一阵黑暗袭上眼帘,纷纷重重栽倒在地上。一根箭羽还在震荡摇晃的长弓自喉部探出,耷拉下来的头颅下方创口处血涌如泉,一股冒过一股。 没有随骑队冲出参加战斗的中年人身边拱卫着他的护卫们动作几乎一致的放下手中长弓,脸sè依旧冷漠,仿佛刚刚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声。本就无还手之力的蒙面人见此情景后心神大乱,被瞅准时机的骑兵们相互配合着大力砍杀。 顷刻间,场中恢复平静,所有蒙面人毙命当场,无一活口。 十几名面无表情的骑兵迅速巡弋了四周后确认了安全,握紧右拳轻击在胸前,报告蒙面人们已经被清除完毕。 骑兵队伍井然有序的快速分开,中年人急促的策马前行来到了胖伙夫的身前。此刻胖伙夫正动作轻缓的自背后抱过自己拼死保护的那个女人。 煞白的脸sè,嘴角的嫣红,紧闭的双眼,一支长箭刁钻的自其右胸部穿入,自左背部透出,沾满血丝的箭簇竟微微泛着盈盈绿光,此刻的年轻女人已命若游丝。 没有左前臂的中年人干净利落的左腿一扬自马背上跳下,右拳紧握的已微微颤抖,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正常的红晕:“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血染布衣的胖伙夫没有理会看上去地位颇高的中年人,他特意轻轻的将年轻女子的头枕到自己腿上,轻轻的呼唤:“冰夫人,冰夫人……” “咯”的轻咳一下,年轻女子的嘴角溢出暗红sè的血沫,“花统领……” “冰夫人,”中年人颇为为难的深深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胖伙夫的背影,紧紧一皱眉,轻吸了一口气,“请问羊府小主人……”中年人说到这里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他看到了胖伙夫猛然一僵的身体与紧攥的拳头。 然而胖伙夫终究没有做出什么激烈的反应,反而深吸一口气,温柔的盯着怀中的女子,似乎默许了中年人的行为,好像他从内心里也渴望知道这个答案。 眼神已游离的年轻女子听到中年人说出“羊府少主人”一词时,眼神突然变得熠熠有神,她拼死攥紧胖伙夫的衣襟,指甲断裂都毫无所知:“小,小主人,盛乐城,稷雾山,救,救……”女子紧攥的手指蓦地松开,身体瘫软下去,消瘦的脸庞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恳切与焦急的感情,她到最后都一直关心着她嘴中的“小主人”。 胖伙夫牢牢抱起渐渐冰冷的女子身体,“我刚将她救出送进别院还不足一rì,他们便能调动如此多的人明目张胆的在洛阳城攻击尚书府,这件事情我需要你们给我一个交待。”胖伙夫眼神温柔的看着女子的脸庞,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 中年人对面前之人有些无礼的话语没有一丝不快,反而点点头,“此事蹊跷,牵涉小主人,我当然会给你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待,而且我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胖伙夫眉头一皱,他知道面前这个看似软弱的残疾人其实是个心志坚强到极致的家伙,能让他都担心的事情……胖伙夫扭头看向中年人。 “并州宁朔地区密报匈奴人大规模集结后不知去向,北疆慕容涉归率鲜卑铁骑出人意料的大肆攻击昌黎郡,西平太守马隆急报陉岭外的鸡鹿塞集结胡匪甚重,朔方堪危。”中年人轻轻摇了摇头,“还有几处名不见经传的塞外之地好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战,参战者不明,目的不明,多属人迹罕至的世外隐居之所。” 胖伙夫眼神一紧,中年人坦荡直视他的眼睛:“没错,都有胡人牵涉其中!我担心《羊公遗册》所述之事已然将近。” 胖伙夫深深的叹了口气:“浩劫将临,多事之秋,今夜之事你还是压下去吧,身为禁军统领,出了这般耸人听闻之事,你的位置必然不保,相信今夜袭击的幕后之人也是存了这个想法。” 第九十六节 绝地求生(十三) - 逐胡纪 - 枫尊 () 断臂中年人向左边走了两步,眺望沉沉夜sè中宛如酣睡中的巨兽一般庞大的邙山,“嗯,我晓得了,你放心,”中年人顿了顿,有些踌躇的转向被称为“花统领”的胖伙夫,“花戎,门主就在山中,你……” 谁料花戎扭头便向通往七里桥的岔路走去,“人各有志,我花戎这辈子就是个贱人,两次叛门丑行罪无可恕,若不是羊公大恩大义,我绝不会苟活至今rì,现在只有找到并保护小主人才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希望,世间恩怨与争斗仇杀都与我无关,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说这话,好自为之!”声音消失时,花戎的身影也诡异的消失于茫茫夜sè中,让众多训练有素的骑兵们都不禁眼神一紧! “与你无关吗?”中年人没有出言挽留,只是轻声低喃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对对方说着:“羊公将所有希望与干系都寄托到小主人身上,你若想保护她,这些是是非非又岂能视若无睹,我们,迟早会再见面的,到那时候,便是我们再次歇手抗敌之时!” 中年人脚下诡异的一动,躺在地上的一个蒙面人的黑巾倏地被抹去,只见一张可怖的几乎布满刀疤血痂的脸庞露了出来,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貌,“死士,哼!”中年人冷哼一声后大袖一挥,整个人竟瞬间腾飞上马,展示了高超的武功底蕴,他的脸sè又恢复了那古朴平静的淡漠之sè,“把此地与尚书别院打扫干净,封锁消息。马上关闭城门,虎咆、玄岿、龙驎、阙翼四营即刻齐出,以出现吴国余孽为由全城缉捕嫌疑之人,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是!” “通知紫罗刹,十二卫全体集结,随我即刻奔赴云中郡!” 洛阳城,一时间红cháo汹涌,杀气腾腾! ※※※ 一直低头不语的落罗看到了老韩逼近身前的靴子,他腮帮子上的肌肉随着牙齿的紧合而鼓鼓颤抖着,终于,一口气从鼻尖长呼出,慢慢抬起了头,他身边的叶盠突然睁大了眼睛,这么一会儿,落罗的头发好像突然灰白黯淡了许多。 “你们已经得到了我们想要保卫的东西。”落罗直视着老韩,脸上浮现出一丝饱含沧桑的苦笑。 “看来我猜得没错,”老韩眉头皱了皱,“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真正的命运只掌握在一个人手里,而那个人,就是你。” 老韩此话一出,包括花荆、狗骨,独孤熊等众人甚至忙着翻看蜡丸中纱卷的沈百万都不可思议的朝这边望来。 “你,你是说……不可能……不可能……”刚愎自用的花荆此刻看向落罗的眼神反映出他现在的不敢置信。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老韩耸了耸肩,“若只是为了这些蜡丸中的纱卷,大可找一小队武艺高强的武士选偏僻支路护送,哼,四千全副武装的铁骑闯进匈奴草原,就为了这么几张卷,你自己相信吗?” “我服了!”落罗一声长叹,“如果没猜错,桑罕部落也已遭你们毒手了吧!”落罗正sè问道。 他的话如同晴天霹雳落在花荆几人耳边炸响,然而他们看到的却是老韩风淡云轻的点头动作。 “难道也是就凭你们这点儿人?我看也就五六百的数量。”落罗非常吃惊的扫了遍眼前围守的“墨獒”。 “事实上,一开始只有他们十人,我们所有人都是被他们从匈奴人手中救下来的。”沈百万的一句话对落罗几人来说宛如石破天惊! 落罗最先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身边的花荆三人还在满眼不敢置信的瞠目结舌做雕塑。 看着一直用淡定中蕴含锐利神sè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老韩,落罗竟突然眼里露出欣赏意味的点了点头:“面对即将到来的席卷大地的无边浩劫,我们选择了卑微屈从,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与原则,甘愿为了保存自己而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去与魔鬼合作,因为我们看不到未来与希望!”落罗又扫了一遍威武雄壮的“墨獒”,眼神逐渐变得火热,“现在,我看到了从未看到过的希望,一支具备颠覆yīn谋邪恶的强大力量!看你们刨根问底的样子,应该已从匈奴桑罕部落的哈什米或哈都蒙松嘴中得到了某些消息。” 老韩眼神略有些疑惑的瞅了瞅身旁的沈百万,有些不大理解落罗此刻的jīng神状态,不过仍然点了点头。 “当年魏武大帝不但自南匈奴单于呼厨泉身上得到‘巴音布鲁克玄纹雪狼王脑髓’,还缴获了一尊不知何种天材地宝制成的专门放置兽玉的角镂神龛,解开法宗‘金主封印’的仪式不但需要集齐六枚神器,还需要将他们放置于龛中,此角镂神龛当年被托付给中土一势力隐秘的教派看护,此次,我们四千鲜卑铁骑便是被匈奴人邀请同去攻伐夺宝的!” 所有人都被落罗此言狠狠震动了一下,唯有不动声sè的沈百万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jīng光。 没有理会老伙计花荆眼中那复杂震惊的目光,也没有等老韩的开口相问,落罗坦然的道出了自己的身份:“包括中部鲜卑三十六个大小部落都无人知晓,鹿川部落的第一任首领叫做元德陇。” “什么!”独孤熊首先闻之sè变,“你,你难道是苏霍仆的……” “苏霍仆之子,元仆落罗,”落罗朝着脸sè剧变的独孤熊点点头,“独孤统领,看来拓跋部落不愧人才济济,竟探知了家父的真实身份,不错,当年元氏因为叛乱未遂而被拆散放逐,隐忍多年后秘密灭掉当年哈尔合林南疆的一个几乎不为人所知的狡猪部落,借其名号重夺中部鲜卑控制权,为避免当年全族几乎被一网打尽的惨痛结局,遂决定每代由一位嫡系子领鹿川一部秘密作为策应,我还有一弟元苏朗台,所有中部鲜卑的机密都只由我父子三人掌握。” 老韩与元仆落罗的目光对视了许久,没有顾忌对方眼中那好似哀恸绝望的感情,扭过头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为何此刻幡然悔悟,道出详情?” 元仆落罗的脸上“唰”一下变得苍白,唯唯诺诺的嘴唇哆嗦了好久,眼中竟然滴下了大颗的泪水:“当年几乎被灭族的仇恨经过世世代代下来已在我们的心中根深蒂固,为了达成这一目的,我们不惜把灵魂出卖给了魔鬼!”元仆落罗状若疯狂的猛地站了起来,“为了部落的兴盛,身为元氏子孙的我不得不甘愿堕落,可到最后我发现,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还是鲜卑人,最少,我还是个人啊!” 大颗大颗的泪珠混杂着元仆落罗脸上伤痕中的淤血不断淌落,“当我们借宰牲节的名义带着毒酒到达‘豹齿’部落后,当年在雪夜驰援争夺陀诺湖的战役中替我父亲挡过一刀而右臂残缺的库特勒大叔高兴的迎上前来,不顾年老体衰跑前跑后的替我们张罗安排马匹,直到最后经验丰富的他意外发现了马酒中的异常,未待他发出疑问,一把刀却冷酷无情的将他砍倒!” 没有人出声,指责、咒骂、吼叫都不足以表达众人此刻心中的复杂心情。 元仆落罗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喉咙中发出类似兽吼般的巨大哀鸣,终于,他大声喊道:“那个畜生就是我,是我啊!我父亲的救命恩人!从小最愿意抱着我骑马开心的库特勒大叔啊!他因为残疾终生未娶,没有子嗣,便把我当他的孩子,自己有什么好东西舍不得吃,非要驱马数十里地去给我尝尝鲜,当年我误事毒蘑菇,是他奋不顾身的单臂爬上达尔勒山崖替我采摘稀罕的草药救了我一命,他把心都掏给了我,我没有报答过他,却为了不泄露行动的秘密,亲手砍死了这个比我父亲对我还要好的人!我是个畜生!畜生!畜生啊!啊!”元仆落罗猛的撕开了衣襟,狂躁的在自己的胸膛上挠出道道血肉模糊的抓痕,突然,他“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口中不知道在吼叫些什么,脑袋重重的磕到坚硬的土地上,不一会儿,额头上便鲜血淋漓,最后一下子扑倒在地面上昏了过去。 老韩仰头望了望广阔的天空,微微闭上眼睛呼了口气,顺手自马背上摘下酒囊,倒在了地上的元仆落罗脑袋上。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元仆落罗清醒过来,他下意识的抹了把脸,又看了看老韩手中的酒囊,冲着老韩点了点头,他知道,若不是老韩这一浇,哀极攻心的他刚才可能就会这么虚窒毙命。 “几位统领,拓跋部既已知狡猪部落是当年的元氏余孽,却依然没有揭穿我们,甚至在自己的边境不宁的情况下大度无私的帮助我们御敌于外,元仆落罗不知用什么言语表达,可从那一天开始,长生天就开始对我进行了惩罚,闭上眼睛就是拓跋兄弟临死前的惨状,我根本未囫囵睡过觉,想起库特勒大叔,我的全身就像痉挛般痛苦窒息,我几乎再也不能忍受自己禽兽不如的行径了!” 第九十七节 绝地求生(十四) - 逐胡纪 - 枫尊 () 独孤熊他们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充血的愤怒眼睛里却划过一丝于心不忍的怜悯。 “什么部落兴盛!什么神物现世!什么胡族统华!”元仆落罗的音调越来越高,“如果真让我们这些做出无数禽兽不如行径的畜生统治这片大地,统领那些本xìng淳朴善良的人们,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毁灭,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不!不行!”元仆落罗就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的膝行几步两手突然抓住老韩的左腿! 老韩手一摆,挡回了大惊失sè下正要上前挡护的“墨獒”众人。 “不能让他们得逞!不能!”jīng神明显时常的元仆落罗歇斯底里的向着众人大吼:“山yīn县!根据我们的约定,匈奴桑罕部三千人自忻县出兵为一路,鲜卑狡猪部四千人自哈尔合林出兵为二路,铁弗部四千人自窳浑县鸡鹿塞出兵为三路,九大兕蛮联军三千人自达尔罕茂出兵为四路,准噶尔巨寇邢锐率麾下匪兵两千人为五路,五路齐攻山yīn县城!为了夺取专门放置兽玉的角镂神龛!快,快去那里,不能让他们得逞,不能……”元仆落罗的声音突然微弱直至消失,眼神中的光彩突然熄灭扑倒在地上,巨大的悲恸与自责,加上长时间背负的沉重心里压力,让他的心脉与jīng神憔悴至最终不堪重负。 看着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同伴最后的悲惨下场,花荆此刻的复杂眼神中竟也露出一丝解脱神sè,“若九大兕蛮联军像落罗所说自达尔罕茂出兵,那么他们也必走此地,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希望能给你们一点帮助,独孤统领,我要下去赎罪了,麻烦你了!”花荆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头朝着独孤熊诚恳的说道。 “唰!”一声过后,花荆的头颅与颈项分了家,紧握着滴血战刀的独孤熊眼神不由自主的仰看向了天空。 狗骨和叶盠相视一眼,同样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所谓九大兕蛮联军,是指散落居住在黑山脚下的数支蛮族的统称,比较出名的有戈基骡兵、烧当羌白马骑、河湟斧蛮、鬼章枪蕃、虞娄弓骑、东爨乌蛮刀兵……打仗悍不畏死,兵械运用娴熟,即使鲜卑与匈奴也颇为正视他们,经常予以探视安抚。”尉迟狼向老韩解释。 老韩脸上浮现一丝苦笑,沉吟良久,终转头望向同样沉默不语的沈百万:“既然仗都打到这个份上,又赶巧撞上了这出大戏,为了不露出破绽,看来只能把这最后一波也给打发了才能安心啊,沈老先生,对付狡猪人没有用上那东西,可若九大兕蛮联军真的前来,连番大战后的‘墨獒’根本没有把握再打一场硬仗了,看来,该是它粉墨登场的时候了。” 出乎意料的是,沈百万此次并没有再次动之以情,晓以利害,而是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紧老韩,直至看到老韩眼中那坚定的一抹眼神,沈百万点了点头,出人意料的说出一番话:“你无须再担心元仆落罗所说之事的真伪了,这些胡人之所以兴师动众五路进犯看似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山yīn县,应该不只是由于那劳什子角镂神龛对他们非常重要,实因山yīn县是雁门郡‘募兵营’与‘刑囚营’的驻地,这两大营的兵勇虽然战力不堪一击,但光人数便有万人以上,而这些胡人若想在其余郡州的援军到达山yīn县前夺得东西,必须一击必中,速战速决。”说完此话的沈百万扭头招呼着伊塔米等一帮少年郎回奔湖边营地。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听完沈百万之言的老韩一愣,看着沈百万远去的身影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继而眼睛一眯扭头吩咐:“‘墨獒’听令,于战场就地取材,迅速补充一下兵器弓箭,褪去所有无用之累赘,留下六十名伤势相对较重者,余下四百四十人分成十一对,每队四十人,朝北方分十一路探哨敌情,不得恋战,无论是否碰到敌人,一个时辰以后,所有人必须简洁轻装全速驰回此地汇合,马上我们将要面对的不是厮杀,是屠杀!”老韩淡淡的话语里蕴含着浓浓的杀气。 “是!”“是!”“是!” 不知怎么回事,听到耳中的几声应命声里竟然蕴含着几丝狂躁与骄悍,老韩心中没来由一阵烦躁,一层yīn影蒙上心头。 “我再重复一遍,如今我们步步为营,身处险境,一切要以大局为重,碰到敌人后不得接触,即刻回此地报于我知晓,一个时辰后,我要见到你们所有人!否则,军法无情!” 十一道杀气腾腾的骑队应诺后顷刻间激shè而出!此刻,整个草原似乎都在那滚滚的马蹄声中战栗不止…… ※※※ 一个时辰后。十支骑队按时回到原地。 “大人,前方七十里处发现一座大型营寨,应您的命令我们没有走近惊扰对方,估算约有两三千人规模。” “大人,西面三十里处是一处谷涧,发现五十余骑装束怪异的骑兵,花彩涂身,相貌凶恶,正占据着横跨谷涧的一座木板藤桥,据估算,越过藤桥即可前往蹛林台方向,而不必绕行格姆鲁特湖。” “什么!”老韩等众人大惊,若对方真的选择走那条路线,那么己方的一切布置都将成为摆设,不但无法阻止对方,反而可能会提前暴露草原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而看对方的架势,似乎对此地的地形竟然非常熟悉,数十里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不过短短几瞬,若不是老韩预判正确与指挥得当,说不定自己在这边忙活得热火朝天,那边发现不对的敌人大队人马已经杀到了。 说实话,刚才当老韩下令分队哨探时,连战连捷却疲惫不堪的众人心中或多或少的都对这个命令有些不以为然,认为老韩过于谨慎小心的人也是有的,此刻,众人无不在惊出一身冷汗之后都对老韩死心塌地的肃然听命。 此刻掌握了战场态势后的老韩反而没有了刚才的烦躁情绪,重新镇静了下来,沉思一下刚待下令时突然举目四望:“怎么还有人没回来?” 众人纷纷四下一望,因为右手臂受箭伤而陪同老韩留在原地的野利狐稍一打量,即刻上前说道:“九位拓跋部统领与傲犁逐rì都已率队在此,还有代替我出探的族弟野阳尧未归队。”野利狐眉头一皱,语气中底气不足,似乎相当担心与愧疚。 老韩浑不在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此处毕竟不是我们熟悉的地方,有可能在路途上有些耽搁,没关系,只要大方向不会认错,总归会找到回来的路,我们在此等上一会儿又何妨!” 野利狐紧咬住上下牙关重重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但他那微微颤抖的腮帮子却显示了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危机重重下,一时一刻都是非常宝贵的,老韩竟能在发现危急状况的情况下还选择等待,也就是给了自己的族弟和那一小队“墨獒”生的希望,但所承担的风险也显而易见,激动到不知说什么好的野利狐头猛地偏向北方,望眼yù穿的期盼着地平线上出现熟悉的身影…… 半个时辰过去了。不光野利狐的脸上沁满了汗水,独孤熊也坐不住了,“应该不会遇上危险吧,九大兕蛮身处匈奴腹地,不知此处会遭遇我们,jǐng惕xìng应该不会那么高吧。” 老韩逐渐肃穆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睛紧紧盯着野阳尧率队离去的方向,突然,他沉声对身旁的“墨獒”们说道:“我说过,‘墨獒’永远不会丢下自己的任何一个兄弟,既然不能排除他们遇到危险的可能,我们就迎上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难道还真有人敢捋‘墨獒’的虎须!”此话一出,铿锵有力!霸气外露!所有轻装的“墨獒”一个个默不作声的提缰握枪,眼神中看着眼前的老韩,充满狂热与忠诚的神sè! “弟兄们,走!”老韩一马当先,向着野阳尧率队离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老韩右手马缰一抬,整个奔驰中的骑队几乎动作一致的完美缓冲骤停下来,队形没有丝毫混乱。 老韩此刻心中非常焦急,已然探出三十里路,毫无野阳尧他们的身影,就算是被人伏击,以“墨獒”们的身手也不会毫无声息的乖乖束手就擒的,这么短的时间里现场肯定会留下痕迹,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野阳尧他们没有听从老韩一个时辰必须折回的命令,或者根本没有哨探这个方向,而是私自更改了路线,无论是哪种情况,问题都严重了,老韩的脸上渐渐yīn沉下去。 到了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其实都有了与老韩同样的判断,但没有人吭声,不过野利狐显然不能也不吭声,他不顾右臂的剧痛赶马上前低头向老韩请罪:“大人息怒,他们擅离值守并延迟归队,请允许我去将他们找回来向您请罪,任凭大人责罚!” 老韩一把扶住疼得满头大汗的野利狐:“无须如此,你的伤不轻,安心休息,现在的问题不是责罚他们,而是他们现在在哪里?” “嗯,大人,我,我或许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第九十八节 绝地求生(十五) - 逐胡纪 - 枫尊 () 老韩等人定睛看去,发现是傲犁逐rì,此刻他的脸上挂着一丝犹豫,有些不安的看着野利狐。 未等老韩出言,野利狐“呼”的一下子跳下马,一手捂着胳膊上挣裂的伤口,一边快速跑到傲犁逐rì马旁,仰头急切的冲着他说道:“逐rì大哥,他,他们在哪?!” “我们在逼供狗骨和叶盠时,他们说还有一支百十人的辎重队正在后面西北方二十里处,由一名百夫长带领还未赶来,野阳尧当时也在场,我想,说不定,嗯……” “这个混蛋!”干涸的嘴唇上皮已干爆的野利狐低吼了一声,三步并两步跨回马前,翻身抖缰便如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老韩眼神一紧,大手一挥:“跟上!” ※※※ 接连两rì淅淅沥沥的一场毛毛细雨,驱散了连rì来笼罩在山yīn县城上空的浮尘,凉爽的天气,让人们身体上感到非常舒服,心理上却平添一股郁闷。 这一点,对于居住在山yīn县城的人们来说尤为明显。 雁门郡自古以来就是四方之险要,兵家必争之地,而位于雁门郡中心位置的山yīn县更成为了重中之重,虽然自平吴战争开始后,大批雁门jīng兵被抽调南下,随后便留驻于各地,但先军为主的理念根深蒂固的雁门郡仍然没有就此淡化号称“兵县”的山yīn县蓄势力量,大名鼎鼎的“募兵营”与“刑囚营”被移驻到山yīn,霎时让这个“兵县”又重回旧时的喧嚣,嗯,应该说又增加了一股烦躁。 “募兵营”员额为八千人,兵员一般以地域宗族为主,往往来自宗族乡里,并由宗亲、乡耆主领应募,战时若有功劳,他们不仅能得到更多的财物,还可以享受“封侯”、“赐邑”的优待,受募者除了身体健壮之外,还要掌握一定的兵械技巧,肯于效力,有勇敢jīng神。但终归是年青人居多,又没经过什么实战经历,平时呜呜泱泱的乱吼瞎叫不成问题,但实际的战斗力实在不值一提,不过终归大多数都是良家子,祸害乡邻的事情是干不出来的。 至于“刑囚营”,山yīn的老百姓可是闻之sè变啊,此军雁门独一家,自汉武帝元封二年时招募天下死罪击朝鲜而驻军在雁门关后,雁门郡的“刑囚营”便臭名昭著,嗯,是大名鼎鼎了。三千个从全国各地甄选出来的恶贯满盈且悍不畏死的家伙上了战场后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拼命,脑袋掉了也不眨一下眼睛,战陇右神速破东羌、出居延塞痛击呼衍王、镇压零陵郡边民起义、征讨瘴沼之地的五溪蛮夷……累累战果让其他部曲的统领艳羡不已,但也只限于战果,随之而远扬的便是他们的恶名昭彰,每次一离开原先的驻地,当地人便会全城空巷的赶来敲锣打鼓,不是为欢送,而是为表达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这么一群不安定分子来了以后,山yīn县城头顶的天空都yīn了一半。 门头洪大驴将手中与硬牛皮的坚韧程度不相上下的烤饼使劲嚼了几下,就着桌上的一碗面汤漱了漱口冲下肚去,张开满口黄牙的大嘴咂了咂,右手食指探进去抠了两下,不干不净的拍着桌子骂骂咧咧起来:“透尼么滴宋老三,烤个饼饼快跟石头一样了,咯了你洪大爷的牙,让你摊子开不下去给我当门丁去!” 天生聋哑的jīng瘦摊主被旁边上的拽了拽,经指点看到了正看着自己张嘴说话的洪大驴,他立刻一脸憨厚的朝着洪大驴作着揖,他几乎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但看那抠着牙翘着二郎腿的惬意模样,说不定是在夸自己做的饼好吃,唉,多亏上回和婆娘打仗时不经意间把洗脚水倒进了和面的盆里,第二天战战兢兢的卖饼时却发现多了许多回头客,一个秘方就此诞生了,以后自家的烤饼就要这么世世代代的流传下去。 这边连骂带讽的嚷嚷了一通,换来一副愈加恭敬感激的笑脸,洪大驴心里感到极大的满足,自从他有一次偶然发现店主是个聋哑人后,他便上了劲,几乎天天雷打不动的来这里吃饼,不是说这里的饼子好吃,不但又焦又硬,还有一股子类似馊腥的奇怪到有些恶心的味道。只不过每天吃完饭都可以肆无忌惮的指着店主的鼻子骂人,不但不会翻脸挨揍,对方还会笑脸可掬的诚心希望你下次还来。 对于一个成天看着城门,碰上个狠主就必须低三下四的门头来说,没有比这点更能让压抑的内心得到满足的了。他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手下的二十个门丁,于是乎,这家简陋的烤饼店几乎天天有二十一个客人上门,经营得红红火火,当然,也就只有这二十一个客人。他们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只在意吃完饭后那解气舒爽的饭后活动。 看了看rì头,今天多骂了两句的门头洪大驴紧赶起步子,远远看见已经无jīng打采聚集在门口的手下,远远的就扬手摆动:“开门!晚点了,开门!透尼么滴!” 但直到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小跑到门口,一群步伐虚晃着百无聊赖的手下才挺了挺身子,发现了他的存在。 喘得说不出话来的洪大驴狠狠指了指这帮子扶不上墙的烂泥,顾不得骂人了,转身推开了山yīn县城的门闩,几个手下上前动作凌乱的推开了城门。 霎时间,人声鼎沸,聚集得满满的城门口喧嚣声、咒骂声、斗嘴声此起彼伏,聒噪不已。 洪大驴却非常享受这种嘈杂,待身后的门丁挡成一条人墙,他把抱着的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扯到怀里的木凳扔在地上,费劲的迈步上去朝着人群喊道:“别挤,都慢慢来……一个一个排好队过来,本城居民掏衙牌出入,其余人等需来此领取号牌,挨个交纳入城税,对了,县尊大老爷有令,兵荒马乱期间本城负担过重,入城的商队要多交三成税金,不交者不得进入,都听清楚没有?透尼么滴,聒噪什么,我告诉你们,哪个敢捣乱,看到城门口那八位持枪携刀的威武之士没有,那可是‘山yīn营’里正儿八经派来看守城门的兵大爷,再看看我身后这几十个带刀的jīng壮汉子,哼,不听话的别怪我到时候不讲情面!好了,可以进城了。” 话音刚落,未等跳下木凳的门头洪大驴就差点被蜂拥而上的人群给挤下去,他的咒骂声在顷刻间喧嚣的人群中未再荡起一丝涟漪。 原来进城时只是有些堵塞,根本不会如此拥挤,城中或附近的居民牢sāo不满却也无可奈何,自从“募兵营”和“刑囚营”一万多兵油子进驻后,治安、交通、物价、卫生等方面霎时恶化了许多,当然,也要焕然一新的场面,比如说原来在城中随处可见的野猫野狗几天之内便不见了踪影,而且这种失踪趋势逐渐向家禽类转移。 而那些等待入城做买卖的商贾们却没那么淡定了,自从南方兴师灭吴,北方胡人侵边的消息传来,周边的驻兵因不断抽调而rì益空虚,有郡兵驻守的山yīn县城自然因为安全而变得一下子繁荣热闹起来,周边的商家大批向此处云集,商事比往常任何时候都频繁许多,青天大老爷们能坐上那个位置自然一个个都不傻,绝不会放过这种敛财增收长肥膘的机会,朝廷轻民减赋的律条被当个臀部溢出的气体而被扇出山yīn县城,取而代之的是山yīn县令大老爷的手写谕旨:掏钱! 唉,罢了,自古民不与官斗,否则没有好下场,这是绝大多数商贾们的想法,想要进城,赚钱是次要的,主要是看中了山yīn这块兵家宝地的安全,还是乖乖交钱进城,花钱买平安吧。 尽管心里有千般万般的不情愿,商贾们还是准备摸出钱袋交纳入城税金,大不了把货物价格多提一些,不就能把这什么劳什子税金给找回来了吗,反正特殊时期,着山yīn县城里人多嘴杂,生意不愁难做,抽时间在县城里买套房子才是正事。 于是,无论民众还是商队都比较规矩的排着队,徐徐鱼贯前行,当然,中间因为插队拥挤而发生的一幕幕不文明行为正被站在城门的桌子上观察的洪大驴和众门丁看得津津有味。 洪大驴和手下并没有多么严格的检查进门的商队,青天大老爷们让收上去的税金或多或少,与他们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都是由坐在门口的几个县衙里的师爷亲自收缴回去,自己可插不上手,唯有趁掀开商队货物的篷布装模作样的翻腾几下时揩点油才是正儿八经该干的事,不趁着这会儿人多拥挤的绝佳时刻多捞点,实在太对不起自己这崇高伟大的职业,要知道自己每月发的那点饷银连宋老三家那令人yù呕的烤饼都吃不起。 洪大驴给手下暗暗使了个眼sè,众人心领神会的一拥而上。 眯缝着小眼的洪大驴乐滋滋的看着手下们的动作,当门头的好处就是不用自己动手还能收到手下每人三成的好处,自己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估算每个人都偷揩了多少,别让哪个兔崽子少给了孝敬就成。 突然,六七个雄壮的彪形大汉牵着几匹高壮的骡子来到城关前,用篷布盖着的沉甸甸的货物压得骡子粗气直喘。 第九十九节 绝地求生(十六) - 逐胡纪 - 枫尊 () 几个皮肤古铜sè的健壮汉子先是走到城门外领了号牌,衙门的师爷抬头看了看走到跟前的几匹骡子,估摸了一个税额报出数来,几个汉子没有像前面的人那样叫苦连天或讨价还价,而是痛快的交纳了银子,反而让几个虎着脸一本正经的准备训话还价的师爷有些不太适应,下意识的挥挥手示意城门口的兵丁放几人进城。 就在赶着骡马的汉子们进到城门的空档,几个在前面的商队身上捞得不亦乐乎的,此刻负责查验货物的门丁们头也不抬的伸手挡住他们,另一人的手径直探向骡子背上驮着的篷布下的货物。 一个汉子面对伸向自己身前篷布的手势顷刻间面sè一变!手疾眼快的提肘横挡,左掌闪电般祭在胸前掰住门丁的右手,右腿卡住对方的两腿间隙底部,看似轻巧的轻轻一拧!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气呵成!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嚎经过门洞的回声扩大而散出很远。 人老眼不花的洪大驴自刚才起就关注起这几个彪形大汉,在他们爽快交税后更是对他们产生了一些好奇,不幸的是反应慢了点,还未等他打招呼,自己的手下就把人家给拦了,拦了就拦了呗,可一个回合也没顶住就忽而嗨哟的没出息叫出来,年轻时曾经也当过雁门兵打过仗的洪大驴在大汉的几个动作刚做出来时就瞪大了眼睛,那种毫不拖泥带水的干净利落的反击明显就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 他知道自己的手下这下惹了不该惹的人了。这群小兔崽子,不是告诉他们见人下菜碟的窍门吗,这帮见了蝇头小利就不知道姓什么了的家伙竟然连头都不抬,免不了要吃顿教训了。 话虽如此,洪大驴还是跳下木凳,径直往出事的地方走去,他心想此处人多嘴杂,万一真因为这种不怎么光彩的事情而给自己惹上麻烦,实在得不偿失啊。 此刻,听见同伴的惨呼,众多门丁都聚拢过来,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提着长短不一的哨棍骂骂咧咧的上来,将几个大汉团团围住。 紧赶慢赶过来的洪大驴先用自己的绿豆小眼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熙熙攘攘正在看热闹的民众正津津有味的朝这边看,几个发现此处异动的师爷与兵丁朝这边瞅了瞅,根本未打谱走过来便转过头去继续看守城门,反正税金已经收到了,自己的职责已然完成,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那些师爷和兵丁们自然没有人肯再多往这里瞅一眼。 明白自己孤立无缘的洪大驴挤上前去冲着自己的手下连拍带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听到周围一片饱含嘲讽之意的哄闹声,情急之下他大吼一声:“聒噪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紧接着朝后面挥了挥手,又朝着制住手下的大汉满脸贱笑的俯了俯身,示意几个大汉赶着骡子赶快进城。 看着赶着骡马的几人穿门而出,洪大驴这个气不打一处来啊,回头一脚就踢在了那个惹事的门丁屁股上,压低声音说道:“透尼么滴小畜生,稍微清闲点就让人不得安生,我就这一会儿没看住就差点出了大事,你,还有你们都给我记住,咱们是看城门的,不是像那些兵丁一样守城门的,他们出了事还给家里发点恤银,咱们出了事也就互相扶持着往城门外的乱坟岗上一埋了事,”他狠狠瞪了眼一个个低下头装鹌鹑的愣头青,“不在城门口捞点儿咱们吃不上饭,但捞错了人咱们就连吃饭的家什都没了,我再说一遍,都给我机灵起来,看着那些不好惹的和难缠的主儿就恭恭敬敬的放人家进城,否则这点破事要是给嚷嚷出去,县尊大老爷也饶不了咱们!下回谁再犯错就拿谁去顶账,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得屁颠屁颠跟在你们后面擦屁股,哼!”末了,他还余恨难消的骂了句:“透尼么滴,看来中午还得去宋老三家吃一顿解解气!” 就在那边洪大驴絮絮叨叨骂人的时候,一座繁华但略显拥挤的城镇展现在几个终于顺利进城的大汉们面前。 “李师兄,墨子令已经尽皆发出,不知他们到了没有?”一个jīng瘦的汉子凑到前面,不动声sè的压低声音对最前面一个左颊处有撕裂状刀疤的浓发络髯中年大汉说道。 “巨子突然发来的信讯上说兵劫临近,大约就在最近,他们应该知道事情的紧迫。”旁边一个大汉鹰隼般的眼神四下jǐng惕巡视着插话道。 “当年大劫,墨者四散,各传其后,互无音讯,互不相识,事态危急,墨笛为号!”刀疤大汉说完,扫了眼城镇的概貌,突然眼睛紧紧一凝,一马当先选了一条偏道走了过去。 众人默默无言但颇有默契的紧跟其后。 正前方,茶摊老板正忙得不亦乐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里的人开始越来越多,城镇里做买卖的铺子也越来越多,热闹喧嚣的场面是自己最钟爱的,因为这代表会有越来越多的客官光临自己的生意,自己很有先见之明的从邻居家里借来六张破烂的小木桌,还有几十条坐上后仅能保证不会摔倒的木凳,就算是这样,这几天还是满满当当的有不少人找不到座位,当然,也有平添烦恼的地方,就是趁自己忙碌的时候喝完茶不给钱溜之乎也的也变多了,看来,明天该把刘婶家那两个半大小子请来给自己帮忙。 茶摊最右侧的一张简陋小桌旁,正坐着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头顶的宽沿荷帽垂下一层黑sè的纱帘,让外人看不清楚玉人的真容,此刻,她的身体正冲着城门的方向,面前的一碗盛满黄褐sè茶水的茶盅已没有了热气,突然,她的身体猛的一僵! 赶着骡马走过来的几个大汉慢慢的靠近茶摊,眼尖腿快的茶摊老板早就瞅见了这边,小跑着过来笑容可掬的准备迎接声音上门,谁知,这只队伍只是与茶摊擦肩而过,径直向前走去,他扭头一望,那是通往县衙的一条偏路,几位县里的头头脑脑的宅邸就在那条街上。没接来生意,他不无可惜的摇摇头,转身又去忙活着煮水泡茶了。 就在他转头的刹那,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刀疤大汉微不可查的冲着茶摊的方向微微点头,黑纱蒙面的女子手微微一颤。 赶着骡马的队伍毫不停留的进入了偏道,不一会儿便失去了踪影。 蒙面的窈窕女子似乎愣了下神,颇为矜淑的轻叹了口气,从衣袖里捻出一根做工jīng致的木笛,轻轻的放在嘴边,娇唇轻启,一股悠扬美妙的旋律自笛中传出。 包括茶摊老板在内的众人一开始都一愣,纷纷惊诧的向这边看来,目光中饱含的神sè万千,诧异、嬉笑、yín邪、不屑、烦躁、无趣……但随着动听的笛声婉转千回,所有人的内心都不由自主的宁静下来,那好似带有某种魔力的笛声让人不由得沉浸陶醉于其中,市集、民居、城门甚至衙门里的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一个方向。正所谓: 笛符声声叮咚响,尤似晶珠滴玉盘。 曲调抑扬续续吹,望眼yù穿墨家人。 在这宛如天籁的笛声响拂下,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一个问题,为何这看似柔弱的女子嘴中轻轻吹出的笛声,却似乎丝丝入耳的清晰透过整个山yīn县城。正因为如此,这在常人耳中听上去宛转悠扬的娓娓笛声,却在某些特殊人的耳中平添了一股萧瑟肃杀的另类意境…… 同翰客栈。虽然叫做客栈,可它同时也有山yīn县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后厨里有来自青州烹饪世家公都族的大师傅公都无良坐阵,将“北菜”的名声在此地发扬光大,整个雁门郡,包括临近的朔方郡、代郡等地的大贾富商、达官贵人纷纷慕名而来。 “北菜”原料多选畜禽、海产、蔬菜,善用爆、熘、扒、烤、锅、拔丝、蜜汁等烹调方法,偏重于酱、葱、蒜调味,善用清汤、nǎi汤增鲜,口味咸鲜。大师傅公都无良常用的烹调技法十余种,在这旁人看来变幻莫测的烹技使用中游刃有余,尤以爆、扒技法独步雁门厨界,其爆法讲究急火快炒、大火收汁,味郁质脆;扒法以原料腌渍粘粉,油煎黄两面,慢火收汁,味浓质烂,汁紧稠浓。 近段时间以来,山yīn县城商贾云集、大军入驻、人口暴增,本就名声在外的同翰客栈更是被慕名而来的各sè人等挤得满满当当、桌桌爆满,几乎天天都差点因为一桌菜引发无数血案。 本着全心服务于大众,榨取客官每一厘钱的高尚企业文化,同翰客栈的大掌柜仇仁谦调动了一切可以,嗯,可能调动的力量上了前线……前厅大堂,偌大的后厨里除了十余个顺菜的帮厨,只剩下大师傅公都无良和一个学徒,其余的学徒与杂役全上了大堂端菜伺候。 生意太好了,根本顾不上碗碟盘勺的清洗,闻闻盘子里遗留的上盘菜的味道,接着就可以把下一盘味道不那么离谱的菜肴盛入端出,客官们照样大快朵颐,吃得风卷残云。所以就连大师傅公都无良都费了老鼻子劲才留下唯一一个学徒在身边,之所以这么费劲还留下此人,源于他对此人的喜爱,有时候,喜爱一个人是盲目的,甚至可以从名字开始,公都无良钟意的这个学徒就有一个特别霸气侧漏的名字――耿无良。 第一百节 墨入雁门(一) - 逐胡纪 - 枫尊 () 耿无良一开始其实根本不是来此学厨艺的,更没有想到会得到“北菜”大师傅公都无良的钟意青睐。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期待仗剑行走在江湖中劫富济贫,伸张正义,做一个身怀绝技、武功高强的侠客,与几个或娇羞可爱、或小家碧玉、或端庄优雅、或**的冰清玉洁的侠女们来几段轰轰烈烈的苟且,那个,热烈的爱情佳话,才是耿无良的平生所愿。 可耿大侠自偷偷离开家门并踏出江湖的第一天起,就隐约发现自己貌似忽略了一个极其微小的问题,同时这个小问题又很致命:行走江湖的大侠也是需要吃喝拉撒洗洗睡的,而这一切都需要“钱”,可是策划详细、准备周全的耿大侠背的包裹里,连管家牛大福刚买还未用过的夜壶都偷拿了出来,却忘了装上一点买好好吃的“钱”。心气高傲不愿折回丢面子的叛逆期少年耿大侠就这么眼一闭胆一横,义无反顾的雄赳赳跨下了通往磨难的第一步。 过了三天三夜,碰上五十年不遇的瓢泼暴雨又在山里迷路的耿大侠总算衣衫褴褛的从山林中爬了出来,历经恶狗追咬、凶仆毒打、顽童嬉辱等种种磨难后,一路捡食乞讨跌跌撞撞的误入了山yīn县城。 饥渴难耐的耿大侠在走到同翰客栈的门口时实在迈不动步子了,灵机一动的他褪下外面已破烂不堪的外袍,露出里面还算干净体面的锦褂,脑袋一扬,大摇大摆的跨了进去,挑了个正中间的好桌位,横刀立马的手一摆大步跨坐下去,猛地一拍桌子:“掌柜的,把你们这儿拿手的好菜尽管上来,小爷我来尝尝你们店的金字招牌!” 当时的店里的众人还真被这小爷的气势震了一震,心里不由得叹道:好久没遇上这么狂的冤大头了,哦,是出手这么阔绰的豪客了,于是,行云流水间,八宝葫芦鸭、板炸芝麻虾、葱油鲤鱼、海参扒肘子、黄葱扒蹄筋、金银裹蛎子、兰花扒鸡茸豆腐、雀巢五彩鸡丝、糖醋鲤鱼、鸳鸯戏水龙凤汤、氽黄管脊髓、芫爆鱿鱼卷、芙蓉三鲜鱼丸等招牌“北菜”被一道道端上桌来。 毕竟从小受过良好素养教育的耿大侠还有一定的自制力,虽然看到这一盘盘珍馐佳肴后眼里的绿光几乎让人不可直视,但仍然强忍着心中的yù望慢条斯理的品尝评鉴着,只是食物进嘴的速度越来越快,惊得众人目瞪口呆,食客、小二、最后连后厨的大师傅走了出来围在耿大侠身边看他专心进食,那狼吞虎咽的恶鬼投胎模样让众位后厨师傅感觉到这位食客对自己事业的欣赏与尊重,内心得到极大满足,以至于在耿大侠刚刚咽下桌上的最后一口菜时,周围绝大多数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饱嗝儿。 酒足饭饱的耿大侠摸着自己浑圆的肚子,一个多月来的饥饿感此刻终于不见了踪影,饭壮怂人胆,他没脸不屑的费劲站起身,撅了根筷子抠着牙,众目睽睽之下就向外大摇大摆的走去,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么破菜,吃得小爷我满肚油腻,下次菜品改进后我再来尝尝,菜钱再一并给!” 也许是从未见过如此霸气的人物,几乎所有人都愣愣呆在当场没有任何动作,但毕竟是几乎,就在耿大侠马上就要看见山yīn城的晴天时,一双蒲扇样大的手掌一手遮住了他眼前的光明,“小子,是想乖乖跟我去官府认罪坐牢还是现在留下两支胳膊让大爷我放在厅梁上jǐng示后来那些想和你一样吃霸王餐的人!”正值壮年的二掌柜谭羽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很显然,两种选择都不是耿大侠那颗立志仗剑在江湖中荡起一片片腥风血雨的心所能接受的,他撒泼哭闹、要死要活的无所不用其极,就在此时,脸上一副悲天悯人表情的大师傅公都无良看着耿大侠,突然吐出一句:“给店里写个用身契,跟在我身边当个帮厨吧,学点厨艺以后也可以当个安身立命的手段。” 众人本就目瞪口呆的表情在闻听此言后更加不堪,能跟着公都大师傅学艺是多数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却让这个吃霸王餐耍无赖的小瘪三给遇上了,许多人心里打起了小九九,莫不如自己也吃上一回……二掌柜谭羽那双竖立的三角眼中激shè出的yīn冷目光让很多人重新摆正了自己的世界观。 耿大侠有点彪,但不傻。他毫不犹豫的连滚带爬的扑上前去花了押。 在以后的一段岁月里,他曾经无数次的为自己当时这个“英明”的选择捶胸顿足,甚至一度认为被送官和砍胳膊更加人道。 曾经以为踏上江湖路后随意振臂一喊便能一呼百应的耿大侠接触的第一件帮厨事宜便是看晒场。一年当中最不人道的酷暑时分,苍蝇蚊虫呜呜洋洋的漫天起舞,打屁虫和臭大姐也开始在低空横行无忌,杂花败柳无jīng打采的耷拉着脑袋,睥睨天下的耿大侠光着膀子被公都大师傅丢到河坝晒场上,孤零零擦皮挠痒的守起场子。 横竖一坝子的土陶大缸,两人合抱都揽不过来,里面散发着一股闻两下口鼻痛麻的辛香气味,汩汩泛着粘稠气泡的毛豆和一些不知名的茴香叶之类的东西混杂着大把大把的盐巴,在太阳底下暴晒着,整个晒场一片酸臭气味,有时被晒破的气泡聚得多了,让整个缸里的毛豆酱都翻滚起来,可怜的耿大侠手里威风凛凛的拿着一根长杆,踩在一把三条腿的破烂板凳上,一缸一缸挨个搅拌过去,每隔两个时辰还要往里洒盐,身上滚滚而落的汗珠子都变成了灰黑sè,散发着一股子馊臭味。 就是这个样子,公都大师傅在冷不丁过来散步的时候还挑挑拣拣的做出各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指示,让疲惫不堪的耿大侠那段时间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在空闲时候坐在场地上,恨恨的画着公都大师傅的小人,然后拿小木棍捅啊捅。 直到有一天,公都大师傅的一番话彻底让耿大侠的人生观与职业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无良啊,你个臭小子离我远点,”公都大师傅捂着鼻子,“嗯,就站那看好了,手要把紧,腕要放松,胳膊肘子要上下左右的顺势摇摆,就像这样,开始时动作不快不慢,然后慢下来,慢下来,左右搅动这么仈jiǔ次后,使劲甩搅深插两下,再慢下来,慢下来,让搅杆捣插在毛豆酱里浑然一体,听,那气泡鼓涨和长杆搅动形成的噗噗声混合起来,像不像一种撞击摩擦而形成的水花汩汩的呻吟,那红灿灿的粘稠酱油,哦,还有那微微酸臭的**气息……”公都大师傅就这么陶醉的微眯起眼睛。 目瞪口呆的耿大侠自那刻起仿佛进入了一个更高层次的意境,从此后,血气方刚的他对厨艺的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甚至,甚至将墨者圣风深埋在了内心的最深处,一门心思的练习起了厨艺。 第101节 墨入雁门(二) - 逐胡纪 - 枫尊 () “饮馔之道,堂堂正正,莫走偏锋,刀法可丰富多变,但菜品造型须大气敦厚、调味纯正,对火候的运用上要极为注重,海鲜水族、粮油畜牲、蔬菜果品、昆虫野味皆可烹制,煎炒烹炸、烧烩蒸扒、煮氽熏拌、溜炝酱腌皆jīng极为简。”公都大师傅常挂在嘴边的一番教导第一次对耿无良说出时,竟然让就是要饭时都毫不曾懈怠习练墨家心经的耿无良的心境立破一个境界,让他大惊之余对厨艺的感觉刻骨铭心,以厨入武的蹊径就这么被耿大侠一举发明出来。 自此以后,庖厨之间挂满的豚、羊、鸡、鸭、鹅、兔、鱼等杂鲜的料理,包括汲水、烧灶、劈柴、宰羊、杀猪、杀鸡、屠狗、切鱼、剁肉、洗涤、搅拌、烧烤等各种烹调cāo作,耿大侠都抢着在后厨边学边干,还经常癔症一样的若有所思。 这一rì,公都大师傅昨晚见耿无良专门下河给他摸的河虾新鲜爽嫩,一时口馋其爽滑而贪食了不少,导致今rì一早就与茅厕结下了难舍难分的情缘,头晕脑胀的脚步发虚,干不得颠勺炒菜的大事了,这可急坏了同翰客栈的大掌柜仇仁谦,正值山yīn商业发展的黄金时期,客栈与酒馆家家爆满,眼看就要开门迎客的时间了,做菜的大师傅却歇了,这可如何是好,仇仁谦焦急忐忑的盘算着。 陆陆续续有人进店,打眼看去基本上都是熟客,点得都是些家常便饭,仇大掌柜赶紧安排几个帮厨赶回后厨做菜,所幸食材充裕,这些做熟的套路也难不倒这些帮厨,生意进展的还算顺利,可就当仇大掌柜刚想松一口气时,一位身处高壮且大腹便便的锦衣客人大步流星的自外入内,先打眼一瞅店内的装潢,微微点一下头,寻了个空桌坐了下来。 仇大掌柜瞅着是个生客,赶紧上前两步,“客官,可是第一次光临本店?呵呵,本店由‘北菜’名宿公都大师傅坐厨,数十道金子招牌名扬四海,您看……” 锦衣客人点了点头:“听闻北菜之中一道‘屏花虾簇’颇见功夫,不知贵店可有此菜?” “客人稍待,我立即吩咐。”仇大掌柜应得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 只是转身后眼神中的一抹焦虑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以至于他根本未跟眼巴巴盯着他等待传菜的伙计说话,反而自顾自的径直向后厨走去,他没有注意到,这看似微不可查的反常举动竟然被身后的锦衣客人看在眼里,颇为玩味的盯着他的背影向后走去。 热火朝天的后厨并没能改善仇大掌柜焦虑的心情,转了一圈看到几个帮厨机械的把溜地蛋丝、扒羊肉条等一道道菜做出来,却形状sè泽各不相同,仇大掌柜几乎有点绝望了,突然,他的目光牢牢盯在一道jīng壮的身影上。 “无良啊。” “哎,咦?见过大掌柜。”耿无良把手中的刀具放下,他面前的碟中,一只栩栩如生的胡萝卜材质的小鸟即将成型。 仇仁谦眼中爆出一丝亮光,“无良啊,跟着公都大师傅的时间不短了,可曾见过他做的‘屏花虾簇’?” “‘屏花虾簇’?见过啊,公都师傅还说这是北菜的代表招牌,曾经好几次让我在旁边观摩此菜的做法。” “哦?那你可否dú lì完成此菜?”仇仁谦赶忙上前一步急切的催问道。 “应,应该可以。”耿无良被大掌柜突然之间的过激热情吓了一跳。 “做!那就快快做来,有客人点名要品尝此菜,公都大师傅今rì有恙,说不定你今后便可以独当一面了。”仇大掌柜的鼓劲声中不无诱惑。 一向心态波澜不惊的耿无良也被掌柜的一番话说得心里一动,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公都大师傅曾经说过,若有一rì耿无良可以用菜品独树一帜,则其心境必然更上一层。 没有多余的废话,耿无良扭身便去拾掇,自水篓中挑新鲜大虾十只,挑去脊筋的腥肠泥沙,去掉虾米,剥掉虾皮,扯腿留尾,用冰冷的井水洗净激冲,从腹剖用刀割深使脊背相连,在肉面剖上复十字花刀,以绍兴花雕腌渍入味。熏肉、米糖、川萸均切段。割鸡胸脯肉去净筋膜,剁碾成细泥,加入调料搅匀成馅,均匀地分抹在虾肉上。两蛋互敲底壳后来回匀咣,蛋黄留壳内,取鸡蛋清放入碗内猛搅打成蛋泡糊,抹在覆盖大虾的肉泥表面。将虾上蒸笼,用火蒸熟取出,滗净水分,摆在盘碟内。炒锅内加骨汤、jīng盐、旺火烧沸,撇去浮沫,勾成流芡并淋芝麻油齐浇在虾身上,伴随着“刺啦刺啦”的响声,一股诱人的香味顷刻间充斥入整个后厨。 在旁正准备协调其余人给耿大厨当下手的仇掌柜目瞪口呆,行云流水间,一道sè、香俱全的大菜就此出炉,味道自然留待客人评价,不过看上去便差不了。 解了心头一大愁事的仇掌柜心里一宽,“无良啊,去,自己端着盘子送去吧。” 站在后厨的其余人闻听此话都不禁艳羡的看着同样有点激动的耿无良,把自己的菜亲自端上桌,意味着厨艺已得到东家的认可,只待客人做出同样好的评价后,做菜之人的名字便会流传开去。 耿无良重重的一点头,端起盘子“咚咚咚”迈上通往前厅的楼梯…… “客官,这道菜便是您点的那道‘屏花虾簇’。”耿无良恭恭敬敬的给客人端上菜。 “哦?哦,好,好。”奇怪的是,客人似乎心不在焉的应付着,眼睛不住的凝神看向店门口的大道,那里熙熙攘攘的拥挤着南来北往的络绎人群。 等了一会儿,看到客人还没有起筷,一心等待评价的耿无良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客官,一看您就是善品珍羞之贵人,单看您点的此菜,就可知您深谙此间之道,虽然北菜中的海珍品和小海味材质众多,但这大虾烹制出来的海味才堪称一绝,不论参、翅、燕、贝、鳞、蚧、蟹,虽都可成为jīng鲜味美之佳肴,但此虾之味独霸鲜字一说。” “哦,当不得如此,呵呵呵。”锦衣客人看了耿无良一眼,笑眯眯的应和道,但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外瞥。 耿大厨心里这个急啊,急得啥都不顾了,他干脆亲手拿起筷子,面sè诚恳的说道:“客官,您有所不知,今rì本店公都大师傅有恙在身,鄙人身为他的帮厨为您烹制了此菜,第一次厨艺上桌,请您品鉴。” “哦?原来如此,好吧,那就一品大作啦。”锦衣客人终于一脸有趣的转过头来,看着急得头上都冒了汗的耿大厨,一脸和善的接过筷子,夹起一块白嫩的虾肉放入嘴中,细细咀嚼。 “sè如琥珀,质地柔嫩,软烂醇郁,兼有酸,甜,香,辣四味,鲜香味美。”锦衣客人的评价很高,“但是就要一点美中不足,但比起此菜的整体美味来只是小瑕疵,微不足道,不足一提。” 这么一说,耿大厨急了:“客官,一看您就是懂行之人,请不吝赐教,也好让鄙人在今后的菜品中可以尽善尽美,拜托了!” 锦衣客人瘪了瘪嘴:“嗯,好吧,好吧,就是下回再做此菜时,莫忘放盐。” 此话一出,耿无良立即愣在当场,他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有些无礼的从竹篓中掏出一双筷子,当着客人的面夹起一块虾肉放进嘴中,没嚼两下,他的嘴巴就停止了咀嚼,“呸”的一声将嘴中的食物吐在地上,他刚想起来自己做这道菜时曾纠结于放盐的时机,放早了肉质微苦,放晚了肉不入味,这么想着想着,就忘放盐了,他对锦衣客人鞠了一大躬,略带感激的说道:“如此劣食,怎能下咽,客官少待,我再去好好做一份向您赔罪!”说完便往后厨走。 “小兄弟莫要如此,第一次做手生是难免的,下次做好便是了,张某人当不起你再做之举了,本来我也没带钱……” 一直关注此处场景的店内众人都诧异的看着这边的举动,二掌柜谭羽听到“没带钱……”几字后职业本能发作,气势汹汹的直奔此处而来,大掌柜仇仁谦一把没拉住,赶忙也向这走来。 “哪里来的泼顽,敢来这里吃霸王餐,也不看看……” 就在此时,一阵悠扬顿挫的天籁笛音传来,所有人都不禁一怔。 紧接着,锦衣客人、仇仁谦、耿无良三人几乎同一时间做出了一个相同的动作,左手握拳,拇指压在无名指上,右手后甩,拇指凸立,便要迈步出店! 但下一刻,三人的动作便突然都停滞了,他们都发现了对方的异动,也都看清了对方的特殊动作,眼神中禁不住勃然变sè,但瞬间便恢复平静。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二掌柜谭羽恢复jīng神后刚待再吼,就听耳边一声微微有些颤抖的低喝:“这是我的朋友,饭钱免了!” 二掌柜谭羽急急扭头一看,惊讶的发现说话之人却正是大掌柜仇仁谦! 第102节 墨入雁门(三) - 逐胡纪 - 枫尊 () 二掌柜谭羽自从认识自己这个大哥以来十数年的光景,从未听过他如此失态的这么说过话,一时不知所措的愣在当场。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他面前的三人竟然几乎同时倏地闪出了店外,众人的眼一花,眼前熙熙攘攘的街面上就失去了三人的身影,只留下一段婉约悠扬的笛声回荡在耳边…… ※※※ 待老韩等一众“墨獒”再次见到野利狐的身影,他正站在马旁,右手紧握腰刀,左手牢抓马缰,站在一片凌乱不堪的马队中,尸体随处可见,他的脚下,一个人影在微微抽搐,不大敢用力的挣扎求饶着,另一个鲜卑人打扮的矮胖人影正瑟瑟发抖的跪在旁边。 老韩他们走上前来,一片莺声燕语自几架蓬起的马车上放浪的传来,一声声粗壮喘息中夹带的不堪入耳的咒骂声时不时传出来。 看到一大群身上冒着冲天煞气的汉子气势汹汹的向这边走来,那个跪在旁边地上的鲜卑人不管不顾的跪行到这边,一边磕着头,嘴里一边忙不迭的说道:“饶了我,饶了我吧大人……我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你们,粮草、银饷、兵甲、还有前些天大队路过乌桓草原时偷袭其一个边境小部落而掳掠来的年轻姑娘……”看到老韩他们的眼里怒光愈来愈旺盛,不知道哪儿出了纰漏的鲜卑人一下扑到老韩身前,惊恐万状地说,“那几个不是一般的草原少女,是号称‘碧睛鹮雀’的‘贡女’,是乌桓专门用来与别族和亲联姻的旁系族女,非常难得,否则几位小帅也不会冒大不韪而冒险在乌桓的地盘上搞偷袭,她们一个个盈盈一握的小蛮腰都一等一的棒,白皙滑嫩的皮肤像苏瓦品地山上长年不化的山顶冰雪一样纯白,乌黑浓密的长发如同清泉瀑布一般清亮散落,狭长微弯的眼睛宛如夏夜星空中最闪亮的星星一样楚楚动人……”擦了把嘴角的口水,这种xìng命攸关的情况下脸sè却闪烁猥琐Y荡的鲜卑人恋恋不舍的从记忆中清醒过来,看了看正在剧烈震荡中的几架马车,倾听着那痛并快乐着的叫声,眼睛久久不愿离开,嘴里还在呐呐地说道:“足以让您享受无边无际的快乐……” 鲜卑人的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一脸艳羡的脑袋就从脖子上被分了家。连刀刃上的血都不甩一甩,野利狐又将刀尖下垂对准了脚下的躯体。老韩叹了口气,上前拦住了眼睛一片红通通的野利狐,声音中略带疲惫的问道:“他们呢?” 听到老韩的声音,野利狐脚下不断扭动的身躯突然震了一下,停止了挣扎,过了一会儿声音颤抖的低声啜泣:“大……人,我们,我们该死!该死!辜负了您的期望,该死!呜呜呜……他们,都在里面,正在……我在这里放哨,若不是刚刚野利统领说了敌情危急,我们根本没有想到真的还会再碰上危险,对不起大人!” 老韩一把抓住挺刀冲里冲的野利狐,深深的叹了口气,示意趴在地上的那个野阳尧小队的“墨獒”站起来,深深的看了一眼几架马车外凌乱散发着的缕缕丝带、布袍衣裙和洒落一地的兵刃甲胄,缓缓转身背对着车阵,闭上了眼睛。 听着马车中传来的男人疯狂交欢的低吼,间杂着女人时而痛苦时而放荡的娇喘莺啼。闭上眼睛的老韩皱紧了眉头,扪心自问,自干掉哈什米之后,刚刚还是世代为奴出身的“墨獒”们放下耙犁拿起刀弓,登雷霆峰,战河谷滩,斗运马的匈奴jīng兵,百里奔袭克桑罕大本营,与鲜卑铁骑恶斗,可谓连番苦战,历尽生死艰险才到了现在这一步,jīng神和**都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极大苦痛和磨砺,不光弟兄们,连他自己都有一种肆意纵yù的强烈yù望,甚至很想和这些跟随自己将生死置于度外的部下们一起享受放纵……真的需要惩罚他们吗?! 老韩慢慢地松开了握刀的右手,深深地呼了口气,竭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与狂躁,他们原来毕竟不是真正的战士,那么,就让他们轻松一下吧,本次权当没看见。但从明天开始,绝对不能再让这样违反军纪的事情出现!老韩心中深知严明的纪律和顽强的斗志对整个“墨獒”的生死存亡至关重要,一支真正让敌人胆寒的威武之师,其根本的战斗力来自严格的训练和严肃的军纪,没有军纪约束的军队战斗力再强也只是一群桀骜不驯的乌合之众! 虽然决定原谅他们,但老韩心中隐藏的一抹痛苦却挥之不去,这种痛苦来自部下敢于违抗自己的军令,这也意味着有人开始不将自己视为这支军队的最高权威,对自己的命令开始阳奉yīn违,而不是无条件的执行。 身后暧昧的狂笑声此起彼伏的在耳边回响,“哐啷!”老韩猛然拔刀出鞘,浑身骨节爆响,随手舞出的腰刀挽出一连串的绚丽刀光,遍地的枯草杂叶在老韩纵横劈砍的疯狂刀风中腾扬飞舞,突然!刀刃一声刺耳的尖啸,狠狠地砍在近旁的一根马车杆上,碗口粗的结实杆体毫无阻碍的应声而断!老韩深吸一口气,缓缓还刀入鞘。旁边的众“墨獒”默默无声的看着这显得有些悲壮的一幕,身形微颤,野利狐这个曾身遭剧变亦不屈不挠的汉子目睹这一幕,再想想自己犯下大错的族弟,竟难受得像个孩子一样流下了热泪。 大风萧瑟。那疯狂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吹号点卯。”老韩的声音肃然响起。 野利狐浑身一震,疯了一般上前抢过一个“墨獒”手中的号角,拼命的吹起来,凄凉的牛角号声被他吹得振聋发聩。 三波号毕,只有零星几人站到阵前。又三波号毕,有三个人误卯。再三波号毕,那三个人居然还不见踪影,这其中,就有这一小队的队正野阳尧。 老韩抬头看看天,大约因为他们耽误了一个时辰了,军情紧急,已不容再延迟。他沉下脸来:“来人!把违令误卯的三人给我揪出来!” 野利狐第一个冲了进去! 此时,出事的“墨獒”小队已从同伴口中得知突然出现的紧急情况,莫不大惊失sè,后悔不迭,一个个眼神沮丧懊悔的低下头去。 “大人,带来了!”野利狐一把将身形摇晃站立不稳被拖行而来的野阳尧踹跪在老韩面前,三个跌跌撞撞走过来的光着膀子的家伙醉眼惺忪的四处瞅看,他们衣衫不整的腰间夹带着不少“叮当”碰撞的钱袋。 “探哨敌情,擅离值守,置我军于险地;贻误军情,擅断联系,耽误行军部署;掳掠财物,**妇女,损毁‘墨獒’形象;九波号角毕,竟然还醉酒误卯!”老韩指着瘫在地下的野阳尧三人,声音都开始愤怒的发抖了,“多亏出现在你们眼前的是这帮担忧你们安危而奔驰而来的同伴,若是敌人来袭,你们这样的状态还拿得动刀枪,开得动强弓吗,还有命去征战沙场吗!战斗还没有结束!敌人就在眼前!你们这样做不仅会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还会让后面那些渴盼我们安全回归的家人面临灭顶之灾!弟兄们用鲜血和xìng命换来的一切差点被你们的懈怠放纵而彻底付之东流,一步不慎,满盘皆输!你们的一次漫不经心,所要付出的却是倾家荡产的所有人的生命!” 整个“墨獒”肃然静立,犯错的小队人人汗流浃背,肚子里则凉气翻滚,其余的人则挺直脊梁,专注于前。 “来人!最后违令误卯的三人每人二十鞭,先将这一肚子酸酒打醒再说!” 三个醉鬼顷刻间被吊了起来,野利狐浑身戾气的持鞭站在一旁。醉得最厉害的野阳尧还在哼哼唧唧无意识的挣扎着,野利狐上去一巴掌狠狠扇在脸上,随即将他双手绑住直接吊在竖起的木杆上,抡起手中的毛鞭! 皮鞭夹带着刺耳的“呼呼”破风声落在了三个**的脊梁上!三个醉鬼的身体一齐激灵得抽搐起来,被突然打醒的野阳尧猛地张开醉眼惺忪的眼睛破口大骂:“rì你娘的,活够了吧,谁敢打老子!”野利狐手中的毛鞭毫不留情的再次落下,痛彻入骨的感觉让野阳尧这次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看周围的阵仗和站立的是谁,脑袋才一下子彻底清醒过来,顿感天崩地裂,紧接着,第三遍又到了…… 二十鞭下来,三个人都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将身下的草坪都染红了。多亏三人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鞭子抽到最后,观刑的“墨獒”们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众将士无不悚然动容,有的甚至紧咬住牙根,最惨的野阳尧肩胛骨下方都露出了筋络骨膜,血肉模糊。但受刑的三人都咬紧牙关,只有在毛鞭加身的时候才沉声发出一声闷吼,不愧是天生的勇士,铁打的汉子! 第103节 墨入雁门(四) - 逐胡纪 - 枫尊 () 二十鞭打完,未待行刑人回令,老韩带着独孤熊几人径直走近咬牙闷哼痛吟的三人身边,亲自上前解开了绳索,不顾血污一把抱扶住瘫倒下来的野阳尧,挨个扫视了下伤痕,他声音颤抖而冰冷的对肃然挺立的“墨獒”们吼道:“弟兄们!自登雷霆峰,战河谷滩,斗运马的匈奴jīng锐骑兵,百里奔袭桑罕大本营,与鲜卑铁骑恶斗,我们轮番苦战后历尽生死艰险才走到现在这一步,”老韩指了指被鞭抽的三人胸前的可怖伤痕,“刀劈弓透,到现在还未结痂,为什么,步步为营,死里求生!所有人经历的大战小战连番不断,每个人的身上都伤痕累累!没有时间休息,没有时间养伤!但没有人退缩,没有人喊冤,没有人叫苦!你们,放到哪里都是响当当的好汉!威武!” “威武!”包括野阳尧三人在内的五百余名“墨獒”心脏激昂得怦怦直跳,雷鸣般的呼喊。 “自古以来,凡百战百胜的无敌雄师,无不要求军纪为首,岿然如山,铁血无情!我要的是一支有严明冷酷纪律的军队,而不是那么几个目无法纪、肆意妄为的好汉!”老韩的话音一转,声音如凛冽的塞外冰风一般寒冷,让刚刚士气高昂起来的众将士心里刹那间如坠冰窖。 “军情紧迫,身为带队主帅,未严明军纪,致使部属战前脱阵,纵容部下酗酒寻欢,该当重罚!” 独孤熊、野利狐、野阳尧等众人听闻此话,尽皆sè变,面面相觑后脸sè大惊。 “来人!鞭刑三十,即刻行刑!”老韩一把扯下背后大氅,战袍落肩,将腰刀狠狠向地面一扎,高声大吼:“不得延误,行刑!” “大人!使不得啊!”独孤熊等众位统领几乎齐齐单膝跪地,抱拳在额!其余刚刚从震惊中缓过劲来的“墨獒”也齐刷刷跪地,“大人,若令行连带,我们这些人才该接受责罚,大人贵为一军之主,万万不可受此责罚,您是我们所有人的擎天顶梁之柱啊!” “大人!大敌当前,军纪为尊,违法军纪,该当责罚,卑职等一时迷了心窍犯下此大错,大丈夫敢作敢当,绝无二言!砍了我等脑袋便是,大人作甚将责罚令在自己身上?”野阳尧挣扎了一下,同两个伙伴面sè严肃的大声吼道。 “啰啰嗦嗦,一个个婆婆妈妈能成何大事!”老韩一手抢过野利狐手里的鞭子,狠狠扔到独孤熊脚下,声音怒颤的大声吼道:“军令如山,军法无情,归责清楚,岂容开脱!部下因我的无能与疏忽而铸下此大祸,老子心里难受啊!唯有承受责罚方能平复心中的苦痛,快,独孤熊,这里你的手劲是最大的,给我狠狠的打,若敢放水手软,休怪老韩翻脸不认人,不要再有任何人做出违反军纪的事情!打!快打!” 天不怕地不怕的独孤熊俯身捡起了鞭子,看到俯在木杆上的老韩身上那横竖密布、鲜血淋漓的刀痕弓伤,猛咽了一口口水,将鞭子朝着面前那遍体鳞伤的脊背高高举起,手不住的颤抖,感受到身后无数的嘴唇翕动间惊呼声就待破嘴喊出,他眼一闭,上下齿急合,手里猛挽一个鞭花,扬手狠狠挥出! “啪!啪!啪……” 每一鞭子下去,全体将士的心都猛地哆嗦一下,仿佛那坚韧鞭梢抽打得不是老韩,而是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抽得血糊淋淋,痛彻心扉! 三十鞭很快打完,但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仿佛被折磨了几个世纪。 抽完最后一鞭的独孤熊任由鞭把从颤抖发软的手中掉落,几个大步上去紧紧扶持住老韩,老韩的牙齿将下唇咬出兹兹冒血的深深牙印,双手死死攥住杆体,手指甲被自己生生捏劈了都无所知,久久不能松开。 几个统领和众墨獒纷纷拥了上来,“大哥,你还真下手打啊!”“狗rì的,下手这么重,给脸还真不要脸了!”“你个混人,有地方没处使朝老子来,把大人打成这样我们以后靠谁!”…… 众人的责怪铺天盖地涌来,脾气一向火爆的独孤熊一言不发,反而满脸悔恨,似乎恨不得众人的责怪越多越狠,他自责的心才会平复一些。 贺楼豹急急忙忙的赶回马背上拿出一些干净的革布和一囊“消毒酒”赶过来,想给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老韩包扎一下,反而被刚刚缓过劲来满头大汗淋漓的老韩甩臂抖开,他挣扎着扶着杆子走了两步,沉了沉气,不顾嘴角流下的血沫,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吼道:“军令如山!军法无情!虽未立军规,但常识应在!众将士!大敌当前,擅离值守者,该当何罪!” “擅离值守,斩立决!”稀稀寥寥的几个声音语带疑惑的附和着。 “贻误军情者,该当何罪!” “斩立决!”似乎渐渐明白老韩意思的众人这次齐声说道。 “掳掠财物,jiānY妇女者,该当何罪!” “斩立决!”几百颗激烈跳动的心脏愈发火热。 “醉酒误卯者,该当何罪!” “斩立决!”一个高亢而嘶哑的声音扬声回答,众人高昂的气势一下子归于寂静,这个大喊的声音竟来自站立不稳的野阳尧! 野利狐的脸sè刹那间苍白无比,但不久就恢复了正常,他的身旁几个统领和“墨獒”战士情不自禁的上前走了两步嘴唇翕动的貌似想要说些什么,被突然扭头的野利狐冷漠凶狠的目光给逼了回去! “兄弟!恨不恨我?”老韩双眼凝视着三个受了刑的同伴,攥拳的双手紧紧握起,劈裂的指甲深陷入了掌心。 “大人!”野阳尧与其他两人对视一眼,眼眶已然湿润了,“自剿灭狡猪骑兵,我们几人认为在这片草原上已经连番恶战,杀敌无数,必然不会再有什么敌情出现,就对您下达的哨探命令不以为然,暗自诽谤您小题大做,过于谨慎,是故,盘算着既然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就擅自劫掠了这支辎重队,犯下大错,”野阳尧说到这里声音已然哽咽,“大人,属下违抗军令,不守军纪,刚刚听闻前方还有一支敌军正朝此赶来,已然铸下大错,因为自己的放纵与松懈,罔顾了您的信任与兄弟们的情谊,罪无可恕,该死!”野阳尧三人泣不成声,手挽着手离开众人的搀扶,走到老韩面前,面冲老韩和“墨獒”队列,“噗通”一声跪下,狠狠的以头戗地磕了三个头。 老韩踉跄着赶上前去,同样“噗通”一声跪倒在三人身前:“虽然没有跪地拜天,没有立鼎燃香,但自‘墨獒’建成的第一天起,我们的每一个人就彼此结为了兄弟,我今天在此说明立誓,从今后,只要我老韩活在世上一天,你们的父母即我的父母,你们的儿孙即我亲生!” 此话一出,包括野阳尧三人在内的所有“墨獒”呆立当场,慢慢的,三声饱含着复杂感情的嚎啕大哭声响起:“大人,大……大哥!”当即泣不成声,突然,三人互相坚定的对视几眼,野阳尧大吼:“罪弟野阳尧、图甘、达元卡丹虽为‘墨獒’时rì不长,但上到兄长,下到众兄弟间的情谊不浅,当得此生之抱负,今rì自取孽因,以一己之私置众人安危于不顾,畜生不如,违令当斩,求死!” 此声如晴空霹雳,众人尽皆呆住。 “咚!咚!咚!”膝盖重重磕到坚硬地面的闷响。草原上跪下了黑压压一片五百余名“墨獒”将士,以自己的行动为死罪的三人求情。傲犁逐rì俯首颤声说道:“大人,此三人在这几rì的拼杀中战功赫赫,勇猛非常,一直悍不畏死的带头冲阵,今rì虽违军法,但念在其三人初犯……” 一脸悔恨的野阳尧等三人摆手,刚想出声制止傲犁逐rì的话,老韩伸手挡住了他们。 老韩咬牙拖着鲜血直淌的身体站了起来,忍着钻心的痛苦走了两步,来到目瞪口呆的贺楼豹面前,拿过他手中的酒囊,众目睽睽之下又走回野阳尧三人身边,打开酒囊,亲手扶着一人的肩膀,将囊中的酒缓缓倒入其嘴中,开始时诧异的三人看清老韩的动作后,大颗的眼泪自眼中滴出,二话不说,每个人都仰头咕咕几大口喝下。 三个人都喝完后,老韩仰头咕咚咕咚的大口灌下剩余的酒,眼泪不由自主的自脸颊滑落,众人都黯然落泪。 喝完最后一口酒,老韩将空了的酒囊狠狠向地下一摔,眼中含泪畅然大呼:“痛快!”他一把抱住野阳尧三人肩膀,紧紧的搂起,似乎生怕下一刻便见不到这些生死相依的兄弟。 野阳尧三人哭得就像孩童般不堪:“大哥!大哥!兄弟几个犯了大错,罪无可恕,必须严惩以儆效尤!否则‘墨獒’威信何在!这辈子不能随侍您左右,到了地下之后无论艰难险阻,我们下辈子还给您当兄弟!大哥,行刑吧!” 唯一站立当场的野利狐眼中滚滚而落两行热泪,至此他才欣慰心安,自己的族弟终于明白了身为一个“墨獒”该有的责任与担当。 “哒哒哒”的一阵马蹄声突然传进所有人的耳中,大家jǐng觉的向北方看去。 “大人!大人!”两骑“墨獒”一前一后奔驰过来,前面满头大汗的骑手脚不沾地冲着老韩一拱手,“大人!九大兕蛮联军已拔营前行,向藤桥方向疾动!距离不过二十余里!” “什么!”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sè。 第104节 墨入雁门(五) - 逐胡纪 - 枫尊 () 老韩眼睛猛地一眯!该来的还是来了,而且来得时如此猛烈。短短几个时辰,对方竟突进了四十多里,而且这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没有骑马的人,其身体素质和战斗力着实不可小觑。 “莫慌!”老韩大声喝道,继而招过发现谷涧藤桥的尉迟狼,“那边具体什么情形?” “藤桥位于西面三十里处,涧中河水应为格姆鲁特湖的下游直流,谷势险峻,水流湍急,行船不可渡。寻常军队若无能工巧匠、一应材料,根本无法跨过河涧,”尉迟狼偏头皱眉想了一下,“桥北头有五十余骑装束怪异、花彩涂身的蛮族骑兵,相貌甚是凶恶,为免打草惊蛇我们没有上前仔细打看,只隐约看着一些模糊的身影,桥南头应该也有对方驻守。” 情况危急!老韩点下头,不顾严重的伤势,忍痛捡起大氅往身上一裹,蓦地“沧啷啷”拔出战刀大喝一声,冲纷纷围立过来的部属叫道:“弟兄们!敌情紧迫,咱们又有一场恶仗要打了!连番苦战,疲惫不堪,人人带伤,没有人知道打完这一仗还有多少弟兄会站在这里!但我们必须战斗,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身后那些以我们为擎天支柱的亲人!纵然战至一兵一卒,我们也不能后退一步!弟兄们,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墨獒”们狂热地吼哮,炽热的搏杀激情如火山般迸发出来。 “这里是狡猪人的辎重营地,所有兵甲物资尽情装备,余者焚毁!野阳尧!图甘!达元卡丹!率本部马队,于此营率先补给各种兵装马匹,以最快速度统队趋前,不惜任何代价攻占河涧藤桥!能否将功赎罪,就看这一仗,不得有误!” 暂且留得一命的野阳尧三人二话不说,先冲老韩狠磕一个响头,忍着背上的剧痛面容狰狞的跑步进了营地的几个帐篷里,突然!“刺啦”几声篷布撕裂的声音,帐篷被刀刃割开,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各种兵装器械。 全副武装的野阳尧、图甘、达元卡丹三人带着身后的三十多名同伴鱼贯而出,各牵过一匹鲜卑战马,纷纷纵身跃上,杀气腾腾的列队当场,“大哥!众兄弟!若不是因为我们,也不会被这些还未开化的狗崽子欺到头上,现在我们就要去弥补这个过失,显显咱们‘墨獒’的威风,大哥!俺们这副戴罪之身总算不用窝囊的丢在这里,兄弟们还能为您勇往直前!万死不辞!”说完,野阳尧那痛苦、狠戾与欣慰等复杂神sè交加的脸上竟然灿烂的呵呵一笑,眼神中不带一丝生气的充满杀气看向西方那片即将爆发大战的地方。所有“墨獒”都被这种视死如归的气势所震慑,眼睛湿润的紧紧看着这帮表情刚毅的兄弟,右手握拳狠击在自己左胸上行骑士礼,不约而同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兄弟,保重!”老韩低沉沙哑的声音随着渐渐卷起的大风拂进出征的将士心间。 抽搐了下鼻子,手紧紧握住手中长枪的野阳尧带着身后的同伴向老韩猛一俯身,扭头一声呼哨,骑队转眼间便消失在滚滚扬尘中…… 各部分头依令行事,有条不紊,营地中的各项准备快速有序的整备齐全。苍凉的牛角号声猛然吹响,一声接一声的此起彼伏,回荡在人的心间仿佛有一团烈火将要爆凸而出,刀剑铿锵,战马齐嘶。看似平静荒凉的大草原刹那间杀机腾腾,朔风汹涌…… ※※※ 三千一百人的九大兕蛮联军正在首领云阿丹戈勒的带领下向匈奴草原的塔崖谷进发,无论戈基骡兵、烧当羌白马骑、河湟斧蛮、鬼章枪蕃、虞娄弓骑、东爨乌蛮刀兵……这些来自黑山山脉的蛮兵有一个举世闻名的特点:残忍暴虐。 云阿丹戈勒满意的看着身旁这群凶悍的战士杀气腾腾的向前急进,虽然队形散漫、兵装不整、士气嘈杂、互相咒骂,但云阿丹戈勒知道,若是告诉他们前方有财宝、女人、牛羊、粮食……或者说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事物,这群乌泱泱一大片毫无军纪的乌合之众会像一群饿极的巨颚蝗虫一般,疯狂撕裂任何挡在自己身前的东西,成为一群最嗜血凶狂的野兽。 本来无论对于大晋、匈奴或者是鲜卑等任何一个邻居,九大兕蛮之人某种程度上都是当做可以过冬的猎物来看待,但是那一rì突然接到那个人的来信,嗯,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叫做谕旨,让他不得不穷尽全力立刻走遍黑山的各个角落,将这群战士集结起来,在旁人的心惊胆寒中踏入了南下的征途。说辞倒是千篇一律,但是非常管用,无非就是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叫山yīn的地方,那里的财宝遍地是啊,姑娘美又嫩,既能抢来生养用啊,又能当口粮,于是乎,几乎所有壮年的蛮汉都倾巢而出。 这一路星夜疾进,征途遥远,险峻崎岖,又多经荒芜人烟的不毛之地,即使是常年居住在自然环境极为恶劣的黑山脚下,极能吃苦耐劳的九大兕蛮联军来说也称得上是疲惫不堪,苦不堪言。 就要到达集合地的云阿丹戈勒眼看自己部落的烧当羌白马骑士们都在咒骂抱怨了,不得不下令放慢了行军速度,就地草搭一个简陋的防备野兽的营地以让军士休整。 谁知一天时间过去了,从走进匈奴草原后就心神不宁的云阿丹戈勒凭野兽般的本能渐渐嗅出了这片草原上的丝丝反常与血腥。静,太静了,虽说这一路也没遇上几个活人,就是那几个活人也被自己的部下当饭后零食了,但是作为胡族名义上大本营的匈奴草原不应该如此安静。 云阿丹戈勒站在营门口看着四周空阔无垠的景象,脑海中却在回忆这个地方,如果记忆没有衰退老化,前方几十里处便是匈奴桑罕部落的驻地,那个偌大的营地热闹非凡,靠为匈奴单于养马闻名的桑罕人常带着马群,三五十人成群的四处游弋在这片草原上,方圆百里都是他们的牧场。可直到现在,别说赶马人,就是马都没遇上一匹。 来时的路上明明发现有一支比自己的队伍还要庞大的马队曾经驰过,可同样是直到现在,连一匹马都没看见。 生xìng多疑的云阿丹戈勒虽然同样没有发现什么有危险的确凿证据,但想想那个人对此次任务的看重,还是怕夜长梦多,所以刚刚下令催军疾进,甚至摒弃原计划去格姆鲁特湖的桑罕营地补给休整的计划,而是向西疾进直扑少数人才知晓的偏路塔崖谷,直接去往单于大营。 第105节 墨入雁门(六) - 逐胡纪 - 枫尊 () 云阿丹戈勒是黑山山脉九大兕蛮之人公认的足智多谋的统领,所以这般桀骜不驯的野人才都愿意听从他的指挥,这一次也不例外。 看着行进中乱糟糟的队伍,云阿丹戈勒的嘴角裂开一个自负的弧度,生鲜谨慎多疑的他事先已经派了本部五十名烧当羌白马骑兵前去塔崖谷藤桥,斥探线路,汇合那里本来驻守的匈奴人,为大队人马探明前方情况,这一举措多多少少打消了他心中的一些本能的不安。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正是这一看似天衣无缝的举动,却引起了对方的注意,给自己带来了未知的灭顶之灾…… ※※※ 全速疾进中的野阳尧、图甘、达元卡丹三人咬着牙一个劲儿的鞭马夹腹,简单包扎过的背部传来的剧痛此刻已趋于麻木,那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图甘,你说大人命我们这些待罪之人先来夺桥是何用意?”一直沉默不语的野阳尧猛的抬脸向旁边问道。 附近的其余几人一惊,继而皱眉深思,不一会儿,图甘自顾自的点了点头:“我们几个刚受刑,其余人等又尽皆酗酒玩乐,”说到这,图甘及身边众人都不约而同红着脸低了下头,“此刻战斗力肯定不如往昔,若参加搏杀必然实力不济,而桥头之守兵并不知道我等前去,若突然袭击之下应该有把握以最小的代价干成此事,咦!难道……”图甘不知想到了什么,猛然惊呼一声:“之所以让我等先前来夺桥,大人肯定是想带大队‘墨獒’斜入敌前,迟滞敌人的前进,为我们争取时间,待汇合后再坚守吊桥,若能守住,则让敌人知难而退,若敌势凶猛,则肯定会断桥阻敌,逼其往格姆鲁特湖前进。” “嗯,和我想得一样!”野阳尧此刻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冷血,“若不是我们犯下这等大过,九大兕蛮的兔崽子们也不会现在给我们造成这样大的麻烦,让‘墨獒’弟兄与后方的老人妇幼都陷入天大的危险之中,有道是将功补过,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敢不敢随我去立下一份偌大的功劳,不能用我们自己犯下的错误去惩罚别人!” “敢!”“敢!” “好!”野阳尧心一横,眼一瞪:“图甘、达元卡丹,若尉迟统领所说的敌情没错,那处藤桥两头均有敌人把守,可我认为现在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野阳尧顿了顿,又朝胯下的马匹臀部甩了一鞭子,“桥南头把守的必是匈奴人无疑,桥北头来的则肯定是九大兕蛮某一部落的骑兵,无论是否有约定,这短短几个时辰里,正好应该是匈奴人迎上前去表达一下欢迎与慰问的时候,南头的匈奴人必然减少,而北头的骑兵需要带路,也必然要减少,所以,此刻藤桥防卫必然不严密,我的想法是,就咱们三人先杀上桥头,截断藤桥,这样大人和众‘墨獒’兄弟们就不用再冒着极大的牺牲去与对手血拼以为我们争取时间了!” 短短的沉默。“好主意!干!”“咱们兄弟这就去让九大兕蛮的狗崽子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勇士!” “好兄弟!”野阳尧的声音带上了几丝激动与颤抖,“我们兄弟三人偷袭吊桥,其余弟兄即刻上前袭扰对手行诱敌之事,逼敌人加快进军速度,使其与我‘墨獒’大队不能相遇,到时我等再截断吊桥,敌人必定绕行格姆鲁特湖前进,那里,是埋葬他们的最佳地点!” “得令!” 四十骑全副武装的骑士几乎同时扬鞭,风驰电掣般向前冲去…… ※※※ 塔崖谷南北两侧都是近乎笔直如刀削的陡崖,犹如被锋利的快刃硬生生在岩石上劈砍开一道大沟壑,中间是激流湍急的水流,唯一让两岸相连的,便是那座看上去狭长的藤桥。匈奴单于当年征集了五百名汉人工匠在悬崖峭壁上凿建了此桥,为的是可以少跑些路到草原上骑马游玩,建桥时便因为自然环境恶劣与rì夜不停的赶工期而死伤了三百余名工匠,桥建成后,所有剩余活着的汉人也都被以祭桥的名义被丢人谷涧中溺亡,匈奴单于特在本部选调一个百人队秘密驻守此来之不易的藤桥。 乌丹采顿此刻是守卫此桥的头目,可他此刻心情非常不爽,前rì,真正负责看守此桥的百夫长说桑罕部落的集市开了,闲得百无聊赖的他带着五十人去淘货,可是到现在也没回来,今天一大早还没从美梦里完全醒来,一群抹划得花里胡哨的凶狠野蛮人冲了过来,自己和手下惊得魂飞天外,谁知还没等自己身上的冷汗完全冒出来,这群野蛮人却说自己的大队人马还在后面,是单于亲自请来的客人,让自己禀报单于并安排迎接。 这可让刚惊出一身冷汗的乌丹采顿傻了眼,心里不断咒骂着还不回来的百夫长,一边敷衍着那些凶神恶煞的骑兵,禀报单于?当自己脑袋被骡子踢了吧,连自己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若出了岔子可就有自己好看了,还是先派人去打探一下究竟为好。找了个最机灵的手下,带着三十人去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对方也分出三十人陪同前往,这才让自己松了一口气。 可没成想过来没多久,乌丹采顿的好心情就化为了乌有。 三骑奔驰而来的骑士如同旭rì初升一般蓦地自地平线上冒出来,径直向藤桥方向冲来,因为仅仅只有三骑,桥头众人也就只是好奇的看上几眼,谁也没有把这事当成威胁,悲剧就从这一刻的漫不经心而铸成,匈奴人不认识这三人,不过他们撇撇嘴后认为是蛮人的同伴,就没有予以理会,所以没有动作;野蛮人也不认识这三人,不过他们看到匈奴人没有什么反应后,想当然的认为这三人是匈奴人的同伴,也没有理会。 直到毫不减速冲到桥头的三个骑士猛地抽出腰刀,对着站在桥北头的野蛮人大砍大劈之时,被惊呆了的匈奴人才下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兵器。 野阳尧和图甘猛拉缰绳,马匹从下意识躲闪的野蛮人头顶跃过,三人前劈后砍,左剁右捅,配合默契的在很短时间内将二十名措手不及的野蛮人杀了个干干净净。 “箭!放箭!你们这些蠢货!”刚刚自这一番酣畅淋漓的屠杀中缓过神来的乌丹采顿歇斯底里的手舞足蹈,冲着自己的手下大喊,手足冰凉的他此刻对自己的百夫长和已空无一人的野蛮人恨之入骨,若不是他们,自己又怎会沦落到现在只有二十名士兵在此,莫说守卫此桥,看对方那凶悍嗜血的样子,连自己的安危都不一定能保证啊。 就在此时,一阵阵不似人声的吼叫混杂着阵阵马蹄声自远处传来,一大群打扮怪异的野蛮人突然出现在地平线上,有骑马的、有跑步的,有拿枪的、有持斧的、有舞刀的,一个个吱呀乱吼的形如野兽般狂奔过来,他们的前方是三四十骑与在桥头大开杀戒的三人几乎相同装扮的骑手! 第106节 墨入雁门(七) - 逐胡纪 - 枫尊 () 看到是那群丑陋嗜血的野蛮人,惊慌失措的乌丹采顿此刻却感觉整个僵直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这帮看起来还处于生啖血肉的未开化时期的野蛮人,此刻却让他感觉就像失散多年的远方兄弟,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他决定一切结束后就算单于不过银子,自己破费也要好好款待一下这些质朴嘈乱的远方亲戚。 很显然,上天给乌丹采顿开了个大玩笑,还未等他身心放松的那口气呼出来,一个令他极度抓狂的场面突然出现了:在这狭窄的藤桥面上,突然冲上来三个黑影!要知道从他刚才说放箭后至此时,二十只箭一波,接连三波箭已然自手下的强弓上劲shè而出,可是竟然还有人能从这箭幕中钻进来! 乌丹采顿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了让他肾上腺素飚至红灯状态的场景,密集的箭支毫无悬念的shè倒了三匹战马,可是三道人影悍不畏死的自马背上翻跃前跳,以比奔驰来的战马还要快的速度眨眼就扑了上来!每个人左手里都提着一个战死的野蛮人尸首拨挡着箭支,嗷嗷嚎叫的直插进桥头而来! 谷涧上的藤桥长度不长,以对方那势若疯虎的气势,几个瞬息就会杀到跟前,眼看最后一波大失水准且绵软不足的箭支shè出而对shè杀敌人没有丝毫作用,知道手下也被对方的凶悍神勇所震慑的乌丹采顿狠狠咽了一口唾液,随着那咸腥味道的粘稠液体进入喉咙,他突然感觉面前的一切都不再那么真实,眼前只有三个正在播洒地狱请帖的嗜血恶魔向自己冲来,“拔刀!上!上啊!”乌丹采顿声嘶力竭的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大吼。 也许是觉得对方只有三个人,也许是被乌丹采顿的吼叫所激励,草原人的血xìng被瞬间激发的二十个匈奴人纷纷拔刀出鞘,壮着胆子一拥而上准备将冲到跟前的对手乱刃分尸时,却发现对方的三人通红的眼睛里冒出炙热恐怖的眼神,根本不在乎来了多少人,迎着人多势众的匈奴人高扬着战刀冲了上来,根本不做任何挡护或躲闪,一个劲儿的拼命挥刀砍杀劈剁,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可怖伤口出现在他们身上,可没人甚至眨一下眼睛或者停下喘息,仿佛自己不晓得疼痛一样,“嗷呜”嚎叫着死战不退。 图甘毫不犹豫的举起左臂眼也不眨的抵挡前去抵挡砍来的一把匈奴战斧,前臂应声而断,可他痛呼都没出一声的将右手的战刀狠狠捅进一个匈奴人的胸膛,顺手接过断臂,绕转过来,将被砍断手臂上的断骨碴猛地扎进正前方那个匈奴人的眼睛里,从左太阳穴透过而出! 匈奴人被这惨烈的一幕惊呆了,jīng神上被完全击垮了,这到底是些从哪里跑出来的恶魔,仅仅三个人就把数倍于他们的对手杀得胆战心惊,当站在最后魂飞魄散的乌丹采顿三合不到就被浑身让鲜血浸透的野阳尧一刀砍倒时,最后时刻那满脸惊恐的表情成了这场惨烈搏杀的真实写照。 杀透敌人的野阳尧他们三人猛地前冲踉跄了一下,看着前面空荡荡的地面,再低头看看脚下的南桥头,丝毫没有犹豫的三人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急匆匆转身掏出身上的火折子,在藤桥上点起了火! 火很快就着了,眼中透着疲惫与满意的三人却蓦地眼神突变!看着稀稀疏疏缓慢燃烧的这一小块桥栏,三人突然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桥身上的蔓藤过于坚韧cháo湿了,若想烧毁这座桥,没有半个时辰根本不可能,就在此时,奔雷般的马蹄声便从对岸隆隆传来。越过死尸遍地的桥面平行望去,黑压压一片人cháo汹涌扑来,九大兕蛮的士兵乌泱泱漫冲过来!他们的前方,自己小队的三十余骑“墨獒”兄弟毅然在北桥头停下了奔跑,转身严阵以待,视死如归的狠狠盯着对面的野蛮人,时刻准备冲击。 心急如焚的三人此刻满脸豆大的汗珠,身上的剧痛根本不放在心上,一门心思的盯着那缓慢蔓延的火苗,“不行!”野阳尧嘶哑的声音低沉吼出,“火烧得太慢,来不及了!” 此时,自桥南头向桥zhōng yāng蔓延过来的火舌和燃烧藤枝而冒出的滚滚黑烟已然引起了战场上所有兵马的注意,本待列阵冲击的九大兕蛮还未站稳阵型,远远望见桥上景象并猜测出对方意图的云阿丹戈勒惊得差点从胯下白马上跌下来,他一把夺过身旁的号角,气急败坏的吹响了冲锋的紧急号角! 就在此时!桥北草场的东方,一支杀气腾腾的骑兵突然出现在地平线上! 老韩率领“墨獒”大队快速完备兵装后,果然如野阳尧他们猜测的那样,本打算直接进击九大兕蛮联军,迟滞敌人的进攻步伐,为野阳尧他们赢取时间,却没想到对方已被野阳尧小队的“墨獒”引诱的加快了速度,偏离了预定的战场。 没有遭遇九大兕蛮联军的老韩他们心急如焚的加速赶到了藤桥,展现在眼前的就是这么一幕:横尸遍地的藤桥之上,三位血肉模糊的重伤员如怒目金刚般屹立其上,滚滚的浓烟夹带着火舌在桥身上缓缓蔓延,三十多骑“墨獒”视死如归的把守在北端桥头,密密麻麻的九大兕蛮兵将如cháo水般掩杀而上! 老韩根本不用说话,四百余骑“墨獒”紧跟他的身后毫不犹豫的狠命鞭马向战场中冲去! 野阳尧三人透过烟雾与火光看到了远处正朝此处狂奔的老韩他们,也看到了数倍于己方的嗜血亡命之徒,也许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一场混战就要开始,而这一点,正好有违他们的初衷。正在缓慢蔓延的火舌已然烧至他们三人所站的位置,灼热炽烈的火焰在他们劈裂的可怖伤口上烧得“呲啦”作响,然而更让他们感到焦灼的却是自己的弟兄们即将面临的惨烈血战。 “这一切的延误与仓促都是我的过错,大错已酿,绝不能再让韩大哥和弟兄们为此而白白付出牺牲,否则,我野阳尧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你们快走!”话音刚落,野阳尧俯身捡起一把战斧,猛地向结实坚韧的藤桥砍去! 图甘与达元卡丹互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中那一抹坚定,“自己做事自己担,不能对不起韩大哥和弟兄们!砍断这座桥,我们今后也可以堂堂正正在弟兄们面前做人!”两人也各自捡拾起一把战斧,狠命向藤桥上劈砍! “哐嚓!哐嚓!”在急促滴淌的血流中,三道挥汗如雨的身影高扬着大斧拼命地劈砍着被火舌肆虐却依然结实牢靠的连接峭壁两岸的藤桥,被斧劈刀砍的藤桥宛如一条疯狂的火蟒,急促的喘息着、扭动着、挣扎着,“咯吱咯吱”地发出刺耳尖锐的摩擦怪响。 第107节 墨入雁门(八) - 逐胡纪 - 枫尊 () 三十余骑守卫在藤桥北头的野阳尧小队的“墨獒”们听到了背后那绝然坚定的斧声,纷纷互视一眼后,眼神冷厉的望向前方那一幅幅令人作呕的花里胡哨的蛮人面孔,几乎同时举起马鞭向后狠狠一甩,如离弦之箭一般激shè出去,区区三十余骑向着漫山遍野的敌人发起了怒吼连连的冲锋! 这如螳臂当车的悲壮一幕,让战场上的所有兵马都为之震撼,嘶吼着向前冲击的九大兕蛮联军竟不由自主的慢下了前进的冲击步伐,气势为之一夺,前后队形出现了碰撞与拥挤,引起了轻微的sāo动与混乱,更要命的是,三十余骑黑甲骑士以悍不惧死的大无畏气概挺槊冲进了毫无阵型可言的九大兕蛮队伍,再强悍的蛮人**也无法阻挡高速奔驰中的骏马与驾驭娴熟的锋利兵刃,用在鲜卑辎重营中缴获的兵甲全副武装的“墨獒”此刻简直就像一座座小型装甲车,舞槊挥刀在人海里肆意收割猝不及防的对手xìng命。 云阿丹戈勒心急如焚的看着浓烟滚滚的吊桥,大事呵斥着前方减慢速度的军马,眼看着对方区区三十余骑在己方的阵营里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他此刻却几乎束手无策,谁也没想到面对百倍与己的对手,对方不是选择落荒而逃或者就地顽抗,竟奋不顾身的全力前冲!这种看似与找死差不多的自杀行为出乎所有蛮族的意料,本就疏于战阵演练的他们猝不及防下吃了个大亏,步兵与骑兵散漫混杂的九大兕蛮联军仓惶间自乱阵脚,竟只有招架之力,而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来灭杀掉这三十多个凶悍的骑兵。 但毕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云阿丹戈勒在最初的慌乱无奈后终于想出了对策,“烧当羌白马骑、虞娄弓骑,散shè!散shè!藤桥上的三个人,shè死他们!不要管对方骑兵!” 随着云阿丹戈勒声嘶力竭的大喊,蛮人的弓箭手将手中的弓箭泼洒向了藤桥! 由于阵型的混乱,第一波来自战场各个方向上的箭雨显得稀疏杂乱,但毕竟数量不少,正在烈火的炙烤下挥汗如雨的劈砍桥身的野阳尧三人还是中了招,感觉在这炙热难耐的环境中,身上突然被什么冰冷的东西叮了一下,瞬间的清凉麻木过后是刻骨铭心的钻心剧痛,但这一切对置生死于度外的三人来言实在不值一提,反而促使他们更加拼命的混动手中已豁口遍布的斧子! 左臂被砍断的图甘一阵头晕目眩,失血过多加上高温难耐,他已经到了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腰部的一阵冰冷麻木产生的瞬间无力感让他差一点将扬起的斧头劈下涧河,他知道,自己腰部肯定中了一箭,实在无力再动用自己所剩无几的体力与生命力了。 苦笑一下,眼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倔强不屈的神采,图甘咬牙用仅剩的一只右手死死抓住藤栏,默不作声的咬牙拖动着自己几乎没有感觉的下肢,下唇被他自己咬的碎烂,剧烈的疼痛为他保持了最后一丝清明,他终于熬到野阳尧与达元卡丹的北侧,看着专心致志砍劈藤桥的兄弟,感觉到身后正浴血拼杀的众人,他嘴角洋溢起一丝欣慰决然的笑容。 “嗖!嗖!嗖!” 第二波更加密集的箭支激shè而来,虽然箭术不及草原上的匈奴人或鲜卑人一般jīng良,但人多势众,还是有相当大一部分箭支直愣愣冲着桥面上扑来! “噗嗤!噗嗤!噗嗤!”箭支钻透**时那令人疯狂的沉闷撞击声接二连三的传来,被蓦然惊醒的野阳尧与达元卡丹有些惊愕的抬起头,一个劲儿拼命劈砍而丝毫没有躲闪的他们竟然只被一些箭支擦破了些皮肉。 然而他们眼中的下一幕却让他们睚眦俱裂,已然重伤的不chéng rén形的图甘近乎笔直的拼命直立起身子站在他们的前面,脸上挂着欣慰的微笑,背后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利箭!如瀑布洒落般急速流淌的鲜血自图甘的后脑勺、颈部、背部汩汩下落,汇聚成一股股令人不忍目睹的血流淌落桥面!甚至双腿都被十数根箭支穿透而过死死与藤桥钉在一起! “不!不!兄弟!”野阳尧与达元卡丹徒劳的想伸手抓住图甘转瞬即逝的生机,然而片刻后,眼中淌出淡红sè液体的两人重新举起斧子,砍向藤桥!这一刻,撕心裂肺的吼叫,两军混战的惨烈,人嘶马喊的战斗,冰冷激shè的利箭,熊熊燃烧的火焰,身体重创的剧痛,这一切的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了概念,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已静止沉寂,唯一的信念支撑着他们的生命力,如天雷般在他们的脑海意识里连绵不断的轰轰炸响:砍断藤桥!一下!两下!三下……绝不能让兄弟的血白流,绝不能辜负弟兄们的信任,哪怕,所要付出的是最宝贵的生命! “图甘!一路走好!兄弟们不会让你失望!”野阳尧的大喝在谷涧中连绵回荡,是那么的悲壮有力! 自远处拼命打马赶来的老韩等一众“墨獒”正好目睹了这一切,手中的兵器竟被他们一个个攥得“咯吱”作响,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赶到战场,和这些英勇无畏的兄弟们一齐并肩作战。 眼看箭雨竟然都没有奏效的云阿丹戈勒与蛮人弓手却在震惊之余倍感屈辱,心中被yīn影遮蔽的他们愈加疯狂,甚至放松了对冲入队伍中的“墨獒”的围剿,而集中全力攻击藤桥。 又一波更加凌厉疯狂的箭雨shè来!远处的老韩看到桥面上的两人一个趔趄,禁不住破空而出:“兄弟!” 此刻藤桥上的野阳尧微微垂下脑袋看了看让自己呼吸突然变得困难的元凶,一根插入自己右边锁骨压迫颈部的羽箭!顺着向前的目光,他看到在这波箭雨中已然没有了呼吸的达元卡丹,这个平时默默无语的坚强汉子,死前的最后一个姿势竟然是将自己的身体死死压在手中劈落藤桥的斧刃上,是想用全身的力气将这座藤桥砍断,这个不苟言笑的勇士在最后一刻仍然毫不张扬的用生命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一滴深红sè的液体自野阳尧眼中滑落,随着颈部“呲呲”的向外冒着血,已然说话极为艰难的野阳尧用尽全身的力气,拖着沉重虚弱的身体向桥边的最后一根藤栏走去,原本强健有力的臂膀仿佛灌了铅一样无力的摆动。 瞬间的距离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握着斧子的手剧烈颤抖的野阳尧艰难的回头向北一望,那里,有怎么也割舍不下的兄弟们。 “啊!”发自灵魂深处的大喝让沸腾如地狱一般的整个战场仿佛都瞬间停滞,一个血肉模糊却又顶天立地的身影高高的扬起双手,他的手中握的仿佛是当年大禹开山倒海时所用的神器! “不!”飞驰电掣赶来的老韩目睹了最后的壮举,野阳尧身体剧颤的倾尽全力举起了手中的斧子,一声仰天长啸中劈下最后一斧!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停顿。桥面猛地抖动一下,“呲喇喇”的藤绳移位声连绵响起,“嘣!嘣!嘣!”的藤栏崩断声接连不断的传来,“喀喇!喀喇!”声中,一块块结实木板极不甘心的一一崩裂! “轰隆”声中,连接谷涧天险的藤桥一瞬间分崩离析! “谢大哥成全!”野阳尧仿佛听到了老韩最后的呼唤,最后的面容是那么的安详! 三具顶天立地的勇士陨落的身躯随着藤桥的散坠而落下,在湍急的河面上绽开一处异常耀眼的浪花,转瞬间被奔逃汹涌的河水带向了远方……只有部分冒着浓烟的藤桥残骸依然吊挂在陡立的谷涧峭壁上熊熊燃烧,见证着刚刚的惨烈一幕…… 第108节 墨入雁门(九) - 逐胡纪 - 枫尊 () 藤桥断裂的巨大声响暂时打断了生死相搏的火热战斗,“勇士!”凶狠异常的九大兕蛮联军兵将毫不掩饰眼中的震惊与迷茫,崇尚勇武的他们不由自主的为对手下了一个公认的定义。 “没想到敌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勇士!”握着牛角号的手颓然垂下的云阿丹戈勒骇然叹道,“这是哪一路兵马,坚如磐石!悍不畏死!” 就像瞬间失了魂魄一般,九大兕蛮联军的首领往已然空荡荡的谷涧上呆呆盯了一阵,yù哭无泪,不知怎么的,他心中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自己这支部队的前途仿佛就像那已然崩断的藤桥一般,必将尸骨无存,这让云阿丹戈勒冷不丁硬生生的打了个哆嗦! “不!绝不能这样!”云阿丹戈勒猛一催胯下骏马,抢先向阵前冲去!随着他几个奇怪的手势急促的比划,九大兕蛮联军中的号角接二连三的陆续吹响,放声齐鸣,密密麻麻的后队立即分散涌上,占据谷涧北边开阔地的各个位置,旌旗招展,嘶吼连连,将阵前的三十余骑墨獒围了个水泄不通!筑起铜墙铁壁般的层层包围圈! 凭借装备jīng良与出其不意在敌阵中大开杀戒的野阳尧小队的“墨獒”们刹那间感到所面对的局势严峻起来,敌人不再是一味闪躲,虽然队列依旧是步骑混杂的毫无章法,但人cháo一波接一波的冲赶上来,东西南北轮番逼斗,毕竟这些野蛮人手里拿的不是烧火棍,而是能轻易要人命的兵器,再加上天生的一身蛮力,“墨獒”们开始出现伤亡,有一人甚至被蜂拥而上的野蛮人硬生生拽倒马匹被砍倒在地。 一口气带人冲到前面的云阿丹戈勒气喘吁吁的停住坐骑,看着渐渐有利于己方的战事,他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嘴角挂上了残忍的冷笑,张开黄牙遍布的大嘴,恶狠狠的说道:“前面的人听好了,赶快缴械投降,我九大兕蛮联军已将你们区区几人包围,绝无逃生之可能,束手就擒方有活路,否则,就让你们与藤桥上那三个自不量力的混蛋一样,尸骨无存!” 然而,包围圈中的“墨獒”们岿然不动。野阳尧、图甘与达元卡丹舍己无畏的英雄气概已深深的激励了“墨獒”们,没有一人哪怕是稍稍退却,所有人都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悍不畏死的前进!再前进!不管身上受了多少创伤,手中的刀与槊始终攻向前方!他们眼中无比的坚定与冷漠给了对手极大的震惊与压力。 ※※※ 拼尽全力刚刚赶到主战场上的“墨獒”大队在老韩的带领下齐刷刷的停下了疯狂奔驰的步伐,骏马们打着狂躁的响鼻大口呼吸着夹带着浓重硝烟与血腥味的战场空气。所有的“墨獒”将士都目睹了野阳尧、图甘与达元卡丹英勇无畏的惊人壮举,他们完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有人都为他们的英勇而感染,此刻,这支默默无声的铁骑气势陡升,战意大涨,磅礴的斗志让所有朝此凝望的人都会不禁心惊胆寒。 老韩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现在已空无一物的谷涧半空,右手猛地抹了把脸,微一抖擞,掌面上满是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他猛的自背后抽出一支箭,搭弓上扬,弓弦被瞬间拉满,“吱呀”作响中“嗖”一声远远抛shè入前方的九大兕蛮联军阵中! 老韩挂弓抽刀,浑身肌肉鼓涨的在马上高举起战刀,在“墨獒”阵前横向策马狂奔,火热的眼神对着一张一张坚定望着他的面孔,大声吼道:“嗬哈……”手中的战刀呈四十五度角扬探举起! 众“墨獒”听到老韩那尽情发泄高喊的战斗口号,立即高举武器与老韩手中的战刀平行碰撞着,同声应和:“嗬哈……”胯下的战马似乎也被这炙热疯狂的大战前气氛所感染,一个个撩踏着蹄子俯下身躯做着冲锋前的最后准备。 掠过阵前的老韩一个漂亮的拽缰高速折回队前,到达中心位置后突然拉紧马缰!狂奔中的战马止不住飞踏的脚步,只好借势将庞大的前身耸立而起,两只前腿急促弯屈撩踢着在半空中立起,高昂的嘶叫声霎时响彻荒原。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的老韩无所畏惧的再一次举刀高吼:“嗬哈……” 所有“墨獒”此时都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已随着老韩仰首啸天的气势而渐渐沸腾,他们神情激奋,热血沸腾,用尽全身力气高举武器,发出了地动山摇一般地齐声怒吼:“嗬哈……” 老韩横刀立马站在军阵的最前面,将脸转向“墨獒”众将士,猛地挥劈的战刀将自己内心的悲痛与愤怒淋漓尽致的爆发了出来:“壮哉!勇哉!野阳尧、图甘与达元卡丹,所有‘墨獒’都要牢牢记住这三位勇士的名字!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真正战士的职责,展现了同伴生死与共的情谊!唯我‘墨獒’弟兄方才有如此神勇将士!现在,看看我们的前方,那里还要我们的三十几个兄弟正在与百倍于他们的野蛮人浴血奋战,奋勇向前宁死不屈!我们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英勇搏杀而袖手旁观吗?!”老韩大吼! “绝不!”四百多人发自灵魂深处的齐声呐喊似乎让整个草原都为之震颤! 战场中间正在血斗的“墨獒”听见了兄弟们的呐喊,身形一震,一个个红着眼睛,脸庞抽搐着更加拼命的上前搏杀! 而野蛮人军队的众人同样身形为之一震,刚才那嚣张疯狂的气焰却随之一滞,他们仿佛又一次听见了藤桥之上那些勇士们燃烧生命所发出的那种勇敢者的呐喊!纷纷转头张望,手中的姿势也不由自主的变为防御。 “好兄弟!我们‘墨獒’绝没有丢下自己弟兄不管的道理,就算前面是火海炼狱,咱们兄弟也敢去闯上一闯!”老韩提缰转向拨转马头,横举寒光闪闪的战刀,“弟兄们,杀啊!” “杀!杀!杀!” 四百六十名“墨獒”,每排四十六人,共十排,如同一块巨磨磐石,在一骑绝尘向前冲击的老韩带领下,层层紧凑,杀气腾腾的开始阶梯式冲击,如同巨浪涌聚,一波接着一波,最终将掀起吞噬一切的恐怖海啸! 第109节 墨入雁门(十) - 逐胡纪 - 枫尊 () 滚滚黄尘中,四百多名“墨獒”jīng骑遮天掩至。 “你们这群还没开化的狗崽子们竟然敢在我‘墨獒’铁骑的面前造次,就要有胆量承受我们无边的怒火与惩罚,纳命来!弟兄们,目标,中箭的旗杆!”老韩大吼着挺槊拍马! 所有人身形一震! 九大兕蛮联军的野蛮人悚然一惊,纷纷扭头向阵中望去,云阿丹戈勒也战战兢兢的抬头向右手旁望去,顿时大惊失sè!那里竖着他的帅旗旗杆,果不其然,一直羽箭微微急颤的钉透过木制旗杆,牢牢插在上面!正是看到野阳尧三人英勇牺牲之时而激愤之情无从发泄的老韩刚刚爆shè出的那根长箭!朔风狂啸,涧风强劲,如此远的距离竟能一箭于万军中正中帅旗,九大兕蛮军中一片惊愕,久久发不出一点声音,刚刚因为围攻奏效而高涨起来的士气瞬时又陷冰谷。 而无论包围圈中的还是快马加鞭前去救援的“墨獒”则士气大振,老韩这jīng准的一箭如同shè散了笼罩在“墨獒”将士心中的悲伤与yīn霾,士气猛地高涨,让所有人如同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眼中冲天的战斗热情愈发炽热。 一队握盾提刀、头戴翎羽高帽的蛮羌骑兵见到主帅危急,丢下在包围圈中已然伤亡惨重的对手,急急遑遑地回奔向阵中还在发愣的云阿丹戈勒,领头的蛮羌将领高声喝吼着什么,胯下马颈上竟然还挂着一颗“墨獒”将士怒目圆瞪的不屈头颅。 “这个畜生!豹子!宰了他!”老韩仰首大喝一声,头也不回地冷冷说道,“让他知道伤害我们兄弟必须付出的代价!” 贺楼豹的眼中冒着冲天的怒火与杀气,气贯丹田,轻舒猿臂,听得一声弓弦响,战场上的两方人马不约而同的一齐发一声喊,“墨獒”将士的是怒吼,蛮军兵将则是惊呼,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从冲杀过来的“墨獒”战阵中飞出的这惊鸿一箭! 蓦地,一支流星般的利箭从天而至,“哒”地一声脆响,正中快速移动中的蛮羌将领颈部锁甲!尖锐的箭簇巧妙的自甲片缝隙中正透而入,满脸狠戾的蛮将一脸痛苦惊惧之sè的跌落马下,自大动脉喷出的血液冲起一米多高,窒息麻木的死亡感觉让他最终眼珠充血的爆凸出来,毙命当场! 而更令蛮军大惊失sè的是,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道转瞬即逝的黑影猛地在蛮将落马时激shè向更远处的阵中! 听得周围的惊呼与吼叫,被老韩神乎其神的一箭惊得不知所措的云阿丹戈勒本能的一个激灵醒过神来,未待细瞧即勃然变sè,眼神顷刻间骇极yù躲,情急之下他第一时间扔掉手中战刀,左右手用尽全身力气提拽马缰、俯身急转!就觉得肩膀一阵剧痛,左手一软,堪堪没有跌下马去,眼前一黑狠狠撞击在胯下马坚硬的马头上! 一发双箭!竟然是传说中的神技,一发双箭!这需要弓手对角度、力度、距离的协调和把握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对方军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神箭手!九大兕蛮联军中的兵将无不骇然胆寒。 “墨獒”为贺楼豹这一箭而欢声雷动!看见这惊心动魄的惊世一幕,无不钦然折服。 赶到阵中的蛮羌骑兵手忙脚乱地搀扶着暂时昏迷过去的云阿丹戈勒退了下去。主帅受伤的九大兕蛮联军开始混乱动摇,刚才嚣张的气焰此刻也已偃旗息鼓,面面相觑的原地打转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飞驰电掣般拍马赶到的“墨獒”们在老韩的带领下猛地撞进惊慌失措的蛮军战阵中,硬生生撕裂开一道致命的创口,蛮军蓦地遭此重创,纷纷人仰马翻,几无一合之力。 脑海中回荡着野阳尧等人壮烈牺牲的悲壮场景,心中犹如被巨石覆压其上一般沉重的老韩此刻宛如杀神降临一般,面无表情的冲锋掠阵,手中槊刀轮番飞舞,浑身浴血间威风凛凛得劈砍捅刺! 一骑蛮将嘴中“哇哇”怪叫的自侧翼冲上前来,老韩毫不在意的用余光稍一打量,眼中突然爆出一阵神光,他毫不迟疑的挺立直搠,将手中硬木槊硬挺挺与直冲过来的蛮将向碰!势大力沉的一击让两人的手都不由自主的猛震,只见老韩果断的放开手中的槊杆,亮出空门,不待敌人反应过来抽枪再刺,他抽出腰刀横劈出去打马错行,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间蛮将就被斩落马下! 老韩顺势将其手中所握大枪抢了过来,他刚才就看中这支弹xìng灵动的白蜡杆大枪,此刻其凝神劲于枪上,手腕一翻,杆身颤动,长缨中钩爪铿然,不怒自威,“好枪!众兄弟莫慌,助吾杀敌!杀!杀!杀!”老韩略带嘶吼的激动声音向被围战在敌阵中的野阳尧小队的“墨獒”战士喊出! 分量沉重的大枪在此刻马上的老韩手里仿佛活了一般,时而盘旋狂舞,时而刺插点戳,气势犹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般弯直随意,进退由主,枪尖如指尖般灵动自如,择情而动,攻守兼备,刚柔并济,收发自如。在蛮军阵中,大枪时而突然半空回扫,仿佛呜地一阵yīn风拂地扫过,绯红爆飞,无数的血花瓣洋洋洒洒、如雨而下! 紧随老韩身后势若疯虎的众将士成功的将部分已然遍体鳞伤的“墨獒”救出,老韩一路冲杀间,蓦地感觉手下一松,眼前一空,定睛一看,已经自敌阵中透阵而出,他猛地回头瞭望,只见九大兕蛮联军阵中西南角处,尚有四五骑“墨獒”在视死如归的苦苦拼杀,眼神一寒,“弟兄们,随我回转,救出那几个兄弟,再杀他几个来回!” “杀!杀!杀!”四百多名“墨獒”齐声呐喊着以排山倒海之势又一次悍勇无畏的狠狠撞入数倍己的敌阵之中!仿佛面前只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第110节 墨入雁门(十一) - 逐胡纪 - 枫尊 血肉横溅!断肢遍地!“墨獒”过处,凶神恶煞的九大兕蛮联军无不纷纷扭身躲闪,不多时,老韩带队再一次杀透敌阵,剩下活着的几个浴血全身几近昏厥的“墨獒”被救了出来,几个兄弟将他们拉到自己马上,拍马冲了出去! 冲出敌阵的“墨獒”丝毫不恋战,头也不回的顺着“之”字形线路向东面跑去,背后稀稀疏疏的流矢未能给他们造成什么大麻烦。 虽然遭此打击损失了将近六分之一的实力,然而人数毕竟占多数的蛮军缓过神来,纷纷神情激愤的吼叫着就要跟上追杀。 在身边将领的简单救治下,脑袋还是晕晕沉沉的云阿丹戈勒此刻恰好苏醒过来,他扫了一眼远去的“墨獒”,又看到了齐齐前奔的手下,心急如焚的他猛的拨开身前之人,急切的大吼:“站住!谁也不许追击,莫中了对方的圈套!” 步骑混杂的蛮军兵将莫不诧异的放停脚步,刚前冲起来的队伍连撞带踩的碰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异常。 ※※※ 胯下的骏马不断喷喘出浓热的气息,整个马身湿漉漉的,颈部的部分肌肉甚至出现了微微抽搐现象,可整个“墨獒”骑队仍然拼命高速前奔,越过前方不远处的草丘,后方就会在地平线上失去目标,他们的流矢也不可能再对自己形成威胁,就在此时,老韩不经意的转头看了一下,正好看见蛮军的混乱样子,突然,他的眉毛紧紧的皱起,手中握马缰的手也不由得攥紧了。 很快,整个队伍越过了草丘,老韩一个手势,骑队有序的疾停了下来。 “大人,怎么了?”刚才拼杀得满身大汗的独孤熊一收手中的长槊,拍马上前问道。 “没想到这群蛮军的领兵之人如此谨慎,竟然好像看出了我们的计策,根本没有被激怒而挥军上前来追杀,”老韩稍微有些急促的平复着急喘的呼吸,“看对方统帅情急之下勒兵避战的混乱不堪样子,他应该是下定决心留守此地再图稳策了。”老韩此刻心中却本能的升起一丝警惕,轮番与不同的敌人接战,连续的袭战皆胜,让包括自己在内的众人都产生了某种惰性,总以为自己在暗处,敌人在明处,以算计胜无备,必然无错,可这一次野阳尧小队遭受了如此重大的伤亡就给自己以惨痛的教训,没想到按计划应该密无疏漏的下一步计策也出了问题,还是自己将敌人看简单了,这种状态实乃兵家大忌。 “不行!若这群蛮军不上钩,我们付出的所有心血与牺牲都要付之东流!”老韩将手中枪头倒转狠狠插进身下草地,“哼!既然你们面对的是我们‘墨獒’,是生是死就不是由你们自己所能掌控的了!”老韩冷冷的话语却让一众兄弟士气大振,虽然一个个都疲惫带伤,但那浑身的精气神却火气腾腾。 老韩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紧张的分析着敌我的态势与双方的下一步较量,没过多长时间,他猛地睁开眼睛,嘴角却带上了一丝自嘲的笑意:“是我刚才不够淡定了,既然他们应该如此行事,我就再下一个套让他们不得不钻!野利狐!” “末将在!”野利狐正在带人为受重伤的兄弟们简单处理着伤口,闻声立刻应道。 “简单包扎后,除留下五十名受伤最轻的兄弟,你与傲犁逐日带着其他所有人立刻赶回格姆鲁特湖的营地,告知沈百万老先生,就说敌人马上就到,让他做好最后的准备!” “是!”野利狐应命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转身安排。 “独孤熊!” “末将在!” “看见五十步外那片荆棘灌木丛了吗,带领留下的五十名兄弟,前去砍树割枝,捆绑成堆!” “是!”虽然闪过一丝疑惑,但独孤熊毫不犹豫的马上招呼人前去完成任务,眼中充满沉思的目光。 老韩满意的点了点头,他非常欣赏自己的这帮弟兄身上与生俱来的严格军人气质,这才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威武之师所应有的素质。 “现在,好戏,正式开始……”老韩仰头望了望此刻晴朗无云的天空,平淡的语气中却隐藏着淡淡的杀气! ※※※ “搭起帐篷,立起木篱,所有人衣不卸甲,马不歇鞍,羌骑加强巡逻警戒,其余人就地休整。”呲牙咧嘴的感受着臂膀上传来的阵阵剧痛,云阿丹戈勒喘着粗气说道。 几乎所有的蛮将都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敞胸露怀,浑身横肉的持斧蛮将瓮声瓮气的咋呼道:“大人,那群逃走的胆小鬼根本没多少人,趁我们不备偷袭坏了大事,让我们遭受如此不堪的屈辱,为什么不一鼓作气赶上前去把他们砍成肉酱,以解心头之恨!” “隆康巴奴儿头领,你只看见了敌人的弱小与卑鄙,脑子里只充满了屈辱与愤怒,却忘记了思考,对于一个带兵之人来说,这不啻为一种灾难。”云阿丹戈勒面带嘲讽的调侃道。 “你!”隆康巴奴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恨恨的喘了几口粗气,忍气吞声的低下了头。 “哼!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此次秘密潜入匈奴腹地,为何会如此凑巧的碰上这么一批凶悍的骑兵;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他们不像草原上凶残的马匪一样,袭击过后尝到甜头就跑,反而会拼命截断我们前进的谷涧藤桥;你是否知道,去往我们的目的地还有一条平坦的大路可以走,那就是东面匈奴桑罕部落常年驻守的格姆鲁特湖营地,可奇怪的是,这支奇怪的敌人也是向东边逃窜?”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云阿丹戈勒,心中却油然升起了对他的一股敬意。 云阿丹戈勒的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这也正是我不明白的地方,我们此来事关重大,匈奴人不可能主动袭击我们,可敌人似乎却正是向匈奴人的营地方向循逃,他们之间……稳妥起见,我们不要盲目追击,在此地暂时休整,待明日多派几队骑兵进入南部莽莽草原,隐蔽前行,力图联系上匈奴人为主,告知我们的遭遇与此事的蹊跷,让他们替我们扫清道路后引领我们安全前进,此为万全之策也。”云阿丹戈勒的一席话说得众人虽心有不甘但人人信服,虽然好勇斗狠,但蛮人也不愿再碰上这种莫名其妙就被人狠打一顿的衰事。 若真按云阿丹戈勒所说行事,老韩的担心就真要变成现实了,到时事情发展的何种程度谁也无法预测。 “云阿丹戈勒大人,您快看!”一个正准备执行安营命令的眼尖蛮将不经意间的一瞥让他大惊失色,失声高叫起来! 第111节 墨入雁门(十二) - 逐胡纪 - 枫尊 在刚才老韩他们奔去的一座大草丘后面,突然出现漫天的尘土,马蹄的践踏与勇士的呼号震耳欲聋,仿佛千军万马在纵横驰骋。 所有九大兕蛮联军的兵将无不一愣,继而纷纷手持武器靠拢成阵,骑兵弯弓搭箭警惕戒备。但过了好一会儿,草丘后面的声音与沙尘渐渐平复,没有一兵一卒出现在众人眼里。 手持大斧的隆康巴奴儿满脸心悦诚服的表情,臂膀摇晃着疾步走到紧皱眉头的云阿丹戈勒的马前,深深的弯下腰恭敬的说道:“大人,请原谅我刚才的冒失与冲动,如果不是您睿智的开导与指挥,想必此刻我们将要面对的便是敌人埋伏在草丘后面的伏兵,那是绝不能被原谅的愚蠢行为,我深为自己的鲁莽而愧疚,跟随您,是我河湟众人的荣幸!” 他的周围,不少蛮人纷纷点头,庆幸、惊讶等种种表情不一而足。 然而让部下信服的云阿丹戈勒此刻却不是那种欣慰得意的表情,那深深皱起的眉头反而显示他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与疑惑,根据他刚才的推断,这支突然出现大杀四方,又毫不恋战说走就走的队伍里里外外透着一股子怪异的味道,而拼死截断藤桥后又向东面草原奔去的行动更是让他多了一重无形的疑虑。带领烧当羌人在危机四伏、强敌遍地的黑山山脉存活并强大起来,成为了九大兕蛮联军公认的统帅,云阿丹戈勒自认为小心谨慎、生性多疑的性格起了决定性的因素,他一直认为事有反常即须慎,事无反常即为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稳妥是处理一切的原则。 对手的种种怪异都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此行的秘密目的,不知怎么的,他刚刚一旦回想起对方义无反顾的截断藤桥的行为就极为不安,那可是自此地直到匈奴王庭最便捷的道路,为何对方会无缘无故的毁坏此路,难道他们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可为何他们目的达成后不向西或北方向跑,反而会选择往东朝匈奴桑罕部落逃窜,他们难道真和匈奴人有联系? 两方面都有不能解释的地方,云阿丹戈勒陷入了苦恼中,然而就在此时,敌人在草丘后却突然搞出了大动静,看那个样子,果真应该像面前那个愚蠢低能的隆康巴奴儿所说,敌人埋伏了伏兵妄想伏击我们的追兵。 若是如此……云阿丹戈勒心中好像豁然开朗,这一切都应该是一场碰巧了的遭遇战,敌人看到了藤桥,却因为地形的因素不方便埋下伏兵,于是才上演了这么一幕争桥败逃的闹剧,哼,这才是对方的阴谋! 为了稳妥起见,云阿丹戈勒没有挥军前冲,而是沉吟良久,抬头后一招手,“花公穆尔图!”一个身材高壮,脖颈上挂着一串骨制手工品项链的丑陋大汉应声上前,他的手中举着一把做工粗糙却结实沉重的大锤。 “花公穆尔图,去年黑山东麓五十六寨参加骨蛮寨夺宝马会,年轻的你一人一马毙敌十一人,伤敌四十四人,一举夺魁,让我们烧当羌人再次闻名北域,是我们族众的希望,是不折不扣的勇士!现在,就派你带本队一百五十骑人马去哨探那座草丘,无须与敌鏖战,回来告诉我那边的情况!” “是,大人!我会将尽可能多的敌人头颅扭下来献给您,以回报您对我的恩德与信任!” ※※※ “把这些荆棘枝垛绑在你们的马后,二十五骑在东,二十五骑在西,相向交叉对冲,大声呐喊,反复对冲!”老韩看着不折不扣执行完任务回来的独孤熊众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于是,尘土蔽日,杀声震天,一片沙场沸腾的气氛。 这就是九大兕蛮联军所见到的反常场面。 过了好一会儿,老韩一个握拳上扬的手势,正在拖拽着草垛策马纵横驰骋,口中打打杀杀的众人逐渐停了下来,一个个满头大汗,眼神中虽有疑惑却充满了有趣的神色。 老韩扭头望了眼看不到的草丘西面方向,“哼,虽然又碰上一个生性多疑的,但这个行动足以打消你那些疑虑了吧,就不相信你不动,只要你动了,就要给你裂开个口子再往上撒点盐,只有把你打疼到丧失理智了,你才会不顾一切的跟上前来,这就是对付你这种谨慎之人的办法。” “将草垛与枝柴全部堆到这里,多多益善,弟兄们加把劲儿!”老韩向“墨獒”们命令道,他第一个跳下马去,不顾背部伤口重复裂开流血的重创,开始堆放草垛,其余众人纷纷抓紧上前热火朝天的码放起来…… ※※※ 花公穆尔图提携着大锤,略带警惕的带着一百五十名烧当羌白马骑嚎叫着冲上了草丘顶部。 草丘东面下方远处的平坦荒原上,老韩等人忙碌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大概只有五六十人的模样,还有很模糊的喧闹声,站在马下显得慌慌张张的搬运着什么东西,看了看周围应该不会有伏兵,立功心切的花公穆尔图想都不想,大喝一声催促着身后的白马骑士加快速度上前厮杀。 待冲下坡来,花公穆尔图才发现水平线上已被人工垒起一垛垛一人多高的杂枝堆,成片成片或密集或稀疏的垛堆如同一片分布不均的树林一般,在期间,老韩等人隐隐绰绰的身形在看到自己率人袭来时,惊慌失措的向后逃窜,逃跑的慌张身影在垛堆间若隐若现。 花公穆尔图大喜,大铁锤在空中抡了一个圆圈,“那群胆小的丧家之犬已经吓破了胆落荒而逃,追,快随我追上去,他们跑不掉的,抓住他们,拿他们的头颅去向云阿丹戈勒大人请赏!” 杀戮与赏赐双重刺激下的蛮骑们立刻兴奋起来,高举着手中的各式兵器就随着雷公冲向垛堆。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 垛堆之中的老韩他们刚才因惊呼失措而发出的慌乱喊叫咒骂声响突然消失了,连带着先前交错晃动的人影们,也不见了。 “快!快!冲啊,冲进去!” 花公穆尔图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依旧带着“嗷嗷”大叫的部下们往前冲。五十步、三十步…… 眼看着刚刚冲进荆棘垛堆间,突然一声霹雳般的爆喝从其中某个方向震响! 第112节 墨入雁门(十三) - 逐胡纪 - 枫尊 陡然间,一束墨光“唰”的呼啸着飞向了花公穆尔图。不愧是曾经在黑山东麓五十六部落参加的骨蛮寨夺宝马会中战败群蛮从而一举夺魁的人物,那花公穆尔图浑身一个激灵,耳中闻得刺耳的动静后,眼疾手快的将手中大锤猛向左下一压,随即斜向上一挑!就听“铛”的清脆碰撞声在空中激荡,那束墨光中所蕴含的强绝力道,让花公穆尔图两手微微发麻,手腕处竟然有些许肿胀的感觉,大惊失色下,他急急向地上一望,一柄一尺左右的腰刀斜插进面前的草地上,刀柄仍在微微抖动着。 “鼠辈,纳命来!”几乎是在腰刀与大锤火花四溅的碰撞一刹那,一骑黑马忽然自前方荆棘垛堆间冲了出来,那突然出现的冲天怒吼好似晴天白日里猛然在耳边炸响的霹雳震雷,花公穆尔图与其手下被那惊天的吼声震得心惊胆寒,本来握锤的手还在发麻,这一下惊吓让他吃一点儿将手中沉重的大锤丢落地面。 那骑冲出的黑马骑士直愣愣向着这边飞驰电掣般冲了过来,速度飞快,转瞬间就到了花公穆尔图近前,说时迟那时快,一根粗长的杆体响着“呼呼”的风声朝着花公穆尔图就砸了过来! 脑袋还有点发懵的花公穆尔图眼见那根势大力沉的杆体以泰山压顶之势就要落至眼前,生死关头他终于展现出自己优秀的战斗本能,不顾手上的痛麻感,收不住胯下马匹冲击动作的他本能的奋起将手中大锤在此向外猛拨! 毕竟是仓促间的紧急防御,无论动作、角度与力度均不匹敌势若雷霆般劈来的杆体,本就沉重的大锤此刻在花公穆尔图手中犹如一座大山,粗长的杆体凶猛的袭来,韧性十足的杆体与杆头接连不断的击打在形状笨重且不规则的锤体表面上,花公穆尔图就感觉好似手上的大锤被人在极短时间内连续的用力攻击,手上所要承担的力度一波大过一波,强忍重压的花公穆尔图咬牙切齿的勒臂坚持,只闻“咔”一声,铁质杆体终究不及成砣的锤头坚硬而猛然折断,还未来得及高兴的花公穆尔图突然感到杆体断裂的最后一击的力度是如此的恐怖,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咔嚓”一声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就听“嘭”的一声巨响,花公穆尔图前胸的当甲被倒击回来的锤头砸得支离破碎,整个胸口血肉模糊向内凹陷,露出骨茬的胸骨竟然被硬生生砸进胸腔,随着一口夹带着暗红色的粘稠血液喷出口中,内脏已严重受损的花公穆尔图一脸痛苦紧闭双眼,直挺挺的自马上跌落其后。 那骑黑马恰时冲来,二马错镫的一刹那,一道寒光自斜下向上撩过,把仰身还未掉落地面的花公穆尔图的脑袋砍了下来,无头死尸掉在地上,鲜血从脖腔中喷出一股血泉,瞬间染红了地面。 那柄顶着一个不规则的硕大铁球的大锤被黑马骑士顺势轻而易举的捞在手中,腾摆挥舞间,坑坑洼洼且凹凸不平的锤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夺目的冰寒亮光。 在地面骨碌碌滚动了好几圈后嘎然停顿在一个土坑中的花公穆尔图的脑袋圆睁着惊恐的眼睛,似乎刚刚看清了那个刚刚要了他命的人的模样。大头阔脸,虎背熊腰,足足八尺身高,一身鼓涨的肌肉呈现散发光泽的古铜色,粗壮的臂膀中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一头蓬松杂垂的黑色长发在荒野朔风的吹拂下几乎遮挡住面部,一双黑色的眼睛在其中隐现!这双眼睛不含任何感情的盯着自己,其中蕴含的深邃会让所有被其注视深陷其中的生物感到一种冷漠、藐视还有……极度的危险! 花公穆尔图身后一百五十名烧当羌蛮骑兵一个个目瞪口呆,连勒马提缰的简单动作都未出现在一片空白的脑袋里,任凭自己如一具具行尸走肉一样被身下的马匹肆意带往前方,眼睁睁看着被轻易越过的黑马骑士而支撑不起进攻的勇气! 那个素以嗜血勇武而著称,被黑山东麓五十六寨敬为勇士之首的花公穆尔图,居然一个回合都未看清对方照面就被杀于马下?而且是被对方用自己手中的大锤给硬生生锤杀,这简直超出了这些蛮兵的思维承受能力。 那柄当年花公穆尔图因为在十年一度的黑山骨蛮寨夺宝马会中夺魁而被赐予的八十余斤重的“雷鼎瓮金锤”,此刻在那为黑马骑士手中被挥舞的虎虎生风,被喷溅了大片新鲜血液的锤体上,浮现出妖异的暗红色寒光,阳光照耀下那折射出的刺眼光芒让不少离得近的蛮骑都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就在这一瞬间,死神来临! 最先倒霉的一人正好冲着威风凛凛的老韩冲了过来,在他反应过来妄想扔掉武器赶紧拨转马头逃走的时候,老韩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耽误时间挥锤进攻,而是猛地一拉马缰,胯下黑色骏马仰蹄踏在蛮骑的马身上,“咔嚓”一声,战马凄厉的嘶鸣着侧翻在地上,马上的蛮骑随着栽倒在地,一只腿被突然砸倒的马身死死卷到身下,致使其头部狠狠摔到坚硬的地面上,眼睛立马凸了出来,眼见得不能活了。 老韩眼也不眨的专挑人多的地方钻,手中的大锤看似毫无章法,实则威力十足的旋转劈砸,寻常武器根本抗不住他手中“雷鼎瓮金锤”随意的一击,身披甲胄的肉身擦着即伤,碰着即亡,不多时,三十来个离他最近的烧当羌蛮骑兵就被接二连三的捶打于马下。被摆放杂乱的荆棘垛堆制约着,数量众多的蛮骑们慌不择路的混杂拥挤在一起,那些本来掉下马去还有口气的伤者们还来不及站起来,就被周围同伴们所骑马匹撞翻,马蹄反复践踏下,几个惊恐痛苦嚎叫的蛮骑连人带马被踩踏的血肉模糊,就这样,第一批被老韩砸落下马却侥幸生存的所有半死不活的幸运儿,也在半柱香内被自己人胯下的马匹踩踏殆尽。 然而在北疆就连鲜卑人都不敢小觑的烧当羌蛮骑兵毕竟不是一支乌合之众,甚至堪称训练有素的他们在最初的慌乱过后,并没有选择退缩,反而是疯狂的向对方发起进攻,毕竟现在战场上只有老韩一个敌人,虽然力大无穷,凶猛无敌,势若疯牛,然而你再牛,也还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头真正的牛。这边一百多号人围着你打,就算打不死你,还累不死你?!就算是一百头猪围着你拱,时间长了人也承受不了,何况是一百多号披甲执锐的精锐蛮骑兵! 然而这一切的论断基础都在于认为普通人是承受不了的,可偏偏这帮倒霉的蛮骑兵碰上得不是普通人,甚至某种程度上不是个人,他是死神的使者,阎王爷的信使,他手中的“雷鼎瓮金锤”此刻就好像阎王爷勾魂的帖子,只要是沾上了就死,碰上了就亡,而且慷慨的他对此项义务劳动乐此不疲。 蛮骑兵们蜂拥而上的围攻竟让老韩心中的杀意顿时暴起,他蓦地大喝一声,身上的骨骼关节与绷紧的甲帛发出一阵阵噼噼啪啪的声响! 朔风顿起!草原上掠过一阵冰寒刺骨的杀意! 第113节 墨入雁门(十四) - 逐胡纪 - 枫尊 老韩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一丝冷笑浮上嘴角,看着被摆放杂乱的荆棘垛堆制约着而寻机三五成群组队呈攻守兼备的防御队形的烧当羌蛮骑兵们,在这种突发的复杂不利地形下能在受挫后如此快速的想到此应对之法,这群蛮骑的素质与经验还是蛮高的,老韩不禁暗暗称道的点了下头,但也就是点了下头,在你死我活生死相搏的战场上,高超的应变能力才是关键因素。 老韩将左手猛的探入臀后的褡裢里,两条粗长的马鞭被牢牢夹在手指间掏出,手腕灵活的绞转一翻,指头快速的拉抻扣系,两条马鞭被头尾相连的系在了一起,“哗啦啦”一抖,一条一丈多长的鞭子就此现形,老韩单臂猛然使劲,左臂鼓鼓垒起的块块肌肉有韵律的轻微颤抖着,丹田中憋着一口气,突然间大吼一声,手上的长鞭左旋右转的轮扫了起来,好似两扇旋转的门板在老韩的身体两侧飞快的形成,鞭梢重重的击打在地面上,带起了地上的草屑断枝漫天飞扬。 无论烧当羌蛮骑兵们持械带甲防护的多么严密,他们胯下的战马却没有什么防护,单就那“啪啪”震地的鞭梢击地声,就让它们本能的骚动紧张起来,更勿论那被力大无穷的老韩甩得飞快的长鞭打在身上那痛彻入骨的感觉。 马儿经过训练可以成为战马,但几乎不可能成为战士,所以当本能感觉到的危险与疼痛降临时,它们的本能反应便是,跑。 可惜被杂乱的荆棘垛堆阻碍着,疯狂逃窜的马匹没有多少逃窜的富余空间,再加上被惊怒交加的马背上的蛮族骑手们大力的拉拽,整个场面刹那间惨不忍睹,被自己人碰撞、撞伤甚至撞下马来的蛮骑兵不在少数,其余人等也深陷此乱局,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被撞的惯性带下了马的滚在一起已经是遍体鳞伤,眼看着进的气越来越少,出的气也越来越弱。 老韩对待真正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心存仁慈的主儿,他竟似庭院散步一般专拣那些在混乱中苦苦支撑的小战团,手中长鞭看似随意挽个鞭花就甩了出去,不管卷到对方的头、臂、腿还是当甲间隙,皆借助胯下马力一个猛拽自半空中拉将过来,不待近前即举起右手那八十多斤重的大锤“呼”的一下抡砸上去! 残甲、枯草,还有那被砸崩的模糊身躯溅出的漫天血珠混杂在一起,洋洋洒洒的飘飞在空中,这种绚丽嚣张的搏杀手法的弱点是必须要求使用者力大无穷且耐力十足,优点也显而易见,就是让看到的人胆战心寒,丧失斗志。 纵然是群嗜血如命甚至在粮荒时也不介意偶尔以人肉来打打牙祭的黑山蛮族也最终受不了这惨烈到夸张的场面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畜生,他们也是人,空气中的浓重血腥味与接二连三响起的同伴们惊天动地的临死前惨叫声时时刻刻折磨着他们那已经急剧变得脆弱的神经,再看到一个如同屠夫挑选猎物般游刃有余的眼神的杀神在四处溜达着肆意寻找下一个牺牲品,再悍不畏死的蛮族骑兵们心里也只剩下与身下战马一样的念头了。 老韩快速扫视一下已变成修罗域的战场,满意的点点头,忽然仰首唿哨一声,一心向往奔逃的烧当羌蛮骑兵们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应声倒地,十几支箭矢几乎在老韩吹哨的同一时间扑向他们,带走了七八个蛮骑兵的性命,几十个高大健硕如下山猛虎般的壮汉跨坐匈奴高头大马,全副武装恶狠狠的从荆棘垛堆外围各处掩杀过来! 老韩之所以采取这种不大人道的战斗方法,煞费苦心的布置这么一个战场,目的只有一个,无论从身体还是心理,都必须彻底击垮面前这群凶狠嗜血的蛮骑兵们反抗的念头,让他们成为一群被吓破了胆子的绵羊,只有这样,才尽可能不会让出战的兄弟们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才能稍稍弥补刚才眼睁睁看着野阳尧等兄弟壮烈牺牲的巨大悲痛。 冲在最前面震撼出场的独孤熊挺起手中大枪,一声厉喝:“蛮贼休走,敢犯吾等‘墨獒’之神威,就一个个都准备好留下性命吧,你家熊爷爷在此!” 本就被老韩杀的胆战心惊,又出现独孤熊这帮猛汉组成的生力军,顿时让威震北疆的烧当羌蛮骑兵们仓皇失措,此刻如迷宫一般的荆棘垛堆中,蛮骑兵们根本弄不清对方究竟有多少人马,更无暇组织哪怕简单的反抗,像被狼群追赶的绵羊们一般四下逃窜。 这一场厮杀至此已变成纯粹的杀戮,被吓破了胆的战士是没有资格生存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之上的,那是勇者的权利。 最后幸存的十二个蛮骑兵堪堪跃出最外侧的几堆荆棘垛,就听闻身后传来奇怪的破风声,情知不好的他们还未来得及鞭马加速,“嗷嗷”的几声惨叫过后就被一根根简易的木杆投矛连人带马的给钉在地上,几个伊屠族出身的“墨獒”面无表情的拍了拍手上的木屑,似乎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十二个蛮骑兵有十一个被击中要害,登时毙命。还剩下一个同样中矛却当时没有身亡的,投矛似乎是力度不够,仅仅扎入其背部中隔偏右的位置,他感觉到了钻心的剧痛与喘息的不畅,但是没多想,毕竟自己还活着。强烈的求生欲望让这个仅剩的蛮骑兵肾上腺素飙升,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夹马腹!胯下北疆马吃痛的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奔去。为能侥幸逃出生天而庆幸激动的蛮骑兵没有回头顾望,他的身后,包括老韩在内的“墨獒”看到他还能奔逃出去,脸上竟不约而同的显出一副放松的表情,甚至表示鼓励的纷纷竖起拇指朝那个腼腆的伊屠投矛手做着赞扬的手势。 老韩傲然坐在马背上,将大锤倒立直砸在已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左手扶着马鞍桥,让自己与胯下的骏马都抓紧休息,“干得好!等这个报信人完成了他的使命,相信能够让那个谨慎多疑的蛮族统领有所动作了,咱们也赶快回去,最精彩的戏份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群悍勇之士丝毫没有异议的坚决服从老韩的命令,马头一拨,整齐有序的随老韩向东南方向奔驰…… ※※※ 已然草草搭寨安营下的九大兕蛮联军营地一片混乱不堪,习惯与烧杀抢掠惯了的蛮军其实还是不怎么习惯于这种长途远征,战斗素质强悍的蛮兵们军事素质一塌糊涂,大大咧咧、消极怠工、偷工减料、倒头就睡、偷奸摸滑……这一切都让云阿丹戈勒感到一个头两个大,指挥忙碌的焦头烂额。 就在他刚要下令派几队骑手兵分几路进入大草原去与匈奴人联络的时候,他身边的一个亲兵突然大叫一声:“大人,那是个什么东西?” 远处,一匹狼狈不堪的马驮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物体正朝此处踉踉跄跄的奔来! 第114节 墨入雁门(十五) - 逐胡纪 - 枫尊 “那是……”云阿丹戈勒的脸上渐渐变得煞白,露出惊怒交加的神色,他周围的蛮兵们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一群上不由自主的涌上前去。 “大人……”感到越来越头晕目眩的幸存伤兵奔回来的路程中并没有惊慌失措,能够无惧拼命的凶悍善战之士才有资格跟随花公穆尔图这位扬名黑山的勇将身边,这些常年在外搏杀征战的蛮骑兵几乎个个都没少受过重伤,起初他以为这只是流血过多的征兆,只要回到营寨好好调理一阵,自己又能跨马杀人,然而在他已然骑到离云阿丹戈勒十米左右的时候,一声“大人”喊出后他竟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竟然那么的虚弱,而且自背部的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眼一黑一下子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一股不祥的预感霎时笼罩住自己的心头。 对面的云阿丹戈勒等人也被突如其来的景象惊了一下,只见自己的同伴只是张了一下嘴,一股夹带着无数气泡的粘稠血液竟随之喷淌而出,而他似乎也毫无预兆的猛地俯身栽倒在马背上,差点跌下马来,随着他的低头,众人才发现他的背部竟然插着一支投矛!如同一声惊天霹雳在耳边炸响,云阿丹戈勒立刻催马上前! 伊屠族“墨獒”骑兵的投矛准确无误的扎中这个蛮骑的右肺叶,而且力道把握的精准得令人发指,刚好让矛尖刺破肺叶而没有直接戳穿或击碎,若这个受伤的蛮骑兵不开口说话,说不定活得还长一点,若他一旦开口说话,内外失衡的压力会迫使矛尖继续扎入直至他因肺部充血窒息而亡。 此刻,眼前已漆黑一片如同溺水的感觉一般的受伤蛮骑已感到死神就站在自己的旁边,因为窒息而大脑缺氧以至于意识模糊的他拼命的想说些什么,而此时决定其说话内容的是大脑中所受刺激最深的景象。 “……伏……击……”这短短两个字就是已奔到跟前一把扶住刚刚失去生机的手下的云阿丹戈勒听到的最后两个字,他呆愣了一下,眼神不由自主的转向那片草丘,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自己手下最勇猛的战将花公穆尔图和一百五十名精锐的烧当羌白马骑就落得如此全军覆没的下场,这让云阿丹戈勒狠咬了一下舌尖才勉强止住了自己摇摇晃晃下坠的身体。 嘴中浓郁的血腥味此刻是那么的苦涩不堪,此次黑山山脉的九大兕蛮部落集结所有的精锐共计三千一百人倾巢而出,只因那人说此行目标之重要非常,仅自己的本部落烧当羌就派出了最身强力壮的六百名久经沙场的白马骑兵,然而此刻还未到达预定的集合地点,这群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就在刚才的几场莫名其妙却惨烈异常的战斗中折了一半,整个九大兕蛮联军损失了六百多人,要知道,自己之所以成为这支成分复杂、矛盾重重、桀骜不驯、凶悍无纪的蛮军统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手上控制着一支本部落的支柱军事力量,然而现在这支队伍实力大大受损,能否继续弹压其他部族军队的不满尚且不得而知,想要和以前一样让所有人根据自己的安排乖乖听命是绝对的天方夜谭了,云阿丹戈勒使劲的咽了一口充满咸涩口味的口水。 刚才自己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的确信敌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力排众议不予追击而只是派一支精锐的骑兵前去探查情况,谁知结果竟如此的出乎意料,敌人竟在离自己的大部队如此近的地方在很短时间内干净利落的吃掉了这支骑兵,这在自己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依照自己对花公穆尔图这支队伍的了解,虽然只有一百五十人,但个个身经百战、全副武装、骑**良、战阵熟练、骑术超群,就是碰到一支千人队的攻击,他们也不会出现全军覆没的结果,打不过跑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然而结果就是这么残酷,竟然无一幸存。 而奔逃回来的那个蛮骑最后的“伏击”二字更是让云阿丹戈勒感到瞬间通体冰冷,说好听了这叫做指挥失误,白白断送了手下的性命,说严重了这就叫畏敌怯战,贻误战机,是被蛮人勇士们所唾弃的。 不用抬头张望,耳中听到周围一些地方传来的阴阳怪气的愤懑语言,云阿丹戈勒紧紧闭上了眼,现在这个群情激愤的时刻,似乎只剩下一个命令才不会引起反对、分裂甚至兵变,而自己的所有谨慎与担忧只能被深深的埋藏在心底,他猛地睁开眼睛,微不可查的轻轻叹了口气,云阿丹戈勒手轻轻上扬:“花公穆尔图和一百五十名烧当羌勇士用生命为我们指明了前进的道路,全军追击,逮到那群可恶的敌人,一个不留!” “乌里章洪头领!”云阿丹戈勒头也不转的冷冷冒出一句话。 正在跟旁边几个打扮得奇形怪状的头领样人物窃窃私语的一个高瘦之人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光秃头皮上那像无数根蚯蚓扭曲盘缠一般的恶心疤痕,胸前几个碗口大骷髅头串接起来的筋链随着他的挺身“哐啷啷”碰撞着,也许是最终承受不了那无形的压力,他紧皱着眉头应了一句,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安,“大人有何吩咐?” “纵然河湟、鬼章、东爨乌蛮等族不擅马战,然而此番追击,必有一场恶斗,为了保存体力,我以九大兕蛮部落联军统帅之位下令,立即征调你们戈基部富余的的駏驉配给所有步兵当坐骑使用,此役过后,全数返还,如有遗失,再行补偿!” 乌里章洪腾的一下子绷直了身子,唾液横溅的在马上撒起了泼,一脸匪夷所思加不可置信的看着云阿丹戈勒:“什么?!这,不行,绝对不可能!无比英明的云阿丹戈勒大人,即使你是联军统帅,即使你报仇心切,你也无权肆意征调我们的駏驉,这些都是我们部落多年来悉心培养的宝贵成果,我们的战士都视之为珍宝,怎能交给那些从未驾驭过战马的……” 然而,乌里章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硬生生打断了:“我倒是觉得云阿丹戈勒大人如此安排没什么不对,反而甚为妥当,多保存一分体力就多一分战力,难道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乌里章洪统领想不明白?” 乌里章洪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蓦然呆愣的缓缓转过头去,发出这句阴阳怪气语调的人竟然是河湟部落首领隆康巴奴儿,这个刚刚正悄声与自己商谈要趁云阿丹戈勒实力大减之际寻机夺权的同伴。还未等乌里章洪反应过来,其他几个声音也陆续在耳边响起: “駏驉再珍贵也是畜生,再说你们戈基部既然把它们带来不就是为了打仗用的嘛,怎么,只许你们戈基人骑乘,而不准我们的战士坐坐,哼,莫要把自己看得太高吧!” “云阿丹戈勒大人毕竟仍然是九大兕蛮联军的统帅,他既然明确下令了,作为属下就应该遵从,岂容推三阻四,这般抗命可是有违军法啊!” “前方恶战将起,乌里章洪统领却在这为了一群畜生较劲而耽误了大事,这样可不符合我们黑山勇士的传统!” “云阿丹戈勒大人不是说了‘此役过后,全数返还,如有遗失,再行补偿’嘛,你还有什么顾虑可言,难道真如他们所说,我们战士的性命还抵不上一群畜生?!” 乌里章洪脸部涨得通红,刚才所有指责他的声音都来自刚才与他密谈趁云阿丹戈勒实力大减之际寻机夺权的其他各部落首领,这些人此刻竟翻脸不认人的众口一致指责他,让乌里章洪哑口无言之际还无可奈何,众怒难犯啊! 戈基部的駏驉群很快便被其余各族的兵将们强行从戈基人的手中牵走,不多时,一支全员上马的骑队便组建完成,云阿丹戈勒扫视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不是不知道其余几部落间的猫腻与阴谋,此事他正是借助于戈基部统领乌里章洪的愚蠢与过激反应制造了一场矛盾,将本就不怎么牢固的联盟暂时拆散,人都是自私的,当自己的利益能够得到时,别人的利益永远不会真正放在自己心上,善于算计的云阿丹戈勒看着垂头丧气、充满愤懑的乌里章洪,投去蔑视的一抹冷笑。 “九大兕蛮联军的勇士们,敌人的头颅和鲜血等待着我们去收取,前进!” “嗷!嗷!嗷!”两千多名嗜血残暴的九大兕蛮部落兵将挥舞着手里的各色利刃兵器,嘶吼着争先恐后的涌冲向草丘! ※※※ 远处辽阔的大草原上,一群黑点在前面若隐若现,如同饥饿狼群前头已然气力不支的肥羊,又如同饿汉们眼前喷香扑鼻的红烧肉,刺激得渴望复仇雪恨的蛮军一个个脸红脖子粗,两眼通红嗷嗷叫着策马奔驰。 狡猾的他们已然看出前方的骑手们胯下的战马似乎已然体力不支,鼻子中喷出的白气清晰可见,几乎连成一片气雾,所以蛮军们毫无顾忌的鞭马前冲! 然而他们没有望见的是,气雾缭绕的前面,却是血海滚滚的修罗地狱! 第115节 墨入雁门(十六) - 逐胡纪 - 枫尊 遥远的前方突兀的出现了一望无际的禾本高草丛,率军疾追的云阿丹戈勒猛然间四处张望了一下,继而眼中闪出一丝寒光,嘴角的冷笑显示出他现在的心情不错,“勇士们,前面那群胆小鬼畏惧我们的神威,只顾逃命慌不择路了,我认得这个地方,这里是匈奴桑罕部落的领地,越过前方的草场,不远处就是格姆鲁特湖,桑罕人的大营就在那里,全速前进!只要匈奴人听到动静,他们肯定会前来打探,给这群胆小鬼们以前后夹击的绝望扑杀,我们要赶在匈奴人之前杀掉他们,把他们的头颅作为给匈奴单于远道而来的见面礼!冲啊!”云阿丹戈勒狠抽了一下鞭子,胯下战马踏起一阵尘土加快了速度。 “嗷嗷”大叫的蛮军紧随其后,脾气暴躁却擅于负重的戈基部的駏驉群似乎被跑在前头的战马们所激怒,红着眼睛步伐紧凑的一个劲儿猛冲。 被大好局势蒙住眼睛的九大兕蛮部落兵将竟然没有一人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为何不论己方换乘駏驉、生疏适应还是此刻穷打猛追,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对方与自己之间似乎永远是那么一个距离,既在箭矢冲锋的射程之外,又总能在视野内明确的看见。 没有人怀疑自己的追击方向上会出现什么意外,前方就是匈奴人大营的事实给他们吃下了稳如泰山的定心丸。 不多时,一望无际的大型草场就清晰的出现在蛮军眼前,一条不算宽阔的道路在一丈多高的草丛中出现,随着大风的阵阵袭来,道路在其中时隐时现。 在蛮军眼中正“狼狈逃窜”的老韩众人突然加快了速度,倏地一下冲进了草场路中,眨眼间便深入的不见了踪影。 云阿丹戈勒豹眼一瞪,“追上去,不能让他们跑了,快!”狠狠夹马腹在亲兵的护卫下急切的抢上前去,不多时,整个九大兕蛮联军已接近了草场道路的入口。 ※※※ 进入草场后的老韩和众“墨獒”不再担心吊不住身后的蛮军,这片一望无际的草场只有这么一条可以通行的草路,敌人无从选择。 如摆柳般随风起伏的高大禾草在路两边密密麻麻,如同波浪般起起伏伏荡向院方,老韩他们加速向里冲去,眼睛如鹰隼般扫视着两侧,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更为让人惊讶不解的是,由老韩带头开始,众墨獒们纷纷主动的在奔驰中的马上“丢盔弃甲”,隔一段路程便有三四个人将除去武器之外的所有铠甲随意仍在道路两旁,减去了沉重的甲胄负担,不一会儿,众人便全部轻装前进,众“墨獒”胯下的战马一个个踢踏起显得轻松许多的步伐加速前冲。 突然,老韩双眼大睁,右手向上一摆,左手提缰勒马,整个骑队急速停立下来,“墨獒”们本能的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大人,这边!”前方二十步远处,满头大汗、仅着轻装的野利狐突然自右侧草丛中冒出头来,幅度很大的冲这边挥手。 老韩他们毫不迟疑的催马上前,一头扎进了由野利狐带路的草丛深处,草影剧烈晃荡过后,这一支人马竟在草场中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如同在绿波荡漾的草海里一头扎进去潜游一般,老韩一行人努力拉拽马缰,夹紧马腹,强制胯下紧张不安的马匹跟着野利狐向前行进,走的时间长了,繁盛茂密、无边无际的禾草密密实实的阻挡在身上,竟隐隐给人一种压抑窒息的感觉,慢慢的,就连坚毅如独孤熊等人都要忍不住想开口询问还要走多远之际,突然,众人眼前蓦地一亮,感觉前方一空,都忍不住不由自主的紧紧攥住缰绳,生怕一个不小心摔倒下去,眼前是一大片空地,嗯,确切的说是一大片刚刚空出来的圆形场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青草气息与土腥味,地上残余的一点被利刃割断的鲜嫩草茬还渗出点点汁液,一捆捆刚割下来的禾草被散扔在周围的草丛里,空地与草丛相间的地方被挖出一整圈粗糙却颇有宽度的浅壕,几辆拴着笼头的大车周围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几十个匈奴人装酒用的大桶,数不清的锹、锨、楔等简易工具散落其旁,从一个倒伏的桶口还能看见散落出来的一小堆干硬的细土,顺着地上的印迹循察过去,可以看见分割草场与空地间的圆形宽壕里已铺满一层这样的细土。 场地足够宽敞,所有剩余的“墨獒”都集中在这里,大家都是一身轻装皮甲,卸去了所有沉重的甲胄,相当一部分人正在安静的歇息包扎伤口,看到老韩他们前来,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激动兴奋的走上前去,“大人……” “坐下休息!”老韩一个箭步上前便把挣扎站起来的一个“墨獒”战士扶住,扶着他重新坐下,老韩认得这个英勇的中年伊屠族战士,他叫恒达罕,是傲犁逐日身边一个什长,此刻他左腹部包扎的葛布已然被鲜血浸透了一大半,看他脸色苍白的样子,肯定失血不少,老韩眉头一皱:“胡闹!哪个让你又回来的,怎么不留在营地休息,这一仗大局已定,无须弟兄们如此拼命,你,唉,你啊!” “大人!”听闻老韩的话,恒达罕脸庞不自觉得抖了抖,坚毅憨厚的面孔上,一双眼睛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红色,话语中也带上了一丝颤抖,猛吸了一口气,恒达罕说道:“大人,肚皮上肉多,不小心被个野崽子擦了下,这点儿伤看着吓人,其实除了流的血多了些,不会有大碍。正是回到营地后沈老先生说此战无需大动干戈,我才想既然不用担心搏杀时成个累赘,就过来看看能不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恒达罕抽了抽鼻头,狠狠的说道:“野阳尧他们就是为了堵住这帮蛮人畜生牺牲的,我想找一切可能的机会为他们报这个仇!” “好兄弟!”老韩右手有力的拍上恒达罕的肩头,环视着周围几乎个个带伤、疲惫不堪但血性十足的弟兄们,“此役,必胜!报仇!” “必胜!报仇!”所有“墨獒”都刻意压低声音整齐重复着老韩的话。 老韩转身看向野利狐,重重的点了下头。 鼻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通红的野利狐猛地抹了把眼角,毫不犹豫的俯身趴下,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上,过了一会儿,他“腾”一下子双手撑地一跃而起,“大人,他们来了!” 老韩脸皮抖动了一下,面上掠过一丝冰凉的杀机,“好戏,开始了。所有人做好准备!”一边说着,老韩“撕拉”一声自衣角撕下一大块布料,麻利的解开裤腰带,一股冒着热气的液体浇淋浸透了手上对折起来的布料。 所有“墨獒”都不折不扣的执行着和老韩一模一样的动作。 闭着眼感受着什么,突然,老韩的双眼睁开,正好看到独孤熊、野利狐、尉迟狼等人同样瞬间看向自己的眼神,微一点头,“天助我也,风起云涌!”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的“墨獒”都掏出身上的火折子,将每人手中的一根箭簇处缠绑着厚厚干草的箭支点燃,拉满弓弦冲着西北方向任意射出! 刹那间,犹如点点流星自半空中疾速陨落,火苗腾腾的火箭成片的落到了这片草场之中,开始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落下的火箭扎进一丈多高草丛中连块泥巴都没有带起来,然而没过多长时间,一团接一团大火“噼里啪啦”的熊熊燃烧起来,借助阵阵浑厚的风势,瞬间就变成了一个个大火球,继而向四周肆无忌惮的蔓延开来。 ※※※ 云阿丹戈勒现在很享受这种追的人“屁滚尿流”的感觉,这种压迫性的追杀让他内心极度膨胀,也许正像隆康巴奴儿所说,真正的勇士享受的正是这种主宰别人生死的感觉。 但正如统帅都是勇士,而勇士却不一定能够做统帅一样。勇士的思维对整个军队来说有时是一种灾难。刚冲进繁密茂盛的禾草丛中时,身经百战的云阿丹戈勒本能的思索过将要面临的事情,但匈奴人就在前方所产生的强大自信心让他自满爆棚,在脑海中快速闪过的敌人可能进行的各种偷袭也被他很快否决,在他眼里,一支被吓破了胆子只顾逃窜的逃兵是没有能力和胆量来反戈一击的,再说在这茫茫草海中,任何过激的攻击所引起的后果就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他自信敌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于是放下心来义无反顾的冲进了草场。 跑啊跑,追啊追,一种不安的情绪越来越强烈的在云阿丹戈勒的心中生出,冲进草场已有很远的距离了,为何对方的一兵一卒甚至连马蹄声都消失不见了呢,左右侧那茂密严实的禾草聚集,犹如两道铜墙铁壁将自己一行锁在中间。 就在他感到越来越蹊跷,刚想让手下的蛮军转向加速撤回草场外围的时候,一阵阵“嗖!嗖!嗖”的奇异破空声自远处不同的地方传来! 第116节 墨入雁门(十七) - 逐胡纪 - 枫尊 浑身一个激灵!云阿丹戈勒惊怒交加的勒马扭头,胯下骏马悲鸣嘶叫一声后被大力的拽拉之势逼迫着高扬起前蹄,整个马身几乎瞬间直立起来。 一众蛮骑们也几乎同时勒马戒备,可无奈的是,那些河湟、鬼章、东爨乌蛮等族的步兵们面对这种情况却有心无力,如同踩着油门往前开车谁都会,可碰上突发事件需要快速处置时就需要驾驶技能一样,这群蛮兵们优哉游哉的骑在駏驉上一个劲儿往前奔没问题,可熟练驾驭胯下坐骑这样高难度的事情就实在太难为他们了,于是乎,反应慢的就一头扎进前方的骑兵群里撞得个七荤八素,反应快的更不堪,本能的大力拉缰动作会让敏感暴躁且野性十足的駏驉当场发飙,横着身子就左突右撞,将任何阻挡在行进路线上的物体撞倒在地才罢休。顿时蛮军中马嘶骡吼,人仰马翻,咒骂惨呼,呵斥呻吟之声不绝于耳,宛如热闹的斗兽场。 云阿丹戈勒和他身旁的一众部落统领此刻却出人意料的没有一人出声制止或处置这一出出混乱不堪的闹剧,他们全都一言不发,瞪到极致的眼睛全都直勾勾的盯着西方的草场处,刚才眼角余光的一瞥,他们只看到星星点点的亮光自头顶的天空蓦地掠过后插入身后西方的草丛中,此刻,他们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的发生,又好似在虔诚的祈祷什么的不发生,虽然此刻草原上凉爽的朔风呼呼的吹拂过来,但每个人的额头上都不断的沁出豆大的汗珠连成串的淌落。 伴随着一阵阵“噼里啪啦”的液体高温中迸溅炸裂的声响,一团又一团耀眼夺目的大火球几乎同一时间燃烧起来,借助风势向这边肆无忌惮的蔓延过来! 所有九大兕蛮联军兵将的脸此刻都煞白一片,就连战马与駏驉也没有了刚才的暴躁挣扎,庞大身躯的不断抽搐显示了这群畜生们此刻的恐惧不安,这混乱的场景仿佛突然间画面定格,所有人都呆呆得看着那大自然中最狂暴的力量狞笑着在整个草场肆虐却无能为力。 “疯子!”云阿丹戈勒喃喃的艰难吐出两个字后,狠狠的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后,他的大脑飞快的转动起来,看刚才火箭运行的诡计,那群亡命的敌人应该是在自己的前方某个地方,看他们火箭落地的位置,却煞费苦心的选在自己队伍的后面,他们这是明显想逼迫自己向前走,虽然想不出前面会有什么危险在等待着自己,但绝不能上他们的当。 可当云阿丹戈勒刚想下令朝后疾退时,他突然发现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密集的上百个着火点在风势的帮助下已由刚才的连点成线,变成现在的铺线成面,虽然火势现在是往南走,但西去的道路两旁已然成为一片火海,更要命的是这片禾草正是枝嫩叶生之时,熊熊烈火遇上草丛中富含的充足水分,燃烧起来腾起浓浓的呛人白烟,笼罩弥漫住了后方的视野,若死命向后突围,可能会因看不清道路而自己一头闯进火海,当然也可能凑巧只有那短短一段草场着火,再往西便是安全的逃生之路。虽然明知那是仅剩的一条生路,可是从未面临过如此危急选择的云阿丹戈勒犹豫了。 也许没过多长时间,就在云阿丹戈勒抬头再一次看眼西方,想下定决心时,整个退路已然被肆虐的大火堵死了,整个西方一片烟雾缭绕,而且此时风向似乎偏向东南,腾腾的灼热火苗如同群魔乱舞般向这边冲来! 虽然离得还较远,但那高温灼热到能瞬间融合肌肤皮骨的温度似乎在这里便能感受得清清楚楚,不是只有云阿丹戈勒看清了眼前的局势,面目狰狞的乌里章洪大口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来时的道路,突然,他手中的大枪一挺,枪尖竟顶在一个骑着骡马的戈基部骡兵的背心处,“你,冲过去看看路况!” “大……大人,前面已经……”那个同族的骡兵战战兢兢的抬手虚指向西方,语气中充满了哀求,“啊!”骡兵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缓缓低头看向胸前,一只滴答着鲜血的枪尖正从自己的右胸处透出! “噗通!”随着长枪的主人猛地将枪身收回,骡兵手捂胸口的冰冷躯体重重砸在地上。 “你,过去看看路况!”冷漠得不带一丝人情的话语再一次响起,沾满新鲜血液的枪尖再一次重重顶在旁边另一个骡兵的背后,乌里章洪此刻仿佛一个歇斯底里的恶魔,血红的眼睛中充满疯狂与暴戾。 亲眼看到同伴的悲惨遭遇,感受到身后那冰冷刺痛的枪尖处,这一个急促喘着粗气的骡兵狠狠咬了下牙,扯过马背上一块搭布盖在胯下骡马的眼睛上,自腰部掏出一把匕首,颤颤巍巍的握在手里,凝视着它久久不愿动作,然而感受到身后那随时可以洞穿自己胸膛的利刃,骡兵鼻子一抖,带着哭腔猛然大叫了一声,手中的匕首狠狠扎在胯下的骡臀上! 被盖住眼睛正焦躁不安的骡子猛然间吃痛,那痛入骨髓的重创让它顷刻间疯狂,扬起四蹄便在马缰的扯拽下一头冲了出去!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一骡一人的一举一动,眼看着就要冲进那道烟雾缭绕迸溅火苗的道路了,那个骡兵爆发出一阵狂嚎,一头扎进火海中的道路! 然而转瞬之间,就听得那声狂吼变成了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嚎,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生吞活剥一般,那一声声不似人声的惨烈叫声听得让这些至今仍生啖人肉的蛮人们心里都一个劲儿的发毛。 声音渐渐黯淡下去,所有蛮军的眼睛仍然紧紧盯着道路的方向,因为他们的统领们全都一动不动的看着那里,好像正期待着什么奇迹的发生。 突然间!一个奇形怪状的物体从火海中猛地冲出,没走两步便“噗通”一下撞到地面瘫倒下去,从一些特征依稀可以辨认出,熊熊燃烧的烈火中,那个冲进去的骡兵与胯下的坐骑已被融炼在一起,烧得骨焦肉烂面目全非,也许是冲进火场后抵御不住那噬骨钻心的疼痛,被活活烧死前的骡兵本能的转了一下马缰,胯下的骡马才最终在烈火焚身的剧痛刺激下冲了出来。 腾腾的火苗已越来越近,伴着股股风势炙烤得离得近的蛮军兵将们大汗淋漓,然而此刻,目睹刚刚那一幕惨剧的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是一片冰凉。 没有人再踌躇究竟应该走哪个方向了,前方的路上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不过就目前来看,那条相对空荡的狭窄道路上一片平静。 心里终究疑惑不安的云阿丹戈勒还想做最后一把努力,来减少前方可能遇到的意外情形。 他抽出腰刀带领本部烧当羌亲兵营挡在联军队伍的最前面大声叫喊着,要求蛮军按照他的要求整好队列,戈基骡兵挺戟在前,虞娄弓骑持弓在其后,剩余的烧当羌白马骑列队中军护持,剩余的骑乘駏驉的河湟斧蛮、鬼章枪蕃、东爨乌蛮刀兵等在后策应,这样一来前后可相互策应,即使前方遇到突然袭击也可呼应万全。 然而就在各部不得不在虎视眈眈的烧当羌骑兵队的监视下,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磕磕碰碰、胆战心惊的急匆匆按照云阿丹戈勒的命令往来交错的打马换位时,突然一阵大风呼啸拂过,北侧禾草丛中突然顺着风势窜出一束急火,将最靠边且躲闪不及的两匹駏驉连同上面的蛮兵几乎同时烧燃,不知是因为其皮甲干燥的原因还是身上带有引火之物,刹那间这两骑便由上而下全身燃烧起来,人嚎马嘶的惨烈叫声让周围的蛮兵惊慌失措但束手无策,还没有从眼前的一幕中立刻反应过来,就那么满面惊恐的看着。 然而意外就此发生,火焚炙烤的恐惧与剧痛让那两骑失去了理智,疯狂的向着周围人多的地方扑去,这发自本能的求生欲望本来是想让同伴帮自己灭火,但这一举动却把本就无计可施的同伴们送进了地狱。 只见两团人形火球朝自己扑来,惊慌失措间拼命闪躲阻挡的蛮兵同伴陷入了恐惧,本就狭窄的草场道路挤满了人,动一动都很困难,更别说闪躲了,而且他们忘记了冲过来的不是一个物体,而是一团火,所以所有的阻挡都是徒劳的,一旦沾手,火苗同样也会快速窜上自己的身体。就这样,一团接一团的人形火球燃了起来,疼痛难忍的他们又都扑向下一波同伴。 这如致命病毒蔓延般的恐惧几乎瞬间充斥着每一个蛮军兵将的心,直到乌里章洪最先缓过劲儿来大吼一声:“砍倒他们!”大家才认识到这种惨烈情况下的正确处理方法,然而被火焰波及的人数相当多,被火苗在身体上肆虐而遭受的剧痛折磨让人的机能反应也迟缓了许多,除非你能一刀将这些着火之人的脑袋砍下来,否则即使击中要害,他们也会踉踉跄跄的拼命扑到你身上,将致命的火焰传遍给你! 云阿丹戈勒最后的努力此刻宣告彻底的失败,所有人都拼命的向前疯狂奔逃,任凭云阿丹戈勒如何下令都已无济于事,最后就连他也被一个劲儿前冲的乱兵裹挟着被迫前进。 他们离死神的陷阱越来越近…… 第117节 墨入雁门(十八) - 逐胡纪 - 枫尊 云阿丹戈勒认命的叹了口气,他没有勇气再回头看一眼那惨烈的景象,甩开马鞭随着拼命逃窜的人流向前奔去,背后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灼热炙烤的热量,看着道路两旁被呛人的浓烟缭绕中的密集禾草丛,他身体突然陷入了僵直,面色一惊后抬头四处张望,脸上挂满了疑惑与惊讶。从前方走出草场的遥远距离与敌人刚才射出火箭的位置,自己所要追赶的人应该也陷入了自己制造出的火海之中,那些看似懦弱胆小的始作俑者竟终于使出了这看上去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狠辣一招,但他们又能如何从这燃起熊熊烈火的茫茫草海中逃生呢? ※※※ 浓烟滚滚,遮天蔽日,一阵窸窣炸裂的声响绵延不绝的自西面传来,间杂掺有惊恐之极的人吼马嘶声,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让人不寒而栗。火舌接着风势从微弱的火苗突变成一群群残忍狂暴的硕大火蟒,飞速的向四面八方扑去,无情的吞噬着这片草场上的所有生命。 “大人,火来了!”独孤熊、野利狐等沙场悍将的眼中竟也对这暴虐的大自然之力闪现出本能的敬畏之感,身形不由得向后移动。 老韩抬头四处看了看,北、西、南三个方向上的大火已然将自己与“墨獒”众人围困,独有东侧草场还算平静,但用不了多长时间,北、南方向的火焰就会飞速的在此合拢,将众人困于火海中,想要突围,必须当机立断。 可老韩却毫无紧张的吐出短短几个字:“按计划行事!”说完,他一手拽马缰,一手拍马身,强逼着自己牵着的马匹跪伏在地,然后从中间地面上由野利狐自营地带来的一个大包袱里抽出两块厚布,一块给马蒙上眼睛,另一块宽大的布条系到马的口鼻处,然后自己趴伏在马的身侧,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用那块浸满尿液的布块捂到鼻间。其余“墨獒”纷纷效仿老韩的动作,护马伏地,将湿布捂鼻。 除去几个在蒙鼻子时紧鼻子夹眼作鬼脸的捣蛋鬼,整个过程有条不紊的快速进行,不一会儿,这一块被割光草丛的圆形场地上所有的生物都趴伏在地上,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噼里啪啦”的灼烧声仿佛一瞬间在耳边密集爆响,空地四周立时被烈火浓烟所笼罩包围。骇人的燃烧景象与烤得人皮肤生疼的感觉让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揪紧!大多数马匹似乎也感觉到了身边的危险与高温,纷纷不安的挣扎想要站立起来逃跑,多亏身边便是经验丰富的骑手,他们一边用强健的劲力死死拽住马缰不让自己的坐骑挣扎乱动,一边用手抚摸着惊慌失措的马儿,就这样短时间内暂时勉强止住了马群的骚乱。 肆虐的火蟒虎视眈眈的在圆形空地四周游弋盘旋,那依附于茂密草丛上的旺盛火舌不止一次自半空中侵入这片空地,可所有的生物都是趴伏在地的,每一次火苗的炙热攻击都无功而返。 那充斥着暴力浑厚火元素的烈火疯狂的想要冲进这片草场中最后的空地,然而面对空地与草场间那道不深却挺宽阔且铺满干燥沙土的壕沟,它们也无能为力,只能一次又一次铩羽而归。唯一成功杀入此处的是那能够短时间内就让人窒息的呛鼻浓烟,此刻,浓厚的烟雾弥漫了整个空间,无孔不入的高温气息正在疯狂进攻,马匹身上的鬃毛似乎在瞬间失去了光泽,杂乱无章的成绺搭伏,然而,无论马鼻处的布条,还是人鼻处浸满尿液的布帕,似乎都无惧于这弥漫整个空间的致命不速之客,“墨獒”们在顽强的坚持着。 ※※※ 在大火熊熊的草场逃命路途中被烈火追袭、浓烟窒息、队列冲撞、人马践踏等轮番肆虐过后的九大兕蛮联军,已不复往日的嚣张与悍勇,所有人脸上都是惊魂未定、胆战心寒的高度紧张状态。 刚才那段狭窄的草场道路根本无法满足所有人通畅驰骋的要求,被挤到最后的蛮军骑手一边感受到身后已添至背部的肆虐火舌所带来的灼伤剧痛,一边眼睁睁的看着前方被堵得死死的队伍,惊恐到极致的他们最终丧失了本就不怎么坚强的理智,毫不犹豫的抽出战刀,挺起长戟,掏出弓箭,就捅劈向了前方那些日常就桎梏不断、矛盾重重的联军同伙,效果果然不错,一刀下去,一个马匹长短的身位就空了出来,自然就能让自己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运气好的话,一箭向前射翻一匹马后,会撞翻前面的一片同伙,立时显出一个相对宽阔的地域,一刀接一刀下去,前方生命的道路就打开了。惨剧开始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上演了,直到当有旁边的人无意中发现喊出的喝骂声与一道道清脆短暂的惨叫声引起了大家的警觉,本就互相不信任的各族联军一下子炸了锅,若不是后方的大火在时刻无情的追赶收割着生命,他们肯定要当场爆发一次内战,即使是这样,有很多的蛮军骑手还是将手中的武器伸向后方。 九大兕蛮联军的后军就这样接近崩溃了,但前面的各族头领和亲兵们却似乎对这一幕幕惨剧熟视无睹,只顾鞭马前逃,有心停马整顿的云阿丹戈勒看到这一幕,心里猛地一抽,身体不自觉的摇晃了一下,而当他看到自己的烧当羌亲兵营的兵将们也一脸急切暴虐的不顾一切打马前冲时,他放弃了这个本就不切实际的想法,也放弃了身为一支军队统帅的职责,他知道自己担忧即使冲出这片草场也会面临敌人致命后招的猜想此刻根本无人相信,他也知道此刻告诉众人如果不齐心协力保存这支联军的实力就会面临灭顶之灾的说法肯定会被无视,所有人只记得自己说过冲出这片草场不远处便是匈奴人的大营,云阿丹戈勒紧闭双眼,捂着心口如木头人般被簇拥着向前奔去…… 不知道又逃了多长时间,九大兕蛮联军的众人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刺眼的光点,随着前冲的距离越来越近,蛮军们惊喜的发现了前方便是草场的出口!所有人都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冲向那里,就在此时,一声混合着悲鸣与厉喝的吼叫在众人耳边炸响:“减缓速度,待看清外面形势后才准冲出,否则杀无赦!” 猛然睁开眼睛的云阿丹戈勒吼完这一句后,嘴角竟滴淌下一串血珠,眼睛通红的挺身在马上,听到那最后一句的嘶哑破音,不用猜测即可知道,他的喉咙已因此举而受伤出血。 已然疯狂的蛮军众人看到自己的统领突然的异常表现,虽未能完全听从他的命令,仍然快速前进,但下意识的聚拢成简单的队形睁大眼睛向外望去。 接近出口处的道路愈加宽阔,可以容许多人并排前行,众部族头目与将领齐齐催马上前观察。 果真是视野豁然开阔!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座座帐篷聚拢在一起形成的巨大营地清晰可见,右前方是一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碧蓝色湖泊,从草场到那边几乎是一马平川,中间只有一片宽阔的洼地,凹陷的坡度并不深,也许是因为植被过少的原因,整个洼地的地面似乎比较泥泞,前方空阔的地域视野中没有一兵一卒的身影。 策马奔跑中的众人下意识的看向云阿丹戈勒,脸上一片愕然的联军统帅虽仍然脸带疑惑,但没有出言制止。 本就没有减速的蛮军就像吃了最后一颗定心丸一样,以百米冲刺的状态接连冲出了草场,冲向了远处的匈奴大营。 此刻草原上的风势转向了,呼啸的北风让疯狂追击着蛮军众人的草场大火减缓了东进的速度,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云阿丹戈勒并没有跟随众部落头目一同率先离开这个危险的火场,而是默默的站立一边,沉了口气,转头向后望去,灰头土脸的蛮军战士一个个狼狈不堪的从面前走过,越到后面,队形越为杂乱,而且有的人身上竟然有触目惊心且仍在流血的新鲜伤口,云阿丹戈勒右手猛地紧紧握住刀柄,微微抖动着,终于,最后一骑蛮兵自面前走过,再也没有一个活人从西侧的火场中走出来,云阿丹戈勒感到此刻自己的心脏突然异常的快速跳动起来,让自己有一种昏厥过去的感觉,不足两千人!从这片恐怖的火场冲出来的九大兕蛮联军只剩下不到两千人! 风势愈刮愈大,似乎猛然间被催醒一样的云阿丹戈勒眼神呆滞的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火场,脑海中在急速的思考着,或者说用所有可能发生的利好消息来刺激下自己脆弱不堪的神经,前方已然看见匈奴人的大营,点火烧草的敌人一路没有看到,可能已经葬身火海,草场外没有伏兵埋伏,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预示着九大兕蛮联军的苦难已经过去,与匈奴人汇合后,即将按原计划开始的针对懦弱晋人的鲜血和屠戮会成为激励和振奋蛮军士气回涨的灵丹妙药!云阿丹戈勒如此想着拍马出了草场边缘。 他的眼前,死里逃生重见天日的蛮军兵将们歇斯底里的冲着对面高处的匈奴人大营嘶吼乱叫的打着招呼,不顾胯下战马和駏驉已然力竭的状态,马鞭狠抽在胯下坐骑身上催促着奋力向前狂奔,整个队伍洋洋洒洒的冲上前去,只要冲过前方那片低洼的泥地就能喝上匈奴马酒,吃上烤山羊肉,看匈奴女奴撩人的身姿了! 饱受压力的云阿丹戈勒面对这空阔的景象,也禁不住释放似的大吼一声,便要策马冲出,突然,他抖马缰的动作猛地停滞,眼珠滴溜溜的看着前方猛转,额头上顷刻间沁满了汗珠。 在这水草遍地的丰饶草原上哪里会突然出现这么一片泥沼?还偏偏正好处在奔逃而出的九大兕蛮联军必经的草场与匈奴人营地之间?急促间找不到问题答案的云阿丹戈勒突然觉得嗓口一紧,一股腥咸的液体冲上舌根,他一口没忍住,喷了出来,鲜血四溢! 战场之上,异变突生! 第118节 墨入雁门(十九) - 逐胡纪 - 枫尊 甩开其他人马一骑当先冲在最前面的乌里章洪和他的戈基亲兵们毫不犹豫的策马冲踏上了那片表面泥层已干涸枯裂的洼地,然而往前没有走多远就如同突然被什么东西拉住了一样,不得不慢下速度来的他们一脸惊慌疑惑的四顾张望,如同地平线忽然拔地升高,又如同踏破了地壳向地狱发起冲击,所有跑进泥沼的戈基骡军突觉身体猛地一沉,只见胯下的骡马四腿已踏破泥层,几乎半根腿陷入其中,随着不断的挣扎践踏越来越深陷进去!乌里章洪冲刺进去的速度最快,此刻一个踉跄没抓稳从上面飞了出去,狠狠的摔进洼地中,没有想象中的撞地声与头破血流,一脸惊恐的戈基人头领挣扎着站了起来,两只胳膊上正不断向下淌着粘稠的灰黑色泥浆,泥泞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想退回自己的坐骑身边,但急切间两只脚自泥沼中怎么也拔不出来,他惊慌中两手拽住左腿一发狠妄想将其拽出,谁知深陷泥沼的左腿不但没拔出,失去平衡的身体却又一次重重摔倒在其中,右臂仓惶支撑间也埋进泥浆,口鼻处被污泥糊满的乌里章洪拼命用左手擦拭着,被呛得连连咳嗽。 从火场中死里逃生的九大兕蛮联军残余之兵将都发了疯似的人拥马挤、你追我赶的冲向前方近在咫尺的匈奴大营方向,所以洋洋洒洒的蛮军几乎一股脑的撞入了这片看上去毫不出奇的洼地,刹那间,惨声鼎沸,人吼马嘶,几乎在一瞬间,大批的蛮军连人带马陷入泥沼,被泥浆黏缠住的人马连转身都成为一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着大批的蛮军陷入这种危险境地,云阿丹戈勒好似梦游般的急刹住奔跑的坐骑来到洼地近前,他抬头看了看东面湛蓝幽静的格姆鲁特湖,这才发现了一条狭窄的从地处高位的湖边至脚下洼地的一条隐蔽且毫不引人注意的狭窄水道,此刻水道已被从中间截挡住,但看那个走势方向正好通向这里,云阿丹戈勒心中一阵发凉,直到他看到乌里章洪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自泥沼中抽出右臂,顺势带出的一把虽然被淤泥黏糊住却依然可以看出草绿颜色的草茎,他心头一直期望不要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陷阱!阴谋!”云阿丹戈勒心中升起一股异常苦涩的味道,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压抑不住的恐惧,仿佛这般狼狈的场景只是暴风骤雨来临前的阴沉乌云而已…… ※※※ 伊塔米和几个同龄的伊屠少年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袄襟与坎衫都已湿透,他们旁边的地上横七竖八的放着不少锹、锨等工具,此刻上面累积了一坨坨泥土,仿佛是刚从地里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小伊塔米,事情办的如何?”沈百万那张褶皱遍布笑眯眯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按您的吩咐,都堵上了。”伊塔米认真的回答到。 “好,好,这下就要看咱们的了!”沈百万眼神深邃的看了眼一望无际宁静草场。 “开凿一条狭窄的水道,掘开地势高的格姆鲁特湖,让湖水沿水道淹没草场东边本来便地势低矮的洼地,您这么带着妇女老少们星夜赶工的布下这个局是为了什么?”被老韩派回营地协助筹备的傲犁逐日眼眉深皱的看着前方,对沈百万的安排大为不解。虽然知晓火烧草场的计划,在傲犁逐日看来,既然老韩和沈百万他们都知道单凭一把火烧不掉凶猛强悍的蛮军,必将还有一场血战挡在前面。而此时大营里除了女人、老人和少年外,根本没有几个成年战士,有这个功夫,抓紧时间给这些老弱病幼们操练一下阵法,熟悉下兵械和马术才是正确的抉择,可为何沈百万却让所有人大兴土木的搞起了这些东西,把本就没上过战场的众人累得气喘吁吁,连年轻体力最好的少年都已精疲力竭,这让傲犁逐日不禁疑惑与着急,这仗究竟应该怎样打。 “就是嘛,我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刚才试了一下,拉弓的时候手都发抖。”伊塔米凑热闹的笑嘻嘻冲着沈百万抱怨。 “逐日啊!临阵磨枪不快也光,那是对久未习战、疏于战阵的战士来说,多少都要有底子摆在那里才能短时间内看出效果,可是你看这老的老、小的小,体力不如人,经验不如人,武技不如人,就是多给他们两天的时间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啊。”沈百万似乎看出了傲犁逐日的不解心思,耐心出声解释道,他又扭头瞥了下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伊塔米,“切!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再练个两三年能上去跟那些凶悍强壮的蛮人斗一斗还差不多!” 看到沉默不语的傲犁逐日和吐了吐舌头的伊塔米,沈百万走向一旁,凝望着大营外散发着强烈光芒和温度的太阳,“既然力斗不可匹敌,只能从智斗中寻找战机。韩大人在攻下这座匈奴桑罕人大营后便考察了此处的地形,与我谈论了这个计策的可行性,‘墨獒’虽连战皆胜,但战力强悍不代表他们能够无休止的再进行一场恶战,消灭了四千鲜卑铁骑后,这支队伍已然伤痕累累、疲惫不堪,要让他们再硬碰硬的与三千多全副武装、嗜血凶残的蛮人战斗,即便能够取胜也必然大伤元气,而这是韩大人所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决定兵行险招,借助自然之力一步步蚕食敌人的信心与力量,待敌人陷入最后的陷阱里几无反抗之力时,便能以最小的代价消灭他们!” “哦,韩大叔是最棒的!”伊塔米一脸骄傲的叫道。 被傲犁逐日狠狠瞪了一眼,意识到自己称呼上的太过随意,伊塔米做了个鬼脸后又不解的问道:“沈老先生,可我还是不明白你把西侧的洼地淹成一个水塘是做什么用?” “嘿嘿,水塘?你再看看,那里现在是什么样子?”沈百万摸着下巴上灰白色的胡子高深莫测的说道。 伊塔米等人闻听此言,都齐齐转头向下方看去。 只见原本被洼地满满积蓄的湖水此刻已几乎不知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沼滩泥泞的土地,原本生长于其上的植被此刻均横七竖八的瘫伏在泥中,有些地面还冒着“咕嘟嘟”的水泡。 “草密茎粗,却地干叶黄,证明此处已多日无充足的雨水浇灌,地下亦很干燥,此处洼地由于冬季不常见光,所生长的植物多为汲水能力强的高枝禾草,看似湖水倒灌积水,其实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被地下根茎与干枯的土地所充分吸收,形成粘稠的泥沼。” 感到很神奇的伊塔米又看了眼确实没有积水的洼地,突然揉了揉眼。 “呵呵,”看到伊塔米的表现感到有趣的沈百万继续说道:“是不是不注意看已经看不出那里是一片泥沼了,多亏现在草原上晴朗干燥、烈风阵阵、光照强烈,将其表面泥层烘干犹如寻常土地一般。” “哦!”一直沉默冥思的傲犁逐日瞪大眼睛听闻沈百万的话,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如果他们从草场中逃出来踏上去的话……” “没错!”沈百万点了点头,“此策算准时机,步步紧扣,天衣无缝,非大智慧之人不能想出!”他突然扭头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西方,“火起了!所有人立刻上马,披甲执器,准备迎敌!” “是!”“是!”“是!”…… ※※※ “快,拉他们出来。”宛如虚脱般的云阿丹戈勒保持了最后一丝理智,向同样被惊呆了的没有进入泥沼的剩余蛮兵们有气无力的下令道,一些蓦然惊醒的蛮兵们急急忙忙的先将近处触手可及的同伙拉上来,然后扔出绳子抛给远处的人,另一头拴在马身上抽鞭后拉,将深陷泥沼的同伴艰难的使劲往上拽……然而,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泥沼营救行动”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无意中抬头一望的一个正在施救的蛮兵突然全身一僵,呆滞的双眼中一片惊恐,任凭手中的绳子不由自主的滑落,绳子的另一头一个刚被拉起半个身子却突然感觉不到拖力的同伙“噗嗤”一下又摔进泥沼里,刚想抬头高声咒骂,却看到那个岸上的同伙全身颤抖着目光凝滞,遂不由得循着那个方向看去,突然!他也猛地睁大了眼睛,任凭浑浊的泥水顺着发梢淌进大张着的嘴里而似乎毫无所知。 他们的反常表现让身边正在救人或自救中的众人疑惑不解,忐忑不安的扭头朝东望去,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泥沼中震耳欲聋的咒骂喧哗声突然安静了下来。 同样向东看去的云阿丹戈勒手臂肌肉无力的耷拉在身体两侧,看着趁刚才的混乱中,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自匈奴大营方向开来的这支特殊的队伍,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啊,打眼看去,人员组成分明:妇女、老人、少年三类,骑着匈奴矮马,几乎人手一把匈奴长角弓,当甲与皮袄是匈奴人的传统装束,但穿在面前这批人的身上怎么看怎么有点别扭,距离不远,可以看清他们的面貌,矍铄的老者、矫健的少年、飒爽的女子,但其中相当部分没有匈奴人的面部特征,最令云阿丹戈勒胆寒的是,对方眼中那冷厉愤恨的目光以及已经搭弓上箭的姿态,而自己这边有一半以上的蛮军还在泥沼中精疲力竭的挣扎。 第119节 墨入雁门(二十) - 逐胡纪 - 枫尊 云阿丹戈勒直愣愣的看着慢慢逼近的神秘队伍,手中的刀使劲攥了攥,身体却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虽然目测大约也有上千人的规模,人人荷弓实箭,目光熠熠充满了敌意,可是那一张张属于老人、妇女与孩子的面孔却让他怎么也提不起本应有的战意,他歪了歪脖子,甚至有点奇怪的想看看对方到底是想干什么,可是总觉得哪里还有些不大对劲,这种不对劲好像不来自对方的队伍,而是来自……云阿丹戈勒皱着眉头看了看大部分仍然陷在泥浆中的部下…… 此刻与云阿丹戈勒抱有类似想法的蛮军兵将大有人在,摔得满身泥泞、神志不清的乌里章洪在身边两个同样滚成泥蛋子的亲兵费尽全力的扶持下,终于从泥沼里摇摇晃晃的勉强站起身子,狠拍了自己的额头两下,晃了晃脑袋,才终于恢复了清醒的意识,而重新睁眼观察四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对面的神秘队伍,乍一下把他唬得魂飞魄散,一个趔趄没站稳又四仰八叉的砸进泥浆里,惊慌失措的左右扒拉着想赶紧找到武器防身,然而没慌乱多久,狼狈的乌里章洪自己停止了挣扎,反而眨巴了眨巴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逼近的神秘队伍,他不像来过匈奴大草原的云阿丹戈勒一样知晓匈奴人的特征,念头一转间,看着这支从前方那座匈奴大营中出来的队伍,他竟产生了一种安心的感觉,莫不是匈奴人派来迎接自己一行人的队伍? 老人、少年还有妇女,虽然一个个全副轻装,但草原人携带武器倒也说得过去,再说如果是敌人的话,也应该是孔武强健的成年男子,断不会派出这么一支看上去毫无战斗力的队伍,这么想着,乌里章洪的眼睛竟转向了那些妇女们的身上,眼中的神色也变得异样起来,嘴角扯出一个丑陋的弧度。 让自己受了这么大的罪,出了这么大的丑,自己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恶气,一定要重振雄风,看上去这些年轻活力的匈奴妇女就是不错的选择,乌里章洪如是想着,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松展开来,扭动着身子挣扎起来,也不管两腿已被泥浆没过,举起双臂向他自认为欢迎的队伍敞开了胸怀。有不少救人的与被救的蛮兵都满脸欣慰的看着原来的队伍,本来慌张急切的动作也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突然,云阿丹戈勒猛一瞪眼,急切的大吼一声:“快退回来!泥浆……”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嗖嗖嗖”七支羽箭自不同的方向钉透了双臂大敞的乌里章洪,随着一片密集的血珠溅落,满脸不可置信目光的戈基人头领如同一只刺猬一般斜立在泥沼之中,只是脑袋耷拉了下来! 所有泥沼中的蛮军兵将都一动不动的呆立当场,看着被射得惨不忍睹的乌里章洪,不少人甚至不敢相信的用邋遢的双手揉了揉眼睛,再扭头看向对岸走在最前头的七个扬臂举弓的少年,微微晃荡的弓弦上,空无一物! 而更令他们浑身冰凉的事情又发生了,眼看着排成四队的上千号人的队伍不约而同的举弓搭箭,在蛮军眼里这支由老人、少年和女人组成的,本来显得毫无杀伤力的队伍此刻却处处显现着致命的锋芒!他们中的不少人现在才明白刚刚云阿丹戈勒大喊却没说完的那声“泥浆”是什么意思,他们此刻大部分人陷在泥沼里,毫无防备能力! 几乎是刹那间,本来静谧安宁的泥沼中猛然想起震耳欲聋的嘈杂声,里面掺杂着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呐喊与极度失望沮丧后所产生的咒骂,已及“噼里啪啦”在泥浆中拼命挣扎扑腾的声音。 然而,一种代表死神最热烈邀请的声音同时出现在他们的耳中,“嗖!”“嗖!”“嗖!” 紧接着便是锋利的箭簇钻破甲衣、划开皮肤、戳烂肌肉、射断筋骨所发出的声声令人作呕且使人崩溃的“噗嗤噗嗤”声,令人胆战心惊的痛呼和惨嚎此起彼伏的响起! 虽然动作僵硬生疏,水平参差不齐,力度强弱不一,不过这么近的距离,面对的又是几乎完全不能动弹的活靶子,自小便熟习弓箭的草原儿女自然将命中率提高到一个可怕的比率!即使有些箭支没有奏效,但下一刻数支同伴的箭支便向同一个目标呼啸而来。 灰黑色的泥浆中混杂入了一层浓稠的鲜红色,许多拼命挣扎中的蛮兵眼睁睁看着周围的同伙一个接一个被射倒在泥沼里,幸运的吭都不吭一声就砸入泥浆,倒霉的没有被直接射中要害,只能任凭污浊富含盐碱物的泥水搅混进伤口中,引起瞬间剧烈到肌肉抽搐程度的疼痛,可所有活着的人都绝望的发现,自己离岸边的距离还是那么遥远,而且随着自己的不断挣扎,身体陷入泥沼的程度愈发难动。 面临毫无生机的死亡局面,骨子里嗜血凶狠的蛮兵们不少都决定回身殊死一搏,即使拼了这条命也要拉个垫背的,不能让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莫名其妙的就死在这群“乌合之众”的手里,然而,短短一息的时间,他们中的有些人满脸的凶悍就变成了嚎啕大哭,他们发现自己别说拼死反击,现在就连站稳转身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杀了他们!快!快啊!”面临绝境的一个蛮将突然巨目远瞪,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向西岸上的同伙喊道,瞬间,几乎所有还活着的沼泽中的蛮军纷纷哭号着向岸上的同伙呼喊着,声音凄厉颤抖。 突如其来的袭击直到沼泽中的蛮军在急速的几轮箭雨下损失惨重,这一切的发生就在短短的时间内,岸上包括云阿丹戈勒在内的人都还未完全缓过神来弄清应该即刻采取些什么措施,直到同伙们绝望凄惨的声音响起,他们本能的慌慌张张抓弓取箭,此时留在西岸未陷进沼泽的蛮军尚有几百人,如若这些久经沙场的职业屠夫们几轮齐射过去,必然会对对岸未经训练过的队伍造成巨大杀伤,便可遏制对方的进攻。 所有蛮军都是这么想的,然而当密密麻麻的持箭蛮军挤到最接近泥沼的地方向对岸射击时,却突然发现一个严峻的问题,刚才在惊慌失措的搭救泥沼中同伙的时候,大部分人的手臂与兵甲上都糊了一层粘稠的污泥,滴答着泥沙的羽箭与几乎扯拽不住的弓弦,再加上污泞得一塌糊涂的测楔,于是第一轮射向对岸的箭雨在众目睽睽之下大部分落入了泥沼中,有个别特别不幸的精准击中了仰着头满怀渴望的同伴,寥寥数支落到对岸的箭支软绵绵无力的落在对方的队伍中,纷纷被妇女儿童们随意的拨拉开来,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损失。 “你们这些无耻的笨蛋!是不是想叛乱投敌!” 第120节 墨入雁门(二十一) - 逐胡纪 - 枫尊 左胳膊上正中一支黑不溜秋脏兮兮的羽箭,不用看那“madein黑山”的外表样式,一直眼巴巴渴望着同伙的箭支能够在对方的队伍中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以使自己能够有机会逃出生天的隆康巴奴儿圆瞪起两只小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虞娄弓射手将手中的箭扬射出去之后,划过一道优美标致的弧线,精准无误的集中自己的左臂肘部胛关节,瞬间的错愕与剧痛让他猛合住的上下颚差点当场把自己未及时收回的舌头给咬断,疼得他歇斯底里的用右手猛抓住自己的头发,疯狂的扯拽着,嘴里含糊不清的高声叫骂:“什么TM的号称黑山神臂射手的虞娄兔崽子,我隆康巴奴儿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背地里下黑手算什么勇士,有本事跳下泥沼里来,跟你们拼啦!”污黑的泥水被他胡乱扑腾的到处都是。 本来正是因为虞娄弓骑对自身技能的考量,所以没有随着大队蛮军不管不顾的直冲入泥沼中,以至于此刻没有陷入泥沼的蛮军大部分属于虞娄部,可刚刚因为听从云阿丹戈勒的命令而忙活着救助陷入泥中的同伙,他们才让自己陷入满身污泥的尴尬境地,弓箭都被泥巴糊住了,这才导致某些友军的中箭,此刻大敌当前却听着河湟人的隆康巴奴儿头领骂骂咧咧的下“挑战书”,确实属于始作俑者的他们哭笑不得,既羞愧又无奈,一个个面面相觑的似乎没有勇气再向对岸发射手中的箭支,因为此刻面对手中黏糊糊的黑色污泥,谁也没有把握不会再误伤泥沼中的同伙,如果哪个倒霉蛋不幸在隆康巴奴儿头领的身上再来一箭,即使此仗打胜了,可能也会遭到蛮不讲理的河湟斧蛮的终生追杀。 这边的蛮军犹犹豫豫的歇了手,对岸的妇孺老幼却抓紧一切时间孜孜不倦的辛苦练习着自己的箭技,下手越来越刁钻,动作越来越娴熟,命中率再次提升到一个恐怖的高度,有些臂力优秀的少年甚至将箭射过了宽阔的泥沼,给猝不及防的岸上蛮军也带来了伤害。 睚眦俱裂的云阿丹戈勒抽出腰刀就带领着身边的烧当羌亲兵队冲了过去,拦腰将一个擅自后退的蛮兵砍翻,“你们这群蠢笨的猪猡!射击,快点反击啊!谁也不许后退,违令者斩!” 不知怎么的,云阿丹戈勒心中一阵狂躁,不仅仅是因为面前这群不长进的部下,而是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致命的因素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看到云阿丹戈勒狠辣的督军手段,岸上的蛮军都动作利索的将手中弓箭赶紧在自己的衣衫上甚至皮肤上疯狂的擦拭,不经意间刮擦出的道道血痕也暂时不惧疼痛,屏息凝神大力拽弦射箭!这一次的效果立竿见影,起码大部分箭支都落在了东岸对方的阵中。 妇孺老幼们稍显慌乱的后撤几步,虽然没有人受伤,但他们手上采撷蛮军人命的动作却不由得停滞下来。 眼看有效果,不待云阿丹戈勒的再次呼喊,不管岸上还是泥沼中但凡能射箭的蛮军全都困兽犹斗般的对着妇孺老幼们发起了狠,也不管是否能误伤到同伙,全都拉弦射箭,顷刻间阵阵箭雨一波接一波的撒向对岸! 妇孺老幼们这下急忙大幅度的后撤,仍然有五六个躲闪不及的少年被流矢击中,虽然都没有射中要害,但对没有经受过战场磨砺的妇孺老幼们来说,造成的心理压力不堪想象。 太阳的暴晒下,本就是因为临时性的水淹而形成的泥沼渐渐由浓稠变得黏硬,有不少蛮军偶然间奋力一跳后竟然就此跳上表面干燥的泥面,匍匐着向西岸趴行,眼看便能挣扎着自行上岸了。 就在岸上的蛮军狞笑着向对岸泼洒着肆虐的箭雨时,他们身后那片原本茂密的草场在火海的肆虐下早已烟消云散,剩余的火苗只在遥远的边缘地带苟延残喘,只留下遍地燃烧过后的黑色灰烬和滚滚看不清光景的呛人烟雾,此刻,从这片本不应该再有生命存活的残酷火场中突然传出几声轻微的踢踏地面的声音,继而这种声音变得规律而密集,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发出振聋发聩般的爆响声! 箭斗正酣的战场上猛的沉寂一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蓦地转向了西侧浓烟滚滚的火场,下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得溜圆! 一支骑队自火场中奔驰而出!凌乱焦黑的头发在塞外大风的吹拂下鼓鼓飘扬,几乎看不清面貌的乌黑面容被汗水冲刷出道道痕迹,露出里面黑红色的肌肤颜色,血红的眼睛闪现着凶悍的目光,几乎衣不蔽体的上衣被烧得边缘处显现着焦黄色的痂痕,手中无论何种兵器的握攥处都绑着厚厚的一圈葛布,原本锋利的兵刃此刻已覆了一层厚厚的遮掩住金属光芒的灰烬,黑衣、黑肤、黑刀、黑马,这支仿佛从地狱火海中突然冲出的队伍看上去是那么的低调普通,却时刻散发着一种悍勇无畏的铁血气概,令人心悸! 黑甲的骑士! 黑色的刀枪! 黑暗的杀戮! 虽然重铠皆除,但唯有那支骑兵队伍棱角分明的强健躯体如此耀眼绚丽! 虽然毛皮尽焦,但唯有那支骑兵队伍胯下的坐骑喷吐强息如此无坚不摧! 那支可怕的军队是所有与他为敌之人挥之不去的无尽梦魇! “不……”云阿丹戈勒喃喃的突然想起自己刚才暴躁的缘由,就是这支可怕的在火场中失去踪迹的骑兵,蓦地他眼前一亮,最后一个视野中的景象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多么宁静啊……一支来自西方的羽箭精准的将九大兕蛮联军统帅的脖颈洞穿,他闷哼一声仰面栽倒下去! 几乎同一瞬间,四百余支羽毛被烧烬的长箭被奔驰而来的马队射向前方!蛮军应声栽倒一大片,剩余惊恐万分的众人或被挤或被撞的后退着进了泥沼。 这片普通的泥沼,立时变成杀戮的海洋!老韩与麾下“墨獒”众将士在圆形空地中避过了烈火的炙烤、高温的灼烧与浓烟的窒息,以顽强不屈的意志力与强烈旺盛的生命力抗住了一波又一波火海的残酷进袭,最终熬过了这生死攸关的一幕,创造了一个几乎毫无可能的奇迹。 不待自身完全安全与恢复,他们便飞身整装、马不停蹄的赶向草场东面的战场,任凭还在肆虐着的余烬火苗在自己的身上燎起一个个骇人的大水泡也毫不在意,风驰电掣般的前来驰援,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浑身冲天的杀气和突然出现的意外,让蛮军沉重不堪的心中再压上了一块不能承受的负担,他们毫无战意的惊慌失措向后退去,然而,对失去兄弟的“墨獒”来说,此刻,敌人面临的只有无尽的冷酷杀戮! 沧啷啷拔出的长刀毫无花哨的劈砍! 齐刷刷挺起的马槊直愣愣向前捅戳! 冷漠淡定的箭手横向奔驰中箭无虚发的频繁拉弓! 心理崩溃、精疲力竭且毫无斗志的岸上蛮军被从身后突然出现的“墨獒”来回犁了几个回合后,已被砍杀殆尽,所剩无几。泥沼中的众人眼神呆滞的看着他们心中最后的希望被无情的绝灭,丝毫没有觉察到死神已悄悄来到他们的身后,几声凄厉的惨叫过后,所有蓦然惊醒的蛮军们发现他们身后重新集结的妇孺老幼们已将他们的后心瞄准锁定…… 伊塔米怔怔的看着眼前修罗地狱一般死尸遍地、血海漂橹的残酷场景,又瞅了瞅手中刚才大展神威的弓箭,突然一阵止不住的颤抖,好像手突然脱力一般拿不住此刻变得沉重不已的角弓,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帮他快速的平定下来,“第一次夺去敌人的生命,是能够保护家人的独立象征,是勇士的光辉荣耀,我为你骄傲!”身旁傲犁逐日那坚毅沉稳的面庞给了伊塔米坚定的信心,他重重的点了下头,激动的脸涨得通红。他的身旁,不少少年郎也同样是一副好似突然间成熟沉稳的略显激动表现。 沈百万指挥着东岸的人们拉过来数辆大车,斜下一捆捆的干枯秸草与一张张赶做出来的凹凸不平木板,将秸草厚厚的铺垫在泥沼中,再把木板平铺在秸草上,一段接一段的连接到西岸,让也已经在火海中精疲力竭的“墨獒”众骑踏着“咯吱咯吱”作响的木板路走过来。 早已列队等在路头的女人与少年们看到蓬头垢面的众人,纷纷迎上前去抱住家人哽咽低语。 沈百万轻轻叹了口气,独自一人转身走到旁边一处僻静地,掩在袖中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紧紧捏了下手中的神秘物体,默默沉思:“做到了,他竟然真的做到了!没有把握以寡敌众对付此界的几个老怪物,更别说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宗使’,我便不能亲自出手破解此危局,却没想到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子在某种程度上几乎可以算是单枪匹马的解决了,罪恶滔天的匈奴桑罕部被他各个击破以致灭族,自哈尔合林出兵的鲜卑狡猪部四千铁骑无一漏网,自达尔罕茂出兵的九大兕蛮联军三千人在此伏法,忻县一路无忧,”沈百万抬头看了看被欢呼雀跃的众人围在当中的老韩,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不解,“若据手中‘魁盘’演算,自窳浑县鸡鹿塞出兵的铁弗部也已无须担忧,可其利害关键竟也指向这个神奇的小子,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摇了摇头,沈百万的眉毛皱了起来,“当年在‘宗使’的密谋下,我墨家根基在西域几乎被连根拔起,此次又是他的指使,胡蛮五路齐攻山阴县城,此番莫名其妙下除去其四路,一个区区准噶尔巨寇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可为何‘魁盘’上的山阴县城仍然阴霾重重呢?” “别人都有熊抱香吻迎接,就我一人孤零零的无人安慰,老先生何以如此狠心弃我于不顾而来此吹冷风?”一个熟悉的淘气不羁声音传入沉思中的沈百万耳中。 第121节 星宿魂玉(一) - 逐胡纪 - 枫尊 沈百万哭笑不得的狠狠瞪了眼嬉皮笑脸走上前来的老韩,“就我这瘦胳膊细腿,皱皮老肉的,能入大人您阅人无数的法眼?” “咦,这就是世人对我的偏见了,细皮嫩肉见得多了,就喜欢来点刺激的重口味。” “奶奶个熊!”“奶奶个熊!”两声同样的话语异口同声的自两人嘴中骂出,以他们正常的审美观来看,如此“基情四射”的劲爆语言已远远超出他们的小心脏承受能力。 擦了擦嘴角,苦笑着摇了摇头的沈百万正色说道:“这一遭虽然劫难重重,但终归在刀山血海中闯出了一条生路,你不但救下了此地世代为奴、命运悲惨的上千人马,同样救下了即将陷入无边浩劫的血雨腥风中的无数山阴县生灵,功德无量!” “将士用命,袭其不备,老韩俺充其量也就是个力气大点儿的排头兵,没巨子您老人家说得那么夸张,嘿嘿。”老韩耸了耸肩抿嘴说道。 “下一步你要干什么?”沈百万似乎没听到老韩的谦虚之言,单刀直入自己似乎一直想问的主题,两眼死死盯住老韩的眼睛。 老韩好像有点不大适应沈百万这种直截了当的突然发问,一怔后扭头想了想,“不瞒您老人家,之所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都不是俺自己的本来意愿,”他看着沈百万眨巴了眨巴眼,“您还记得开始时跟在俺身边的那个美丽小姑娘吗?” “独孤熊他们口中的长公主?拓跋……拓跋……”沈老先生疑惑的回忆着。 “对,对,就是俺的小雪儿!”老韩呵呵傻笑的点头。 “小……小雪儿……”满面异常通红脸色的沈百万老人家看来还不太能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天雷滚滚般的肉麻。 “老封建!小样儿,还跟我这儿装害羞呢,传说你们墨家召女弟子都要求个头高挑,三围劲爆,模样不达到祸国殃民都不准入围。”老韩冲着沈百万不屑的撇撇嘴,把听得一头雾水但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的沈老先生憋出了内伤,眼看就要有小宇宙爆发的趋势。 突然想起自己刚才对墨家女弟子的印象好像是从后世某部不方便说明来路的超概念非传统书籍上得来的,有点尴尬的赶紧接上话茬,殊不知他的这番话日后在与墨家的几位性格迥异的女弟子们的交往中带来轩然大波,吃了无数香艳并痛苦着的苦头:“就是俺的小雪儿,在俺命悬一线、病入膏肓、性命不保、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是她,俺冰清玉洁的小雪儿,不惜拿出她最宝贵的东西拯救了俺……喂,喂,你个老不正经的那是什么眼神,为什么此刻那么符合你那猥琐的迷人气质,那个,纵然俺说的好像有点用词不当,应该是她不惜以拓跋部继承人的身份动用了家族可解百毒的珍贵传承宝物,并在她温柔的悉心照料下,唤醒了奄奄一息的俺,这种崇高的节操深深打动了俺,让俺刹那间便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了这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女孩,这种节操,请注意是这种节操难道不值得所有人都为之感动吗?”老韩特别强调了后面的字眼。 沈老先生低声喃喃,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道:“还好,还好,幸亏是节操,要是贞操还真不如就让你这货就此奄奄一息下去。”看到老韩瞅过来的狐疑眼神,沈百万赶紧脸色一正,“这么说,你之所以勇救奴隶,血战强敌,只是为了,为了……” 老韩垂下眼帘沉思片刻:“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掀起斗兽者的暴动,趁乱救出雪儿跑路,没想到被匈奴人无意中带到了伊屠人身边,为了救伊塔米而不得不与匈奴人起了冲突,得知那些匪夷所思的秘密后又只能与这些身世特殊而悲惨的兄弟们一齐毫无退路的陷入一场又一场的血战,你问我为何这么一次次的拼命,我……我想是为了身边的人吧!”老韩目光看向北方,那里有他魂牵梦绕的美丽雪儿,正等待着他把她救出那个血腥的兽窟,老韩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酷犀利! “以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和层出不穷的绝妙想法,即使她在匈奴王庭,偷偷救出一个人来难道还会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看到老韩逐渐变得严肃的表情,沈百万有些好奇的问道。 “她被匈奴那个畜生不如的下贱单于下了药,呕血不止,我不能只救她出来,还要帮她解毒!”老韩的手紧紧攥得关节“咯吱”有声。 “呕血?”沈百万惊讶之余也对匈奴单于这种下作的做法鄙视不已,他沉思良久,抬头看向老韩稍显犹豫的说道:“那天看到拓跋公主时她的脸色确实稍显苍白,但皮肤仍然红润,不像是一直呕血的虚弱症状,难道是……” “听独孤熊他们说,雪儿是每隔几个时辰便心如刀绞,浅吐暗红色的鲜血!”诧异的望了一眼沈百万,突然忆起他可是堂堂墨家的巨子,老韩赶紧上前一步忙不迭的急声说道。 “没有毒药可如此巧妙的控制呕血的律动,唯有一物可造此孽,”沈百万看着两手紧抓着自己手臂并紧张盯着自己的老韩,暗暗叹了口气,“毒蛊!” “什么!”老韩耳中回荡着这短短的两个字,如雷劈顶,这个神秘的毒物在后世已绝迹了,但并不代表老韩不知道此物之厉害,如影随形,一生遭噬,是不幸服此毒物之人的悲惨遭遇,此刻,他心如刀绞。 “无须如此!”沈百万的一声音调不高的低喝此刻听在呆滞住的老韩耳中却如雷贯耳,犹如震天魔音一样将他惊醒!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万物初生,相生相克,无无解之局,亦无无解之毒!先将拓跋公主救出为要,其余之事总可徐徐图之!” 老韩感激的看了沈百万一眼,连番的血战恶斗,终归连战连捷,突闻雪儿遭此大难,犹如万重火中砸入千溶冰,整个身体瞬间气息紊乱,有走火入魔的趋势,若不是沈百万的一声大喝将自己强行唤醒,后果不堪设想,而他后来的话,又给自己坚定了今后的信念。 “这支你一手创出来的‘墨獒’今后何去何从?”沈百万话锋一转。 这一句让老韩皱眉沉思了良久。 沈百万摇摇头,“骑**熟,血战淬炼,战无不胜,忠心耿耿,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强军,他们……” “老先生,请不要再说了,我……”老韩缓缓打断沈百万的话。 可沈百万却紧盯着老韩的眼睛,不依不挠的一针见血:“他们离了你却一盘散沙!纵然历遭大难,他们终归是桀骜不驯的高贵勇士,互相之间可以是生死相依的兄弟,但不能在统帅的层面上分成彼此!离了你,不管是外敌还是内乱的原因,他们可能很快就又要回到原先那种悲惨的奴隶状态。” “巨子!”老韩双手一把紧紧抓住沈百万那稍显单薄的肩膀,“我不想征战天下,不想称霸一方,为什么要逼我抉择!我不想看着和我一起并肩作战、宁愿用生命去为身边的同伴挡住致命攻击的生死兄弟们为了那些无休无止的事情而一个接一个离开我的身边,我做不到!做不到!让他们放下刀枪去避世隐居不好吗,寻个僻静安全的地方,能颐养天年、安安稳稳度过此生!我则带着我的小雪儿也……” “你做不到!”沈百万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仍然略微粗暴的打断了老韩近似哀求的话,“我,给你讲个故事……” 第122节 星宿魂玉(二) - 逐胡纪 - 枫尊 “必须要听吗?”不知怎么的,老韩突然本能的自内心深处蓦地升起一股寒意,不是那种面对突如其来危险时的战栗,而是好像即将要面对的故事对他来说是一种不能抗拒的无上命运。 “你……相信世上有鬼神否?”沈百万被老韩问的一愣,叹了口气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个,在我眼里,您这种活了不知道多大年纪的墨家资深猥琐成功人士就是我心中的大神”老韩见自己越来越接近那个似乎对自己有致命诱惑力的危险故事,对不依不挠不肯放过自己的沈百万耍起了脾气。 “你个臭小子,”沈百万一脸苦笑的看了气呼呼的老韩一眼,“不要怪我此刻的一意孤行,按说自‘那刻’起,天运地籍已然圆轮,血之浩劫随纹运化,所有应劫之人的命运任凭挣扎都无法更改,可从你突兀出现的那一刻起,死心潜修的我便无法测透你的命涵,直到今日你在这段危急之时竟连破匈奴、鲜卑、九大兕蛮,不但紊乱击破了一团必应之劫旋,而且救出了一批早已入劫的悲惨之众,现在,他们的命涵我亦看不清楚,唯有一点,他们今后的命运与你紧紧相连!”沈百万呼吸有些急促的紧紧盯着老韩。 “我……我靠!我就说你个老封建怎么处处这么怪异,告诉你,把你搁我那个年代,就你大肆宣扬的这些封建迷信极端言论,早把你送马家庄精神病院重症病房特殊护理了!”被突然激动的沈百万吓了一跳的老韩放声大叫,其实也是在掩饰心中的一丝惊骇,自来到这个时代,自己接触的诡异神秘事情太多了,更何况自己对面那个老头可是墨家的巨子。 “无论你相信与否,你确实做到了!”沈百万的脸上一片肃然,“不是我非要将你拖入这一场对你来说匪夷所思的大劫中,实在是此劫之烈太过惨绝涂炭,中土无辜生灵即将遭戮无数,作为此劫之生的一个罪孽深重的始作俑者,我倾己全部以期能挽回哪怕一丝之赎活的可能,然而屡遭惨败,”一向玩世不恭表现的沈百万此刻的眼角竟滚落下颗颗泪珠! “沈,沈大爷,你说这种你便便后我来给你擦臀部的事情真得能让你如此激动?”看到突然落泪的沈百万,目瞪口呆的老韩轻叹一口气,他能感觉出对方说的话八成不假,故作轻松的说着俏皮话想转移下沈百万的悲伤感情。 “不是干系重大,不是生灵之殇,但凡有一丝之可能,我舍此躯在所不惜,绝不敢将此决劫之九死无生重任嘱托于你!”沈百万义正辞严。 “哪里哪里,能帮上点忙我老韩……奶奶个熊!老头你太嚣张了,刚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了,什么叫九死无生,照你这说法,我干脆在这里抹了脖子就救出天下苍生了,靠啊靠,俺是个新时代优秀青年不假,可是也是有原则滴,那就是救人之余自己的小命也不能丢!”激愤难平的老韩吐沫星子四溅的对着沈百万猛喷,激动之下最后一句话说的大声了一点:“不要逼俺!俺还是个处男!” 看到这边的异样而赶过来凑热闹的独孤熊等人正好闻听此句,当场震得犹如天雷滚滚压顶而落,呆愣着动弹不得,一双双滴溜溜的小眼睛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异样八卦光芒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好像看到了“基情版”老灰狼与大白兔的故事。 似乎意识到不远处有一批散发着负能量的X光机在肆无忌惮的扫射,心情都算不上平静的墨家巨子与“墨獒”统领不约而同的提起一只脚,麻利的脱下比瓦斯的味道温和不到哪儿去的靴子,毫不犹豫的向那边扔去。 一片惊呼过后,人迹消散。 “那个,也许是我对此劫之威太过悲观,所以用词不当,见谅见谅,既然我看不透你的命涵,说不定你神勇无比的历经劫难过后也就是缺个胳膊少个腿,胯下丢个零部件什么的,保住命也犹未可知。”沈百万摩挲着下巴上的胡子,咂巴着嘴说道。 “老头,别逼我恨你!”老韩脸涨得通红,心里一阵哀叹自己的善良纯洁,在这个学贯百家的墨家老货面前,自己那点功力犹如一只嗷嗷聒噪的小雏儿。 抹了把眼角,重新恢复了理智的沈百万走近了老韩身边,“重归正题,我下面所述之事事关重大,须听仔细,”沈百万望向北面一望无际的草原,“自你进入匈奴腹地这块是非之地以来,从哈什米到落罗,你也听闻了许多当下胡人的异常举动甚至秘密渊源,是否深有感触?” 老韩被问得一愣,皱眉陷入沉思。 “其实,他们讲的大部分不假,但以他们的身份,所接触到的所谓秘密不过如此,真实的真相总是残酷的!”墨家巨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中的激动。 “自远古那场惊天变故后,此界并无真正意义上的鬼神!但是,确有三股超脱世俗的顶级势力在此盘桓!”沈百万的斩钉截铁让老韩猛的抬头双眼直直盯着他。 “这毕竟是一块人杰地灵之胜地,万千年的积淀郁累,终归会有一些强大的生灵修炼到界制极致,是为‘元戒者’。” “‘元戒者’……”老韩喃喃道。 “另两股你已经有所耳闻,在远古时期,荒茫大地上的环境残酷恶劣,蛮兽巨虫,猛禽恶怪以人为食,选择了修炼身体、习练法术以抗衡威胁的中土‘玄天道教’与夷地‘金母法宗’,派出法力高强的道士与法者奋不顾身行走在各地最险恶的地方,降妖伏魔,驱兽屠怪,经过艰苦卓绝的英勇搏杀,蛮荒太平,天下大安。” “什么?可‘玄天道教’与‘金母法宗’不是已经……” “哼!没错,看来挛鞮元海这个畜生知晓得不少啊,陀思穆达从盛怒之下的匈奴单于嘴中得到的秘闻不假,忘恩负义的夷地皇者看到天下太平,自我膨胀后渴望一统天下与长生万代,被‘金母法宗’的无上长老会义正辞严的拒绝后心怀怨恨,收买勾结身为‘金母法宗’民间俗家旁支的萨满系弟子,做下那等欺师灭祖的大罪!”沈百万全身微微颤抖,神情不怒自威! 第123节 星宿魂玉(三) - 逐胡纪 - 枫尊 “当年两派的开山始祖曾预见到会有一场惨烈的大危机,耗竭精元舍不灭之身打通了前往一处秘境的界道,残余的‘金母法宗’势力在被赶尽杀绝的最后一刻避入其中,‘玄天道教’曾立誓与其共进退,遂毅然闭门散派与‘金母法宗’一齐进入秘境,集两派之合力,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后竟才堪堪在其中立足,所经历的惨绝与苦痛不堪回首,”沈百万“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良久才平缓下急促的呼吸,“抱着不同的目的,两派每代大费周章、倾其全力才能击散‘界环’一息,费劲千辛万苦各遣一人循回人间界。”沈百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目光闪烁避开了老韩直视的眼神。 老韩知趣的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现在的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蚱,每多知道一点便觉得屁股底下火热了一分。 “本来土生土长的‘元戒者’们是绝不允许其余顶级势力破坏此界稳定安宁的,即使对方是曾对此界立下过不世功勋的‘玄天道教’与‘金母法宗’,但这一代潜入此界的‘法宗’使者深谋远虑,洞悉并摸清了‘元戒者’们的致命脉门!”沈百万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让他深有感触的事情,“界制!” 老韩此刻实在憋不住心中的好奇了,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戒指?按你所说,担负维护此界安稳的‘元戒者’们一个个超凡脱俗,怎么会嗜好这种玩意儿?”老韩目光清澈纯洁,表现得相当无辜与困惑。 被突如其来的奇葩问句噎得脸红脖子粗的沈百万费了好大劲才平复下心中紊乱的小宇宙,平心静气的说道:“我没有看错你们,看来你和你的小伙伴们思想水平都超脱界外,达到了一种不凡的境地。” 老韩闻听此言先是一愣,接着苦笑不得的扭身朝后看去,一群强壮到令人发指的鲜卑壮汉们人人脑门上顶着一个编制的小巧玲珑的草环,正在草垛中匍匐,脸上是与自己刚才一样的疑惑与茫然。 “我和他们不熟!”老韩斩钉截铁的说道,脸上表情大义凛然,“如果没猜错,应该和他们的修炼瓶颈有关。”他试探的朝笑眯眯的沈百万问道。 倏然一惊,脸色急剧变幻的沈百万深深的看了老韩几眼,“不错,‘元戒者’们在此界的修行已到极致,多少年来再无长进,除非能破界游炼,否则再无破限的希望,‘法宗’使者便利用这一点,提出了一个极大的诱惑,大到没有人能够轻易拒绝。” “破界……飞升?” “涅槃越界!”沈百万摇摇头,“一个空间的界制是有其本命定数的,当年‘玄天道教’与‘金母法宗’的开山始祖身居无上神通,也因为破坏了界制而身毁魂灭,如若‘元戒者’们再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破界,不但自身不保,整个空间也会被彻底撼动而导致此界消亡!” 老韩使劲吞了口吐沫,感觉两支挥百斤大锤虎虎生风的强健双臂此刻竟如灌了铅般沉重,手指用尽力气也只得屈了屈,他开口道:“涅槃?莫不是这些‘元戒者’都是些凤凰,死了以后玩重生?” “……我靠!”沈百万赶紧上前一把捂住老韩的嘴,跟个小偷似的左张右望了好几遍,才满脸钦佩的看着不知所措的老韩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子的胆儿真够肥的,敢这么说此界相当于守护神灵的顶级修炼者,嘿嘿,”沈百万那不怀好意的笑听得老韩一个哆嗦,“虽然现在不能告诉你‘元戒者’的本体是什么,但好像其中一个脾气最狠戾火爆的最讨厌的就是凤凰啦,嘿嘿……” 老韩毫不犹豫的立刻把自己的两只手压在沈百万捂住自己嘴的手上,眼中一片恭顺。 “你个臭小子!”沈百万好气的笑骂道,“祸从口出,唉,‘法宗’使者所说的涅槃是指毁灭自身形态,夺舍神格以避开此界对本空间内修炼者的限制,从而不受约束的离开此界。” 老韩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他甩开沈百万的手,急切的询问道:“你不是说此界没有鬼神吗?!” “我是说此界现在没有鬼神!”沈百万着重强调了“现在”二字,“否则远古蛮荒时面对那些凶残暴虐的蛮兽巨虫与猛禽恶怪,赤手空拳的人们如何能自己在那种险恶环境中自己领悟并修炼出大神通。”沈百万看向目瞪口呆的老韩,“因为某种逆天的灾难,神明们离开此界,漫漫的无数纪元消逝,人类才渐渐出现在危机四伏的蛮荒时期!” “奶奶个熊!”老韩一手抓住沈百万的左臂,“老头你别玩我了,快点往下说,神明走了为什么人却比……他们涅槃需要的神格是……是……” 沈百万苦笑一下,“你个聪明的小子!不错,大部分神明虽然走了,但走之前仍然留下了一批强悍的守护神坚守此界,而之所以弱小的人类出现后即面对那些强悍的怪兽,是因为,留下的守护神们……” 看着焦急期待的老韩,沈百万一字一句的说道:“正是二十八位星宿神将!东方青龙七宿: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北方玄武七宿: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貐;西方白虎七宿: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南方朱雀七宿: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众位星宿神将均以本体修炼大成,炼得无上神格,本身强悍无比,组‘魁兽宫’以挡天灾,漫长的岁月中,无聊的诸神将由于天生对强大兽类的亲切感,闲来无事培育散养了诸多蛮兽巨虫与猛禽恶怪,无心之下却酿成了几乎使人类灭绝的大殇。”沈百万眨巴眨巴眼,一脸奇怪的扭曲表情。 第124节 星宿魂玉(四) - 逐胡纪 - 枫尊 “这也不能怪他们,二十八位星宿神将根本没有想到,在这块险恶重重的神弃之地上,面对连他们都觉得难以抵挡的天灾,顽强而又弱小的人类竟能合日月辰元、集天地之精而以莫大机缘屹立此世,当他们自修炼中闭关而出之时,才惊讶的发现此事,然而当时他们已然功行圆满,不得不即刻启程循离此界,情急之下,他们走前每位留下一滴本命魂元及物品若干于‘魁兽宫’内,以音散之法告之于世。”沈百万嗔怪的看了看挠着腮焦急等待下文的老韩,“没错,‘玄天道教’与‘金母法宗’的开山始祖便是那时在各自部族的帮助下,趁宫中禁制未被大面积激发之前在‘魁兽宫’内找到了仅有的两本无上修炼法籍。” “‘魁兽宫’?”老韩眼珠子滴溜溜的猛转,“听起来和胡人口中那劳什子的‘犼玉’是不是有点……” “我就说肯定瞒不过你个机灵的臭小子,”沈百万苦笑连连,“没错,‘魁兽宫’所处的位置正位于当时的匈奴腹地胡伦草原与万里大漠的交界之地,因神秘异常无人敢入而被历代的胡人尊奉为本族圣地,‘犼玉’之秘便是从‘魁兽宫’中泄出……”似乎是在回忆什么重大的事情,沈百万的话嘎然而止,脸上一片肃穆。 不待老韩发问,沈百万深吸一口气,徐徐讲述起来:“在‘法宗’使者的撮合下,‘玄教’使者与‘元戒者’们同时来到了那块神秘的胡伦草原与万里大漠的交界之地,雾索阙谷,渺无人烟,当地人从未有人能进而复返者,只有当天朗星烁之月圆夜,外人才能依稀的瞅到里面模糊的绵延峻岭冲天而立,遂起名拔陵山脉。” “拔陵山脉……”老韩皱眉喃喃着这个陌生的地名。 “三方以神通手段破除万年雾瘴,雄伟的拔陵山脉万山刃立,险峻陡峭群峰宛如千百利剑直刺苍穹,斩雾切云,丝缕飞扬。漫山青叶如墨,层林尽污,狂风呼啸中起伏不绝,一直连绵到荒脉绵峰中,遥遥望去,宛如接天滔浪汹涌腾峰,好似墨泉黑瀑纵横弥漫,又如同吞天黑蟒盘曳缠跃,”沈百万看了眼神情渐渐严肃的老韩,“万年秘道洞开,三方修炼者之后便是徐徐前驱之数不尽的猎猎招展大旗,犬兽长吼,万马齐嘶,刀戈如林,无数狼皮氅在阳光直射下闪耀着乌黑刺眼的噬人光芒,自汉将卫青手下诈死多年的匈奴伊稚斜老单于及左贤王倾全族之力组成的大军开进山脉。” 看着老韩疑惑的眼神,沈百万摇摇头,“不是因为拔陵山脉在匈奴人腹地才允许他们进入,而是因为‘魁兽宫’外的群山峻岭中有一批万年前繁衍延续至今的野人群落挡住去路,神通广大的修炼者限于此界的禁制,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于凡人界擅造杀孽,更何况面对的是成千上万野蛮嗜血无法通融的野人,所以情非得已之下才准许胡族军队进山开路,当然,这和‘法宗’使者不可告人的心思也脱不了关系,哼!”沈百万忿忿不平,言语中不无讽刺的说道:“面对手持简陋弓箭与木矛的野人,战鼓如雷,呐喊如潮,烟尘滚滚十余里,兵戈冲撞声震天,牛角号与人吼马嘶声交织并奏,隆隆马蹄阵阵作响,整个山谷仿佛都在晃动,旌旗漫漫中不知多少全副武装的匈奴骑兵正风驰电掣般舞刀席卷而来,那奔潮似的骑兵群在激荡的烟尘中若隐若现,凶神恶煞的嚎叫狂奔。面对仅身披兽皮、兵器简陋的野人们,没有人会怀疑一场屠杀将要上演,然而!”沈百万话锋一转,“就在两方接近的时刻,本应丢盔弃甲、一败涂地的野人们却突然杀气凛然,弯弓持矛,全神贯注,集合肃整如铜墙铁壁一般毫不退缩的结阵进攻!刹那间箭矢齐飞,刺矛纵横,暴雨狂雹似的向毫无防备的匈奴骑兵攻去,骑兵阵型陡然大乱,顷刻间不断有人惨叫着仰身滚落,或是连人带马被矛身串在一起摔砸倒地,或是眼睁睁被身后的马群踏成肉酱……混乱的场景说不出的狼狈惨烈,还未正式搏杀,一向以剽悍著称的匈奴先锋骑兵便已一触即溃、死伤殆尽,眼见多年的准备功亏一篑的匈奴单于伊稚斜杀红了眼,孤注一掷率本部亲兵营驱楼烦、丁零、楼兰、乌孙、呼揭、鬼戎、义渠、燕京、余无、大荔、浑庾、屈射、鬲昆、薪犁等部族奴兵上万人冲锋,与野人们在山前空地舍生忘死的拼杀一天一夜,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山风袭来,猎猎扑面,尽是浓郁血腥气,谷中通风不畅,令人闻之欲呕,最终攻破野人们的防线,残余逃窜入山中,而匈奴人亦付出了不能承受的惨痛代价,伊稚斜单于战死,左贤王被斩一臂,本部精骑伤亡大半,多年秘密训练出来的各族奴兵几乎全军覆没。” 老韩张着大嘴目不转睛的盯着沈百万,他怎么也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一群“魁兽宫”外散居的野人们手持简陋兵装竟然能与装备精良的匈奴百战铁骑硬碰硬拼个你死我活,最终竟然还差点翻盘,可想而知这个“魁兽宫”果然非同寻常。 “虽然对‘法宗’使者与匈奴人的勾结颇为不齿,但这么一个惨烈的结局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时其余修炼者依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本能都对此次行动产生了不祥的预感,然而气急败坏的‘法宗’使者上蹿下跳,赌咒发誓的又让大家回转了心意,后来的前行道路便畅快了许多,众人出手灭掉了几个奇形怪状的强大蛮兽,没用太久就到达了‘魁兽宫’,抱有各自目的的众修炼者迫不及待的倾己全力施法轰击宫门封印篆章,眼看篆章将要松动的刹那,数道金芯墨火倏地自里面冒出直蹿天际,法力枯竭的众人只得眼睁睁看着它们离去,待到揭开篆章进入空荡荡的大厅,所有人都傻了眼,原来刚才蹿出的金芯墨火就是二十八位星宿神将离界前留下的本命魂元,其虽无自主意识却颇具灵性,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而率先循离出宫。唉,”沈百万深深叹了口气,“因冒动嗔念却终无所获的‘元戒者’们突感本心悸动,大惊之下仓惶离去,有备而来的‘法宗’使者暗地突施杀手偷袭‘玄教’使者得手,使其负伤而逃!”沈百万不动声色的说道,缩在袖中的右臂却以肉眼不可见的幅度微微一动,“最终‘法宗’使者得到了‘魁兽宫’中的最后一部法籍,即记载‘犼玉’之册。” 此刻的老韩表现却很奇怪,他似乎根本没听到沈百万的最后一句话,却突然紧盯着对方的双眼问道:“你,你刚才说二十八位星宿神将离界前留下的本命魂元循离到了人间界?!” 第125节 星宿魂玉(五) - 逐胡纪 - 枫尊 “不错,二十八位星宿神将离界前留下的本命魂元循离到了人间界,因为与近在咫尺的魂宝失之交臂,幡然大悟的‘元戒者’们终于明白因为自心道根的不坚实,受到了‘法宗’使者的诱惑而动了嗔念,以致让自己修行大损,遂决定再不参与世间争斗但立元誓永守此界平衡,绝不允许‘法宗’与‘玄教’的使者对大陆做出不利举动,然后闭关潜修。然而每一枚魂元都蕴含莫大神通,即便对凡人亦是如此,所以自‘魁兽宫’之行后,在探炼‘犼玉’之时,众胡族还一直锲而不舍的在不便直接参与世间事物的‘法宗’使者指引下,秘密的疯狂搜寻魂元的下落,并暗地里积蓄力量以待宝物显身!” “这些魂元……究竟有何神通?”老韩有些迟疑的问道。 “换句通俗的话来说,无论你是皇室贵胄还是奴隶小卒,所有得到其中之一者均可在大陆上创下丰功伟业或称霸一方,”沈百万斟酌了一下说道,“每枚魂元给持有者可带来天定的机缘与臂助,让其以一种接近匪夷所思的方式达成不朽的功绩,而这也正是渴望撼动强大到上千年屹立不倒的中原政权而称霸大陆的众胡族如此竭心尽力、不惜代价的缘故,唉,随着时间的流逝,多少代过去了,一无所获却锲而不舍的胡人对宝物的渴望却有增无减,也许他们中的某些幸运者已快要接近那最后的答案了吧!” 老韩顷刻间如被雷霆劈顶一般呆立当场!他突然想起了马上就要临近之后世所知的中原大地最黑暗的晋末五胡乱华时期:“西晋太安年间,被卖于茌平为奴的羯族人石勒召集大盗王阳、夔安、支雄、冀保、吴豫、刘膺、桃豹、逯明、郭敖、刘征、刘宝、张曀仆、呼延莫、郭黑略、张越、孔豚、赵鹿、支屈六等组成十八骑,夺苑马掠财起家,以襄国为根据地,先后灭了王浚、邵续、段匹磾等西晋在北方的势力,又吞并曹嶷,决裂刘曜,吞并关中,北征代国,建立后赵政权;又有巴氐人李雄,随乞食的流民队伍入川,先为益州刺史赵廞之爪牙,后因反乱被悬赏缉拿,与父族走投无路之际起事叛乱,历经三次大败而终克成都,建元称帝;再有东晋孝武帝太元七年,氐族人吕光率兵远征西域,西出玉门,越过三百里荒漠,降服焉耆,攻破龟兹,一举击败狯胡、温宿等西域三十六国七十万众,威震天下,后击杀凉州刺史梁熙,夺取敦煌、晋昌、武威等地,割据凉州建国……”越往下想老韩心里的惊骇就越大一分,身为后世人,他在史书上晓得这些看上去本来资质不显,坎坷多难的胡族悍王好像均是在短时间内便石破天惊的崛起,称霸割据一方,几乎所有后人均以天降大任必先苦其筋骨、饿其体肤来解释,然而穿越过来的这段时间历经无数惊险的老韩却深有感触的知道,身处残酷乱世,坚忍不拔、悍勇无畏者何其多也,深谋远虑、隐身避世之智者何其众也,然仍如海潮之浮萍,渺然挣扎,“机缘”二字对那些出类拔萃者来说无可辩驳的成为首要因素,而按照墨家巨子的说法,那神秘的“魂元”恰恰能提供给有幸持有他的任何人以天定的机缘与臂助,老韩目光呆滞的不寒而栗,难道,这才是晋末时胡人突然崛起侵略中原的真正原因? 这时的沈百万没有注意到老韩的明显失态,因为他也深深皱眉陷入了沉思,良久,他缓缓抬起头:“‘法宗’使者支持胡人夺宝的真正目的我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此举定然会使天下动荡,生灵涂炭,二十八位星宿神将离界前留下的本命魂元虽然身具无上神通,然而仅有强大充沛灵性而无本尊灵根的魂元却着实让人担忧,观胡人之处事方式,残忍狡诈、自私贪婪者居多,若魂元被他们所得,他们的暴戾本性必将潜移默化的影响魂元之品质,”沈百万闭上双目,口气沉重:“毕竟二十八位星宿神将的本体为兽非人,虽修炼大成,但魂元之混沌核心仍毋庸置疑的会潜藏着一丝兽性,若能以正气驾驭则勇悍无双,但若所持者其心邪佞,则会助纣为虐、狠毒残暴,到时必将造成浩劫无方!” 老韩闻听此言,浑身忽然止不住的一阵颤栗,一段他曾经心痛着熟记于心的晋人典籍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他此刻的脑海里:“自涉州疆,目睹困乏,流移四散,十不存二,携老扶弱,不绝于路。及其在者,鬻卖妻子,生相捐弃,死亡委危,白骨横野,哀呼之声,感伤和气。群胡数万,周匝四山,动足遇掠,开目睹寇。婴守穷城,不得薪采,耕牛既尽,又乏田器。……寇贼纵横,道路断塞。……府寺焚毁,僵尸蔽地,其有存者,饥羸无复人色,荆棘成林,豺狼满道。……胡寇塞路,寇盗互来掩袭,恒以城门为战场,百姓负楯以耕,属鞬而耨……” 老韩看向南方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的那边便是祥和安宁的中原,按照历史轨迹,不久以后那里便会成为血光冲天的修罗屠场,难道魂元被胡人所夺才是导致五胡侵华后无边浩劫的真正缘由?思绪沉重、仿佛此刻心口压了块巨石一般难受的他语气微颤的不由得轻轻吟诗一副:“存者扶老弱,亡者陇丘行。鬻妻兼卖子,惵惵不得生。” 闻听老韩吟出的句子,沈百万先是倏然一惊,猛地扭脸看向面色深沉、神情凝重的老韩后,他的眼里爆出一道不为人察觉的光彩,“星宿神将的本命魂元流传了许多年,由于它们本身具有强大灵性,故喜好依附于那些神秘莫测且灵气充沛的隐秘宝地,集天地之灵气的天府地阁,收日月之精华的阳脉阴穴,都有可能寻找到它们,但这么多年来却如同全部销声匿迹般从未见踪影。” 看到老韩脸上凝重、疑惑与放松等纠结神情不断交织,沈百万暗叹一口气:“然而根据墨家弟子的密报,一枚魂元已然出世!” 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耳边炸响,老韩的脸色蓦地闪过一丝不正常的红润,那是气血突然上涌的表现,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墨家巨子,急切的神情饱含询问之意! 第126节 星宿魂玉(六) - 逐胡纪 - 枫尊 “得到该魂元者为泰山平阳羊流人,出身于汉魏名门士族之家,上溯各代都以清廉有德著称。孝行恭谨,博学多才,善于写文,长于论辩,识人犀利,处世超然,性格豁达,既有先见之明,又不显示夸耀,笃重朴实。”沈百万说到此话锋一顿,眼光看向老韩。 此刻的老韩心里正掀起轩然大波,星宿神将魂元的第一位归属者,听墨家巨子的描述,此人竟出身名门士族,晋末天下乱象纷生之时,却有如此高的客观评价之贵胄,寥寥数人而已,他紧张的思索着。 看到老韩的表现,沈百万暗自点了点头,“司马炎建五等爵制,其人以功被封为巨平子,任相国从事中郎,晋代魏前夕,被调为中领军,在皇宫当值统领御林军,兼管内外政事,因深得司马家信任,升任尚书左仆射、车骑将军,官至荆州诸军都督、镇南将军,不久又被封为车骑将军,并加开府仪同三司之礼。” 老韩深吸一口冷气,“难道是……” “他孤身坐镇襄阳率士气低落、不习水战的荆州民军,力抗吴国上将、荆州都督、‘碧海霸蛟’陆抗以及他亲手操练出来的百战百胜、熟谙水战的精锐水师,采取军事蚕食和提倡信义的两面策略,以积蓄实力,瓦解对方,以十年时间屯田兴学,以德怀柔,深得军民之心又缮甲训卒,广为戎备,德名素著,甚至得到边境敌军的尊重,陆抗称赞他的德行度量虽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也。于朝内正直忠贞,嫉恶如仇,不徇私情;于军中赏罚分明,济其所欲,破格提拔王濬、杜预等良将,几乎以一己之力筹划完成平吴的统一大业!”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吴地甘一统,伟绩仗羊公!”老韩语气微颤的将他此刻的心情念了出来。 眼中闪过一丝嘉赏之色的沈百万点了点头,“不错!正是西晋开国元勋,太傅羊祜!他还有另一个身份,”沈百万的神色变得肃穆庄重,“东方青龙帝座下,亢金龙星宿神将的魂元持有者!”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虽已有心理准备,但老韩仍然刹那间石化当场!对星宿之说并不陌生的老韩知道,亢星为二十八星宿第二宿,亦为苍龙第二星,苍龙颈星之精,掌水之攻伐,怪不得羊祜以一己之力带领一支残军败将的旱鸭子民团竟与水军天下第一的吴国水军上将陆抗和他训练出来的由大船巨舰组成的精锐水师相抗十年,并最终在他的筹划准备下,完成了魏武大帝当年百万大军都未能完成的平吴统一大业!老韩突然偷偷的拽了拽沈百万的胳膊,探头探脑的四处巡视一番,凑近了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得到像星宿神将的魂元这类逆天的瑰宝后会产生些副作用?” “副作用?”墨家巨子一脸茫然的看着有些鬼鬼祟祟的老韩,似乎对这个新名词有些不解。 老韩深为沈百万的文化素质水平而感到羞愧与不满,牙一咬脚一跺,“比如说折阳寿什么的?” 正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山羊胡的沈百万猛一拽手,被揪紧的胡子疼得他一哆嗦,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问道:“此话怎讲?” 老韩一脸疑惑,“那为何羊太傅出师未捷身先死,伐吴一切就绪之际却突然暴毙,不过按理说身怀像亢金龙星宿神将的魂元这类的东西,应该能百病不侵、百毒难染,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一口气上城楼不带喘大气的,寻常人也应该近不得他身,那为何……”老韩突然语塞,因为他看到了沈百万越来越僵的脸色。 “你说得没错,寻常人应该近不得他身,但若近身者不是人呢?”沈百万模凌两可的话语中透出丝丝惊悚寒意,“唉,其实羊祜与我墨家的渊源还是颇为深厚的,”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纠结怀念表情,沈百万回忆道:“我墨家自秦统一六国,便因在百姓中强大的传播与号召力而被历代政权所残酷镇压。而羊祜自担任相国从事中郎时,便成为司马炎的心腹,直到坐镇襄阳,重整军备,为维护晋室的稳固统治,他亦雷厉风行的施行一切严格措施,其中就包括对墨家的打击,凑巧的是,有七州通衢之美誉的要地襄阳,恰好是我墨家借汉末大乱时潜回中原后所大力经营的要害之一,于是……” “悲剧了!”老韩嘿嘿笑道。 狠狠瞪了眼幸灾乐祸的老韩,也颇感无奈的沈百万自嘲的笑了笑,“唉,墨家最为尊仁信义,而羊祜上任荆州诸军都督后的所作所为有大合民心,使市面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所以墨家自内心里不肯与其针锋相对,只得步步退让,然而,”沈百万不由得点点头,“不愧是星宿神将的魂元所相中之人,其才能计谋皆为上般,汉江、清河、唐河、白河、滚河、南河、唐白河等舵口相继被封,安插在荆州诸军与衙门中的墨家弟子纷纷显形,整个襄阳城的墨家势力好似在很短时间内被缉捕查封,不过,羊祜倒是一个公事公办、宅心仁厚的君子,所有被关押的墨家弟子因为所作所为堂堂正正,并无作奸犯科之罪,所以羊祜严令不许严刑拷打,亦不准枉杀一人,这才有了后来两方合作的基础。” “我说沈老先生,什么叫‘不愧是星宿神将的魂元所相中之人’?”老韩敏锐的察觉到沈百万这一说法的诡异,“你不是说星宿神将的本命魂元由于本身具有强大灵性,故喜好依附于那些神秘莫测且灵气充沛的隐秘宝地,如集天地之灵气的天府地阁,收日月之精华的阳脉阴穴等才有可能寻找到它们吗。” “不错,按理说应该是这样,可这亢金龙星宿神将的魂元……确实是自己从秘地窜出来找上羊祜的!”沈百万无奈的苦笑道。 “你猜,我信吗?”老韩两眼直瞪沈百万,这好像千万大奖的彩票有一天自动跑到一个路人甲的手上一般的说法,太过于匪夷所思,或者说太招人羡慕嫉妒恨了,让人刹那间不允许自己相信。 第127节 星宿魂玉(七) - 逐胡纪 - 枫尊 沈百万无奈的笑了一下,突然发问:“听说过《羊公遗册》吗?” 老韩茫然的摇摇头。 “当年此书出世之时,在中原引起轩然大波,掀起腥风血雨的狂潮,”沈百万眼睛直视前方陷入了回忆,“有人说此书中有绝世武功,有人说有羊祜毕生的谋略兵法,还有人说里面有吴国数代积累下来藏宝秘图……抱着各种不同的目的,无数人疯狂的去搜寻此书的下落。” 老韩一脸奇怪的表情,“结果还是被你们墨家搜到了?” “不,是羊祜突然主动相邀,亲自登门墨家襄阳分会!”沈百万的话掷地有声。 “什么?”老韩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谁料下一句更石破天惊的话随之而来。 “他没带一兵一卒,身后是所有原本被缉捕捉拿后深陷牢狱中的墨家众人!”沈百万说到这里语气也不由得稍显急促。 老韩手指微颤的下意识指向沈百万,可惜,墨家巨子注定要将更劲爆的事情透漏给他。 “他主动交给墨家两样东西,一本他自己撰写的本纪,即所谓的《羊公遗册》,另一件是一块晶莹剔透但形状怪异的玉佩,”沈百万说到此处也不由得使劲咽了口唾液,声音也掺杂了一丝复杂的感慨,“亢金龙星宿神将遗留人间的本命魂元化成的魂玉星牌!” 老韩又一次不由自主的揪住了墨家巨子的衣领。 “放开,放开,你个臭小子,这样成何体统!”哭笑不得的沈百万敲打着老韩的头不断挣扎着,这个健壮到令人发指的家伙本能的强劲力道让他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而这“基情四射”一幕,在远处观察着不忍离去的众多八卦人士眼里,又成了大白兔逆袭老灰狼的经典镜头,看得大家津津有味。 “为什么?”老韩费劲全力问出的三个字饱含了他此刻内心的惊骇。 “因为羊祜与他所拥有的亢金龙星宿神将本命魂元化成的魂玉星牌,同时感觉到了天大的危机,故他不得不情急间求助于墨家,”沈百万的语气变得沉重,“后来的结果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一代星牌拥有者无息陨命,唉,我当时一是敬重羊祜的为人,二是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谁会有能力对星牌拥有者下毒手,不信邪的我将墨家武门的十大护法选出五位连同他们各自的堂门弟子们派出,前去暗中保护羊祜,谁知,我墨家所有护卫连同羊祜自己的护卫在那场惨烈的战斗中尽殁!” “是谁?!”老韩的表情看上去不动声色,可咬牙切齿的声音与暗自攥紧的拳头却显示了他此刻的心情。 “我墨家重伤的最后一位护法在其余弟子的舍生掩护下拼死带着一具敌人的尸体逃了回来,未来得及说完话便毒发而死!我这才知道,那晚袭击羊府之徒众是死士!一大群神秘的死士!身硬如铁,全身浸毒,钢嘴利齿,身形诡异,悍不畏死!”沈百万一字一句的沉声喝道:“我墨家弟子与羊府护卫们也不是孬种,也许是对方没有料到在荆州全力打压墨家的羊祜会暗中和我墨家生死相交,当日逃回的墨家护法认出了他们,‘法宗’使者座下六大亲授白衣弟子被当场击杀五人,另一人重伤!” 老韩虎眼圆瞪! “修炼者不得肆意残害此界凡人,更何况羊祜还是此界守护神之亢金龙星宿神将遗留人间的本命魂元持有者,‘元戒者’们勃然大怒,在邙山雾涧与‘法宗’使者大战,谁料中途突遭变故!”沈百万此刻突然闭口不谈变故之事,“狼狈的‘法宗’使者不得不以一滴本命心血为质,起誓约束自己与手下修炼弟子绝不涉入凡间之事。” “这群畜生!”老韩怒气冲天! “听闻惊变,我立刻亲自带人奔赴羊府,然而府中横尸遍地,当日身处羊府的所有羊祜至亲均惨遭毒手,除了,羊祜本人刚来得及亲自护送入密道的一个丫鬟及她怀中所抱的羊祜亲孙女!” “什么?”老韩又蓦地一惊,因为据他所知,羊祜一生无子,“他不是……” 沈百万摇摇头,“羊祜教子有方啊!自拥有亢金龙星宿神将遗留人间的本命魂元后,他深知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不想自己的后代如同晋庭权贵的子女们一样纨绔自私、穷奢极欲,于是在有了独子羊虎之后毫不声张,而是秘密悉心调教,刻苦训练,并放其入军伍磨砺自己,终未辜负羊祜希望,羊虎凭自己的打拼坐上了益州岸防将军一职,年少有为,娶妻生女,原本美好前途无量,唉,”沈百万叹了口气,“谁知一切祸端也由此而生啊,羊虎心思缜密,嫉恶如仇,在一次沿岸例行巡防中发现了一群神秘人的诡异行踪,他不想自己的防区内出现此事,于是带兵上岸追剿,谁料入山后惨遭埋伏,寡不敌众导致全军覆没!” 看到老韩悚然一惊的目光,沈百万点点头,“不错,就是他们,正在全力帮胡人寻找星宿神将本命魂元的那帮禽兽,不知他们手中握有何种异物,竟能从羊虎身上测出神将魂元的微弱残留气息,又从羊虎尸体上所隐秘佩戴的‘羊’字玉佩得知了他的出身,这才引出后来之惨剧,因为他们相信二十八块星牌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只要得到一块,便容易找到其余星牌。而正是由于羊虎蹊跷的死因,深陷丧子之痛的羊祜才从调查而知的蛛丝马迹中预感到危险的来临!” 看到老韩眼中流露出来的愤怒坚毅的目光,沈百万沉声问道:“那群禽兽在达到目的之前是不会停止凶残举动的,现在,你还坚持置身事外吗,你能忍心看到更多令人发指的惨剧接连发生吗?” “为什么是我?”老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因为罪恶滔天的匈奴桑罕部被你各个击破以致灭族,自哈尔合林出兵的鲜卑狡猪部四千铁骑陷入你的疲敌之计而无一漏网,自达尔罕茂出兵的九大兕蛮联军三千人被你火攻泥陷而在此伏法,他们,本来都是进攻山阴县城的主力!而山阴县,”沈百万目光凝重的直视老韩,“正是羊祜托付于我墨家保卫的神物——亢金龙星宿神将本命魂元化成的魂玉星牌的所在之地!” 此语一出,石破天惊! 第128节 离石抢亲(一) - 逐胡纪 - 枫尊 “这么说,俺阴差阳错的无意中帮山阴军民抗住了三路进袭的胡人主力?”老韩脸上的震惊之色尚未褪去,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善意的精光。 “没错!”沈百万看着眼前这个勇武强壮的“墨獒”统帅,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信任安心之感,斩钉截铁的说道,“以山阴县自有的力量,根本无法力抗此次胡人的大举进攻!” “由此说来,山阴百姓遭受一场天大浩劫的危险也因俺的行动而减去许多?” “那是自然,此难若退去,你功不可没!” “换句话说,俺帮你们墨家坚守了对羊祜性命相托的誓言,保卫住了亢金龙星宿神将本命魂元化成的魂玉星牌?” “是……是这样的。”沈百万虽然觉得老韩说得没错,也自然的点了点头,但内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挫败了那群杂种的阴谋,维护了中原的和平?”老韩音调突然提高了几分。 “这……”墨家巨子浑身打了个冷战,他好像看到面前这个看似憨厚的大汉头顶上,貌似隐约钻出了两个弯弯的小角。 “既然如此,你们墨家经营延续了这么多年,随便抽出点金银财宝、古玩玉器什么的当酬劳就可以了,找几个不成器的女弟子平常没事来给锤锤腿揉揉腰什么的,哦,对了,洛阳城有没有你们的地产,给解决套个人住房问题应该没有问题吧,至于八匹马拉的大车……”老韩掰着手指头,满脸放光的滔滔不绝。 被溅得一脸横飞唾沫星子的沈百万脸色刹那间已隐隐有变绿的趋势,如果他的学识再渊博一点,就肯定会知道刚才他眼中老韩那个长角的形象,被称为——“恶魔”…… ※※※ “老头,俺告诉你,要不是接受过组织这么多年的教育,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深入俺纯洁的心间,俺绝不会这么好脾气,要换做你年轻个四五十岁,早就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了,费了这么大劲,立下这么大功,不但小气的一毛不拔,竟然还出手打人,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老韩右手极其不文雅的揉搓着,那个,臀部,心中暗叹不光兔子急了会咬人,被激怒的沈老头踢人也真下得去手,力道大得让皮糙肉厚的老韩都呲牙咧嘴,不愧是墨家巨子,真疼! 沈百万看了看一脸委屈的老韩,苦笑着看了眼自己的右脚,这个臭小子,愣是把自己逼得出了手,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不说除暴安良的功德,人家毕竟确实是有功于墨家,自己不但没说几句赞扬的话,怎么就把大功臣给踢了呢,想到这里,墨家巨子一脸歉意:“这个,哈哈,那个,嘿嘿,墨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遵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原则,为消除世间邪恶而摒弃一切身外得失,将个人得失与百姓福祉紧紧联系在一起,些许积蓄时常入不敷出,这个,恐怕要叫你失望了,”沈百万毅然选择无视老韩鄙夷的狠狠竖起的中指,“不过,那什么,女徒弟的事情,我看倒不是没有希望,只不过……这个事情……”沈百万脸色古怪的支支吾吾。 “老头,你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老韩心中本能的警惕性大作,能让这个没有什么道德规范和人品底线的老狐狸都欲言又止的事情肯定不那么简单,“难不成你的女弟子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粗鄙不堪、刻画无盐、惨不忍睹?”老韩狐疑的眨巴眨巴小眼睛。 “怎么可能!”沈百万大义凛然,“虽然我不保证当她们听到你的评价后所产生的一切危及人身安全的严重后果,但她们一个个绝对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婀娜多姿、貌美如花!” “如花?”老韩强忍住胃中的一阵翻江倒海,脸色泛白的在沈百万不解的眼神中别过头去,“咱们,还是谈谈消除世间邪恶的问题吧。” “自从‘羊府血案’过后,所有修炼势力陷入蛰伏,所以你并不需担心再发生羊祜身上的惨剧了,”突然,沈百万眨巴了一下小眼睛,再仔细回味了下老韩刚刚说过的话,眼中掠过一丝惊喜,“这么说,你答应了?” “或者我立刻在这里刨个坑,把你老人家给埋了,然后念叨着‘我是个鹌鹑’西行两万里后忘掉今天你给我述说的事情后,才能自在逍遥的独善其身。”老韩苦笑道。 大人有大量,喜事精神爽的墨家巨子自动当老韩这句大不敬的话是从他臀部散发出来的气体而忽略,欣慰的抚摸着胡须问道:“那么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抢亲!”踱步到右方一块凸起草坪上的老韩看着南方,风轻云淡的话语中透出的却是坚定不移的血性霸气! 沈百万一愣。 “俺绝不会辜负别人的期望与嘱托,况且,那是俺老韩看中的女人,谁也别想碰她一根汗毛,否则,神挡杀神,佛阻灭佛!” “咔嚓!”晴朗的天空中突然劈落一道旱雷!将离老韩身边不远处的一堆挤压而成的青草垫引燃。 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的墨家巨子看着那堆已熊熊燃烧起来的火堆,禁不住一脸戏谑的扭头想看看那个口口声声为了自己的女人杀神灭佛的狂妄之徒,是怎么一副惊慌失措的有趣表现。 然而,在那高温炙烤下的烈火旁,老韩犹如一块磐石一般岿然不动,根本不在乎似乎马上就要舔到皮肤上的肆虐火舌,他缓缓的转过头盯着火堆,眼中满是轻蔑之色,一根右手中指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竖立起来,一直伸向此刻云风激荡的天空,“奶奶个熊!贼老天,还是没胆量劈我吧,那就不要搞这出咋咋呼呼的把戏,这种色厉内荏的套路老子根本不怕,倒是你别落下个跑偏的笑柄哈!哈哈哈哈……” 沈百万和远处所有的人都呆呆看着场中豪爽大笑的老韩,那畅快的笑声沁人整个草原,自信、坦然、无畏、霸气之情在每个人的心中油然而生! 众目睽睽之下,那熊熊肆虐的雷火在几阵突如其来的野风刮拂下,竟挣扎了几下后便熄灭殆尽,只余下几道袅袅的纯白色烟雾飘散于空阔的原野。 沈百万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荡的心情,“我们墨家一直关注匈奴人的异动,其大本营自然更不会放过,据墨家弟子密报,匈奴单于大婚将在离石县举行。” 老韩微一点头,大步流星的向远处的众人走去,路过沈百万时,他嘴中好似不经意的说出几句话:“所有罪恶都是从黑暗中延续出来的,就像‘法宗’有人间界使者一般,那个名义上不便出手的神秘势力肯定也有其不容小觑的下属爪牙,再说堂堂荆州诸军都督、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的羊祜遭此灭门惨案后,竟好似朝廷内外所有人都不知晓其中真正内情,此等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说明了什么,我们将要面对的不只是凶残嗜血的胡人,我们的背后,同样时刻悬着一把时刻隐现的滴血尖刀!”老韩有意无意的压低声音:“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无所不能的修炼者们真的会因为某种口头上的制约或协定而恪守诺言吗!” 老韩一句话让沈百万脸色骤变,蓦地低头陷入了沉思……抬起头来,看着远去的老韩,墨家巨子脸上露出一丝决然的神色后嘴唇微动。 突然听闻耳中传来的声音,老韩悚然一惊,继而想到沈百万的身份后重新放松下身体,对着已然迎上前来的独孤熊等“墨獒”统领大声吩咐道:“弟兄们,除甲弃兵,随我进离石,救拓跋公主!” “嗷嗷嗷”的欢呼吼喝声中,站在远处显得不为人注意的沈百万微不可查的一抖手,一道黑影“嗖”一下自其衣袖中窜出,直冲云霄! 第129节 离石抢亲(二) - 逐胡纪 - 枫尊 一群轻装的彪形大汉跨马立于一处平坦的高丘上眺望着眼前的一座郡城,一个面貌和善、身材矮胖的精干中年人正毕恭毕敬的站在最前面滔滔不绝的正讲述着什么,他的面前,正是横氅立马的老韩与面色威严的墨家巨子。 “自匈奴左部帅刘渊回到西河郡后,将离石作为大本营,大肆招兵买马,猖狂集结势力,虽未公开叛晋,但明眼人都知道此人野心颇巨,不知为何晋廷对此却不管不问,反而任由其扩充备战,这段时间整个西河郡都充斥着从各地慕名而来的胡族部落,烧杀抢掠之事时有发生,离石因为是匈奴人的大本营,反而治下相对太平,所以此刻商贾云集,为避战火的百姓也自发迁入,市面竟有蒸蒸日上的繁荣现象。” 老韩微微点了下头,低头看着眼前这个不可貌相的离石县“隆氏宝斋”的大掌柜,谁能想到他还是墨家一位深藏不露的分舵舵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隆离先生,请讲一下离石县的地形与匈奴人的防御。” 从开始时便大为惊讶一向神秘莫测的巨子与他身边壮汉的亲密关系,此刻听到老韩的话,隆离眼中更是闪过一丝精光,恭敬的微一俯身后短胳膊一挥比划道:“是,离石地处吕梁山脉中段西侧的东川河、离石水交汇外,地势东部高而宽,西部低而窄,境内山多川少。最高处为东北骨脊山,最底点为三川河河谷,境东南部至东北部边沿,吕梁山纵贯南北,为之屏障,关帝山穹状隆起,北起骨脊山,南至薛公岭。境内中北部有玉林山、双山山脉,为南北走向,向北伸至方山县,西北部有马头山脉,为南北偏西走向,向北延伸至方山县,向南延伸至枣林境内的神仙山,西部与柳林县交界处有王老婆山、乌同严山,皆为南北偏东走向。”隆离微微喘了一口气后略微沉吟了一下,“莲花池、凤山、城北、交口、西属巴、吴城、信义、枣林等处驻扎着匈奴人的八座军营,统领都有匈奴贵族充当,每人配给本营兵三千人,另有单于左、右辅大统领掌管由其余各胡人部族士兵组成的部落军,具体人数不知,应有万人以上。” 听闻隆离的话,周围众人尽皆大惊失色,就连沈百万都深深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离石县城里竟驻扎着胡人如此众多的军队,护卫得如铜墙铁壁一般。 独孤熊等鲜卑将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本来以为这些天来如做梦一般,随老韩东征西战的拉起一支精锐勇武的“墨獒”骑兵,足以救出拓跋长公主,但谁也没料到心目中的一颗鸡蛋突然变成了一块巨石,自己这五百人的队伍相比起面前驻扎着数万胡人军队的庞然大物来说,看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隆离仔细的观察着眼前的这支队伍,虽不知其来历,但从个个一身彪悍无畏的气势与娴熟的驭马术上就可以看出,这是一群历经血与火磨砺过的沙场悍将,若冲杀起来必定出手不凡,以一当十,但是,隆离也暗自摇了摇头,偏头看了眼身后那宛如噬人巨兽的离石城,巨子身旁的队伍人数太少了,更勿论他们身后拖家带口的老人、妇女与孩童,若想打离石的主意,实在是有点不切实际。 “离石南关的守卫如何?”一个平静刚毅的声音让出现骚动的队伍立时安静下来。 隆离不禁一怔,呆呆的看着面前那个高大壮实的统帅。 毕竟是墨家精锐,不一会儿隆离便缓过神来,歉意的向老韩俯下身,他仔细描述道:“半月前起,离石的门兵杂役突然换成了匈奴兵将,不知是出现紧急情况还是匈奴人有大动作,只不过进门却着实困难了许多,凡铁器、马匹等一概没收,陌生人等不得入城。”说完,他看了眼眉头紧皱的沈百万。 此刻的墨家巨子确实有些急躁,眼前的离石就是座防备森严的大兵营,这里不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而是有着严密护卫的坚固城墙,若想硬冲进去,可能还没到城墙根就被城墙上的强弓劲弩给射杀殆尽了,可若想进城,这几百号陌生人又成了个大麻烦,进不进得去还不知道,即使进得去,兵器马匹全不能带入的“墨獒”难道能赤手空拳的和敌人拼命?沈百万下意识的向老韩看去,蓦地眼睛一亮! 老韩的嘴角竟露出一丝讥笑! “隆离先生,既然前段时间周边百姓汇聚,商贾云集,那城中必然繁荣嘈杂,鱼龙混杂吧?” 隆离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的点点头,“其实离石自战国时就为当时赵国之离石邑,历史悠久,一直以来便是西河郡的中心,城中三教九派、黑白乞犯之流一应俱全。” “你想到什么好主意?”沈百万看着老韩问道。 “既然这个庞然大物粗皮糙肉的既吞不下也啃不动,我们就只能钻进它的肚子里大闹一番了。”老韩胸有成竹的说道。 “可是,城门戒备森严,如此多的陌生面孔怎么进入,即使进去了,手无寸铁又怎能对付全副武装的匈奴人?” “嘿嘿,既然是陌生面孔,当然不能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入,至于武器马匹的问题……应该有人会热情的帮我们解决。”老韩脸上浮现一丝坏笑。 熟悉这个表情的沈百万此刻却安心下来,他知道,这代表着有些人要倒霉了。 隆离此刻已从震惊中平复下来,低头沉思着老韩刚才的话。 “隆离先生,不知你或者你熟识的离石县城中的朋友们,今天是否进货?”老韩一脸和蔼的看着隆离。 “进货?这个,今天……咦!”刚想摇头的隆离突然眼中一亮,满面惊喜的看着眼前正冲着他微笑的老韩,“大人少待,我这就进城前去联系准备!”说完后他看向沈百万。 同样露出恍然大悟表情的沈百万抚摸着胡须,重重的冲隆离一点头。 “隆氏宝斋”的大掌柜身形一纵,顷刻间便跃下两丈高的崖台,几乎眨眼间便蹿上一匹骏马绝尘而去,丝毫看不出他那看上去臃肿的肥胖身体所应该表现出的笨拙! 第130节 离石抢亲(三) - 逐胡纪 - 枫尊 离雄伟壮观的单于行辕西北方一里处一个隐秘的山谷偏帐中。 “这,这……”一个面目异常苍白憔悴的金袍高瘦之人虚弱不堪的瘫趴在地上,身上看上去没有什么异样,只见他缓慢仔细的打量着自己露在衣服外面的每一寸皮肤,眼中的神色却越来越惊恐,突然,他挣扎着爬起来后势若癫狂的跌跌撞撞猛扑向一旁,银盆中盛着清水,他浑身战栗着将脑袋挤上前去。 “啊!”一声悲切悔恨的嘶哑嚎叫在黑色的夜幕下响起! 金袍人连滚带爬的膝行至一侧,重重的向他前面的青衫人磕头不止,“咚咚”声中,他的脑门上没一会儿便鲜血淋淋,“师叔!师叔!弟子知错了,知错了,求您看在弟子虔心修炼、尽心侍奉的薄面上,不要剥夺弟子的法力,求求你,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要……”哭得泪涕满面的金袍人不顾自身形象的紧紧抓着面前人的袍底,一直在哀求不止,如果匈奴右骨都侯呼衍素聪在此,他一定会万分惊讶的认出面前的金袍人,正是恢复了本来面貌的本代匈奴单于挛鞮元海、晋廷授封的左部帅刘渊。 “哼!你这个没有脑子的鲁莽畜生,无论师傅还是我均无数次的告诫过你,凡间界已不许再有修炼者施法,你刚才竟敢愚蠢之极的肆意展现你修炼者的手段,破坏师傅与那些老家伙协定的誓言,哼!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我刚刚就下手击毙你以了却麻烦!” “师叔,是弟子错了,弟子错了!可你不是说过,以师傅的心机修为,那些‘元戒者’们根本就不是对手,所谓的誓言只不过是师傅为了不让那些讨厌的老家伙耽误他的大事而施行的缓兵之计吗?怎么……” “啪!”的一声脆响,堂堂的匈奴单于刘渊惨叫一声后被扇飞出去一丈远,挣扎着爬起身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半边脸已明显的肿起来,嘴角不停的淌下鲜红色的血液,几颗碎裂的牙齿散落在身前的地上,而刚才只见那个面色妖异的青衫人好似仅仅轻轻的抬手拂了拂面前的空气,毫无防备的匈奴单于便倒飞出去! “放肆!那个誓言确实是师傅与那些‘元戒者’周旋的缓兵之计,随时可根据形势的进展撕毁它,不过,绝不是用在你这个下贱的东西身上!这点你难道不明白!”青衫人蔑视的看了身前的刘渊一眼,抬起刚才轻轻从衣袖中探出的手,犹如情人一般充满爱怜的看着自己的手,眼神炽热而又迷恋,配上他妖异而狰狞的表情,在这光线昏暗的空间里,说不出来的一种变态恐怖,“本以为可以快些帮师傅完成凡间的这些讨厌琐事,所以擅自教授了你一些本门的绝学,本待你学成之后在凡间界会没有敌手、毫无阻碍的帮我们达成心愿,谁知,你竟是这么的不堪大任、蠢笨不堪!修炼一事贪图快捷,不惜逆天邪修、采阴虐生,这倒也无所谓,可你竟然还被世俗所累,不但不能安心修炼,竟然还不得不抽出大部分时间去处理那些无聊的部落事务,哼!”随着青衫人说到气头上,匈奴单于刘渊又一次像一块垃圾一样被击飞出去,这一次,他挣扎了几下竟没有当场爬起来。 “唉,不过这也难怪,毕竟我们需要你和你的手下去帮我们完成那些事情,”喜怒无常的青衫人脸上恨意未消的自言自语道,远处的刘渊吐出一大口血。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让你专心处理你的那些凡世俗务,也好专心致志的替我们快些办事,”被刘渊像祖宗一样孝敬侍奉过的青年人此刻竟对状况悲惨的刘渊熟视无睹,绝情冷血之性格一览无遗,“可一想到因为你擅施法术而差点惹来大祸,害我被师傅训斥,我就恨不得剥你皮!喝你血!食你肉!”青衫人说到这里脸上阴晴不定,露出袍袖的手指竟突然隐隐长出了几分尖利的指爪,场面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低头跪地看不见前方情形的刘渊没来由蓦地身上打了个寒颤,让他顷刻间额头上沁满了豆大的汗珠,他猛地惊恐万分,那是无边的杀意凝结成的刺骨冰寒!他没有想到,他尽心供奉的师叔竟因为他的一次鲁莽而对他动了真实的杀意,刚才心中的种种复杂感情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恐惧,他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良久,“唉,你个小畜生虽然罪无可恕,不过却是我们现在能找到的最好人选,哼,这次,就放过你,不过你的这身法术也无须再要了,以免你给我再惹出大麻烦!”青衫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手重新缩回了衣袖。 惊魂未定的刘渊听到这句话,当场便瘫倒在地“呼呼”喘着粗气。 “那些缠人较真的‘元戒者’不知道是否会来这里探查,我也不便在此多待了,”不知想到了什么,青衫人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恐惧一闪而过,他眼中冰冷鄙夷的看着眼前的匈奴单于,嘴上却换了一副亲热的语气,“元海啊,不要怪师叔对你严厉,你此时身具此等法术,会为你惹来大祸的。” 刘渊不迭的点头,经历过刚才的一幕,他似乎突然了解了这个原来看上去和蔼的师叔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畜生,此刻再也不敢提什么非分要求。 “不过你放心,如果到时你完成了任务,帮我们做好那件大事,到时不但可以还你此身法力,还可助你提升境界、修炼得法,”青衫人的语气中隐含着不小的诱惑,看到满脸惊喜交加表情的刘渊,青衫人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待我走后,此界暂时确实不存在修炼者了,我们潜心蓄积势力灭杀我们的绊脚石,你要放手大胆的尽快加快你们的步伐,只能用世俗的手段和力量完成你的任务,记住,你的任务完成之际,便是我们重新出山之日,到时,此界……哈哈哈!”青衫人说完看都不看曾经的“爱徒”,悠悠然向后转身走去,身影飘荡间竟蓦地失去了身影! 过了好久好久,刘渊才缓缓的抬起头,眼中一片落寞与狠戾,像极了一头重伤离群的孤狼,他挣扎着蹒跚走到椅子边,面部抽搐的费力坐了上去,额头上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淌,他闭上眼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 “禀报单于,鲜卑拓跋部的拓跋雪长公主前来参见单于!” “禀报单于,屠各南王兀戎哈汗王派艾丽卓玛公主前来恭贺单于大婚!” 偏帐中寂然无声。良久, “禀报单于,鲜卑拓跋部的拓跋雪长公主前来参见单于!” “禀报单于,屠各南王兀戎哈汗王派艾丽卓玛公主前来恭贺单于大婚!” 仍然没有任何回应,这让外面的侍卫护兵们面面相觑,继而骚动不已,“请她们去大帐休息。”一道急匆匆的声音自外面传来,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听到消息后半路折回的匈奴右骨都侯呼衍素聪。 “老臣呼衍素聪求见!”情急间素聪自报身份,也不待命令,当下一撩帐帘便走了进去,“啊”的一声惊呼后,里面便再无声音传出。 又过了很久,随着“窸窣”声突然响起,一直以金袍遮面形象示人的匈奴单于在素聪的陪伴下昂首走出偏帐,他左右巡视了一下众人那略带诧异的脸色,脸色深沉不带一丝表情,“回离石!” 第131节 离石抢亲(四) - 逐胡纪 - 枫尊 “咦?” “什么?!” 听闻自匈奴单于传下的口谕,两声让人听起来清新悦耳的天籁之音几乎同时突兀地在椭圆形的辕门两侧响起。 片刻之后,伴随着马蹄的急促踢踏声,一队人马出现在辕门正前方,当前一骑竟是一员英姿飒爽的女将,唇红齿白,双目晶晶,犹如月射寒江;挺梁翘鼻,双颊融融,宛若霞印澄塘,一弯柳月眉衬得其红嘟嘟的俏脸蛋儿千娇百媚,一双纤纤玉手正挽缰持鞭,白皙的肌肤当真是冰玉为骨,秋水为神,与其身披的大红甲氅辉映耀目,荡起一片勾魂涟漪。 “这位,应该就是我那美丽的未来嫂嫂,名扬草原的拓跋部长公主吧?”红氅女将不经意间扬起她那小巧的下巴策马走过来,笑靥如花。 一袭素衣胜雪,清丽高雅傲立门前的拓跋雪转过身去,听到对方的话她秀眉微蹙,眼神淡然的看着远处向自己走近的红衣女子,继而轻扶在左腰间的手不动声色的抽出,脸带嫣然的迎上前去,遮在裙袍间的腰部微不可查的显露出一个柄端的形状。 相隔还有五六米的距离,红衣女子突然纤手轻按马鞍,一蹬自己的小红靴,一个漂亮的腾空后稳稳落在了拓跋雪的面前,还没等拓跋雪开口,她便上前一把自然而然的挽住拓跋雪的胳膊,笑眼眯眯亲热的贴紧上来:“既然还未大婚,我便叫你姐姐吧!” 看着眼前这个活泼热情的女孩儿,拓跋雪自内心里生不出一丝敌意,便朱唇轻翘着轻轻拍了拍对方挽住自己的手臂,“妹妹,你是……” “我是艾丽卓玛!”红衣女子看起来很享受拓跋雪对她的善意温柔,俏丽的大眼睛几乎眯成了月牙儿。 听得这个美丽的名字,拓跋雪心里则刹那间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年轻女孩儿敢在掌管匈奴数十万控弦之士的中枢大本营前如此洒脱,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匈奴公主,现任匈奴单于刘渊的表舅——屠各南王兀戎哈汗王的爱女艾丽卓玛。 艾丽卓玛挽着拓跋雪有说有笑的向辕门处走去,一个威严勇武的持戟武士在她们走近时下意识的踏前一步,似乎是想履行下自己的职责,谁知还没等他说话,一条马鞭便猛地“啪”一下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被打蒙了的武士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待他刚清醒后勃然大怒的便想上前时突然浑身上下一阵冰寒抽紧,他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周围那些目睹了刚才一幕的卫兵甚至于头目们都无人有任何表现,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来没有发生,他额头上的汗瞬间便从汗毛孔里冒了出来,刚想迈出去的右腿也猛地停在了半空中,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因为战功被新近提拔到单于亲卫营来的,似乎有些事情那些头目们没给自己说过。 果不其然,“啪”的又一声响,倒霉的新晋匈奴卫兵另一边脸上也突然传来刺骨的剧痛,不过这一下,让他一颗浮在半空中的心却安然落地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惹了不该惹的人,挨两鞭子长点记性挺值,多亏没碰上个脾气更差的,否则可能直接被“咔嚓”了。 “哼!”冷眼斜视了一下血流不止却满面贱笑的卫兵,匈奴公主艾丽卓玛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继续扭头俏皮笑着和旁边的拓跋雪聊天,她不知道,身为美人胚子的她这一个不屑的白眼却在周围人的眼里翻出了别样的风情,让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个瞬间“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看到这一幕的拓跋雪不动声色的听着旁边的匈奴公主像个小喜鹊一样的叽叽喳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 “单于,你这是……”陪同刘渊回离石的呼衍素聪疑惑的看了看周围的地形。 已然恢复了原先的正常相貌,但此刻听闻素聪问话后面目突然扭曲狰狞的匈奴单于刘渊阴笑着,“我的右辅部落大统领,刚刚你不是让卫兵传令,请拓跋雪长公主去大帐休息吗,嗯,哈哈哈……” 呼衍素聪一愣,眉头皱起沉思片刻,突然“啊”的惊呼一声,感觉到周围的异样目光,他喘着粗气紧夹胯下马腹骑到刘渊身边,压低的声音里透出深深的怒气:“单于,你还是想对拓跋雪下手?!可她是你马上就要迎娶的大婚妻子,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法,这不利于……” “够了!”刘渊突然猛扯住马缰,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不管什么有利无利,我只想****喜欢干的事情,什么人都不能再阻拦我!不能!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拓跋雪,你便不会来触怒我,如果你不触怒我,我便不会擅施法术,也便不会被夺去辛苦修炼的法力!都是她!我要狠狠的在她身上发泄,听她的痛呼,听她的求饶,以稍稍补偿我心中的痛苦!” 呼衍素聪倏地一惊,“难道,难道那些‘荷蜀葵香’你还在大帐中焚燃?!你不是与明洞道的‘极朢’刚刚闹翻了吗,为什么还会……” “谁告诉你我们闹翻了,哼,再说了,你知道,那点‘荷蜀葵香’是多么的珍贵吗,听说,那就是连高高在上的女神仙吸入都会堕落放荡的极品啊,我是多么期待看它的神奇效用,多么期待看到拓跋雪这个高傲的圣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表情!哈哈哈……” 呼衍素聪浑身冰凉的听完刘渊的一番话,气急攻心的他手指剧颤的指着刘渊憋得满脸通红,突然,他猛地一顿,不管不顾的上前拽住刘渊的衣袖!“不好,不好!艾丽卓玛公主也去了大帐!若是那天杀的‘荷蜀葵香’真像你曾经所说的那样唯有男女之事才能解去的话,那她怎么办,快!快想办法啊!” 刘渊乍听之下一愣,继而猛的甩开了素聪紧抓自己的手,脸上布满了Y荡的笑容,他阴测测的说道:“哼,那不是更好吗,一龙二凤,两个草原上美名远扬的佳丽在我身下罗裳尽褪,嘿嘿嘿,想想都要流口水!” “畜生!畜生!”呼衍素聪怒壑爆冲,再也顾不得身份的尊卑,冲着刘渊破口大骂:“艾丽卓玛与你自小一起长大,一直把你当做亲哥哥一样尊敬看待,她的父汗屠各南王兀戎哈,原是你母亲部落的嫡系贵族,按辈分是你的远房表舅!你怎么会有这样大逆不道、违背人伦的恶心想法!她和你沾亲带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你的妹妹,你的妹妹啊!” “亲哥哥?哼!那是她一厢情愿,为了我的霸业能够实现,就是亲妹妹我都能义无反顾的献给魔鬼,更何况这个什么表妹,我倒是一直想变成她的情哥哥来尝尝是什么味道!哈哈哈,来人!”刘渊一把推开扑到跟前的老臣呼衍素聪,“右骨都侯癔症犯了,绑他回营!” “滚开!滚开!元海,你一直为了自己的目的而不惜和魔鬼做交易,没想到到头来,你自己却成了魔鬼!停手吧,否则你终将众叛亲离,一无所有!”忠诚的匈奴老臣眼泪纵横的拼命抵挡着单于亲兵们想要束缚自己的手臂,那言语间的真诚与凄厉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当然,有一个人例外,“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绑走,不要让我再见到他!”刘渊眼睛中布满血丝,像一头发情的野兽一般嚎叫着。 “报!”就在这时,从远处丘梁上闪出一人,看见队伍后火急火燎的大吼着飞驰而来,走到近前后娴熟的拉马紧缰,落地后跌跌撞撞的急匆匆赶过来,“单……单于,格姆鲁特湖桑罕营地的草场失火!” “什么!”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大惊。 刘渊脸色一狞,顺手夺过旁边一柄长戟,“唰”的刺出!猛地一提! 报信的匈奴兵就这样被自己跨在马上的单于用戟钩勾住肋骨上的当甲给腾空平提了起来!虽然看上去暴怒当中的单于并不想直接要自己的命,可锋利的戟钩仍毫无阻碍的穿透了自己的皮肉,随着自己的体重压迫而愈加深入,惊恐交加的神情出现在周围所有人的脸上。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言响起在可怜的报信人耳边。 嘴中已有鲜血汩汩流出的报信兵双手死死握住那致命的戟身,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单于,本能的说道:“一支……一支商队发现了异状,桑罕营地……空无一人,一场大火烧光了湖边的草海,有……不少被烧焦的尸体在其中,但已……已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单于,我……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报信兵突然被盛怒当中的刘渊猛一抖手横穿过身,继而直直扎在地上! 浑身颤抖的刘渊下意识的看向素聪。 “按计划,‘他们’的到达也就在这两天,哈都蒙松的桑罕部落那么大的家业,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也许只是一个意外,”忠心耿耿的老臣冥思苦想着,“多事之秋,稍有不慎,便是一场难以处置的大麻烦,此时,一静不如一动,既然消息都已发出,还是按计划先完成大婚,再行处置为好!” 乍一听闻刚才的噩耗,刘渊满腔的滚滚欲火被顷刻间浇灭,心中没来由的兴起一股心悸的烦躁,他猛一甩头,自腰上取下挂着的一个不起眼瓷瓶,倒出两颗乌黑的药丸,紧咬牙齿脸色不自然的主动走到素聪跟前,将手中之物递给对方:“刚才是我犯浑,多有得罪,许多事情还得依仗右骨都侯你鼎力相助,这两颗药丸你拿去大帐吧,可暂时缓解她们的症状,待处理好这些杂事,我再好好享用她们!走!”刘渊一招手,大队骑兵随他抄近路直奔离石方向而去。 “唉!”满脸落寞的素聪好似浑身脱力般牵过马头,向大帐走去…… 第132节 离石抢亲(五) - 逐胡纪 - 枫尊 行不数里,已遥遥望见前方茫茫草原中醒目的行辕大帐,暗叹一口气的素聪刚要鞭马加速,耳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固若金汤的匈奴腹地哪里来的如此异动,素聪身后训练有素的亲卫们齐齐握刀戒备。 远处,三骑白马疾驰而来,看清对方身上那琳琅满目的甲铠器刃,素聪身边的众人方才松了口气,眼神中充满着羡慕与不屑交织的复杂神情。 来的正是单于亲兵营中的小头目,三人高昂着头,眼神轻蔑的打量着这边兵装并不出众的同族们,但对待连残暴的单于都要恭敬三分的右骨都侯素聪,他们毫无悬念的立刻毕恭毕敬离着很远便飞身下马,紧跑几步来到近前,干净利落的单膝跪地,“小将参见侯爷,有单于口谕在此。” 素聪听闻此话眉头一皱,心头一紧,他已经被那个虽然被自己从小看大,却越来越残暴邪恶的单于气得好几次都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刚才竟然对自己还生起了杀心,要不是出现了突发状况,后果还真不好说,不知道这刚刚离开一会儿,他这是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说!”素聪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被右骨都侯素聪冷淡的语气喝得一愣,当头的亲兵头目硬着头皮说道:“是!单于口谕在此:思来想去,这次联合侵晋行动兹事体大,比通过联姻控制拓跋部落要急迫的多,然而这个紧要关头,哈都蒙松的桑罕部落却出了如此诡异的事情,元海心中愈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故认为大婚日暂拖延两日,以待盟友汇合,两日后不管是否有‘他们’的消息,婚礼按时举行,请老大人斟酌安排!”刘渊的亲兵头目满头大汗的说完后赶紧低头抱拳以示传达完毕。 素聪开始时越听眉头皱的越紧,直到周围人以为他就要发怒时,素聪那满脸褶皱的老脸竟倏地舒展开来,是啊,既然商定的汇合之日就在这几天,而且这次行动对单于又是如此紧迫重要,那将大婚日拖延两天也便无妨,反正拓跋雪现在正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再说了,以刘渊那火爆焦躁的脾气,即使自己说不妥,他能善罢甘休嘛,还不如卖他个人情,缓和下紧张气氛。想到这里,素聪无奈的自嘲一笑,老了,自己还是老了,若是年轻上二十岁,自己认为正确的意见必定坚持到底,自己认为不妥的观点必定决不妥协。 虽然内心里本能的觉得刘渊这个安排有着什么致命的疏漏,但左思右想却没找到任何明显的破绽,没有环节是自己没法掌控的,素聪只得把自己多余的疑虑归结为自己年纪大了,胆子也小了。 看到因为自己陷入沉思一直不说话而跪得战战兢兢的传令亲兵,素聪叹口气:“告诉单于,素聪知道了,这便会通知安排。” 如释重负的单于亲兵头目身体摇晃了一下,费劲站了起来,满脸轻松的恭敬行了个礼,回身上马而去。 “你做的孽,也要我这把老骨头去给你收拾,脸都丢尽了,这可能就是晋人所说的‘晚节不保’吧!”素聪轻轻的低声说道,手中掂了掂那两颗乌黑的药丸,脑海中却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一个嘻嘻哈哈却机灵睿智的大脸形象,晃了晃脑袋,匈奴老臣清除掉脑海中所有的妖魔鬼怪,径直骑向前方的营地…… ※※※ 此时看上去跟往常一样肃穆壮观的行辕大帐却处处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气氛。 单于曾下令大帐内只有他自己和他的贵客可以进入,这条规定此刻在某种程度上堪称英明,此时的大帐中看上去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血脉贲张! 两道青春倩丽、凹凸有致的身影正在不由自主的扭动着自己盈盈一握的腰肢与丰满圆润的臀部,嘴中隐隐发出要人命的低声诱惑呻吟,配上她们那白皙红润的脸蛋上那双迷离的杏眼月眉与凌乱衣裙间隐隐露出的诱人光泽,意志力不高的人极有可能当场会因喷鼻血过多而有生命危险。 而身为这场致命诱惑的主人公,两个堪称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自己却好像毫不知情,那举手投足间的诱人风情隐隐透出一种僵硬与挣扎。 突然,帐外传来声若洪钟的一声大吼:“单于有令!因筹备繁杂,仪式盛大,故与拓跋雪公主的大婚之日延迟两日于离石举行!” 此时在帐篷外,额头上沁出汗水的右骨都侯素聪正亲自将两颗药丸放入面前的两盏热茶中,乌黑的药丸入茶即融,他向后招招手! 两道曼妙摇动的诱惑身影被刚刚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给震得一滞,突然!帐帘被掀开,一个匈奴妇女打扮的女仆头也不敢抬的将托盘上的两盏茶奉到两位站立的身影前。 下意识的,不知是“荷蜀葵香”的药效所致还是刚才的美妙舞姿让香汗淋漓的她们有了口渴的感觉,两人不约而同的拿起盘中的茶盏,仰脖一饮而尽!听到空盏重新放回托盘的声音,匈奴女仆战战兢兢的低头后退着出了帐帘。 没过一会儿,两位绝妙的草原公主便恢复了清明,看到自己与对方身上那凌乱不堪的衣裳与红晕未褪的诱人脸庞,两人又惊又羞的转身抓紧整理起身上的衣物,继而磨磨蹭蹭的拍拍这里,拽拽那里,拼命回忆着刚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就在这尴尬沉闷的环境中,还是性格泼辣的艾丽卓玛纤细的手指转着自己乌黑的鞭发支吾道:“雪姐姐,刚刚……刚刚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有些难于启齿的匈奴公主虽然模模糊糊的记忆起自己刚才的羞人表现,但这里是她的表哥刘渊的私人大帐,心思单纯的她就没往别的地方想。 可同样模糊回忆起刚才异样场景的拓跋雪却下意识的紧握住深埋腰间的刀柄,本身便高度戒备的她深知自己的定力与耐力,刚才在进入狼穴后与艾丽卓玛谈笑的那段时间后,自己竟然好像突然心甘情愿的任人摆布,这太可怕了,其中必有蹊跷! 眼看对方的兴致不高,甚至面色隐有惊怒的表情,心中恍恍然的艾丽卓玛下意识的想帮自己的表哥在他未来的妻子面前竖立起良好形象,遂上前挽住拓跋雪,笑眯眯的说道:“雪姐姐,刚才听说你的大婚日子晚了两日,看来表哥是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呢,不过这两日可不能就这样空耗着,有我艾丽卓玛在,保证你找到宾至如归的快乐感觉,走嘛,我带你去逛逛离石城,那里可热闹了!”说完便拉着拓跋雪往外走。 有心想说不去的拓跋雪却发现自己现在没有什么理由推脱,于是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被拽上奔往离石的马匹…… 第133节 离石抢亲(六) - 逐胡纪 - 枫尊 自“隆氏宝斋”的大掌柜隆离走后,高丘上的“墨獒”们便纷纷卸甲除兵,将胯下同甘共苦多日的战马交给了身后的人群。 “大人!”傲犁逐日自远处匆匆走近,“按您的吩咐,自后营选出四百六十二人,尽皆是勇武的少年与健硕的老者,精气十足,个个可以弯弓挥刀。” “嗯,让他们随‘墨獒’一齐进城,听你指挥!” “是!”傲犁逐日沉声应道,利落的回身前去安排。 “咦?”旁边听着的墨家巨子忍不住心中的疑虑问道:“数万匈奴人在离石城里荷枪实刀,弯弓搭箭,虽然单凭‘墨獒’的人手是太少了,不过抽调来这不到五百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的老人少年,似乎也是杯水车薪吧?!” “精辟!不愧是墨家的老大,大晋黑社会的总瓢把子,******者心中的崇高偶像,行走在黑暗中的老牌魁首!”老韩大拇指一伸! “奶奶个熊!”对待别人看似“奉承”的言语,沈百万切实领会到了一坨散发着劲爆味道的乌黑物体包裹着彩色的外衣被扔到嘴上,自己却因为那特殊的原因而有口难开的矛盾感受,只能借用面前这个极品人渣的口头语来发泄下心中的复杂感情。 “老不羞,你这种行为不但涉及败坏社会风俗与侮辱五好青年,还严重构成了剽窃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我保留进行下一步行动的权利,”老韩表情义愤填膺,突然他的脸色一变,“不过!鉴于我宽容豁达,肚量广阔,我觉得无论什么事情咱爷俩都可以谈得通,您说呢?嘿嘿嘿。” 让老韩话锋急转的原因不过是沈百万微笑着做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撂挑子手势。 惊出一身汗的老韩禁不住心中暗叹了一声“老货”,明知自己把脑袋系在鞋带上,血里来刀里去的初衷不过就是想把自己看上的小美眉给抢出来,现在万事办妥就待进城,这时候撂挑子这不是要命了嘛,忍!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时世界和平! “您老消消气,嘿嘿,我也知道咱们这些人就是一股脑都算上也是杯水车薪,所以就要想别的办法咯,”老韩没敢再惹乎将目光转向自己的沈百万,继续说道:“别说前面这个城里满满当当驻守着数万全副武装到臀眼的匈奴人,就是有上万头光着屁屁只知道哼唧的猪猪站在那里,也不是我们这点儿人对付的了能冲过去的,压也被压死了,所以!我们必须让他们乱起来,才有达成目的的希望!” “乱起来?!”沈百万与身边几个统领乍听老韩此话后一头雾水,继而满满锁眉思索起来。 “没错,对我们来说,对方一静不如一动,唯有在混乱中我们才可能找到匈奴人的破绽,撕开条口子闹它个天翻地覆!这就需要我们大闹特闹,积蓄每一分可以壮大自己的力量!” “壮大自己的力量?这个险恶的地方……”墨家巨子突然首先从老韩的话里听出些门道,“蹛林台!” 其余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老韩有些夸张的把双手放在身前,脸色恭敬的快速小幅度鼓起了掌,被瞪了一眼后才意犹未尽的恢复了自信满满的神态,“没错,我曾根据木牢的数量大体估算了一下,那里至少被匈奴人关押了几百号人。” “自拓跋雪公主请求后,匈奴人停止了斗兽表演,确切的说,蹛林台的牢笼里现余八百六十八人,”沈百万目光中饱含了一丝洋洋得意,举起了手中的一小块帛,老韩眼神一紧,他清楚的记得,这是刚才隆离初来时恭敬递到沈百万手中的那块帛布。 “我嚓!巨子啊,请求您件事,”老韩目光诚恳的让沈百万不禁心中一颤,“等这里的事情忙完了,你赶紧赶回去把墨家这些年来积攒的破铜烂铁捡拾一番卖吧一下,或者给兄弟姊妹们发点遣散费让他们再谋活路去吧,可别在这儿磕碜人了,那么重要的情报竟然连张纸都买不起了,非要写在这长得像厕筹似的一块破布上,您老也不显寒碜,实话实说吧,这块布是不是有人已经用过了,看上去咋那么脏兮兮的捏?” 老韩此语未落,“唰”一下!沈百万身边刹那间清出一块三米见方的空地,所有人都眼含恐惧的盯着他手中的那个玩意儿,有几个还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墨家巨子拿着那块小布条的手犹如担了万斤重物一般急剧颤抖着,看得出来,他的心中此时正在激烈矛盾着,扔,还是不扔,已经不是一个问题,墨家历史上最败家掌门人的标签怎么从自己脸上拿下才是他此刻心里剧烈斗争的缘由,因为老韩这蓦地一问,他也确实想不起为何墨家传送消息非要用这脏兮兮的布条了。 混乱没持续多久,眼看精得跟鸡贼一样的沈老头眼睛滴溜溜一转,不善的眼神就要冲自己瞪来,老韩一个激灵前迈一步,两眼抢先盯着沈百万,“八百六十八人!这些人的身手怎么样?” 下意识的,墨家巨子回忆了一下:“草原人特别是匈奴贵族嗜好血腥残忍,既然一方是凶猛的野兽,另一方必然要起码旗鼓相当才能看得尽兴,被选为斗兽者的全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孔武有力的战俘、刑徒、奴隶或像你这样一看就是破坏力强大的二彪子!”沈百万的眼中真挚万分,甚至得到了周围一圈群众的下意识点头。 恶狠狠的将一帮子人看低了头,老韩咽了口唾沫说道:“这就是了,对匈奴人恨之入骨的人,生死相搏中顽强抗争的勇士,天生的复仇者。” “虽然以前只有斗兽时可以短暂见面,但通过那一幕幕搏杀场景,可以看得出那帮人的本事都不赖,”独孤熊思索了一下插话道,“但问题是,我们怎么把他们也救出来?”最后一句话的语气中掺杂了一点无奈的哭腔,这也难怪,救一位拓跋长公主的事还没着落,怎么突然又说到救另一群人身上了。 “拓跋雪公主请求停止斗兽等于是暂时救了所有斗兽者的性命,又借婚庆的名义为他们提供肉食饮水,本毫无生路的斗兽者们应当莫不感激涕零,得到他们的效忠绝无问题,”一旁的沈百万目含惊异的深深看了若无其事的老韩一眼,“况且依他们的体质,这三五日的安心休养必能恢复大半,确实是一支好助力,就是不知道谁这么未雨绸缪的埋下这步好棋?!” 独孤熊等人浑身一震,目不转睛的盯着一言不发的老韩。 “从此处至蹛林台怎么走?”老韩突兀的问了一句。 “两条路,一条由此向西,经匈奴人重兵把守的南垅寨可直达蹛林台,另一条便是入离石,自离石北关出境,可北关同样防守严密,因为位置要害,城门从不轻启。”身材矮胖的隆离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让其余人不由得惊讶了一下。他的身后,远远可看见一群庞大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走着,大车队中的轱辘发出的“吱哟吱哟”声隔着老远都听得很清楚,旗号杂乱,五花八门,“同福客栈”、“唐岭酒楼”、“崔氏车行”、“邴门货栈”…… 突然出现的隆离先给自家巨子行礼,再拱手向老韩说道:“大人,按您的吩咐,今日离石城的商家,‘集体进货’!”隆离脸上浮现出一丝坏笑。 “很好,把原来的伙计车夫暂时换掉,所有‘墨獒’与后营精壮扮入其中,最后相互检查一遍旁边人的身上,严禁携带任何铠器兵刃!” “是!” “各统领向各商家的联络人详细闻讯,记熟各家买卖详情,以对付城门盘问!” “是!” “伊塔米!” “到!” “离石城你就不要进了,”老韩一把抚住脸色猛垮下来的少年,“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后营的所有人听你指挥,让隆离掌柜派一个熟悉地形的本地向导给你,你带后营的所有人押送这批兵装马匹潜去西边匈奴人的南垅寨外,准备及时接应从里面杀出的‘墨獒’!不得有误!” 少年激动得脸庞通红:“是!” 听到老韩安排的隆离不禁心中大惊,强忍住疑问,他看到队伍基本已经有序就位,刚想招呼着向离石进发。 “隆离先生,进城时是否还要奉上些‘孝敬’?”老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隆离眉头一皱,嘴上却不敢怠慢,“大人,确实如此,我已按队伍规模备好盘缠。” “嗯,”老韩思考了一下,“请讲这些进门盘缠分给各个商号的队伍,进门的时候自己给自己的,不要一块拿出去。” 隆离一怔,心中升起一股不以为然的情绪,凭自己在离石的名号,凭自己的经验,何须如此麻烦。 然而在这短短的不经意间,他突然瞟到了墨家巨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当下心中一颤,恭敬的应了声便按老韩的吩咐去办了。 老韩不以为意的冲满眼歉意眼神的沈百万轻轻摇了摇头,大手一挥,庞大的队伍重新向离石进发…… 第134节 离石抢亲(七) - 逐胡纪 - 枫尊 虽然对老韩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但隆离仍然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老韩说的话,立刻跑前跑后的根据各商号的马队规模大小进行分配,安排人员告诫详情,以免出纰漏。 老韩微微的点了点头,跨马转头看了看正有条不紊的车队,眼中突然一亮,他看到沈百万正在其中一辆牛车上和一个高瘦精壮的黄衣汉子谈着些什么,刚才沈百万曾简单给他介绍过,并州墨家分舵有三位当家,除了分舵主隆离,还有两位副舵主杨健和阎越,想及此,老韩嘴角翘起一个弧度,扯了下马缰,向那辆大车走去。 “副舵主,此番诸事多要劳烦墨家兄弟倾力相助,老韩现在无以为报,先在此郑重谢过!”老韩面色一正,拱手向沈百万身边的黄衣壮汉施了一礼。 黄衣壮汉看见老韩如此举动,下意识的一望自己的巨子,忙不迭的起身回礼道:“大人何须如此!匈奴无道,人人得而诛之,况且巨子已吩咐在下全力相助,此番并州诸事皆以大人马首是瞻,故有何差遣,大人您直接下令即可!赴汤蹈火,杨健在所不辞!” 老韩感激的目光看向一旁微微颔首的沈百万,觉得这个老头现在猥琐的特别可爱,然而似乎还有一丝歉意的目光掺杂其中,“谢巨子成全!不过我记得您老人家刚才上车以后便把鞋一脱,抠起了脚丫子,为您的健康着想,您现在还是别用那只同样的手如此亲切的抚摸自己的胡子了吧,我说就一直纳闷您那雪白的胡子中为什么总有一滩滩的黄色杂毛呢……您说呢?”老韩一脸为他人着想的崇高真挚表情。 “噗嗤!”杨健听着老韩的话憋得脸由红变紫,再由紫变青,最终一口气没忍住,笑喷出来!换来的是老韩善意的微笑与自家巨子恶狠狠想要灭口的眼神,他扭动着身子硬生生把剩下的笑声又憋回了肚子。 沈百万心里这个苦笑不得啊,他从老韩刚刚感激眼神中的那丝歉意就感觉出这小子又要拿自己开涮了,却没想到暴风骤雨来的是猛烈了点,自己这半世英明啊!不过他也知道老韩的用意,非常时期就要用非常的办法,此次深入数万匈奴军队驻守的虎穴,一招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这便需要所有人正确的统一协作,虽然自己已下令一切皆听老韩指挥,可初来乍到,没有接触过老韩的人怎会轻易从内心真正信服他,在这艰难险阻重重的时刻便会埋下隐患,刚才隆离对老韩不经意间的态度便说明这一点,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换做是自己,觉悟也不会高到哪去。老韩此番当着杨健的面调笑自己着实为一妙计,其一展现了他与自己的亲切关系,其二,这种行为会大幅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并减少陌生感,就是自己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个滋味。 “笑!再笑我就把前面的牛换下来休息,让你去拉车!”沈百万阴测测的盯着自己得力的属下,“阎越这个混小子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怎么也不来见我?” “这个……嘿……那啥……天气不错,万里无云……云……”在沈百万的严厉注视之下,杨健的声音越来越小,头越俯越低,“他,闪着腰了……” “啪!” “啊!”堂堂并州墨家副舵主一脸委屈无奈、眼泪汪汪的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的巨子,一只手慢慢揉搓着自己刚被惨遭毒打的后脑勺。 “我呸!你们这些个小兔崽子,还闪着腰了,就阎越那浑小子将近三百斤的身躯,五岁以后他就没腰了,还闪着腰了,他的腰在哪呢?”沈百万的山羊胡都被气得翘了起来。 “呃,这个,应该是另有紧要急事要处理,反正等会儿进了城便见到了嘛,”老韩一看这边的举动开始向影响市容市貌、破坏文明规范的方向发展了,赶紧出来打圆场,“不是什么大事哈,莫急,老爷子消消气。”老韩笑嘻嘻的看向送了一口气的杨健,“看来这位阎副舵主也是性情中人哈。” “唉,”杨健满脸苦笑的摇摇头,“大人有所不知,阎越此人精明能干……但着实是个闲不住的惹祸精啊!” “哦?此话怎讲?”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沈百万插话没好气的说道。 杨健冲着自己巨子“嘿嘿”一笑,冲老韩眨巴下眼:“话是如此,但凡事都不落下成。” 老韩“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难不成他还能把这些事玩出花儿来?” 谁知杨健认真的点了下头:“嫖而不窃玉偷香,赌而秉愿赌服输,吃而堕淡雅爽利,喝而承品如其形!” “哦?有点儿意思。”老韩频频颔首,脸上浮现一丝玩味的表情,“嫖而不窃玉偷香,是非分明;赌而秉愿赌服输,节制怡情;吃而堕淡雅爽利,视野开阔;喝而承品如其形,为人爽直!” 沈百万和杨健听闻老韩此话后都为之一愣,“说起来,在并州这么个战乱不休的虎狼之地,有不少事情还真的多亏了阎越,看上去麻烦重重,他却总是能为你办好。”沈百万回忆了一下说道。 “没想到大人您光听我的只言片语,便能摒弃世俗的短浅目光而真正的认清了我兄弟的这些本质,在下佩服!”杨健真心实意的向老韩诚恳的说道,眼中的神情多了一份信服之色。 沈百万在旁边欣慰的看在眼里,也不禁暗自为老韩的本事喝了声彩,这短短的时间里,老韩便取得了一个副舵主的信服,非常人也。不过他总觉得杨健的话里好像有什么字眼听起来让自己本能的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啊!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杨副舵主狼狈的抱头惨叫。 “‘世俗’?!还什么‘短浅目光’?!奶奶个熊!翅膀硬了这是想要嚣张啊,我今天要清理门户!”众目睽睽之下,沈百万面色狰狞的形如泼妇般挥舞着双臂,场面血腥,少儿不宜的对着自己的得意弟子下着狠手…… 就在这一幕幕惨不忍睹,令人发指的“人间惨剧”上演的时候,人们看得津津有味竟没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不到一个时辰,庞大的车队便可遥遥望见离石南关的巍峨城墙,在老韩的授意下,车队并不像来时一般旗号嘈杂、乌乌泱泱聚成一团,而是每个商号的马队之间都相隔一部分距离。 走在最前面的是隆离率领的“隆氏宝斋”车队,看到前方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南关城门,隆离松了口气,再看看守卫南关的门将和他的手下,数量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看到自己的车队旗号,对方还主动的挥了挥手,远远谄笑的友好打了下招呼。“这些喂不饱的畜生不知道感恩,却也晓得讨巧,看来我下的本钱没有白费。”隆离这下彻底放下心来,正想自信满满的朝后面的车队打个招呼,突然,一阵急腾腾的马蹄声传入他的耳中,他那平素看上去和蔼友善的双眼突然如鹰隼般掠过犀利的神色,倏地死死盯住前方的城门方向! 靠近城门的城中摊贩脸上惊恐的表情,路上行人四散奔逃的动作,以及城门的匈奴门将那惊慌失措的慌乱动作,都让隆离心下一沉!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隆离的视线里,高筒盔帽,上插五色禽羽,全身银甲披挂,金丝黑氅,一条鎏金铁枪倒背身后,一把长得有些离谱的大弓紧挂在马颈当甲处,其人高鼻鹰眼,年轻刚毅,只是右颌一道刀疤让他的面貌看上去有些狰狞。 隆离倏地一惊!“呼衍章!”他下意识的一摆手,想让车队停下,就闻耳中传来一声低喝:“不能停!继续走!” 隆离恍然大悟,此时若停,必会引起对方怀疑,他不动声色的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缓缓放下了手,示意车手继续按原速前进,同时心里不禁真切感激老韩千钧一发的提醒。 “什么来路,竟能让隆离失态?”沈百万眉头紧皱。 “呼衍章!匈奴右骨都侯呼衍素聪的嫡子,现掌管右辅部落左翼亲军铁骑,驻守交口、枣林二地,是匈奴贵族中为数不多的优秀将领,心狠手辣、谨慎缜密,一年半前曾突然带兵下手捣毁我们城南的墨家秘密基地一处,当场斩杀墨者二百余人,无一生还!导致我们并州墨门现在只能小心翼翼的苦心经营着仅剩的残余墨家力量。”憨厚耿直的杨副舵主此刻额头青筋暴起的抓得碗口粗的车杆“咯吱”作响。 “原来是他!哼!”沈百万眼神死死盯着前方正策马奔来的呼衍章,声音里是止不住的杀意。 “呼衍素聪的嫡子?”老韩眼神一狞,向杨健低声吩咐道:“莫动声色,按计划行事!” “是!” 此时隆离大掌柜率领的“隆氏宝斋”车队已近南关城门前,一队训练有素的铁骑分列两排呈战斗队形阻住了他们的去路,寒芒闪闪的矛尖成排直挺挺的对准手无寸铁的商队! 眼看着一场屠杀即将一触即发! 第135节 离石抢亲(八) - 逐胡纪 - 枫尊 “呼衍将军,你这是……”隆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起眼中那抹精光,握住马缰的手肉眼可见的抖擞起来,翻身下马时腿一打软,矮胖的身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害怕的表情,他强装镇定的仰头对着正好驰到面前的呼衍章说道。 周围的匈奴骑兵看到他的怂样,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副轻蔑的表情,唯有正中间的呼衍章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目光深深的打量着南关处长长的车队。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隆离暗自蓄力戒备,忍不住想再次发问时,呼衍章突然开口道:“隆大掌柜,单于刚才下令,草原上发生了一些异样的情形,与鲜卑公主的大婚拖后两日举行。” 隆离闻听此话一愣,有些迷惑的看着紧盯他神色变化的呼衍章。 后面车队中的老韩却心里“咯噔”一震,没想到茫茫草原上的事情这么快就让匈奴人察觉到了异样危机,这从侧面证明了胡人对此事确实预谋已久,而大婚推迟的消息却着实让老韩兴奋不已,这也意味着有了更充足的时间去准备筹划。 呼衍章接着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听手下人说你隆大掌柜领着几百号人、带着几十辆大车出城买货募工了,所以过来看看究竟是多么大一单生意,呵呵。” 听完呼衍章话里有话的语言,隆离此刻心里怦怦直跳,唯有一个念头,就是多亏了老韩提前嘱咐让每个商号的马队各自分开,相互之间都相隔一部分距离,否则,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么多人一起进城肯定会被这个突然杀出的精明胡人看出破绽,还真是既脱不了自己的干系,又耽误了大事,表面若无其事的隆离背心处却早已被冷汗湿透。 “哦,原来呼衍将军是为此事而来,怪隆离没有提前向南关兵备营的大人们详细说清楚,此次不是我‘隆氏宝斋’单独行动,而是我们离石城内十数家商号联合出城买货募工,仗着这样能声势浩大一些,毕竟外面兵荒马乱的,而又不敢劳烦日理万机的帅府衙门派人保护我们,人多势众我们心里才有点底。”隆离一脸谄笑。 听出隆离话中带刺的发泄,呼衍章不但没有大怒,反而脸色松弛了一些,敢在枪尖顶胸的时候不心虚反而发泄怨气,看来是不会心里有鬼。 “哼,若果真如此,倒也无甚大碍,不过,这车上装的货,该验还是要看一看的,来人!搜!” 不待隆离说话,一群匈奴兵如狼似虎般的扑过来,用手中的刀枪粗暴鲁莽的撬开大车上的箱子,胡乱拨拉翻看着。 “哎呦,轻一点儿,轻一点儿,那可全都是上好的瓷器和陶器啊,哎呀,裂开一个缝就不值钱了,各位兵大爷,轻一点儿哟!”隆离左瞧右看一脸的肉疼感觉。 箱子还是被无情的全部掀开检查了一遍,眼看折腾的差不多了,隆离眼珠骨碌碌一转,装作不经意的溜到他熟识的南关门将身旁,一个坠得底部满满的羊皮封兜迅速的递了上去,同时使了个眼色。 反应过来的门将就像手里摸着着了火似的滚烫木炭一般想把羊皮封兜推回来,谁料隆离却极为坚定的挡住了。 急得满头大汗的门将刚想对隆离急眼,突然他看到呼衍章正直直向自己看来,刹那间,他的脸色苍白、浑身冰透,然而下一步另他突然诧异的是,看到这边本来心照不宣一幕的呼衍章似乎并没有呵斥责罚他,反而主动扭过头去。 门将呆愣了一下,不知不觉的半推半就着把装着沉甸甸银两的羊皮封兜纳入自己怀里。 隆离回头看着所有的匈奴兵都检查完跳下大车,胖手一挥,“隆氏宝斋”的车队便重新出发进城, 不一会儿,没有再遇到阻拦的“隆氏宝斋”车队中最后一辆车也进了南关。 “站住!”呼衍章的声音再一次冷冷响起,这一次他拦住的是紧跟其后打着“唐岭酒楼”旗号的车队,领头的赫然是老韩! “你是谁?” “在下唐岭酒楼二掌柜,石光。” “石光?唐岭酒楼我也去过几次,你,我怎么看起来眼生?”呼衍章眯起眼,手不自觉的搭在自己腰间的刀柄上,向已离车立地的老韩大踏步欺上前来,他周围的匈奴铁骑看到他的动作,纷纷提高了警惕,有几个已然将手中的强弓拉满弦,锋芒毕露的箭簇直直冲向老韩。 已安全进城的隆离刻意缓下了车队的速度,一个眼神示意,由赤手空拳的“墨獒”与墨家弟子组成的商号伙计们暗自戒备,随时准备出现意外转身杀回。 还未进城的队伍在沈百万和扮成商号掌柜的各个统领指挥下,也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杀过去支援老韩。 前队与后队的异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表现得越发明显,再这么下去,即使城门处不暴露,他们也掩饰不住自己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哈哈哈!呼衍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您应该对我并不陌生啊,呵呵。” “此话怎讲?”没料到老韩这出人意料的一番话,气势汹汹走到近处的呼衍章一愣。 “哦?大人真不记得了?每逢像您这样闻名塞外的大人物前来赏脸,一向钦佩真正勇士的我都是屏退那些不成器的厨子,亲自下厨为您烹制几个拿手的下酒小菜,唉,也罢,谁叫我一直不得识将军威颜呢!”老韩说得颇为伤感,大手顺势快速掩上眼角,抹了把那其实并不存在的泪珠。 老韩这一表现让匈奴人面面相觑,搭着的箭支也不由得低了几分,“这……不知石掌柜亲自下厨为我做的拿手菜式是哪几个?”呼衍章眼珠滴溜溜一转后试探的问道。 老韩面色不变,心里却直接开始破口大骂,这个呼衍章真不愧是匈奴右骨都侯呼衍素聪的嫡子,谨慎多疑的臭毛病和他爹那个老狐狸比起来,简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呼衍章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若回答不上来便是冒充无疑,若答错了也是必死之局,况且就算是亲自做的菜,一般人过了那么长时间谁记得给哪根葱做过什么菜,但可惜,他遇上的不是一般人。 老韩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落寞,竟然主动踏前两步神情激动的直直盯着被吓了一跳的呼衍章,两只手剧烈颤抖的抓住这位匈奴猛将的双臂,突然声嘶力竭且泪涕横流的凄惨吼道:“将军!呼衍将军!我最崇拜的呼衍将军!您刚刚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而是真的记不住我了吗,您竟然还问我给您做过什么菜,将军,您难道真的忘了那次您还亲口当众赞扬过我做的菜爽口香滑,为此当多饮几杯的事了吗?您可知道,当时默默站在您身边,本来只为能一睹您威武风采的我听到此话后,激动兴奋,自此无论酷暑伏日、寒冬腊月,都时时刻刻想起您的赞赏之言,在嘈杂辛苦的后厨里挥汗如雨的勤练您点名喜爱的几道菜,目的就是一个,让菜品精益求精,让您下次来到时能感受到我的这份诚心实意啊,将军!”老韩捂着脸声泪俱下,苦诉得那叫一个令人发指,惹得城门口处本来避之不及的各色闲杂人等全都聚在这里,有些看不到里面情形的人甚至从这悲情的哭声里猜测是匈奴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家妇男的场景。 老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其实只记得真正的“唐岭酒楼”伙计告诉他,离石城里除了左部帅府,“唐岭酒楼”的牌子是最响的,菜品上佳,色香味俱全,城中的达官贵人、将领富商都对其情有独钟,既然如此,那就可劲儿造吧! 这边的匈奴人几乎是消除了对老韩的敌意,甚至眼巴巴的想看看自己的将军是否会记起这个对他无比崇拜的可怜掌柜,以掌柜之身屈尊下厨苦练厨艺,就是为了给自己爱戴的将军做好拿手菜,没看过肥皂剧的匈奴士兵们被这种伟大的情怀深深打动了。 “呃……石掌柜你还没有……”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的呼衍章本能的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但他想说的话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老韩从不会放过这种打垮敌人最后一拳的机会,他气沉丹田,大嘴一咧,用高分贝的哀怨语气好似使出浑身最后一点力气的声音吼道:“将军,您真的不记得我给您做过的菜了吗,您亲口说过好吃的!”说完他双手掩面,不断抽搐着凄惨哭嚎,外人完全可以想象在那一双蒲扇大的手掌后面,是一个男人泪如雨下的感人场面。 他毫无悬念的被今天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评为年度感动离石城的最佳人选。 活了三十多年从没遇到过一个强壮男人当众为自己倾情哭嚎的呼衍章彻底凌乱了,他现在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唯一在运作的就是竭力回想着自己曾在“唐岭酒楼”吃过的最好饭菜,还不得不殚精竭虑的往正确的方向靠,因为万一说出一个好菜却不是眼前这位石掌柜做的,他真的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第136节 离石抢亲(九) - 逐胡纪 - 枫尊 老韩这边心里也挺忐忑,虽然作为厨艺界早就冉冉升起过的一颗新星,但不知道这晋朝时候的菜名是否能像什么“酸辣土豆丝”、“番茄炒鸡蛋”等名菜似的把原料给报出来,若是来个什么“蚂蚁上树”、“八宝天宫”之类的坑爹菜名,自己还是脱不了冒牌穿帮的悲剧后果。 正在紧张回忆自己在“唐岭酒楼”奢侈腐败过的各道饕餮大餐,比老韩放松不了多少的呼衍章突然眼睛一瞪,脑中灵光一显,既然这位可敬的掌柜姓石,那么那道菜…… “石掌柜,我记得好像有一道‘翠玉石鱼羹’味道非常的鲜美,那个,让我至今……”呼衍章试探性的说道,眼睛有点紧张的盯着一脸悲凄表情的老韩。 “‘翠玉石鱼羹’?!”老韩猛的突兀一声大吼,吓了没说完话的呼衍章嘴皮子一哆嗦。 “呃……就是那道里面有翠绿色的,那个叫,叫笋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说对还是说错的呼衍章下意识的解释了两句。 老韩眼中精光一闪!“取第一场春雨过后那拨鲜笋,清新水灵,鲜嫩爽脆,将笋尖与笋胆切开,先将笋尖入锅,以镬油迅速猛火煸透,倒入笊离隔去菜汁,随即再以凉油爆香椒茸,将笋尖放入,迅速攒入少量绍酒和鸡汤,入味兜匀,埋芡淋包尾油,一气呵成,既保存原有笋味清香又添加诱人镬气;再用猛火烧滚的油盐水将笋胆肉放入“飞”熟,用笊篱捞起隔水,随即镬油爆香蒜茸,将菜放入,攒料酒芡汤抛匀,淋包尾油,使笋肉去涩味还多一分翠绿。 至于主料石鱼,必要取把巢筑在泉瀑流经的岩石缝里,长年生活在庐山泉与瀑布中的正宗庐山石鱼,体色透明,肉嫩无鳞,将鱼去鳃,剖腹去内脏洗净,斩去头尾,用平刀从头至尾沿脊背骨片成两片,放入盆中,鱼皮朝下,加葱段、绍酒、盐,上笼用旺火蒸至熟,取出去掉葱,姜,滗去卤汁待用。用竹筷拨碎鱼肉,除去皮骨,再将卤汁倒回鱼肉中,将蛋黄打散;锅上旺火,用熟猪油烧热,下葱段煸至有香味,加入上好鸡汤煮沸,烹入绍酒,捞出葱段不用,放入笋和菇,再煮沸后,将鱼肉连同原汁揽成细沫入锅煮沸,勾薄芡后将蛋黄液倒入锅内搅匀,待汤再沸时加醋,浇上六成热猪油,起锅碾盛入汤盆中,撒上鸡丝、姜末、茱萸粉即成!”老韩将此菜做法滔滔不绝的讲出,毫不停顿一气呵成!最后一个字收音时,周围齐齐响起一阵闷雷般的“咕嘟”咽唾沫声音,吓了他一跳。 刚才自己那一声吼让呼衍章自己说出了那道“翠玉石鱼羹”的另一位主料——笋,至于鱼羹这种把鱼肉打成沫泥样的菜品,自己就可劲儿的吹鱼是多么珍贵就行,况且在离石这个地处吕梁山脉中段的地方,以当时的保鲜手段,那鱼肉新鲜不了哪儿去,有经验的大厨肯定会在这上面做文章,保准做的酸酸辣辣就是它了。 “哦,我说怎能酸辣扑鼻的那么爽口!”呼衍章这次是与记忆中魂牵梦绕的那道菜对上号了,看来也是个口重的主儿,喜欢酸辣口味的。 呼衍章彻底信服的亲热拍了下老韩的肩膀,能一气呵成的将一道菜如此详细细致的说出来,这位石掌柜说过的话必然错不了,再想想他所说的为自己付出的一切,冷酷如斯的呼衍章也动了真情:“石掌柜,刚刚多有得罪,也是职责所在,请你谅解!”不待老韩客套,他又略显感动的说道:“呼衍章何德何能,致有石掌柜如此抬爱,下次有机会再去‘唐岭酒楼’,一定要当面向石掌柜敬酒致谢!” “呼衍将军客气了,”老韩忙不迭得回礼,“下次若鄙店能有幸再得呼衍将军大驾光临,石某必然再亲自下厨,为您奉上几道我为您苦心研琢出来的新菜。” 听到这“基情脉脉”的简单几句充满深情的话,呼衍章眼睛都有点湿润了,深吸一口气,大手向后一挥:“都给我让开,让石掌柜快快进城!石掌柜,请!” 老韩所带的车队甚至没有被检查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进了城,他前面的隆离和后面的沈百万等人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呆愣看着这一幕,老韩突然一个急瞪眼,不失警惕的隆离才猛的缓过神来,有点手忙脚乱的命令自己商号的车队加快速度,这时老韩也急中生智的停下了牛车,小步跑过去递给冷不丁不知所措的门将一封份子钱,又在缓过神来的门将坚决的推辞下和他软磨硬泡起来,这才没让两家车队追了尾,眼看隆离的车队走到安全距离了,老韩才打着马虎眼收回送不出去的份子钱,施施然带队继续前行。 所幸,刚刚老韩的一番精彩表现让呼衍章的心里说不清是个啥滋味,也无心像开始那样谨慎盘查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城门内这有点异样的一幕,此刻,他正拦下打着“邴门货栈”旗号的头车,车上坐的赫然是沈百万与独孤熊。 “呵呵,呼衍将军,我们这一趟是去城外招货手,多亏了左部帅英明神武,各位将军威名远扬,离石城已经成了并州唯一的一方乐土,城泰民安,商贾云集,我们‘邴门货栈’的生意火得不得了,但货手不够却也让我们很烦恼,每天等待在货栈门口的人都排成长队,甚至严重影响了邻居们的午睡休息,我们不断反思,所以借今天这个机会出来招些人手。”沈百万不管不顾威名远扬的呼衍将军就在眼前,吐沫星子横飞的罗嗦道,将一个活脱脱的货栈主管谄媚粗鲁的模样表现得活灵活现。 “嗯,”呼衍章大体大量了下货栈的车队,猛的皱起了眉,“看来你这趟收获颇丰呀,这些个苦力个个身强力壮的,跟我手底下的百战勇士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啊。”呼衍章突然眼眯了起来。 “呵呵,将军过誉了,这些个苦力怎么能跟您的匈奴铁骑相比,不过一个个都是棒劳力不假,”沈百万裂开大嘴笑得甚是无良,“不瞒大人说,这一次招人我也很满意,说起来,这一切还是左部帅的大恩啊!” “哦?此话怎讲?”呼衍章不解的问道。 “那个谁,你自己跟将军说说。”沈百万一拍坐在旁边一直谄笑着腆着个脸,装出一副憨傻模样的独孤熊。 独孤熊瓮声瓮气的说道:“将军,我们从朔州过来,早就闻离石左部帅府的威名,是远近皆知的胡族勇士最向往的地方,于是不辞辛劳赶来此地,正巧赶上这个主管为货栈招人,心想着先谋份差事糊口,进了城再做打算。” 看着独孤熊异于汉人的外貌,呼衍章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没错,离石,是所有胡族勇士都应该聚集的地方,”说到这里,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沈百万,却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到任何异样,“哼!你说得不错,先谋份差事进城,如果不想干了就来我的军营,我会给你与你的伙伴们安排一份你们应该做的差事!” “谢谢将军,谢谢将军!”独孤熊忙不迭的直身行礼。 “嗯,你们进了城,终究有一天会得到我们胡人所想要得到的一切。”也许是看到了后方车队中有许多同样强健的胡人模样的壮汉,呼衍章暗怀深意的说出这样一句话,随即挥挥手,示意车队进城。 这一次,他没有再次在城门处继续拦车检查,而是在“邴门货栈”的车队在南关徐徐入城之时,也转身跨上了自己的战马,对着满脸紧张的门将吩咐了几句,便带人骑马离开了。 因为所有车队与人员确实没带任何兵器,在各车队递上份子钱经过例行检查后,所有的“墨獒”与墨家弟子全都顺利通过南关,进入了狼巢虎穴般的离石城。 走到一处僻静处,老韩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后,和隆离一起来到沈百万的车上。 “大人,隆离志大才疏,目中无人,刚刚进城前竟臆断您过于小心谨慎,言语之间多有不敬,实在是罪……” “哎,”老韩一把扶住隆离俯下的肩膀,“隆舵主言重了,此次多亏舵主安排妥当,处置有方,我们这么多人才得以顺利进城,老韩只不过是临行前多考虑了一些,没想到真的能碰上这种情况,凑巧罢了。” “大人,我……”隆离满脸感动,待要再说,却被老韩又一次拦住了。 “隆舵主莫不是真以为老韩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吧,些许小事,咱们兄弟之间何须放在身上!”老韩用力拍了拍隆离的肩膀,眼神清澈的看着他。 “大人大量,隆离服了,今后大人您但有差遣,隆离必尽心尽力,万死不辞!”隆离字字掷地有声。 正在此时,从墨家巨子的肚子里突然传出一阵清晰可闻的“咕噜噜”声音,沈老头的脸皮异于常人,反而缓缓睁开刚刚紧闭上的眼睛,茫然的四周回望一个个憋得脸通红的家伙。 “自家兄弟,好说!”老韩笑眯眯的重重点了点头,“既然进了城,我们这么些人马需得妥善食宿,不知隆舵主可否安排好了?” 第137节 离石抢亲(十) - 逐胡纪 - 枫尊 隆离扭头看了下跟在墨家巨子身边屁颠屁颠的杨健,杨副舵主一个激灵直起身子,“按老规矩,各家商号但凡新招工进城后,都是分开安置于各家商产内。” 听闻此话,老韩和沈百万一齐皱眉,若按这种安排,墨家弟子们倒还好说,他们毕竟居住在离石城内对地形人情都熟悉,可近千名“墨獒”分置到二十多家商号店面里却着实太过危险,人生地不熟的若万一碰上什么意外检查或突发事件根本无法照应,况且若分开后到行事时想要重新集结在一起,这么庞大的人数流动必然会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实在是不妥。 就在沈百万刚想张口责备下属考虑不周时,刚刚憋得脸通红后终于舒服的打了个嗝的杨健施施然又说道:“可是我们几人考虑到进城的人数太多,若分散安置后必然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再集结时的危险也太大,所以苦心积虑的选到交河口集上相邻的‘崔氏车行’的晒料场与‘邴门货栈’的堆货场,两处偏在城郊不易引起人注意,又有大片的空场地足以容下这许多兄弟,”杨副舵主一脸自得,“再说了,反正我们联合招工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就连最难缠的呼衍章都没查出什么,把大家集合在一起也就不会有人再来找麻烦了。” 老韩和沈百万同舒一口气,继而四目“深情相对”。 “哎,老胳膊老腿的不愿动弹喽。”沈百万做了个舒展热身动作。 “别介,呵呵,您老人家那是老当益壮,况且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这种外人方便插手的,还是您亲自来吧。”老韩表情甚是恭敬,语气中充满了友好谦让的意味。 “哦,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见笑了,老夫这就要……” “巨子,你们在说什么啊,你就要干啥啊?”一心等待着被表扬的杨健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被眼前两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憋得忍不住插话道,他没有注意道,在他身旁的隆离看着眼前的一幕和对面一大一小俩货脸上那诡异的表情,突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继而像只小白兔一样,蓦地向旁边蹦出去老远。 “啊!”平地里突兀的响起了杨副舵主凄惨到令人发指的惨叫声:“啊!哎哟!巨子您干嘛打我呀!啊!……” “奶奶个熊,你个小兔崽子,说话不会好好说,非得要喘这么大一口气,直接说你安排妥当不就得了吗,干嘛绕这么大的圈子,今儿个我老人家就要好好教给你什么叫言简意赅!不准跑,你给我过来!”沈百万面色狰狞的举起一件足以让日月变色、撼天动地的大杀器劈头盖脸的抽打——他左脚上那支已有五六日未舍得脱下过的布靴! 看着墨家巨子“清理门户”的壮举,捂着鼻子凑在一块的众人嬉笑着看得津津有味。“这个,这个,成何体统嘛,”老韩在旁边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朝场中指指点点,“沈老先生冲动了,冲动了,哎呀,冲动是魔鬼啊,不利于正确的心理健康与身体发育,成何体统啊,哎呀呀,抽他左边!左边肉多,抽起来手感好!老头儿你行不行啊,他绕到你身后去了,转过身来抽他啊!我赌十文钱你肯定抓不到他,右边,右边,快抽他啊!……”老韩突然手舞足蹈的唾沫星子横飞。 良久,他才注意道四周似乎刹那间安静下来,一道道饱含惊讶、诧异、茫然等复杂感情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老韩优哉游哉的闭上了眼睛,手掌直立放在胸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找两个人上去,把两位着了道的施主拉下来吧,我们还有很多正事要办,时间不多了,阿弥陀佛。”…… ※※※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驰来!“大人,所有进城的商号车队均去了交河口集,分别进了相邻的‘崔氏车行’的晒料场与‘邴门货栈’的堆货场!”一个匈奴骑兵微喘着粗气禀报道。 金丝黑氅随着一阵疾风的刮过而飘荡腾起,银甲披挂的呼衍章右手食指轻轻抠摸着右颌处的那道刀疤陷入沉思。 “大人,往常他们出城招工非但不会如此兴师动众,而且招来人后都是安置在自己的店面里,末将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旁边一个络腮胡子的匈奴将领凑上前来说道。 “哼!”听闻此言,呼衍章抬起头来冷冷斜视了一眼说话的将领,“先不说最近因为兵荒马乱,离石城四周甚至整个并州的商贾民户都大量涌入,他们这些商户确实有招工的需要,我派你刚才暗中协助门守查验,可在他们车队中寻到什么违禁的东西?!” “这个……”匈奴将领暗暗蹭了蹭怀中那包沉甸甸的份子钱,突然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再说商户们的坏话实在是有违贪污腐败的格调精髓,“确实未曾发现!” “各家招的人都这么多,他们若是像往常一样将各家招的工还是硬塞在自己店铺中安置,我反而要怀疑他们的居心,别忘了,他们是什么人,而如此坦然浩荡的进城后,不惧怀疑的将所有人都尽量集合安置,反而说明了他们没有多余的顾虑与不该有的想法,”呼衍章自信的说道,“知道我最安心的一点是什么吗?” 他周围的匈奴将领都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哼!你们这群蠢货,没有看到那群招来的苦力中既有匈奴人,又有鲜卑人,还有一些其他相貌的外族人,就是几乎没有汉人,哼,在离石,汉人若想驱使胡人来给我们捣乱,你们觉得,他们会成功吗,哈哈,哈哈哈!” 呼衍章非常享受这个时刻周围那种恍然大悟、顶礼膜拜似的眼神,这让他有了一种启蒙老师似的成就感…… ※※※ 老韩此刻正站在一辆大车上不住的晃荡脑袋,嘴中“啧啧”的直咂巴嘴,“要说杨副舵主此次真的是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啊,两块这么大的空阔草地,围墙偷偷凿通以木板柴草覆盖其上做掩护,地面贴心的铺上厚厚的干草保持干燥,四个边角处各挖出一口深井,货栈将各种食材货都集中到这边的堆货场便于随时取用,最重要的是,周围的建筑物尽皆是一些低矮的民居,本就依地势高处而建的货栈围墙挡住了外界窥视的目光,除非硬从大门处闯进来,”老韩拍了拍一脸委屈表情的杨健,“更可贵的是你竟然能从这戒备森严的离石城里搞到这二十多把马刀和三十几副强弓,劳苦功高!” 老韩的鼓励让杨健差点泪奔,悲愤的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家的巨子。在下属面前,沈百万表现出了和往常不一样的严格,“臭小子,再看我一眼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画蛇添足!”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特别不愉快的经历,杨副舵主偷偷瞄了眼沈百万的左脚,硬生生打了个哆嗦,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隆离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墨家这一大一小俩活宝,赶紧上前对老韩说道:“大人,虽然需要安置的人数众多,可是给弟兄们安排食宿对我们来说着实不在话下,说起这武器,却是我们倾全力才凑到这一点儿,唉!”说到最后,隆离的表情竟越来越严肃。 “不错!”杨健也一改轻松嬉笑的脸庞,竟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字。 “怎么会这样?刚才路上听杨副舵主说,整个并州辖下包括太原、上党、西河、雁门、乐平、新兴等六郡九十八县的墨家势力都归你们统管啊!”老韩着实吃了一惊。 隆离和杨健没有马上回答老韩的话,而是不约而同的看向自家的巨子。果不其然,沈百万长叹一口气,苦笑道:“此等局面,和我的固执脱不了干系啊。” 老韩疑惑的看着沈百万。 “左部帅府设在离石,为了能详细及时的掌握匈奴人的动向,我坚持将并州墨门分舵驻地设在了这里,派了最得力的弟子前来掌控,小心翼翼的苦心经营,可此地不愧是胡人中枢的龙潭虎穴,一年半前,呼衍章率三千名匈奴右辅部落亲军铁骑趁雨夜突袭我墨家城南舵口,一举屠杀前来离石城集聚的并州墨家各地精锐舵者二百多人,几乎让墨家在并州的势力毁于一旦,从那时起,我便令他们弃武从商,转而走上明面经营商号,暗地里搜集情报,再加上那次后胡人的警惕性大增,兵器管制近乎苛刻,所以他们也弄不到多少像样的武器。”沈百万面色沉重的徐徐道来。 “若不是在离石,在晋阳、长子、榆次、云中、九原或者任意一个并州的郡县,都不会落得这么一个局面,离石特殊在胡人众多,我们在匈奴人的眼皮子底下,实在是……”杨健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便忍不住的说了出来,声音中带出了愤怒而不解的颤抖。 “杨副舵主!”老韩踏前一步,双手紧紧把住杨健的双肩,“墨家不是什么行会,亦不是什么江湖门派,墨家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现在胡人躁动,整个并州及以西群魔乱舞、杀戮遍野,沈老先生之所以将并州墨门分舵设在这里即是因此点而考虑,他需要知道胡人的一举一动,而不是让你们替他拉队伍蓄势力!胡人凶残狡猾,墨家遭受惨痛的损失,但我认为巨子的决定没有错,你们墨家的弟兄也都是好样的,没有你们,那些安享着宁静生活却毫无反抗之力的善良百姓们不会知道胡人已经把屠刀架在了他们的头上!没有你们,他们只能无助的接受悲惨的命运!” “大人!呜呜呜……”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想起无数生死相依的兄弟就那么死在敌人的屠刀下,杨健这个淳朴的汉子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大人,我们墨家甚至是生活在这里的汉人们之所以遭遇如此惨痛,除了胡人,还有一个罪魁祸首!”隆离紧握双拳恨恨道。 第138节 离石抢亲(十一) - 逐胡纪 - 枫尊 “谁?”老韩怒眉深皱。 “赤竜门!”隆离咬牙切齿的挤出这三个字,“坞主、富商、逃兵、山匪、窝盗、徙犯、破落户……他们中间原来干过什么的人都有,但现在他们只有一个生计,那就是为胡人卖命!” 老韩猛的看向隆离:“你的意思是?” “他们都是汉人!都是土生土长在大晋的汉人!现在这些败类却背弃了乡亲父老,去帮那些凶残冷酷的匈奴人反过来欺压汉人!” “汉奸!”老韩虎眼一瞪,脸皮抖了一下冷冷吐出两个字。 隆离一愣,继而眼睛蓦地一亮:“大人说得没错,他们就是汉奸,一群背叛了汉族的兔崽子,仗着胡人的戾名凶威,甘当他们的忠实爪牙,毫无顾忌的为非作歹,抢占他人买卖家产、巧取豪夺强买强卖等恶事做绝,仅就离石城里,他们便掌控了大部分的行当,他人则根本无权插手!” 杨健此刻也上前忿忿说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自从左部帅府数年前突然宣布开市兴商以来,来自各地的商贾行客便络绎不绝的前来,许多商号为方便生意便在此置业经营,经过这些年,这离石城的繁荣竟远超州治晋阳,这赤竜门便是这几年突然成立并快速兴起的,这群胡人的走狗以离石为枢,囊括中阳、平周、蔺县、圜阳、圜阴、平定、广衍、美稷、嚱狼、益兰、广衍、乐街等县为势力范围,上到粮盐马匹、兵器坊,下至绢绸茶叶、铜铁铺,包括酒楼、茶庄、粮集、肉市、成衣铺、杂货场、典当行……几乎各行各业都有他们插足。” 老韩深吸一口气,现在的不利局面着实超出了他的想象,这离石城,果然就是一个鱼龙混杂的龙潭虎穴。 “这个赤竜门的突然崛起并不出人意料,”站在一旁的沈百万看似浑浊的眼睛中闪现过一丝精光,“自从我墨家在离石城南的舵口被攻灭,我便派人调查,现在看来跟这个臭名昭著的赤竜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哼!” “什么?!”隆离和杨健几乎同时惊呼一声。 “唉,虽然这离石城现在是个魔窟,但此地尚属中原,胡人再多也暂时无法撼动此地的民基,依我们墨家行事滴水不漏的风格,单凭野蛮的胡人之本事还找不到我们!但有了这个赤竜门就不一样了,别忘了,别管他们再这么样的恶事昭彰或者再多么的让人恨之入骨,他们终究也是汉人,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比我们还要熟悉这里!”沈百万冲着目瞪口呆的属下重重点了下头,“所以我们墨家那次的惨败,其实就是当时过于轻视了这个行事下作、张扬跋扈的赤竜门,他们这群走狗,才是胡人着重培养的一步好棋!” “可,可依胡人的实力,他们为何会多此一举的培植起这么一群汉奸来替他们卖命?”杨健还有些疑惑。 “杨副舵主莫要忘了,胡人的异动至今还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胡人现在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叛乱造反,所以很多不便于公开的事情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怀疑与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都需要有人去替他们完成,而这些走狗的本来身份,又以汉人最不会引起别人的警觉。”刚刚站在一旁沉思不语的老韩突然开口释疑道。 接着老韩的眉头又深深皱起:“不过离石城里有这么一个赤竜门可给我们筹措物资出了个大难题啊,会增加太多不必要的麻烦。” “大人,”隆离听闻了老韩的话后沉吟了一会儿,斟酌后说道,“但就这离石城中大大小小数千家商户来说,大体可分为三股势力,以胡商、赤竜门及其实际控制下的产业来说占最多数,他们唯胡人的命令马首是瞻,因此在胡人的扶持下也把持着许多命脉产业,而我们墨家暗中经营的上百处产业因为要肩负搜集胡人动向的任务,所以有意识的倾向于酒楼、货栈、车行等人来送往比较繁多的行当,实力不俗但处处受掣肘,经常被赤竜门下的同行打压,我们对待胡人的态度是保持中立,既不反抗亦不顺从,正正当当做生意,而剩余的零商散户或新进客商则组成松散的一体,人数众多但只能勉强维持生计,无论是我们墨家还是胡人都不曾过多关注。不知大人您都是需要何种物资,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合计一下看能否给您凑齐。” “这样,也好,”老韩想了一下后说道,“我们这里有近千人,有两样东西是最重要的,武器,马匹!” “制作武备的兵器坊与打造农具的铜铁铺都在赤竜门牢牢掌握之中,平时这些作坊甚至还有匈奴人派兵保护,着实是过于困难,”杨健一指他带来的那寥寥几十把武器,脸色相当为难的说道:“这些还都是当年侥幸未放到城南舵口所剩下来的唯一一点儿存货了,这些年小心翼翼保存才躲过数次搜查留了下来,自从赤竜门掌握了铁器行当后,打个锹铲犁耙都需要保人连坐,至于武器方面,除了胡人下令,其他人若动了这个心思,便是抄家灭门的后果。您这边需要近千人的装备,我们似乎,实在没有这个能力。”大大咧咧的杨健说这句话时,最后几个字好像微不可闻,似乎为满足不了老韩的要求而感到有些难以启齿。 老韩轻摇了下头后还未来得及说话,旁边低头思考的隆离突然开口说道:“马匹之事在现在的离石城里,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满大街都是塞外骏马,可上面胯坐的都是胡人铁骑,若是您需要几十匹的话,我们利用地形熟悉晚上出去打闷棍,干掉他几十个沿街巡逻的胡人搞些马没有问题,但是要预备近千匹马,根本做不到。”隆离摇摇头,随即抬眼有些迟疑的看了下老韩,又看了下自家巨子。 “隆舵主有话但说无妨。”眼尖的老韩看到了犹豫中的隆离,有点好奇的说道。 “这个,大人,除了马,您和这几百个兄弟还能骑别的吗?”隆离憋得有点脸红。 第139节 离石抢亲(十二) - 逐胡纪 - 枫尊 隆离这支支吾吾的问话一出,老韩也不禁愣了一愣,站在旁边的沈百万呆了半晌后毫不犹豫的迈上前去冲隆离屁股上就来了一脚:“屁话!什么叫还能骑别的吗,不骑马难道还能骑倔驴子去打仗吗!跟阎越那个小兔崽子待长了,也不会说人话了?!” 闻听此语老韩心中微微一动,耳朵不经意的颤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笑容后突然一个后挪闪身! 伴随着一阵“呼呼啦啦”的声响,一个高大肥壮的人影几乎瞬间便诡异的出现在老韩原来的位置上,让周围没有看清此人来路的众人都大吃一惊,纷纷挺身上前戒备。 但下一刻,这个威风凛凛的高胖角色便发出高分贝的一声惨嚎!“啊!错了,我错了,巨子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下不为例啊!” 此刻,沈百万一脸哭笑不得的正狠扭着一只又大又圆的肥耳朵,手上传来的良好手感都让他有点不忍放手的感觉,“阎越你个臭小子,让你好好练功也不练,让你……” “冤枉啊,巨子,就我刚才那干净利索的身手,绝对是勤磨苦练才能达到的,我……”被拧得弯下腰的阎越声音里带着哭腔,不大敢挣扎的使劲辩解道。 “那有个屁用!就你这体型,穿最大码的衣衫,一个腾空后就算你还能跳起来,可方圆一里之内都能听见那衣氅抖动的破风声,你呀!”沈百万最后狠扭了一把,松开手后一脚抡圆了把阎越给踹了出去。 老韩笑眯眯的快走两步上前,“哈哈”一笑:“久闻阎副舵主大名,如雷贯耳,此番得见,着实不同凡响!” 地阔天圆的方头大脸,肥嘟嘟的腮肉把一双浓眉小眼挤成了自然天成的笑眼,双下巴,招风耳,毛茸茸的胡茬子衬托的就像一张熊猫似的肉脸蛋子,从内而外的透着一股子喜庆、憨厚与踏实。 看到是老韩,正一脸幽怨神色委屈的盯着自家巨子的阎越赶紧收回在那里使劲揉搓自己臀部的肉手,忙不迭的回礼道:“阎越见过韩大人,大人说笑了,在……”阎越抬头瞄了一圈面色不善的沈百万、满面苦笑的隆离和心虚歪头的杨健后,冲着老韩低声着重强调到:“在他们的嘴里,您是不大容易了解到真实的我的。”说完此话,身材肥硕的阎越灵活的一下跳到老韩身后,躲开了沈百万的一记飞踹,惹得四周看着有趣的“墨獒”们一阵大笑。 隆离赶紧上前两步,“阎越,不要闹了,巨子与韩大人此行是有要事在身,时间紧迫。大人,我刚才是想说,除了马以外,有一种东西不知您是否……咦?” 隆离的眼睛几乎瞬间便瞪圆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只马,确切的说是一只像马的骝花牲口在阎越带来的人身后出现,与马比较,头稍长而窄,耳长颈短,鬣毛稀短,胸窄鬐低,尻部短斜,腰部坚实有力。 “这是……”老韩一愣,似乎眼前的这只牲口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嘿嘿,”看到众人目瞪口呆的反应,虚荣心和成就感得到极大满足的阎越从老韩身后露出头,得意洋洋的介绍到:“先前我曾带一支墨家商队去垭口旗收购牛羊等牲畜,路上碰到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蟊贼来抢劫,干掉他们二三十个以后,其余的落荒而逃。我挺好奇他们风格奇特迥异的装束打扮,就带了几十个人离开商队追了出去,谁料这一追竟足足追了三天三夜,直到他们毫无察觉的回到自己的老营,我才发现他们畜养的这种奇特牲畜,好奇心大起,于是略施小计搂出来几只……”阎越说的眉飞色舞。 “几只?”杨健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同伴。 “呃,一群,”阎越面不改色心不跳,“你们不知道,把它们从遥远的黑山山脉迁回来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黑山?!”老韩和沈百万一起发出的惊呼打断了阎副舵主滔滔不绝的显摆。 “难怪看起来这么眼熟,这不就是那伙蛮人驭使的什么駏驉嘛。”一旁的独孤熊也恍然大悟。 “嘿嘿,隆舵主已把你们在城外那些热血沸腾的惊人战绩给我说了,就是因为听到了有九大兕蛮之人出现,我才想到了这个东西,不过这只可不是駏驉,而是马骡。当日我运回它们后请一位马场的老人帮我辨认,才知道它们叫做駃騠,是黑山蛮族畜养的特有物种,而且带回来的这一群全是母的,所以我就,就找机会趁晚上敲了几次闷棍,干掉了匈奴人几支巡逻队后夺得了几十匹强壮的公马去和它们配对,偷偷养在罗村口的畜圈里,和牛、羊、驴等混养在一起,现在也有六七百只的规模。” “能当坐骑吗?”沈百万皱起眉头问道。 “应该可以,骡马性情温顺,负重力强,虽不如战马训练有素,但驮人不成问题。” “这就够了!”老韩重重一点头,“我们城外还有上千匹战马,这批骡马仅可以助我们快速冲锋攻下北关即可。” 老韩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墨家三位舵主的心里同时一颤,下意识的看向自家巨子,却看到自家巨子看上去对老韩的安排毫无疑义。 “大人,”阎越有些踌躇的问了一句,“您真的如隆舵主所说,短短时间内从赤手空拳到拉起这么一支数百人的百战之师?” “这点没错,我们兄弟几人便是见证!”独孤熊等几位鲜卑统领抢先应声道,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容辩驳的信服感。 “在下佩服!墨家并州分舵必尽力助大人一臂之力!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驮力的事情有了眉目,剩下的大问题就是武器了,有劳各位舵主费心!”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到善于解决“疑难杂症”的阎越身上,让阎副舵主受宠若惊之余只得苦笑一声:“此事我思虑良久,似乎唯有一个途径可以尝试一下。” 第140节 离石抢亲(十三) - 逐胡纪 - 枫尊 “哦,阎副舵主莫不是想在那个劳什子的赤竜门身上打主意?”老韩眼中含笑的看着有点儿难以启齿的阎越。 这一句话让阎越拼命瞪圆了自己圆滚滚的脸蛋子上镶嵌的那双小眼睛,“大,大人,您如何知道……” 站在旁边正喝水的杨健“噗”的一口将嘴中的水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几乎全都喷到了恰巧站在其对面的沈百万脸上,顾不得被呛得泪涕横流,他冲着阎越叫道:“什么!我说阎胖子,你是不是疯了,那帮畜生恨不得咱们露出破绽好下手呢,再说兵装甲铠一向是匈奴人的命根子,你想从他们手中捞食,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吗!”说得脸红脖子粗的杨健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谁轻拍了两下,他没好气的转过头,“干吗?” 映入他眼中的是老韩那显露慈祥笑容的大脸,“杨副舵主先消消气,至于阎副舵主的主意可不可行,咱们可以仔细商议,不过现在,我想你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老韩一边说着一边朝杨健挤挤眼,杨健有点疑惑的顺着老韩的目光看过去,目光瞬间收紧!他看到被自己一口水喷到满脸淋淌的巨子正脾气暴躁的四处寻摸着趁手的家伙,刚好被他找到一堆耙草用的木棍子,杨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想起自己早上出城前吃的是韭叶菜饼,那个味道在自己嘴中沉积到现在……想起来都令人发指! 在这“生死攸关”的危急关头,杨健发挥了一个资深墨者的充分潜能,空中转体三百六十度加七百二十度后空翻再加双脚悬空腾踏最后再来一个空心托马斯全旋,堪堪避过了铺天蔽日砸过来的所有木棍,干净利落的一个飞身前滚翻后向着宽阔的货栈操场撒丫子逃了出去,后边跟着一个势若疯狂的暴力老头儿…… “像清理门户这种有违人伦的人间惨剧咱们就不要再过多专注了,”看得津津有味的老韩总算没忘记正事,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看好戏的目光,“阎副舵主,说说你的想法吧。” 同样看得意犹未尽的阎越听到老韩的话,立刻收敛表情正色道:“买!从赤竜门手里买!”说完此话阎越就后悔了,他清楚的看到隆离正毫不犹豫的走向那堆耙草用的木棍。 老韩有些好笑的拉住了一脸不善神色的隆离,哭笑不得的看着忐忑不安的阎越,“阎副舵主莫要淘气了,有话好好说,你已经间接造成了一幕少儿不宜的惨剧了,可莫要引火烧身到自己身上哦,”老韩指了指远处已激烈镇压完毕的两道诡异身影,“听你的意思,这个为虎作伥、背宗叛祖的赤竜门也不是铁板一块吧。” 老韩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在阎越耳中却如一道晴天霹雳就在耳边炸响!那张一直人畜无害的憨厚胖脸上勃然变色,直到此刻才真正显露出一幅发自内心的恭敬与严肃表情! 一旁的隆离听闻老韩的话后也蓦地眼前一亮,好似回味起什么事情。 老韩看这两人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想得没错,看到蓬头垢面的沈百万和杨健也已经回到身旁,便点点头说道:“那就请给我们说说这个赤竜门的事吧。” “是,大人,”阎越微一拱手,“依靠匈奴人的暗中大力支持,赤竜门在并州产业众多、人多势众,几乎涉足各个行业,但同时内部也是派系林立,争权夺利之火拼事并不少见。其中有两家实力最强,势均力敌,即负责给胡人提供各式役需的甘德龙与经营地上行当的柳绝涛,甘德龙依仗为胡人制造供应各式兵器甲铠、器械装具的私密关系,暗地里获得许多赏赐与特权,这离石城内的**教流全是他的爪牙,而柳绝涛天生一副笑面虎的相貌,实则为人刻薄狭隘,利用胡人的势力大肆巧取豪夺,短短时间内便被他强行涉足了几乎所有利润较高的行当,在离石城内富甲一方。随着两方势力的不断扩大,口角摩擦逐渐变多,谁都不肯把到嘴的肉给吐出去,到最后甚至当众在离石城中聚众械斗,互有胜负,而胡人好像对此视而不见。” “有点儿意思!”一边听一边思考的老韩微微点了下头,“胡人中看来也有聪明人深谙此道,对待这帮为了利益连祖宗都能抛弃的汉奸暗中留了一手,表面上的不偏不倚其实是不想让哪一方一家独大,以免以后难以控制,所以任凭他们狗咬狗来相互制衡。” “对,就是这样!”阎越眼睛一亮,对待老韩的语气愈发恭敬:“大人,据属下这些年来的打探所知,把持着制作武备的兵器坊与打造一应民具的铜铁铺的甘德龙每次都是待铁石成批运来后,集中所有匠师开炉为胡人打造各式兵器,而胡人则是在需要时再派人随时暗中来取,中间有一段时间的间隙,况且可能是胡人对甘德龙比较放心,每次并不是把所有武备都取走,而是根据自己的需要及时来取,所以那个鸡贼的甘德龙手里一直藏有一批历次偷偷积攒下来的兵装,规模未知但想来应该不少,这批东西原本是他图小便宜的性格驱使着、习惯性的截留下来的,现在已经成了他手中的一块烫手山芋,若是让胡人知道了,非剥了他的皮不可,更别说还有一个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的柳绝涛。” “哦,照这么说,这个狗东西倒是无意间能帮咱们一个大忙喽。”杨健听了此话后也来了兴致。 “怕不会如此简单,”隆离看了看眉头紧皱的阎越,“想从那个贪得无厌的老鸡贼手里拿到这么一批被胡人严格管制的武器,得下他看得上眼的血本才行。” “他要的东西倒不是多么稀罕,”阎越扫视了一圈大家后苦笑着说道,“我曾找了个伙计从甘德龙一个心腹口里暗中打探了一下,这个狗东西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现银!可是这开价……” “你们并州分舵就是倾家荡产,这次也要先把此事给了解再说。”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百万突然开口道。 这一句听在老韩耳里犹如立马上了个三温暖,感动的他刚想露骨赞扬一下墨家巨子的伟大,就听见阎越说道:“我当时开口探价说的是五十把马刀,他开的价是三千两!” 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吸气声,让这一片的空气里出现瞬间的缺氧状态,杨健就眼前一黑,身体一晃后差点摔倒。 没有具体概念的老韩和从不关心这些的沈百万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盯住隆离。 “我们并州墨家暗中经营的所有商号加起来,现在账面上大概有现银一万六千余两。” 第141节 离石抢亲(十四) - 逐胡纪 - 枫尊 “奶奶个熊!”愣了片刻的老韩和沈百万几乎同时悲愤交加的爆了句粗口。 继而便是一阵暂时的沉默。有低头皱眉冥思苦想的,有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算计着,当然也有自认脑袋瓜不怎么灵光而试图活跃下气氛的,杨副舵主便是其中一位,他主动拿胳膊肘子碰了碰离他最近的傲犁逐日,“喂,大个子,问你个事!” 身高体壮的傲犁逐日扭过头来看到是一路上淋漓尽致的展现出爽朗“自虐”倾向的杨健,当即大嘴一咧露出由上下八颗大白牙组成的亲切友善表情,“杨副舵主但说无妨!” “我刚刚才仔细瞧出来,你们这支,这支……哦,‘墨獒’军的组成都是匈奴人、鲜卑人、羌人……竟几乎没有几个汉人,可我们这一次正是要对以匈奴单于为首的胡人军队动手啊,你们,这个,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跟着韩大人冒这九死一生的风险行此事呢?”杨健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里着实透着不解。 “嘿嘿,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傲犁逐日回答的挺干脆。 杨健半晌才缓过神来明白傲犁逐日的意思,“呃,若是假话则……” “我们嫉恶如仇、恩怨分明、大义灭亲,我们是正义与勇敢的化身,是善良弱小百姓的保护伞,立志维护中原不被邪恶所侵害,为此我们不畏艰难险阻、不怕刀剑加身,豁出命去也要……”傲犁逐日慷慨激昂的唾沫横溅。 “打住!哈哈,那个还是听真话吧。”听得脸皮都有点发绿的杨健非常后悔自己刚才的好奇心所惹出的这么一番慷慨陈词,连打了两个寒颤后赶紧制止了傲犁逐日愈演愈烈的口才发挥。 意犹未尽的傲犁逐日似乎对杨健打断自己演说的行为表示遗憾,咂巴了下嘴后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第一点,大人对我们‘墨獒’的所有人都有救命再生之恩,本应身处事外的他却一次又一次毅然决然的带领我们顽强抗争以冲出绝望与黑暗,此恩此义我们粉身碎骨都难报,唯愿终生紧随大人马后,纵横驰骋,所向披靡!第二点,我们这些人虽然大都本是胡人,但身世错综坎坷,遍尝世间荣辱疾苦,”傲犁逐日说到这里不禁停顿了一下,深深叹出一口气,饱经沧桑的语气让四周的墨家众人都为之侧目,大家都听出了他心中那曾遭受的无边屈辱磨难所造成的痛苦,“所以,我们深知一个和平安定的环境对几乎所有人来说都是最珍贵的,不管是胡人还是汉人,若是谁敢为一己私利而打破这种和谐,任凭生灵涂炭而不顾,他,就将是我们的敌人!不死不休!”傲犁逐日话中透出坚定不移的决心。 “说得好!”一向沉稳的隆离也禁不住脱口喝了声好,“韩大人和众兄弟放心,此战与离石匈奴不死不休,我墨家便是砸锅卖铁也要保得此番所需物资之周全!”说完此话,隆离与杨健、阎越转身便向外走去。 谁知未走两步,便被一只手给拦下了,墨家众人诧异的望过去,发现老**一脸神秘微笑的挡住了众人。 “大人,您这是……” “你们并州墨门此番不顾危险、不遗余力的助我们行事,我老韩就主动认下你们这些兄弟,既是兄弟,就要风雨同舟、坦诚相待,不瞒你们,老韩我做人有一个原则,嘿嘿,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老韩笑得无比慈祥和温柔,毕竟和老韩接触过一段时间的几位舵主却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们本能的意识到,似乎某些人可能要倒霉了。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胡人送上前;没有弓没有刀,汉奸给我们造。我们生长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是我们自己的,无论谁要抢占去,我们就和他拼到底!”老韩扫视一圈周围那一双双散发着热血勇悍目光的眼睛,“在这离石城里,胡人就像是一头蛮荒巨兽,可再强大的巨兽,我们也有办法削弱它、激怒它、伤害它,直至消灭它!首先,就让咱们先掏去它的耳目,就从这个背叛列祖列宗的赤竜门下手!” 心思灵透的阎越蓦地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以彼之力助我等所用?” “不错!”老韩赞许的冲阎越点了点头,“听你们刚才的话,这赤竜门中实力最强的两家矛盾重重,柳绝涛手握城内商铺众多,财大气粗;甘德龙赢得匈奴人的信任,手里有货,嘿嘿,你们说,若是用柳老板手中的钱去买甘老板手中的货,会是怎样一副场景?”老韩一脸坏笑。 闻听老韩此语,包括沈百万在内的在场众人皆目瞪口呆,但静下心来细想一下,此事倒不失为一个诱人的良策,隆离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后都兴奋的思虑起来。 “这还用想什么,找出柳绝涛手下所有的商铺,咱们兄弟们抢他奶奶个熊的!”独孤熊豪气冲天的一扬手。 “这个,呵呵,独孤兄弟,你不了解其中底细,柳绝涛此人虽行事狠辣,但能在匈奴人的默许支持下掌管这么大一摊生意,还是有自己的独到之处的,其实我们一直怀疑柳绝涛其实在暗中是为胡人筹措军饷,”隆离眉头微皱,他的话让老韩都忍不住抬起了头,“他手底下各商铺所赚之现银每三天结账一次,全部解交到他所控制的赤竜门驻三河口南头的银仓中,有重兵把守,银仓以北二十里恰有一处匈奴人的驻地,但有风吹草动三千匈奴铁骑便能即刻驰援,若想强攻则困难重重,但若抢其店铺则所得寥寥。” “这个鸡贼的兔崽子!”独孤熊忿忿的骂道。 就在众人急切间一时想不出什么好主意的时候,老韩突然冷不丁说出似乎毫无关系的一句话:“我倒是觉得抢他奶奶个熊的这个意见不错,既然钱财都集于一处,倒是省了我们挨家挨户去搜的麻烦了。”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阎越倏地将头抬起:“大人莫不是说‘引蛇出洞’?!” “呵呵,我倒更想叫它‘打草惊蛇’!阎副舵主觉得可否?”老韩笑道。 阎越愣了一下后微一思量,眼中爆出一片信服惊异的神光! 第142节 离石抢亲(十五) - 逐胡纪 - 枫尊 “不知大人可否耳闻,并州墨家六郡九十八县的舵者一年半前齐聚离石,商议积蓄力量攻打胡人扼守的连接并州与冀州的星湾峡,以使晋廷关注并州的险恶局势,谁料不知怎么的走漏了风声,被连夜进城的匈奴铁骑突然围歼死伤惨重,”说到这里阎越那如弥勒佛般慈祥的脸上也凸显出恨之入骨的狰狞神态,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激烈的心情,“当时离石并不像现在一样,除一个左部帅府外,城内几无胡人的一兵一卒,只有一个看似嚣张跋扈的赤竜门在城里兴风作浪,根本不被已扎下根基的墨家放在心上,所以墨家才会放心在此聚议,而在那次的事情发生后,匈奴八营铁骑即入驻离石,造成我们墨家今日的艰辛局面。直到最近我才锲而不舍的从一些刚得到的蛛丝马迹中觅得消息,在墨家各地舵者开始陆续进入离石的那段时间,柳绝涛曾连夜自三河口银仓中取二十大车的箱货亲自押送至东佛谷的匈奴老营!” “什么?”杨健失声大叫,“难道我们那次的惨败真的和赤竜门有关?” 阎越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了下头。 “阎副舵主莫不是想说,这个柳绝涛谨慎多疑,一旦有大的风吹草动,他必然会有所动作。”老韩眼睛直直看着阎越问道。 “是的,大人,若柳绝涛觉得离石城中已无万全保障,他定会把那些视之若性命一样宝贵的东西押解到他的主子那里,毕竟胡人之所以重用他,就是因为他过人的敛财手段,若没了这些,他在胡人眼里狗都不如!”阎越咬牙切齿道。 “独孤熊!傲犁逐日!野利狐!”老韩突然扬声喊道。 “末将在!”被叫到的三人立时上前凛然领命。 “坑蒙拐骗偷,烧杀抢掠赌,你们每人选上拿手的三样,带着弟兄们去离石城中赤竜门辖下的店铺里去嚣张一把!” 没有预料之中斩钉截铁的应命声,周围的所有人都张嘴结舌、目瞪口呆的望着老韩。 “大人,俺从小就是一个立志匡扶正义、惩恶扬善的正派少年!” “大人,与黑恶势力作斗争,坚决清除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地下流氓组织,一直是俺的人生信条!” “大人,第六十六届喀林那达慕大会上,俺被一众爷叔婶姑、哥嫂弟妹们一致推荐为德智体美勇全面发育的五好青年,还因此获颁一只烤得油光铮亮的大羊腿!” 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俺们根本不会做这些事的,您看错人了!” “刀呢,我刀呢?!”老韩的回答也很干脆,根本不再多废话而是两只手四处游走着配合嘴里激愤的语气。 “但是!”独孤熊眼看老韩雷厉风行的抄家伙动作,知道这下没有啥回旋余地了,当即眼一瞪嘴一张大手一挥,正气凛然的大脸上两颗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那得要看是谁要俺们去做此事,若是大人您的话,风里来雨里去就算是刀山火海、修罗血狱俺们也敢闯一闯,何况是委屈下自己的清白名声!” “义不容辞!”傲犁逐日和野利狐没独孤熊那么啰嗦,目光坚毅中很省事的就坡下驴表了表自己的坚定心声。 周围又是一片寂静,熟识几人性格的“墨獒”们是因为羞愧与这些个活宝为伍而沉默不语,在场的墨家众人则是真正见识了这只威武之师的优秀品质,杨健副舵主就再一次没忍住自己那强烈的感情表露,虽没有当场做声,却伴随着嘴里不断的“啧啧”声,一双眼睛如高倍X光机一般在几个主人公身上猛瞅,时不时还连带着瞅自家巨子几眼,那个意思颇有点恍然大悟什么叫“臭味相投”、“脸皮够厚”这几个词的真正含义一般。 “都是悍勇无畏的血性汉子啊,哈哈,这个,品行淳朴,诚实忠勇,哈哈……”开始时也被吓了一跳的阎越此刻看老韩几人的目光是越来越对脾气。 “好!”老韩“嘿嘿”一笑,“都附耳过来……” ※※※ 晌午时分,离石城内的大街小巷上人山人海,一片欣欣向荣的繁茂景象。在城中心离左部帅府三个街口的地方,莲花道、凤山巷、交口胡同三条城中心的主道上更是人满为患,位置极佳加上店铺众多,让所有的店铺掌柜脸上都乐开了花,赚得个盆满钵满。赤竜门下靛虎堂堂主汪青鹏那看上去矮小瘦弱的身躯正斜躺在凤山巷口“宴福楼”最西头的一个大雅间里,桌上摆着一壶酒配几个小菜,他的周围竟站着满满当当五十几个披甲持刀的喽啰。作为离石城内最繁华的三条主道,仗着背后有左部帅府的暗中支持,赤竜门当然当仁不让的使尽各种办法抢下所有它能够抢下店铺商号,除去几家不好啃的硬骨头,这三条道上大部分产业就这么都归了赤竜门,聚宝盆当然需要看门狗,靛虎堂堂主汪青鹏便是赤竜门派驻在这里看家护院的,以防有什么不开眼的外来户冲撞了此地商号的生意。 雅间虽然空间不小,但人数众多,不过此刻谁也不敢吭声,喽啰们都大气不敢喘的偷瞅着脸色阴阳不定的汪青鹏,汪堂主的心情时常会变得如此纠结,若谁此时胆敢捋了他的虎须,那就等着皮开肉绽吧。 汪青鹏这种异常的状态由来已久,确切的说是从被派到这里驻守的第一天起,首先他痛恨自己现在的这份差事,堂堂一个堂主,整日无所事事的只能看着南来北往的人流熙熙攘攘,谁都知道这离石城里的三教九流其实就是赤竜门下面的各堂各会,本地的孬贼毛盗早就倒旗易帜或自谋生路去了,谁也知道这离石城的背后是胡人的左部帅府,外来的势力谁没事来这里找麻烦,前两年有个神秘组织妄想在这离石城内集聚,被赤竜门发现后密报给左部帅府,一举被端掉,紧接着便是数万匈奴铁骑驻扎进城内,这下就连朝廷的军兵也不敢轻易踏足了,说离石城现在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一点儿也不为过,自己这帮人便如同摆设一样被人暗地里看笑话,这让身为大好男儿的自己情何以堪;然而自己又舍不得这份差事,喝喝酒、尝尝鲜,没事寻个花问个柳,按时还会有商号送上辛苦钱,安全闲定不用整日打打杀杀,赤竜门里那些风凉话说不准就是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闲言碎语…… 这边汪青鹏在阴晴不定的纠结,他手底下的喽啰则在一边观察他的脸色一边等待休息的时间来临,也许是安逸日子过久了,竟没有人将眼关注窗外,警惕下那蛛丝马迹的异常。 就在靛虎堂众人的眼皮底下,众多的精壮人影混在南来北往的人群中进了凤山巷…… 第143节 离石抢亲(十六) - 逐胡纪 - 枫尊 众多各式装扮的“墨獒”与墨家弟子不露声色的随着拥挤的人群行走在莲花道、凤山巷、交口胡同三条城中心的主道上,只不过每到一家属于赤竜门产业的店铺时,都有数目不等的小队停下在其店门口处徘徊游弋,警惕周围情况的同时还不经意的向店铺内打量。 直到三条街都走了个遍,所有的“墨獒”与墨家弟子全部分流在了赤竜门各处商号前,随着交口胡同口处的老韩与阎越带着十几个兄弟一挥手进了眼前的店面,整条街上的各小队便如多米诺骨牌般纷纷迈进自己的目的地…… ※※※ 环采阁。 汉武帝时曾于并州立营妓以抚边军将士之无妻室者,作为对边军的优待,以稳定军心、提高士气,后西河郡守严巍在任上独辟蹊径,扩建官营坊曲以娱百官并凭此通达升迁,五部胡族统归左部帅府管辖后,合并营妓与坊曲,又用赤竜门为爪牙大肆烧杀抢掠、买卖人口、逼良为娼,终选佳者三百多名强建环采阁纳妓接客,一为满足自己的穷奢极欲,二为交结四海宾朋贵客,三为利用这个并州最闻名的温柔乡、销金窟敛财聚钱。 今日,这个无数士绅雅客为之魂牵梦萦的安乐窝中闯进了十余个彪形大汉。 老韩抬眼四周望去,圆拱形的雕梁画栋大气精致,椭圆形的四层阁台上五颜六色的绸幔错杂漂浮,每一扇水墨屏风后都是一间人影晃动的雅间,大厅中的人也不少,每个桌子都人满为患,调笑声、荡笑声、盈盈细语充斥耳间,一幕幕搂抱掏摸的劲爆不雅举动在眼前闪过,各色装扮、美貌迥异的姑娘们在欲拒还羞的撩人风情间迎合着世间最原始粗鲁的欲望发泄。 “哎呦,几位爷一看就不是常客吧,快进来,进来嘛!”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鸨母夸张的扭动着腰肢迎了上来,掐着手绢的指头往旁边一指,冲着那些忙碌的女仆和伙计骂了起来:“你们这些不开眼的懒死鬼!还不快接这几位爷进里面坐,怠慢了贵客就让你们尝尝咱闻名并州的环采阁规矩有多么辣!” 老韩微微一笑,这老鸨话里藏针的意思竟是先不着痕迹的警告下自己这些人环采阁的来头,不愧是整日里迎来送往待客无数的专业人士,眼力和本能都是一流的,感觉到自己这帮人不是善茬。 老韩身后的阎越费劲的从腰上取下一个沉甸甸的银袋,抛在空中掂了几下,那“卡啦卡啦”的银子撞击声沉闷响亮,老鸨的神态马上就变了,两只熠熠发光的眼睛死死盯着阎越手上的银袋,“哼!我看这环采阁也是浪得虚名,怎么这婆娘的成色这么老旧,谁敢看第二眼!” 大厅中响起一片轻薄嘲讽的嬉笑声。 老鸨脸皮一颤,眼神却风情万种的白了一眼口无遮拦的胖子阎越,“这位客官说笑了,奴家可不比那些风姿阔绰的小娘们,若能再年轻个三十岁遇见大爷您这样的金主,女子我一定自荐枕席伺候得您********,但是,若是您今日非想吃定了奴家这身子,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主儿,寻花未成反被调戏,还是被这么一个老婆子占了便宜,这环采阁还真敢店大欺客啊,自诩花丛老手的阎越脸上挂不住了,脸皮子一阵哆嗦:“老东西,我嚓……” “哈哈哈!”老韩不动声色的挡在阎越身前,阻止了冲突的发作,自己这队人进来没多久,其他店铺中的队伍应尚未准备好,若提早发动会有不必要的意外发生,还需再忍一时,“鸨母说笑了,我这位兄弟年轻气盛火气大,些许小事大家都无须放在身上。” “哼!年轻气盛也得挑对地方,有时候火气大非但占不了便宜,还会惹上招不起的大麻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不知道街口的汪大爷是怎么把你们这种人放进来的,你们,你……”说话阴阳怪气的老鸨突然停下了嘴里的聒噪,她被一道犀利的目光吓得把嘴里剩余的废话都咽了回去。 听到老鸨嚣张跋扈的提到汉奸组织赤竜门来吓唬自己这些人,生性就对汉奸这种人渣恨之入骨的老韩陡然用一道冰寒的目光警告了喋喋不休的老鸨一下。 “既然开门就要纳客,这才是做生意的长久之道,”老韩自顾自的从离得最近的桌上拿起一个扣翻在盘中的空茶盏,施施然亲自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叫婆娘们下来啊,否则传出去你环采阁店大欺客,名声不大好吧。”老韩一脚踹飞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嫖客,衣袍一扬跨坐其上。 大厅里众人的目光渐渐聚集到这边。惹事的老鸨下意识的赶紧点了点头,深呼一口气后急忙招手示意空房中的姑娘们下来一批。 不多时,一排二十多个环肥燕瘦、搔首弄姿的浓妆妓者站在老韩他们面前。 老鸨还未来得及替自己手下的姑娘们介绍一番,就听到一声“换!” 她气恼而又诧异的向声音出处瞪去,发现老韩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老鸨心中猛的一颤,自己干这等营生也不容易,犯不着惹这等凶悍之人,泄气的老鸨挥了挥手:“让你们平常好好打扮下自己,一个个跟懒驴一样磨蹭,这下好了,几位爷没一个稀罕你们,别忘了你们是干什么的,没有客人,就饿死你们!” “哪儿那么多废话,要教训就关起门来好好训,别耽误大爷们的时间。”站在老韩身旁的阎越一张口差点把老鸨气出心脏病,可又不敢往那边看,只得忍气吞声的挥手再换一批。 等到前一批退场,再一批姑娘下来站好,已经过去不少时间,心力憔悴的老鸨刚想再开口介绍,就听闻一声:“换!” 好像猜到是这个结局一般,她一屁股瘫倒在身旁的座位上。 “开门纳客是店家的规矩,可是欺负一个老朽行将就木之人似乎更为不妥,若今日诸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只是肆意来消遣咱们,就不要怪我环采阁今儿真就店大欺客一回!”一声语气不善的声音自楼梯口处传来! 第144节 离石抢亲(十七) - 逐胡纪 - 枫尊 一个红杉妖娆、戴紫披绿的********微蹙双眉,脚步略显仓惶的走了过来,白花花的胸脯随着急促的喘息声在低敞的开领处呼之欲出,有点煞风景的是她的身后还跟着十来个扛棍拖椅的小厮,气势汹汹的来者不善。 可惜的是,格调一向不凡的老韩对面前的姹紫嫣红丝毫提不起什么兴趣,更别说这么个徐娘半老的妓院掌柜,瞟了一眼后便自顾自的品起了手中的香茗。 气匆匆走到近前的妖冶掌柜看到老韩的淡定表现反而一愣,心里却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暗里大骂起了赤竜门,这群天杀的懒货,银子孝敬着,姑娘伺候着,非说什么为了便于管治且不会伤了门里各堂兄弟们的和气,不允许辖下的各家各户自蓄打手保丁,派了个靛虎堂堂主汪青鹏带着手下几十号人成天无所事事的坐在街口维护秩序,说是足以保一方安居乐业,往常倒也无事,可偏偏今天这么个宾客满座的日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一群杀气腾腾、看着就让人发憷的壮汉,那帮子街口的白痴是干什么吃的! 妓院掌控轻舒了一口气,心想现在对方的虚实还未搞清,是否是手下哪个不开眼的主动挑衅也不置可否,还是先跟对方亲自接触一下为妙,哼,就算真是来砸场子的,自己身后这群打乱架的好手应该也不输于人,真闹大了,再让汪青鹏带人来砍杀。打定了这个心思,掌柜的便想开口闻讯一下。 “何谓纳客,又何谓消遣?”老韩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妓院掌柜的一愣,她看到对方正脸带笑意的抬头看着自己,但不知怎么的,那笑容里竟似乎透着一丝嘲讽与冰寒。 沉了沉心思,又下意识的瞟了眼身后痞气十足的众人,妓院掌柜捏起丝绢微微遮了下嘴,露出一丝职业化的微笑:“这位大爷真会开玩笑,这里可是环采阁,风花雪月床第见,连连娇喘显红颜。呵呵,这些,大爷您应该比奴家知道的多啊!”说完一个娇媚挑逗的眼神便朝老韩飞了过去,手却顺势掩在身后,准备若老韩应对不对时则可以命身后小厮们突然发难。 老韩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借品茗低头的瞬间回视了下后方,看到自己手下的兄弟除阎越几人外,正都按计划隐在人群里往大厅的各个出口处潜行,蓦地眼中神光一闪:“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白凤膏;浴罢檀郎扪弄处,露花凉沁紫葡萄。” 妓院掌柜脸带大厅中一众嫖客与姑娘们皆是一愣,继而看向老韩的眼神中多了许多莫名的神采。 “没想到大爷您果然深谙此道,呵呵,咱家的姑娘们有福了,”妓院掌柜风情万种的掩嘴偷笑一阵,背后的手也移到前面来,“刚才许是下人们没有眼力价,言语间冲撞了大爷您,奴家一定好好责罚他们,呵呵,咱们环采阁历史悠久,佳人众多,不仅在离石、河西郡还是并州,甚至整个西北疆都首屈一指,这儿的姑娘们包您满意,不知大爷想挑哪个先扪逗一下啊。”边说着话,妓院掌柜手上的折扇一挥,一口气下来三十几个薄纱透缦、身姿曼丽的佳丽站在所有人面前,质量明显属上乘,旁边桌上的嫖客们眼睛都看直了,不少人哈喇子滴答到衣衫上都无所知,恨得旁边的陪酒女一个劲儿的翻白眼。 老韩扫视了一遍,又扫视了一遍,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察言观色的妓院掌柜连忙上前接话道:“大爷中意的女子可有什么特色,奴家可以为您选上几个。” 这一次老韩很干脆:“大爷我只要一样,云中府的女子!” 此话一出,就连阎越都呆了一呆,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老韩。 “这个,”妓院掌柜先是看了遍身侧的姑娘们,脑海中飞快的浏览着环采阁诸人的契籍,最后泄气的发现,手下还真没有云中的姑娘。那云中府属军事要地,自古民风淳朴,边民彪悍,现在正被晋军雁门郡兵驻防值守,胡人都不敢轻易撩拨于它,更别提赤竜门那帮子欺软怕硬的孬货了。 “大爷您难道有必得之由不成,呵呵,以奴家看,您就不必执着于此籍属之选了吧,您看看咱这儿的姑娘们……” “体态轻盈,姿容妖冶,举止间百媚横生;性情嬛巧,应对敏给,刚烈之倾国佳人。大爷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骑马,漂亮的马我喜欢,有性格且性子又烈的马,我最喜欢!”老韩不经意间回头一望,看到弟兄们都已把守得当、万事俱备了,快速给一直注视着他的阎越一个眼色,“既是开门纳客,众目睽睽之下却拿不出手客人喜欢的东西,这种店,沽名钓誉!言过其实!涉嫌夸大宣传欺骗消费者!深深伤害了我作为一个善良淳朴男人初进妓院的火热猎奇心灵,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我要强烈要求维护一个消费者的合法正当享受最好服务的权利!为此,我要通过正当途径诉求自己的正当权益!”老韩义正词严一口气不停顿的响当当喊出了一段不可磨灭的消费者权益理念,面对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众人,老韩蓦地嘴角一翘,“弟兄们,抄家伙,砸他奶奶个熊!” 刹那间,所有临街的大窗与店门同时被关闭,桌椅与板凳齐飞,血腥共混乱一色! 环采阁外,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依旧,没有人发现身边突然出现什么足以让他们赶到吃惊的异常…… ※※※ 青乐坊。两尊庞大石兽正威风凛凛的一左一右安摆在坊前,龙头、马身、麟脚,形似狮子,背有翼翅,凶猛威武!大口、圆腹,就是臀部有点……一老一大两个资深不良人士蹲在石兽后面,其中那个壮汉突兀的伸手摸了摸,一脸崇敬,“您老果然博学多才,真的只吃不拉!是貔貅!” 沈百万与独孤熊此刻正牙疼一般蹲在人家坊口啧啧赞叹,若不是看一个极度不修边幅且类似重度疯魔患者,另一个又膘肥体壮凶悍的吓人,看门的六个小**早就上去把这两个有伤社会风化的流氓人士给打包收拾走了。 第145节 离石抢亲(十八) - 逐胡纪 - 枫尊 青乐坊的布帘里响声震天,咒骂声、喝彩声、嘲讽声、懊恼声、惊喜声混杂一片,这热闹刺激的感觉让人血脉喷张,独孤熊大手抹了下脸便往里迈,临了前瞥了眼身旁的沈百万。 这一瞥不要紧,不但迈出的步子顿在了空中,连摸脸的手都忘了放下来,对于这么个五大三粗的高大莽汉来说,这么个挺胯后单腿抬起又侧身摸脸的萌举动,多少让人感觉有点别扭到绝不想看第二眼,因为这个动作若换个美娇娘来重复一遍,它的名字叫做“骚首弄姿”。 墨家巨子此刻正一脸错综沧桑的盯着头顶那块刻着“青乐坊”的牌子颔首感慨,一脸的享受与欣慰之色。 “喂,沈老头儿,这么大年纪了别这么一惊一乍的行不行?”发现自己刚刚动作不雅的独孤熊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瞅了瞅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你是谁?你可是墨家巨子,大人曾经给我们说过,这意味着你手里掌控着数百年来历史最悠久的黑社会组织,同时也是转型最成功的地下武装势力,黑白通吃,善恶双杀,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佬级流氓头子,你孩子的妈比我们生下来见到过的所有雌性动物都多,干嘛还做出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 沈百万脸色由红到白,再由白到紫的听着独孤熊讲完最后一个字,“噗”的一声将淤积不畅的一口瘀血喷吐到左边的貔貅身上,得亏恰巧无人看见,他顿时神清气爽的背起手,大步流星往前奔,“回去再找你们算账!你们懂什么,这离石城内的青乐坊可是响彻大江南北博揜界,吸引无数簙术好手前来拜访的圣地!六博、双陆、打马、骰子、骨牌、叶子、马吊、纸牌、彩选格·升官图、樗蒲与五木之戏等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做不到的,你可能身无分文可出来后家财万贯,你也可能富可敌国可出来后一贫如洗,神奇否?”沈百万突然停下来神秘的冲身旁的独孤熊一笑。 独孤熊晃了晃脑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突然!他感到头顶被人狠拍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沈百万揉搓着自己的手掌,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呆鸟啊,长这么大个身段,脑袋瓜子却一点都不灵光,这种话你也信!我告诉你,莫有什么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类的混念头,但凡沾上这个‘簙’字,十赌十输!否则你认为,那些所谓的‘袖中乾坤’、‘水银灌骰’什么的都是讲谁的!小赢之后便是大输,一旦成瘾,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卖儿卖女等种种骇人听闻之人伦惨剧便会无法避免,赤竜门这群断子绝孙的恶货这些年便利用这个青乐坊大肆巧取豪夺、强抢人口,惹得并州良家百姓怨声载道,我曾明令墨家所有子弟,但凡有人敢违戒涉赌,无论是谁,砍臂剁手,永逐门外,绝不留情!”沈百万此刻脸上冷漠决绝的不带一丝感情。 “好!”独孤熊真心赞了一个,同样心情激愤的他雄赳赳气昂昂大踏步便往里钻!几乎同一时间被一只干瘦而有力的手拽住了! 他回头一看,是瞪大眼睛看着他的沈百万,“你干什么去?” “砸场子啊!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罪恶深渊,不把它砸了迟早还会祸害百姓!”独孤熊义正词严。 “他们还没有都准备好,你现在要是闹出大动静来,咱们的整个计划就会被打乱,功亏一篑!”沈百万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知道差点儿冲动闯了大祸的独孤熊心虚的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沈百万没有直接答话,反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走,我带你进去先玩两把” “咦?你不是说但凡涉赌都会被砍臂剁手的吗?”独孤熊一脸不解,“要不咱在外面等一会儿?” “扯淡!咱们前后这么些人跟木桩子似的杵在一家赌坊门口,傻瓜也知道是来找事的,那不是更引人注意了吗,再说了,我是巨子,那些规矩只对自我以下的墨家弟子有用!”底气听起来不是很足的沈百万没等独孤熊再提出疑问,一把拽住就拖进了青乐坊的门帘。 就在二人进去后不久,四面八方的“墨獒”与墨家弟子们也陆陆续续三两成群的踏入青乐坊,有几人则装作不经意的徘徊流连在坊口的各式摊位上…… “哟,这两位客人瞅着眼生,可是第一次光临咱们青乐坊啊。”一个坊里伙计满脸贱笑的迎向两个从一进来就每个屋都转一遍的沈百万和独孤熊,“可否需要咱给二位介……”伙计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嘴皮子都哆嗦了。 只见沈百万大大咧咧的把背上鼓鼓囊囊的褡裢往前拽了拽,不经意间露出一片雪白的耀眼光泽,“唉,不瞒小哥你说,早就听闻这并州离石城有个号称人间仙境的青乐坊,可以日赚斗金,拿着一辈子的积蓄想来碰碰运气,可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啥玩意儿能经手大把银子,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博揜,名不副实,名不副实啊!”沈百万眨巴眨巴眼,临了又丢了一颗最拿魂的重磅炸弹,“唉,可惜俺家里那九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还等着俺这次来能给她们赚够嫁妆啊!罢了,罢了,咱还是回去吧。” 伙计的眼登时就如两千五百瓦的灯泡一样闪亮,看沈百万的眼光真挚得着实吓人:“大爷!听您的口音,似乎是冀州那边……”伙计边说边盯着沈百万的神色。 沈百万心中一动,表情登时故意一变,“咦?不错,俺就是冀州平原人,你咋会知道?” “大爷!大爷!真的是您啊!”伙计不顾周围投来的种种诧异目光,双膝一软便跪在沈百万身前嚎啕大哭,“我是张政啊,平原东窝家二梨沟的张政啊!”不待沈百万说话,伙计边干嚎着边猛擦干燥的眼角,“您忘了,俺出生前父母双亡,是乡亲们一把屎一把尿把俺给喂大的啊,可亲可敬的乡亲们呐,呜呜呜……” 旁边的众人登时都倒吸一口冷气,奶奶个熊,出生前父母双亡,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是从哪个臭水塘子里蹦出来的吧!还一把屎一把尿给喂大的,口味真重! 也愣了一下的沈百万展颜一笑:“哦,应该,或许,确实有这么回事,哎呀,俺这辈子做过的善事太多了,自己都记不清了,呵呵。” 独孤熊隐蔽的冲沈百万立起了大拇指,意思是老头儿你更狠! 伙计听完沈百万的话,倏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上前极其恭敬的搀扶着他就往里走,“大爷,您就是我的亲大爷,我要报恩,走,我带您去一个能让您得偿所愿的地方,这边请,您老慢走。” 独孤熊施施然的慢腾腾跟上,背在身后的手一个隐蔽的手势,人山人海的青乐坊中十几道身影从四面八方暗暗包抄上来…… 第146节 离石抢亲(十九) - 逐胡纪 - 枫尊 青乐坊最里面有间看上去平淡无奇的隔断,但人来人往的却几乎无人踏步其中,反而都像避瘟疫一般绕个弧度加速走过,因为门口坐着六个凶神恶煞的光膀子彪形大汉,人手一只阔柄砍刀扛在肩上,狠戾的目光瞪着经过的众人。 扶着沈百万的伙计还未走到近前,一个眼色瞟过去,随即换上最友善的笑容带着沈百万进了隔断的纱帘之内,六个看门大汉好似没看见一般毫无动作的让他们进去。 一张普通的长桌,七八个衣着华丽的人坐在桌边藤椅上,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穿着艳丽的妖冶女子贴在身边,此刻都纷纷侧目看向刚进来的沈百万。正仔细打量四周的沈百万心中倏地一动,他突然发现一直殷勤带路并紧跟自己的伙计竟无声无息的没了踪影! 哼,不错的轻功,沈百万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是一副憨厚的茫然神色。 “呵呵,这位贵客应该是第一次来我们青乐坊吧,来,来,既然来了便是天大的机缘,有兴致玩上两把否?”屋中唯一站着的一个矮胖中年人正笑容可掬的看着沈百万。 “俺就是想来这赚点钱给俺那几个闺女当嫁妆,”沈百万胡乱抹了把杂乱不堪的花白胡子,“可是外边都是些小打小闹的,没意思。” “噢?呵呵,既然贵客对外面的东西看不上眼,不妨过来一试手气,说不定能得偿所愿啊。”矮胖中年人笑容里饱含深意的说道。 “你是谁?”沈百万走上前来,跟个没见过市面的乡下土财主一样颇为无礼貌的突兀问道。 “鄙人乃青乐坊坊主羊姚。”坊主羊姚毫不介意的笑眯眯回答。 “羊腰,俺勒个去,这也叫人名?你们在这儿玩什么来?”沈百万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到桌子中间的空藤椅上,周围发出奇怪的憋气声。 羊姚的脸皮不自然的抽了抽,语气有点发紧的崩出俩字:“骰子。” “切!这有什么意思,还不是和外边一样,骰子在你们手里头,还不是想咋弄就咋弄,不玩不玩。”沈百万不屑的白了羊姚一眼,作势便要起身转走。 “哎,这位贵客,”羊姚的脸上重新挂上了一副职业化的笑脸,“这里当然和外边不一样,咱们这个骰子不是我来转筒摇骰再由您来猜大小点数,而是,”羊姚说着话一摆手,沈百万顿觉一阵香风扑鼻,一个柔软温暖的娇躯就此靠在了自己身上,一张浓妆艳抹的狐媚小脸正笑眯眯的冲自己做着媚眼,那柔若无骨的白嫩小手顺势将一副骰具放到自己跟前,一个骰筒加两颗骰子,“呵呵,咱们这儿的玩法是客人与庄家一起转筒摇骰,待您看过自己的骰子后,再由您决定此局到底是比大还是比小,并自行下注,您下多少,庄家便跟多少!” “咦?有点儿意思!”沈百万眉头一皱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手却迅猛无比的揽上旁边妖冶女子的柔软腰肢,不停的用力摩挲起来。 紧盯着沈百万一举一动的羊姚看到他猴急的没出息样子,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松懈的神情,“呵呵,既然如此,请!” “哗啦哗啦……” 沈百万半斜起骰筒,“比大!”顺势扔了一两银子在桌上。 “您老七点,我五点,呵呵,我这一两银子是您的了!” “哈哈,好!再来!”沈百万转脸在旁边欲拒还迎的女子脸上香了一个,气势大盛的又举起骰筒…… “这个……您老已经连赢九局了,赚了,赚了九两银子,手气这么旺,您就不想这把压个大的?”羊姚实在是有点受不了眼前这个连着九局都只压一两的大爷了。 “噢,说得有道理,那这把玩个大的,压二两!”沈百万气势如虹。 “我……” …… “大爷,咱这手腕子都有点抽筋了,您不是还想给闺女们赚嫁妆吗,这么玩是不是有点太慢了。”羊姚揉搓着自己有点发麻的手腕子。 “说得对,小宝贝,你说咱们该压多少?”沈百万扭头问着旁边腻在自己身上偷看的女子。 同样受不了沈百万这小气玩法的妖冶女子赶忙伸出一个手指头,还没来得及把嘴里那简简单单的“一百两”仨字念出声来,与她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沈百万就重重的点了下头,“得嘞,十两!” …… “大爷!”气喘吁吁脸色有点发白的羊姚破着嗓子止住了沈百万的动作,“我强烈认为,博揜这种高剧烈强刺激的游戏非常不适合像您这个年纪的老人家参与,我真诚的认为您现在便可以拿着这些钱回家做点别的小买卖赚钱攥嫁妆钱!”羊姚的目光异常真诚。 “哦,说得也对,确实也有点累了。”沈百万干脆利落的把桌上的钱往衫子里一搂,便起身向外走去。 他的身后,羊姚正对着坐在桌边的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自桌底摸了把短刀纳入腰间,便要起身,正在这时,沈百万突然一个转身! “你说,俺玩得这几把已经赚了你一百多两了吧。”沈百万有点迟疑的说道。 吓了一跳的羊姚下意识的答道:“嗯哪,没错。” “那这个意思就是说,即使这把俺压一百两,输了也不赔?” 羊姚听出来点意思,赶紧说道:“对啊!” “压一百两!俺要试试运气!”沈百万面容都有点扭曲了。 …… “呵呵,大爷您今天的手气不是一般的好,这一会三百两就进账了。”羊姚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的心疼,他的眼睛一个劲儿盯着沈百万肩背的褡裢猛瞅。 “谁说不是呢,这可比俺在家做买卖来钱多啦,大名鼎鼎的青乐坊,名副其实!”沈百万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骰筒。 “大爷这次出来想赚大钱,本金带没带够啊?”羊姚快速瞟了眼坐在沈百万身旁的妖冶女子,把手中的筒一亮,又输给了沈百万,就在这一刹那,他装作不经意的问出了上面的那句话。 欣喜若狂的沈百万毫不犹豫的说道:“这一次本来就是倾家荡产、背水一战,把这辈子一家人攥下的东西该卖的都卖了,该当的都当了,该借的也都借了,大概有个两万两左右吧。” 沈百万此话一出,羊姚立刻将头俯下,沈百万报的这个数与自己目测的数目相差不大,看来这次有的赚了,怕掩饰不住自己眼中的异样神情,他才赶紧低头不让对方看到,良久,他抬起头来。 “人常说,富贵在天,既然大爷您今天无一失手,看来运道就站在您这边了,何不就此一掷,博个大彩头!”羊姚的话里鼓惑之意甚浓。 “这……”沈百万一愣,神色有点迟疑。 “呵呵,在下今天在此大开眼界,老哥您的手气之壮闻所未闻,就此一博又何妨?”长桌边其余的华衣人此时也纷纷开口相劝。 “可是……”沈百万犹犹豫豫的看向自己身上的褡裢。 “哎哟,眼看大爷您就要发达了,到时可不要忘记奴家与您这次的萍水相逢!”旁边的小妖精泪眼婆娑的趴到沈百万眼前上了最后一剂猛药,更要命的是身上的薄衫被她自己拉扯得已遮不住春光外泄。 “好!”沈百万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喝,把身上的褡裢扯下来连同已赢得所有钱财一齐推到桌中间,“都压上!” 羊姚就等着这一刻,他也毫不犹豫的立刻转身从身后的五斗橱中拉开一个抽屉,整个拖到桌中间,登时,桌面上银光闪闪! 两人慎重的摇起手中骰筒! 沈百万手哆哆嗦嗦的微微打开一个缝隙,一个一点,一个两点,“比小!” 一直防备桌边华衣人们偷窥的他没有看到,坐在身边的女子已然快速的与对面之人交换了眼神,羊姚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手微不可查的一动,“看来您老胸有成竹了,那就开吧!” 就在此时! “啊”的一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一道血箭横溅地面!几颗圆滚滚的物体从天而降! 第147节 大闹离石(一) - 逐胡纪 - 枫尊 仔细一瞅,正是守在青乐坊隔断纱帘之外的六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头颅!此刻,六颗硕大的脑袋面目惊恐狰狞血淋淋的散落在赌桌上! 羊姚与桌旁的华衣人同伙几乎同时喉头一紧,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口惊鸣噎气声,身体猛的向后疾退,谁料!几柄寒气刺骨的冰冷短刀已轻而易举的刺透他们身上的衣衫,锋利尖锐的刃头已然如定海神针般让几具猛然运动中的躯体顷刻间停滞下来! 在几双充满惊恐的呆滞目光注视中,独孤熊那铁塔般壮硕的身体闪入帘中,手中一把弯刀正滴答着黑红色的污血,与他脸上淡定平静的神色形成异样的对比,“我们远道而来,可有人却就是没修养,硬是不晓得啥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害的我还要费劲巴拉的掏刀开个杀戒,不得不丢弃了一直努力维持的温文尔雅形象,唉,只得索性抢个财,”独孤熊耳朵一动,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冷笑,身子猛然向身侧探下,嘴角咧出一个邪恶的弧度,“顺便劫个色!” 他的这一“微笑”彻底将原本沈百万身边的妖冶女子硬生生震喝住,原本想大哭大闹以引起外边警觉的喊叫声立时无影无踪。 “莫要煞费苦心了,”自变故突发以来一直淡定自若的沈百万施施然站起身来,缓缓的语气中透出强大的自信,“青乐坊,今日起,便将成为真正的历史!” 听闻沈百万近乎狂妄的“踩场”言论,羊姚几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到极致。 也许是为了印证沈百万的话,隔断外面的青乐坊霎时间鸡飞狗跳,吼声鼎沸!然而几息过后,随着数声惨叫与迅疾的跑动声过后,偌大的坊中似乎刹那间陷入死寂! 眼显绝望的羊姚毫无生气的垂下了自己的头颅,痛苦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久经世面的他自然听出那是手下被控制甚至被消灭掉的标志声音……青乐坊的门口,几道精干彪悍的身影似乎瞬间顶替了原先漫不经心的喽啰站在了门口吆三喝六的骂骂咧咧,有意无意的挡住了坊中的景象,坊口一如既往的嘈杂混乱,就是有人此刻从坊门经过也无人会发现异常之处。 几乎同一时间,离石城中心离左部帅府三个街口的莲花道、凤山巷、交口胡同三条主道上,人满为患的妓院、赌场、成衣铺、古玩店、珠宝店、马市……都好像同时停滞了短短一瞬间,那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似乎猛地一颤,继而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仍然是那么欣欣向荣的热闹景象,只是在这看似平常的喧闹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丝锐利的冰寒诡异之意。 ※※※ 凤山巷口“宴福楼”最西头的那个大雅间里,赤竜门下靛虎堂堂主汪青鹏心里莫名的兴起一阵狂躁,他猛地起身快步走到棱窗旁,猛地探出手去砸开了窗户!一股干燥呛人的边塞沙风卷杂着细沙尽拂过他的脸上,甩甩头定睛望去,人来人往的熙攘人群,虚情假意的热情招揽,频繁有人进出的各家商铺,一切看上去都跟往常一模一样,毫无异常。 然而汪青鹏仔细左顾右盼后,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缓缓转身,临到最后眼睛还狠狠的盯了几眼窗外的景象,这才隐去消失在窗边。 就在汪青鹏深深的吁了口气转过头来的一刹那,一道精明的目光直直的盯向了他! 一群被破旧毡衣牢牢裹住,脏兮兮大氅蒙头遮身的少年此刻正蜷缩聚集在一处面摊的旁边,似乎在想寻机会讨口饭糊糊口。 收回那道犀利目光的伊塔米首先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对他们起疑心,然后向着他的同伴们小声吩咐道:“不好,大人说过,万不能在这帮赤竜门恶人此处出纰漏,要为各队‘墨獒’勇士们争取必要的时间!看这个靛虎堂堂主汪青鹏谨慎多疑,疑神疑鬼的样子,定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对劲,或是有什么地方出了猫腻,若是此时让他们寻到破绽,大人他们必将前功尽弃!” 周围与他年纪相仿的一群精壮少年纷纷不迭的点头,眼中的焦虑神色一览无遗,不少人的牙关咬紧,拳头也不由自主的攥住! 谨慎的伊塔米快速扫看了一眼周围的动静,压低声音道:“大家莫慌!不要被人看出破绽!” 边说着,伊塔米深吸一口气,俯头沉思片刻,猛然间眼中精光一闪,身影微不可查的前移一下,周围的少年几乎同时聚上前来…… ※※※ “砰!”“哐啦!” 桌上本来稳稳当当、内里装满清酒且泛着涟漪的青纹镂花酒壶被突然一手斜劈了出去! 正巧砸到刚刚掀帘进来的店小二脸上!一脸的卑贱谄笑瞬时凝固,满脸的液体混合着被刺激而出的鼻涕与泪水,在那张表情扭曲的脸上尽情流淌。 看清“始作俑者”,心中的一丝愤怒之火瞬时被浇灭,第六感带来的本能寒意让他端着满满一盘子菜的手差点直接僵掉,几乎同时,店小二的身形向后急闪! 然而,终归是慢了一步! “给我进来!”一声阴沉的低喝声自桌边一个矮小瘦弱的身躯上传来,纵然这个身影连头都没抬一下。 小心翼翼的步伐遮挡不住浑身战栗带来的盘碟碰撞声,店小二一步一挪的向前走了两步后便毅然决然的停住了脚步。 果不其然!“砰!”“砰!”“哐啦!”“哐啦!” “滚!” 满身饭菜汤汁、狼藉不堪的店小二头也没回的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猛然转过身来的赤竜门下靛虎堂堂主汪青鹏满脸暴戾的扫视了一眼堂中。 “这个磨人的鬼差事!看起来平常一个个对大爷我毕恭毕敬,心里却是阳奉阴违,哼,真觉得汪爷手里的鬼头铲不会见血吗!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来人,当真拿咱们靛虎堂当条看门狗了?!”面红耳赤的靛虎堂堂主将桌板拍得震天响。 听闻此言,一直胆战心惊、面色铁青的众喽啰竟同时松了口气,终于明白了怒火的根源,了解事情原委的他们自然晓得这股子气不是冲自己撒的。 原来,靛虎堂接手莲花道、凤山巷、交口胡同三条城中心主道的看护差事后,没了原来赤竜门里打砸抢烧的营生,总不能在匈奴老爷们的地盘上撒野,为了让弟兄们都混口肉吃,也为了表明自己的位置,便与各家商户议定,每日由一家做东,按时犒劳在街口辛苦的赤竜门兄弟,轮到成衣铺便拿几件做工精细的衫子给头目们摆摆阔,轮到布匹店就出几捆结实好看的布料给弟兄们贴补家眷,轮到酒市就送几坛美酒给大家润润嘴……今天就轮到环采阁送孝敬了,靛虎堂上上下下的弟兄们都红着眼跟饿狼一般等待着孝敬上门,因为按照通常的规矩,那应该是几具活色生香、凹凸有致的热乎乎躯体,对于这帮子在离石城里不敢放肆的恶棍们来说,这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 谁知,眼看晌午都过了,别说姑娘,就是个母蚊子都没见上一个,着实让人愤懑扫兴,何况这在本来就要面子的堂主脆弱而易受伤害的小心灵中,更是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这……堂主莫慌,环采阁的云姨不是不堪世事之人,做事甚是妥帖安心,必然不会故意怠慢为保一方平安而不辞辛劳的我等靛虎堂兄弟,想来定是有紧急之事耽误了片刻,若再等上一等……”一个满脸横肉的矮胖子迟疑的上前解释道。 “屁话!”汪青鹏一句话便吼了出去,“那个婆娘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料,当初我等受命看护此等商家要地,就是她跳出来阴阳怪气的说要养什么护院家丁,他奶奶的,有我等在此劳心费力,她竟然还挑三拣四,我当时看她就不是什么好想与之人,这个破货,当真认为汪爷好脾气,哼,我今天还就把话撂在这儿,如果今天她不把人送来让弟兄们都玩妥帖了,我也顾不得匈奴人的脸色了,非要给她环采阁个好看!”气愤难平的靛虎堂堂主甚至直接抓起了凳边的鬼头铲。 气氛压抑得令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就在众人以为汪堂主就要带着他们大闹环采阁的时候,突然,汪青鹏走到刚才出言相劝之人面前:“你刚才说什么?!” 这一问让刚才的恶汉一时张嘴结舌,满头大汗。 “你说必然不会怠慢我们,然后呢?”汪青鹏不耐烦的重复了一下。 “哦,那个,我说想来定是有紧急之事耽误了片刻,若再等上一等……”一只抬起的手让矮胖喽啰的话又在同一个地方被打断。 “这离石城里风平浪静,特别这莲花道、凤山巷、交口胡同更是城中之重,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咱们的眼睛,今天熙熙攘攘的景象也不过如此,她环采阁能有个什么紧急之事,除非……”汪青鹏眼神一紧,就待张口的一刹那! 只闻一声大喝!“什么人!” 第148节 大闹离石(二) - 逐胡纪 - 枫尊 “各位大爷,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饿,我们太饿了,您大人大德,赏口吃的吧!” “求求您,求求您了,剩饭残汤的也行,就给我们点填下肚子吧!”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哀求声,熙熙攘攘的一群被破旧毡衣牢牢裹住,脏兮兮大氅蒙头遮身的叫花子突然涌进靛虎堂众人所在的雅间,包括暴怒之中的汪青鹏在内,一众赤竜门恶汉皆被这意外的情景瞅得一愣,下意识中面面相觑的不知所措。 只见几个惊慌失措的店小二随后也掀帘小跑进来,口中骂骂咧咧的厮打拉扯着这群叫花子往外拽。 “他奶奶的,这是怎么回事?!”硬生生从狂暴之中被意外打断的汪青鹏如同一口美酒正要入喉却硬是呛出来一般,紫红色的面皮上挂着滔天的怒焰,手不由自主的扬起手中的鬼头铲。 “汪大爷!您息怒,息怒!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帮臭要饭的小兔崽子进了店门便往里钻,我们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这才没拦住他们打扰了各位大爷休息,”眼看已然发飙的靛虎堂堂主怒不可遏,一个满脸惶恐的店小二带着哭腔一个劲儿低头赔不是,他旁边的几个表现也好不到哪去,刚刚对着要饭人的凶狠劲不知上哪里去了,几个人膝盖都摇摇晃晃的打着软。 看着乱哄哄的场面和几个店小二的怂包样,心里那莫名的焦躁劲不知道往哪发的汪青鹏无力的摆了下手,满脸厌恶的一屁股坐回凳子:“快赶出去!” 忙不迭点头的店小二与靛虎堂众人一齐上前开始推搡起这帮子叫花子,哀求声,呼痛声,叫骂声,厮打声不绝于耳。 突然,有人“咦”了一声,场面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 正闭眼平息心中烦躁的汪青鹏猛的睁开眼睛,脸疑惑的向门口望去,依他对自己手下这群蠢货的了解,赶人这种事应该不会如此有效率的被完成。 果不其然,一大群人拥堵在雅间门口处,自己的手下人又跟刚才一样,一脸呆傻的面面相觑。 “他奶奶的,养你们这群东西干什么用!”汪青鹏提着鬼头铲便走上前去,今天他觉得必须要重树堂规。 “堂主,这,那什么,您看……”看到堂主的动作,不知被什么天大的事情难住的众人也慌了神,一个平时最机灵善讲的家伙站了出来,只是说出来的东西怎么听都不像正常的人话。 好在他身旁一条路被拥挤的众人自然而然的闪开,终于可以让满脸阴冷狠戾的汪堂主看清了众喽啰们停下动作的原因。 下一刻,伴随着神色的突变,汪堂主的脸上只剩下了惊愕的表情,下意识的举起左手往前虚抬,那哆嗦的手指代表的意思就是不可置信。 他看到了在刚才乱哄哄的厮打拉扯过程中被拽下氅衣的叫花子们的面貌,露出的竟然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样子,“胡人!” “你们……”不知想起什么突然收住嘴的汪青鹏咽了口吐沫,上前两步微微俯身,用尽量平和的语调说道:“不知各位遇到什么难处,怎么会,会沦落至此?” 这一群叫花子模样的人正是被老韩安排在街上担任警戒任务的伊塔米和他的小伙伴们,刚才看到雅间中的靛虎堂众人蠢蠢欲动,不知为何似乎想出来,为了不让他们破坏“墨獒”们正在执行的行动,灵机一动的伊塔米想出来假扮叫花子制造混乱以拖延时间的办法。 身为匈奴“安戎”皇族的伊屠人,伊塔米他们自然长着最标志的匈奴人相貌,这一点,就算汪青鹏他们再呆傻,也不会认错他们。 想到刚刚自己等人的相貌暴露时这帮赤竜门众人的表情与动作,再看看现在汪青鹏的表现,同样刚刚一愣的伊塔米灵机一动:“漠北遭灾,我们一路逃难至此,刚刚进了这第一座城,腹中饥渴想要些东西充饥。” 汪青鹏恍然大悟,自从左部帅扬威西河郡后,莫说胡人,就是胡人家中的牲口也比许多汉人老百姓的口粮充足,这冷不丁出现一伙讨饭的胡人,让自己实在是不能理解,若真是自什么漠北逃难过来,倒还解释的过去。 正待他要说话,一直盯着他神色观察的伊塔米突然抢先低声说道:“既然各位大爷不肯接济,我等再赖于此徒遭人厌恨。”说完,他一个隐蔽的手势招呼过去,一群伊屠少年作势转身便走。 刚刚被叫花子们的真实面貌惊呆了的几个店小二此刻正面对着转过身来的少年们,这下子他们不用硬撑着了,膝盖一软实实在在的跪了下去,“小的们有眼无珠,冒犯了各位匈奴大爷,该死,我等该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贱样让伊塔米他们说不出的恶心,一个领头的店小二想到刚才往这帮祖宗身上厮打的那几下子,浑身都凉了,赶紧跪行上前几步,“各位匈奴大爷可不敢走,若是让左部帅知道我们不但怠慢甚至冒犯了各位,那便是全家不保啊,求求您,求求几位爷,莫走,莫走啊,让我们尽心尽力的好好招待各位吧,我们保证把你们照顾的舒舒服服以将功赎罪啊!” 在旁边也一脸不自然的汪青鹏听闻店小二此话后眼睛一亮,赶紧就坡下驴的接上话茬:“就是,就是,难得这帮没有眼力价的蠢东西如此上心,各位就莫怪刚才的误会,给这些不知礼数的下贱小子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周围的靛虎堂众人也一个个低头哈腰、满脸谄笑的附和着。 伊塔米眼睛精光一闪,脸上露出微不可查的一丝微笑,“既然诸位如此盛情,我等就在此叨扰片刻了。” 伊塔米的这句话让整个雅间里的众人都如释重负,汪青鹏眼神一转,局促不安盯着他的手下们赶忙让开身后的地方,几个店小二赶紧忙不迭的上前鞠躬哈腰,引着众位升级为胡人小爷的贵客上桌。 第149节 大闹离石(三) - 逐胡纪 - 枫尊 忙忙活活的不一刻,大碗的肉,大盆的鱼连带大盘的各种时蔬接连上桌,伊塔米等人一是腹中确实饥饿,二是演戏要演全套,身为叫花子的他们当仁不让的扔掉筷子,直接下手狠抓猛啃,一副饕餮吞咽的模样。 周围的赤竜门众人在一边看得唾液猛咽,生性多疑的汪青鹏则在一旁若有所思,他在思虑这伙胡人叫花子的来历和下一步的处置,但毫无疑问的是,在这伙冲到他这里的胡人叫花子吃饱喝足之前,身为堂主的他是甭想再集合队伍出去巡街了。 就在整个雅间中酒肉飘香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大摇大摆走向厅后茅房的身影倏地失去了踪影…… ※※※ 一群披头散发的女子失魂落魄的拥坐在厅中一角,几个手持桌腿椅背的彪形大汉来回巡视,鹰隼般锐利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他们脚下,七零八落散躺着十几个小厮模样的家伙,看样子是昏了过去。 “砰!”“砰!”“砰!”几个大箱子被抬了出来接连扔在地上,老韩上前掀开一看,珍宝细软、银钱白币、首饰钗镯满满几大箱子。 “各位大爷来我们环采阁原来不是怜香惜玉来的,而是想借我们这些苦命弱女子用血汗挣来的银钱,唉,罢了,希望众好汉以后花得安心。”妓院掌柜拈出一块丝绢,装模作样的沾了沾眼角,但掩饰不住的是满眼的恨意,话里有话的矫情道。 老韩微微一笑,知道她意图煽动起自己手下的不满,但他仍站立场中纹丝不动的瞅看着那个多话的妓院掌柜。 “大人,东西在此!”一个“墨獒”自楼梯三步并两步的跑下,手中一个乌黑色的木匣递给老韩,匣上的铜锁明显是被强力破坏的。 仍想继续喋喋不休的妓院掌柜刚毫不在意的瞟了一眼那个小黑匣子,突然!她的眼神僵住了!嘴里要说的话也蓦地没了声响。 她的异常表现让本来有些同仇敌忾的姑娘们都为之一愣,也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个让妓院掌柜大惊失色的东西。 老韩不慌不忙的打开匣子,施施然从里面掏出厚厚一沓纸张,然后踱步到一盏烛台前,好似不经意的将手中的纸片伸向燃烧的蜡烛。 “不!”一个不似人声的嘶吼声猛地从死死盯着老韩一举一动的妓院掌柜嘴中传出! 早有防备的阎越飞起一脚,将蓦地挣脱两名墨家子弟看守的妓院掌柜踹飞出去! “天杀的恶贼!快放下那些东西,你不得好死!若敢烧那些东西,就是走到天涯海角,老娘也饶不了你!我要扒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断……”被自己嘴中不断涌出的血呛住了喉咙,恶毒咒骂的声音不得不自己没了声息,可这令人生厌的声音主人那满面狰狞、血腥狠戾的模样却像极了一只地狱恶鬼。 老韩脸上的神色蓦地冷了下来,直视着疯狂的妓院掌柜,“我们今天来确实要劫个财,但还有一件事也必须要做,就是让这些用自己的血汗来赚钱的苦命弱女子,不再拼死拼活的供养你们这群毫无人性的吸血鬼!” 浑身如同被寒刃突然划过般的妓院掌柜猛地身躯一震,好像感觉到什么似的慢慢回过头去,那些原本在她面前温柔顺从的姑娘们正浑身剧烈战栗的紧紧盯着老韩手里的东西!那死抓住地面石板的纤纤手指都已汩汩流出鲜血而毫无所知! 妓院掌柜的身躯好像突然垮掉一般瘫倒在地面上。 “卖身契!”老韩轻轻一抖手中的厚厚一沓纸张,看着那些无一例外已经难以自制流下激动泪水的姑娘们,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毫不迟疑的将手中的东西伸向了烛苗。 伴随着一股浓重的黑烟腾起,有些发黄变潮的薄纸在火光中颓然挣扎着,那一个个饱含屈辱悲惨的血手印随风消逝在虚无的空中。 “你们自由了!”看着桌上最后一点纸角被烧尽,老韩轻声对着仍然满脸挂着不敢置信表情的姑娘们说道。 渐渐的,一种别样的笑容出现在每个妓院姑娘的脸上,看得厅中之人皆是一呆,连老韩都为之一愣,那是一种重获新生似地发自内心的纯真笑容,是那么的纯净自然、甜美纯情。 “快,请快去救救她们,求求你们,快!”突然,一个姑娘好像想起了什么,失声高叫了一声,紧接着,不少姑娘都发出同一个哀求声!而她们饱含愤怒的眼神都射向了那罪恶的元凶。 老韩双眼猛地一紧! 他大步流星跨步到妓院掌柜身旁,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将其提溜起来。 “哈哈,对,还有她们,还有那群骨头硬的小贱人,匈奴大老爷们的肆意玩弄竟还没让你们长牢记性,你们这群天杀的软骨头我制不了,她们却要永生永世做我的奴隶,你们……啊!”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疯狂叫嚣中的妓院掌柜突兀的一声惨叫! 老韩冷冰冰的眼神盯住这个恶毒到失去人性的女人,特别是听到她甘愿为匈奴人卖命而摧残自己同胞的无耻之言,老韩干净利落的掰断她一根拇指! 妓院掌柜狠毒中掺杂一丝慌张的眼神直直看着老韩,她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故意抬出匈奴主子的言论不但没能震慑到面前这个壮汉,反而好像让他愈加冷酷。 “人在哪?” 妓院掌柜脑筋刚想一转,手上猛地又一次传来一阵痛彻心扉的剧痛! “啊”的惨叫声未落,还是那声问话:“人在哪?” 在惨叫中来不及回话的妓院掌柜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又传来一声“咔嚓!”…… 这种接连不断的剧痛让妓院掌柜死去活来的感觉着剧痛难忍的感觉,嘴中流出的汩汩鲜血让她的鼻尖一直充斥着腥臭的味道。不知道自己手上被掰断了几根手指,她的大脑渐渐空白直到自然而然的本能寻找着那一个答案:“后厨下水牢!”耳中已听不到老韩那冷冰冰的重复问话,妓院掌柜迫不及待的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句话!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