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兵部尚书慕容卫刚刚听到皇上身边的大公公高声喊出的“退朝”两个字就马上急冲冲地转身往家里赶,此时此刻他的心早已飞回了家中因为家中他的妻房正在生产。今年的冬天比往常暖和一些所以城中各家各户种的梅花都已经早早地开了。今天大雪纷纷,慕容卫在轿子里听到轿夫们踩在雪地上发出的“沙沙”声不禁用手掀起轿帘向外看去。只见路两旁人家种的红梅都穿过围墙伸出来树枝上的梅花开得灿烂又喜庆,跟飘舞的白雪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然而好兆头并没有带来好运气,慕容卫才刚回到尚书府就有下人来报说夫人难产。 慕容卫一听到这个消息不禁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差点在台阶处摔倒,可是偏偏又不能亲自进到产房守护爱妻身旁只能在门外看着早就请来的太医们指点着产婆怎么做而干着急。 神色慌张急急忙忙地进进出出的下人和产婆的身影在飞扬的雪花中渐渐模糊起来,偶尔有一两颗雪落到脸上又化开,冰凉入心。 那两个时辰对于慕容卫来说就相当于过了十数年般的漫长直到那一声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从产房传出响彻尚书府上空时大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是还没等大家的心放回胸膛产房里又传出一句让人更提心吊胆的话来“夫人晕厥过去了!”慕容老爷来不及欣喜就随着太医们急冲冲往产房里走连产婆手中抱着的刚出生的孩子都没有看一眼。 幸而慕容夫人只是产后体力不支而一时晕死了过去经太医们一番抢救之后便醒了过来。 “夫君,你说该给我们的女儿起个什么名字好啊?”夫人没有力气坐起来仍是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丈夫抱着女儿快乐得像个雪地里玩耍的孩童。慕容卫这才想起来自己夫人忙抱着孩子来到床前给她看一边说:“你看我们的女儿长得可真水灵,以后定然跟夫人一样美冠群芳。” 慕容夫人羞涩一笑说道:“老爷越发不正经了!” “我说的是实话,”慕容老爷这才想起来问夫人刚才问自己什么,夫人只好再问了一遍该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 “你来给她起个名吧,生孩子你的功劳最大。” 慕容夫人透过窗户看了一眼飘飘扬扬的雪花和梅花瓣不禁想起年轻待字闺中时常念的一句李清照的词来“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便说:“那就叫倚梅吧,夫君觉得可好?” 慕容卫重复了一下“倚梅”这两个字想着女儿降生在红梅盛开的时节叫这个名字甚好也一口答应了。 此后,朝廷里的同僚京师的亲朋好友及左邻右舍甚至是当今圣上都知道慕容尚书老来得女纷纷道喜祝贺。那些日子里慕容卫年老的脸庞常常露出笑容人也变得精神就连本来就花白的胡子和头发都似乎在逐渐变得黑润起来。尚书府整整半个月都在门口施舍口粮给贫苦人家夫人又让总管给府中上下都加了月俸。 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这位倚梅小姐是有福气的人也给大家带来了福气。 因上个月原来的兵部侍郎大病去世因而兵部所有的大小杂事都由尚书慕容卫一人担待着现如今圣上隆恩浩荡提拔了一个下官任兵部侍郎以分担慕容卫的工作。新来的这位下官姓沈名自山却是一位温和谦卑谨慎小心的人。沈自山自从上任以来办事得力勤勉关键是他对顶头上司慕容卫不敢违拗恭敬有加,所以不久他就博得了兵部上下的交口赞誉。 因此倚梅的满月宴慕容卫也给沈侍郎送了一份请柬。 慕容卫本来是想着他们走走过场便罢了却没想到沈侍郎格外重视不但自己来了更带上了家眷和自己年方三岁的儿子,沈成俊。 两家人见了面显得非常亲热,小成俊更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倚梅的摇篮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熟睡的小倚梅看还不时抬起头来对他娘亲说:“小妹妹长得真好看。”小成俊这些有趣的言行惹得两家大人欢喜非常都说是缘分,不仅仅是两家人的缘分更加是两个孩子的缘分。 “我看成俊这么喜欢我们家倚梅,不如就给他们定个娃娃亲吧我们做亲家你可如何?”慕容卫首先做出提议慕容夫人听后也在一旁说好反而是沈自山夫妇有些犹豫,“如得大人不弃那敢情好,只怕小儿高攀不上啊。” “我看成俊这孩子聪明机敏长得又眉清目秀的将来定会有出息的,就这么定了吧。” “好,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慕容夫人又蹲下身子去扶着小成俊的肩膀问:“等你长大了让你娶小妹妹好吗?” 也不清楚是听懂没听懂小成俊竟然开心得蹦跳起来拍着小手掌欢呼道:“好诶,我长大了要娶小妹妹,我长大了要娶小妹妹!” 这一下,把屋子里的人全都逗笑了。 欢快的笑声比宴席上绵腻的糖点还要甜,透过耳朵传递一直甜到心上。 第二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时光如同枝头纯净高洁的梅花般在冬去春来的交替中逝去,时光宛若屋檐上冰清晶莹的雪花般在冬去春来的交替中消失,时光似乎孩童堆积的雪人般在冬去春来的交替中散却。转眼过去了十三年,当年的兵部尚书如今是当朝丞相当年的侍郎现在升为尚书大人而当年在襁褓之中的倚梅长成了活泼漂亮的小姑娘,当年那个拍着手掌说要娶小妹妹的孩童成俊变成了偏偏美少年。 不变的却是两家人亲密的情谊和两个孩子无忧亦无虑的童年。 今年的天气看起来要比往年暖和都到十月底了还没有下第一场雪因此丞相府种的几株梅花也迟迟不见花苞。既然梅花没开也就制不了梅花胭脂倚梅只好乖乖地每天跟着成俊到学堂上课。学堂离两个人的家都很远在路上都是成俊帮倚梅拿装文房四宝的盒子和书包倚梅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今天的倚梅显得特别兴奋在前面快速走着都不看行人和飞奔的马车吓得成俊如同操心的小媳妇般在后面不断大声叮嘱,”妹妹,你小心一点不要摔了!“ 倚梅转过身边倒着走边说:”成俊哥哥,再过二十天就是我生辰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是吗,你给我准备的是什么礼物啊?”倚梅停了下来等成俊来到跟前凑到他脸前问,成俊可以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有的少女体香混杂着清新的梅花胭脂香气。那一瞬间成俊的心仿佛有只顽皮的小花鹿在顽皮地蹦跳。十年前大人之间的玩笑话也许就连大人都已经把它遗忘在了岁月里但是小小的成俊却一直记着,从懵懂不懂世事到如今情窦初开。成俊喜欢倚梅并且真的认定自己要娶她为妻。成俊在发呆的同时俊俏的脸庞渐渐爬上红晕倚梅也显得有点尴尬追问道:“快说啊到底要送我什么礼物?” “到时你就知道啦!”成俊说完一溜烟欢快地跑在前面,“快点,要迟到了。” 倚梅在为自己的生辰马上到来而兴奋着可是她的父母特别是父亲却越来越眉头深锁每天下朝回到家中都不禁长吁短叹。 倚梅今天放学回到家中发现一家子的下人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神色慌张无措,倚梅来到饭厅见母亲坐在餐桌旁抹眼泪父亲花白的胡子在烛光中显得落寞又无奈。 “母亲,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母亲赶紧收敛了一下吸一口气挤出笑容对倚梅说:“没事,吃饭吧。” 原来因为当今圣上对国之储君太子渐生不满而有了要废弃东宫的想法可是慕容卫身为当今宰相与几位元老都劝谏君主不可抛弃没有大过错的太子而连日受到责罚。今日早朝皇帝更是龙颜大怒下旨撤了慕容卫的丞相之职位软禁家中静思己过。 年少的倚梅却不认为这是什么坏事反而觉得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撤职了也好,父亲大人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多陪陪我和母亲呢。”慕容夫人也认同倚梅所说跟着劝说自己的夫君趁此机会告老还乡颐养千年。谁知道她们两个的话竟然惹得慕容卫大发雷霆大大斥责了一番。又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己既然身为人臣就应该辅助君王做正确的事岂可因为个人荣辱而趋吉避凶。他虽然深陷困境但只要说到忠君爱国便宛若年轻人般精神抖擞慕容夫人见他如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直盯着他的侧脸看眼神里尽是忧愁。 倚梅想,今年的生辰应该没有以往那么开心了。 皇帝软禁了慕容卫却并没有禁止朝中的大臣去慕容家中走动不知有何打算。但就算这样那些官场老手也不敢再随意跟慕容卫有任何瓜葛和往来除了他——兵部尚书沈自山。 沈尚书几乎每天一下早朝就前来慕容府跟自己的老上司通报朝堂上发生的事,有时会宽慰几句有时会陪着慕容卫把酒谈心但更多时只是两个人一起沉默无言忧心朝政。得知太子被废的时候离倚梅的生辰只有五天了,那天慕容卫一个人喝闷酒喝得酩酊大醉更是老泪纵横他声嘶力竭地喊说皇上自毁百年基业又说自己有负重托愧对天下。慕容夫人和下人们劝了好久都没有劝住只有等他自己昏沉睡去才把状若癫狂披头散发的人抬回房中歇息。 倚梅看着好不伤心! 这一天,沈自山没有出现。 当天夜里突然下起雪来倚梅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雪把房顶的瓦压得移位的声音和院子里树枝断裂的声音不禁担心起来:千万不要压断我的梅花树啊!大雪过后是个大晴天难得的阳光明媚白茫茫的大地上透着和煦的温暖。倚梅起了个大早急急忙忙地跑去前厅花园看那几株梅树有没被大雪压断,出乎意料的是梅树非但没被折断反而梅花盛开,煞是好看。倚梅高兴得忘了形把对父亲的担忧和不快都抛却到了九霄云外,她准备叫上成俊一起制梅花胭脂。也许是对时局的看开也许是被灿烂的梅花影响也许是为了让心爱的女儿过一个愉快的生辰,父亲大人也逐渐展露笑颜与妻子坐在长廊上满意地看着倚梅和丫头们在梅树下嬉戏。 “倚梅这一次的生辰宴我看就不要请谁了吧。”慕容夫人考虑到自家的处境向自己的夫君建议道。慕容老爷自然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口气 :“别人请不请都不要紧,但是自山一家特别是成俊是一定要请的。” “好吧,那我就这样吩咐下去。” 家务的事情有夫人操持慕容卫只管和自己的女儿踏雪吟梅慢慢忘却了朝堂上的不愉快之事而倚梅心里期待着成俊会给自己送什么礼物,竟有点焦急。 可是如果早知道生辰这一天就是自己和父母生离死别的一天倚梅希望这一天永远永远也不要到来。 第三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倚梅生辰这天慕容府几乎所有人都早早地起来忙活当然小寿星也没闲着她带着两个贴身的丫鬟一早就在园子里采摘梅花说是要制梅花胭脂。 母亲甚是无奈,“既不好好读书也不爱针织女红偏喜欢这些胭脂水粉的也不知是随的谁!” “女孩子家喜欢打扮自己没什么不好的,太过知书识礼反而不是好事。”父亲说这话的时候倚梅分明看见他眼里透着几分无奈头发仿佛比以往更白了。 直等到晌午沈自山才带着妻儿姗姗而来,然而这两夫妻说是来贺倚梅的生辰的却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只有成俊如风般削瘦的脸庞挂着微笑在见到倚梅时刹那羞涩得红了。慕容卫看出了沈自山的异样于是问道:“沈老弟,你这是怎么了?”沈自山面容更见哀伤声音也嘶哑起来,“废太子领兵谋反兵败被诛,朝廷里正是山崩地裂之势!” “你说什么?”慕容卫眼前一黑就要昏倒,其实他哪里是放下了,他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朝政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国家储君的未来无时无刻不在担忧着社稷万民。太子被废之后他坚信皇上圣明而太子聪颖过一段时日定会让太子复位的,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慕容卫定了定神仍是急得语无伦次,“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自山刚想说就被慕容夫人阻止了她朝成俊和倚梅的方向努努嘴,慕容卫会意便对大家说:“我们屋里谈。” 成俊和倚梅却不管大人们的那些烦心事只顾着眼前自己的开心。成俊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锦盒打开拿出一支发簪来递给倚梅说道:“送给你的。”倚梅把这小小的簪子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簪子的主体是用金线捶打成的在顶部绕出几片花瓣镶嵌上鸡血石,煞是精致好看。倚梅自然是喜上眉梢成俊见她这样心中暗喜仍不忘“邀功”,“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拜师学艺亲手打造的,喜欢吗?” “喜欢,谢谢你成俊哥哥!” “那我帮你戴上去吧。”成俊接过发簪正要插一阵急促又霸道的敲门声伴随着更为无礼的男人叫开门的声音从大门处传来。 成俊一震把手中的发簪掉落在地他们却没有心思去看而是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房子里的四个大人也都匆忙出来,此时门外的人也已经冲进门来。冲进来是一群官兵为首的是一位面无表情的将官他一站定马上大声问道:“大逆罪人慕容卫何在?马上出来听旨!” 大逆罪人! 众人一听到这几个字都吓了一大跳慕容卫颤颤巍巍地走在最前面跪下伏在地上等候着皇帝的圣旨发落。其他人亦纷纷跪了下去宣旨的将官轻蔑地扫视了一下地上的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奉皇上口谕,大逆罪人慕容卫深受皇恩不思报效社稷反伙同废太子妄图颠覆朝政实罪不容诛。今着囚禁羽林卫大牢三日之后腰斩于市以儆效尤!”他刚刚说完手下的人就如同老鹰捉小鸡般架着慕容老爷扬长而去。 倚梅和成俊已然被完全吓蒙只呆呆的跪着不知所措慕容夫人反应过来后恸哭不止,成俊的母亲在一旁相劝却显得笨拙又无力。等倚梅悲伤着来到母亲身边试图安慰她时母亲突然抓住她的手转头对成俊的母亲说道:“孩子以后就交给你了,你替我好好照顾她。”说完未等别人答应就一口鲜血吐在前面白茫茫的雪地上,狰狞地弥散开去。 “娘.......”倚梅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都没有办法喊出心中悲伤,她的声音在雪天里一点一点被飘扬的的大雪淹没。 沈夫人趴在慕容夫人的尸体上失声痛哭浑身抽搐着好像躺在雪地里的是她的母亲,沈自山来到倚梅身边让成俊把她扶起来安慰道:“孩子,你要坚强我马上进宫去请皇上收回成命。” “那就请父亲大人快进宫去救慕容伯父一命。”成俊搀扶着倚梅给自己的父亲作揖。沈自山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后对夫人说:“夫人,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快给嫂子布置后事要紧。” “是,夫君也要小心应对皇上。”沈夫人站起来帮丈夫理了理衣裳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在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的脸上竟然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个笑容似乎有得意,有满足,有轻松,有目标实现后的愉悦欣喜。 他们的笑容虽然稍纵即逝可是倚梅却看得一清二楚她不禁打了颤。 天越来越冷了。 不出所料皇帝并没有因为沈大人的求情而饶恕慕容卫还是决定三天之后将大逆罪人的他腰斩于菜市口。 倚梅跪在母亲灵前一边往火盆里放纸钱一边听沈自山自责冷冷的连头都没抬。 第三天,沈自山夫妇一早就赶往菜市口却不让成俊和倚梅跟着去说是小孩子不要看那种血腥的场面。倚梅没有争辩甚至她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要去只是默默点点头看一眼园子里的红梅树走了过去。倚梅走到梅树下的石凳子坐下发现三天前由成俊送给自己的发簪被雪埋了一半正静静地躺在地上,她把簪子拿起来看到本来上面镶嵌的鸡血石已被摔掉只剩下金黄的簪骨。 “没关系,我可以再为你打造一支。”成俊不知何时来到身后。 黄金簪子在太阳的照射下有点晃眼倚梅拿着它仔细地端详了好久才突然盯着成俊问:“你爱我吗?”成俊被这样猛然一问有点愣住反应过来才尴尬地点头,倚梅接着问:“你愿意把的一切都给我吗?”成俊不假思索地再次用力点点头。 “那把你的血给我,我要制胭脂。”倚梅说着把簪子尖锐的那头用力插进成俊的手臂。看着成俊冒着热气的鲜血沿着发簪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滴到胭脂盒子里倚梅竟有一丝满足的快感。 “你喜欢就好!”成俊疼得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第四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朝廷上处理完废太子谋反的事情以及斩了慕容卫之后不久就封了沈自山为丞相。自然原来的慕容宰相府变成了沈丞相府,倚梅一夜之间由主人变成寄居的客人。倚梅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在母亲拜托沈夫人照顾好自己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但是成俊对自己父母的作为很是不满他想拉上倚梅去找父亲理论但是倚梅只顾着调她的梅花汁并且对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一样。” 成俊见怎么也说不到她一起去便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父亲把房子还给你的。”说完打开房门出去。倚梅这才抬起头瞟了一下门口冷冷地哼笑。 “只要你是我的我还有什么得不到。”倚梅自言自语用右手食指蘸了一点带着腥味的红梅汁抹在嘴唇上。 不出所料,成俊非但没有说服沈大人搬出已经入住的丞相府还遭到了父亲的一顿臭骂差点被家法伺候。在父亲的威严之下不敢再多分辨的成俊悻悻地转身背后父亲的声音急促传来,“你先等一下!”成俊欣喜地以为父亲大人回心转意却没想到父亲接着说:“明日九公主将要驾临我们家你准备准备。” 对于九公主成俊有点印象她仿佛比倚梅还要小一岁,他们三个几年前在皇上举行的除夕宴会上见过。那是一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可是她突然之间到朝廷官员家中做客是为什么呢?成俊想不明白倚梅却看得清楚,“我父亲活着的时候就跟我说过皇上准备为他最心爱的九公主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你的意思是,”成俊刚开始时震惊又错愕缓了缓神说:“我被选中了?” “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要来你们家呢?”倚梅拿起胭脂盒子往房外走,胭脂膏子已经调好接下来只要把它晒干变成粉就可以用了。 “可是我已经说过我要娶你父亲和母亲都知道的。” 倚梅的语调清凉,“那只是个玩笑话,况且我现在是罪人之女怎么可以跟金枝玉叶相提并论呢。” 成俊忽然从背后一把抱住倚梅在她耳边坚定地说:“我不管,反正我只要你!”倚梅在这一瞬间真的被感动到一股暖流在心底流淌。然而仅仅一瞬间之后她清醒地告诉自己这个给自己温暖的男子是仇人的儿子自己绝不可以爱上他。她转过身双手托着成俊的脸庞轻轻地问:“你真的不愿意娶公主吗?” “弱水三千,我只要你。” “我有办法可以让她不选你,可是你愿意听我的吗?” 成俊再次把倚梅抱紧,“我都听你的。”倚梅头靠在成俊肩上眼睛却停留在不远处那几株红梅树上。快开春了梅花也逐渐要败了,要赶在它完全衰败之前再制几盒胭脂不然就要等到明年腊月才有梅花胭脂用了。 倚梅想着默默从头上取下那支黄金发簪。 第二天一早九公主的凤辇就驾临了沈府但她在跪得一地的接驾人员中却独独没有看到成俊的身影公主未免有点失望。沈自山夫妇也很疑惑明明儿子一向勤奋早起晨读的怎么今天竟这样贪睡。他们正准备着人去叫成俊时倚梅神色慌张地走来说成俊病倒在床了。九公主和沈氏夫妇一听马上急匆匆赶往成俊的房间。一行人来到成俊房中时果然看见他躺在床上脸色如同未曾着墨的宣纸般苍白气若柔丝,他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也没说出来。沈夫人急得没了主意一个劲地抹泪沈自山吩咐人请太医后也只能急得如热锅蚂蚁。 九公主记忆中的成俊哥哥活泼健康与眼前这个病歪歪的样子相去甚远。因而当她再看成俊的时候忽然觉得厌恶跟沈自山胡乱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急急忙忙地回宫了。 成俊见目的达成不禁得意地跟倚梅打了个眼色倚梅只是笑笑眼角不断瞥向书桌上的花瓶生怕被人发现那个瓶子。因为花瓶里装着大半瓶昨天夜里用金簪从成俊身上刺出来的血。沈自山给请的大夫一下就看出来成俊是失血过多所致正想跟沈丞相回话成俊突然抓住他的手摇摇头。大夫马上会意马上转身对沈自山说:“公子的病因我已知晓,只是有几句话我想单独问问公子所以请大人回避一下。” 成俊一见父亲出门就马上强撑着自己起来大夫忙让他躺下问:“公子难道有难言之隐?” 成俊怆然一笑道:“我这病怕是先生治不好,以后先生只需依时来给我看病便是至于病因病症还望先生无需对我父母言明。” “医者父母心老朽怎能........”大夫还想继续说下去成俊却一句话打断了他,“先生的医者之心我略知一二,不过是为了钱财而已先生照我说的去做不是长久不愁吗?”成俊一句话果然说得大夫心动只是却仍有疑虑,“万一丞相大人请别的大夫给公子看病那我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先生大可放心,一切有我。” 之后这个大夫就回报沈自山说成俊得了不治之症只能长期看大夫吃药才能活命。而的确每隔一段时间成俊变发病一次请别的大夫看都说保管医好但是成俊却越来越差只有这个大夫来看一回开了药成俊的病才会好转。沈自山也懒得细究便把安心把成俊的病交给他了只有沈夫人日夜以泪洗脸忧心不已。 第五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成俊身体不好以后他和倚梅便不再去学堂上学。倚梅在家每日闲来无事除了调制各色胭脂之外最喜欢的莫过于打扮自己了。她本来就像她母亲一样天生丽质又加上精心装扮两年之后彻底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不但成俊对她更加迷恋就连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沈自山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飘忽和欲望。这一切倚梅自然看得清楚,也正因为如此一个计划开始在她心中慢慢生成。 那一天沈夫人一早就带上丫鬟坐着轿子去城外的弘法寺给成俊祈福,府中只留下几个下人在后堂干活。倚梅陪着成俊看了一会书又吃了饭安排他睡下后估计着沈自山也快下朝回家了于是故意拿了些衣物出去晾晒。倚梅正哼着小曲在专心晾着衣服时沈大人刚好下朝回到家中。沈自山一看见倚梅窈窕的身姿就如同被人使了法术一般直勾勾地盯着脚不自觉地往倚梅身后移动。倚梅回头时猛然看见在背后的沈自山吓得大叫一声,这时沈大人才清醒了不好忙整理一下若无其事地问:“你晾衣物呢?” 倚梅羞红了脸不敢抬头看他,“是的,叔父大人。” “成俊这个样子辛苦你了。” “叔父说的哪里话,自从父亲和母亲过世之后倚梅幸得叔父大人眷顾收留一直想好好的报答叔父大人您呢哪里还敢说什么辛苦。”倚梅有意地把“报答”两个字说重抬头看了一下沈自山又马上低下去。 沈自山看着轻纱下倚梅若隐若现的雪白的酥胸心猿意马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找了个借口快步离开走向书房。 “叔父要多注意身体,倚梅晚上再来向叔父请安!”倚梅在他身后大声地说道,直到看不到沈自山的身影时倚梅的脸上才逐渐露出一丝狡黔的微笑。 成俊是被倚梅的抽泣声吵醒的。他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见倚梅坐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忙问出了什么事。倚梅听到他的声音赶紧停止了哭泣又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泪给他倒来一杯水扶起他说:“喝口水!”成俊哪里喝得下去水继续追问倚梅到底怎么了。倚梅摇摇头说没事让后又要扯开话题问成俊要不要吃饭自己给他做饭去。成俊有点生气大声说道:“你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情愿饿死算了。” 倚梅终于停了下来回到床边坐下眼眶又一圈圈地红了起来。成俊抓住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眼神里尽是疼惜,“是不是想起你父母了?” 倚梅摇摇头。 “那是府里的下人给你脸色看了?” 倚梅依旧摇头。 “那究竟是谁惹你伤心了?”成俊像丈二的和尚般摸不着头脑。 倚梅这才抽噎着开口,“叔父大人他......”成俊还以为是自己的父亲出了什么事立刻紧张了起来,“父亲大人怎么了?他是不是被皇上责罚了?你快说啊!”倚梅只好安抚他,“叔父大人没事。”接着又好似不愿提及般说刚才自己在院中如何被沈自山如何用言语调戏。沈自山如何为老不尊对她毛手毛脚的。倚梅说着眼泪更加放肆地滑过脸庞。 成俊听完之后觉得震惊又忍不住怀疑,“不会吧,父亲大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下作的事?” 倚梅在心里暗暗地说道:再下作的事他都做了。倚梅虽然这样想但是表面上还哭得更加伤心了边哭边说:“我原来也不相信他会做这种事可是刚才他真的是这样对我的,他还让我今晚到他的书房去有话跟我说呢。”倚梅突然抬头用泪眼盯着成俊很是委屈地问:“你改不会是以为我骗你吧?”成俊只要一看倚梅的眼眸就会失去思考的能力况且现在现在倚梅是楚楚可怜的泪眼婆娑。他更是无法怀疑也无法思考只会说:“我相信你,你说的我都相信。”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知道了,我会去找父亲谈的如果他再这样我就和你一起远走高飞。”成俊苍白又瘦削的脸写满坚定。倚梅也止住了哭泣说:“你去不好,让婶娘去吧。” “好,都依你。”成俊说完看着倚梅慢慢把头伸过来就在他的嘴唇快要碰到倚梅的红唇时倚梅用手挡住了他。 “大夫说你的身体还没恢复不可以有房事。” 成俊也不知道哪里的力气从床上一把抱住倚梅纤瘦的腰身头埋在她的脖子摩挲着她的青丝用力地闻着她淡淡的胭脂味和散发出来的体香。倚梅亦不再抗拒而是借着成俊的力顺势倒在床上开始主动轻吻他的嘴唇。 “生一个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嗯。” 第六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当初慕容卫死的时候我就说把倚梅送出去当官婢你偏不让还说什么成俊喜欢她要娶她做老婆,我看是你喜欢她要娶她做小老婆吧老色鬼!”沈夫人在成俊那里听到了自己丈夫所做的那些事之后马上气急败坏地找沈自山争吵。沈自山被她弄得糊里糊涂的又羞又气不知如何应答只好斥责道:“你给我闭嘴!”不曾想他这样更加激起了沈夫人的怒火连哭带骂的,“你个没良心的竟敢叫我闭嘴,如果没有我你到现在都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给我出去!” “我胡说?你敢说当初如果不是我让你讨好慕容卫你能升作兵部尚书吗?如果不是我让你编造慕容卫参与废太子谋反的事你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丞相吗?”沈夫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接着说:“你现在竟然让我出去,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别想做丞相夫人连小妾都不行!” 沈自山不愧是在官场上打滚的人见的威胁多了反倒不怕了只见他微微一笑说:“本来我还没打算纳妾你这么一说我反倒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你敢!” “你的那个宝贝儿子整天病怏怏的不定哪天就去了不娶个人回来给我生儿子难道我还能指望你能老蚌生珠吗?” 沈自山这句话好像一把实实在在的锋利的匕首明晃晃地直刺沈夫人的心中让她由怒转悲再没有了争吵的力气。她颤抖着摸到一个椅子上坐下想到躺在床上形同废人的儿子成俊再想想此刻自己的境遇不禁更加悲伤失声痛哭。沈自山见她这个样子毕竟于心不忍口气也缓和了不少,“你也不需悲伤我就算是真收了倚梅做偏房你也还是正室成俊也还是嫡子,倚梅和她生的孩子不能跟你们相提并论。” “你还真的打算娶她?”沈夫人站起来看着自己的丈夫震惊到连声音都变了。那一刻她经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更自己同床共枕将近二十年的男人。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可以理解,他爱好女色沾花惹草她也可以理解,甚至他要纳妾她为了沈家的香火也可以接受。但是她没有料到他竟然无耻到跟自己的儿子抢女人无耻到要把儿媳妇变成老婆。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倚梅听到这里终于再没有任何兴趣继续听下去冷冷的哼了一下转身离去。那一刻,她的内心是得意的就连逐渐降临的黑夜也都因为这样而变得怡人起来。 沈自山继续试图说服妻子也可以说是解释,“倚梅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的品行纯良个性温和谦卑,如果让她进门一定不会发生嫉妒争宠的事你安心做你的大太太就可以了。” “可是她是成俊的未婚妻而且他们两个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沈夫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劝说着哪怕她明知道他不可能听得进去。果然沈自山对她这番话显得极为生气,“那只不过是小时候的一个玩笑话而已!再说成俊现在这个样子我看就算是倚梅也未必想要嫁给他!” 倚梅、倚梅、还是倚梅!沈夫人已然被这两个字出现的次数彻底激怒。她觉得一切都因为这个女人而变坏而变得不可收拾了。自从让她继续留在丞相府自己的儿子就莫名其妙地病了如今自己的丈夫也着了魔似的要娶她。都是因为她!沈夫人想到这里满腔怒火再无法压抑平息擦干眼泪气冲冲地打开门走向成俊的房间。沈自山对她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摸不着头脑只当她是已经想通了。 倚梅正在给睡醒的成俊喂药。沈夫人一脚把门踢开把倚梅和成俊都吓了一大跳,她径直来到倚梅面前骂一句:“狐狸精!”又狠狠地扇了倚梅一个耳刮子。 “母亲你在做什么?”成俊急得打叫而倚梅放下手中的药碗摸摸火辣辣地生疼的脸颊硕大的泪珠似乎断了线的珠子般纷纷坠落。沈夫人却依旧不解气对着倚梅如花般的脸庞又是一巴掌,清晰的掌印留在白皙的脸上仿若手帕上绣的血花触目惊心。 “你这个不要脸的骚货迷惑完小的又去勾引老的,当初就不应该留下你!”沈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坐在成俊床边而倚梅则跪到了地上面向她。成俊终于知道母亲缘何动怒试图劝解,“这不干倚梅的事全是父亲他为老不尊不顾人伦。”沈夫人未等他说完就着急打断他说:“儿子,你千万不要被她蒙蔽了她居心叵测必有企图啊!” 倚梅也不知道是有心的还是因为真气愤竟然冷冷地说道:“就连这丞相府原来也是我们慕容家的现在都给了婶娘我还能有什么企图!” “你果然是对这件事不满才会耍了这么多的计谋啊,我今天非得教训你不可。”沈夫人说完又朝门外叫道:“来人啊,给我把她拖出去往死里打!”门外的下人应声而入抓住倚梅的手就要外拽倚梅也几乎绝望地闭上眼睛恰在此时沈自山和沈成俊的声音同时响起,“住手!”沈夫人从没见过这样愤怒的丈夫更从没见过这样愤怒的儿子一时间竟有些胆怯不知如何是好下人们更是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沈自山盛怒之下决定找回多年来在家人面前缺失尊严居然下令将夫人囚禁在房中不准外出。 回过神来的沈夫人开始破口大骂:“沈自山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敢囚禁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放过我又能怎么样?我就是要让你知道我才是一家之主,有些东西我给你的才是你的若果我不给你哪怕它本来就在你手上你也得不到!”沈自山说完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成俊,成俊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知道他所说的“它”指的是什么。 沈自山对着下人们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请夫人回房中歇息!”他话音才落刚才那些抓倚梅的手纷纷转向了沈夫人。沈夫人边奋力反抗边口中振振有词地骂着倚梅和沈自山但是成俊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一下子瘫软了下去再没反抗的欲望反而充满了绝望。 成俊说:“父亲大人说得对您是应该一个人好好静静了,您放心一日三餐我会让倚梅准时送到房里给您的。过一些日自子我再去求父亲大人把您放出来。” “请婶娘好好保重自身,我会帮您照顾好叔父大人和成俊的。”倚梅赶在沈夫人出门的一刹那朝她的方向磕头说道。沈夫人回头看的时候分明看见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容。 俊美的脸蛋配上这样的笑容却不知怎么沈夫人看得不寒而栗。 当夜,倚梅做了夜宵伺候成俊吃完睡下之后又盛了一碗来到沈夫人的房中。 第二天一早沈自山刚刚起来准备洗漱之后去上朝负责服侍沈夫人的丫头萍儿就慌慌张张地一头闯进来碰倒了他的漱口水。沈自山看着湿了大片的里衣正想发怒萍儿就跪了下去语无伦次地说:“回老爷,夫人她,她,上吊自杀了!” “你说什么?” “我今天送早点进去谁知道就看见夫人把自己吊在了房梁上。”萍儿被吓得不轻浑身哆嗦着。 沈自山赶紧来到夫人的房间发现她的身体果然像腊肉般挂在房中摇晃死相极其的不体面。沈自山发现地上有一张写着字的纸俯下身拿起来看上面只有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第七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自从沈夫人自杀以后沈自山倒好像突然转了性一样对倚梅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那些行为。成俊的身体虽然是越来越差但在倚梅的照顾下却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成俊对自己父亲的嫌隙终究没有办法愈合也还没到发作的时候。这样大家相安无事地过了半年又来到了梅雪齐飞的深冬腊月。倚梅的十六岁生辰也一天一天接近了。 今年的冬天和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一样迟迟不见下雪。园子里的红梅树也只是抽出了几个小花苞却一直不开。因此这样一个只有北风萧瑟的鼓吹的冬天未免显得有些孤单。 与往年不同倚梅不再喜欢每日安排成俊坐在廊下自己到梅树底下捡拾梅花瓣而是每天都往府外跑,每天都到天快黑了才回来。成俊纵然担心倚梅却不愿意跟他多提只让他安心养病便是。其实倚梅每天出去就是去打探当初父母被葬在了什么地方而已。可是询问了多天仍然没有半点头绪,似乎大家对废太子以及相关的人依旧充满戒心。不得已倚梅只好去求沈自山可是沈自山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说什么也不肯告诉她慕容卫的坟墓在哪还警告倚梅不要去找否则有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倚梅无奈地退出书房才走没两步以前在慕容府做管家现在在沈府管帐的刘叔跟了上了,“倚梅小姐是要找慕容老爷的墓地吗?”倚梅回过头来发现是他不免伤感说道:“父母含冤而去我不但不能为他们求得清白就连给他们扫个墓略尽一尽孝心却也不能了。” “小姐莫要伤感老朽知道慕容老爷和夫人葬在哪。” 倚梅的眼睛几乎都要冒出亮光来,“真的?那请刘叔快带我去!” “别急,就算要去也不是今天的事你先准备准备找个理由出远门后天我陪小姐去。”刘叔一贯的谨慎小心。 那天倚梅借口要去拜访一位可以治愈成俊的名医就和刘叔出了门。他们两个人雇了一辆马车直接往城外跑,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倚梅紧紧把拜祭的用品放在怀里仿佛抱着的就是父亲与母亲。马车跑过喧嚣繁华的街道出了城门又疾驰着经过一段很长平坦的大路后转入一条弯曲狭长的小路开始颠簸起来。刘叔这时在前头叮嘱倚梅小心些倚梅这才想起来问还有多远才能到。 “不远了,请您坐好。”刘叔知道倚梅着急便催着马夫加快速度。 出门后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倚梅在马车里动动脖子伸了一下已经发麻的双腿,这时刘叔掀开帘布说:“到了,请小姐下来吧。” 倚梅下车后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这个村庄虽然只有几户人家却也是鸡犬相闻炊烟袅袅,坐在村头大槐树下抽着旱烟的的几个老人见到刘叔都熟稔地打着招呼。倚梅即使好奇却也好忍着直到穿过村子来到一座山脚下刘叔才自己解释道:“我每半年都来这里看一下老爷所以他们都认识我。” “哦。”倚梅随便应了一声眼睛开始盯着眼前这座高山。刘叔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接着说道:“老爷和夫人的墓就在半山上,我们上去拜祭完下来是肯定不能回去的了只能在村里休息一夜明日再走。” “好,都听刘叔您的。”倚梅说完挽起衣袖呼了一口气就要往山上走。 刘叔却为倚梅对自己的礼貌而感到不好意思甚至是惶恐和感动,“小姐这样称呼老奴,我真是担当不起啊。” 倚梅连头都不回,“有什么担当不起的,以前我都是这样称呼您的况且现在我早已不是什么慕容家的大小姐了。”她知道刘叔肯定还有其他的话要说所以就未等他开口就让他不要再说了赶快上山要紧。倚梅从来不会也不想把力气浪费在这些无用的废话上。 又经过一段艰难的跋涉之后在山腰的一块坡地上倚梅终于看到了父母的坟头。其实那根本算不得是个墓了,就是一个小土丘前面立着一块破裂的木板上面写着几个字土丘上长满了已枯黄的杂草。那破裂的木板在只剩枯枝的树木和满地落叶之间显得那样的孤单又悲伤。倚梅想到自己的父亲就长眠在这冰冷的土地里不由得泪如泉涌喊了一声“爹!”跪了下去。刘叔一边除草一边默默地说:“老爷死得惨啊被腰斩于市,当时尸体没有一个人敢去收还是我偷偷请了一个山中猎户在半夜用草席卷了埋到这里来的。”说到这里他显得有些愤愤不平,“枉费老爷生前跟沈大人称兄道弟的还把小姐许配给他家公子,老爷出事他竟然不闻不问还大摇大摆地住进了慕容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时倚梅已然摆好了祭品点上香烛双手合十磕了三个头后说:“女儿不孝,直至今日才来看父亲大人您也不能为您老人家洗刷冤屈。但是请父亲大人我一定会给您报仇让沈自山血债血偿!” 听到“让沈自山血债血偿”几个字刘叔明显震惊了扔下手中的草来到倚梅面前焦急地问:“你说什么,为什么要让沈自山血债血偿?”倚梅冷冷一笑转过头去看着刘叔,“你以为他只是明哲保身而已吗?”接着把那天自己看到的沈自山的笑容和偷听来的沈夫人说的话都告诉了刘叔。 刘叔听完倚梅的话不禁嚎啕大哭跪倒在坟前懊恼自己这几年为仇人做牛做马有负良心。 倚梅却已经擦干眼泪站了起来看着他颤抖的后背问:“刘叔,过去我们慕容家对你如何?” “老爷对老奴有救命之恩,老奴万死不能回报其一。” “那就好,那就请刘叔您帮我也算是您报答我父亲对您的恩义。” 刘叔清醒了不少努力地伸直腰身用衣袖拭去脸颊的泪问:“小姐要做什么?” “我要报仇,我要沈自山的命!”倚梅的声音和她的目光和她的神情和她的内心一样坚定。 第八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山中的清晨随着雄鸡的鸣叫姗姗而来。倚梅起床洗漱之后披着皮袄出门蓦然看见天空中飘飘扬扬下起了雪,远处山上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只有村里人家种的梅树开得灿烂娇俏如画。 今年的梅花开得这样好我的生辰又快到了我一定要好好庆祝这个生辰还要亲自下厨给成俊哥哥和叔父做几道拿手的菜。倚梅这样想着跑向刘叔留宿的人家催促他快点起来赶路回家。 成俊听见倚梅自己主动提出要过生辰高兴得不得了要知道过去两年因为母亲死在这一天她可是连生辰两个字都不让人提的。倚梅坐在梳妆台旁调制胭脂膏他不顾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做起来靠在床头问:“你想要什么生辰礼物我着人给你买去?”倚梅听完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停下手中的搅拌说:“不用了,你已经把最好的给了我。” “那也要交待下去给你好好地操办才行。”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刘叔去办了。”倚梅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来到床边坐下撒娇,“你呀那天就好好陪我玩一天吧,所以一定要好好调养好身子!” 成俊伸出手招呼她伏到自己的胸口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里透着轻快,“那我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倚梅抬起头顽皮地说道:“有!你不是喜欢画画吗那天我跳舞给你看你把我的舞姿画下来好不好?” “好。”成俊爽快应答这些年只要是倚梅说的他就只会说好。 日子很快来到了倚梅生辰这天,和三年前一样倚梅起了个大早采摘梅花。不过这一次她不打算再制胭脂了而是准备用梅花来做糕点,这些年来不管是成俊还是沈自山都很喜欢她做的糕点。虽然成俊的身体好了不少但是倚梅仍然不同意他走到雪地了所以他只能在廊上看着倚梅。倚梅瘦小的身躯在梅树下穿梭洁白的雪花降落在她乌黑的青丝和粉红的外套上美得仿似天仙也让成俊看得心醉。恍惚间成俊觉得时光并未远去自己依然是那个健康强壮的成俊而倚梅也依然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他和倚梅在梅树下嬉闹玩笑倚梅银铃般的笑声在下雪的天空里蔓延。 成俊正想得入迷去采买的刘叔回来走向倚梅低声说了几句话就把买到的东西和倚梅摘得梅花瓣一起提着去了厨房。 倚梅目送着刘叔离开后回到长廊替成俊拉紧披着的皮袄说:“你先回去睡一觉我去下厨房醒来就可以吃了。” 成俊乖巧得像个三岁的孩童。 丞相府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倚梅除了和沈自山以及成俊三个人摆了一桌饭菜之外还让刘叔准备了下人们的酒菜让他们尽情吃酒。沈自山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看见倚梅今天打扮得比平时更娇嫩,他看见倚梅看他的时候脉脉含情。 席间,倚梅频频向沈自山敬酒感谢他一直以来如亲生父亲般照顾自己,感谢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宠爱,感谢他一直以来的谆谆教导。沈自山很是高兴一杯接着一杯几乎是来者不拒眼珠子却一直不安分地在倚梅身上转来转去的。倚梅不但自己敬酒还拉上了成俊,成俊本来就不胜酒力可是难得今天开行他便也倒了满满一杯酒举起对着他父亲说:“我以后会和倚梅一起好好孝敬您的。”说完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沈自山听到他这句话脸马上拉了下来很不高兴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小小的抿了一小口杯子里的酒。 倚梅见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就吩咐刘叔好生伺候着老爷自己扶着成俊返回房中。 回到房间后倚梅让成俊坐定给他用热水洗了脸又让他喝了两口蜂蜜解酒。成俊坐了好一会精神了不少看着面若桃花的倚梅说:“你好美,给我跳支舞吧。” “不跳,”倚梅扭捏了起来,“除非你能把我跳的舞画下来。” “好!”成俊无可奈何地摇头却又满意地笑着答应。 倚梅给成俊摆放好画具在床边又在床头和床尾靠近帘帐的地方各点燃一支大红蜡烛再故意往虚掩着的门露出缝隙的地方妩媚地笑笑然后才开始跳起舞来。倚梅跳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当年创的《霓裳舞》,她轻轻抖动水袖飘着滑过成俊的脸庞又扭动着纤细的腰身显露着曼妙的姿态。成俊看得如痴如醉倚梅却步步跳远向着门口移动她向着门口的缝隙展露着自己洁白的肌肤也不吝啬自己的勾魂的眼神。因为她知道现在门外有双眼正盯着自己看,那双眼里不满了欲望和贪婪。她决定满足他甚至想引诱那个人得到更多。 一切正如所料,没过多久沈自山就破门而入也不顾房间里还有自己的儿子成俊张开双臂就扑向倚梅。 倚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吓得尖叫着走向成俊的身后却不经意碰倒了燃烧着的大红蜡烛。蜡烛靠在帘帐上迅速点着了很快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倚梅害怕地一边尖叫一边往后退而成俊则在竭力阻止着沈自山。即使成俊正值年少可是孱弱的他怎么会是沈自山的对手况且今晚的沈自山像是吃了什么药似的红了脸要倚梅。很快成俊就被沈自山狠狠地推倒在地倚梅快退到门口的时候沈自山也跟了上来眼看手就要抓住倚梅了脚恰好被成俊趴在地上抱着。 成俊涨红了脸用尽全身力气对倚梅喊道:“快跑!” 火势越来越大倚梅此时早被吓到呆着原地不动。沈自山拖着成俊一点一点向倚梅走近火也已经烧到了成俊身上。刘叔闻声赶来看见这一切迅速往倚梅手中塞了一张纸然后打开门把她推了出去后关上门死死的堵住门口。 下人们都喝得很醉所以并没有人起来救火倚梅就这样一个人站在雪地里看着火光慢慢地冲天而起又逐渐变弱最后丞相府变成一堆灰烬。 天亮的时候倚梅朝着埋葬父亲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女儿给你们报仇了!”站起来擦干眼泪后倚梅打开手中的纸张。 那是一张宫廷遴选“御茶局”女史的告示。 第九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所谓女史其实就是宫女。宫女比宫廷里那些有官衔的嫔妃和女官们低一等却又比只做粗活重活的杂役们高一等。而“御茶局”女史顾名思义就是专门负责给皇上泡茶和管理茶具以及接收贡茶的地方的宫女了。 虽然只是遴选区区的女史但是应选的适龄女子却从西华门一直排到西廊长街上。这些女子当中有些是因家境贫寒为赚钱养家而不得不舍身为奴有些是像倚梅一样早已家散人亡找个地方活下去而已。但是她们中的大部分人却是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妄图一朝选在君王侧享尽荣华富贵的想法进宫的。排在倚梅前面的女孩子比她矮了足足半个头看样子比倚梅也要小上两岁。她看上去非常的看重这次遴选不断紧张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这样寒冷的天她的额头竟然冒出了汗珠。她只顾着念叨连从身上掉下东西也浑然不觉倚梅弯下身去拿起来发现是一张写满字的纸便叫住她,“你的东西掉了。”说完把手中的纸递给她。她一边道谢一边快速从倚梅手中接过纸张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仿佛刚才这一掉把纸上的字都掉没了一样。倚梅终于忍不住好奇问:“这是什么你这么紧张?”这个女孩突然神秘了起来做了个“嘘”的手势而后凑近倚梅轻声说:“这是等一下考试的题目,我好不容易才托人拿到的。”倚梅觉得有些好笑,“不就是选宫女吗还有什么考试题目啊?” “那当然了,今天选的可是御茶局的宫女。”女孩在说话间又看了几遍那张纸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衣袖里。 “那又怎么样?” “因为是选御茶局的宫女所以就要考有关茶方面的知识啦,譬如茶的种类和产地,譬如怎么泡茶,譬如怎么品茶这些都是有讲究的。”女孩说完看着倚梅像是看着一个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问:“你该不会连这些都不知道吧?”没等到倚梅回答她就又憧憬着自言自语起来,“而且奉茶宫女是最靠近皇上的万一让皇上看上......”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涨红了脸羞涩一笑。这一笑让倚梅看到了一个怀春少女瞬间觉得她可爱又有趣故意逗她,“原来你想做皇上的妃子啊!” 女孩的脸更加红了她忙不迭地否认,“你别胡说!我只是想看看皇上有多威武而已。”说罢转过身去跟上队伍倚梅在后面掩面偷笑。过了好一会倚梅以为她真的生气了的时候她忽然转过来把那张纸塞给倚梅说:“好好看看吧,免得考不上。” “谢谢!”倚梅感激地看着她的后背这样说但是却看也没看那张纸一眼把它放进衣袖。 父亲大人以前是很喜爱喝茶的对茶也颇有研究所以耳濡目染之下有关茶的一切倚梅都信手拈来。以前父亲很喜欢念那首“七碗茶诗”: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壮骨轻,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眼习习清风生。蓬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欲归去。他说能品上一杯好茶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想到父亲倚梅不觉湿了眼眶不知道他再那边能否可以安心尽兴地喝茶? “苏祁、倚梅你们跟我来。”一位宣事太监的话把倚梅从思绪里拉了回来此时她才知道面前的女孩名叫“苏祁”。 她们跟着宣事太监来到一处貌似阁台的地方。阁台正面坐着三个妇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应该是考官。她们面前不远排列着各色茶叶也泡茶用的器具再下来是两个蒲团,宣事太监示意苏祁和倚梅分别在蒲团跪坐好又向那三个妇人作揖后离开。他走开后坐在中间的那个妇人说道:“今天的考试分为三个部分分别是:识茶、泡茶和品茶。首先是识茶,你们面前摆着五种茶叶你们可以通过闻和看的方式确定它们各属于什么种类又是什么名称写在纸上交上来我们自有评判。”她说完后她右手边的妇女接着说:“识得之后是泡茶,你们可以选择面前的任意一种茶叶和随意一种茶具来泡茶我们只看你们的手法对不对。” “最后是品茶,也就是你们互相品评对方泡的茶也写在纸上交上来由我们分辨。” 苏祁听完她们说的话后竟紧张得有些哆嗦起来小声地唠叨:“糟了,我一紧张把刚才背的全忘了怎么办?” “没事,慢慢来。”倚梅试图宽慰苏祁可是就连她自己都有点被这阵势吓到。 在识茶这一环节刚开始时都非常顺利只是苏祁到最后一种茶时突然犯了难。这是砖茶她知道但是忘记了砖茶是属于黑茶还是青茶了。正在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时倚梅的手一抖把一大滩墨汁滴在了纸上倚梅随即一惊说:“哎呀,黑了一片。”苏祁会意感动地看了一眼倚梅迅速在纸上写下答案。 考完后她们回到原来集中的地方等待,当所有人都考完出来之后没多久宣事太监也紧跟着出来宣读中选的女史名单。自然倚梅和苏祁都没有意外地入选了,倚梅很是平静苏祁却开心得又叫又跳的夕阳她的笑脸铺着一层薄薄的金砂。 好美!倚梅感叹着,这样的话以前成俊常常对自己说。 “考上的女史今晚可以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到这里来集中自有人带你们去御茶局至于其他人都散了吧。”宣事太监说完不顾一群没考上的女孩们的求情埋怨扬长而去。 “刚才谢谢你,倚梅姐姐!”出宫门的时候苏祁已经很亲昵地挽着倚梅也很自然地叫倚梅姐姐但是很快又意识到不妥小声说道:“我今年十五不知道姐姐多大?”倚梅“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我十七,你以后就叫我姐姐吧。” “好,倚梅姐姐。”苏祁甜甜的叫上一句后想起了什么来问:“姐姐,你不是没准备吗怎么也懂得那么多啊?” “我,”倚梅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能实话实说,“我家里以前是贩茶的。” “难怪呢!” 然后一路上苏祁不断地询问倚梅的身世和她的喜好也不断主动告诉倚梅她的身世和喜好。原来即使苏祁表面上天真快乐可实际上她也是个身世堪怜的孩子。她从小父母双亡是跟着奶奶相依为命着长大的。可是奶奶因为年纪渐渐大了干不了活连吃饭也成了问题因此苏祁才决定进宫当宫女给奶奶赚钱的。说到这她忽然强调了一句:“我不是因为想当皇上的妃子才进宫的!” “好,我为刚才的话道歉总可以了吧!”倚梅在她的身上宛若看到了自己当年那样无忧无虑的影子。 苏祁想起一样很重要的事,“你说你父母都不在了又不是本地人那你今晚住哪啊?” “我还没想好。” “不用想了,今晚就住我那里吧。” “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奶奶知道有你跟我一起进宫肯定不会担心了。”苏祁不由分说拉着倚梅往自己家里走。 这一夜,苏祁睡着之后倚梅爬起来走到窗前对着天空中皎洁的月亮双手合十暗暗地在心里祈祷。祈祷从此命运风平浪静,祈祷自己可以好好的在宫廷里老去哪怕孤单地老去。 第十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进宫后没几天苏祁对宫里的一切都觉得很好奇拉着倚梅似乎刚出巢的小鸟般到处逛。她们走过湖水尽成硬冰的“夏莲池”经过条条冰挂的“翠竹林”看过萧瑟凋残的“百花亭”最后来到离御茶局最远的“赏梅园”。倚梅来到门口外面看见这三个大字的时候就不想进去了催促着苏祁赶快回去。但是苏祁却不明白她的心思硬扯着她进了园中。苏祁被园中盛开的梅花美景所折服赞叹不已倚梅行走在梅林中历历往事仿佛被搅拌的池水一样泛起。她没有想到在这深宫之中竟然也有素雅的的地方刚开始难免伤怀感慨后来也释然,她想这也许是天意吧。老天爷知道她将要在这里孤独终老也知晓她这样想念自己的父母所以有心安排了这一切以慰她心中的苦。 “姐姐你快看,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红梅呢!”苏祁用手把枝条压低凑近鼻子闻了一下说,“这红梅还有淡淡地清香呢!” 苏祁把手中的梅枝递给倚梅,“姐姐你来闻闻看。” “果然渗出阵阵幽香进入心脾。”倚梅以前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这样仔细地去闻过梅花。 “诶。”苏祁眼珠子一转倚梅便知道她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了。果不其然她靠近倚梅偷偷说:“我们折几枝回去养在瓶子里可好?” “好!”倚梅其实也是个淘气的小姑娘。 两人做起坏事来倒一点也不心虚说说笑笑的有点忘形不曾想却惊到了旁人对方高声责怪,“谁敢在此大声吵闹给我出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年轻男子应该比倚梅大不上几岁。就算这样他的语气里的威势也让倚梅她们吓得半死赶紧蹲了下去连大气都不敢出。等了一会倚梅见没动静了和苏祁一起猫着身子正想离开男子再次响起,“到底是谁,难道要本王子叫人来吗?”听到那个人自称王子倚梅和苏祁对望一眼觉得大祸临头正想认命地转身向声音的方向走去却又听到了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十哥算了吧,没准新来的小宫女还不懂规矩。”只听见他说完这句话后大声说:“没事了,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到处乱闯了。” 得到他这句话的倚梅和苏祁飞也似地狂奔出“赏梅园”。 她们一路不敢停跑着回到御茶局两个人对视一眼正想为自己的冒险大笑时御茶局掌事姑姑出现在眼前,“你们刚才跑到哪里去了不知道要学习吗?”话一说完掌事姑姑就发现了她们手中的梅枝她竟然有些惊恐地责问道:“你们到赏梅园去了?” 倚梅惊讶于她的反应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了。 “你们知不知道在宫中是不可以乱闯的?赏梅园更是禁地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随便出入的。”姑姑除了生气也多了几分担忧,她担心因为手下的不懂事会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和倚梅她们一起考进来的另外三个女孩子此时正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们中为首的紫云更是火上浇油,“万一追究起来那我们这些人是不是都会被处死啊?我可不想就这样被连累死呢!”她一说完另两个人聪明地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走到姑姑身后。掌事姑姑叹了一口气说:“看来御茶局留不得你们此事要交给执法女官处置。”自己走了两步后回头叫倚梅和苏祁,“跟我来吧。” 眼看着自己才刚进宫就要被赶出宫苏祁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胆量竟然大声说道:“赏梅园是十皇子让我们进去的梅花也是他折了给我们的!”倚梅被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她时恰好对上她寻求帮助的眼神只好接着往下编谎,“姑姑要是不信大可亲自去问十皇子殿下。”嘴上虽是这么说心里却祈祷着让她千万不要去问。 “好吧,既然这样那这件事我就暂不追求。”没想到竟然赌赢了苏祁在心里暗喜。 紫云听到她们居然见到了十皇子还是十皇子让她们进的梅园还亲手为她们折梅枝心里的嫉妒就更大了。因为据她所知所有的皇子当中就属十皇子子浩和十三皇子子洛最为英俊。自己进宫来根本就不是来做什么女史的而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王妃甚至皇妃的。自己做梦都想见到十皇子竟然让倚梅这么容易就碰到了于是就更看不惯她们了。现在见掌事姑姑竟然不追究她们的责任紫云岂肯善罢甘休怂恿伙同另两个人问:“那因为她们两个没来上课连我们都没学到新的有关茶的知识这要怎么办?” 倚梅算是看清了她们的意图于是拉着苏祁面对掌事姑姑跪下说:“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的错请姑姑责罚。” 掌事姑姑无奈又不满地看着她们沉默了一会说道:“你们去把今天的茶具都洗了不准吃晚饭。” 苏祁听到说不能吃饭很是不平刚想申辩倚梅就拉了一下她的衣角。 “其他人都去吃饭去吧!” 紫云她们经过倚梅和苏祁身边时轻蔑地哼了一下还故意把雪往她们的裙子上踢,如果不是倚梅拉着小孩子脾气的苏祁几乎就要起来和她们理论了。 御茶局的茶具都不是从皇帝的案上撤下来就马上洗的而是等一天结束后把所有的集中在一块洗。如果那天皇帝有接见王公大臣又赐了茶的话茶具就相对会多一些偏偏这一天皇帝不但接见了王公大臣还都赐了茶。所以当她们来到洗茶房的时候盆子里的茶杯茶具堆得跟小山似的。刚才在路上就不停地发牢骚的苏祁更加来气说个不停倚梅则挽起衣袖静静地刷洗起来。苏祁不好意思偷懒也撅着嘴动起手来。 过了好一会盆中的小山终于低下去不少但仍然没有到底苏祁有些泄气把手中的杯子向水中一扔溅起的水花落在脸上,“我不想洗了!”倚梅笑笑没有停下手手中的活说,“快洗吧,洗完就可以休息了。” 苏祁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可怜又有点尴尬地望着倚梅,“姐姐,我饿了。” 倚梅无奈地停下来甩甩手中的水又在身上擦了擦然后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两个馒头。苏祁一看到吃眼睛都直了惊喜大叫害得倚梅不断提醒她小声点。苏祁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过馒头就狼吞虎咽起来全然不顾什么淑女形象。倚梅撕了一小块馒头放进嘴里那边苏祁已经快要把大半个馒头都吃完了一边打着饱嗝一边还不忘往嘴里塞。倚梅知道她还不够便把自己手中剩下的也递给了她,苏祁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贪婪地接过馒头,“谢谢姐姐!” “我跟你说,以后咱们都要小心些千万不能再像今天这样莽撞了不然随时会掉脑袋也不一定。” 苏祁把最后一口馒头塞到嘴里忙不迭地答应着。 “那我们继续吧。”倚梅已回到盆子面前拿起一个杯子向苏祁扬了扬。 苏祁一声哀嚎,“我以后再不去赏梅园了。” 她们以为自己不去找麻烦那麻烦就不会找上自己的,可是皇宫这种地方就算自己躲避着麻烦它也会闻着气味一步一步来到跟前。 第十一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紫云自从知道苏祁和倚梅见过十皇子之后刚开始时因为妒忌而想让她们受到惩罚但是过后却转变方式对她们献起殷勤来。譬如有时轮到苏祁和倚梅去接收新茶具或新的贡茶时她们三个都主动代替倚梅她们去。譬如知道苏祁喜欢吃好吃的东西就常常给一些小点心留给她。譬如知道倚梅喜欢胭脂便给她送了一大盒胭脂,只是因为那是牡丹花制的胭脂倚梅根本就没用。她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可以从倚梅和苏祁口中知道多一些有关十皇子的信息甚至想通过她们见到他。她们以为十皇子可以亲自为倚梅以及苏祁摘下梅枝他们肯定关系不错却没有想到这一切只是苏祁着急时自救的谎话而已。 倚梅一早就看出她们的心思所以都是冷冷的对待她们反而是苏祁竟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转眼间冰天动地的寒冬就被繁花似锦暖春所代替。紫云她们见苏祁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提起过十皇子更遑论向她们透漏什么信息不禁有些恼怒三个人把苏祁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苏祁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着她们这样凶狠的样子心底发怵一边往后退一边问:“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你老实说到底有没有见过十皇子?” 苏祁一听便知道大事不妙可事到如今又不得不口硬着把谎话说下去,“当然见过啊!” “那你带我们去见见他。” 苏祁逮着机会就圆谎,“皇子哪里是我们这些宫女想见就见的,过两天吧过两天我带你们去见他。” “少废话,现在就去!”紫云她们绕到苏祁后面推着她往胡同外走。苏祁见躲避不过只好乖乖地却又慢吞吞地的走着急得快要哭了。她想拖延时间别人可不愿意不断地推着她走,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看见了走过胡同路口的倚梅。苏祁喊了一句“倚梅姐姐快救我”趁紫云她们没反应过来就赶紧跑到倚梅身后。 “你们想要做什么?”倚梅护在苏祁前面责问追来的紫云三个。 “这是我们和她之间的事你少管。” “苏祁是我妹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们如果要继续纠缠下去的话我只好去找执法女官了。”倚梅想也猜得到她们想要接近十皇子的念头从这几个月来她们的表现就可以知道她们根本无心做女史而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倚梅很清楚她们比自己更害怕去见执法女官。这个杀手锏果然奏效紫云不再敢咄咄逼人而是撂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的狠话后离开。 倚梅一直站着看她们走远之后不满地看了一眼苏祁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苏祁如同一个犯错并且知道自己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在后面跟着即使很想开口却终究不敢。两个人快要回到御茶局外面的花园的时候倚梅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问:“你还跟着我干嘛?”苏祁见倚梅姐姐终于愿意理会自己了不禁大喜嬉皮笑脸地走到前面伸手去接倚梅手上的茶叶边说道:“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嘛我保证以后一定跟她们保持距离好吧?” 倚梅依然还是狠不下心来多加教训她,“如果不原谅你刚才就不该理你了害我还得罪人。” 苏祁高兴得一把抱住倚梅欢喜地大叫:“我就知道姐姐人最好不会不理我的!” 倚梅跟着得意地笑笑却仍不忘叮嘱:“以后再惹事我可真不理你了。” “是,谨遵姐姐之命!”苏祁欢快地回答道。 长长的夕阳把她们投射出长长的影子落在长长的廊道上显得有点无力单薄。 第十二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我的翡翠镯子不见了!” 才平静没几天的御茶局女史的住所因为紫云的这一声惊呼马上又再次躁动不安起来。 紫云见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纷纷围绕过来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伤心的哭着诉说起来,“那对翡翠镯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平时都舍不得戴但是今天早上我想翻出来看看才发现竟然不见了!” 倚梅和苏祁本来对这些事没有兴趣的但是看见所有人都围在紫云床边为了避嫌也只好跟了过去再说了连御茶局的王姑姑都过来了。大家给王姑姑让开了一条路让她来到紫云面前,“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放到别的地方去自己忘记了?”王姑姑说着已经动手翻看紫云的床铺。 “绝对不会的,我一直放在床头的匣子里从未拿出来过只是明天是我母亲忌辰所以我今天想拿出来戴上谁知道竟不见了。”紫云说完又抽噎起来。像是雨滴降落在屋顶般的声音大家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会进宫来的宫女家世都不会显赫所以一对翡翠镯子的珍贵程度她们都很是明白况且这还是紫云母亲留下的遗物。这些平时工作时只有一种表情的姑娘们此刻脸上有同情有疑惑还有愤怒。但是除了这些和一些作用不大的安慰之外她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有人喊出一句“肯定是我们这里有人偷了!” “对,肯定是!”这个人跟刚才那个人配合得很好很有默契,倚梅听她们的声音好像是常常跟在紫云身后的那两个。 一时间所有人就由刚才的七嘴八舌安慰紫云变成了七嘴八舌讨论谁是小偷。她们一边说一边用除了自己谁都有可能是那个贼的目光扫视着身边的人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嫌疑。王姑姑也确信是有人做了偷窃之事所以拿起威严说道:“到底是拿的此时承认了我可以不追究否则就要交由执法女官亲自处置了。”女史们面面相觑却都是一副无辜又茫然不知的神态。 “我再说一遍,是谁拿的现在赶紧交出来不然我就开始搜了!”姑姑说完之后等了一会发现还是没有人站出来于是挥手示意几个资历老一点的女史逐一地对屋子里的人搜身也包括她自己。王姑姑对每个人都逐一搜过身后没有发现紫云的翡翠手镯又开始翻看大家的床铺。此时离皇上用完早膳要上第一轮茶的时间已经相当接近了而今天当值的倚梅只好小声地向王姑姑提醒。倚梅得到允许后嘱咐了苏祁两句就马上跑向皇帝的未央宫但是在她离开住所的那一刻起一整天都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出什么事似的。 皇帝今天的心情也不太好因为重新册立太子的事朝臣们已经争论了几天可是仍然没有结果。本来皇帝情绪不佳奉茶宫女更该小心应对才是可是斯然心不在焉的居然要皇上叫了几声“换茶”才反应过来。皇帝未免生气责问道:“你在干什么?”倚梅赶紧下跪认罪,“请皇上饶恕奴婢不敬!” 若是早上几年皇帝定会大发雷霆把倚梅交给执法局去处理的但是今天已然苍老的皇上竟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对倚梅说:“算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 倚梅出了未央宫就加快脚步走向御茶局一进门就发现其他人都用一种很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倚梅担心起来开始发了疯了的找苏祁但是不管是谁都不愿意告诉她反而像是在故意躲避她。倚梅正急得快要哭了的时候迎面碰上了紫云和她的两个跟班,紫云别有用心地抬起双手故意让倚梅看到那一对翡翠手镯阴阳怪气地说:“她偷拿了我的手镯被姑姑搜到,现在她人已经被关进执法局大牢了。” “你胡说些什么,苏祁绝不会偷你的东西!” 紫云语调清凉,“不是我胡说,是王姑姑亲自从苏祁的包里翻出了我的手镯。”她的两个跟班也在身旁不怀好意地点头确认。倚梅才终于意识到苏祁可能真的被关了起来但同时她也猜到了这一切可能都是紫云她们设的局。倚梅心急如焚根本没有心思跟她们纠缠而是直接越过她们准备去找王姑姑。紫云得意忘形的笑声却仍然不忘从后面传来,像是聒噪又能扎疼人的蜜蜂。 倚梅跑到王姑姑的住所时她正坐在内堂里和其他宫局的姑姑们喝茶聊天,姑姑眼角余光瞥见了刚出现在门口的倚梅于是对各位赔笑道:“我还有事诸位就先回去吧改天我再请各位来品新贡的茶。” 王姑姑很清楚倚梅所为何来所以没有多问只顾着站起身来收拾东西一边说:“你不必替她求情了我也帮不了你,她已经被关进执法局大牢由执法女官处置了。” “可是一定不是她做的,苏祁平时胆小怕事又怎么会去偷人家的东西呢。” “那么多人看着而且是我亲手从她的包裹里找到紫云的翡翠手镯不是她拿的还能是谁?” “有时候亲眼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倚梅口不择言却没想到还没说完就被王姑姑呵斥了一句:“混账!你的意思是我栽赃嫁祸她了?” 倚梅意识到口误赶紧下跪顿首道:“属下不敢。”因为心急再加上刚才跑了一段路梳好的发髻都有点乱了散落了一撮头发在脸上。仍旧寒凉的春天里她竟然跑得香汗淋漓沾湿了衣衫贴在肌肤上。王姑姑看着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看重宫女间的姐妹之情的所以有些心疼她缓和了一下口气,“难得你这样为她我且网开一面让你去见见她吧,或许她要被逐出宫去。” 倚梅仍是不甘心,“求姑姑帮帮苏祈吧,如果她被逐出去她和奶奶都会饿死的。”王姑姑已经有点不耐烦留下一句“你如果继续在这里求情我连看都不让你去看她”就出门去了。 王姑姑出去之后倚梅依然跪着,无力感从心底里扩散慢慢蔓延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这种感觉跟三年前父亲和母亲一夜之间离去了的时候一样,无力又绝望。倚梅用力握紧拳头指甲嵌进了肉里依然察觉不到痛,泪水却不停地滑过脸颊。不知道过了多久倚梅才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站起来,双腿早已麻木。她一瘸一拐地回住所收拾了一下心情包了一些吃准备去牢里看苏祈。 即使只有一天的时间苏祈已经憔悴得不成样子了,见到倚梅仿佛是在茫茫大海里见到陆地一样。苏祈抓起吃的东西就狼吞虎咽起来看得倚梅好生心疼不断地提醒她慢点吃。 “她们没有为难你吧?”倚梅明知道到了这些地方是不会好的了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谁知道不问还好一问苏祈连东西也不吃了而是流着泪把衣袖拉起来给倚梅看。她瘦小的手臂上布满了一条条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倚梅被吓了一跳忍着心疼轻轻地抚摸着那些伤痕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姐姐,你想办法救救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呆在这里了!” 倚梅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把可能要逐苏祈出宫的消息告诉她。可还等她开口苏祈就从衣服里翻出几颗碎银子放到她手里说:“这些银子你帮我带出宫给我奶奶,跟她说一声就说我很好让她不要操心。” 倚梅看着静静躺在手中的冰冷的银粒生生地把刚才要说的话吞了回去而是安慰她说:“你放心,再过两天你就可以出来了。” “真的?”苏祈惊喜地抓着倚梅的手,用力得有点疼。 “真的,所以你在这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嗯!”苏祈这才松开手又吃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 倚梅实在没有办法继续看着苏祈可怜的样子只好嘱咐了她两句便走了出来。等出了牢房倚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蹲在角落里双手抱膝抽噎起来。 第十三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当倚梅忧伤又疲惫地回到住所的时候正看见紫云和她的两个跟班在跳舞。而她们也好像看见了倚梅露出得意又挑衅的笑。倚梅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径直走到她们面前恶狠狠地盯着紫云的眼睛。也许是被这样看久了有些不自然紫云终于停了下来却仍是不怀好意地向着倚梅笑了笑准备离开。 “你站住!” “怎么,有事?”紫云停了下来却头也不回问得阴阳怪气。 倚梅咬着牙忍了好久终究语气还是软了下来说:“我想请你帮我把苏祈救出来。”听到这句话紫云后退了两步两步来到倚梅跟前戏谑地说道:“你是急疯了吧?她可是被执法女官关起来的我怎么救她你又怎么救她啊!”倚梅也平静了不少对着紫云嘴角微微上扬说得不紧不慢,“只要你去跟执法女官说一声,就说是你把镯子借给她的只不过是忘了就可以了。” 紫云冷笑了几下,“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我为什么要帮她说谎啊。”她才一说完倚梅就凑上前去只逼紫云的双眼说:“你不过就是要看到十皇子而已,我可以帮你!” “你说真的?”紫云的态度以及神色马上变得柔和起来但也有点疑惑地撇着倚梅,“你该不会在故意拖延时间吧?” “我的目的就是要把苏祈救出来,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拖延时间呢?” “好,我答应你。如果你可以让我见到十皇子我就跟执法女官说是我把镯子借给苏祈的。”紫云说完便招呼着两个跟班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住说:“别怪我不提醒你,你最好尽快不然我可不保证再拖下去她还有没有命走出大牢。” “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倚梅不回头去看对方是否已经走远只是盯着前面回答她。 天边的夕阳炙热又放肆把云彩晕染地鲜红如血。 其实倚梅心里清楚自己答应紫云的不过是个空白的承诺而已她根本没办法达成。可是目前的她能做的却只有这个,这样起码可以让自己看到一丝希望哪怕这个希望有多么渺茫。但是倚梅还是不愿意就这样认输,她跑去问王姑姑怎么才可以见到十皇子殿下。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十皇子已经住在宫外的府邸平时很少进宫。 “那您让我出宫一趟好不好,姑姑?”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倚梅不想轻易放手。可她的反常举动引起了王姑姑的怀疑,“你怎么突然之间要找十皇子?” 倚梅知道不能实话实说亦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只好跟王姑姑撒娇打哈哈。王姑姑实在被她聒噪得不行了只好答应让她明日一早出宫。“明日?现在就让我出去好不好?”倚梅性急得让王姑姑禁不住嗔怒,“现在什么时辰了还出去!”倚梅这才想起天色已晚只好不情愿地回房休息等待明天的到来。整整一夜倚梅都在想如果可以见到十皇子要怎么说才可以。万一还是见不到他又该怎么办才好。时间就在她的胡思乱想里悄悄溜走,很快就迎来了黎明。 倚梅爬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包了些糕点和首饰准备先到牢里看苏祈。倚梅带的糕点是给苏祈吃的而首饰则是用来贿赂看守的嬷嬷们让他们多照顾苏祈的。不出意料苏祈的精神又比昨天差了可是见了倚梅还是勉强打起了精神来。但是她吃了两口东西后又眼泪汪汪地抬头问倚梅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倚梅宽慰了她几句想着要出宫去就匆匆出来了。 倚梅只顾着低头走路却不觉撞到一个人身上。她连头也不抬随意吐出一句“不好意思”便继续往前走。对方似乎也不并在意说了一句“没关系”就继续跟同行的人聊天,“十皇兄,这次随父皇外出狩猎我一定不会保留肯定会赢你的。”倚梅听到“十皇兄”三个字的时候马上像被人当头棒喝一样惊醒过来。她马上回头跑到说话的两个人面前跪下,对方被他吓了一跳其中一个问:“你有事吗?” 倚梅把头深深伏下贴近地面说:“奴婢是御茶局女史倚梅,有攸关人命之事恳请十皇子殿下相助。” “你这个小宫女真是有奇怪,哪有人撞了人还回头求帮忙的。”说话的是十三皇子子洛。他今天脚蹬一双白底黄面龙纹靴身上穿的是蜀锦制成的大蟒袍头发整齐的梳起别成发髻带着金色的小冠。他面容瘦削剑眉星目鼻梁挺拔却总是笑意盈盈的让人觉得好生温暖。而那位被他称为“十皇兄”的男子就是十皇子子浩。子浩长得比子洛还要高大面容也更加英气但是多了几分莫名的冷峻有种不易亲近的感觉。 “奴婢也知道实在是冒犯,但是事关人命还是请两位殿下大发慈悲帮帮奴婢。” 若果是以前子浩肯定不会理会就走掉的可是今天他竟然对倚梅说:“你抬起头来说话。” 倚梅怯怯地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个,子洛和子浩两个见到她的面容时双双有点失神。心,好像被什么急速地偷袭了一下紧张地跳动起来。子洛赶在子浩说话之前让倚梅站了起来并且关切地问:“你说,你叫什么名字?”倚梅刚要说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子浩便问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子浩今天的反常表现连子洛都觉得不可思议。 倚梅便把当初误闯赏梅园到紫云误会 (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紫云的死虽然一开始在宫女、女史之中引起了些许波澜,但因为宫中的女官们不想因此而与外面的朝廷刑部来往所以隐了下来。这,也是历代宫中女史的律法惯例。紫云原来的那两个跟班倒是怀疑过倚梅因为她和紫云都是下任姑姑的候选。不过因为实在没有证据只能私下说说而已。 倚梅自那一夜后很久都提不起精神来整天病怏怏的,相反地,苏祁做事更加积极起来。所以,倚梅主动退出并且让苏祁继任掌事姑姑之位,只是她也对苏祁刻意疏远了不少。因为,她不知如何面对这个逐渐变得让人认不得的妹妹了。 还有一个人倚梅也在刻意地疏远他,子洛。 又是一个忙碌且悬着心的在“养居殿”的工作之后,倚梅回到御茶局女史们的处所开始用膳。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顾着低头吃饭的倚梅耳畔突然想起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声音,她是苏祈。她脸上堆着微笑端着饭菜期待地望着倚梅。倚梅稍稍抬了一下头看了苏祈一眼说:“坐吧!” “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吗?”苏祈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 “怎么了?” “你是还在怪我不让你去救紫云吗?”苏祈说这句话其实是试探,果然才刚说完倚梅就小声却严厉地呵斥她了,“你不要命啦,那件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谁也不要再提。否则,你和我都性命堪忧。” 苏祈显得很开心问:“那姐姐你是原谅我了吗?” 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妹妹! 苏祈摇摇头后看似无可奈何却愉悦着说:“是,我不生气啦。你也不用整天拉长着脸了吧!” “总之姐姐不生我气,我就开心了!”苏祈此时的天真显得有些刻意但是开心却是真的,轻松也是真的。倚梅像长辈般眼神柔和地看着她话语也如同长辈一样溺爱的责怪,“你呀,都已经是领班姑姑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 “多吃些,最近公事繁忙吧你看你都消瘦了不少。”倚梅说着把自己碗里的肉菜夹给苏祈。 看着苏祈忘我地胡吃海塞的样子倚梅却转念想到了另一个人,另一件事。忽而心情就变得沉重起来。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吧。 用过晚膳回到寝房倚梅伸着懒腰正准备休息,却收到了同寝室的小宫女递给她的一张信笺。倚梅充满疑惑地接过信笺,信笺表面画着两株红梅写着“倚梅亲启”几个字。这几个字写得挺拔有力一看就知道绝对是男子的劲道。果然,信笺是子洛写给倚梅的,内容是今日是子洛的生辰,他想约倚梅到赏梅园中一起过。希望倚梅万勿推辞。 收好信笺,倚梅陷入了踌躇。 她不知道是应该跟随自己的内心给子洛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还是应该听从自己的理智让过去主宰她的现在甚至未来。与其说倚梅是担心自己逆犯之女的身份会为以后子洛带来麻烦,倒不如说是她自己的自卑在作怪。因为自己曾经那样黑暗地谋害了俊成一家,让倚梅很自卑。她觉得自己也都是阴暗的。 想了很久还是没答案,倚梅干脆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赏梅园中子洛和子浩两个人围着暖炉吃打猎回来的新鲜鹿肉。子洛一直心不在焉不停地想门口张望,子浩觉得奇怪问道:“你这一晚上三魂不见七魄似的,自己的生辰都这么神不守舍的,怎么了吗?”子洛一直没看到倚梅的身影未免有谢谢些失望,所以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没事,谢谢王兄多年以来都陪着我过生辰。” 子浩坏笑着道:“哎呀,我倒希望明年有你的王妃陪你过生辰,那样我就不用听你唠叨了。” “借王兄吉言!”子洛的回答让子浩很是意外。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回府处理父皇交代的政事。你也早些歇息吧!”子浩刚说完就看见从门口进来的倚梅,所以讶异地问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子洛见到倚梅惊喜万分没等她说话就忙着代为回答,“她是我请来的!” “你请她来的?”子浩疑惑地回过头来看子洛,这反倒让倚梅尴尬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了。 “对,她是我请来的客人。” 看着子洛这个又兴奋又突然腼腆的样子浩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然而就在他明白的那一刹那心底传来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疼痛。快速逃离是子浩现在唯一能做也是唯一想做的事,“那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没有了第三个人在场让子洛和倚梅都更加局促,月色下的虫鸣反倒你是叫得欢快。子洛犹犹豫豫了半天只问出一句:“你,你吃饭了没?”倚梅则自然了不少,她向着子洛微微鞠躬说道:“是,奴婢已经用过膳了。奴婢恭祝殿下千秋!” “在我面前就不要自称奴婢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请你来的意思。”子洛说着用手引导倚梅往亭子上走。“是,殿下!”倚梅没有犹豫跟着过去也趁着这个时候说出心中的疑惑,“怎么殿下的生辰宴如此冷清呢?”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母妃。她生性不喜热闹,所以从小就不许我们大摆生辰宴。每年的我和她和哥哥的生辰都只有我们三个人一起过。” “对了,你的母妃是哪位娘娘啊?”倚梅一直都没见过子洛和子浩到过哪个后宫嫔妃的宫殿请过安。 子洛轻叹了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倚梅反而说起了赏梅园的由来来,“这赏梅园是当年父皇专门为我的母妃修建的。”子洛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最后母妃也是在这梅园之中被父皇赐死的。” “赐死?!” “你听说过几年前的废太子谋反之事吗?” 何止听说,倚梅自己和家人就是那场变故的直接受害人。所以倚梅比任何人都要敏感,所以当她听到子洛这样说不禁吓了一跳。当年悲惨的一幕幕又再涌上心头。倚梅不敢接话但子洛也似乎并没有停下来让她说的意思,“废太子谋反,太子的母亲皇后娘娘被赐毒酒而我的母妃梅妃仅仅因为为皇后求情而被赐了三尺白绫!”月色之下子洛瘦削却挺拔的身影和干枯的梅枝一样,孤独、落寞又带着生不逢时悲伤。 倚梅不忍看他如此伤怀略一沉吟忽然想起了以往每年生辰父母亲都会陪自己做的一件事。 于是她兴奋又自信地对子洛说:“殿下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回来。”然后飞快地跑着离开梅园。 “你,你要干什么去?”子洛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过没多久倚梅就拿了纸笔和浆糊竹枝之类的回到了梅园又马上蹲在地上摆弄了起来。因为跑动她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你,要做什么?”子洛还是不明白但是很想帮她拭去额上的汗水。 “孔明灯啊!”倚梅抬头看着子洛说,一脸理所当然而子洛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屁孩一般。 “孔明灯?” 倚梅招呼着子洛蹲下去帮她一起然后说:“在生辰这一天把你的愿望写在孔明灯上然后放飞,这样愿望就可以实现了。这是我家乡的习俗。”倚梅撒了一个小谎,放飞孔明灯不是她家乡的习俗,而是小时候每个生辰爹娘都会陪她做的事。 两个人齐心协力很快就做好了一个不大美观却充满希望的孔明灯。倚梅显然很高兴,她忘记了发麻的双腿轻快地站起来自豪地指着孔明灯对子洛说:“好了,你现在可以在这上面写上你的愿望了!”子洛忽然为难起来,“真的要写吗?” “当然要写啦,!”倚梅说着塞给子洛毛笔。 “那你先转过去。” “好,我不看!”倚梅说到做到,她背对着子洛直到他写完放飞了孔明灯才转过来。可是倚梅还是忍不住问子洛写了什么。 “既然都没看我写了什么,自然也不要问吧?”子洛面对倚梅时竟不知如何拒绝只好用这种询问的方式和她商议。却心虚着万一倚梅再问,自己恐怕会如实相告吧。没曾想,倚梅竟没有追问而是扭头往外走,“好吧,那就不看!”吓得子洛以为她生气了赶紧追问:“你生气啦?” 倚梅转过身来边倒着走边说:“没有!已经很晚了,我要赶紧回去!” 子洛大松了一口气含着羞涩的微笑紧跟上去,“那我送你吧。” 已飞向半空的孔明灯借着月色和闪烁的烛光隐隐约约看到几个字“希望我以后的每个生辰都有你的陪伴。” 第十六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子洛生辰那天倚梅是什么时候出的门又是什么时候在子洛的陪伴下回来的,苏祈都在暗中看得清清楚楚。甚至,她连倚梅和子洛在处所外不舍分别说的调皮话都知道。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苏祈在心底慢慢地生出了一些对倚梅的嫉妒来。不过这种嫉妒不是因为她也喜欢子洛,而是她喜欢的是子洛的身份——皇子。在宫廷里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不再甘心于只做一个任人差使的女史,既然倚梅又机会成为王妃那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呢? 所以,我把目标对准了已受封为颖王的子浩。 每个月的初三皇子们都会集体回到宫中向陛下请安,然后去各个宫殿给各自的母妃行礼。当所有这些仪式都完成之后皇子们就会相约在皇宫的西马场打马球。 子洛在众皇子中马球打得最好。往常他只能在子浩面前略作炫耀。而这一次他想让倚梅看到他在球场上的英姿。因此在比赛开始之前他便拉着子浩一起到御茶局邀请倚梅。他一路上滔滔不绝地他并没有发现每当他说到倚梅时子浩脸上微妙的变化,不自然中夹带着一些嫉妒。他们到御茶局处所的时候倚梅也正和苏祈一起从宫殿上退下回到处所。 他们四个人的见面两个人心情愉悦带点少女怀春般的羞涩,另外两个人则各有心事。 “请我们去看你们打马球吗?”苏祈很兴奋,觉得或许在马球场上可以发现心仪的皇子。子洛眼里只有倚梅所以仿佛没听到一样继续问倚梅:“马上就开始了,你没别的事情吧?”而子浩给苏祈的反应则显得冷淡甚至伤人,他竟然说了一句“你也可以来。”显得苏祈是附带乃至多余的。 “那个地方好像不是我们女史可以随意进出的吧?” “这有什么,你是我请的客人。想什么时候进去就什么时候进去!”子洛满不在乎地说。而“只要你喜欢,去哪里都可以”这句话则是子浩对倚梅说的。 “可是……”倚梅还是很犹豫。但是苏祈的心早已飞往了马球场所以她开始不断在倚梅耳边怂恿,“姐姐,去吧。有两位殿下在,怕什么!”其实倚梅怕的倒不是眼前你的这点不方便而是不想太过张扬,有关他和子洛的关系。不过现在她被说动终于决定去看马球赛。 “姐姐很喜欢十三皇子殿下吧?” “恩?” “看得出来殿下他很喜欢姐姐。”苏祈一直在试探倚梅,停了一下叹着气接着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像殿下那样好的人呢!”倚梅只当苏祈是真的动了春心想要与男子结缘了。所以她拍了一下苏祈的头假装教训道:“你这小脑袋整天想的什么,不知害臊了都!”却没想到苏祈真的臊了对着倚梅闹起脾气来,“姐姐真是坏透了!我把你当知己才跟你说些体己话,没想到你却取笑人家。”说完生气地转过头去望向球场中央。这一看,竟让苏祈看到了马球场上策马扬鞭并不比子洛逊色的身影,那个人是子浩。 在球场上放肆地挥洒汗水的子洛和子浩两兄弟并没有想到他们的客人根本没有看他们打球,而是在讨论男人。 夕阳西下,马球赛终于以子洛兄弟所在队伍的胜利而告终。而恰在此时倚梅她们也已注意到了他们因为胜利而带来的兴奋。其他皇子们很快作鸟兽散,而子洛和子浩骑着高头大马向着倚梅她们缓缓而来。落日的余晖在他们的身后洒落一地金黄也让他们的身躯发射出光芒,让人看得恍惚,如此心动。 苏祈抢先一步迎了上去夸赞道:“两下打得真好,我和倚梅姐姐都看入迷了。” “你会骑马吗?”子洛发现倚梅一直没说话,直直地盯着子洛的马看眼里全是羡慕便问道。倚梅微微摇摇头,子洛又问:“你想学吗?我教你。”倚梅听见子洛这样说马上来了精神,眼睛里仿佛会发光,“真的?可以吗?” 子洛没有多说话而是直接翻身上马然后把手伸向倚梅,“上来吧!” 倚梅犹豫了一小会终于还是伸出手,笑容得意中带着些欢愉。 “请王兄回去吧,改日我再到府中给王兄请安!”子洛在马上向子浩拱手。 子浩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只好装作潇洒地拱手,然后把缰绳递给伺候一旁的马奴一个人走向宫门。 是的,大家都遗忘了苏祈。他们遗忘的是一个一直努力证明自己存在的人,一个希望自己被重视的人,一个脆弱又敏感的人。 晚霞里她瘦小的身影更显孤单。 倚梅从小就是大家闺秀的做派,对琴棋书画一点就会但是这次学骑马却手忙脚乱的好生挫败感。她不敢一个人呆在马背上子洛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驾驭御马。子洛几乎是手把手地教导倚梅怎么抓缰绳、怎么让马掉头等等。但是对子洛服服帖帖的马就是不愿意听倚梅的话,所以她很泄气说:“我真是太笨了,竟然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学骑马要慢慢来不必急在一时,下次我再教你吧。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子洛说这话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部暗了下来。 “好吧!”虽然子洛极力弱化她的失落感但倚梅依然不无遗憾。 “你很想学会骑马吗?” “对,我很羡慕那些在塞外骑马奔行的人。我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做这样的事。” 子洛忽然害羞起来却又坏坏地笑着问:“那是想一人一骑独行呢,还是两人双骑漫步呢?”倚梅调皮地转过头借着点亮的宫灯反问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啊!”子洛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倚梅偏不让他如愿,“我才不想和你一起呢。我想自己一个人和蓝天白云青草大地,就够了。”这句话倚梅倒真的没敷衍子洛,那是她的真心话。 眼看着就要回到到女史的处所,子洛突然叫住倚梅从衣服里衬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塞到她手里说道:“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倚梅常常听一些戏文上唱的,男有情女有意的话就会送定情信物。所以,她明白这个小盒子应该就是子洛送给自己的定情物了。 “你回到寝室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吧。”倚梅忍着想马上看的欲望垂下手。他们再一抬头发现已经到了处所的门口哦,倚梅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装不在乎地说:“我到了,你回去吧。” “我要看你进去才好走。” 倚梅扭捏起来,“这有什么好看的,你快回去吧。这里离你那挺远的。” “你先进去,我要看你进去!” 就在他们扭扭捏捏地你推我就的时候,女史处所里其中一间房间门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看。那双眼睛有艳羡、有嫉妒、有不平衡甚至还有若有似无的有了一分恨意。 回到房间坐下来倚梅才惊觉今天学骑马弄得腰酸背痛的,连洗漱都失去了兴趣。不过她对那个木盒子的兴趣让她战胜了疲惫。 木匣子里装的是一对玉镯子。 第十七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皇帝陛下因为自己的六十寿诞将至而普降皇恩,封十皇子子浩为安王、十三皇子子洛为颖王、八皇子子佑为淮王其他皇子公主们也各得封赏。受封亲王才可以开府治事,也必须离开宫城住到自己的宅邸去。 这对倚梅和子洛来说见面不是很方便,但是苏祈却觉得这是一个接近子浩的好时机。 自从决定要做人上人之后苏祈已经决心把子浩俘虏,即使她一点也不喜欢他。 皇帝常常会把一些贡茶和其他贡品下赐给王爷公卿们以示恩赏。其他府邸的赏赐都是由女史送去的,但是给安王殿下的赏赐都是苏祈亲自送往。她的这点小心思别人看不懂但是倚梅却看得透透的,只是她很为苏祈感到高兴。因为她认为苏祈是真的喜欢子浩,同时她很乐见其成。 “这是曼松茶,这是君山毛尖,这是湄江翠片。”苏祈一一指着摆着台面上的三罐茶叶向子浩说道,“这些是在下赐的贡茶中我专门挑选出来的,希望你可以喜欢。”苏祈特意不称“殿下”。哪知子浩的礼节却不差半厘又拒人千里,“子浩谢过掌事姑姑!”其实子浩面对了多次失仪的苏祈早已察觉她的用意。果然,他接着明确地拒绝说:“以后这些事情还是让跑腿宫女们做就是了,不需劳烦姑姑亲自跑一趟。” “没事,反正我也喜欢到殿下这里来。”从这个方面来说苏祈的确还是那个小女孩,很难听出别人话里的弦外之音。 “姑姑身为领班万事都应以陛下为重,时常出入亲王府邸恐怕不合礼法规矩。”发现拐弯抹角不起作用之后子浩干脆收起了脸上的善意冰冷起来。苏祈仍然想要辩驳,“可是我……”安王早已作拱手状说道:“子浩送姑姑!” 此刻,苏祈才发现自己聒噪在偌大的王府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出了安王府邸的苏祈像是朵遭遇了风霜的芍药花,垂头丧气的。到达宫廷时无精打采的她恰好和从颖王府回来满面春分的倚梅撞见。倚梅热情地迎上去和苏祈打招呼,但她呆呆呆地“嗯”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倚梅楞了一下再反应回来时苏祈已经走远,她追上去连问了几个怎么了。苏祈还是双眼空洞没有任何回应,直到倚梅拉住她才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了?三魂不见了七魄似的。” “姐姐,怎么颖王那么喜欢你,而安王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呢?” 倚梅忍不住调侃她,“哟呵,看来咱们小妮子还真是春心萌动了呢!” 苏祈恼怒地一把拨开倚梅的手生气道,“姐姐实在太坏了,这个时候还取笑人家。”说罢继续往前走。 “没取笑你,姐姐这是为你开心呢。” 苏祈一听这话顿时泄了气语气也都弱似水般,“姐姐你说安王是不是嫌我我太聒噪了?”苏祈的思维反应挺快这边话头才落那边又想到了新的问题并且惊呼起来,“他该不会喜欢姐姐你吧?!”倚梅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哎呀”了一声,她不清楚苏祈的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好笑得来又有点小可怜。 “那姐姐不会喜欢安王吧?” 倚梅更加无奈,“你这小丫头越说越过分了!我怎么会喜欢他呢,不会的!” “那就好!”苏祈忽然就心情变好了,微笑着大踏步地往前走。但是一走到看不到倚梅的地方她的脸马上就收敛了起来。刚才在路上她已经想了很多,她猛然惊觉以往每当倚梅在场时子浩的眼睛总是跟随着她的身影走。 只是,一切都是猜测而已。 陛下的寿诞日马上就要到了,宫里宫外为了准备寿典忙得不可开交。谁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去做其他事情。王子们也都各自在府邸准备寿礼无暇入宫。 寿典当日宫城张灯结彩,笙歌燕舞。白天是皇帝和重臣们的国宴在太极殿摆,到了晚上是皇帝和宗亲们的家宴在泰康殿摆。 “子浩今年有十六岁了吧?”酒过三巡皇帝陛下放下金杯发问。 “回父皇,是的。”子浩欠身行礼。 “朕的时候已十六岁的时候已经生下你们的两位皇姐了。”皇帝陛下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叹气接着说:“看来单靠你朕是没什么希望抱上皇孙了,还是要靠朕来赐婚才行。”别人特别是子洛对此都为子浩高兴,只有子浩却吓了一跳。他赶紧离开坐席行大礼跪着回禀道:“父皇明鉴,儿臣已有中意的人了。” 席上的人一阵惊喜,皇帝陛下更是开心问道:“是吗?那是哪家的闺秀啊?说出来,只要她尚未婚配朕就赐婚给你。” “儿臣斗胆。”子浩俯首贴地说,“此事尚是儿臣一厢情愿,所以想请父皇可否先不要赐婚让儿臣亲自处理?” 皇帝陛下大笑,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他放松下来斜靠在龙椅上,“看来这位女子定不平凡竟让朕的儿子特别对待。也罢,就照你说的办!” “儿臣谢父皇隆恩!”子浩在起身的瞬间有意无意地朝立侍在堂下倚梅看了几下。这一切,其他人都没有发现却恰恰像是故意飞过蝴蝶般走进苏祈的眼眸。 心,也仿佛在那一刹那*上了一根尖刺。 寿宴直到四更天才散,都喝多了的皇子们被安排在了别宫安歇。但是看起来醉了的子浩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第二天一早御茶局的女史们就挨个的去给别宫的皇子和公主们送醒酒茶。倚梅先去了子洛住的殿阁得知他还在睡觉,便放下醒酒茶离开了。然后是子浩住的殿所,没想到他早已起床在看书了。他见到倚梅显得格外高兴平时僵硬的脸也融化了,“你来啦?”倚梅一面从篮子里端出茶碗一边说:“奴婢奉命来给殿下送醒酒茶来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在我面前说话不必使用敬语。”子浩站起来端起醒酒茶一饮而尽歪头看了一眼窗外然后问:“天气不错,不如你陪我到花园走走吧?”倚梅没有说话而是向旁边退了一步让子浩先走。相对倚梅和子洛,相对苏祈与子浩,他们更像是相交淡如水的朋友。 御花园里到处都留下了秋天的痕迹,灿烂又温柔。子浩走到一颗结满果实的石榴树下一边伸手去摘石榴一边不经意地问:“你最近在宫里过得还好吧?”倚梅看见子浩这样轻松也变得轻松了不少,“还不错,你过得挺好的吧。听说还有了心仪的女子?”子浩刚好摘到一个石榴转过身拿在手里表情说不出是愉悦还是一丝不好意思。倚梅好奇心大增,“你哪家的千金啊?” 子浩仍是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说话。 “难道是英国公杨大人家的闺秀吗?”倚梅之前就听说过安王和杨家闺秀有交情。 子浩把石榴放到鼻子般闻了一下准备把它剥开,不紧不慢地回道:“不是!” “莫不是姜尚书的女儿吗?我听说那位小姐一直心仪殿下呢!” 子浩惊恐得忙不迭地摇头否认。 “那到底是谁啊,说来我听听?”倚梅知道的大家闺秀也就那几个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是在宫中的呢?”子浩向倚梅走近一步递给她一半石榴边问道。倚梅很是惊讶,“宫里的?”缓了一下又问:“难道是个女史吗?”倚梅又沉吟了一会突然惊呼起来,“啊,是苏祈!是苏祈吧!” 子浩有点急躁起来连着说了几个“不是”,把倚梅吓得不轻。他又步步走近倚梅,倚梅身上淡淡的茶香味一点一点窜入鼻腔。子浩有点意乱情迷,“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会是你?” “哈?”倚梅吓得身体一震往后跌了一步。 子浩伸手拉了她一把有点失望地问:“难道你一点也看不出来吗?”倚梅还是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不是,我,你,怎么会?” “如果你以前从来没想过的话,那从现在开始就好好想想吧!” 秋天的御花园除了累累的果实、除了凌冽的风、除了飘洒的落叶,在隐秘的一角还有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盯着子浩和倚梅。 第十八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我相信有姐姐在侧宫做掌事女史一定可以让太妃们安乐如意的。”一大早苏祈就召集了御茶局所有女史宣布派倚梅去侧宫做掌事女史。侧宫,相对于正当朝的皇宫而言是先皇后妃们集中居住的宫殿。先皇后妃说起来好像很风光但是侧宫实际上比当朝皇帝的冷宫还不如。可想而知,到那里做女史的艰苦程度了。 而让苏祈狠下心肠把倚梅派去侧宫的除了因为嫉妒这个原因外,还有倚梅对自己的不尊重。 事情的原委如下: 死去的那个紫云的两个跟班自从苏祈做上姑姑开始就各种不满,常常私下发牢骚。偏偏这一次让苏祈逮个正着,为了立威风也为了发泄郁闷苏祈决定好好地惩治一下她们。 “互相掌嘴五十下吧。”苏祈坐着轻轻地扫了跪着两个人一眼冷冷地说了一句,端起茶杯。没人敢出声,那两个人也干干的杵着动也不动。苏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再看了她们一眼说道:“怎么,还要我怎么教你们怎么掌嘴吗?”两个跟班这才极不情愿地开始往对方脸上拍巴掌,当然都是点到即止。苏祈命令了几次让她们用点力都仍没改善。这,便彻底激怒了苏祈。她狠狠地把茶杯往靠近她们的地上一摔吼道:“我让你们用力打!”所有人都吓得一抖,被罚掌嘴的人也终于加大力度起来。很快她们的脸上就可以看到清晰的血红的掌印,清脆的“啪、啪”的声音苏祈听来甚是得意。眼看着她们的嘴角都渗出了血丝却没人敢求情。幸亏有个精明的小宫女寻了个空赶紧跑去大殿向倚梅求救。倚梅一听到消息就匆忙往回赶,她没想到苏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震惊、意外和担心让倚梅不禁加快了脚步。 倚梅跑回到御茶局正殿马上放慢了脚步并且是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她暂时不敢贸然求情。苏祈显然也发现了她,整个人开始坐立难安起来。不过她很快便调整过来即使心虚还是冷漠地指挥着掌嘴。 “领班姑姑,她们也都互相掌了这么久的嘴。您消消气就算了吧!”倚梅终于走出人群说道。 “不可以!”苏祈这句话更多的事赌气的成分,生倚梅的气。 有了倚梅领头其他人也都不那么害怕纷纷为人求情起来。谁知这更加激怒了苏祈,她涨红了脸大声呵斥:“你们都要反了吗?”又看着倚梅用近乎乞求的语气问道:“姐姐,连你也要反我吗?” 倚梅很是心疼苏祈。她说:“你是领班姑姑,谁都不敢反你也不会反你。这两个胆大妄为的东西在背后污蔑你实在是该打,可也不要太过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不会原谅她们的,我做不到!”苏祈只要想起以前受的委屈就恨得牙根痒痒,手关节因为握拳头太用力而发白。她说完竟垂泪了起来。倚梅见她火气减小于是站起来用手示意其他所有人悄悄出去。她自己则走到苏祈身边轻轻地抚摸她的背说道:“过去了,既然过去了就没必要耿耿于怀。” 是,我和她们的事已经过去了。但是你为什么又要来惹我?为什么他们的眼里都只有你没有我,为什么我要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 头埋在倚梅怀里的苏祈原来是这一番心思。 后来,便有了调倚梅去侧宫当掌事女史的命令。 再后来,便有了苏祈跟倚梅说的那一番话。 听苏祈说完这些话倚梅百感交集地看了她一眼后说:“是,我一定尽心侍奉好太妃们!” “那就好!”苏祈开心地拉着倚梅的手如释重负地说道:“我还以为姐姐不愿意去呢,看来是我多心了。 “可不嘛,我怎么会不支持你呢!”倚梅尽力掩饰内心的不快和苏祈说笑。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准备准备明天一早过去吧。” 苏祈走后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她们有的人为倚梅不平,有的人为她担忧,有的人又好奇侧宫的生活。倚梅被这些嘈杂环绕着只能一一对她们露出刚好的微笑,心里却像是被人推翻了五味瓶又勾兑了些迷惑汤。 “你说姑姑为什么要让倚梅姐姐去侧宫当差啊?” “是啊,为什么呢?”两个小宫女在送茶区的路上小声的说着。 苏祈除了要报复倚梅之外,她更重要的想法是断绝倚梅和子洛他们之间的往来。侧宫既然是太妃们住的地方自然不允许任何人随意出入。但事实却与苏祈所想大相径庭,刚开始不知道倚梅去了侧宫的安王和颖王天天跑来问她倚梅去了哪。后来他们知道倚梅在侧宫后就把苏祈传当成了传声筒甚至是让她帮忙邀约。倚梅几乎从不回应安王的邀约,却几乎从不拒绝颖王。然而安王子浩依然锲而不舍,看起来他似乎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管是颖王还是安王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忽视苏祈的好心和她的情意。 慢慢地,当不平和嫉妒越积越多的时候不平便成了恨。 恨不平,恨老天,恨倚梅。 既然安王已经明确拒绝自己了那苏祈就又打起了颖王子洛的主意。无巧不成书,在她下定这个决心的第二天颖王就又来御茶局找她跑腿了。 “我给你泡了新上贡的雪顶含翠,你喝喝看。”苏祈一开始就选择忽视子洛的要求,相反她自己极力在他面前表现和讨好。子洛心不在焉草草地小抿了一口就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双眼却不断望向门外。苏祈看在眼里心上又隐隐生出些不快,可还是轻松地说:“你不用着急,我已经差人去请姐姐了,应该很快就能到。” 其实她根本没有让任何人去请倚梅。 苏祈说着趁势坐到颖王旁边的凳子上充满忐忑地问:“殿下很喜欢姐姐吗? 子洛羞涩一笑没有说话,眉宇间仿佛花开满园。 “其实我……”苏祈用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害羞也很难为情地说:“我也喜欢殿下您。” 子洛被吓得不轻一下子来了精神转头夸张地看着苏祈带着嬉笑和不置信惊呼:“不会吧,你可别吓我啊!”顿了一会子洛觉得这样不好于是便给了她一个台阶,“你是在开玩笑,对吧?”苏祈是聪明人,当然不会让自己过分难堪。她接过颖王的话头灿然一笑说道:“对啊,我这不是怕殿下干坐着太无聊所以开个玩笑嘛!” “那就好!”子洛松了一口气。心,仍狂跳不已。 “我去看看姐姐来了没有?”苏祈找了个借口出门。 过了好久,苏祈才授意一个跑腿宫女进去跟子洛说倚梅没空相见。而她自己对倚梅的恨意也越发的深了。 第十九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既然人人都想去找你,那妹妹我也来探望一下你吧,倚梅姐姐!”苏祈去侧宫看望倚梅不仅仅是看望而已,她还特意给倚梅准备了一份“大礼”。 两姐妹见了面免不了俗的要寒暄几句,而相比对方倚梅是真心高兴。她内心早已充满思念,思念苏祈、思念子洛、思念侧宫以外的一切。 “我今天来看姐姐你除了是我自己想你之外,更重要的是受人所托。”苏祈头这一次这样洞察人心更是头一次当了一次及时雨。倚梅高兴得忘记了仪态一把抓住苏祈的手激动地连声问道,“真的吗?”她的表现让一向不稳重的苏祈都觉得吃惊,她也连声应答着说:“是!”这才让倚梅稍稍平静了些,“他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怎么…….”倚梅想要问的是“怎么他都不来看我”但始终不敢说出口。苏祈难得抓住这个机会定要好好地嘲笑一下这个自己永远都无法超越的姐姐。等苏祈自己闹够了她才说:“颖王殿下让我转告姐姐,他最近在准备征伐西南叛军的事没时间来看你,不过他说在出发前会来见你一面的。”这一次她没有说谎。 “噢!”失落满满的挂在倚梅精致的脸上。 “殿下不是说在出发前来看你吗,你呀,就不要这么失落了。”苏祈扶着倚梅往前走一边开解。她不经意地往花园一角瞥去,她似乎看到有些异动于是大声呵斥:“谁在那里,给我出来!”苏祈几乎是拖着倚梅一起往那个方向走去。 一个衣衫不整的宫女和一个同样衣衫不整的侍卫官出现在她们面前,惊慌不已的。 “你们在干什么?!”苏雪祈大声责问与此同时倚梅也认出了那个宫女,“雪儿!” “求姑姑饶命!”雪儿跪了下来求饶而那个男的寻个空隙竟然箭也似的跑了个无影无踪。 苏祈也不去追究跑了的人只是盯着雪儿不放,“你竟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这可是死罪啊!”相对于苏祈的愤怒和疾言厉色倚梅更多的是震惊并且一直在震惊中无法回过神来。这样看来一向胆小和没有主张的苏祈的这个表现就不得不说有点异常了。 “姑姑就放过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雪儿也不管其他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 “我放过你,谁来放过我?身为女史就终身都是陛下的女人就连正常谈婚论嫁都不行了,你竟然还行如此苟且之事!”苏祈说完偷偷用眼角余光看了一下倚梅而后接着说:“你这样的行为只能杖毙!” “苏祈!”倚梅的声音里满是悲凉的绝望。 “姑姑饶命啊!”雪儿大声哭泣着用力叩首。 “我看,小惩大诫就算了吧。”倚梅看不出也想不到这由此至终都是一个针对她的阴谋,所以还一厢情愿地为雪儿求情。苏祈依旧气急败坏,“不行!怎么可以就可以轻易算了。这件事姐姐就不要管了,我来处理!” “姑姑处事不公!”雪儿见脱罪无望便抬起头来开始反驳苏祈。 “我怎么处事不公了?” 雪儿恶狠狠地盯了倚梅一下才转过来对着苏祈说:“既然宫里的女史都是陛下的女人,那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名正言顺地与男子谈情说爱,而我就要被杖毙呢!?” “你说的是谁?” “倚梅掌事和颖王殿下之间的事姑姑是有心看不见呢还是有心包庇呢?”人一旦破罐子破摔了就会无所畏惧,此时的雪儿正是如此。倚梅没想到雪儿会拉她下水,苏祈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已经完成因而她的脸上带着窃喜。雪儿依然不依不饶,“姑姑要杖毙我不是不可可以,但是也要连她一起!”她的眼睛和手一同指着倚梅,满是仇恨。倚梅却是奇怪她跟自己何时结了这么大的仇。 “你再说我撕烂你的嘴!”苏祈作势要扇雪儿的嘴巴子。 雪儿冷笑两下说道:“姑姑可真是公道啊!” 倚梅只以为雪儿只是因为苟且之事败露恼羞成怒才攀咬的她。她并没有向任何有预谋的方向去想甚至开始主动为雪儿求情。不曾想,人家雪儿可不领她这个情。她对倚梅说话的语气里除了愤恨更多了几分嘲讽,“哼,你倒真会说话!什么就叫做‘算了’,是我的事算了呢还是你的事算了呢!”苏祈对雪儿的表现很是满意亦没有忘记自己扮演的角色,她厉声呵斥道:“你不要狗咬吕洞宾!”倚梅拽了一下苏祈的衣袖,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了。 “既然姐姐为你求情了,我就饶你一死但是活罪难逃。” “那她呢?”雪儿不依不饶起来。 苏祈被她气得没了主意只向倚梅牢骚,“姐姐,我就说不能放过她。你看,她这样不知好歹。” 今天的事在倚梅的内心里到底翻起了多大的波浪无从知晓。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把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一个她以往都不敢面对的事实活生生地放到了眼前。那就是她是女史,而女史是当今陛下的女人。谁也不可以娶陛下的女人,陛下的女人也不可以对陛下以外的任何男子动心。她的头脑是空白的,她径直走到雪儿旁边朝着苏祈跪下说:“我愿意和雪儿一同领罚!” 也许,疼痛可以暂时忘记忧愁吧。 对苏祈来说,处罚倚梅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因为她终于第一次成为了在倚梅面前作主的人,而且是作了倚梅的主。她处罚了倚梅,倚梅向自己下了跪就说明自己终于有一样东西赢过倚梅了。 第二十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要纾解苏祈心中的怨气单凭那个对倚梅不轻不重的处罚无疑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她接下来准备使出便是“杀手锏”了。 “姐姐,如果颖王知道你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他,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呢?”苏祈心里暗暗想着计划,手一边轻敲着桌面阴阴的微笑着。 苏祈所说的倚梅瞒着子洛的重要的事是她是逆臣之女的事。 她原来打算通过别人的口无意中透漏给子洛,后来又决定亲自说明。苏祈这么做的原因有二:一来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二来是想借此事在子洛面前博个好感。然而世事奇妙,往往适得其反。子洛听完苏祈的陈述沉默了一下说:“倚梅一直把你当亲妹妹般看待,我也觉得你会是她贴心的妹妹。”子洛意味深长地说,“所以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苏祈在子洛这里吃了瘪仍不甘心过没多久又跑去跟安王告密了。当然,这一次她似乎有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但现在重点是子洛颖王。 他不是不相信苏祈说的话,相反的他非常相信。但是他觉得自己喜欢的是倚梅这个人而不是她的身份,况且所谓的逆臣本来就值得商榷。他更加不会因为倚梅瞒着自己而因此心生嫌隙不再喜欢她。 征伐叛军的事情筹备得差不多后子洛借口去侧宫拜别太妃们和倚梅见上了面。 “你这次去要多久才能回来呢?”倚梅跟所有的女子一样对于恋人远行既担忧又想念。哪怕对方还没出发就已经在关心归期了。 “这次的叛军都是些乌合之众,所以此去少则三个月多则半载我就可以回来了。”子洛说完又加了一句,“不用担心。”倚梅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对子洛露出了一抹微笑,却在倚刹那红了眼眶。子洛本来想要问她关于苏祈说的那件事的,但却因为心疼生生的把话吞咽回了肚子里。明知道这里面有故作轻松的成分在然而倚梅听到子洛这样说还是稍稍宽心了一点。 “那你自己要小心一些!” “你是督军,不用你冲锋陷阵的千万不要强出头!” “最好不要在阵前露面!” “还有,还有,”倚梅有好多话要叮嘱子洛恨不得像倒豆子一样全说出来,“你一定要多吃饭多休息千万别累着了!” 子洛看着着急的倚梅觉得有点可爱把她轻轻地拥入怀中柔声说:“我知道,你也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这两个人难得腻腻歪歪一次但是时间过得却飞快,子洛因为还要去觐见陛下只好匆匆离去。但是他没跑几步倚梅就看见他又折了回来,倚梅疑惑道,“怎么了?”没想到,子洛回来竟然是为了再次腻歪一次——他付下头去亲吻了一下倚梅。没等她反应过来子洛转到倚梅耳边偷偷说:“你一个人在宫里一定要多小心苏祈,等我回来。” “我走了!”子洛灿然一笑终于跑离倚梅的视线,这一刻倚梅的失落感再次爬上心头。其实子洛想要问她的事她知道,子洛要她小心苏祈她也知道。苏祈找子洛到御茶局向他告密的时候倚梅也因为要取分给侧宫的贡茶来了御茶局,并且巧得如同事先安排好的一样没被发觉就听完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权力、富贵都是可以让人迷失心智的。当初俊成的父亲为了权力而设计谋害了倚梅的父亲,现如今苏祈也要为了富贵设计她口口声声叫着的姐姐了。 倚梅想到这里心痛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已经几天没见太阳的天空更是黑压压一片仿佛就要坠下来。 倚梅刚回到侧宫准备做事情主管宫中女史升降的提调女官就过来了。其他人都以为是要把倚梅调回御茶局或者是其他宫殿都纷纷向倚梅道喜。只有她自己知道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只好淡淡地笑着,心里既忐忑又释然。倚梅知道,在苏祈没当上御茶局的领班姑姑之前就和提调女官来往过密。一切皆在其他宫女们的意料之内——倚梅晋升一级成为领班姑姑,却不在她们所想的情理之中——倚梅被调到浣衣局当领班姑姑。浣衣局,一个宫中专门洗衣服的地方。在浣衣局做事的人都是杂役甚至卑贱的官婢,也就是说倚梅从一个正九品宫中女史变成了一个无品无衔的杂役头子。这是升还是降?是奖还是罚?更为重要的是浣衣局的苦力活可不是谁都受得了的,况且秋天过后就是寒冬了。 “这是为什么?”倚梅几乎没有犹豫就接受了调令但是几个善良的女孩子忍不住问提调女官。 提调女官面无表情但是语气里满是不屑地答到道:“浣衣局的前任领班因病被迁出宫了,倚梅是掌事女史升任领班姑姑这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这是浣衣局的领班姑姑啊!”年龄最小的叶儿急得都带着哭腔了。她完全不顾倚梅让她不要继续说话的暗示说道。这个举动终于激怒了提调女官,她提高声音怒目盯着叶儿,“难道你觉得上殿们的决定不对吗?” 叶儿慌了,“我,我没有这样说。” “那就闭嘴!”提调女官的冷漠和威势可没有几个女史经得住,叶儿噤声之后提调女官再冷冷地对倚梅说了一句“你明日就到浣衣局去吧。”便走了。 “是。”倚梅朝着女官离去的方向深深地作揖。 有什么招数都尽管使出来吧。 我什么都见过。 我什么都不怕。 倚梅可是在仇人家中隐忍数年而一举让仇人一家灰飞烟灭的女子。苏祈这点小把戏她怎么会放在眼中。只是,直到此刻倚梅仍然只把苏祈当成一个小女孩看待。一个没有恶意单纯只是妒忌而耍点小心眼的小女孩。 所以,她忍。 第二十一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子洛虽然离京了但是子浩还在。别说他受到嘱托要好好照顾倚梅就是没受到他自己也不希望倚梅受委屈。不过他最近的心思可不在这些儿女私情上——他要夺嫡。陛下已经年过半百又久有病痛,前废太子的事件之后更是久不临朝。不过他一直迟迟不再设立太子最近却又突然让子洛带兵平叛,无疑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直对帝位虎视眈眈的子浩更是在意。 苏祈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她决定和子浩结个联盟。 “你要助我登上皇位?凭什么?” “殿下不会忘了我是御茶局的姑姑也是御前唯一的奉茶女史吧。” “那又怎样?”子浩早就看出来眼前的这个女子一点也不简单,心机深沉。他当然知道御前奉茶女史的分量,只是想试探对方究竟要如何帮助自己而已。苏祈亦从未打算这么轻易地就地说服安王。她清清嗓子阴阴一笑边把玩着手帕边道:“我可以第一时间知道陛下的旨意,并且我这里有一个可以让你除掉颖王的消息。”安王听她这样说不禁恼怒,“大胆!颖王乃我的同母胞弟!” 苏祈却不害怕反而笑着道:“殿下莫急,我说的事除掉他成为太子的机会而不是要他的性命。” “那你想要得到些什么?”安王明白既然是利益结盟自然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互相知道对方的所求并给予之才能让盟约更加牢靠。 一句话激起苏祈心中千层浪,她不无恨意地说:“我受够了为奴为婢的日子,我受够了遭人白眼的日子,我受够了被人动辄打骂的日子。”说着苏祈突然转头盯着安王,这个眼神可怕得让子浩有点胆怯。苏祈接着道,“殿下登上皇位之后也不用封我皇后只需赐我一个妃位便好。” “就为这个?”果然不出所料,子浩在心里暗暗的地摇摇头,小女子即是小女子。旋即他便爽快地答应了苏祈的要求,又马上问:“那那个消息是什么?” “消息我可以给您,但是要不要用就要看殿下狠不狠得下心肠了。” “到底是什么!?”子浩的耐心一点点地被消磨而内心的担忧又一点一点增加。 安王听完苏祈说的话后整个人震惊的样子与他往日的形象大相径庭,“你说什么?!倚梅竟然是逆贼之女?” “她竟然是逆贼之女!”子浩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重复说了好几次这句话,证明倚梅在他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对于安王的失常苏祈选择忽略而继续说她自己,“就凭倚梅是逆贼之女以及她和颖王之间的关系就足以让殿下您无后顾之忧了。” “如果此事当真自然如此可如果此事不真,那又当如何?”恢复平静的子浩像极了一匹狼,狡猾、多疑而又凶狠。苏祈也心虚了,“殿下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你妒忌倚梅而故意捏造的谎言吧?” “奴婢知道殿下喜欢倚梅姐姐,可是欲成大业又岂能牵挂儿女私情呢!” “好吧,你提供的线索我领了他日事成你要的我也会给你。只是此事要捅出来还须一个契机。”子浩果然心坚如石。 苏祈灿然一笑向安王作揖道,“那便是殿下应该考虑的事情了,奴婢先行告退!” 说回倚梅,她来到浣衣局后才发现自己不管之前做了多少的心理准备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是措手不及的。浣衣局的杂役们一向偷懒耍滑惯了而所有的惩处于她们而言也都是隔靴搔痒。有时候有些宫殿的衣衫催得急倚梅只好亲自下手洗,更有些处所譬如御茶局送来的衣衫会指定要倚梅亲自洗。所以她才来浣衣局一个多月那双本来玉葱似的手就变得粗糙又苍白了。更难过的是孤独感和思念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内心的坚强,即使叶儿这几天也已经被贬到了浣衣局陪她。 “御茶局又把洗过的衣服退回来了吗?”倚梅刚指挥着人把御膳局的衣服洗好就看见叶儿领着两个人抱着衣服往这边走,她们一个个都满肚子气的样子。 “对啊,她们硬说这些衣衫有异味。我怎么闻不出来!”叶儿说着又嗅了一下怀抱里的衣服。 “我看她们就是存心找茬,还说让姑姑您亲自洗亲自送回去。”这个奴婢的不满也溢于言表。 倚梅隐忍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她生气地说道:“不用洗了,都抱着衣服跟我来!” 倚梅领着头走向御茶局。 既然你非要把脸皮撕破那我就成全你! 她们一行人气冲冲地直闯御茶局, 也是巧合得很竟然迎面就撞上了苏祈和伺候她的婢女。苏祈一眼便知道对方为何事而来但是仍然满脸微笑主动凑过去亲热地问道:“姐姐带着几个随从准备往哪去啊?”倚梅倒不跟她假惺惺的也不给她面子说:“我们人以进你们御茶局来,你还要问我们去哪吗?”这一句抢白毫不留情并且当着双方的属下让苏祈如何受得了,只见她的脸红一阵紫一阵的,紧攥的双手几乎要被自己的指甲刺出血来。然而,现在的苏祈毕竟远非当年的那个苏祈可比,很快她便松开了双手再次微笑起来,“那姐姐到我御茶局来是所为何事呢?” “也没什么事,不过想提醒你一句浣衣局虽然是洗衣衫的地方可也不是谁的衣衫都洗的!”倚梅说着让叶儿她们把手里的衣服塞到苏祈的婢女手中。 这一下,苏祈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她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用力摩擦发出的声音,那是隐忍和愤怒在作生死决斗。 “姐姐提醒得是,苏祈谨记在心!”隐忍的苏祈战胜了愤怒的苏祈后说了这句话带着侍从急匆匆地离开。 浣衣局的奴婢们出了这口恶气都纷纷拍手叫好对倚梅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转变,一时之间浣衣局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和睦风气。而这,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美好。 “你为什么还不开始对付她?”苏祈受到的屈辱不能向倚梅发作只好转向了警告她不能向倚梅发作的子浩。 “时机未到。”安王审阅着兵部尚书私下递交上来的有关西南战事的条子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看,你是不忍心吧。”苏祈绕到子浩身后抱着他在她耳边魅惑地说道:“你可别忘了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你!”自从他们决定联手之后苏祈就顺理成章地爬上了安王的床,夜夜水*融颠鸾倒凤。子浩一把抓住苏祈的手把她摔到自己怀里而后用力地捏着她的下巴威胁到,“我警告你,最好少猜度我在想什么!”说着把嘴凑上她的唇。 第二十二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安王所等待的时机终于在西南叛军彻底平定之后到来——子洛因为私自释放了投降的叛军士卒被急召回京训斥,就连军功都有可能不翼而飞。子浩本来想等他兵败的可是没想到子洛竟用兵如神赢得胜利,幸亏他心慈手软才落下这个把柄否则子浩一直等待的机会可是遥遥无期了。 “你看看你这办得这是什么好事!?”皇帝陛下在养居阁召见了风尘仆仆的子洛,但是面对打胜仗的儿子却是大发雷霆。皇帝使劲地戳着书案上监军递呈的密函责问子洛道,“你竟然敢不上奏不请示就擅自放走那些叛军,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息怒!切莫气坏龙体!”皇帝身边的内宫总管适时开口。 皇帝也冷静了下来舒了一口气给颖王搭了一个台阶,“你可知罪吗?”如果子洛肯顺着阶梯走下来他也就打算小惩大诫了事。 可偏偏子洛私下里圆滑变通此事却无比坚持不肯松口,“儿臣不将此事上奏父皇确实有罪,儿臣愿领!但儿臣却不觉得释放那些投降的士兵们有什么错。” “你,你放肆!”老皇帝气得用力一拍桌子,手掌都疼得微微颤抖。他顾不得苏公公不断地劝说依旧怒不可遏地说:“这些人谋逆反上罪不容诛,而你竟然说放掉他们没有错!你怎生得如此糊涂?!”皇帝气的不仅是这些不成气候的叛军被放走还有更重要的是气子洛竟完全没有一点帝王该有的杀伐决断,冷酷无情。 将来若让他登上皇位该如何驭下! “父皇!”子洛再拜准备解释。 “报!”这一声长长的“报”字打破父子俩的剑拔弩张也让苏公公松了一口气。 “什么事啊?”苏总管语气上跟随皇帝的不耐烦。 “刑部尚书高大人求见。” 苏公公一听马上低头到皇帝的耳边轻声的询问,“陛下,您看这?”皇帝陛下以为刑部尚书是来掺和子洛的事的所以未免有些不快小声地嘀咕道:“他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 “那奴才让他回去?” “不,宣他觐见吧。”皇帝陛下说完挺直腰板严肃地坐了起来。 高尚书进入殿内简单的行礼之后皇帝单刀直入,“爱卿求见所为何事啊?” “陛下可还记得数年前的废太子逆谋案?” “记得,难道这又出了什么事吗?”皇帝紧张地问道,他怕。不仅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高大人还会说出有关这件惊天巨案的什么信息。 “当时的丞相慕容卫依附废太子意图谋逆被陛下下旨抄家灭族……”高尚书正说得滔滔不绝然而皇帝却没有那个耐性听他说故事于是不耐烦地说道:“这些话就罢了,你只告诉又出了什么事就可以了!”被皇帝嫌弃啰嗦可不是好事因而高大人赶紧应答了一声“是”而后双手往前一推作揖道:“今日微臣根据举报抓获了大逆罪人慕容卫的女儿慕容倚梅。” 子洛从刚开始听到废太子逆案的时候就意识到可能会与倚梅有关,即便如此听到倚梅被刑部带走依旧震惊得无以复加。 皇帝陛下同样讶异,“什么?既然是抄家灭族了怎么会有女儿活下来?” “这个,臣不知!” 子洛见有破绽竟忘却了自己此时的境遇质问起高尚书来:“高大人连这个都不能确认却又如何确认这个倚梅就是逆贼之女呢?” 高尚书难得抓了这个大案希望可以在皇帝面前邀功的,可是偏偏这个皇子像是跟自己作对似的。于是他很不高兴地冷哼了一下说道:“自然是有人主动举告了,不劳殿下费心!” “一不能确定真正的逆贼之女是否已死,二对举告之人来历及目的不清,三对如此大案你不严加查察就贸然向陛下进言邀功。你这个刑部尚书尽做糊涂官司!”子洛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言语中也有对平时刑部枉法不作为的不满。对于高大人和刑部平时的糊涂皇帝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他认为子洛针对高尚书说得过去。唯一说不过去的是他今天太针对刑部了,特别是他话里字字句句都在维护被抓的倚梅。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也正因为犯错而被训斥吗? 皇帝毕竟多疑又精于算计,一招声东击西用得得心应手。只见他并不理会子洛反而直接有点不耐烦地对高尚书说:“既然人已归案,那该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就是了。何必上奏!” 子洛果然中计心急起来喊道:“父皇!”他还想接着说却看到了伺立在皇帝身旁的苏公公对自己摇了摇头,子洛只得噤声。 高尚书得了这个口谕心想这个功劳是十拿九稳了便如获至宝地领旨磕头退了出去。 看着堂下跪着的焦急写在脸上的儿子皇帝心里很是担忧,这个儿子叫自己如何敢托付江山呢!他因有了为气恼也因为在思考所以并没有说话就这样晾着子洛,而子洛有了苏公公的提示也不敢贸然说话。哪怕他再怎么害怕倚梅会受到伤害。 “你和这个叫倚梅的宫人又是怎么回事啊?”皇帝突然发问。 这冷不丁的,子洛倒是吓了一跳没意识地就回了一句“什么?” “哼!”皇帝冷笑着说道:“你的那些小九九能瞒得过我吗!你若不是极重视这个倚梅又怎么在我面前公然为了她指责朝廷大员办事不力呢!” “父皇英明,儿臣拜服!”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皇帝毕竟老了,对于子洛就算不能托付江山也不打算因他与逆犯之女瓜葛便赶尽杀绝。 子洛抬起来偷偷地瞥了一下苏公公,见他对自己不动声色地冲自己点点头。他这才敢小声地回禀说道:“儿臣确与宫人倚梅两情相悦,儿臣愿意娶之为妻请父皇恩准!”颖王说完再拜,头触地。 “你知不知道她是逆贼之女?” “儿臣不知,儿臣亦不信!”子洛说的是假话也是真话。说这句话假是因为子洛的确知道倚梅是朝廷定的“逆贼”之女,说这句话是真却是因为子洛真不知慕容丞相到底有何谋逆之举也不信他会谋逆。 “不管你是不知还是不信,一切都等刑部的结果吧。在这期间你就在府邸里待着,无谕不得外出!”老皇帝突然就厌倦也困倦了起来对着子洛挥挥手道,“退下吧。”子洛惊慌失措再拜喊道:“父皇!”却又一次看见苏公公有意无意地对他摇头。子洛只得告退。 苏公公看着子洛的身影走出殿门后才小心翼翼地询问皇帝,“陛下是否要歇个中觉呢?” 皇帝撑在书案上揉着太阳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是谁在背后下手对付他呢?” 苏公公怔了一下,略一思索后轻松地微笑着说:“陛下这是说笑了。” “哼!”皇帝冷笑道,“最近朝臣们都在奏请朕立太子皇子们也个个开始蠢蠢欲动,子洛这孩子平叛归来功劳不小,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苏公公显得有些慌乱说,“这皇子们看着都挺和气的,兄友弟恭……”皇帝不满地白了他一样,“你懂个屁!” “陛下小憩一会吧。”苏公公见皇帝甚是疲惫颇为忧心。 “好吧!”皇帝双手撑着站起来由苏公公搀扶着往寝室走。突然殿外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往里走并且神色慌张。苏公公很是恼怒便高声地责问:“有什么事啊?” “回禀圣上,颖王殿下在殿前跪席待罪了!” “什么!?”皇帝的震惊大于愤怒,急匆匆的就往殿外走。 “这孩子,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苏公公在心里暗暗叹息。 第二十三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老皇帝的如意算盘是先把子洛关起来造成他暂时失宠的假象,再看看后续有谁跳出来要他加重惩治子洛。那这个人就肯定是逆臣之女被抓事件的推手也是觊觎帝位之人。没想到这一切都让这个一根筋的又爱冲动的傻颖王、傻儿子给搅黄了。, 皇帝怎么不被气得直跳脚! 然而老皇帝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眼前的这点小麻烦在他气头一过再眉头一皱马上就有了应对之道。只不过这一次他又要冤死另一个朝廷重臣了,这个人就是刑部尚书高大人。 “朕知道了,你先回府去!” “父皇!”子洛怕极了,刑部大牢那种地方可不是倚梅可以呆上几天的。 皇帝没有再理会他转身返回养居殿,直至回到殿内后他才悄悄向苏公公使了个眼色。苏公公会意把头靠近皇帝,皇帝小声地在他的耳边说道:“你去把刑部侍郎和监察御史偷偷地召到这儿来,别让其他人知道。”苏公公听完又看了一眼皇帝后才拱手行礼应诺。 果然, 第二天朝会上刑部侍郎就率先举告了自己的直属上司刑部尚书高大人。他上奏称“高大人因知晓陛下对逆贼深恶痛绝,所以他为了邀功故意捏造了一个逆贼之女的案件以求博得陛下的欢心。”他才刚说完监察御史就应声落出列奏禀道:“陛下,对于这种草菅人命的奸诈之徒必须要严惩以正法纪。” 高尚书怎么也没有料到下属会颠倒黑白参自己一本,他也没料到朝臣竟然一个个的像商量好了似的跟着上奏要皇帝惩治自己,然而更加让他没有料到的在背后搅弄风云的正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一个一心想要维护儿子的花甲老人。此时此事的发展方向也让在朝堂上参政的安王子浩措手不及,他千算万算自以为摸透了皇帝的心思却完全忘记了人心莫测这四个字,况且对方还是他的老子!接下来皇帝的一句话更是让他心头一颤,这话是“查,给朕严查!一定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在幕后指使!” 站在朝廷上的安王此时突然觉得芒刺在背。 皇帝当场便宣布无罪释放倚梅,并且任命了新的全权推掬官负责查察高尚书欺君大案的相关事宜。安王见此时机也想表表忠心也顺便撇清自己的嫌疑,所以主动请缨做这个主审官。皇帝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了他。苏祈也很快获悉了朝廷上的风云突变,待退宫后她就急急忙忙的前去安王府。 而另一边子洛听说倚梅被无罪释放也是第一时间赶到刑部大牢门口迎接。 “你好吗?”即使已经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自己和倚梅在这种情形下相见的画面,可是当真正见到了她时却只有这淡淡的三个字。然而这三个字却包含了担忧和怜惜甚至有劫后相逢的喜悦。倚梅在见到子洛后心里便没有了委屈而是感动,眼眸湿湿的向着他微笑轻轻地点点头“嗯”了一声。颖王走上前去把手中早准备好的风衣给她披上轻声地说了声,“咱们回去吧。” “你先陪我去个地方吧!”倚梅说着攥了一下风衣往前走。子洛没有问要去哪,他甚至想都不想就来倚梅身边用手护着她一起往前走。 两个人向着城外偏僻荒凉的地方走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一个山脚下,倚梅走到其中一个凸起的小土堆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坟茔,一个杂草肆意生长的坟茔。那些齐腰的草儿随着风吹而微微摆动似乎在诉说着墓内亡魂的冤屈。 倚梅呆立着低垂着头,泪珠终于不再矜持而是争先恐后地往外钻。子洛亦非常伤感说了一句:“没想到一代忠臣良相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而后动手除起草来。倚梅泪眼朦胧的看着正弯腰忙碌的男人良久才说道:“我们走吧,离开这里。”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可以随时被风带走。因为她没信心。身穿名贵锦缎却努力地在除草的身形顿了一下,而后倏地一下站起来连手里的草都来不及扔掉就拉着倚梅问道:“你是说真的吗?” “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很辛苦,今天本来是想跟你说的。”子洛如释重负的样子。 倚梅对于他有这样的反应更是诧异,他没想到子洛会这么爽快地答应自己。她以为需要花上很长时间去说服他,甚至她还打算过永远也不可能说服他。最终她自己只能一个人离开宫廷,就像当初她一个人来到宫廷一样。此刻,倚梅的心滑过一股暖流,让人觉得很满足。 “你舍得?”她问道。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子洛的神情和语气都黯淡了下来,“我出生在宫廷里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我的母亲、我最亲的人却悲惨地死在宫廷里,我不想有一天你也死在这宫廷里。所以,我们离开去过一些平平淡淡的生活是我遇见你之后的心愿。” “可宫廷里除了锦衣玉食和血腥杀戮更有齐天的权力。”两个人向着坟茔鞠了三个躬后往回走。倚梅还是对子洛的决心没什么信心想要继续试探他,结果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我不想拥有这样的权力!拥有这个权力的人除了冷酷无情更重要的是孤独,就像我的父皇。”子洛停了一下又说了一句:“我一直觉得他是孤独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了宫廷我们要去哪?”倚梅问。 “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都可以!” “你呀,没个正经的!”倚梅嗔怪道。 阳光正好,郊外的景色处处美妙。 倚梅没有再回宫里而是直接住进了子洛的颖王府。子洛一回府就吩咐管家安排遣散家里的下人,他自己则关在书房里给皇帝写奏折。写好奏折后他嘱咐倚梅好好休息,自己则骑着马出门前往安王府。 原来子洛虽然想到了自己和倚梅连番出事是有皇子和苏祈在背后捣鬼,可他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自己的同胞哥哥。当然,他也不会往自己的同胞哥哥身上想。子洛此番去找子浩就是要与之道别,并托他替自己上交奏本的。安王听完子洛的叙述心里掩藏不住的欣喜,曾经以为要历经厮杀才可以可没想到还未曾开始对方便自动退出。子浩焉能不欢乐!然而在好事中仍有让人伤感的事——倚梅会和子洛一同离去。即使如此子浩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十三弟,你可考虑清楚了?” “既已决定多思无益,还望王兄能懂此心。” “唉!”子浩亦不再挽留而是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说道:“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为兄就唯有祝福你了。” “多谢王兄!”子洛拱手向安王,“那我就在此拜别王兄了。望王兄好自珍重!” “珍重!” 安王一直把子洛送出府邸大门,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他冲着夜色对子洛喊道:“路上好走!”后转身返回屋内,烛光下她的脸庞闪过一抹得意而又狡黔的微笑。 子洛和倚梅带着一个侍女一个嫲嫲和老管家当天晚上就驾着马车离开了都城。五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赶路,五个人心里都别有一番滋味。 说不清道不明的。 第二十四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皇帝看到子浩递上来的颖王写得奏折当场气得昏了过去,从此身子每况愈下。而关于子洛,他在安王的建议下发了一道诏书说颖王暴毙身亡。在几个老臣的建议下皇帝把朝政之事也逐渐交给了安王子浩监理。 子浩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几乎把皇位收入囊中,因此他对苏祈的态度也就冷淡了起来。而对于这一切苏祈不会没有察觉更不会束手待毙,像将要被抛弃的棋子。为了让安王拥有危机感从而对自己不敢不重视,苏祈决定还是要从已经失去踪迹的子洛身上做文章。她明知皇帝和苏公公一定会在养居殿于是让一个小太监去“宣召”把子浩骗到了御花园。 子浩即使疑惑还是“奉召”而来,但当他远远看见御花贴身园里站着的只有苏祈和她的侍婢时不禁怒火中烧。他快步走过去对着苏祈当头就是一巴掌,打得她半边脸都红肿了起来。他指着苏祈的鼻子大声地斥责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 “若有下次,我定不会轻饶你!”子浩不愿与她多做纠缠转身便想离开。苏祈揉着发红的脸蛋盯着他的背影问道:“难道殿下真的以为自己一定可以登上皇位吗?” “你,什么意思?” “陛下最近难道不是多次驳斥你批阅的奏章吗?他难道不是在逐步收回殿下你的监国之权吗?这样殿下还认为自己的地位稳如泰山吗?” 安王不以为然,“哼,就算父皇对我不满但是在储君的选择上他除了我别无人选。” “论资质,现在的皇子中的确无人可以与殿下您相比。可是殿下自认比十三皇子子洛如何?”苏祈知道只要对方肯听她说,她便能说服他。 子浩一怔,但很快又再恢复平静故作轻松地说道:“他就更不用担心了,朝廷早已经颁下诏书说他死了。” 苏祈冷笑一下,“他死没死殿下心里跟明镜似的,只要皇上想让他登基那他随时可以从死掉的十三皇子摇身一变成为被立为储君十五皇子。” “根本就没有什么十五皇子!”子浩明显的已经有些恼怒。 “正是因为本来没有,他才能够成为啊。”苏祈说话间早已走到安王的前面,她眼神冷冷的带着几分蔑视。子浩忽然有点发憷却仍是倔强,“那也得父皇找得到他才行。”苏祈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尽是嘲讽。 “你笑什么?” “我笑殿下太可笑!” “你到底什么意思?”子浩心里越来越没有底气,眼前这个女人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她的心思和她的狠辣都出乎人的意料,自己似乎都控制不了她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今圣上要找一个离家出走的皇子你以为会有多难?!” 听到这里,子浩彻底放下了他的自以为是和身段低声询问起苏祈:“那依你之见?”苏祈却不急着说出解决的办法而是揉着被打得半边脸撒起娇来,“殿下刚才打得人家好疼啊!”子浩马上会意用力地把她拉进怀里在苏祈耳边说道:“好心肝,今天晚上到我府里我给你好好揉揉。”苏祈听到这句话莫名有点生气用力挣脱子浩的双手跑开了,边跑边说:“殿下还是好好想想自己怎么办吧?” 苏祈知道,自己已经再次掌握了这个帝国未来的主人。她现在要做的是如何让帝国现在的主人快速死去而又不着痕迹。同时让帝国未来的主人登基显得那样理所应当又经不起怀疑,这样她的位置才会稳固。 果然,眼看着身子逐渐好了起来的皇帝陛下突然病情加重且群医束手。在这种情形下朝廷大员们纷纷忙活起了立储君的事来,毕竟这关系到他们的前途!当那一群饱读圣贤书的朝廷重臣为各自的主子争取皇位时,真正关心日薄西山的皇帝的人就只有身处深宫的不完人——苏公公。他对皇帝的病情突然加重感到怀疑,对御医们的众口一词更加不安。他竭力地想要唤醒沉睡的陛下,他忠诚地希望他唯一的主子可以威严地号令天下。所以他偷偷地派人到宫外请了一个郎中想要给皇帝看病。可是他没有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有人报告了苏祈。而苏祈又马上通知了安王,他们两个人一合计马上又出来一个狠毒的计策。 苏公公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就顺利带着郎中通过了九重宫阙进入皇帝的寝殿。然而此时皇帝早已晏驾归天,看情形分明是中毒而亡。在苏公公伤心失神恸哭不止郎中惊慌失措之际,十皇子子浩领着禁军冲了进来。 他远远地瞥了一眼皇帝的身体便大声呵斥苏公公道:“大胆苏展,你竟敢谋害陛下!”而后向禁军发号施令,“当即把这两个逆贼给我拿下!” 禁军应诺之间苏公公和郎中就被拎在了手中。而后他们被投入大狱接受轮番严刑拷打,另一边安王领受先皇早已立下的“遗诏”继位成为新一代君主。 “你只要承认是八王爷指使你谋害先皇的,陛下允诺饶你不死并保你富贵,如何?”负责审讯苏公公的刑部小吏终于说出了他的意思,当然这是新皇的意思。 “陛下?!”苏公公震惊之余下意识地重复道,“难道新皇登基了?”不过他略一思索马上冷笑起来,“想来也对,他费尽心机毒死先皇可不就是为了早日登基嘛!” “你放肆!”主审官气急败坏。 “他害死了自己的父亲难道还要对兄弟手足赶尽杀绝吗?”苏公公突然怒目圆瞪大声地责问面前的走狗,看得他们心里直发憷。 “我苏展虽非完整人,却也绝不与你们这些宵小之辈为伍!”苏公公虽然声音微弱气若柔丝,却字字千钧掷地有声。当然,说完这句话后他又遭受了另一番惨绝人寰的酷刑。苏公公昏厥过去后又被扔回牢中待明天醒来接受再一轮的逼供、诱供。 “苏公公!” “苏公公快醒醒!” 苏公公半梦半醒之间恍惚听到有把女声在急切地呼唤自己。苏展用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地映入眼帘的是苏祈关怀急切的脸庞。苏公公不知道苏祈早已是子浩的人所以在此时看到她自然地就多了几分感激。他艰难地用力支撑着坐起来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苏祈看着苏公公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不禁悲伤得抽泣起来。苏公公显得很无奈,“快回去吧,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苏祈收收眼泪精神起来说道:“我要把你救出去!” “别说傻话了,快回去吧。” “不,您听我说。我已经打点好了今晚三更便会有人来接应您出去。” “你说的真的?”重新看到的希望,重新燃起的求生的欲望让苏展选择相信苏祈的话。 “出去以后就去找您想找的人吧。”苏祈指的是子洛和倚梅。 苏展最终顺利地逃离了重兵把守的天牢。他不知道郎中早已指认八王爷为主谋,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死里逃生是新皇和苏祈的主意,他不知道放他离开是一个阴谋,他更不知道自己这一去会让先皇的儿子再死一个。 第二十五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你说十皇兄的皇位是谋害了父皇得来的?”苏展果然找到了子洛和倚梅的隐居之所,他们见面之后互相说了近况子洛对他所说的宫中的事情大感惊讶。但是,倚梅却没有半点讶异,她早料到了苏祈和子浩会勾搭在一起的。并且她现在开始担忧起苏祈的居心来,于是她问道:“您说是苏祈救您出来的?” “是啊,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胆量!”苏展不无感激。 倚梅闻言和子洛对视一望,沉默无语。 “罢了,苏公公既然到了这里就在这里安心地住下吧。”子洛说完就吩咐管家给他整理房间和倚梅起身告辞出房。可是苏展对他的这个反应明显不满意,他大声地叫住子洛说:“殿下难道不准备……”他还没说完就看见倚梅转过头来对着自己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自从苏公公来到家里子洛就开始思绪不停,心神不宁。对此,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倚梅却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算知道他在想什么倚梅还是不能答应他反而要阻止他,哪怕她曾经给自己说过他的任何决定自己都会跟随。 “殿下,您难道还没有做决定吗?”憋了整整一个月的苏展终于在院子里逮到了独自一人踌躇的子洛。苏展赶紧趁这个机会游说,“这龙椅本来就该是殿下您的,现如今被他人抢去难道殿下就真的甘心吗?” “我一向无意帝位,不然也不会隐居于此了。” “就算殿下无意大宝之位,难道对先帝惨死也可以无动于衷吗?”苏展此时极力怂恿子洛更多是因为自己对子浩的恨意,而不是真心为了子洛。 “这个……”子洛没有说话低着头转过身。苏展穷追不舍,“殿下宜早做决断!” “这里没有殿下!”倚梅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两人的身后。她径直走到苏公公面前说:“当今陛下已得天下,您为何要逆天而行呢?” “逆天而行的是那个弑君的不孝子!” “他现在是皇上。” “可他这个皇位本来该是子洛殿下的。” “都不要再吵了!”子洛喝止了他们的针锋相对。他走到倚梅面前牵起她的手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去冒险的!”而后他转头对苏公公说:“自古哪个皇帝的手是干净的,就连父皇也不例外。所以只要皇兄他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就不必计较他是怎么得到这个皇位的了。” “殿下!”苏展再欲说时,子洛与倚梅已携手走远。 相安无事又差不多一个月之后他们居住的小村庄突然来了一对夫妻档的卖货郎。山里离集市远所以时常有卖货郎走动,因此村里人都习以为常。子洛的家丁还去买了两会东西。不过最后一次他买回来的一个厨房用的瓷器让子洛看见了,他表现得有些慌张。他去看了那一对夫妻回来后更是脸色惨白,一言不发地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连倚梅都不能打扰。 肃杀气已在平静的小山村悄然升起。 “你今天怎么了?从外面回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的生辰快到了应该要给你个惊喜。” “真的?”倚梅借着烛光认真地看着子洛的脸,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子洛早已走出了白天的阴霾满脸灿烂地抱住倚梅在她耳鬓私语:“我想要你过一个快乐的生日忘掉以前在这一天的不开心,好吗?”倚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瞬间戳中哽咽着“嗯”了一下。子洛亲吻着她的黑发微笑着。 房间外的月色冰凉若雪。 第二天子洛就精神饱满地出门了,说是要去市集买些生辰必备品。但是倚梅总觉得他有些事情瞒着自己,所以等子洛一出门她就马上让一个小厮跟着他们出去。她自己在仔细询问过管家后也到村东头的卖货郎那里去希望可以看出些什么来。 结果让倚梅又失望又开心。失望的是她没查到子洛瞒着自己的事,开心的是子洛好像真的在为她的生辰做准备。 今年的天气一直很热所以到倚梅生日的时候只是不大不小地飘了两场小雪。园子里子洛当初特意为倚梅移植的梅花也只是羞羞的,并不如往年那样早已开得灿烂。不过这并不妨碍倚梅的好心情,因为有爱的人相伴左右,所有的风景都是最美好的存在。他们二主四仆再加苏展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暖锅,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倚梅借着烛光、月色看慢慢飘着的雪花和眼前的人仿佛回到多年以前那个和父母在一起过的生日,那样温馨那样温暖。 酒至半酣,倚梅也顾不得那么多当着其他人的面向子路嗔娇起来,“你准备了那么久,说要给我的惊喜呢?!” “你呀,又长一岁了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急!”子洛宠溺地说道。看着男女主人甜蜜的样子下人们也乐得不行却也只能掩面小声地笑着。只有苏展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几次都欲言又止,不过此时的他并不入倚梅的眼。 “我可不管,快些说吧到底要给我什么惊喜?” “这个惊喜啊肯定会让你终生难忘。”子洛神神秘秘地一边说着一边朝小厮使了个眼色。他马上心领神会地跑开了,在倚梅还在疑惑地时候突然在院子的一角升腾起绚丽的烟花。倚梅被吓了一跳同时也被震撼到了,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喜欢吗?” “嗯,谢谢你!”倚梅带着几分醉意,脸颊绯红得就像红梅般好看。她不自觉地把头往子洛身上靠其他人也自觉地离开。眼前的烟花此起彼伏地盛开着,子洛的手停留在倚梅的肩上陷入了回忆,“还记得你给我过的第一个生日吗?那个时候你为我放飞了一次孔明灯,那个情景我一直没有忘记。” “所以我一直想让你过一个难忘的生日。” “恭喜你成功了!”倚梅觉得酒的后劲上来了她有点迷糊地呢喃道,“我有点困了。” “那你就好好睡一觉吧。”子洛说完转过头轻轻吻了一下倚梅的额头,却不觉间有泪滑下脸颊。 “好好睡吧!” 最灿烂的烟花开放过后逐渐消逝,飘扬的雪也慢慢变大了,院中的红梅终于展露真容。只是红梅的鲜艳如血,红得触目惊心。 第二十六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倚梅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小床上,她环视四周发现小小的房间被精心地装扮过,却,一样陌生。 这不是自己和子洛的房间! 倚梅意识到这一点后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才发现自己头痛欲裂忍不住扶额倒吸了一口凉气。 “夫人,您醒了?”芸儿从外面进来坐到床边递给倚梅一杯茶说道,“先把这醒酒茶喝了。” 倚梅仍然在持续清醒中,“芸儿,我们这是这是在哪啊?”说完这句话她发现芸儿双眼通红似乎刚刚哭完。这时她才留意到芸儿竟然不施粉黛不戴朱钗,更诡异的是她竟然着着一身素白的孝衣。 “你先喝茶吧。”芸儿神情有几分冷漠。但是倚梅却从她的语气和脸庞里看出只有自己听她的话把茶喝了她才会解答自己的疑惑。倚梅乖乖地接过茶一饮而尽然后挑衅地看着芸儿。倚梅知道,芸儿喜欢子洛所以对自己的态度一向不冷不热,她也见惯不怪。芸儿接过茶杯放好然后用她一贯对倚梅的语气说道:“他死了。不止是他还有那些当初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人以及那个院子都死了,一起葬身在火海里了。”芸儿转过头来看着倚梅说,“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还需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她脸上除了悲伤还挂着嫉妒似的愠怒。“啪!”她刚说完脸庞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倚梅的一个耳光。倚梅也许是刚刚用力过猛此刻只好双手撑在床上以让自己获得一点力量。她大声地斥责着芸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芸儿哀莫大于心死,重重地叹出一口气说:“你爱他,可我也爱他。我觉得我会咒他死吗?” “为什么?”倚梅的双手快要支撑不住自己了。 芸儿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自顾地收拾起茶杯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她才停下来双眼盯着门外山腰上烈日般的梅花。过了好一会她才缓缓开口,“我只知道那两个卖货郎是宫里皇上派来的人,而把你安全地送到这里才是他给你的生日礼物。” …… 倚梅已經在床上睡了三天。其實她早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但她反倒希望永遠不要再醒來。父母是在自己生辰這天雙雙離去,那個因為愛而成癡的成俊也在自己生辰這天死去,現在子洛也是這樣。倚梅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禍害,從生下來那天起就是。她希望就這樣躺著不去想,不去悲也不會痛,永遠不要再醒來。 但是現實總是這般不如意,“起來吃東西吧!”依然是芸兒那冷漠的聲音。 倚梅没有回应。 芸儿不禁生起气来把碗筷往桌子上重重一摔怒骂道:“你这装着一副死样子给谁看呢!” 倚梅依然没有回应。 芸儿的怒火也在这一瞬间被激发了出来,她用手去拉倚梅,“你给我起来!” 倚梅终于受不了了坐了起来对着芸儿大吼:“你不要管我!”她脸色苍白眼睛里全是血丝披头散发的,状若癫狂。很快她便无力地低下头去小声地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芸儿说道:“让我死了算了。”芸儿伸手给了倚梅一个耳刮子,“他费了那么的力气把你救出来难道是为了让你寻死的吗?” “我该怎么办?”倚梅终于清醒了一些,但是心痛和悲伤的感觉也更加真实了。 “好好活着。”芸儿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眼眶里噙着泪说:“我和你一样爱他,甚至比你更爱他。可是他死了我还是要好好地活着,因为他希望我这样。他更加希望你这样!” 倚梅的头埋得更低了,凌乱的头发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而身子用力地抽出着,“我做不到!”她这个样子和她说的话让芸儿伪装了好几天的坚强瞬间崩塌,“我也是,我也是!” 山间的这间精致的小木屋里两个柔弱的女子在寒冬里相拥哭泣,为彼此也为自己。 山腰上的红梅血般鲜艳、血般刺眼。 大约过了一个月,天气逐渐回春。 倚梅在屋子里倚着椅子看医书,芸儿在屋子外洗衣裳。她们两人的日子早过成了大小姐般的姐姐和丫鬟似的妹妹的感觉。可是看似平淡的生活平静的湖面下两个人都埋着一颗悲伤又不甘的心。芸儿使劲地搓着衣角的污迹突然听到倚梅在屋内的呼唤,“你进来一下。” “干嘛?”芸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往屋子里走去。 “什么事啊?”芸儿对倚梅说话的语气没变,但是早已不是敌对了吧。倚梅见她进来了便拿着书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把书递给她看接着说:“你看,原来有一种医术叫换脸术。”芸儿瞄了一眼书上的字不以为然地反问:“所以呢?”倚梅把书抢回来放到书架上小心摆好语气沉了下去,“我决定把我这张脸给换了。”芸儿一听便气了开骂道:“你又发什么疯呢!” “我要回宫廷里去。”倚梅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我的样貌宫里的人都认得,如果想回宫只有换掉这张脸。” “你回宫去干什么,难道你还是忘不了宫里的荣华富贵吗?” “我要回去把那两个人给杀了。”此时的倚梅如狼,眼睛里射出让人胆寒的光。芸儿不可思议地摇头,“你疯了吗?” “难道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芸儿显然也想过报仇这一个选择只是她顾忌得太多,“此事太过凶险,一旦失手就连自己也性命难保呢!”倚梅忽然就放松了起来轻松地调侃着芸儿,“只有笨得如你的人才会自己动手杀人。”说完伸着懒腰往屋外走边走便问道:“我肚子饿了你可把晚饭给做好了吗?” “要吃自己做去,没那个闲情服侍你!”芸儿生气地双手擦擦裙摆也往屋子外面走。 倚梅看着她的背影笑容一直很甜。 芸儿是往厨房去了。 第三天她们就收拾好行囊,把那个屋子给卖了一起去寻找那个可以施行换脸术的神医。 第二十七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一年后, “你说,凭我现在的容颜做了皇妃可不可以宠冠后宫啊?”换脸后的倚梅边对着铜镜梳妆边问伺候她打扮的芸儿。今天是当今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向天下选妃的日子,倚梅改名绿乔应选。 “你呀,还是选上再说吧!”芸儿还是喜欢跟绿乔抬杠。 此时子浩已经登基三年,紫云在后宫也身居淑妃的高位。由于她极善媚术因而即使宫里妃嫔众多她却仍盛宠不衰,此次的选妃也是由她主持的。她早就交代过具体负责的太监和老妈妈们要把容貌太过出众的待选女子给筛出去,不能让她们进入皇帝御选的环节。然而她这个招数绿乔早有应对之法——她在头几轮的筛选中都不施粉黛反而在嘴角处画了颗黑痣,同时给那些太监和妈妈们塞了大把的银子。因此,绿乔得以顺利地通过重重关卡进入皇帝御选环节。 “因为想进到御选所以扮丑,现在已经进了御选了总不能再扮丑了吧。”芸儿接过倚梅解下来的衣裳伺候她进入浴盆。绿乔坐在浴盆里不无惆怅地说道:“是不能再扮丑了,凭我现在的样子进宫是没有问题了可是要怎么才能成为那个一枝独秀呢?” “你可别忘了一枝独秀更是众矢之的,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韬光养晦吧。” “韬光养晦?”绿乔下意识地说道:“倚梅已经死了,而我是绿乔忍让和善良不是我该做的事情。”她的眼神在昏黄又温暖的烛光下却显得有点冰冷,僵硬。 窗外,古老的槐树上停着几个乌鸦,叫声响彻空灵的苍穹。 宫里主动献媚的女子很多,那些秀女就更加个个恨不得如苍蝇逐粪般讨好皇帝。绿乔料定皇帝早已厌倦了这一切,因而她决定反其道而行之给皇帝来点新鲜的。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个性都要让宫里的人眼前一亮,这样才能真正吸引好色又看腻了俗媚的君王。 御选这天绿乔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裳头饰只是一根碧绿的玉簪,这样的打扮在那些姹紫嫣红丛中足以让人瞩目了。何况她还拥有如此美艳的姿色。果然,皇帝在一排六个待选的女孩中一眼就相中了她。他命绿乔平身并上前一步问道:“人人为了成为朕的妃子都用尽了心机打扮你怎么这样素雅的就来了?”皇帝在说话的同时眼珠子还不忘色眯眯地在绿乔身上打转。 “禀皇上,奴家的祖父只是医师一名并无多余钱财置办行头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斜靠在龙椅上右手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玉板指道,“哦,你看起来愁眉紧锁的难道嫁给朕做妃子很委屈?”绿乔马上跪下来万分惶恐地说道:“奴家不敢,只是奴家常听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有点怕罢了。”皇帝听到她这样一说邪魅一笑动手示意绿乔上前来坐到自己身边。他用手抬起绿乔秀气的下巴看着吹弹可破的玉肌说:“有朕给你撑腰你还怕什么!”他饥渴的神情说明他恨不得马上就把绿乔抱回龙床去。 “奴家谢陛下恩典!” 很快,后宫中坐立不安的淑妃和其他妃嫔就接到了皇帝的旨意,旨意中说杨氏之女绿乔秀丽端庄、温谨贤淑着选为云韵宫一品女官封号:贤妃。淑妃听完圣旨后让宣旨内监又再 重复了一次。她震惊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起来,“怎么会,才一进宫就封为妃位而且还是四妃之首位份比我还高半级。”她边说边走来走去的心里满是疑惑:这个杨绿乔到底有什么本事?这个内监毕竟平时受了淑妃不少的小恩小惠因而见她这样失态便安慰她道:“娘娘莫要担心,就算她是贤妃又如何不过是皇上新鲜劲罢了。这些年皇帝宠幸的宫人女官还少吗,可结果呢?这后宫还不是娘娘您的天下!”内监的一席话仿佛定心丸一般让淑妃瞬间冷静了不少,她停下来看了一眼这个没根人突然阴阴地笑了起来而后对近身女官说:“赏!” “奴才谢娘娘恩典!”内监的声音同样有种阴阴的感觉。 是夜,绿乔和芸儿在京城租住的客房。 “明天你就要以贤妃娘娘的身份进宫了,你担心吗?”芸儿和绿乔同躺在一张床上,烛光在房间里闪烁着。绿乔听她这样问不禁翻过身来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担心起我来了?”芸儿被看穿了心思有点恼怒嗔道:“我不过是担心你在宫里不受宠我这个当丫鬟的日子也不好过罢了。”说完也翻了个身面对墙壁枕着手睡觉。 这一夜,她们都在假装睡着却谁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辰时宫里的銮驾准时出现在客栈门外,街道也是一早被清空并站满了护卫。以往都是芸儿给绿乔伺候梳妆的但今天她却只能干巴巴地看着了——因为宫里来了两位嬷嬷两位宫女替绿乔打扮。其中一位嬷嬷一边给绿乔讲解宫里的礼仪和要注意的事以及现在宫里的后宫娘娘都有谁。宫里的礼仪呢以前那个倚梅做女官的时候就知道了因此绿乔倒是对宫里有几个娘娘颇感兴趣。所以她打断了嬷嬷问道:“正宫娘是陛下以前在私宅时的王妃吗?”她想确定苏祈现在在宫里是什么身份。 嬷嬷显得有点为难,“现在宫里没有皇后娘娘。” 绿乔和芸儿都很诧异,“为什么?” “先皇后娘娘在去年薨逝了,陛下至今没再立新后。” “那?” “现在后宫中以淑妃娘娘为尊,不过娘娘您进宫后为四妃之首当要以您为尊了。”这两个嬷嬷不愧是宫里的老人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拍了皇帝新宠的马屁。 绿乔装着有点惶恐地说道:“以我为尊?这怎么敢呢,我出身低微……”她还没说完有一个宫女就忍不住了忿忿地说道:“那她还不是个斟茶倒水地女史罢了,能有多高贵!” “放肆!后宫娘娘的出生高低岂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还不退下!”嬷嬷斥责完宫女微笑着对绿乔说:“吉时快到了,娘娘用些朝食奴婢们伺候您进宫吧。” “有劳嬷嬷了!” 绿乔被抬进宫后一下轿便被要求跟着礼仪姑姑到皇帝的养居殿门外请安再到先太后庙堂里上香再到先皇后庙堂上香最后才回云韵宫。 她和芸儿都被累得够呛特别是芸儿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可绿乔却还得强打起精神来听礼仪姑姑和太监最后的嘱咐:“娘娘今天就先歇息吧,明天会有各宫位阶比您低的嫔妃和女官尚宫们要来给您请安道贺”。 “好的,谢谢姑姑提醒!”绿乔坐在位子上向他们微微颔首。 “如此,我等先行告退!” 第二十八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进宫第二天,绿乔吃过早膳后她和芸儿就一直忙到将近午时。芸儿忙是忙着迎来送往接收各宫嫔妃进献给贤妃的礼物同时也给她们回赠礼物;绿乔忙是忙着对各宫嫔妃笑脸相对接受她们的道贺同时说几句客套话。 同时,绿乔一直有点心绪不宁。 她有点胆怯,既希望看到那个人前来又担心那个人前来。 “这宫里位份比您低的昭媛昭仪、淑媛淑仪、美人夫人们都已经来给您请安道贺了,唯独不见您的故人那位了不起的淑妃娘娘。看来她的架子倒是真不小!”芸儿把其他宫女支走后摊在地上边捶打自己累坏了双腿边发牢骚。 “其实我倒真有点害怕见到她。”绿乔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带着点纠结又带着点淡淡的忧伤还有一点点担忧。 “怎么,你还怕她?!” “说不怕是假的。”绿乔倒很是坦然。 “做亏心事的是她怎么你倒怯了。” “陛下驾到!”主仆二人正放松的说话间门外太监的通传声高高地响起。于是她们赶紧站起来整理衣装走到门口跪迎。皇帝一瞧见绿乔匍匐在地的身影马上过期把她扶起来说:“爱妃快起来,以后就免了这些虚礼吧。”皇帝牵着绿乔边走边问:“爱妃今日累坏了吧,所以朕一忙完政事就马上古来看你了。” “可不是嘛,忙活了一个早上总也担心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让姐妹们笑话。还请皇上多替臣妾在众姐妹面前说说好话呢。” “哎,不用管她们怎么想。你只管服侍好我就可以了。” 绿乔莞尔一笑道:“是,陛下。”然后她小声地询问:“臣妾听说这宫里还有位淑妃娘娘是吗?” “哦,是。”皇帝回答完了绿乔的问题又猛然想起,“她今天没来给你道贺吗?”言语间暗暗表现出对淑妃的不满。 芸儿掐准时机开口说道:“回陛下,淑妃娘娘差了她的贴身女史来说娘娘身子不爽,就不能来给我们娘娘道喜了。” 皇上哼了一下,“我看她是心里不爽吧。” “既然淑妃姐姐身子不好,所以臣妾想去给去给姐姐请安呢。” 本来皇帝不同意去的因为他已经熟稔了淑妃的路数,每当宫里有新人她总要耍耍小心眼。后来经不起绿乔的一番撒娇恳求终于答应让她去承福宫给淑妃请安,而且是皇帝亲自陪着她去。 果然哪怕早在脑海里演绎了无数次与这位倚梅的妹妹见面时自己的表现,却还是在现实中败下阵来——绿乔竟然有点胆怯如果不是芸儿悄悄提点她都不知道行礼。幸亏有皇帝同行所以这位淑妃娘娘的注意力没在绿乔身上。她抓紧机会地向皇帝献媚嗔怪:“陛下这些天都不来臣妾宫中,害妾身好生挂念呢!” 皇帝对淑妃这样的娇嗔很是受用,他很快便拥着她一起坐到软塌上调起情来。绿乔和芸儿就在堂下站着,无比尴尬。 过了很久淑妃才想起绿乔来不怀好意地瞟了她一样后故意不好意思地说:“真是抱歉,我竟然忘了妹妹你在这了。” 绿乔即使极度不悦仍然不得不强行挤出微笑回答:“没事,只要陛下喜欢就是了。” “可是妹妹一直在这我和陛下怎好尽情欢愉呢,所以还是请妹妹你回你的云韵宫去吧。” “您说呢,陛下!” “哦,对。你先回去吧。”躺在榻上的皇帝含糊地应答着。 受此大辱芸儿忍不住站前一步想跟她理论被绿乔一个眼神挡了回去。而后绿乔自己微微屈膝,“那下妾就先告退了。” 就这样,绿乔和苏祈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以绿乔的完败而结束。 绿乔因此而明白自己以后在宫中如果想扳倒苏祈还有很漫长且艰辛的路要走。她终于认识到想要在皇上心里占有更大的分量单凭美貌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的是媚术,比淑妃更厉害的媚术。 她要学习,哪怕她内心如此抗拒。 “别的东西倒好学,这媚术怎么学呢?况且你又向谁学去!”芸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已然疯了。她惊讶得仿佛在看一个凤凰想尽办法要做鸡似的。 芸儿不知道,绿乔已经准备好接下来的日子都要好好受辱——她准备自降身价去服侍淑妃。 “什么?你要降位为昭仪并且要搬到承福宫的侧宫去?!”皇上对绿乔的请求很是不解。 绿乔跪在床边边帮皇上脱掉龙靴边说:“臣妾才刚进宫就位份太高不大好……”她还没说完皇上就警惕起来,“难道有人欺负爱妃吗?”绿乔慌忙解释道:“不是,姐妹们都对我很好。只是我看着淑妃娘娘那么会伺候陛下我心里惭愧想跟她多多讨教呢!”皇帝有些感动捏着绿乔的下巴说:“你真是可人的小心肝!好,朕准了,不过位份就不用降了。” “谢陛下!” 床边红烛摇曳,闪耀着愉悦的光芒却一点一点流下血色的泪。 自从绿乔搬进了承福宫的侧宫淑妃就真的把当成了一个女史来看待。她动不动指使身为贤妃的绿乔为她跑东跑西,更是肆意地差使绿乔身边的宫女做苦力。皇帝对贤妃有什么赏赐绿乔也会第一时间吩咐芸儿给淑妃送去。淑妃也精明得很,每次皇帝驾临承福宫她就装得谦恭忍让的样子和贤妃和睦相处。 如此,芸儿和其他贤妃身边的宫女不无怨言而绿乔只得每每耐心地教导她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二十九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很快绿乔就开始了对淑妃的第一次反击。 绿乔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知道皇上极其喜爱吃烤鹿肉,而淑妃苏祈以前在当宫女时就非常厌恶吃鹿肉嫌弃它腥。因而,贤妃准备在芸儿生辰这天烤鹿肉吃并且给淑妃献上一些。在前一天绿乔已经邀请皇上在今天过来用午膳,她算准时辰在皇上来到承福宫的前一刻带着芸儿送鹿肉到正殿给淑妃。所以皇上恰巧看见了淑妃一把将芸儿手中的鹿肉打翻在地并且恶狠狠地指责绿乔说:“你少拿这恶心东西来毒害我!”的一幕。 “皇上驾到!”通传太监这才扯高嗓子喊道。 屋子里的人吓得齐刷刷跪了下去,皇帝一脸怒容地跨进来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淑妃心中明知自己有错在先因而想先发制人抢先说话没想到皇上却瞪了她一眼转过来对贤妃说:“你来说。”绿乔微微颔首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道了一声“是”,然后说起了整件事情的经过。不过她略去知道皇帝喜欢吃鹿肉又略去了知道淑妃讨厌吃鹿肉以及略去了知道皇帝不知道淑妃讨厌吃鹿肉的事实,只说她自己喜欢吃鹿肉并且是好心请淑妃吃鹿肉。 皇帝的脸沉了下来阴着声问淑妃:“她说的是真的吗?” “陛下,您听臣妾解释,不是那样的!”淑妃慌张地想要解释,皇帝却没有这个打算他接着问道:“你不喜欢鹿肉却跟我说你喜欢,那朕之前下赐给你的鹿肉你是不是都扔了?” “这,”淑妃无言以对她宫里的女史也噤若寒蝉。 皇帝明显失去耐心她猛然站起来说:“传旨:承福宫淑妃言行无状着罚闭宫自省三月;云韵宫贤妃德行兼备着命其摄六宫事。”他走过贤妃的身旁说:“你搬回你的云韵宫去吧。” “是!” 皇帝走远之后屋子里的人都站了起来,淑妃和贤妃对看了一眼,淑妃眼中的怒火快要把人烧焦:“你竟敢算计我!”贤妃嫣然一笑道:“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不是好心给你送吃的嘛怎么到了妹妹嘴里就变成了算计呢!”绿乔对淑妃的称呼由刚开始的“姐姐”变成“妹妹”。 “既然陛下让妹妹你闭宫自省你就谨遵圣旨吧,后宫的事就不必你费心了!”绿乔向着淑妃辑首一下边对芸儿说:“我们走吧。”边转身离开。 由着一刻开始宫里头所有的人开始心知肚明,承福宫淑妃和云韵宫贤妃开始了正式对抗。这,也是她们开始考虑要站队的时候了。 首战告捷,贤妃和芸儿都颇为得意。但是很快一个晴天霹雳打来差点让绿乔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她怀孕了。她竟然怀上了杀夫仇人的儿子!这对绿乔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折磨,每天要和那个人有肌肤之亲就已经让她恶心了现在竟然要有他的孩子!她彻底奔溃了。所以当御医女把完脉象恭喜她并表示要禀告圣上的时候她表现得很失常。一向说话温柔的贤妃娘娘竟然对着医女大声呼喊:“不要告诉陛下,不能告诉他!”御医女被她吓了一跳,其他近身的女史也错愕得面面相觑。还是芸儿反应快笑着说:“娘娘是亲自把这个惊喜上奏陛下,这是皇上和娘娘之间的小情趣。医女大人就依了娘娘吧。” “是,卑职遵旨!”医女对芸儿的话深信不疑。 当天夜里,芸儿果然看见绿乔一个人偷偷在小厨房内熬制药汤。 “你在干什么?”芸儿明知却故问。 “这是打胎的药。”绿乔平静起来竟让人不寒而栗。 “你疯了吗?”芸儿伸手想掀翻药罐绿乔一个箭步挡在她面前凶狠无比地盯着芸儿的眼睛。她噙着泪珠问:“难道你想让我生下他的孩子吗?” “这孩子不能生下来,但也不能死在你手里。他既然投胎在你的肚子里就应该为你这个母亲做点事!”芸儿缓了一口气说:“你不要忘了你这次进宫是为了什么。” 绿乔沉默了,黑暗的角落了她们谁也看不到谁的脸只是她们都听到了对方的抽泣声。 过了很久芸儿才撇下一句:“你的药滚了。”转身离开。 绿乔一个人。她一个人借着火光盯着药罐里往外翻腾的蒸汽,她突然觉得药味难闻得令人作呕。她似乎感受到肚子里的小生命在祈求自己怜悯无辜的他。绿乔抽出柴火站起来用手绢包着药罐的手柄把它端出去倒掉了,然后清洗干净放回原处。这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没错,她是绿乔。绿乔是当今皇帝陛下的宠妃,皇帝的妃子都以可以怀上龙种为荣。她,不可以杀死自己的孩子哪怕自己有多么不喜欢他。 她决定亲自告诉皇帝自己有喜了,这是她的喜事更是皇帝的喜事。 “哈哈哈哈,爱妃果然没有辜负朕对你的期望!”皇帝陛下高兴得如同少年。他高兴地向贤妃炫耀他的权力:“说让朕赏赐你点什么好呢?”绿乔连忙叩首谢恩道:“这只是臣妾的本分,不敢妄图陛下赏赐。” “不行!一定要赏,你看你要什么朕都依你!” 贤妃听到皇帝这样说不禁偷偷瞟了一眼一旁伺候的芸儿。芸儿给了她一个支持的眼神,于是先更加正式地行叩首礼后说道:“既如此,臣妾斗胆请陛下解除了淑妃姐姐的禁足令吧。”皇帝一听淑妃就禁不住恼火,他连连摇头否决绿乔的请求同时要求她另提别的请求。贤妃也不依不饶地非要皇帝宽恕淑妃,最后竟然搬出了腹中孩儿请求他的父皇饶恕淑妃娘娘这样的话来。皇帝才终于勉强松口:“好吧,就依爱妃。”绿乔听到这一句马上开心得跪下谢恩没想到皇帝打断了她说:“不过这只是对她的恩赐不是你的,朕要封你贵妃以后朕的后宫就以你为尊。” “臣妾谢恩!”所愿达成的贤妃在烛光显得更加妩媚。 皇帝为了处理国事已有一旬没进后宫肚子里的*早已把他啃咬得难以忍受。今晚卸下妆容的绿乔一袭素衣另添几分在后宫中难得的风韵,早把皇帝的三魂勾掉了七魄。晚膳都没用完他就把头靠近绿乔想要一亲芳泽,绿乔娇羞地阻止了他。她给皇帝又倒了一杯酒说道:“陛下今晚还是别处去吧,御医说怀孕头三个月不宜同房。臣妾今晚可不敢留您!” “太医们惯会危言耸听,爱妃不必太过相信。”皇帝色心正盛却不愿轻易答应绿乔。 “那臣妾肚子里有了孩子也是太医们说的,陛下也要不相信吗?”绿乔除了撒娇还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现在最在乎的事情。皇帝果然被说服但毕竟也有点扫兴他一口喝下一杯酒站起来拍了一下绿乔的肩膀又暗暗地用力捏了一下说:“明晚我再来找爱妃!” 绿乔恭送陛下走得老远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芸儿走过来扶起她不无担忧地说:“你看起来有点生气了,确定不会因此迁怒你吗?” “他再好色也是有理智的人,冷静下来他就会觉得我今晚做得对。” “你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今天替永福宫的那位求了情但是你觉得她会感激我吗?”绿乔说话间和芸儿两个人回到餐桌继续用膳。芸儿对苏祈的人品嗤之以鼻:“她感激? 她不想你死就不错了!”绿乔盛了一碗人参乌鸡汤递给她说:“喝一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接着说:“所以两相比较回下你觉得陛下心里会怎么想?” “果然,你这个女人心计深沉得可怕。”芸儿依然嘴巴不饶人心里却多了几分欣慰。、 然而她们都没有想到赦免后的淑妃会给她们带来巨大的威胁,差点要了她们的性命。 第三十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 况且这些年淑妃可以在后宫只手遮天绝不仅仅是因为当年和皇帝的交易,她的心计和隐忍绝非常人能比。因而这次接到诏书解除了禁足的后她真心实意地给皇帝上了一道奏折请求将自己降为昭仪。并且她也脱簪素妆前往云韵宫去给贤妃请安请罪。 贤妃一时不忍决意留淑昭仪在云韵宫用晚膳。在膳食桌上贤妃热情地给淑昭仪布菜,当传菜的宫女上到第四道菜水晶肘子的时候她突然让宫女把菜摆在昭仪面前并且说了一句:“昭仪娘娘喜欢吃这个!”这句话在当时大家都没有在意。可是很快淑昭仪就反应了过来但她仍然不动声色地细心地观察着云韵宫的一切以及贤妃在餐桌上的喜好。 “娘娘这个想法会不会太大胆了?”淑昭仪的贴身侍女莺儿听完昭仪的想法不禁觉得她说得太荒谬。 “我喜欢吃水晶肘子这道菜只有我以前做女史的时候的倚梅姐姐知道,贤妃是不可能知道的。” “可单凭这个就认为贤妃娘娘就是当年的倚梅未免太过儿戏。”莺儿依然觉得这就像是天荒夜谈一般,“况且您不是说贤妃和当年的倚梅长得不像吗!”昭仪深信自己的判断,因为我仔细的观察过这个贤妃娘娘虽然样貌和当年的倚梅不一样但是她的动作神态甚至连她喜欢吃的东西都和倚梅一模一样。昭仪不相信这是巧合她决心找出两者之间的关联。 如果让我查到你是当年的倚梅我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昭仪自言自语地说道。然而她内心的恐惧却无法掩盖。 如果贤妃就是当年的倚梅那她一进宫就跟自己作对,明显是来复仇的。 淑昭仪对贤妃此后越发的恭敬起来和云韵宫之间的走动也越发频繁起来。另一边厢,她联合了朝中的一些闲人查挖贤妃的背景。相对于淑昭仪的别有用心贤妃明显被姐妹情深所蒙蔽渐渐地对她放松了警惕和防备。淑昭仪经常在云韵宫走动除了要找到更多关于贤妃的破绽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收买人心,她计划着日后由贤妃身边的人亲自揭发她的谎言。相较于贤妃和淑昭仪之间的相互友善芸儿对淑昭仪可是一直都没有过好脸色。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贤妃小心淑昭仪是笑里藏刀,但是深陷姐妹情深中的贤妃却几乎每次说芸儿太过紧张了。 没过多久,昭淑仪也被太医诊断出怀有龙裔,有基于此淑昭仪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中秋佳节,宫中各嫔妃和宫人在贤妃的调度之下于紫阳殿摆下中秋夜宴。皇帝也下旨请了宫外的几个老王爷王妃列席,大家齐聚一堂其乐融融。一向颇有酒量的淑昭仪一反常态竟然拒绝了喝酒连饼糕都只是略尝了一些然后只一味的吃柚子。贤妃关心道:“这柚子虽好吃,吃多了却伤胃妹妹可要注意些的好!” “谢娘娘关怀!可下妾自从有孕以来胃口都不好独独喜欢这酸酸的水果呢。”淑昭仪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瞟了一眼皇帝的方向。 “有孕?!”皇帝果然对子嗣之事特别敏感。他身子前倾急切地问道:“你说有孕了?请太医们诊过脉了吗?” 淑昭仪略作娇羞状道:“是,陛下!是太医院的郑太医把的脉。” 皇帝异常高兴连声说好当即下召复淑昭仪淑妃之位吃着用度皆与贤妃一致。贤妃并众人都起身向皇帝道喜,贤妃又单独向淑妃说了声:“恭喜淑妃妹妹了!”此时,她的心里开始隐隐地有些想到了这个妹妹之前那样接近自己就是为了今天吧。但是她没有料到对她真正的打击还在后面,还在这个看似歌舞升平的宴会上。 酒过三巡更深露重,贤妃宫中的二等侍女月儿非常贴心地给芸儿递上了贤妃的雀金裘。芸儿没有多想接过来顺手抖了一下准备给贤妃披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碧玉落地的声音一个玉佩从掉落在地上滚落到众人面前。贤妃看见玉佩不禁大惊失色,芸儿想去捡起它却已经吃了——皇帝厉声喝止了她。因为这个玉佩皇帝也认得,它是皇帝的母妃给子洛的后来子洛在当年倚梅生辰的时候送给了她。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皇帝都看见了,这个玉佩皇帝一点也不喜欢就像当年自己恨可以拥有这个玉佩的子洛一样。 贤妃脸色煞白身子微微离开椅子双手用力地抓着椅子的把手声音颤抖着,“皇上!”皇帝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冷冷地对身边的内监说:“拿上来,朕看。” 贤妃再次叫了一声:“皇上!”这两个字除了恐惧更多了几分伤心和失望。 皇帝拿着玉佩仔细地看着贤妃想要解释什么皇帝扬手制止了她而是指着月儿说:“你说!” 月儿吓得“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不知不知地开口说道:“禀陛下,这个玉佩是娘娘心爱之物一向都是贴身带着的。”贤妃不敢作声倒是芸儿失态地呵斥月儿:“你胡说些什么!” “奴婢,”月儿有点胆怯偷偷地瞟了一眼淑妃而后壮了壮胆说:“奴婢不敢胡说,这玉佩的确是娘娘心爱之物平时除了娘娘自己外人都不许碰一下的。奴婢一向只以为这玉佩是陛下赐给娘娘的呢。” 这个时候淑妃才慢慢悠悠地站起来向着皇帝问:“臣妾倒从未见姐姐佩戴过此玉佩,况且不过是个玉佩罢了也许是姐姐母家留给姐姐的也未可知。怎么陛下看起来不那么高兴呢?!” “爱妃,这个玉佩你从何得来的啊?”皇帝此时语调平淡但是眼睛里射出的光却像匕首直插贤妃的心脏。贤妃仍旧没有回过神来,她除了害怕更有疑惑正在努力地想要理清今天这一切是因何发生的。 “臣瞧着,这玉佩倒像是当年的颖王之物。”相王此言一说马上引来众人窃窃私语。当初协助子浩登上皇位的睿王更是建言道:“颖王乃是大逆罪人,贤妃娘娘竟然有大逆罪人的物件此事必有蹊跷请陛下下旨严查!” 贤妃终于回过神来跑到堂中跪下却不知如何为自己辩解,淑妃却也跪下向皇帝进言道:“贤妃姐姐定不会无故私藏大逆罪人之物,请陛下明察切勿冤枉了姐姐!” “既然爱妃无法说明这玉佩的来历那么朕就只好先委屈你了。”皇帝对家宴已经没有了兴致。他一边站起来一边对身边的太监总管说:“着贤妃监禁自己宫中,所有宫人一律交慎行司审问,命大理寺马上审查贤妃外家。” “遵旨!” 贤妃双腿发软瘫坐下去淑妃还想为她求情但是“皇上”两个字才出口就被皇帝打断了,“朕意已决,有求情者同罪!” 贤妃此时才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淑妃的计谋,可是一切都仿佛已经太迟了。 第三十一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连芸儿也被关进慎刑司,自己又被监禁贤妃这一次可以说得上是彻底孤立无援了。但是毕竟她怀有龙裔皇帝依然调了新的宫人来伺候她并且吃喝用度与往日无异。 “娘娘,就算您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得顾及龙胎啊。您这样不吃不喝的万一伤及了胎儿罪过岂不是更大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崔氏。”这个女史一边说话一边给贤妃盛汤示意她要吃些东西。贤妃端起汤碗想了一下又放下给崔女史行礼说道:“绿翘实在无计可施,求姑姑帮我!”崔女史赶紧扶起她说道:“娘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奴婢万不敢受娘娘如此大礼!”贤妃却仍然不肯站起来继续说道:“如今,我被软禁宫中就连贴身的丫头芸儿也生死未卜。姑姑久居宫中可以帮我打听一下芸儿的生死吗?” “娘娘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关心一个宫婢的生死而是应该重获陛下的信任,只要陛下的信任回来了那芸儿姑娘就不会死。” “求姑姑教我!”贤妃已经从崔女史的言谈举止之间知道她绝非普通宫人。此时自己求助于她肯定会有所帮助。 “娘娘是聪明人肯定已经猜出这个局是谁设的。”崔女史已经把贤妃扶起来安顿她坐好。贤妃听到她这样说眼神突然黯淡了不少,幽幽地轻声说了两个字:知道。 “那位月儿姑娘被淑妃娘娘派到御膳局当差,您可知道?。” “御膳局?”贤妃疑惑地重复道。未等贤妃好好消化崔女史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样一句不相干的话:“娘娘的胎儿有几个月了?”贤妃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三个多月了。” “皇上子嗣稀少所以对娘娘您的这一胎可谓重视。因而娘娘的日常起居都须分外小心特别是饮食方面不管是哪里送来的东西都验毒,娘娘可知道?”崔女史说完这句话后递给贤妃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姑姑的意思是?” “奴婢还有差事就先行告退了。” 淑妃深知贤妃即使现今身陷囹圄但是只要他日她诞下麟儿就必然会翻身。因此她才指派月儿到御膳局当差专门负责云韵宫的膳食。她好暗中安排人给贤妃下毒再嫁祸给月儿,这是个一石二鸟之计。 云韵宫的宫人在慎刑司的严刑拷打下依旧没有吐出什么有价值的内情,而外面大理寺对贤妃娘家的审理也几乎没有实际上的进展。恰恰在这个时候,贤妃在用了御膳局呈上来的膳食之后腹痛如绞。伺候贤妃的崔女史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宣召太医而是马上前往养居殿禀告陛下。皇帝马上下旨召太医诊治同时严令彻查,负责贤妃膳食的女史包括月儿通通被押往慎刑司受审。贤妃的腹痛仍未见好转,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被传召到了云韵宫。皇帝在正殿坐着也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淑妃闻知这个讯息同样大为诧异同时亦暗暗欣喜:看来这宫里不想她生下皇子的可不止本宫!但是她还是装模作样地急匆匆赶来云韵宫一旁假惺惺地宽慰皇帝说些吉人自有天相的话。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内间里贤妃的痛苦*声才慢慢弱了下去。太医院院正终于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急忙忙地跪倒皇帝面前说道:“启奏陛下,贤妃娘娘和腹中胎儿已经无虞。” “恭喜皇上!”淑妃反应飞快给皇上道完喜酒马上往里间走去“看望”她的贤妃姐姐去了。 慎行司对御膳局女史的审问结果也呈了上来:是御膳女史月儿给贤妃娘娘的汤里下了巴豆。 “月儿?”皇帝对这个名字倒有点印象。 崔女史接过皇帝的话尾:“回陛下,月儿姑娘之前在云韵宫伺候贤妃娘娘后被淑妃娘娘指派到了御膳局当差。” “就是那个在中秋家宴上把颖王的玉佩扔出来的宫女?” “陛下圣明!” 皇帝突然勃然大怒给总管太监下令道:“提来!朕要亲自审她!”皇帝大概联想到了上次的事情和这一次的事情都是针对贤妃而为的。 月儿被押到了养居殿由皇帝亲自审问,崔女史奉了圣喻到慎刑司把芸儿放了出来。贤妃自然对崔女史万分感激多番言谢。崔女史提醒她,要注意身体因为接下还有好戏等着她去唱。但是芸儿对崔女史的怀疑并未减少半分,她对崔女史依然冷言冷语。贤妃不禁斥责芸儿不懂尊卑上下,芸儿仍是不肯退步,“我一向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娘娘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你......”贤妃被气得一时语塞。 崔女史向贤妃施礼后说道:“奴婢的确不是在帮娘娘您,不过娘娘的目标是那个宫里的主子奴婢的目标也是,这不就够了吗。”芸儿的个性本就张狂没想到碰到了一个比自己更加张狂的,不免有点看不过去她刚想替贤妃斥责崔女史自己就被贤妃制止了。贤妃在床上欠了欠身子向崔女史说道:“既然如此,姑姑以后有什么计划吗?” “先把眼前的这场戏看完了再说吧。” 淑妃刚主理后宫的时候皇帝有一天宠幸了一个女史准备册封她为昭仪,但是这个女史还没等到册封大典就莫名其妙地掉到井里淹死了。这个女史是崔女史的外侄女。崔女史经过多方探查才得知是淑妃命人下的毒手,从那时起她便谋划着报仇。然后贤妃进宫,她很快就知道要扳倒淑妃还得有旗鼓相当的靠山。所以,她很快站到贤妃一边并且协助贤妃走出困境。 皇帝审讯月儿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月儿除了一味地喊冤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皇帝毕竟心思深沉,他不再问贤妃膳食中毒之事转而问道:“听说,是淑妃把你派去膳食局的?”月儿紧绷的神经一下松了下来忙不迭地应答承认。她没想到的是皇帝马上问的一句“你是贤妃宫里的,淑妃为什么会善待你?”月儿顿时哑口无言,再度惊慌起来。 皇帝突然把脸色一沉,“上次中秋夜宴所谓贤妃的玉佩也是淑妃安排你扔出来的吧?!” “不,不是的!”月儿已经慌张到语无伦次。 皇帝却没有耐心听她辩解而是向门外的内侍命令道:“拉出去杖毙!” 经此一事皇帝对淑妃算是彻底失去了信心也都开始防着她了,因为他后来想起来淑妃当年是喜欢过颖王的没准那个玉佩就是她的。 第三十二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月儿这个废物没把贤妃这一胎打掉,真是可惜啊!”淑昭仪知道贤妃的胎儿保住了又死了未免惋惜。她心底的恐惧感日益加深:中秋夜宴玉佩的事贤妃肯定知道是自己所为,等她缓过劲来那自己的境地就艰难了。 “既然月儿不成功,那我们要不要再下一次药?”昭仪的近身丫头环儿提议道。 “糊涂!”淑昭仪斥责环儿道:“月儿这么一闹云韵宫最近增加了气味女史和试吃女史,再想要在膳食上动手脚已经是不能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 “下个月初九陛下要到护国寺祈福贤妃身为后宫之首一定要陪同,到时候万一她的轿辇出了点什么意外可就怪不到别人了。”淑昭仪才刚说完环儿马上心领神会道:“娘娘所言甚是!” 很快崔女史就知道了淑昭仪的计划,她马上就赶到云韵宫禀告给了贤妃并且提醒她小心提防。谁知贤妃反而说:“那咱们更要助这位昭仪娘娘一臂之力了。” 崔女史对贤妃的说法感到诧异无比便问:“娘娘难道真的不想生下皇嗣吗?”贤妃淡然一笑没有回答崔女史而是让她退下去安排出宫祈福的事情。崔女史离开后芸儿端着太医新开的安胎汤药不无担忧地说:“你可想好了,意外的事情谁都说不准很有可能连你的性命都不保。” “怎么?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被看穿了心事的芸儿恼怒地把汤药的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说得口不对心:“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殿下报仇!”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绿翘轻叹了一口气望着桌面上洒出来的药汁出神,门外的斜阳透过纱窗映射进来洒落的金黄带着几分落寞。 《未完 》 第三十三节 - 那一年梅花开 - 春至叶绿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