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来乍到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下面来看一则简讯,近日某市一风景游览区内,发生一起登山客失足掉入山涧事故,有关部门已经成立搜救小组,正在进行搜救活动,据悉,该登山客并未遵守游览区内的安全条例,与同伴私自进入游览区未开发区域进行攀登,致使惨剧的发生,这里,还要提醒广大游客,出外旅游,一定要遵守游览区相关的安全条例……” 一市民按下遥控器转台,骂骂咧咧道:“傻X。” 吕小贤坐在田垄间,托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偶尔路过的农夫总是眼神异样的打量他一眼,便匆匆离开,似乎被吕小贤那没有焦点的眼神和奇异的短发给吓到了。吕小贤倒没有注意这些,他一直在回忆着自己来到这里的所有细节,最终,他只能无奈的承认,他穿越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着一群登山驴友瞎胡闹,结果,不慎从悬崖坠下,醒来,就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他被附近砍柴的人给救了回来,被灌了不少黑乎乎的汤药,然后总算是把命保住了。虽然是活了过来,却内伤极重,身子骨非常虚弱,躺在床上的日子,他天天看着穿着古装的人在自己床边走来走去的,便是神经再大条,也能猜到这不是演电视剧了。只是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因为坠入悬崖而穿越,穿越到一个陌生的时空之后,五脏六腑却如同受了重伤一般。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细若蚊鸣的唤声,将他从思绪中给拉了回来,不用问吕小贤也知道,是刘婶家的女儿,一个叫西寻的姑娘来唤他吃饭了,正巧吕小贤的肚子也咕咕作响了,便起身微笑的朝身后不远处的西寻走去。 刘婶家里就四口人,刘婶,还有西寻的两个哥哥,因为是乡里的农户,也没什么文化,所以他们二人也没个正经的名字,一个叫大郎,也就是救自己回来的人,有点木讷,已经三十大几了,连个老婆都没娶上,老二叫二郎,心思还算活泛,也已经二十四五了,西寻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今年才十四岁,未到及笄之年,用古人的话讲,也就是未成年,肤色略黑,脸上总是脏乎乎的,也看不出个美丑来,体格倒是匀称结实,不过性格似乎过于内向。看到吕小贤的时候,西寻总是躲得远远的,然后用她那双忽闪忽闪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吕小贤,就跟看外星人一样。当初吕小贤初次听到那个小丫头片子叫西寻,还觉着挺有诗意,结果,刘家二郎跟吕小贤解释了一番,吕小贤顿时觉着诗意全无。 当初刘婶一家人因为朝廷年年对西夏用兵,恐被祸及,只得一路东逃,那时刘婶肚子里正怀着西寻,在逃难途中,遇到一股劫匪,大家吓得四处逃命,刘大叔也就此失踪,刘婶口中虽然坚信他的丈夫并未死去,可是心中却早已认命,所以将女儿起名西寻,也算是为了纪念亡夫。二郎那跳跃性的描述,提及了不少诸如“童监军”“蔡公相”等字眼。西夏与宋朝并存,而童监军,蔡公相二人,只能让吕小贤联想到童贯,蔡京之流,若果真如此,此时应是北宋末年无疑,至于具体年月,吕小贤尚不得知。 果然,吕小贤还未走到西寻身边,小姑娘赶紧转身跑开,吕小贤心中不禁自嘲道:“看来女人缘这种东西,即便穿越千年也是无法改变的硬伤呀。” 顺着村中那条土路,吕小贤悠悠的走到了刘婶的家,村口第五家。听刘家二郎讲,这个村子里住的百十户人,都是当地乡绅苏老爷家的佃户。宋朝官方有个习惯,哪里若是发生灾荒饥荒,官府会就地引流入厢,把那些遭灾的老百姓招入军队,虽说待遇不怎么丰厚,但是起码有了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从这点来看,宋朝还真是一个可爱的朝代,起码要比历史上很多其他朝代强的多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有宋一朝,没有发生过那种全国范围的农民起义运动,因为李自成,洪秀全之流很难在宋朝找到群众基础。但即便是这样,也有百姓不愿意进入厢军的,这厢军要从事诸如修建、运输、邮传等的各种劳役,工作沉重,俸禄却很微薄,所以不少遭灾的百姓,若是家中还有壮丁,还是会选择一路逃荒,等到了一个富庶的地方之后,若是能找到愿意雇佣他们的地主,那也能安家落户了。 苏老爷是河阳县一代有名的善人,人称苏大善人,是个药商。数年前苏大善人收留了这些人,还专门从自家的地里划出一块,给这些佃户居住,久而久之,便形成了现在的村子。 走进了篱笆院,便见三间低矮的房舍,倒品字排列,正屋是卧室兼客厅,刘婶跟西寻便住在那里。左侧是厨房兼仓库,右边是刘家兄弟的住处,一张通铺,吕贤住了进去之后,也不觉着拥挤。 大郎二郎可能是因为跟吕小贤并不相熟的原因,在院中见到吕小贤之后,只是憨厚的笑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倒是刘婶热情的跟吕小贤说道:“吕家郎君,快些进屋入座吧,饭菜马上就好。” 吕小贤对刘婶行礼道:“有劳刘婶了,叨扰多日,某实在惭愧。” 刘婶手上的活计并未放下,隔着厨房的门对吕小贤说道:“吕郎君莫要如此多礼,老身不过是个村中老妇,没什么见识,招待不周,让吕郎君见笑了。”一番礼让,吕贤也不矫情了,大步迈入正屋。 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倒也其乐融融,只是不见西寻,看来这丫头又自己一人躲在厨房里吃晚餐了。眼前的场景,让吕小贤不经意间晃神,觉着又回到了童年时候的农村生活。那时候他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到了夏天的时候,也是一到吃饭时,大家就围着月下庭院中的一张小木桌,边吃饭,边跟爷爷奶奶说着自己在学校的开心事。想到这里,吕小贤不禁心中一酸,如今自己无意中来到了九百年前的宋末,不知道今生是否有机会与家人坐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了。 碗里盛放着满满的麦饭,却是将小麦磨碎,里面既有面粉,也有麸皮,虽然能看到里面零星的几根肉丝,吕小贤还是觉着有些难以下咽,不禁想起了陆游的两句诗:剪韭腌荠粟作浆,新炊麦饭满村香。古人诚不欺我,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麦饭。面粉倒也罢了,偏偏这麸皮,却是后世家禽家畜的饲料。刘婶见吕小贤迟迟没有动口,便笑呵呵的说道:“郎君想来是出身富贵,吃不惯这麦饭吧?” 也难怪刘婶会这样说,事实上,麦饭在宋朝是北方穷人的主食。 吕小贤听了之后,顿时觉着自己有些失礼了,看了一眼别人的碗中,却只有面粉麸皮,知道刘婶定是给自己开小灶了,心中暗自懊恼,自己与人家非亲非故,人家却为救自己,忙前忙后,不图回报,怎么还能嫌弃这饭菜不可口呢?想到这里,吕小贤赶紧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只是突然想起家中亲人,一时忘情,这才…….”吕小贤之所以说这话,一来是因为他在这陌生的环境里确实有种茫然无措,举目无亲的感觉,二来,他在床上养病期间,也曾被刘婶询问过他是何方人士,吕小贤当时惊魂未定,只能含糊其辞道自己是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一路游玩至此,却无意间失足从山上跌滚了下来,伤了脑袋,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甚至连自己的家乡。 此话漏洞颇多,但是古代是一个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的社会,也没引起刘婶一家人的怀疑,乃至于他初到宋朝之时那一身颜色鲜艳的登山服和一头寸长的短发。很多年以后,吕小贤依旧庆幸不已,幸亏当时自己落身于平尹村,而苏家是这一带的乡绅,保长将吕小贤的出现报与了苏大善人。否则,被官府知道,光是自己那一身打扮,都有可能被认定为“妖人”。苏大善人事后回忆,当时确实收到平尹村保长的举报,只不过,苏大善人转头就给忘了…… 刘婶听了吕小贤的话,只道是吕小贤可怜,当初刘婶收留他,何尝不是因为想着他年纪轻轻,一个人流落在外,虽说是游玩,却也是背井离乡之举,念及自家十几年前的遭遇,同情心顿起,好心安慰他道:“郎君莫要难过,平尹村虽是小地方,但偶尔也有走南闯北的货郎经过,那时郎君便可向货郎询问一番,说不定能找到归家的路。” 吕小贤脸上感激不尽,内心却苦涩无比,心道:一个货郎若是知道如何回到九百年后,那他就是位列仙班的天兵天将了。不过,吕小贤还是非常感激刘婶的善意。 这时,一边的二郎也忍不住开口了,安慰吕小贤道:“我娘说的在理,再说,县城距此也不过十里路,那里有不少有见识的体面人,我跟大哥时常要到县城里买些用物,到时候我们二人去打听一下,没准儿也能有些收获。”大朗此时嘴里塞满了麦饭,听到二郎的话之后,拼命的点头,又是让吕小贤感到了不少的暖意。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吕小贤觉着自己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康复了,五脏六腑也没之前那般疼痛了,刘婶家里壮丁多,所以也不让吕小贤干活,这让吕小贤非常过意不去。刘婶家里虽然一日三餐不成问题,但也不是太富裕,平白无故家里多了一个吃饭的人,加上之前为自己请大夫抓药,耗去了他们一家不少的钱财,让吕小贤非常想找个机会好好的报答这一家子好人。 第二天天色渐晚,在地里忙乎完的大郎就背着弯锄向吕小贤走来,叫上他一起回家,这么多天相处下来,除了西寻以外,吕小贤与刘家的人都已经非常熟络了,两人并肩在田间小道上走着,大郎开口说道:“吕兄弟,明天一早,我娘让我兄弟去城里买些盐巴,再扯些布匹回来,吕兄弟可要与他一同去耍耍?” 吕小贤不经思索,脱口而出:“好,我还没去过县城呢,正好能见识一下。”大郎见吕小贤一口应了下来,憨厚一笑,不再言语。 第二天,刘婶给了二郎半吊钱,并让吕小贤换上二郎的衣服,头发也扎了起来,以免入城的时候遇到城中差役的盘问,徒增麻烦,并嘱咐二郎一定要护得吕小贤周全。吕小贤听了之后,心中又是一阵感慨:这宋朝的人真是善良淳朴,非亲非故的,还对自己如此关怀入微,可惜这家里也没个铜镜,不知道自己穿上宋人的衣服会是什么模样。 十里路说长也不长,加上二郎比他那大哥擅长言谈,俩人一路上也算是详谈甚欢。这还是吕小贤来到宋朝以后,第一次离开平尹村,一路上游山玩水,不时的与二郎攀谈几句,倒也惬意,慢慢的,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城门口。这河阳县的城墙看来是土筑的,有些破败,不过倒还完整。门口有两个差役正在盘问入城的人,二郎低声在吕小贤耳边说道:“吕兄弟,待会儿若是被差役问到,你便说是我的远方表亲,来平尹村探亲的。” 吕小贤谨慎的点了点头,他可不想被人识破身份,当做妖怪,一把火被人点了天灯。 刘二郎见吕小贤点头,一转头,便换了副笑脸,朝城门口的那俩差役走去,熟络的打招呼道:“哎呦,今天轮到二位兄弟当差了呀。” 那俩差役手拿水火棍,正在盘问进城的路人,听到二郎的声音,俩人便笑了起来,猥琐的说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刘二,怎的,自己一个人进城?你那妹子呢?怎就不带着一起过来?咱们陈都头可是念叨了许久了呢。” 二郎听到那俩差役提及自己的妹妹,脸上表情立马阴沉了下来,却又不好翻脸,只得赔笑道:“两位大哥说笑了,就我那妹子,怎能入得陈都头的法眼?咱家可不敢高攀呀。” 那俩差役又是哈哈一笑,说道:“高不高攀要看咱们陈都头的意思了,好了,速速进城吧,莫要耽误我兄弟二人的差事。” 二郎赶紧指了指一边站着的吕小贤道:“那个是我远方表亲,也要一同进城,二位给行个方便?” 那俩差役打量了一眼吕小贤,面露难色道:“那人看着眼生,刘二,如今可是不太平,流匪乱窜,知县大人可是下了令的,不能让可疑之人入城。” 二郎听到这话,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两位大哥,他看着眼生,那不是还有我作保呢吗?” 两个差役想了一下,继而哈哈一笑道:“也罢,他日若是陈都头讨了你家妹子做婆娘,你也不算是外人了,罢了罢了,你二人且进城去吧。”二郎此时非常想对那俩差役挥拳头,心里暗骂:呸,也不看看你们的陈都头长得什么狗屁模样,还想娶我的妹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过,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二郎还是对着两个笑容猥琐的差役道谢,招呼吕小贤赶紧入城。 进了城门,吕小贤就忍不住朝二郎问道:“二郎,那陈都头是谁?” 二郎听到陈都头的名字,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厌恶,恨恨的说道:“狗仗人势的东西,仗着自己的姐夫是咱河阳的知县,就在县衙里寻了个都头的差事,那厮就是个街头无赖,长着一张麻子脸,他姐姐在城中为他做了多少桩媒,可但凡是身家清白的娘子,谁愿意嫁给一个满脸麻子的无赖?于是那厮便开始打附近乡里的主意,有次我跟我妹子到城中游逛,便被那厮给盯上了,还大言不惭放出话来,说要娶我家妹子,真是气死人了。” 吕小贤恍然大悟,原来是恶霸强抢民女呀。吕小贤现在说白了,还是大宋朝一个没有户籍的黑人口,也不知道如何帮助刘家,只能安慰二郎道:“那以后可别让西寻单独进城了,免得碰上陈都头。” 二郎答道:“吕兄弟放心,我家是苏大善人的佃户,便是知县老爷也得卖苏大善人三分薄面,再说,苏大善人是个好人,他不会不管的,料那陈都头不敢乱来的。” 听到这里,吕小贤才放下心来。西寻虽然与他没说过几句话,不过,他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候,都是西寻给他送的汤药,他也不忍心看着西寻被恶霸抢了去。 俩人边走边聊,不多时便来到城中的商业中心,十字大街,吕小贤现在看什么都觉着新鲜,两边摆地摊卖瓜果蔬菜的,门店里卖布卖药的,不时的还有小二站在店门口吆喝,为自己的货物宣传,还真有种步行街的感觉,想不到,宋朝的街景如此繁华。 二郎带着吕小贤先是购买了两斤盐巴,一共一百文,吕小贤大概根据他看到的粮价换算了一下,这时候,宋朝的一贯钱是一千文,一石米1贯左右,如果按后世大米价格每公斤4.5元来计算,宋代一石大米即今天的59.2公斤合266元,也就是1贯铜钱合266元人民币,一文钱也就相当于现在的两毛六了,一斤盐差不多十三快钱,卖的可真够贵的,怪不得每朝每代,盐课都是一项重要的税收。 接着二人便去了布匹行扯了一些布匹,又耗去一百五十文钱,再加上针线这些碎物,二郎带的半吊钱也所剩无多,眼见吕小贤游玩的兴起,也只是观赏,并不花钱买东西,二郎便带着他在河阳城内转了个遍。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二章 宋时香料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行至一家名曰“留香居”,像是胭脂水粉店的时候,吕小贤被这家装修雅致的店面给吸引住了,这条街上不是没有高档的店铺,但是那些高档的店铺却无一例外,以大为奢,朱红为贵,唯独这间不到三十平的水粉铺,走的却是袖珍精致路线。二郎拉了拉吕小贤的胳膊道:“吕兄弟,别看了,这都是些个富贵娘子们来的地方,我们却是去不得的。” 吕小贤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果然,小小的店中,挤了不少衣装华丽的少女少妇,但见这些人表情激动,疯狂的朝柜台那边挤去,似乎像是在抢购什么。吕小贤呵呵一笑,暗道:哎,看来女人购物的疯狂劲儿,自古皆同呀。 二郎此时的注意力完全都集中在街上游走的摊贩,吕贤微微上前一步,冲站在水粉铺门口迎客的小厮道:“这位小哥,店中可是在售卖什么稀罕的物件?” 那小厮得意的一笑,对吕小贤作揖道:“这位郎君看模样像是外乡人,不过却是好眼力,咱这留香居的香料,便是在京东一路,也是能排的上名号的,自然吸引无数富家娘子,今日这留香居里新到了不少番外的香料,故而这些娘子们才蜂拥而来,这位郎君,要不要进去为心仪的小娘子也购置一些?” 吕小贤一听,香料?这玩意儿自己现在可是太需要了,这些日子他的洗漱都是用黑乎乎的胰子来解决的,就是用猪胰脏和草木灰混合加工的产品,去污效果虽然不错,但是却有一股怪怪的味道,让自己浑身不舒服,特别顶着一头的异味,着实让人抓狂。甚至二郎那厮也不喜欢那股子味道,平日里洗漱能省便省,不能省的时候也多用草木灰应付。 二郎还在流着口水打量着一个卖馉饳(混沌一样的吃食)的摊贩,不经意回头,却见吕小贤已经被水粉铺的小厮给引到了店中,不由心中大急,口袋中的铜板已经寥寥无几,怎么还能花的起这水粉钱?于是便赶紧的也跟了进去,然后,二郎的脸随即变的通红,站在人群后面,不能再语言一二了。 也难怪,二郎平日里哪曾见过如此多的富家女子?更别说这些女子一身贵气,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头上金银首饰,琳琅满目,二郎顿时觉着自惭形秽,哪里还有勇气开口与一边探头探脑的吕小贤搭话? 吕小贤对于自己身边的这些疯狂女人,倒是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只是想来看看,这店里是否有什么比较高档的洗漱用品,沐浴露洗发水指望不上,但是说不定能找到比胰子味道好点的替代品,当然,要是能找到苏东坡刷牙用的那款牙粉,那就更妙了。至于价钱,吕小贤暂时没有考虑。 这家铺子不是很大,长长的花梨木柜台将顾客与货架隔离开来。吕小贤挨了无数的白眼之后,总算是挤到了柜台之前,柜台上放着六七个精致的漆盘,只见里面要不便是放着一些灰白色的粉末,要不便是放着一些像是种子一样的东西,奇香无比,但是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幸好每个漆盘前面都有名帖,吕小贤一一扫过,漆盘前依次写着“薫陆香”,“龙脑油”,“苏合香”等名号,吕小贤微微有些失望,小声埋怨道:“怎么尽是一些没有加工过的原料?还以为有什么厉害的成品呢。” 言者无心,听着有意,那群少妇少女正忙着在品香,柜台后,一直端坐在一个角落里饮茶的中年男子却是眼神中闪现出一丝精光,招过来一个伙计,附耳一番,中年人便放下茶杯,起身穿过门帘,去了后堂。 吕小贤正欲转身离去,人群外的二郎自然是喜不自禁,正在此时,柜台后的一个小伙计拼命的朝吕小贤挥手,“那位小郎君留步,那位小郎君留步……” 小伙计的呼喊声,果然引起那些正在品香的少妇少女的注意力,虽然此时店中有吕小贤跟二郎两位男子,但却无人望向二郎…… 接下来,吕小贤跟二郎被那名小伙计半推半就的给引到了后堂。 此时吕小贤与二郎一般无二,心中紧张不已。到了后堂,便见那位中年男子已经端坐在上位,看模样,便是一个精明之人。小伙计把人带到,就退了出去,吕小贤来不及疑惑,那名中年男子便起身向吕小贤行礼道:“某乃此间店铺掌柜李温,冒昧请郎君而来,还望原谅则个。”说完,便示意吕小贤跟二郎坐下,吕小贤坐定之后,才把心中疑惑讲了出来:“不知李掌柜请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 吕小贤此话却是有些失礼了,虽是被不相识的人邀请至此,但对方言谈举止却也有礼,并且也自报了家门,吕小贤只顾心中的疑问,却未道出自己姓谁名何,也算是稍稍无礼之举了。 那李温见吕小贤并未说出他的名号,只道是自己此举,实属唐突,对方有戒备之意,也在情理之中,故而也不恼怒,此时一个小厮进来与吕小贤二郎斟了一杯茶水,复又退出,李温这才继续说道:“某并无恶意,冒昧请郎君而来,却只是好奇。” 自始至终,李温脸上的微笑,让二郎此时也稍稍放松了心态,见这位中年人不像是恶人,喝了口茶水之后,也附耳一听,想知道此来所为何事。 吕小贤听了李温的话,面上更是疑惑,条件反射似的说道:“好奇?” 李温哈哈一笑道:“某适才在铺子里听闻这位郎君道“怎么尽是一些没有加工过的原料?还以为有什么厉害的成品”,一时好奇心大起,某做香料生意有些年头了,郎君这番话,某还是第一次听到,故而……” 吕小贤一听,顿时释然,心道:“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竟是为了一句话,哎,看来他是以为我看轻了他的香料。”想到这里,吕小贤朝李温拱手,歉意道:“万望李掌柜海涵,小子不过是一时妄言,还请李掌柜莫要往心里去。” 李温一听,眼中精光更盛,但是随即一闪而逝,见吕小贤面上似有戒备之意,便对吕小贤笑着说道:“这位郎君不用拘谨,某自经商二十余年,行走于大江南北,自不是那迂腐之人,怎会因一句言语怪罪郎君?只是某听了郎君之言,颇为好奇,咳咳,却不知郎君口中所言的“成品”为何种香料?难道比某店中那些番外而来的香料更为珍贵?” 吕小贤尴尬的一笑,却不知如何回答,难不成跟他讲讲后世的香水? 李温见吕小贤面带微笑,不知这是吕小贤尴尬的神情,面前这位年轻人总是给他一副“高深莫测”的感觉。李温是何人?行走于大江南北之间,见多识广之人,便是海外番商售卖货物的泉州明州,他也是经常前往,他店中的那些香料,也正是从这些番商手中购得,虽说不上是大宋独一无二的物件,却也是一些稀罕的玩意儿,怎么眼前这个衣装寒酸的少年,一副瞧不上眼的神情? 李温是个成功的商人,成功的商人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所以,李温要主动试探一番。见到吕小贤面上那副微笑,便跟吕小贤说道:“某斗胆,这位郎君想来必是知道铺中所示香料的来历吧?” 吕小贤心道:“这是要考我呀,要是我说不知道,之前自己那番话倒显得我无的放矢,故意滋事了,不若说出一二来,先把他给唬住了,也好脱身。”想到此处,吕小贤仔细回忆了一番以往读过的史书,笑言道:“听李掌柜之言,似有考某之意,既如此,某便献丑了。” 说完,吕小贤笑了一笑,于李温认真道:“薫陆香,出大食之麻啰拔、施曷、奴发三国深山穷谷中。其树大概类榕,以斧斫株,脂溢于外,结而成香,聚而为块。龙脑油又称龙脑膏香,初见于《唐本草》,后《南海药谱》讲到“龙脑油,本出佛誓国,此油从树所取。性温,味苦。摩一切风。至于苏合香,始见于《后汉书》,云:“出大秦国。”入药始载于《别录》,云:“苏合香出中台川谷。”恐失考。《新修本草》谓:“此香从西域及昆仑来。李掌柜,不知某所言可对否?” 李温一听,登时眼神大亮,心道:竟无一处错误,看来此子果然来历不凡。接着,李温的口气也谦虚了下来,又冲吕小贤行了一礼道:“郎君之言,句句属实,某佩服不已,不过,某听郎君曾言一味“成品”的香料,却要向郎君讨教,这味“成品”的香料,却是来自那个番邦?” 吕小贤听到这话,暗道不好,他当初只为了求洗漱用品而来,随口一言,哪知这个李掌柜竟然当真?想了一想,吕小贤心中生出一计,与李温道:“好叫李掌柜知道,这成品原本就不是一味香料,而是将香料加工之后,做出一种更加香气四溢之物,且香味久而不退。” 李温听到此处,眼中的精明之色更是旺盛,脱口而出道:“如何加工,才可以得到如此美妙之物?” 吕小贤只是一笑,却不再言语,因为香料加工,不是只言片语能够说的明白的,况且,这李温与自己也非亲非故的,点出一二,说明自己并非是因为小瞧了李温所展出的那些香料即可,何必说的如此详细? 李温是个生意人,生意人都懂得一个道理,待价而沽。而吕小贤的动作落在李温的眼中,恰恰就是待价而沽的样子,李温有些着急,赶紧说道:“若是这位郎君果真有此种配方,某愿意出这个数购下。” 说完,着急的着冲吕小贤伸出了两根手指。吕小贤一看,一口热茶就喷了出来,差点就要问:“你丫也是穿越来的?”无怪吕小贤会有这样的举动,因为李温伸出两根手指,那造型不就是后世的victory的手势吗? 李温无辜的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茶水,一边的二郎早就憋不住,已经笑出声来了。李温边擦茶水边心中嘀咕:怎么?难道嫌少了?恩,定是嫌少了,觉着我没诚意。想到这里,李温咬了咬牙,又伸出了一根手指。 吕小贤现在是一脸尴尬,不懂这个李温的手势到底是什么意思?三个手指,难道是三百文?那也太坑爹了,买几斤盐巴钱就没了,三贯钱?还不到后世的一千块钱,貌似也不是太多。吕小贤偷偷瞥了一眼二郎,想向他求助,发现那厮只顾得上笑了,对于吕小贤的“秋波”完全没看到。 吕小贤咬了咬牙,心道:算了,聊胜于无,三贯钱也是钱。于是便微微的点了点头,对面的李温这才松了口气,恢复了刚才比较沉稳的表情,说道:“如此郎君可以说说配方了吧?老夫有言在先,若是此配方果真神奇,这位郎君无须出资出力,售卖之时,某自拿出此物三成利润与郎君,若是无效,那郎君就当今日是老夫请你来此处喝茶的如何?” 吕小贤的手有点颤抖,还要强自镇定,心中暗骂:你这家伙,大大的不老实,原来是给我三成股份,不是一次性付款呀,三成股份呀,额,对了,三成股份每年能分到多少红利?当然,答案已经在二郎的脸上了,后者的表情直接可以用震惊二字来形容了。从这家水粉铺的精致程度与店中售卖的番外香料,想来定是收入斐然的买卖,一年下来,这铺子少说也要有千八百贯的收入,便是三成,一年也能拿个三百贯了。 宋朝是个藏富于民的朝代,百姓的生活富足,当然,这是与其他朝代相比,宋朝是中国历史上经济最发达的朝代,工商活跃,人口众多。每五个人中就有一个生活在城市里,这个比例史上最高,而后世的中国,到了九十年代才达到这个水平。甚至连司马光都愤慨的说:连农夫走卒都穿丝质的鞋子,实在太奢靡了!还有人说宋朝富甲天下普通士兵比欧洲君主还富裕,此话虽然夸大其词,不过管中窥豹,也能见其一般。这每年百贯钱也算是一笔巨款了,二郎心中盘算,他家都给苏大善人打工将近十四年了,也才攒下不到八十贯的家产,吕兄弟两片嘴唇一碰,就能拿到这家水粉铺三成利润,还是每年,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李温心中也是暗自欢喜,幸亏这人应承了下来,若是他真有这样的手艺,他日有人托牙人(经纪人,相当于中介商)找他拜师学艺,到时候,他可以从徒弟身上拿到至少五成的利润,我出了三成,便垄断了他的秘方,这买卖真是值了。 接下来便是验货的时间,李温早已迫不及待了,吩咐店里的伙计,按照吕小贤的吩咐准备笔墨,然后李温才意识到,谈了半天,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赶紧朝吕小贤作揖道:“恕老夫冒失,还未请教郎君高姓大名?” 吕小贤想了想,恶趣味顿起,便按照古人起名字的习惯,给自己现场改了个名字,回道:“某姓吕名贤,字思齐。”话音刚落,便见李温的眼神里充满了敬重之意,说道:“老夫冒昧,原来吕郎君是读书人,倒是小老头失礼了。” 吕小贤哑然失笑,这才想起,古代有表字的人,基本上都是读书人,更何况这是什么朝代?这是宋朝,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朝代,读书人最幸福,地位最崇高的朝代,怪不得这个李温会对自己充满敬意,刚才口中还老夫如何如何,这一下子就变成了小老头了。 一边的二郎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家哥哥竟然救回来了一个白面书生,他日若是吕兄弟高中状元,那他们家岂不是也能跟着沾光?想到这里,二郎的眼中闪现出了一丝精明,心中开始盘算了起来。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三章 香水配方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此时,伙计已经把文房四宝准备好了,二郎自己坐在一边盘算吕贤的价值,吕贤拿了一支最细的毛笔,思索了半天,其实是在想着繁体字要如何书写。李温在一边嘬茶慢等,眼神却不时的往吕贤这边偷瞄,等到吕贤最后一笔落定,李温终于无法淡定,赶紧起身围到了吕贤身边,二郎看到李温的举动,也假模假样的围了上来,观看了起来。 吕贤放下手中的笔道:“将植物香料放在沸水里面,包含着香味的精华油随着水蒸气逸出,当蒸汽冷凝成水,油脂便漂于水面之上,然后就可以把它们收集起来了。这个过程可能要重复几遍以得到纯度尽可能高的香油。也可以在冷水中放置细管以冷凝蒸汽。” 李温仔细想了一遍吕贤的话,虽然词句奇怪,不过他听着也感觉颇有道理,又问道:“用热水蒸香料?那些油脂就是“香油”?果真比老夫店中的香料味道更佳浓郁?” 吕贤笑了笑道:“这样蒸馏出来的“香油”乃是将那些香料,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李掌柜觉着香味是否更加浓郁呢?” 李温条件反射似的点了点头,想了半天,忽然大呼一声:“哎呀,果真如此,果真如此,吕郎君,此法甚妙,此法甚妙呀。” 吕贤也不理他,自顾自道:“因是香料精华,我们可以称这种香油为精华油,但却并非是我之前所讲的成品,将各种精华油混合,再以烈酒稀释,便可得到,额,香水。” 李温此时感觉吕贤讲的太多,他的思维已经被吕贤口中时不时冒出的新鲜词汇给弄晕了,下意识的问道:“香水有何妙处?” 吕贤想了一想,便反问道:“李掌柜定是知道如何使用那些香料吧?” 李温木讷的点了点头,说起他的专长,信手拈来道:“多用于熏香,或置于香囊,也可在沐浴之时,放入少许香料,如此一来,身上自然带有一股清香。” 吕贤点了点头,接过李温的话道:“香水却没这么麻烦,出门之时,涂几滴于身上,或于手腕,或于耳后,如此,身上便能持久留香。” 李温听了吕贤说的香水使用方法,立刻便体会出香水的妙处,这乃是用香料的精华所制,其香味定然优于香料,再者,这所谓的香水,的确使用方便,只需涂抹几滴即可留香,倘若真的制作出来,还能不成为富家娘子的新宠儿? 想到此处,李温激动的有些颤抖,看着吕贤手上把弄的秘方,恨不得上前抢了去,如此之物,若是落入他人之手,那就真的是眼睁睁的看着金山银山被别人挖走了。 吕贤没有注意到李温那副激动的表情,顿了顿,有继续说道:“只是将工艺教与你,也无大用,我再与你两副香水配方,一方男用,一方女用,如此一来,李掌柜也能早日售卖。” 说完,吕贤又取了张纸,埋头书写,写到一半,吕贤好奇的抬起头与李温道:“忘了问了,李掌柜可知道烈酒?就是半斤酒放倒一个大汉的那种?” 李温笑着点头道:“如今这酒都是官府卖于正店脚店,平常百姓家不许私自酿酒,这些酒口味温和,说不上一个烈,但是,嘿嘿,老夫走南闯北,也见见过吕郎君所说的烈酒,当真是半斤酒放倒一个大汉那种。” 吕贤点了点头,继续书写他记忆中的古龙香水与社交香水的配方。 待书写完毕,吕贤吹了吹墨迹未赶的配方,李温这时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把秘方踹到自己怀中,生怕吕贤反悔,不过,吕贤也不是傻子,秘方都给你了,你不得给我来份,额,合同?不对,这时候应该叫契约吧? 李温也知此物的贵重,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一时举足无措,只得对着吕贤行了个大礼,当然,还得庆幸宋朝不流行跪拜,不然,让一个年纪这么大的人朝他下跪,吕贤估计也不敢接受。 “吕郎君,某决不食言,且与某到县衙一趟。”李温说话的时候,眼睛还不愿意打秘方上挪开,不过这句话让吕贤吓了一跳?去县衙?难道他发现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不对呀,不就是个蒸馏香精吗?又没有太逆天的科技,那是为什么?发现我没有户口?更不可能了,他怎么就能一眼看出我没户口的?难道这老头是个妖孽,能掐会算? 原本已经内心狂喜的二郎此时也是有些怵了,百姓怕官,这事儿在中国,哪朝哪代都通用,二郎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官恐怕也就是那个陈都头了,当然,那厮还不是个官,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 “这位老人家,有话好好说,我这表亲犯了何罪,为何要押他去县衙呢?”二郎强自镇定,哆哆嗦嗦的问道。当然,吕贤也想问一下,不过他此时正在想着老头是不是妖孽的问题,暂时没来得及问。 李温见吕贤一副淡定的模样,再看一下二郎的表情,心中鄙视道:“读书人就是读书人,瞧瞧这跟班的,见个官给吓成这幅德行。”不过,李温可不愿意得罪吕贤,赶紧解释道:“吕郎君且与某走一趟县衙,签一纸文书,证明某以三成红利购买了这张配方,其他人不得私自售卖,并且要写上红利如何支取等事宜,也算是个证物,吕郎君,您看?” 我靠,老子都快吓尿了,原来不是发现我是穿越者呀。等等,文书?这不就是合同吗?错了,这简直就是专利法呀,我把专利售与这李老头,他家就能垄断经营,宋朝竟然有保护专利的法律?太逆天了吧?不过,我越来越喜欢宋朝了,哈哈。吕贤心中一阵激动,刚刚还怕老头不给自己签个合同呢,结果,合同不仅得签,而且是受官府保护的,真是一个美好的年代呀。 其实宋朝就已经有了专利法,当时俗称红契,就是盖上官府大印,向官府交纳契约税之后,受到法律保护的契约,虽多用于不动产交易,不过,像他们这样的交易,若是去官府领了红契,也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当然,保护的力度就不好说了。李温才不管官府保护不保护,他要的就是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快些将秘方搞到手,免得吕贤反悔。 接下来,三人便结伴去了县衙,这县衙的位置就在十字长街的街尾,到了衙门口,吕贤才意识到自己是个没户口的人,到了县衙岂不是一下子就穿帮了?宋朝怎么对待没有户口的人?蹲大狱? 吕贤只得把二郎拉到一边,吩咐到时候由他替自己签订这个契约,也就是说,红利的受益人是二郎了。当然,后者已经幸福的快晕倒了,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买卖,李温没有异议,跟谁签都是签,他只要能顺利拿到秘方,红契就行了。 进了衙门,吕贤见识到了鸣冤鼓,办案大堂,各种刑具,竟然与电视剧上演的相差不多,太刺激了,唯一的遗憾就是两边没有站班衙役,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吕贤决定原谅这些不尽职的衙役了。由一名差役领着,到了大堂,径直左转,便是县衙的书记官办公的地方了,也是一个老头,李温偷偷在吕贤耳边解释道:考了一辈子也就混了个进士出身,只能在县衙里抄抄写写了。 吕贤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却并不同意,要是让他们都去考八股,这岁数估计都成范进了。 手续还算顺利,手续费两文钱,最终李温拿到了秘方,吕贤拿到了契约,皆大欢喜。李温高兴之余,见天寒地冻的,吕贤跟二郎两人穿着实在过于寒酸,便从自己柜上先支取了三十贯,交与二人,吕贤连连推让,最后李温表示,这钱算是提前从红利中提的,年底结账分红的时候,再扣回来就行了,吕贤这才收下。 临走时,吕贤又交代李温,让他先试做一些香水,拿与吕贤看看,等吕贤验过之后,再大规模生产,当然,像作坊工人一定要找信得过之人这样话,不用吕贤交代,李温也心知肚明。 看着吕贤跟二郎的背影,李温满意的点了点头,幻想着香水被制造出来后,名动四方的场景。当然,吕贤也不知道,他以为拿了三成的红利已经很多了,但是,李温却凭着这张秘方,短短几年,便挤身于富豪,也造就了吕贤“一纸富贵”的美名,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眼看天色还早,吕贤更是凭空赚了一笔,便决定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然后再给刘婶等人买点礼物,如此一来,也算是报答了刘婶一家的救命之恩,二郎哪里还会拒绝,怀里的红契尚未暖热,此时便是吕贤让他上山打虎,二郎,额,犹豫一下,也会抡起菜刀往前冲的。 宋朝的时候,食物的品种已经很多了,再加上河阳县距离大宋的首都汴梁也近,倒是有不少过往的行商,更丰富了河阳县里的货物种类。二郎长这么大没下过馆子,在他心中,世间的美味莫过于没有麸皮的面食,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吕贤无奈摇头,店小二忍不住偷偷笑了一声,待给二人倒过茶水,便开始唱诺起来:“本店有猪羊阉生面、丝鸡面、三鲜面、鱼桐皮面、盐煎面、笋泼肉面、炒鸡面、大熬面、子料浇虾燥面、银丝冷淘、笋燥虀淘、丝鸡淘、耍鱼面、熟笋肉淘面,不知这位郎君想吃哪种?” 一通唱和下来,二郎已经听傻了,他的世界观差点颠覆了,原来单单这面,就有这么多的门道。二郎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抉择,吕贤微微一笑,冲着店小二说道:“来一碗猪羊阉生面,再上几个小菜就够了。” “得嘞,客观您稍等。”说完,店小二转身小跑而去,吕贤一阵感慨,艺术来源于生活呀,这恐怕就是相声的前身吧。 二郎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来掩盖他内心的尴尬,心中还不停的嘀咕:“出丑了出丑了,不过,吕兄弟怎就如此从容不迫?看来俺娘说的对,吕兄弟真是出身大家,见惯了这种场面,我是不是想个法子,把吕兄弟留在家中?” 吕贤不知道二郎的花花心思,不多时,店小二便端着饭食而来,二郎平日里吃的多是麦饭,见到一桌子的饭菜,哪还有心思再想什么,冲着吕贤嘿嘿一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便开始风卷云残,去跟桌子上的饭食较劲去了。 吃过晌午饭,二郎的肚皮已经鼓了起来,游逛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吕贤倒不觉着着急,边走边琢磨:真是奇怪,这脑袋却是越来越好用了,前世只不过草草看过的书,竟然能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难道这是穿越造成的? 思索半天无果,吕贤索性将此事放下,专心挑选街上的货物,不过,最终还是无奈放弃,购物真的不是他的强项,只得重返布匹行,买了几匹布,又在二郎的建议下切了些豆腐,二郎告诉他说,这现如今,大宋的流行风向标,官家(皇帝)崇尚道教,底下的官员百姓自当也要崇尚,结果就是大大打击了民间的肉食业,百姓只得拿豆腐这种号称“小宰羊”的东西来糊弄一下肚皮。 临出城的时候,吕贤想了想,又到胭脂水粉铺搜罗了一些古代化妆品,当然,他可不敢去李温的铺子,那里面的东西贵的要人命。一切妥当,吕贤与二郎便出了县城。 吕贤从李温那里拿回了三十贯,吃饭花了两贯钱,让二郎唏嘘不已,加上二人手上拎的礼物,统共耗去了十一贯钱,吕贤心中大骂:让不让男人活了?后世的化妆品贵的让男人的钱包无地自容,古代的胭脂水粉竟然也这么贵? 的确,一小盒胭脂都要一贯多,怪不得吕贤要吐槽了。 到家的时候,正好太阳落山,一进门,不等吕贤说些什么,二郎就忍不住开始卖弄了起来,绘声绘色的跟刘婶,大郎二人讲起了吕贤今日如何如何机智,几句话加上一张配方,就能每年在留香居这样的店铺分三成红利云云,刘婶听的直点头,心中也更加确定这吕贤定是出身不凡。等二郎向刘婶展示吕贤购买的礼物的时候,刘婶皱了皱眉头,就开口了:“吕郎君太破费了,买这么多东西,老身怎敢接受?刚听二郎讲,连郎君的红契上签的也是二郎的名字,这可如何使得?明日老身让二郎去县衙,改了名字才好。” 大郎也是点头道:“恩,吕兄弟,咱就啥也不缺,花这些个冤枉钱干嘛。” 吕贤笑着说道:“某虽不才,也知道知恩图报,更何况我吕贤的命还是诸位救回来的,这些日子,承蒙诸位照顾,买些个小物件也不打紧,诸位就不要推脱了,不然,就是在赶我走了。” 刘婶听了之后,只能为难的点头,但是却纠结于红契上的名字,又开口道:“吕郎君是个重情义的人,这点老身早已看出,好吧,那这些物件老身便收下了,但是明日无论如何也要让二郎道县衙把红契上的名字给改回来,不然,平白占了吕郎君莫大的好处,老身一家就要被乡邻唾骂了。” 吕贤心道:这古人也太高尚了,白给钱还不要,再说,我给你们钱,乡邻管得着吗?当然,吕贤并不知道,宋朝是个宗亲社会,他完全不明白乡邻的重要性。 二郎见刘婶语气如此斩钉截铁,再加上大郎在一边恶狠狠的盯着他,二郎只得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吕兄弟,明日咱俩还得再去县城一趟了。” 吕贤哪里肯去?黑户口伤不起呀,有钱都不敢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四章 女中将军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吕贤自己苦于无户籍,无法签红契,只得耐心开导刘婶道:“刘婶,不如这样,大郎已经三十好几了,还没娶妻,而大郎又千辛万苦把我救了回来,不然,我早死于野外了,我出资为大郎讨一房婆娘总归是没错吧?” 刘婶面色依旧为难,大郎红着脸着急的说道:“吕兄弟莫要如此,我,我不着急娶婆娘。” 吕贤心道:不娶媳妇儿?难道要孤独一生呀?谁信呀。便继续说道:“刘婶,一来是小侄要报大郎的救命之恩,二来,刘大叔如今生死不明,难道您不想让刘家有个后吗?” 此话一出,正戳刘婶心中痛处,在古代,断了香火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事,刘婶这些年一直为两个儿子的亲事犯愁,事实上,在宋朝,婚嫁简直是明火执仗的抢劫,还是合法的,女方家里为了嫁妆能倾家荡产的,男方家里为凑出彩礼也有砸锅卖铁的,甚至连皇室王爷嫁闺女,都有卖宅子卖地的,更别说刘婶家了。像刘婶这样的小门小户,大郎要娶个老婆,彩礼至少得需要一百贯钱,家里砸锅卖铁倒是能凑的出来,问题是老大娶了之后,老二呢?西寻呢? 再者,刘婶要是让刘家断了香火,她觉着死后都无面目去见黄泉之下的老伴儿了。所以,刘婶对于吕贤的话不能不考虑,吕贤见刘婶的表情不定,知道刘婶心中定然是犹豫不决,赶紧又说道:“小侄替恩人出资娶一房老婆,这事将来也能传为美谈,乡邻怕是多要赞叹好人得好报,哪里还会闲言闲语的呢?” 刘婶仔细想了想吕贤的话,又想了想死去的刘大叔,拍了一下大腿道:“既然如此,老身便听吕郎君的,大郎,还不来谢过吕郎君?” 此时大郎的脸早已红到脖子根了,三十大几了,哪能不思春的,对着吕贤直接来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吕贤也不好推让,怕刘婶改变主意。不过,吕贤还是说道:“大郎,这些日子以来,你我已经情同兄弟,不必如此拘礼,再者,这亲事怕是要等到来年开春才能操办,毕竟红契才刚刚签下,要等到来年开春才能拿到红利。” “咳咳,这事不急,全听俺娘跟吕兄弟的安排。”大郎磕磕绊绊的说道。 刘婶也接过话头说道:“这事急不来,要先找媒妈妈(媒婆)寻得一家好姑娘,问过生辰之后,才能迎娶,明年娶亲,时间也刚好。” 此事就这样说定,刘婶的脸上明显开心了不少,二郎原本以为刘婶不会接受吕贤的钱,还要把红契过户给吕贤,显得有点失落,不过,现在好了,他心想,既然吕兄弟能为我大哥出彩礼,那怎么会少了我这一份呢?想到这里,二郎也就释怀了,开始幻想自己未来的婆娘了。吕贤也是松了口气,刘婶不再纠结于红利的受益人问题了。 “对了刘婶,西寻上哪里去了,我从城中给她带了些胭脂水粉给她。”吕贤对刘婶说道,刘婶对吕贤嗔道:“乡下的女子,哪里用什么胭脂水粉?不过,西寻像是在厨房,待老身喊她前来。” 吕贤知道西寻过度内向,此时大家都在正屋,唯有她躲在厨房,不就是不愿跟自己这个“陌生人”接触吗?不过,这丫头要一直这样下去,以后不就要得自闭症吗?这可不好,哎,我才二十有三,就要当一把心理医生了。于是吕贤便跟刘婶说道:“还是小侄去把东西送与西寻吧,她见我总是要躲,刘婶叫她,怕是也不会过来。” 刘婶点点头,算是应承。 吕贤提着胭脂,脚步轻盈的来到厨房,待到厨房门口,里面的西寻才听到门口有声音,似乎是吕贤,她想要夺门而逃,偏偏吕贤此时已经堵在门口,西寻只得站在厨房角落里,低着头,两根手指绞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吕贤此时忽然有种恶作剧的感觉,这怎么跟犯了错的学生见老师一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走了进去。 此时太阳早已下山,屋内尚未点上油灯,光线有些昏暗,所以倒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吕贤开口道:“西寻,这是我从县城里带来的一些胭脂,你看看颜色你喜欢吗?” 说完,吕贤便伸出手,要将东西递给西寻,不料这一举动,吓得西寻后退了几步,眼神戒备的看着吕贤。 吕贤心中叹了口气:这哪里是内向,已经是重度自闭症了好不好?难怪她以往给自己送药的时候,都是趁着自己熟睡的时候。不过貌似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开导对方呀。见西寻反应过于激烈,吕贤只得后退两步,把手放在头上,语气无奈的说道:“别怕,我不过去,我把东西放在灶台上,你自己拿好不好?”说完,吕贤慢慢的把东西放在灶台上,然后又后退了几步,留出了足够的距离以后,西寻这才稍稍放下警戒,打量了一下吕贤,虽然对吕贤的表情看的不是太清楚,不过,西寻还是觉着吕贤并无恶意,然后西寻便小心翼翼的朝灶台走去,一把把那几个胭脂水粉盒抓到手里,又退回了角落。 吕贤一看,自己要再呆下去,西寻会一直紧张下去的,还是走了好。然后吕贤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只是他没发现,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西寻的眼光中,难得的不是紧张的神情,而是出现了一丝,疑惑? 吃过晚饭,二郎与吕贤躺在床上,吕贤好奇的问道:“二郎,你不觉着西寻有点异常吗?” 二郎被问的一愣,然后笑了笑说道:“吕兄弟是说我那妹子话太少了吧?” 吕贤说道:“这不奇怪吗?她以前就是那样吗?” 二郎想了想,回道:“也不是,我那妹子以前也是爱说爱笑的,我娘也最宠她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长大,人反而越文静了,现在她只跟我娘说话,见了我虽不至于跑开,但是也基本无话,哎。” 吕贤心里无奈的感慨:大哥,你的神经也太大条了吧,这叫文静吗?不过,吕贤想着,自己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是任何病也得对症下药吧?总归得先找到让西寻自闭的由头,到时候,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够救治她一下。 “那西寻是什么时候话开始少的?”吕贤问道。 二郎想了半天,才不确定的说道:“大概是她七八岁的时候吧,之前好好的,然后话就越来越少了,我之前以为我那妹子得了什么病,也请了大夫,最后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只道是我娘当初怀她的时候,颠沛流离的,这病保不齐就是胎里面带出来的。” 吕贤还是不死心,继续问道:“那西寻七八岁的时候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比方说,被吓到了?” 听到这里,二郎索性也不闭眼假寐了,测过身来跟吕贤说道:“被吓到?这个倒是没有,村子里一直都很太平的,不过,吕兄弟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一阵子,老有几个坏小子欺负我家妹子,我跟大哥出手教训了他们几次,这个算不算?” 吕贤一听,隐隐觉着这个似乎就是导致西寻自闭的缘由,赶紧问道:“然后呢?那些坏小子为何要欺负西寻?” 二郎耷拉着脑袋,实在是记不得了,急的他抓耳挠腮的,说道:“这我哪里能记得,那么多年过去了,吕兄弟明天问问我大哥吧,他没准儿记得,或者问我娘,我妹子有什么事儿都跟我娘讲的。” 看来这事儿还得去问问大郎跟刘婶,打定主意,吕贤也觉着无可奈何,只得睡觉,一边的二郎又急了:“吕兄弟,别睡呀,要不,我们再聊点儿我小时候的故事?老精彩了……” 可能是昨日在城中游逛一天的缘故,吕贤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家里不见大郎二郎的身影,想来现在没什么农活,二人怕是去砍柴了,也没瞅见西寻,只有刘婶一人坐在篱笆门外摘菜,吕贤简单的梳洗了一番,搬了个马扎,在刘婶身边坐下。 “吕郎君,昨日睡的可好?”刘婶边摘菜边跟吕贤闲聊。 吕贤有些不好意思,别人都是鸡鸣则起,自己却睡大懒觉,只能讪讪一笑道:“昨天逛了一天,想来是身子太乏了,昨晚睡的倒是很踏实。” 刘婶笑了笑,说道:“如此便好,还是托郎君的福,今日老身把那些豆腐给做了,给你们几个补补身子。”刘婶还要絮叨下去,吕贤赶紧打住,好奇的问道:“刘婶,昨天听二郎讲,西寻小的时候总被村里的坏小子欺负?他们为什么欺负西寻?” 刘婶听到这里的时候,表情明显一滞,然后便不假思索的说道:“嗨,童子们喜欢打闹,也不稀罕,吕郎君怎么想起问这个?” 吕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直接跟刘婶说“我怀疑你家西寻得了自闭症”?这也太扯了,刘婶估计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自闭症呢。想了半天,吕贤组织了一下言语,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只是见西寻似乎过于文静,见到生人躲开也就罢了,怎么…….” 吕贤注意到刘婶的脸色似乎有些难过,不过,此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适时的打断了吕贤的发问,吕贤抬眼一瞧,顿时眼睛一亮:这是哪家的姑娘呀,上身火红的马甲,英气无比,身后火红色的斗篷随风摇摆,更显威武,下面一袭粉红笼裙,头上流苏髻,饰以珠翠,打马而来,犹如一团火焰,吕贤忍不住赞道:“好一个女中将军! 村外的树林子里,二郎百无聊赖的跟在大郎身后捡柴火,当然,在二郎看来,任谁与他大哥呆在一起,都会感觉百无聊赖的。 “大哥,你说这吕兄弟到底是来自哪里?”二郎问。 “不知道。”大郎答。 “大哥,你说吕兄弟要是中了进士,咱家能不能沾光?”二郎问。 “不知道。”大郎答。 “大哥,吕兄弟会不会给我也讨个老婆?”二郎问。 “不知道。”大郎答. …… 这样一问一答的聊天方式,在大朗与二郎中间,已经反复进行了二十多年,幸亏二郎早已习惯,不然,换上吕贤,准定会疯掉的。 “大哥,我有预感,吕兄弟会是咱家的贵人,可是,他终归是要离开的,到时候可如何是好?”二郎将手上的柴火用麻绳扎好,背在后背上,继续锲而不舍的与大郎聊天。 这回大郎难得叹了口气,转身对二郎说道:“吕兄弟是贵人,跟我们不是一路的。” 二郎不再说什么了,心道:确实不是一路人,所以得想个法子呀。 却说一少女一身火红装扮,打马来到刘婶的家门口,纵身一跃,便稳稳落地,少女上前对刘婶微微颔首,算是行礼,一边的刘婶早就扔下手中的活计,上前施礼道:“原来是苏娘子,老身有礼了。” 少女回道:“刘婶莫要多礼,芩儿今日约了河阳才俊到附近的净云庵谈诗论词,路上走的紧了点,有些口渴,正巧路经刘婶家,故而来此讨一杯茶水。” 刘婶面露难色道:“苏娘子,还恕老身无礼,家中贫寒,不曾备茶,这…….” “无妨,芩儿自带有茶叶,只需一碗清水则已。”这个口称芩儿的姑娘款款而谈,言谈举止之间,无不体现其优雅的姿态。一边的吕贤更是趁机打量了一番这位姑娘,生的端是俊俏,一双明眸,两排皓齿,白皙的皮肤中,透着红润,配上她那一身火红的装扮,更显少女的朝气,柳月眉,丹凤眼,便是眼角微微一翘,也能无端生出千娇百媚。朱唇微启,妙音环耳,吕贤不禁感慨:这世间美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似乎是注意到刘婶身边,一直在打量自己的吕贤,芩儿姑娘眉头轻轻一皱,面上不喜之色一闪而过,继而向吕贤微微欠身行礼道:“小女子苏芩儿,见过这位郎君。” 吕贤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眼神收了回来,拱手向苏芩儿还礼道:“某姓吕名贤,字思齐,见过苏娘子。” 听到吕贤自报家门,苏芩儿心中那一点怒气稍稍散去,见吕贤一头短发勉强扎住,身上的衣服极不合体,过于宽松,苏芩儿初时以为此人也是农户出身,结果待听到吕贤的名字之后,心道,原来是个读书人。当然,若是吕贤真是农户出身,刚才那般打量苏芩儿,苏芩儿定然是饶他不得,不过既然吕贤是个读书人,那便要另外一说,才子佳人。想到这里,苏芩儿也不禁扑哧一笑,继而赶紧掩口,心中暗暗责怪自己胡乱琢磨,佳人倒是有一个,才子嘛,哼,这人还差的远呢。 吕贤或许不认识苏芩儿,不过,这河阳县境内,对这位苏芩儿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乃是河阳县苏大善人唯一的千金,年方十六,出身富贵不说,更是擅长诗词歌赋,乃是河阳县所有青年才俊的梦中情人,如此一个妙人,生来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mp;lt;/a&amp;gt;&amp;lt;a&amp;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mp;lt;/a&amp;gt; 第五章 拒绝赴会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刚才苏芩儿已经言明,今日邀请河阳县的青年才俊到近郊的净云庵谈诗论词,待知道吕贤也是位读书人之后,虽然心中依旧对此人有些厌恶,不过,出于礼貌,苏芩儿还是出口相邀:“吕郎君若是不嫌弃,可与小女子一同前往静云庵,就当是以诗会友,吕郎君以为然?” 当然,吕贤做人的原则就是,绝对不能残酷的拒绝一个美女的相邀,不就是个什么诗友会嘛,也可以走一遭,自己虽然不会作诗作词,坐下来见识一下古人的文风也是极好的。不待吕贤开口应承,这时,两名小厮打扮的人呼哧呼哧的赶了过来,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小厮向苏芩儿行礼道:“娘子慢些走,小的都追不上了。” 苏芩儿不耐烦道:“真是慢,快将茶具取出,我要在此饮茶解渴。” 俩小厮倒也灵巧,从身后背着的竹筐里取出一应杯具,刘婶赶紧引着众人到院子里的石桌之上,又从厨房端来一瓢清水,小厮接过水瓢,将清水倒入茶壶,接着便退到一边。 吕贤一看,这女的该不会是来秀茶艺的吧?只见小小的石桌上,茶炉、汤瓶、砧椎、茶钤、茶碾、茶磨、茶罗、茶匙、茶筅、茶盏等器具一应俱全,而苏芩儿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吕贤心中感慨:这恐怕就是正宗的茶道了吧?看苏芩儿煮茶,简直就是一种享受,此时虽然时值三月,周遭树木皆是枯黄,但当冒着热气的淡绿茶水呈现在杯中,似乎也为这院子带来了一抹春色。 待苏芩儿摆弄好茶水,便邀请刘婶跟吕贤进茶,二人纷纷摇头。刘婶是觉着,自己一个乡下人,哪能喝这样的茶。吕贤的想法更简单,为了不现眼,还是不举杯为好。苏芩儿无法,只得自饮了两杯,便起身告辞,小厮赶紧把一应器具收到竹筐里,乖巧的跟在苏芩儿身后。待出了篱笆门,苏芩儿向刘婶告辞,见吕贤站在原地不动,忍不住开口道:“莫要站在那边,且与我一同赴会。” 吕贤赶紧说道:“这次还是算了,苏娘子相邀,某受宠若惊,不过某实在不擅长吟诗作词,故而不去献丑了。”当然,吕贤也是被苏芩儿刚才的语气给激怒了,心道:我又不是你家的小厮,哪能让你这样呼来喝去的。再说,你骑马,老子跟在后面啃灰尘?门儿都没有,要是来个同骑一骑,我还能考虑考虑与你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这一拒绝,刘婶跟两个小厮一起惊讶的看着吕贤,三人的想法一样:还未曾听说河阳县有谁拒绝过苏娘子呢。 苏芩儿这时候的表情也精彩十足,先是一愣,继而有些微怒,再然后,她看向吕贤的眼光充满了,玩味。苏芩儿对吕贤微微一笑道:“来日方长,他日若是芩儿邀请吕郎君,望吕郎君莫要推辞了,保重。”说完,便跳上了那匹枣红大马,马鞭一挥,绝尘而去,俩小厮赶紧一路小跑,追着前往。 刘婶还在冲苏芩儿的背影挥手,吕贤也自嘲的一笑,心道:我刚刚做了什么?我竟然拒绝了美人的邀请?哎,看来要注定孤独一生呀。 其实吕贤拒绝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在苏芩儿的面前有些自卑。原本苏芩儿于他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他也只是想看看美女养养眼,如此而已,也犯不着自卑,偏偏苏芩儿邀请他去参加什么诗友会,更是在他面前展现了优雅的茶艺,这一些列举动下来,也无怪吕贤会自卑。 刘婶复又坐回了矮凳,继续摘菜,还不时的跟吕贤唠叨道:“吕郎君怎可拒绝了苏娘子的美意呢?可要知道,在河阳这一带,多少才俊想一睹苏娘子的芳容都是困难无比的,再者,既是咱河阳的才俊都去了静云庵,吕郎君也可前去打听一二,没准儿还能找到回家的路……”吕贤抱头而逃,引来刘婶的笑骂。 晚上,刘婶跟西寻盘坐在床上,就着油灯在穿针引线,刘婶对西寻说道:“多亏了吕郎君,为娘也能给你们做几身新衣裳。” 西寻小声的说道:“娘,那,那吕大哥,穿二哥的衣服,不是很合身,咱们……” 刘婶笑着看了西寻一眼,说道:“就数你机灵?为娘早就想到了,为吕郎君做一身,他是读书人,为娘便给他做一身长衫,这样可好?” 西寻着急的说道:“我,我做。” 这下轮到刘婶傻眼了,心道:多少年了,这孩子一天不见得能说一句完整的话,今日怎就为了吕郎君开口了呢?难道? 刘婶是过来人,所谓知女莫若母,刘婶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想要出言阻止,不过,看到女儿似乎不再向以往一般,整日里面无表情,不言不语的,今日竟然也会急了,刘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依了西寻的要求,叹了口气,继续做针线活。 苏府里,苏母走进女儿的闺房,便见地上满地碎片,旁边几个伺候的丫头也都战战兢兢的,苏母威严的朝那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们如释重负,赶紧施礼告退。 “哟,是谁惹咱闺女动气了?”待丫头们全都退了出去,苏母换上一副笑容,满面春风冲着里面正在发火的女子走去,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白日与刘婶讨水的苏芩儿。 苏芩儿见是母亲大人,便不复刚才满脸怒气,鼻子一酸,起身钻进了苏母的怀中,哽咽道:“娘要为女儿做主。” 苏母轻轻的拍了拍苏芩儿的后背,笑着说道:“那是自然,谁敢惹咱家的闺女生气,老身明日便着人到县衙,找些差役将那人给锁了,要是县衙敢说个不字,就让你爹去找那周知县的晦气如何?” 苏芩儿一听,便知道苏母是在逗她开心嗔怪道:“娘~” 苏母见苏芩儿钻在她怀里不愿出来,便扶着她到床上坐下,说道:“说说吧,谁欺负你了?老身还就不信了,这河阳城有谁敢欺负咱家闺女呢。” 苏芩儿听到这里,复又一脸怒气,从苏母怀中出来,怒气冲冲的说道:“还不是那周衙内,今日女儿邀请河阳才俊到静云庵以诗会友,谁曾想,周衙内那厮不请自来,搅了大伙的雅兴不说,还,还对女儿出言轻薄。” 苏母一听,凤眼一瞪,不怒自威,说道:“又是那小子,别怕,明日让你爹爹给周知县递个帖子,让周知县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子,敢欺负咱家闺女,莫说他爹爹是个知县,便是知州,咱苏家也不怕。” 苏芩儿一听,转怒为喜,满脸得意,继而又恢复一脸委屈,苏母一边用手帕给苏芩儿擦眼泪,一边问道:“怎么?除了周家小子,还有别人?一道说出来,为娘把他们一道给办了。” 苏芩儿还想继续维持脸上委屈的表情,听到苏母的话,忍不住咯咯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日女儿路过平尹村,到刘婶家讨口水喝,不曾想,刘婶家有个年轻的小郎君,女儿见他也是个读书之人,好心好意请他到静云庵赴会,谁知道他竟然拒绝了,当时刘婶还有咱家的两个小厮儿都在,让女儿丢了面皮。” 苏母一听,不禁疑惑道:“刘婶家有一个小郎君?还是读书人?为娘怎就没听说过?他还拒绝了你的邀请?闺女,你当时没有言语伤人吧?”苏母太了解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了,打小就锦衣玉食,全然不懂得人情世故,言辞中,经常得罪人,别看她在人前也算的上彬彬有礼,谁也不知道她的下一句话是不是让对方下不来台,而且她得罪人了,自己全然不知。所以,苏母才有此问。 苏芩儿一听苏母这么说,就不干了,摇着苏母的胳膊道:“女儿哪有出口伤人?女儿一向是知书达理的。” “恩,恩,咱家闺女一向最知书达理了,明日让管家到村子里看看,奇怪了,刘家是逃荒而来的,按理说,在河阳一带没什么亲戚呀,真是怪了。”苏母经不起女儿的执拗,不过还是对吕贤的存在稍稍起了疑心。 吕贤完全不知道苏家在河阳县的能量,因为县城发生的事情他也全然不知。第二天,苏大善人果然向衙门递了帖子,接着,全县城的人都知道周知县要对他儿子周衙内施行了家法,周衙内被周知县追的满院子上蹦下跳,周陈氏在一边劝解不了,只得哭泣不已,直到周衙内的惨叫传出了县衙,周知县才满意的扔下打衙役手中夺过来的水火棍,朝前衙走去,偷偷的在门缝里瞄了一眼,见县衙门口,群情激奋的河阳才俊满意的散去,才背靠着衙门大门,舒了口气,心中大骂:这个畜生,竟敢得罪苏家小娘子,这不是让你老子与整个河阳县的士林为敌吗? 吕贤很郁闷,整日里无所事事,简直让他要发疯,即便是他想要帮助大朗二郎做些农活,偏偏他又不会,娱乐生活匮乏,吕贤觉着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疯了。 此时,有人在篱笆门外呼唤刘婶,刘婶走出正屋,仔细瞧了瞧,赶紧笑着说道:“原来是苏大管家呀,快些进来。” 吕贤也被这声音惊动,打卧房里走出,见到了刘婶口中的苏大管家,但见此人五十岁上下,身材瘦弱,弓着背,一手在后,一手捋着他那山羊胡,见到刘婶之后,又“不经意”的打量了一眼吕贤,便微微一笑,跟刘婶说道:“今日老朽是来看看各家的农具是否完好,若是需要修理,便把农具交与老夫,老夫自会安排匠人为大家修理的。” 刘婶有些疑惑,月前耕种的时候不是刚询问过农具吗?今日怎就又来了?不过,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苏管家还管着平尹村收粮的事宜,自然是不能得罪的,刘婶笑着说道:“大管家有心了,苏老爷给发的农具,那都是好铁打造的,轻易不会坏的,咱家农具都还完好,不需要修理的。” 吕贤在一边听了个大概,心中疑惑:这不对呀,万恶的地主不是拼命的想把佃户家里最后一粒粮食都要抢走吗?这个苏大善人把土地租给了他们这些佃户,每年虽然收走了六成收获,不过还留下四成给佃户做口粮,虽然不知道刘家耕种多少土地,不过似乎就这四成粮食,刘家根本也吃不完,年底还要拿到集市上卖掉一些,还有,这地主怎么能免费给佃户送农具修农具呢?不是应该借机剥削一下吗? 其实吕贤并不知道,在宋朝,佃户与地主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后世宣传的那般敌对,相反,地主对自家的佃户还算是不错,地主要雇佣一些知根知底的佃户才能放心,毕竟要把土地和生产材料一同交付给佃户。而且地主希望佃户能够为自家的土地努力耕作,甚至逢年过年,地主也会给佃户送些礼物,以鼓励佃户。再者,地主一般都属于乡绅名流,尤为注重自身的品德修养,若是有地主拼命的剥削佃户,怕是要被世人所不齿,古代宣扬德孝,若是一个人的名声有问题,那么谁也不愿与他亲近,到最后便只能成为孤家寡人了。一般稍微有些头脑的地主都不会过分为难自家佃户,除非是那种脑子进水的,非要把屎盆子扣在自己脑袋上,那谁也没辙。 苏管家看到吕贤之后,也是提前行礼,问道:“这位郎君看着面生,不是村中之人吧?” 刘婶有些慌张,吕贤不紧不慢的说道:“正是,某姓吕名贤,字思齐,自远方游玩至此,突遭大难,幸得刘婶一家救助,方才保命,”说到这里,吕贤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装作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这里受了震动,很多事记不得了,更是忘了某从何处而来,只能暂时栖身在刘婶家,管家看我陌生,也是正理。” 苏管家捋着山羊胡点了点头,说道:“恩,思齐,见贤思齐,如此说来,吕郎君出身书香门第了。这吕姓多出自山西河东郡,山东东平郡,说不定吕郎君由此而来。” 吕贤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真的记不得了。苏管家有些犯难了,此次主母让他前来,就是为了查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现在倒好,这年轻人伤了脑袋,记不得事情了,回去该如何交差?于是苏管家便想再细问几句,这时,一边的刘婶突然出声打断了苏管家,刘婶说道:“老身招待不周,苏管家一路劳顿,快,进屋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吧。”说完,不待苏管家拒绝,就被刘婶拽着进了正屋,同时,刘婶还想吕贤使了个颜色,吕贤会意,待苏管家进了屋,吕贤赶紧出了刘家,免得再受盘问。刘婶这人做事圆滑,想来能够应付那个苏管家,可是吕贤想了想,觉着自己总不能老是这样,得想法给自己上个户口了。 吕贤知道宋元时期户口的编造时间间隔是三年。"三年一大比,造户籍、上计帐。每造凡三本,一留县,一送州府,一申省部。他想要凭空造户籍,看来是行不通的,再者,宋朝实行都保制,“十家为一保、选主户有力者一人为保户;五十家为一大保,选一人为大保长;十大保为一都保,选为众所服者为都保长”。保内设置有挂牌,以书其保内户数姓名,这更增加了造户籍的难度。听说自己刚到平尹村的时候,这平尹村的保长就曾给苏大善人传过信,却不知为何没了下文,这才得以在此立身。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六章 寒食踏青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路上农户渐渐多了起来,都是归家吃饭的,吕贤在村中待的时日也不短了,在村中也不算是陌生人,有些农户还善意的向吕贤点头致意。走着走着,正巧遇到大郎二郎,还有西寻三人迎面而来,大朗二郎倒是熟络的上前与吕贤打招呼,西寻条件反射似的就远远躲开了,看得吕贤直摇头。 大郎不善言语,与吕贤打过招呼后,就在一边候着,二郎倒是兴奋不已,冲吕贤说道:“吕兄弟,过两日便是寒食节了,到时候河阳县的人都要到静云庵烧香祈祷,吕兄弟可一定不能错过,”说到这里,二郎“鸡贼”的看了一眼大郎,见他似乎并未特别注意二人的谈话内容,就小声的在吕贤耳边说道:“到时候,全县的小娘子都要去静云庵哦。” 吕贤哑然一笑,“会心”的点了点头。 “对了吕兄弟,马上要到吃饭时候了,你这是上哪去?”二郎好奇的问道。 吕贤无法,只得搪塞道:“四处逛逛,整日里尽是吃吃喝喝,身子都要锈了。” 二郎不明白身子怎么能生锈,又不是铁做的身子,不过还是说道:“那我与吕兄弟一道去逛逛吧,且等我将农具送回家中。” 吕贤点了点头,慢慢的往村外走去,二郎背着农具,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大呼一声:“不妙不妙。”说完,就把农具扔给了大郎,自己一溜烟儿追着吕贤而去。 吕贤见二郎去而复返,笑问道:“你这火急火燎的,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二郎懊恼的抓了抓脑袋说道:“刚才小弟都是与你开玩笑的,吕兄弟不要往心里去。” “刚才?你是说寒食节的事情吧。”吕贤疑惑的反问道,后者赶紧点头,复又神色认真道:“寒食节吕兄弟还是不要去静云庵凑热闹了,那天定会人头攒动,颇为拥挤,去了反而不美。” 吕贤一听,觉着也是,他可不喜欢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感觉,于是便条件反射似的点了点头。二郎见吕贤这么爽快就答应了,高兴的欢呼了一声,便说道:“寒食节让我娘带着大哥去烧香祈愿,你我二人,还有我那妹子,咱们三人可以去踏青,吕兄弟你看如何?” “踏青呀?挺不错的,不过,西寻想来是不会与我同案而座的吧?”吕贤说道。 二郎想了想,便拍着胸脯说道:“此事就交与我来办,我这个做哥哥的话,她哪敢不听,万一哪天我那妹子静的过头,想不开了出家为尼,那我娘非要伤心死不可。” “这话说的在理,西寻性子内向,所以要多带她四处走走,多见见人,多与人交流,让她心态放松,这样她或许会慢慢便的开朗起来。”吕贤不假思索的开口说道,当然,他这是想当然的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治疗自闭症患者,想来应该是让西寻多见见生人,习惯了,自然也就不会那样内向了。 二郎听到吕贤的话后,着急的问道:“此话当真?” 吕贤叹了口气,说道:“哎,且试试吧。”说完,便朝前走去。 这时,西寻打角落里无声的走了出来,看着二人的背景,喃喃自语道:“他是在关心我吗?” 再说苏管家在刘婶那里什么也没打听出来,只得失望而归,苏母听到管家也没打听出什么来,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想来吕贤是一个没什么背景的穷小子,不然怎会人都走丢了也不见本家来找,也没听县衙里有什么寻人的告示,于是苏母便把此事抛之脑后,与这样的小子斗,完全提不起苏母的兴致来。 转眼便到了寒食节,家家户户灭了灶火,拿出昨日已经备好的寒食粥、寒食面、寒食浆、青精饭及饧灯食物,寒食节习俗,有上坟、郊游、斗鸡子、荡秋千、打毯、牵钩(拔河)等。其中上坟之俗,是很古老的,中国过往的春祭都在寒食节,直到后来改为在清明节。所以,对于宋人来说,寒食节既是一个祭祀的日子,又是一个娱乐的日子,平尹村的百姓迁到河阳县不过短短十几载,上坟之人不多,所以村中百姓大多选择径直去静云庵烧香祈愿,以求来年风调雨顺,得个好收成。 也不知道二郎是如何与刘婶商量的,寒食节这日,刘婶果然早早的带上大郎前往静云庵,接着二郎让吕贤先出发,往南郊方向走去,而二郎则负责把妹子给带出来。 吕贤倒不以为意,就孤身前往南郊。家里面,西寻乖乖的坐在椅子上,二郎在屋子里踱来踱去,都快给西寻跪下了。 “妹子,哥求你了,咱们一块儿去踏青好吗?” …… “我的好妹子,吕兄弟不是坏人,你怕他作甚?” …… 二郎见西寻依旧摇头,只得拿出杀手锏来,说道:“妹子,你若是不来,哥哥便不会把你做的衣裳交给吕兄弟的。” 西寻听到这里,眼眶顿时变得微红,喉头滚动了半天,才低声说道:“二哥莫要欺负于我。” 二郎不禁哑然,看到西寻哭了,心中实在是不忍,家中就这么一个妹子,是他看着长大的,疼爱有加,如今妹子在自己面前委屈的哭了,二郎如何能够看得下去?不过,二郎想了想吕贤的话,还是强自忍住,对西寻说道:“哥哥言尽于此了,你去还是不去?” 西寻没有开口,坐在那里犹豫了半天,见二郎表情果真坚定,就慢慢起身起身,从床头的木箱里,取出一个包裹交与二郎,又取出一个包裹打开,二郎一看,西寻手上的包裹里,却是一件粉色湛蓝边的背子,二郎心中着急,忍不住就要开口道:就是去踏青,换这么好的衣服作甚?不过转念一想,马上就自嘲的笑自己不解风情,嘴里哼着小曲儿,拿着包裹,摇头晃脑的退出了正屋。 再说吕贤在路上慢慢的晃悠着,果然如同二郎所言,一路上马车不断,人来人往,小娘子倒是果真不少,好不热闹,看样子都是往静云庵的方向而去,这时,一辆豪华的马车打吕贤身边而过,这马车端的是宽大些,占尽了道路,路上行人纷纷躲避,吕贤见马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得跳到一边的麦田躲避,待车过去后,吕贤还能听到马车里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让吕贤不由的摇头苦笑,原来富二代欺负人是有传承的。 到了岔路口,吕贤便朝右拐去,如此一来,行人渐渐减少,找了一处空旷的空地,四下望去,人并不是很多,还尽是年轻男女,或跪坐而谈,或举杯对饮,或双双引线放风筝,吕贤不禁感叹:这宋朝的风气还真是开放,这些年轻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跑到这里幽会,还这么明目张胆。 此时吕贤不知道二郎是否已经劝服西寻,他一个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地上,顺手抓过一根刚刚长出来的野草,嘴里嘀咕道:“其实想想,在宋朝生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等将来户籍问题搞定了,自己也去混个举人出身,这样,就算自己无意中犯了罪,顶多被发配,也不会丢了小命。”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吕贤便看到二郎远远而来,走路都有点飘,似乎极为得意。身后还躲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当然,这是相对于二郎的身材来说的,这身影无疑就是西寻了。二郎长得虽然人高马大,不过就是有些瘦弱,大郎就不同了,虽说个头没有二郎高,但是人家大郎长得敦实呀,往那一站,绝对有震慑力。 西寻不时的从二郎身后探头探脑的打量吕贤,吕贤只能微微一笑,装作在欣赏远方的风景,不与西寻目光对视,以免让西寻紧张。 “让吕兄弟久等了,真是失礼失礼。”二郎人还未到,声音便至,吕贤笑着说道:“二郎何时变得如此拘礼了?坐下吧。” 说完,吕贤又赶紧把自己的眼神打二郎那边挪开。 二郎笑呵呵的坐下,完全不顾西寻在他背后扯他的衣裳。眼见二郎已经在吕贤身边坐下,四周再无遮挡之物,西寻深吸一口气,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今日踏青的吃食,都在她手上的篮子里呢。 二郎装作与吕贤闲聊,然后不露声色的动了动胳膊底下的包裹,西寻彻底无奈,知道这是二郎专门做与她看,顿时弄了个大红脸,只得在二郎身边坐下。 眼见西寻总算是不情不愿的坐下了,吕贤也松了口气,刚刚无意中瞅见西寻的时候,吕贤竟然发现西寻今日竟然梳妆打扮了一番,像是用了那些胭脂水粉了,肤色明显白了许多,这还是吕贤第一次看到西寻的庐山真面目,虽说不上什么大美人,不过胜在清秀,反而有种返璞归真的美。 西寻自打坐下,头一直低着,更别说言语了,二郎笑呵呵的把胳膊下夹着的包裹递给吕贤道:“这寒食节虽无送礼习俗,不过,吕兄弟还是要收下这个。” 吕贤边打开包袱一角,边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然后摊开仔细一看,竟然是直掇,乃是宋朝官员退休之后常穿的服装,没想到二郎竟然给自己这身衣服,不过想了一想,吕贤倒也释怀,想到宋朝开放的社会风气,虽然宋代的服饰制度对官服和民服的颜色、样式都做了很多规定,不过,宋朝的百姓根本不把朝廷的服饰制度当回事儿,宋代人的穿著只能被形容为“极致的乱”。记得不知道宋朝哪位皇帝都抱怨过,说是“士庶之间,车服之制,至于丧葬,各有等差。近年以来,颇成逾僭。” 这段话的意思是:官民之间,在着装、车驾、丧葬等方面,本来都是有等级规定的,但是近几年全都乱了,逾僭甚多。北宋文学家张耒曾经说,官府衙役的衣服与知州、县令相差无几,公卿大夫与武官的着装基本雷同。上上下下穿衣戴帽不讲规矩,竟然乱到这个地步,难怪连皇上都看不下去了。这也难怪二郎敢堂而皇之的把这件只有退休官员才能穿的衣服送与自己,同时吕贤还钦佩了一番宋代百姓的彪悍,这事儿若是放在明清两代,估计都够满门抄斩了,要知道当初和珅被杀,最大的理由也不是他贪污,而是逾僭。三人在空地坐下,二郎知道西寻不易开口,只能代自己妹妹说道:“吕兄弟,这件衣服可是……” 吕贤看了看手上的衣服,不等二郎说完,就赞叹的说道:“刘婶的女红真的不错,没想到,人手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衣服,竟然跟缝纫机上做出的衣服一般无二。” 二郎有些不靠谱,当然,说他不靠谱是因为,此时,他听到“缝纫机”三个字的时候,完全把替妹子邀功的事情抛之脑后,等吕贤话音刚落,就脱口问道:“吕兄弟,这缝纫机是何物?也能做衣服?” “当然了,却是比人做衣服快了许多。”吕贤不假思索道。 二郎想了想,条件反射似的问道:“与那售与留香居的秘方一般,也能换些资财?” 这回吕贤只是笑了一下,不再回答,心道:这二郎的头脑倒是适合经商。 吕贤与二郎两人在一旁交谈,一边的西寻早就如坐针毡,心中暗怪自己的哥哥,怎就不把衣服的事情说个明白?如今时机已过,吕贤已然认为衣服是刘婶所做,别说西寻实在无法与吕贤说话,便是果真能说,此时再开口解释,岂不是显得唐突? 二郎见吕贤不再开口,只能讪讪的摸了摸脑袋,四周打量了一眼,发现周遭尽是一些年轻的郎君娘子在谈笑风生,看那穿着,多是有身份的人,二郎想到自己只是个农户,顿时感觉自卑。不过,二郎的自卑情绪没停留多久,便想到了:吕兄弟不就是个读书人吗?哼,如今我家也有了读书人,也好叫别人小瞧不得。 于是二郎装作随口搭讪般与吕贤说道:“吕兄弟,小弟是个粗人,只是听闻那些读书人多喜欢在寒食节作诗,吕兄弟可否能让我兄妹二人也听些个诗句?” 吕贤此时换了个舒适的坐姿,听二郎如此一说,便懒洋洋得说道:“说到寒食节,春秋时,介之推历经磨难辅佐晋公子重耳复国后,隐居介休绵山。重耳烧山逼他出来,子推母子隐迹焚身。晋文公为悼念他,下令在子推忌日禁火寒食,形成了今日的寒食节。” 二郎听的津津有味,虽不知道春秋是何时,晋公子是何人,不过二郎还是悄悄记下这些个典故,想来能作为以后自己吹牛打屁的谈资。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七章 抄袭风波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既然话匣子打开,再加上此时周遭并无太多人,吕贤也没了顾忌,索性就说个痛快:“不少文人墨客都曾写诗描述过寒食节,像是唐朝诗人韩翃就曾写过,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烛蜡,轻烟散入五侯家,描述了寒食节京城落花飞舞、杨柳摇曳的暮春景色。” 二郎虽然听的云里雾罩,不过还是装作欣赏一般,吕贤读了首诗之后,二郎顿感这次踏青也诗意盎然,档次都提高了,刚才还想着若是碰到同村好友,要邀请过来一起畅聊,如今,那些人怕是没资格坐在此处了。 吕贤不知道二郎的这些花花心思,他觉着此时的氛围刚好,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难的放下心防,侃侃而谈。于是便继续说道:“本朝写诗描述寒食的佳作也不少,像宋之问的《途中寒食》,马上逢寒食,愁中属暮春。可怜江浦望,不见洛阳人。北极怀明主,南溟作逐臣。故园肠断处,日夜柳条新。” “还有呢?”二郎问道。 想了想,吕贤道:“还有一首《寒食帖》,我自黄州来,已过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吕贤还未说完,不曾想二郎竟然接了下来:“今年又苦雨,两月秋萧瑟。卧闻海棠花,泥污燕支雪。暗中偷负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头已白,对吧?” 这回轮到吕贤惊讶了,一边的二郎好不得意,卖弄道:“这是苏学士的大作,在坊间颇为流传,听的多了,便记在了心中。” 吕贤呵呵一笑,这才想起,苏轼苏东坡,在宋朝绝对是个引领潮流的人物,不仅是中国历史上不世出的文豪,更是北宋四大书法家“宋四家”之一,宋朝行书第一人,其画则开创了湖州画派。可以说,他的吃,穿,用,行等物,都成为宋朝的一项潮流,东坡帽,东坡巾,东坡肉等等,风靡一时。甚至因其文、词颇多于著作,宋代每逢科考常出现其文命题之考试。故时学者有曰:“苏文熟,吃羊肉、苏文生,吃菜羹”之说。地位之尊崇,不得不让人佩服。 他是天下儒林的代表,就算是宰相,也不敢慢待于他,就是皇帝贬谪了他,也要派沈括去杭州看他,交代道“好好待他”!即便是曹太皇太后,病危期间,也不忘于神宗皇帝道:“不用为我赦免天下以祈福,只需赦免苏轼一人即可”,宋末党争残酷,若非高太后一直在保着他,以他的性格,何以安身立命? 这么一个全民偶像,其影响范围,涵盖当时的日本朝鲜,当年苏东坡被贬,日本人狂热的崇拜着苏东坡,甚至想把苏东坡接到日本奉养,虽未成功,却也派了两个仆人,精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如此之人,他的佳作,又怎能不被百姓所传颂? 只是可惜自己无缘一睹苏东坡的风采了。吕贤穿越之后,从来不敢开口问如今是何年月,即便问了,别人也只会回答如今是几月初几云云,要是他敢开口问现今年号是什么,一准儿会被当做怪物,就如同后世一个人不知道今年是2013年一般诡异了,所以吕贤只知道此时是宋末徽宗朝,苏东坡已驾鹤西去多年了。 二郎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又有不少同村的人烧完香后,徐徐而来,此时正是卖弄之时,故而二郎连忙央求吕贤再来一首,吕贤面露难色,心道:你以为我是神童,过目不忘呀。不过,架不住二郎的碎碎念,而一边的西寻竟也侧目偷看了他两眼,似乎也是想听,吕贤无奈,不忍拒绝,心道:宋朝真是一个浪漫的朝代,把诗词当做流行音乐,若是再配上韵律,怕是西寻这样自闭的人也能哼几句了。想到今日乃是上坟之日,搜肠刮肚了一番,说道:“好吧,最后一首了,小溪澄,小桥横,小小坟前松柏声。碧云停,碧云停,凝想往时,香车油壁轻。 溪流飞遍红襟鸟,桥头生遍红心草。雨初晴,雨初晴,寒食落花,青骢不忍行。” 吕贤最后一个音刚落,不见二郎有何反应,便听身后三声击掌,随后传来一声娇美的声音道:“好词,当真是好词。”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吕贤心中一顿,暗叫不好,转头一看,不是苏芩儿又会是谁? 苏芩儿今日没穿那身招牌式的红妆,而是一身浅蓝色的行装,裙角上绣着细碎的樱花瓣,身披银白貂皮大氅,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脸上薄施粉黛,更显娇红。 吕贤见这苏芩儿一身打扮,美的无懈可击,只得摇头苦叹: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完美的女子?造物主真是不公平,不过随即自嘲的笑了笑,也不起身,冲苏芩儿打趣道:“今日苏娘子又来讨水?不巧走的匆忙,未曾携带。” 苏芩儿脸上闪现一丝怒色,不过转瞬即逝,也不答话,朝身后的小厮使了个颜色,小厮忙把一块一尺见方的丝绸铺在西寻身旁,苏芩儿优雅的双腿侧在一边坐下,冲二郎跟西寻微笑颔首,算是行礼,又复而对吕贤道:“前日小女子邀请吕郎君,不曾想被吕郎君以才疏学浅推辞,今日再会,却知吕郎君是在敷衍小女子了。” 吕贤连连摆手,反驳道:“哪有敷衍?不过是颂读了几首前人的诗词,来与这寒食节应个景而已。” 或许是因为天气还有些寒冷,苏芩儿搓了搓手,眨着眼睛看着吕贤,好奇道:“请恕小女子才疏,唐时韩翃的《寒食》,宋之问的《途中寒食》,小女子都曾熟读,更无论东坡居士的大作《寒食帖》了,吕郎君,但这最后一首词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为何小女子从来不曾拜读过?” 吕贤越听越觉着不对劲,待苏芩儿说完,吕贤早已冷汗连连,心道:不好不好,抄串了,这最后一首词《梅花引?苏小小墓》不是宋之前的,都怪二郎央求,我怎么脑子一热,把明末的诗词都给搬来了?这可如何解释? 一边的二郎自然不懂得其中的门道,但是为了不懂装懂,他还是正襟危坐,一个劲儿的点头附和。苏芩儿是谁?是河阳县的宠儿,他二郎哪敢拂了苏芩儿的意思?只能充当见色忘义之辈。西寻自苏芩儿坐下之后,竟然一直在偷偷注视着苏芩儿,看那眼神,似乎有崇拜之意,而苏芩儿跟一个捉贼拿到赃物的侦探一般,嘴角上翘,很是得意,不过,这嘴角的弧线还真好看。等等,想什么呢。 吕贤见苏芩儿神色认真的盯着自己,再也无法强装镇定,只得编个谎言,尴尬的笑道:“苏娘子好学问,这个,确实是某一时兴起,随口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让苏娘子见笑了。” 苏芩儿此时面色端庄,内心早就乐开了花,心道:还想欺瞒与我?看我不拆穿你。便继续说道:“吕郎君大才,好一句雨初晴,寒食落花,青骢不忍行。” 吕贤连忙点头,谦虚了起来,说多是错,与其这样,不如沉默。 苏芩儿初时有些沾沾自喜,仔细回味了这句诗之后,顿生恼意,心道:不就是刚刚在路上,我的马车差点冲撞了你吗?至于要写诗泄恨吗?真是小气的男子。见吕贤此时头上似有一层密汗,苏芩儿又忍不住想笑,还道是你看我过轻,原来也是再此做那镇定模样。复问道:“吕郎君诗中提到的小小,莫非就是前朝的歌姬苏小小?看不出吕郎君也有此种情愫。” 吕贤脸上笑容不变,心中暗骂:情愫?苏小小?这都哪跟哪呀,真是悔不当初,没事儿学人家吟什么诗。不过,刚刚已经沉默半天,此时再不开口,就显得无理了,只得硬着头皮道:“却不是苏娘子所说的情愫,而是为苏小小感伤。” 此话一出,苏芩儿顿时被提起了兴趣,这宋朝流行歌姬,勾栏里面歌姬成堆,苏芩儿很是不喜男人入勾栏招歌姬作乐,奈何这是男权社会,苏芩儿也没办法,不过,她对歌姬可不曾报一点好感,听到吕贤说为一个前朝的歌姬伤感,心中不免觉着吕贤是个登徒浪子,但她还是决定,且听吕贤一番解释,若是无理,再拂袖离去也不迟。 吕贤仔细想了想苏小小的生平,组织了一下言语,装作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道:“出身官宦,满腹才情,流落红尘,便是身后万千光环,却也只道是冷暖自知,偏遇薄情人,终日翘盼首,夜夜泪洗面,芳容枯槁。幸得有情郎,奈何红颜薄命,金榜题名时,香消玉殒夜……”说到这里,吕贤也不禁为自己的话给感动了,偷偷打量了一下苏芩儿,见她眼眶都红了,想必能让她信服了。 这苏芩儿嘴里喃喃的重复着:“金榜题名时,香消玉殒夜,真是可悲可叹,原来歌姬之中,也有如此奇女子。” 吕贤松了一口气之后,脸上那副悲伤的表情立马消失,笑着跟苏芩儿说道:“刚刚某就是想以诗来悼念这位奇女子,不曾想被苏娘子听到了,真是献丑了。” 苏芩儿见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整理了一下情绪,说道:“想不到吕郎君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吕贤真想白她一眼,腹议道:难不成我是辣手摧花之人呀? 二郎此时虽然正襟危坐,心思早就飘飘然了,心中正在惊喜的欢呼:谁能相信,谁敢相信,我二郎竟与苏娘子同坐一处,料那些河阳才俊,也不尽是人人都有这个福气。这事要传出去,我刘二郎想不出名也难呀,看以后谁敢再瞧不起我,那便是瞧不起吕兄弟,更是瞧不起苏娘子呢,能与苏娘子同坐一处的人,能不是个体面人吗?哈哈,吕兄弟果真是妙人。 苏芩儿是与一众小姐妹们一同出来踏青的,在此已经耽误许久,而四周不少年轻男子,自打苏芩儿出现在此之后,纷纷上演着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戏码,与面前的女子交谈着,眼睛却时不时的看向苏芩儿这边,若是吕贤敢做出什么无礼的举动,定要让他血溅当场。苏芩儿叹了口气,见远方姐妹们召唤,颇有一种时光飞逝的感觉,只得与吕贤等人欠身行礼道:“今日听到吕郎君这番见解,也算是颇有新意,时间不早,小女子不便叨扰了。” 吕贤也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倒是二郎慌了神,眼睛直瞟吕贤,那意思,你赶紧起身去送送苏娘子呀。可惜吕贤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急的二郎赶紧说道:“苏娘子好走,苏娘子好走。”说完之后,二郎才觉着自己刚才过于急切,顿时满脸通红,赶紧低下了头。 苏芩儿见吕贤如此傲慢,自己要走,他竟然也不出声辞别,只是点头,也太无礼了,不过这话苏芩儿却不好开口,只得恨恨起身,转身就走。 吕贤松了口气,总算是走了,刚才自己都能感觉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杀气。不过自己怎么在苏芩儿面前,老是那么紧张呢?真是怪了。 苏芩儿慢慢走着,心中也觉着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儿?今日我不是来找那厮的晦气的吗?怎就坐在那里,与他一同谈论诗词了呢?哼,写一首烂诗又能怎样?那人还是好生无礼,端的是小心眼,竟然作诗泄恨,还是个登徒子,竟然为一个歌姬作诗颂扬,真是恬不知耻。不过,他讲的倒是挺有意思……苏芩儿满腹矛盾的回到了姐妹群中,众人纷纷八卦的问她怎么样了,有没有羞到吕贤云云,结果苏芩儿一脸茫然,这群小姐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不可思议,苏姐姐竟然与得罪她的人相安无事?这世界真是疯狂了,话说周衙内现今还趴在床上,不能起身呢。于是,众人眼神中透露出了更加旺盛的八卦火焰。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八章 销售手段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寒食节过后,吕贤跟二郎又去了一趟河阳县城,却是受到李温之邀。 到了河阳城,吕贤与二郎径直被人从后门引到了待客的大厅,李温早就等候多时,双方各自行过礼之后,李温示意一旁伺候的小厮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递给吕贤。 吕贤自知这是李温做出了样品,要来让自己品鉴,更何况他一接到小瓷瓶,一股香味便扑鼻而来,吕贤打开红布瓶塞,轻轻闻了一番,皱了皱眉头,与李温道:“李掌柜,这味道闻着过于浓郁了些,反倒引人反感,莫非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李温老脸一红,于吕贤道:“吕郎君好眼力,当初老夫按照吕郎君给的法子,确实提炼出比普通香料更为香浓的,精华油,只不过,嘿嘿,时日尚短,老夫来不及从南方调配烈酒,故而先用普通酒水勾兑,结果出来的香水竟然是此种味道,老夫虽是急于求成,但毕竟提炼香水所用的香料价格也不菲,老夫心中实在没底,想让吕郎君先行验过一番,。” 吕贤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又道:“怕不仅是酒水的问题吧?里面似乎也少用了几种香料吧?”吕贤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对后世的古龙香水的味道过于熟悉,闻过李温做的样品之后,发现味道根本不对。 李温叹了口气,与吕贤道:“吕郎君说的没错,里面少了产自佛罗安国的柠檬与西蜀的迷迭,前者要等下一批佛罗安国的商船来的时候才能购得,迷迭倒是已在蜀中栽植,老夫已着人就近到汴梁去购买了,相信月底就能运到河阳。” 吕贤“哦”了一声,又说道:“佛罗安的柠檬确实不易取得,李掌柜可以用些花香精华油替代,文人学士不是崇尚梅兰竹菊吗?或许可以用这几样花香精华油代替,李掌柜可以试试,或许效果也能不错,不过烈酒不能省了,不然这香水的香味就要大大折扣了。” 李温听的只是点头,一一记下,待吕贤说完,李温复问道:“那这香水如何出售?作价几何?” 这话倒引起了吕贤的兴趣,反问道:“至于出售方式,由李掌柜自己决定,或自家垄断,或批发出售,至于作价,我觉着此物属于奢贵之物,李掌柜自行算过成本之后,可将利润翻一翻或两翻。” 李温听到这翻番的利润,顿时满脸激动,但是又觉着不妥,试探的问道:“这香水的成品已经极高,这小小一瓶的香水,耗去的香料,加上工钱,已经有二十余贯了,若是再利润翻番,还会有人买吗?” 吕贤不以为意道:“记住,这是奢侈品,什么是奢侈品?不是一般百姓能够用的起的,用的起香水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是不在乎百八十贯钱的,因为香水以后会成为他们身份的象征,我们要做的,就是要造势,要包装,要控制香水的数量,如果京中权贵,乃至官家都用上了香水,李掌柜还害怕价格太高的问题吗?” 一句话说的李温倒吸了口冷气,权贵?官家?这吕郎君好大的野心,不过,若果真如此,那天下富人,还不是对香水趋之若鹜?便是一小瓶百贯钱,怕是自己的小作坊,也无法供应呀。 吕贤见李掌柜陷入沉思,又继续循循善诱道:“初时,这些香水可以不用售卖,运到汴梁城,通过你的关系,将此物送到达官贵人手上,让他们知道此物的妙处,然后不愁没人为你宣传,不要心疼那些钱。接着,可以继续扩大宣传,根据每款香水的香味特点,出高价悬赏,让那些学富五车,名满天下的才子,为我们的香水赋诗一首,就说将来是要刻在装香水的瓷瓶之上的,李掌柜想想,香水将来是要卖与权贵富商的,哪个才子不愿意让自己的大作流传于世?或者让高层看到自己的大作,进而被赏识,走上官途?所以,那些才子怕是分文不取,也会哭着喊着来找你的。想来,那些附庸风雅的权贵,也不介意亲自拙笔,为你写上只言片语,如此一来,效果更好。” 李温越是听下去,心中就越是震惊,不仅仅为了香水日后的价值,更是因为吕贤为他提供的营销手段,李温自认为也是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商人了,可是,听了吕贤的话,李温觉着他的那些经验,在吕贤面前,怕是分文不值了。李温心中开始暗暗高兴当初找到了吕贤合作,不仅拿到了这价值斐然的配方,更是免费学了一手,要知道,那些大家族可是一直把他们的经商手段藏的严严实实的,哪里向吕贤一般,信手拈来,说与他人听? 李温此时心中对吕贤更加敬重不已,小心翼翼的问道:“吕郎君此法,可以说的上是前无古人了,老朽受教了,只是若按吕郎君所言,那前期的投入是否过大?” 吕贤笑了笑道:“那日,李掌柜自报家门,却只道自己是个掌柜的,再加上这留香居如此精致典雅,想必身后有大股东吧?” 李温面色诧异,心道:他是如何看出我身后有东家的? 其实吕贤也是随便一猜,因为香水这块蛋糕过于庞大,当初李温敢一口吞下,想来这个留香居绝非等闲,再看李温,虽然是个精明之人,但是却少了那种,恩,少了那种气势,所以吕贤才有此一猜。 李温此时倒不知道如何作答了,他没有得到允许,是不能随意将自己的东家给说出来的,只能在一边干笑。 吕贤也不怪罪于他,继续说道:“若是留香居确实有心无力,也可以以红利的方式,吸引别家资金,当然,这些都要看李掌柜的意思,但是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温好奇道:“吕郎君但讲无妨。” 吕贤喝了口茶,笑着对李温道:“莫要图省钱,把这天大的买卖做成了沿街摊贩的行当。”说完,吕贤对李温拱手道别,带着二郎出了后厅,留下李温一人在屋里发呆。 李温哪里不知道吕贤的意思,若真按照他原先的销售方法,那一定跟前些日子那些番外香料一般,直接放在铺中售与那些贵妇,价格至多也就三五十贯,到时候,即便香水成为权贵富商的宠儿,他李温也不能再擅自抬价了,因为这样就会引人憎恨,甚至会被人群起而攻之,说自己为富不仁,如此一来,这买卖可不就成了沿街摊贩的买卖了吗?但是如果按照吕贤的方法,先在京城权贵圈子里打出香水的名气,再按照香水的名气定价,至少也得是百贯一瓶,不仅会成为那些达官贵人身份的象征,而且这利润也成倍的增长呀。 想到此处,李温哪里还敢耽搁,先是派出数个小厮四处催货,然后又匆匆去找他的东家了。 再说吕贤二郎出了留香居,二郎的心就一直没有平复过,刚刚吕贤与李温的对话,二郎全部听在耳中,越听,二郎的心就跳得越快。特别是听到吕贤最后那句“天大的买卖”的时候,二郎甚至有种要昏厥的感觉。他如何能平静的了?按照吕贤与李温所言,将来那个什么香水是要卖给达官贵人的,一小瓶都能售价百贯,那三成的红利对于二郎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了,二郎甚至在想,哪怕拿到香水一年的利润,他也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不理会二郎的想法,吕贤倒是一直在琢磨要给自己购置一处房产了,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虽说刘婶一家人对他挺好的,但是他也不能死皮赖脸的住在人家里不走,再者,住在平尹村确实多有不便之处,于是吕贤问二郎道:“二郎,要在这县城里买处宅子,需要多少钱?” 二郎的思绪被打断,听了吕贤的话,想了想他在坊间听说过的小道消息,跟吕晓说道:“若是要买城中现有的宅子,我曾听牙人说过,这买宅子要看两件事情。” 吕贤好奇道:“哦?哪两件?” 二郎见吕贤这个读书人都有求教自己的时候,顿时觉着非常自豪,卖弄道:“一是要看房子的位置,风水与前房主的身份。” 吕贤见二郎一副笑容,立马知道这厮是在卖弄了,吕贤虽觉着好笑,但是也不当面揭穿,反而朝他作揖打趣道:“那某便要向二郎讨教一番咯。” 二郎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笑着答道:“这城中的宅子,以城北为贵,以官宅为贵,河阳县的达官贵人,大多居于城北,若是宅子的主人还坐过一官半职,宅子的价格也稍贵于其他宅子。” 吕贤想了想,觉着也正常,又问道:“那第二件呢?” 二郎如数家珍道:“这第二就要看宅子里房舍的数量了,一般贵人宅子取三六四八之数,一间十五至二十贯,三十六间房舍的宅子就需要七千两百余贯了。” 吕贤笑骂道:“要那么大干嘛?七八间屋子就行了。” 二郎说道:“那便是普通百姓的宅子了,七八间屋子的宅子,在河阳县城价格大约百贯即可。” 吕贤心中暗暗惊奇,这宋朝的房价这么便宜吗?宋代大部分的建筑材料还是砖瓦,一百贯钱相当于后世不到两万七的价格,就能买一套七八间屋子的小宅子,虽然这河阳县与汴梁杭州之地无法比拟,不过,宋徽宗时张根指出:“人臣赐第,一第无虑数十万缗,稍增雄丽,非百万不可。”所指为京师开封的豪华宅第。宋真宗时,胡旦在杭州欲向知州借2000贯“创立鉴湖别墅”。如此看来,宋朝末年,一线城市的豪华府邸价格相当于后世的数十万人民币了。吕贤心中感慨:要是后世的房价也能够如此,还多少人就不用再愁买房了。 吕贤盘算着,留香居的分红到年底才能拿到,若是李掌柜的宣传攻势耗时再久一些,那他还要再多等些时日,即便想买房,也是来年的事情了,想到此处,吕贤索性放下此事,与二郎找了家饭馆,饱餐了一顿,就回了平尹村。 第九章 篇外 西寻之决意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篇外篇西寻之决意 西寻最近很烦恼,但是也不尽是烦恼,她很疑惑,多少年了,她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困惑。她的世界与现实的世界是平行的,没有交点,所以,她觉着自己没必要向周边的人诉说什么,因为谁也不会明白,理解。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西寻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小时候总是被村中那些童子戏弄,说她是个没有爹爹的野种,西寻也曾辩解过,但事实就在那里,让西寻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西寻不敢问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别的孩子都有爹爹,偏偏她没有?为什么她只能看着别人的爹爹给女儿编草蚂蚱编花环?为什么别的小孩都能坐在爹爹的肩头兴奋的喊叫?西寻问过母亲一次,结果,母亲哭了一晚,从此,西寻便不再问了。 村中的童子都不再与西寻玩耍了,因为西寻的哥哥动手教训了那些童子,于是西寻只能孤单得站在远处,一双无辜的大眼,充满期盼的看着远方那些玩耍的童子,自己,却无法加入。西寻有时候觉着这都是哥哥的错,不过,后来她觉着,也不是哥哥的错,应该是自己的错,谁让自己是个没有爹爹的孩子呢? 这样的想法无时无刻不在西寻的脑子里出现,但是西寻却无人可以诉说,于是西寻便跑到了村后清净的土坡,坐在那里,喃喃自语,把心中的难过,伤心,都诉诸于四周冰冷的空气,至少,它们会静静的聆听她。慢慢的,西寻便习惯了,话也越来越少了,因为她的话,都讲与空气听了。 后来,他来了,来的是那么的突兀,却又让自己如此的悸动,以至于,都忘了躲避。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告诉母亲,自己要给他煎药送药,很庆幸不是吗?母亲同意了。那一阵子,西寻投入了她全部的精力去照顾他,却依旧惴惴不安,“若是药煎的火候不对怎么办?若是我送药的时候他醒了怎么办?若是药送的早了,他醒来喝的时候凉了怎么办?若是他喝了药不管用怎么办?……”这样的困惑每天都充斥在西寻那敏感的脑子里,那一阵子,西寻觉着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都快断了,那一阵子,西寻失眠了,晚上母亲醒来,发现西寻正睁着眼睛在傻笑,着实吓了一跳,西寻只得闭上眼睛假寐,可是根本毫无睡意。她在回忆着他的每一个细节,他总是安静的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如同土坡后的空气一样安详,让人熟悉,那一刻,西寻便坚定的相信,这是上天为她派来的使者,这也是上天赠与她的礼物。 后来,他醒了,西寻却有些失落,因为西寻没有借口再悄悄的走近他,注视着他。但是,西寻却觉着与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难道只是因为他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吗?西寻很想问他,“你在想什么呢?你为什么总爱对着云彩发呆呢?” 原来,他的话也不多,这让西寻更加坚信这是上天给予她的礼物,因为她固执的认为,这是与他的共同点。西寻至今都记得,当初为了唤他一声,耗费了自己多少的勇气,而他转身的一刹那,西寻看到了他的微笑,还有他眼中的那一抹,温柔,西寻觉着一切都值了。 有时候西寻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胆怯,为什么鼓不起勇气,就那样,默默的走到他的身边,静静的守着? 后来,西寻听到了他跟自己二哥的对话,西寻也明白了他的心意,他想让自己与他说话,不是吗?他想带自己出去走走,不是吗?他是关心自己的,不是吗? 为了那件直裰,西寻整整两天没有合眼,因为她太想知道,他看到衣裳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的神情?后来,二哥来求她了,那一刻,西寻的内心太复杂了,她怕,怕自己的懦弱,让他反感,但是,她更怕,怕自己错过了自己最想看到的他的神情,于是,西寻哭了,不是因为二哥的咄咄逼人,而是因为自身的矛盾。 最终,西寻还是决定去了,是的,做出这个决定,几乎让西寻虚脱。西寻静静的坐在桌边,像是对待珍馐一般,小心翼翼的拿出他送的粉黛,打开锦盒的瞬间,西寻似乎有种窒息的感觉,因为,这些都是他送的。想想当初拿到这些东西的过程,西寻都忍不住想哭,因为那时,她真的想跟他说“谢谢你,我好喜欢。”但是,西寻什么也没说,自己紧张的举动反而让他举足无措,看着他无奈的苦笑,转身,西寻有种心疼的感觉。 家里没有铜镜,西寻也从未涂脂抹粉过,她不知道自己的妆是否妥当,只得躲在二哥身后,不敢露面。后来,西寻发现他只是慵懒的半躺在地上,似乎并没有注意自己的装扮,那一刻,西寻有点失望,哥哥坐了下来,那一刻,西寻的脑子里一直在重复着同一个声音:坐下,西寻,他希望你坐下。 西寻的腿有些颤抖,紧紧的咬着下唇,总算是没有逃走。西寻不敢看他,因为西寻总是觉着他在注视着她。 西寻有些埋怨自己的二哥,明明是自己为他做的衣裳,二哥怎么就不说清楚呢?还没来得及不满,他便开始侃侃而谈了,不过,念诗的他,为何如此具有魔力呢? 后来,苏芩儿来了,西寻看到苏芩儿举手投足间是那般的自信,看到了他与苏芩儿对话之时,他心中的那丝紧张,心中寂灭多年的火焰,终于复燃,西寻看着他脸上,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微笑,悄悄的对自己说“那么,他的未来,就由我来守护吧。” 第十章 虚惊一场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来到宋朝两个月了,吕贤已经适应了宋人的生活,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虽说每日粗茶淡饭,但是也能经常拉着二郎到县城开荤。 寒食节过后,西寻似乎也有些些许变化,见到吕贤,总不至于再远远躲开,吕贤见状,却是笑了笑,心道还需慢慢来。 自打上次他从李温那里支了三十贯钱之后,钱都一直放在二郎那里,几次去城里打牙祭,实在是不经花,比方说,第一次吕贤去打牙祭的时候,能点一桌子菜,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就只敢点一碗带荤腥的面了。这让吕贤脸红不已,太对不起穿越者这种有前途的事业,看看人家那些穿越的,不是帝王将相,就是能够操纵帝国金融,最不济的,也能占岛为王,逍遥自在,反观自己,天天窝在一个巴掌大的村庄里,锦衣玉食没有,一日三餐都是带有麸皮的麦饭,身上穿的也不是绫罗绸缎。吕贤觉着太委屈了,好得也是名牌建筑大学的毕业生呀,怎么混的如此惨淡? 再看二郎,现在小日子过的是滋润无比,自打那天踏青的时候,与苏芩儿同坐一处,二郎的身价是水涨船高。先是成为了村中的灵魂人物,就连保长见到二郎,也得先低头作揖,问一句“刘家二郎好。”对此,二郎自然是受宠若惊,地里的农活也不做了,天天在村子里背着手,哼着小曲儿溜达,享受这村中百姓对他的敬仰之情。后来就更加离谱了,甚至有人从城里而来,专程邀请二郎赴宴。对着老天发誓,二郎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宴会是什么样子的。 寒食节那天发生的事情,像是长了翅膀一般,消息不胫而走,当然,当时吕贤与苏芩儿聊天的时候,至少有一百双眼睛在盯着他,消息不传出去才怪。但是没人邀请吕贤,因为他竟然与大家伙心中的女神独自聊了小半个时辰不说,临了,竟然也不起身相送?简直是人间一等一的败类。不过河阳县的那些才俊还是非常想知道那天苏芩儿与吕贤聊了些什么,于是,二郎便捡了个便宜,成为最佳人选了。 于是二郎便经常被邀到县城某家酒楼,胡吃海塞之余,也顺道给那些求知欲甚旺的才俊们透露一些那天苏芩儿的只言片语。当然,二郎可不会一次性把话给倒干净了,不然,以后哪里还有机会与这些读书人同案而坐,大吃大喝呢? 以往二郎到了县城得夹着尾巴做人,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那些没功名在身的学子有的还得恭恭敬敬的称他刘二一声“刘兄”。那些个有功名的举人也必须拿正眼瞧二郎了,于是二郎讲的更是天花乱坠,中间还加了不少他杜撰的桥段。比方说,苏芩儿屁股底下的锦帕就是他铺的,比方说,那天那天苏芩儿能过来,完全是冲着他妹子去的,比方说,苏芩儿有次来找自己的妹子叙话,还请他吃茶了呢。 再后来就更不像话了,二郎吃了几杯果酒,酒精上脑,竟然说那日苏芩儿之所以会坐到他们那边,完全是因为二郎邀请了苏芩儿,对此,一众学子纷纷喝倒彩,鄙视二郎吹牛。不过,二郎倒是很厚道的没有剥夺《梅花引?苏小小墓》的著作权,不少河阳才俊听了二郎的诵读之后,心胸宽广的,拍一下桌子,赞一句“好词”。心胸狭隘的,也只能皱着眉头,低声的与周边的同伴说道:“恩,这词填的倒也工整。” 这些事情,吕贤压根不知道,只道是二郎的狐朋狗友最近多了起来,天天有酒肉吃,看他那肚子,这才几天,都有朝啤酒肚发展的趋向,却完全不明白一个苏芩儿竟然有如此的影响力。而他,花了大价钱从城中买来一本《广韵》,宋朝的字典,天天抱着研究。 时值五月,眼看要麦收了,苏大善人着人来到平尹村的打麦场,架起铁锅,炖起了肉汤,说是要犒劳这些佃户,希望佃户们麦收的时候,多多出力,不要影响收成,吕贤跟着大郎,混在人群里,一边啃着面饼,喝着肉汤,一边鄙视地主阶级的不敬业。 苏母这一阵的日子也不好过,家里的茶杯已经被摔的差不多了,虽然苏家家大业大的,不在乎这点儿小钱,但是苏母的兴致却被勾了上来,凤眼一瞪,怒气道:“老身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个小子有何能耐,看把我女儿给你气的,哎呦,闺女,别摔了,看为娘为你出气。” 于是苏芩儿偷偷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心中得意道:这回要吓他一吓,哼,还没人敢对我这般无礼呢。 苏管家再次光临刘家篱笆院,还不待吕贤说些什么,苏管家一下令,吕贤就被两个强壮的大汉给架走了,院中的刘婶顿时大急,偏偏此时大郎到林中砍柴,二郎又去城中鬼混,就连一向听话的西寻也不见了踪影。 吕贤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立马就软了下来,好言对苏管家央求道:“苏,苏大管家,我也没干什么坏事,这,这是干什么呀。” 苏大管家连理都没理他,冷哼了一声,背着手只顾前行,心里在骂吕贤: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得罪了我家主母的宝贝闺女,哼哼,有你的罪受了。 “两位大哥,轻点,轻点,胳膊快断了。”吕贤哭丧着脸道。 “走着吧您,待会儿是拆胳膊还是拆腿儿,还得看我家主母的心情。”说完,俩小厮更是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疼的吕贤嚎了一路,直被俩小厮鄙视不爷们儿。 吕贤虽然胳膊上吃痛,但是也不傻,却见自己一行人不是往县城而去,定睛一瞧,竟是前往城外的苏家庄。吕贤暗道不好:这是要用私刑呀,城中人口密集,怕抓了自己太过扎眼,就把自己弄到城外的苏家庄,难道今日我命休矣?想到这里,吕贤更是害怕不已,我这是得罪了谁呀。他们身后百米处,一直有个人影在跟着他们,只是地里的麦子已经一尺多高,极易藏人,无人发现罢了。 到了苏家庄,天色几乎黑暗,朱红大门打开,吕贤被人压到了正堂,两边站着的七八个小厮个个长得虎背熊腰,腰间更是挂着明晃晃的朴刀,那一刻,吕贤恨不得晕死过去。 手指粗的麻绳将吕贤牢牢绑定,一个小厮踹了吕贤小腿一把,吕贤毫无防备,竟歪歪曲曲跪了下来,吕贤气的站起来就破口大骂,不假思索就来了句冯小刚的经典名言:“还有没有王法了?” 话音刚落,打屏风后霸气侧漏的走出一个满脸虬须的大汉,只不过,这个大汉如此威猛的长相,竟然穿着斯文的长衫,头戴东坡帽,看起来颇让人哭笑不得。起码吕贤当时就被这诡异的一幕的震住了,张着嘴,愣在了原地。苏管家上前对这大汉道:“老爷,人已经抓来了。” 大汉金刀铁马的坐在了上座,也不理苏管家,对着吕贤大喝一声:“呔,哪里来的野小子,竟然欺负到俺苏定天的头上了。”声如洪钟,吕贤打了个冷颤,总算清醒了过来,无厘头道:“苏定天是谁?”老天作证,吕贤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说出这句话,因为他真的不曾听说过历史上有这么一号猛人。 苏定天一听此话,也不恼怒,倒八字脚的走到吕贤面前,露出了明晃晃的大板牙,阴冷的笑道:“小子,你有种。” 吕贤顿时被唾沫星子沾满了脸,恶心不过,偏偏双手被绑在后面,无法擦拭,闭着眼睛恶心了好一阵子。这一幕落在苏定天的眼里,自然是被轻视了,苏定天气的七窍冒烟,大喝一声:“来人呀,取咱家的铁环大刀来,看咱家不把他给剁成三节。” 这话一出,吕贤吓得腿都软了,心里一直在想着:他娘的,这厮该不会想把我剥皮煮了吃了吧? 两边的小厮面对苏定天的淫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此时恰好打屏风后传来一声咳嗽,一众小厮顿感这真是天籁之音,如释重负。 苏定天听到这声咳嗽,原本凶狠的眼神立马荡然无存,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锃亮的大板牙也收了起来,凶神恶煞的表情也不复存在,吕贤觉着自己肯定被吓得出现了幻觉,不然,一只老虎怎么可能瞬间变成一只猫咪呢? “夫人你来了,嘿嘿,咱家先审审这小子,嘿嘿。”苏定天转过身子,对一个华衣少妇满脸赔笑道,吕贤差点跌倒,心中骂道:我去,原来tmd是个妻管严。 但见这少妇也不过三十多岁,一身暗黄镶金的丝绸背子,头上一支翠玉朱钗,细身软腰,皮肤白皙,凤眼柳眉,缓缓从屏风后走出,端的是风韵犹存,到正座处优雅的坐下,此时早有丫鬟乖巧的递上了一杯热茶,苏定天满脸笑容,正了正已经歪到一边的东坡帽,一路小跑,在少妇旁边站下,赔笑道:“夫人是何时到的?也不通知咱家一声,嘿嘿。” 少妇嘬了口茶,狠狠的瞪了一眼苏定天,后者只得讪讪的闭嘴。少妇继而恢复平静的面色道:“老爷,府上诸多琐事,老爷今日怎就跑到庄子上来了?” 苏定天非常有眼力见的接过少妇喝过的茶杯道:“嘿嘿,这不是咱家闺女受了委屈,俺……”话还没说完,苏定天又收到少妇的一记眼镖,打了个寒颤,跟紧站直了身子,学着乡绅的模样正色道:“老夫听闻有竖子欺于吾女,愤慨之极,故而今日老夫欲审问竖子一二。” 少妇满意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不再与苏定天计较,把目光放在了吕贤身上。 见到少妇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吕贤顿感不妙,武松武二爷估计能恶斗猛虎,但是碰到如同少妇一般的角色,怕也是有心无力呀。 少妇两手放在膝上,眼神不怒自威,对吕贤说道:“这位郎君,可知老身今日为何把你拿来?” 吕贤心中觉着莫名其妙,心道:我还想问问你们呢。眼见形势比人强,吕贤只得装作无辜状,与少妇道:“还请这位小娘子直言,某真的不知。” 此话刚出,一边的苏定天当场就不淡定了,公然调戏自己的老婆?苏定天顿时觉着自己的东坡帽有发绿的嫌疑,也顾不得什么乡绅范儿了,冲着吕贤破口大骂道:“你这小子作死!”吕贤不敢直视苏定天的凶恶,只得瞪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少妇,果然,少妇侧目与苏定天淡淡的说道:“不然由老爷坐在这里问话?” 苏定天听了这话,跟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嘿嘿的笑着摇了摇头道:“还是夫人问话,夫人问话。”然后,恶狠狠的瞪了吕贤一眼。 少妇转过头,面上稍有喜色,对吕贤说道:“你这小郎君,休要花言巧语,老身哪里还是什么小娘子?女儿都已过及笈之龄了。” 吕贤以前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所谓的女人政治,今日他彻底明白了,感情那些政客都是妻管严呀,拍砖定板的事儿都得女人来。于是赶紧趁热打铁,装作感慨道:“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呀,看看您这皮肤,看看您这脸色,若说您不是豆蔻年华谁信呀?”说完,吕贤还故意拿眼神看了看两边的小厮,这些小厮哪敢说个不字儿呀?河阳县谁人不知,这苏家是主母说的算?于是众小厮心中大骂吕贤狡猾,不过也赶紧纷纷点头,不敢置否。 那少妇听了吕贤的话之后更加高兴,却也不好表现出来,问道:“果真如此?老身每日梳洗之时,总感时光如梭,老咯。” 吕贤赶紧接话道:“哪里显老了?一点都看不出来,若是您心中担忧,我这里倒是有几个方子,能够去除皱纹,永葆青春。” “啊?快说与老身听听。”少妇一听吕贤的话,顿时兴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为了美,没有一丝理智的女人呢。 吕贤心中得意,却故意面露难色,眼神示意了一下身上的绳索,果然,少妇威严的冲两边的小厮开口道:“且与吕郎君松绑。” 一边的苏定天不乐意了,看着吕贤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着急的跟少妇说道:“夫人,还没审呢?” 少妇凤眼一瞪,反问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苏定天一见少妇此等表情,立马软了,赶紧赔笑道:“不会,不会,全凭夫人做主。” 少妇冷哼一声,继而又面带微笑的跟吕贤道:“不知吕郎君有何妙方?可否与老身说说?” 此时,吕贤身上的绳索已经被人脱下,吕贤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臂膀,眼珠子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努力的回忆后世那些女人是怎么保养肌肤的。也亏得后世各种八卦养生杂志乱飞,吕贤轻轻咳嗽了一声,不顾一边苏定天锃亮的铡刀板牙,笑着对少妇道:“其实您的皮肤已经很好了,但是,如果您用了我的方子,某不敢说让你青春永驻,但是一二十年间,皮肤细润如此,还是有可能的。” 座上少妇听了之后,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威严,此刻她虽正襟危坐,眼里却直冒小星星,一边的苏定天又恨又恼,心里大骂吕贤:天下白面书生,没一个好东西,哼,夫人也真是的,那小白脸哪有俺挥舞铁环大刀来的威武? 吕贤既然认清了形式,知道这少妇的地位要远高于苏定天这个猛人,自然是倾囊相授。贴黄瓜片?吕贤可是知道黄瓜早在汉朝就随张骞进入中原,洗牛奶浴?宋朝的牛奶可能不多,但是宋人喜食羊肉呀,羊奶大大的不缺。还有豆腐贴面呀,蛋清敷脸呀等等,吕贤一口气说了七八个方子,少妇听到连连点头,生怕忘记什么细节,到最后,吩咐苏管家赶紧拿笔把吕贤的话给记录下来。 夜色已深,少妇带着几个丫鬟,站在苏府门口,于吕贤说道:“吕郎君的法子老身都记下了,如今天色已晚,老身不便久留吕郎君了。” 吕贤腰间挂着沉沉的黄白之物,当然,都是少妇为了收买吕贤,不让他把这法子再泄露给其他的哪家夫人,而送给他的封口费,黄金十两,吕贤笑眯眯的对少妇抱拳辞别道:“既如此,某这便回去了,若是夫人有什么不解之处,随时召我来即可,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少妇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得意的想着:哼哼,我苏罗氏以后在河阳县想不鹤立鸡群也难呀,哈哈。 “吕郎君慢走。” “夫人请留步。” “吕郎君日后要多多来府上走动走动。” “某一定常来。” ……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十一章 赠君明珠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城中苏府里,苏芩儿还在得意的等着苏母的好消息,却不知苏母不仅没有为她出气,反而几近投奔敌营。倒是苏定天这个当爹的,时刻没有忘了给自己女儿找场子,见苏母已经叛变,便打算自己带上几个好手,上演个半道打劫的戏码,结果被深知他脾性的苏母揪着耳朵回城去了。 却说吕贤一路哼着小曲儿往平尹村走着,时不时还摸摸怀中的钱袋,虽然一头雾水,不知今天这到底算怎么回事,不过,也亏得自己机灵,不仅化险为夷,还白白赚了一笔,哎,人生惬意呀。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吕贤借着月光还能勉强看清道路,忽然,从路边麦田里闪出一个黑影,吓得吕贤一个激灵,惊呼道:“是人是鬼?” 那黑影明显也被吕贤的叫声给吓得差点转身就跑,不过,黑影明显犹豫了一下,这才缓缓向吕贤走来。 吕贤牙关打颤,心中祈祷:佛祖保佑呀,别碰见什么不干净的事情呀。壮着胆子,仔细的看了一眼那黑影,竟然是西寻。 吕贤条件反射似的摸了摸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见西寻已经走到自己身边,责怪道:“你可吓死我了,这么晚了,你跑这儿干嘛?多不安全?” 西寻听了这话,心中温暖许多,原本西寻打算跟着吕贤等人,若是那些人想对吕贤不利,西寻想着自己虽是一介女流,但是挺身而出,想来能拖延一二,说不定能让吕贤跑掉,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两人双双被擒,结果现实太残酷,西寻面对苏府的大门就已经没了办法,周边的围墙更不是她一个弱女子能翻的过去的,西寻无奈,只得在外面守着。谁知吕贤竟然全须全影的出来了,而且还面对春光,这让西寻放下了心,现身出来。 面对吕贤的问题,西寻鼓足了勇气,只能断断续续,艰难的说道:“担,担心。” 吕贤摇了摇头,不知西寻何时有了如此的勇气,跟她说道:“以后万勿如此,这么晚了,一个女子孤身在外,终是不安全的,一起走吧。” 晚上刘婶等人见到吕贤安然归来,也是松了口气,赶紧去厨房给吕贤准备饭食,昏暗的油灯下,大郎憨厚的对吕贤笑了笑,有点脸红的说道:“还请吕兄弟原谅,我刚刚从地里回来,本应该去一趟苏家庄上的。” 吕贤知道大郎的好意,无所谓的说道:“无碍的,我这不也回来了,再说,多去一个人,就是多搭进去一个,所以还是不去的好。” 大郎还想再说什么以表示歉意,此时,在城中鬼混了一天的二郎进门儿了,见大家都在正屋里坐着,打了个饱嗝,一身酒气,学着那些读书人一般,冲大家拱手说道:“今日回来的晚了,竟劳烦大家相侯,实在有罪有罪。” 大郎白了他一眼,西寻实在是看不得二郎这副表情,跑出去帮厨了,吕贤倒是非常喜欢二郎的这副性子,没有那么多的拘谨,反而还能插诨打科,于是调侃道:“不知今日刘二哥赴的哪家子的宴呢?” 二郎笑着两手一拱道:“好说好说,好叫吕兄弟知道,今日乃是河阳县的吴举人请咱吃的水酒。” “二郎好大的派头,连举人老爷都请你吃酒了,看来二郎在河阳县也算的上是一号人物了。”吕贤继续打趣道。 一边的大郎终于看不下去了,起身去院子里清理农具去了,二郎不以为意,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与吕贤拉起了家常。 吕贤装作很无奈的样子道:“哎,近日手头紧了点儿,原本打算再到城中购买一些书籍,奈何囊中羞涩,只得四处奔波,赚些银两,维持生计呀。” 二郎听了之后,压根不信,心道:蒙我呢吧?这些日子,都没见你跟我一块儿上城里去,在这巴掌大的村子里,上哪去赚银两,再说,现在也不到留香居分红的时候呢。二郎嘿嘿一笑,就坡下驴道:“那吕兄弟今日斩获如何?” 吕贤看出二郎是不相信他了,于是便装作很为难的样子,从怀中掏出苏母打赏他钱袋子,装作漫不经心一般,扔到了面前的桌子之上,二郎看了之后,腿有点抖,这钱袋不仅做工精细,秀有鸟语花虫,而且,光看这料子,就知道绝非出自普通人家,不过,这钱袋子倒是有点扁,二郎心想,也装不了几个铜板呀。 此时吕贤适时的解答了二郎心中的疑惑,装作不满意的表情道:“哎,确实斩获不多,也就十两而已。” “什么?十两银子?”二郎听了吕贤的话,竟然能够顶着滚圆的肚皮,唰的一声就站了起来,一只手还颤抖的指着钱袋子,嘴都合不上了,看来是深受打击,偏偏这时吕贤又非常淡定的来了一句:“十两金子。”于是二郎两腿一软,就站立不住了,吓得吕贤赶紧去搀扶他。 这也怪不得二郎有如此大的反应,他这辈子就只见过铜板,哪曾见过银子?十两银子此时就能兑换十七贯钱,十两金子?天呐,这都能换百贯钱了,这,这还是他一天赚的,还让不让小老百姓活了? 吕贤扶着二郎坐定,二郎抚了抚胸口,颤颤巍巍的拿过钱袋,哆嗦着从里面拈出一片金叶子,嘴里喃喃道:这就是金子,我二郎这辈子亲手碰过金子,也算是值了。 宋人日常生活,多用铜钱,金银这样的东西,大多用于大宗额的贸易,所以二郎没见过金子也数正常。当然,二郎也没那个福分接近城中的那些贵妇,不然,见不到金叶子,也能见识见识金首饰。 二郎现在对吕贤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看看人家那赚钱速度,上下嘴皮子一动,轻轻松松每年坐等分红,自己出去了一天,人家就又赚了十片金叶子,他长得哪里是手呀,简直是搂钱的耙子呀。想到这里,二郎一副崇拜的表情,双眼直冒金星,甚至看到吕贤的时候,都觉着吕贤的背后竟然有圣洁的光环。 吕贤被二郎看的全身起鸡皮疙瘩,心道:这小子该不会想找我讨金子吧? 二郎一脸诚恳的跟吕贤说道:“吕兄弟,以后我就跟你混了,把我这百十斤都交给你了,以后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吕兄弟一句话,我二郎要是眉头皱了,就不算是好汉?” 吕贤心道:还上刀山下火海呢,我还不知道你?叛变的速度只比刘翔的速度慢了一点。 戏谑的笑着答应了二郎,后者自然是满脸喜色。 二郎此时手中还紧紧的攒这那片金叶子,吕贤只觉着好笑,这小弟,没让你出血,你反倒还想找我要见面礼,哎,这买卖亏了呀。“得,那片金叶子你收着吧,也不能亏待了你。”吕贤只得大方的表示道,二郎高兴的又是跳了起来,兴奋的吹了声口哨,攥着金叶子就跳着出去了,看来他是要找个地方,仔细研究研究这金叶子为什么那么值钱了。 这一幕落在进来送饭的刘婶眼中,自然有另一番计较。刘婶有两个儿子,按照嫡子继承家业的祖宗规矩,将来刘二是要自己出去安身立业的,原本刘婶就打算让二郎到城里,给哪个达官贵人当个鞍前马后的小厮,也算是能养活自己了,可是如今刘婶却改变了主意,刘婶觉着,二郎跟着吕贤倒也是美事一桩,起码吕贤会善待二郎,今日吕贤还未大富大贵,便能把金叶子送与二郎,他日吕贤若是高中状元,走马上任,二郎说不定还能混个吃皇粮的官差,如此一来,刘家也能光耀门楣,刘大叔九泉之下,也该微笑了。 打定主意,刘婶对吕贤更是热情,但却不仅仅是想让吕贤提携二郎,刘婶深知一人在外有多少苦处,刘婶当年也是逃难而来,初来乍到,个中委屈,刘婶比任何人都明白,所以她才不求回报的收留了吕贤,把吕贤当做自己儿子一般看待,便是委屈了自家的子女,也不能慢待了吕贤。吕贤对此当然是心知肚明,对刘婶也是从心里感觉亲切。 刘婶特意在饭里加了个鸡蛋,算是给吕贤压惊,好生安慰了一番吕贤,刘婶便回厨房找西寻去了,奇怪了,西寻怎么改吕郎君一道回来的呢? 手中有钱,吕贤自然不指望这些钱能下崽儿,自然是要到城中腐败一把,对此,二郎这个小弟直拍胸脯,向吕贤保证:河阳县的酒楼他熟,一定包吕贤满意。 吕贤撇撇嘴,心道:切,想跟着打秋风直说,还那么冠冕堂皇的。 换上西寻给做的直裰,这还是吕贤第一次穿,料子也比之前二郎那件好多了,是用缎布做成,当初这匹缎布将近一贯,原本是想让刘婶跟西寻自己做衣服的,没曾想,西寻把这缎布又用到了自己身上,当然,这是事后二郎告诉他的。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诚然不错,吕贤换上这身银白色的衣裳之后,自己也觉着精神了许多,见一边西寻也在直愣愣的看着他,吕贤只得呵呵傻笑。 吕贤跟二郎打算上路,却看见西寻紧紧的跟在后面,二郎疑惑不已,心道:这些日子我这妹子是怎么回事儿?也不躲人了。 吕贤转身看着西寻,问道:“你也想去?” 西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生怕吕贤拒绝,结果吕贤就是微微一笑,对她说道:“你若是老跟在我们后面,就不让你去了。” 西寻一听,心中高兴不已,低着头赶紧走到吕贤身侧,三人一道往县城走去。 这些日子看来是县城治安不错,原本在城门口盘查路人的差役也都不见了踪影,三人得以顺利进城。天色尚早,三人便在城中闲逛,二郎买了些点心要带给刘婶,吕贤自然不会反对,接着他又撇下吕贤跟西寻,钻进一家鞋铺,说是要为大郎挑了一双结实的靴子,吕贤点头,带着西寻慢慢前行,行至街边一处首饰摊,吕贤见一边的西寻似乎有喜爱之色,再看她头上,只有一根木制的钗子,摇了摇头,便在摊边站定,西寻这才意识到可能自己的目光被吕贤看了去,一时情急,拉住了吕贤的袖子,吕贤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过,还是用眼神制止住了她,转头开始耐心的挑选钗子,只是他没注意,一边的西寻,脸都红到脖子根了。 这街边小摊自然是没有什么贵重玩意儿,二郎钻进鞋铺之后,半天也没出来,吕贤就耐下心来,仔细挑选,有几支玉钗倒是不错,虽然这玉的品质不是太好,但是做工还算精细,都是手工制作的,不会有大路货的感觉,最终挑了两支玉簪,吕贤一个个在西寻的头上比划了一番之后,难以取舍,最后才自嘲道:干嘛不两根一起买了,省的烦恼。 西寻安静的站在吕贤身旁,一言不发,头垂的低低的,吕贤在她头发上比划簪子的时候,西寻的眼眶就热了,也忘了阻止吕贤为她买两支簪子的举动了。 “这位客官真是好眼光,这两支簪子都是和田玉,品相也算的上乘,用来送小娘子再合适不过了。”摊主见吕贤的打扮,像是富贵之人,赶紧极力推销自己的货物。 吕贤笑了笑,拿着两支簪子对摊主说:“这位店家可不实诚,这分明是独山玉,怎么会是和田玉呢?至于品相,某怎么看这玉也不像是上品。” 摊主暗道:哟,碰到一个懂行的人,也对,哪个富家子弟没见过好玉呀,哎,糊涂了,原本打算蒙他一笔呢,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于是便说道:“这位郎君倒是好眼力,不过,这两支簪子虽是独山玉,品相也却是中等了,若是郎君买两支,我便算的便宜一些,两支簪子,一贯五如何?” 吕贤听了这价格以后,也懒得还价了,他身上带着两贯钱,其他的都在二郎身上,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将钱交与摊主之后,摊主笑眯眯的对西寻说道:“ 这位小娘子真是好福气呀,玉簪子一送便是一双。” 听了这话,西寻的头垂的更低了,吕贤只得笑骂道:“休要胡言,免得坏了姑娘的名节。”说完,便将西寻的木簪子给拔了下来,换上了一支玉簪子,带着西寻朝前走去。 这摊主看着两人背影,喃喃自语道:“真是好生奇怪,都送簪子给那小娘子了,还有什么难为情的?怪,怪呀。” 吕贤对天发誓,他是真的不知道宋朝竟然有这样的风俗,送女的一根簪子就是对这女的有意思?可是他却不知宋时婚嫁,先由男家起草帖子,托媒人到女家提亲。女方允诺,再起细帖子,写明婚者生辰年月、三代名讳及家产官职之类,并附礼品若干,随帖子一道送往女家。女家接纳诸礼后,亦回给男家一样内容的正式革帖,并以淡水两瓶、活鱼三五尾、箸一双,回赠婚家,谓之"回鱼箸"。之后,便占卜相合,经女方允诺,男家派女眷(姑、姨、妗、嫂)一至二人,到女家相亲。如满意,即以金银钗插戴于女冠。若相不中,则要留两端彩缎给女方压惊。 宋朝社会风气开放,到了北宋末年,更是出现了自由恋爱,当然,结果能不能成,还要看双方家长的意思,有不少年轻男子,未经家中同意,便会以朱钗为记,亲自为姑娘插上,也算是变相的私订了亲事。这也无怪摊主好奇了,吕贤之举,分明就是在向人家小娘子示爱嘛,更别说那位小娘子也羞羞答答的,脸都红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十二章 当街暴走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二郎废了老半天的劲,终于为大郎选定了双靴子,付了钱之后,便出来寻找吕贤跟西寻。不看还好,远远看到吕贤跟西寻二人,二郎吓得一顿。却见吕贤在二郎前方不远,不过,再往前看,一队差役迎面而来,带头一个粗犷的大汉,不是陈都头,还能有谁? 这陈都头惦记刘家妹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二郎心里直叫苦:怎就如此倒霉?大街上碰到了这厮?二郎赶紧一路小跑,想要拉回吕贤跟西寻,跑到一半,不曾想,却被陈都头发现了西寻,二郎只得躲在人群中,静观其变。 “哟,这不是刘家小娘子吗?怎么今日来城中闲逛了?要不要本都头陪你一同逛逛?”陈都头拦住西寻,猥琐的说道,因为脸上有麻子,更显狰狞,此时陈都头身后的一众衙役也纷纷大笑,吓得西寻直往吕贤身后躲。吕贤一脸无辜,心里叫苦:完了,今天难道要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不成,反被恶霸欺凌的戏码吗? 陈都头见西寻躲在了吕贤的身后,再看吕贤,长得倒是斯斯文文,穿着也像是有钱的公子哥,心中虽然恼怒,但是却不便发作,只得打定主意,先摸清楚吕贤的底细再说,免得到时候得罪什么人。 想到这里,陈都头再看看自己身后的一众兄弟,觉着自己起码气势不弱,于是上前对吕贤喝问道:“你是何人?” 吕贤见这陈都头似乎有些忌惮,不然的话,按照标准情节,应该先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自己暴打一顿,然后扛着美女就走。不过,这可是宋朝,这个陈都头是个不入流的小吏,有些权利,不过,他归根到底,也算是武人,宋朝最打压什么阶层的人?不是阉党,不是外戚,正是这些个行伍中人,宋朝武将地位极低,一个七品的县令都敢冲正五品的武将吆五喝六的,更别说这陈都头顶多算是行伍之人,距离武将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想到这里,吕贤心中稍稍有些镇定,起码自己也算是个伪读书人呢,论社会地位,比他高多了,于是上前,强自装作一副不屑的表情对陈都头说道:“不知这位都头,某可是犯了何罪?” 陈都头一愣,见吕贤单枪匹马,却镇定自若,倒有些被吕贤的气势吓到,木讷的摇了摇头。 “那某是何人,与你有何相干?即便某有罪,难道陈都头不懂得刑不上大夫吗?”吕贤见自己这招似乎挺管用,于是便加强语气,开始喝问陈都头,顿时获得周围百姓的喝彩, 陈都头听了吕贤的话,忽然打了个激灵,心里暗骂自己愚蠢:即便此人没什么背景,那也是读书之人呀,这些人,连自己的姐夫知县都不敢得罪,更何况自己呢?不过,这小子也太欺负人了,当着我的一众兄弟与这么多百姓之面羞辱与我,我若是认怂了,将来何以在河阳县立身? 陈都头是谁?不过是一个仗着自己姐夫的官威,在河阳县里作威作福的**而已,也不能指望他有多少的远见。见此时自己丢了面皮,四周百姓都是一副嘲弄他的表情,陈都头哪还管什么读书人不读书人的,天高皇帝远,在河阳县这一亩三分地里,什么事儿都得听自己姐夫的,所谓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陈都头这**脾气一上来,头脑一发热,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手按着腰间的朴刀,冲吕贤恶狠狠的说道:“我不管你是谁,如今河阳县地面上不太平,流匪四窜,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好人,来人呐,与我把他给拿回县衙审问!” 吕贤心中暗暗叫苦,怎就碰上这么一个没脑子的混世魔王?眼见两个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就要冲了上来,吕贤实在没办法,身后的西寻已经瑟瑟发抖了,但是却不知为何,西寻竟然冲到吕贤的面前,伸开双臂,似乎是要护住吕贤,较小的身躯虽然有些颤抖,但却透着无比的坚定。这一幕落在陈都头眼里,心头怒火更盛,竟敢当着我的面去维护那个小白脸?哼哼,看我把他关在牢里,如何折磨与他。 此时路边看热闹的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生怕祸及自身,只能对吕贤跟西寻抱以同情的目光。吕贤哪里肯让西寻保护自己,一把拽住西寻的手,冲她吼道:“你快走,这里有我。” 陈都头冷眼看着二人,阴森的说道:“你们谁也走不了,哼。” 吕贤不知道西寻是个如此执拗的人,死死拽住他的手,咬着下唇,说什么也不后退一步,吕贤心中大急,若是西寻落在陈都头的手里,那还能有好?忽然,吕贤想到了二郎之前跟他说的话,顿时觉着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冲陈都头喝问道:“她可是苏大善人的佃户,你不怕苏大善人找你麻烦?” 这话应该是起了作用,那两个要上前拿他的衙役就愣在了原地,转头看向陈都头,不知如何是好。陈都头初时也觉着麻烦,不过随即便不在乎了,阴笑着对吕贤说道:“我自然是怕苏大善人的,不过我是要明媒正娶这位刘家小娘子,他苏大善人也不能管着他家佃户的婚娶之事吧?再说,现如今苏大善人在哪呢?哈哈。” 话音未落,远远传来一阵怒吼,“爷爷在此,哪个敢动我家佃户?”声如洪钟,不过吕贤此时觉着世间再无什么声音能如此动听了。但见一个衣衫斯文的虬须大汉打马而来,街上百姓纷纷躲闪,陈都头转头稍稍慢了一点,然后一转身,便看到了一双马眼,正在好奇的打量着他那张麻子脸,距离他不过半尺,不巧这位马大爷正好此时打了个喷嚏,陈都头的脸立马如同被水泼了一般。 来人不是苏定天还能有谁?但见苏定天单枪匹马而来,见到一众衙役,不仅没有怯意,反而哈哈大笑一声,很显摆的从马上跳了下来,吕贤那一瞬间感觉地面有些颤抖。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在说咱家的坏话?”苏定天一手拿着马鞭,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陈都头,锃亮的大门牙如同铡刀一般,上下合动,吓得陈都头冷汗淋淋,当然,谁也看不到他的冷汗了,因为他的脸上都是马大爷的喷嚏了。 陈都头此时的恶胆早就被苏定天这猛人给吓得掘地三尺,自埋避祸了。“苏,苏老爷,小,小的没说您的坏话呀。”陈都头直接来了个大礼,然后便哆哆嗦嗦的解释道,看的路人纷纷叫好,于是苏定天便觉着很有面子,得意的冲四周百姓抱拳,那模样,倒是像极了街头卖艺的。 苏定天转头看了看西寻,没说什么,眼神稍稍偏移,就看见了吕贤那张苦笑的脸,苏定天的脸色马上就变了,鼻孔之中似乎正在喷放热浪,“原来是你这个小白脸,看咱家怎么把你剁成三节!来人呐,取咱家的铁环大刀来,呀呀呀,气煞我也。” 吕贤的表情也登时垮了下来,心中哭笑不得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周围的百姓也看的云里雾罩的,这苏大善人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害人的?难不成苏大善人想吃独食?先打跑陈都头然后再单独作恶,以彰显自己的个性? 却说苏定天吼了半天,不见有人送刀,才意识到今日出门,未曾带小厮在旁,于是苏定天觉着丢了面皮,这口气必须得出,但是苏定天虽然是个粗人,却不是傻子,现在陈都头犯了众怒,光天化日之下都要强抢民女,他当然不能现在跟吕贤找场子了,再说,这民女还是他苏定天的佃户。若是今日他不出头,日后还怎么雇佣佃户? 于是苏定天恶狠狠的瞪了吕贤一眼,转身又开始找陈都头的麻烦了,“你就是周抚明他小舅子?”陈都头这时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今惹上这个煞星,今日想必是在劫难逃了。这周抚明是谁?他可是河阳县的父母官呀,除了他苏定天,还有谁敢直呼知县大人的名讳? 陈都头赶紧点头,希望苏定天能卖他姐夫三分江湖薄面,饶他而去。苏定天最讨厌这种仗势欺人之辈,莫说他是知县的小舅子,便是知县,他也要动手敲打敲打,还有没有王法了?当然,在百姓看来,苏定天的形象,似乎更适合做坏人。不过苏定天可管不着这些,冲人群中喊了一句:“谁知道按照律法,如何惩治他?” 人群中自然有人稍稍知道一些律法,于是便有人躲在人群中幸灾乐祸,高声喊道:“按照大宋律法,杖责五下。” 苏定天撇了撇嘴,对着人群骂道:“你这厮不实诚,怎会就打五下?莫不是记错了律法?” 那人看来觉着躲在人群中,苏定天拿他无法,便壮着胆子说道:“好叫苏老爷知道,确实是杖责五下,若是再多,就要到县衙去请令牌了。” 苏定天嘟囔道:算了,五下就五下吧,看你以后还敢作恶。 陈都头一听,恨不得感激那人的大恩大德,才五下而已嘛,这些衙役都是自己的兄弟,还能下手重了?感谢满天神佛,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陈都头还没来得及高兴,苏定天便从其中一个衙役手中夺过水火棍,恶狠狠的冲陈都头说道:“咱家亲自动手,省的你们做手脚,蒙骗咱家这个实诚人。” 陈都头那小眼珠子看了看苏定天那粗壮的胳膊,七尺的身高,顿时有种想晕死的感觉。 苏定天冲着愣在原地的衙役吼道:“还等什么?咱家要动手了,还不与咱家按住这鸟人,莫非想一起讨打?”衙役们被这声虎吼纷纷吓了个激灵,哪敢不从?只得苦笑着对陈都头抱拳道:“都头,莫怪兄弟们呀。”说完,上来两个衙役,将陈都头就地按到,趴在地上,苏定天一口唾沫吐在手心,使劲儿挥舞了一下这水火棍,嘴里还骂骂咧咧道:“这么轻的玩意儿,端的是不够分量。” 老天作证,苏定天挥舞棍子的时候,四周的百姓都听到了一阵,风声。 区区五板子,也不用找人记数,苏定天摆好姿势,胳膊上肌肉暴起,将他的长衫都撑了起来,抡圆了膀子,一棍便打到了陈都头的屁股之上。 “啊!!!!!!!”一声凄惨的喊叫响彻天空…… 那个场面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苏定天只打了两棍,他手上的水火棍便断为两截,而陈都头的屁股之上,已经鲜血淋淋,而他本人,也已经昏厥。后来,当时压着他的衙役回想此事的时候,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一副恐惧的表情说道:一棍子下去,我就听到了骨裂的声音呀,妈呀,那哪里是打板子呀,简直是打骨头呀。 当时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也都纷纷的愣在了原地,目光呆滞的看着衙役抬着陈都头去了医馆。 当然,陈都头那天能保住性命,完全得感谢苏定天,因为苏定天是个遇强则强,遇弱就鄙视的人,看到陈都头连两棍子都挨不过,顿时没了惩治他的兴趣,挥了挥手,示意衙役赶紧把这个碍眼的家伙给抬走。 吕贤当时紧紧攒着西寻的手,越往后看,攒的越紧,直到西寻疼不过,轻轻哼了一声,吕贤这才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拉着西寻转头就跑。 苏定天哪里肯放过吕贤,正事办完了,就该办私事,苏定天绝不会放过吕贤这个小白脸的。“竖子哪里逃?”一声虎吼,苏定天竟也忘了他是骑马而来的,放开腿脚,一路向吕贤追了过去,带起了一片,尘海。 逃命过程中,一路鸡飞蛋打,吕贤百忙之中,看到路边的二郎,不由分说,便把西寻推了过去,而他继续卖命的跑,苏定天的棍子,怕是与那孙猴子的定海神针不遑多让,碰一下就得伤筋动骨呀,如此看来,这陈都头也算得上是一条汉子了。 这场赛跑的结果毫无悬念,期间苏定天还显摆的超越了一下吕贤,然后才一把揪起吕贤的衣服,于是吕贤便感觉自己的双脚像是悬空了。 “哥,你放我过去。”西寻拼命的要往吕贤那边去,二郎死死的拽住,就是不肯,开玩笑,这苏定天当街暴走,谁能制服的了这头猛兽? “哥,求你了,让我过去。”此时西寻急的已经哭了,二郎见妹子眼泪都流了下来,却也不敢松手,只能劝慰道:“妹子,便是你去了又能如何?我们斗不过他的,再说,这苏大善人行事虽然鲁莽,但却不曾听说他伤过谁的性命。” 西寻不顾脸上一行热泪,转头看着二郎,目光坚毅的说道:“哥,你要是不放手,我就咬舌自尽。”这话吓得二郎条件反射似的赶紧松手,他太了解自己的妹子了,是个敢说敢做的主,别陷进去一个,再咬舌一个,于是二郎只得叹气,对西寻说道:“哎,我是你哥,既然你要去,那我也不能退缩呀。”说完,二郎冲西寻笑了笑,满脸无奈。 西寻此时也顾不上二郎了,眼见苏定天已经抓住了吕贤,把他扔到马上,扬长而去,西寻赶紧朝他们的方向跑去。 苏定天这样的人在城中自然是有宅子的,之前抓吕贤碍于面子,不想惊动百姓,如今他都明火执仗的当街拿人了,还怕个求?一手按住趴在马上的吕贤,一边倒八字脚,嚣张的朝苏府走去,两边百姓初时不愿散去,不过,面对苏定天露着板牙的“微笑”,一瞬间,街面上便空了下来,似乎根本不曾有过人烟。 苏府距离事发地点也比较近,有钱人嘛,都喜欢住在繁华之地,苏定天前脚刚到苏府大门,将吕贤扔给了前来迎他的小厮,就看到后面跟着的西寻与二郎了。于是,苏定天恬不知耻的跟西寻说道:“这位小娘子不用谢我,自行离去吧。” 二郎苦笑,心道:苏大善人,我这妹子真不是来谢你的,是来跟你拼命的呀。 西寻咬了咬牙,一脸怨气的看着苏定天,倒让苏定天这样的猛人觉着四周的气温有些下降。 “放了他!”西寻开口道。 苏定天听了这话,顿时觉着有趣,偏偏说话的还是个头不到他胸口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当然,苏定天还没有厚脸到当街欺负女人的份儿上,不过看西寻脸上那股子坚毅劲儿,苏定天知道这丫头估计是个不依不饶的主儿,不能与女人动手,也不能留他在苏府门口为他“歌功颂德”,苏定天无奈,撇了撇嘴,只得把西寻跟二郎邀请到府里了,当然,是被关了起来。 第十三章 红颜震怒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苏定天今日觉着很痛快,总算是逮到机会好好惩治一下小白脸了,若是有可能,苏定天倒是不介意把天下的小白脸都给欺负一遍,因为在苏定天的字典里,男人若生成小白脸,还不如去勾栏里给人卖唱呢。 巧的是,苏母今日也不曾在府上,于是苏定天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吕贤都懒得反抗了,落在这样的人手里,喊有用吗?连知县苏定天都不放在眼里,还能指望官府相救?话说官府的头号打手刚刚被苏定天两棍子给敲晕了呢。 幸运的是,苏定天似乎没有在府里弄一个水牢之类的私刑密室,俩小厮驾着吕贤,跟着苏定天直接去了正堂,至于西寻跟二郎…… 二郎看着屋门缓缓合上,甚至还听到了落锁的声音,只得苦笑,西寻还在不屈不挠的跟那扇门作斗争,鼻尖上都沁出了一层密汗。 “妹子,别折腾了,跑不掉的,就算你跑出这间屋子,外面不是还有那么多的苏府下人呢嘛。”说完,二郎也认命了,抓起桌子上的一块儿甜点,就塞到了嘴里,心中觉着苏定天还挺不错,不仅没对他们二人用刑,还备了一桌子的甜点。 西寻哪里听得进去二郎的话,依旧再跟那扇黄梨木门较劲。 苏府正堂之上,俩小厮利索的把吕贤用麻绳绑了,其中一个小厮竟然悄悄的在吕贤耳边低语道:“这位郎君莫怕,待会儿顺着点儿老爷,我们已经去请夫人回府了。” 吕贤惊讶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这算是哪一出?无间道?不过,若是那个少妇回来的话,自己就有一千种办法脱身了。吕贤对这个小厮抱以善意的微笑,然后开始思考怎么对付这头野兽了。 “哈哈,你这厮,总算是落到咱家手里了,哼,这次夫人不在,看你能有几分能耐逃得过咱家的铁环大刀,哈哈,来人呐,上刀。”苏定天得意洋洋的站在吕贤面前说道,吕贤顿时感觉一股腥风袭来,心中无限鄙视苏定天,还有钱人呢,连牙都不刷。 一个小厮乖巧的上前道:“回禀老爷,您的大刀前些日子送到铁匠那里修补了。” 苏定天听了这话,立刻觉着很没面子,也顾不得吕贤了,冲小厮喝问道:“屁话,咱家的宝刀乃是精钢打造,又不生锈,修补个甚?” 小厮顶着苏定天的淫威,无奈的说道:“夫人说该修补了。” 这句话果然有用,苏定天听了之后,也只能就坡下驴道:“嗯,既是夫人说该修补了,想必也真的改修补了。”听的一边的吕贤忍不住想笑。 “呔,你这厮,竟敢笑话咱家?看咱家不把你剁成三节。”苏定天又是一番恐吓,吕贤只得配合的表现出怕怕的表情,于是苏定天就很满意,“哈哈,知道怕就好,在这河阳县里,谁敢说他不怕咱家的?你这厮倒是有种,竟敢欺负到我苏家的头上了。” 吕贤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过来是这么回事儿了,这苏定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自己的麻烦,还不是因为自己得罪了苏芩儿吗?不过话说回来了,苏芩儿看着也是一个端庄大方,知书达理的姑娘呀,怎么偏偏就摊上这么一个爹爹?难不成这是历史的惯性?张飞那猛人也有俩女儿,还当上了皇后,想来也是温文尔雅的人,有野史说程咬金也有个小女儿,也是挺端庄大方的呀,还有谁?对了,还有尉迟恭的孙女,嫁给秦琼的儿子秦怀道,也不是尉迟恭那路子的性格呀。这还真是有趣,要是以后能够回到后世,一定要写篇论文好好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苏定天不知道吕贤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原本苏定天也就是打算吓唬吓唬吕贤一番就罢了,难不成还真把吕贤给剁成三节?只不过苏定天是肌肉型猛兽,肌肉型猛兽的特点就是,用肌肉思考问题,做了再说。于是,苏定天觉着应该把吕贤抓来折磨一番,但是却完全没想过怎么折磨。 现在,吕贤又非常配合的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难道就这样放了吕贤?那苏定天是万万不肯的。前脚把人给抓了,后脚就放,还全须全影的,这事儿要传出去,他苏定天的脸往哪放?于是,苏家正堂里依旧在上演着恐吓与被恐吓的戏份。 “你说的都是真的?爹爹真把吕郎君给抓了?”苏芩儿一身戎装,刚刚从郊外跑马回来,一进门,便有丫头向他报告苏定天今日的“暴行”。 丫头跟在苏芩儿的身后道:“回娘子,都被抓了一个时辰了,有小厮儿到团练府上去请主母了,至今未归,幸好娘子提前回来了。” 苏芩儿此时一手提着马鞭,一手接过丫头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赶紧朝正堂走去,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也是气喘吁吁的跟上,苏芩儿继续问道:“爹爹可曾动手?” 丫鬟倒是刚刚听过小厮们一通吹牛,便一字不差的跟苏芩儿讲了苏定天如何惩治陈都头,又是如何携余威当街抓人的经过,苏芩儿暗道不好,怕自己的爹爹一旦开了戒,就收不住手,吕贤那小身板,能抵挡住她爹爹几拳? 到了正堂,门口守着俩小厮,跟看见救星一般,赶紧上前道:“娘子快入门看看吧,里面呼喊声不断,小的不敢进去呀。” 苏芩儿瞪了他们二人一眼,骂道:“真是没用。”说完,便一脚踹开了正堂的大门。 接着…… “翠娘,这就是你说的我爹爹在对吕郎君用刑?”苏芩儿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翠娘自然就是跟在她身后那个丫鬟了,看见屋里的那一幕,也是惊的用手捂住了嘴,半天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屋里面….. “来来来,贤侄,且与咱家再吃一碗,咱,咱家那闺女也是,也是任性,贤侄莫要,莫要与她一般见识了。”苏定天满脸通红,看来已经喝了不少了,吕贤反倒是情况稍微好一点,眼睛有些红,见苏定天口齿不清的还要与自己举杯,只得无奈的端起了他面前拳头大的酒碗,眉头一皱,一饮而尽。 苏定天又是与自己斟满了一碗,当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酒已经洒到外面了,蹒跚的朝吕贤的座位挤了过去。“贤侄真是海量,不过,吃,吃酒,咱家是不会输,输给你的。”说完,还顺带着打了个酒嗝,吕贤跟苏芩儿齐齐皱了一下眉头。 两人喝酒的酒桌也是用茶几临时拼凑,吕贤是背对着大门的,听到有人踹门,条件反射式的转头而望,希望是救星少妇来了,却发现竟是苏芩儿,心中暗叫不好:好不容易才把这头猛兽的毛给捋顺了,怎么苦主就亲自找上来了? 苏芩儿提着马鞭走了进去,翠娘紧跟其后,俩小厮也赶紧跟着进来,苏芩儿看着满地狼藉,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心里嗔怪苏定天不已,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胡闹的爹爹? “还不把我爹爹送到后堂休息?”苏芩儿表情冷冷道,俩小厮得令,驾着眼睛半闭的苏定天赶紧走,半道上苏定天还口齿不清道:“咱,咱家还能喝,贤,贤侄,咱家还,还要尝尝,尝尝你那仙酿呢。”苏芩儿狠狠的瞪了那俩小厮一眼,俩小厮暗笑不已,架着苏定天这个人肉坦克,竟然也能一路小跑而去。 吕贤见苏芩儿来了,也不能坐着了,只得起身道:“见过苏娘子。”一脸无辜,尴尬的笑着,看起来,像是一只无奈的大尾巴狼。 苏芩儿心中恼怒,本来苏母已经答应她要对吕贤略施惩戒了,谁知苏母拿到配方之后,竟然义无反顾的投奔到了吕贤的阵营,还多次与她讲吕贤的好话。苏芩儿虽然气愤,但也不敢让他那爹爹亲自上阵,生怕一个不小心,吕贤就只剩下一地的零件了,结果苏定天也不与她商量就私下动手,好吧,动手就动手了,好歹惩戒一下呀,为何眼前的情况怎么看都像是苏定天也投奔到吕贤的阵营里去了?什么叫做不要与我一般见识?气死我了。 吕贤先是拒绝自己的好意在先,然后又对自己无礼在后,想想都让苏芩儿觉着恼怒委屈,长这么大还没人这样对待过她呢,谁见到她不是毕恭毕敬,奉若上宾的?偏偏这个乡下小子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想到这里,苏芩儿的脸有些微红,想不起来吕贤何时对他“无礼”过,顶多是慢待而已。苏芩儿气的只得心中暗骂吕贤登徒子。 不得不说苏芩儿是个有定力的人,便是此时她心中恼怒,也没有对吕贤恶语相向,而是表情冰冷,镇定的对吕贤说道:“吕郎君好兴致,初时小女子还以为家父要为难与你,匆匆而来,原来是小女子多虑了。” 吕贤回道:“哎,本来你爹爹确实是要动手的,可是某也真诚的与苏老爷认错了,这才,”说到这,吕贤扫了一眼桌上狼藉,无奈的摊手。 听到此处,苏芩儿眼睛一亮,反问道:“哦?吕郎君也曾向我爹爹认错?难道吕郎君也觉着自己确实有失礼之处?” 吕贤老实的说道:“有,怎会没有?你爹爹人称苏大善人,想来心肠不坏的,你爹爹既然想要拿我问话,某自然是不应该逡巡不来,还反抗了,光这一点,便是错的离谱了。” 苏芩儿咬了咬牙,脸色有些阴沉,继续问道:“还有呢?” 吕贤想了想说道:“之前在苏家庄子上,某不该不顾及你爹爹的颜面,当时应该私留几个方子交与你爹爹,用来讨好苏夫人,哎,你爹爹对此好一通埋怨呢。” 苏芩儿心里告诉自己,忍,一定要忍,结果,真的是忍不住了,冲着吕贤喊了一句:“你,你!!!”苏芩儿已经爆发了,顾不得什么礼仪了,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哆嗦的指着吕贤,呼吸粗重,连续两个“你”字之后,竟被气的无言。 吕贤很无辜,他不理解为什么拒绝一个陌生人的邀请也有错,他也不理解为什么不起身相送一个不熟的人也是错,大家的交情没那么好,干嘛要这样呢?所以,对于苏芩儿的怒火,吕贤觉着莫名其妙,当然吕贤是不介意跟她说一声对不起的,美女嘛,通常都是没理也是理,不过呢,自己无缘无故被绑了两次,吕贤心中也是有怒火的,废话,谁也不是泥捏的,大街上那么多人看着,自己被苏定天当做小鸡一般捉来,太伤自尊了,当然,刚刚喝酒的时候苏定天也通过空手碎酒坛,当做道谦,就不与他追究了。既然吕贤也是微微有些怒气,而且顺利的收买了苏父苏母,那干嘛还得给你一个小丫头低头呢?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一边儿的翠娘心里叫苦:原本以为娘子来了之后事情就好办了,这下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俩人又瞪上了,哎。 幸好此时苏母打团练府回来了,火急火燎的来到正堂,就看见诡异的一幕,吕贤一脸无辜的站在那里,苏芩儿怒发冲冠,一手指着吕贤,最要命的是手上还提着马鞭,苏母暗道不好:女儿要发飙。于是也来不及问清情况,拉住了苏芩儿,同时给吕贤使颜色,让他快走。 吕贤会意,拱手行礼,不再说什么了,就出门而去。苏芩儿哪里肯依?在苏母的怀里又哭又闹,气的满脸通红,“娘,他,他欺负于我。” 苏母觉着好笑,自己这个女儿从小也是饱读诗书的,竟然说出“他欺负于我”这样的话,看来是被气的不轻,幸亏自己来的及时,不然吕郎君怕是要挨鞭子了。 苏母当然也不是为了吕贤跟自己的女儿作对,而是给她报信的小厮浓墨渲染了一番苏定天当街暴打陈都头的事情,还把人给打昏厥了过去,苏母自然是不怕陈都头的,陈都头整日里在河阳县作威作福,教训一番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苏定天的手却黑了一点,水火棍都被打断了,苏母担心出人命,于是赶紧回府。一来是要找苏定天问清楚事情原由,二来,也得着人去看看这陈都头性命是否无虞,再者,打了陈都头,就相当于得罪了周知县,苏府虽然不怕周知县,但他到底是当地的父母官,也要卖人家几分薄面,自己也要带上礼物去县衙找周知县的夫人周陈氏把事情给说开了,大不了花些银两。 这些事情本来就够让苏母烦心的了,偏偏又见自己的女儿像是要动鞭子抽人一般。当然,苏母对吕贤还是有一些好感的,要是传出去,说苏家的千金鞭笞学子,对他们苏家的名声也不好,故而才拦住了苏芩儿,让吕贤先走,等日后慢慢把事情问清楚了再做决断。 吕贤讪讪的出了苏府的大门,觉着这下子与苏芩儿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偏偏还是个那么有势力的丫头,真是让人难办。出了府门,吕贤才想起二郎与西寻,之前他只记得把西寻推到了二郎的身边,然后自己被抓,横趴在马上,接着便被苏府的小厮给绑进了府,却不知道二郎与西寻前来找苏定天索人的事情,正要去街市找这二人,却发现二人紧随其后,被一个小厮从府里送了出来,吕贤一看,就是之前与自己说过话的那个小厮,那小厮送出了西寻跟二郎,就走到吕贤的身边道:“这位郎君,快与你的朋友走吧,小的也是偷偷把他们给放了,不过这二人是被老爷带来的,既然老爷都不怪罪于郎君了,想来老爷迟早也是要放了此二人的,快走吧,我家主母还在劝慰女娘子呢。” 吕贤朝这个小厮抱拳道谢,西寻见到吕贤之后,就紧紧的拽住他的袖子,生怕他再被他人抓了去,三人也不敢再在城中逗留,今日一行,怕是连官府都得罪了,还有这要命的苏芩儿,日后这河阳城还是少来为妙,于是三人打定主意,匆匆出城,一路朝平尹村而去。 第十四章 护花使者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这世上从来就不乏一些怒发冲冠为红颜的事情。吕贤西寻二郎三人狼狈的回到了平尹村,原以为近期不去河阳县城便罢了,结果太平日子刚过了一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刘婶并不知道昨日他们在县城里都做了什么,当然,刘婶看见西寻的头上插着一支玉簪的时候,很想问一问女儿是不是真的打定主意了,结果,刘婶还是选择宁愿装作不知道。 却说他们打县城回来的第三天,平尹村就热闹了,不,准确的来说,是刘婶家热闹了,篱笆墙外,歪歪扭扭的停着四五辆马车,占满了村中的道路。篱笆墙外,围满了村民,都在好奇的探头探脑。院子里,站着十几个学子打扮的年轻人,看模样,多是秀才举人,吕贤带着二郎西寻与这些人对视,刘婶夹在中间,好生劝解不下,一时间气氛有些僵。 为首的那名学子手拿折扇,一身青色长衫,上前一步道:“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吕贤自然知道这些人是来为苏芩儿找场子的,因为其中好几个他都在寒食节的时候见过,接受过他们的目光“巡礼”,不过吕贤就纳闷儿了,这古人的八卦消息传的可真快,短短一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吕贤身后的二郎有些紧张,这些可都是河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呀,其中不少还邀他去吃过酒,二郎认得,好几个都是身负功名,明年要去京城参加省试,若是通过,基本上已经确定能做官了,因为有宋一朝,过了省试的举人,好像只有两个倒霉蛋在殿试的时候名落孙山,这些人是官场的优质潜力股呀,轻易得罪不得。 吕贤见对面这些人个个脸色不善,也是有些愠火,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等等,谁是狗,谁是耗子? 好在宋朝流行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所以,顶多与这些人打打口水仗就行了,对此,吕贤非常有信心,不就是口水仗嘛,宋人肯定没见过后世的人是如何在论坛上骂的天翻地覆的。 于是吕贤上前一步,对着这个学子,想了一下,不吭不卑道:“且先卖个乖,曰,渭滨直钩钓,春秋做邑王,后祖涉河东,至今有仙名。” 这本是吕贤的玩笑之话,为的就是抬高自己的身价,免得让这些有功名的学子看自己太轻,特别是这种敌众我寡的场面。当然,这里面也有一个小小的陷阱,若是对方猜不出来,自然是说明他学问不够,若是猜得出来,也算是变相的承认吕贤是姜太公吕尚的后裔,其祖还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如此一来,便是在开场就胜了一局。 果然,那学子听了吕贤的话之后,思索了片刻,就猜出了吕贤的姓氏,也发现了吕贤的“险恶”用心,于是眉头紧锁,不愿道出答案。 一边一个胖胖的学子忍不住上前,轻轻问道:“少之兄,此人上来就打机锋,着实可恨,不知少之兄猜出来了吗?” 这位叫少之的人看了一眼这个胖子,计从中来,低声与这胖子说道:“平丘兄,在下才疏学浅,渭滨直钩钓倒还好理解,在渭水之上直钩垂钓,在下愚钝,实在是想不起这个典故了。” 这胖子平丘虽然学问不如少之,但也不是个草包,一听这话,脱口而出道:“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是吕尚还能有谁?” 此话一出,他身后的学子纷纷发笑,吕贤也乐得在一边看热闹,同时觉着这个少之也忒坏了点儿,竟然找别人顶缸。 这个叫平丘的胖子见被人嘲笑,顿时知道上当了,恼怒的瞪了一眼少之,不再言语。 吕贤非常适时的开口道:“诸位果然高才,不才姓吕名贤,表字思齐。” 看来少之就是他们的领头人了,见吕贤自报家门,也是非常不服,心中直骂吕贤给自己脸上贴金,还姜太公,吕洞宾的后人呢,谁信。不过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自然不屑于如同泼妇一般骂街,所以,输了一局,这位少之也不着急,等着在下面的交锋之中把场子给找回来,于是说道:“听闻思齐兄大才,寒食节做梅花引・苏小小墓,我辈均已拜读,纷纷钦佩不已,深信思齐兄乃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士,故而今日特来讨教一番。” 吕贤微微一笑,心道,这个少之也不是省油的灯呀,这么快就给自己下了个套,这个套也算是阳谋了,先把你无限抬高,然后再出题难住你,让你狠狠的摔下,在众人面前丢了面皮。不过吕贤倒是不太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可没有那种一句诗做不出来就羞于见人的那种情怀。 此时刘婶也放弃了劝慰众人,站在一边,读书人之间的较量,不是她一个乡村农妇能够插得上手的。二郎对吕贤有些担心,以一敌十,太过悬殊,二郎还是祈祷吕贤不要输的太惨就好了。唯有西寻,站在吕贤的身后,看着他,西寻觉着,这个世上,没有谁的肩膀像吕贤一般顶天立地,让人心安了。 对于少之的这个阳谋,吕贤抱以微笑道:“不敢不敢,此乃随意之作,登不得大雅之堂,莫要污了诸位的口耳。”吕贤心中恶趣味道:你们恶心我,那我也恶心恶心你们,即便你们做出了这个水准的诗词,那也不过是污耳之作呀。 果然,少之的面色有些难看,他身后的学子们也是一番交头接耳,实在是琢磨不到吕贤的实力。 少之决定先从吕贤的身世入手,毕竟古代是讲究门第的社会,吕贤虽自称读书之人,但是却似乎如同无根的浮萍,像是凭空冒出的一般,于是抱拳道:“敢问思齐兄,为何学宫里没有吕兄之名号?” 吕贤想了想,这些日子他也读了不少宋朝的书,便开口道:“某不是河阳人士,士籍贯又如何落户河阳?” 少之又问道:“不知思齐兄为何流落在外?” 吕贤答曰:“游玩至此,不幸遭难,损及头脑,不忆籍贯。” 少之点了点头,虽说他们是为了给苏芩儿报仇,这才聚集平尹村,不过说到底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是同一类人,众学子也对吕贤的遭遇抱以同情,至于与吕贤一较高下,拼的也是大家的才情。这让吕贤觉着这些人也不是什么恶人,不过是为了心中偶像,争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 少之继续问道:“既是河东人士,为何不寻宗问祖?” 吕贤反问道:“河东之大,沃土千里,岂非大海捞针?” 少之想了想,也是点头,既然问不出来什么,便也不再计较,读书人以诗词见长,少之自然是不会放过此处的,于是想了一想,便说道:“思齐兄之遭遇,我辈皆感慨,还望思齐兄原谅在下之前的冒昧询问。” 吕贤优雅的点头示意,算是回应,少之继而说道:“既然思齐兄与我辈乃同道中人,不若以诗会友如何?将来定会成为一段美谈。” 吕贤点头道:“正是此理,正巧小弟最近新填一词,还要向诸位讨教一番。”此话一出,对面一众学子纷纷精神抖擞,感觉找茬的机会来了。少之自然抱拳道:“请思齐兄不吝赐教。” 吕贤并不喜欢卖弄这些东西,他喜欢的还是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有钱了就花,没钱了就赚,不过日前得罪了苏芩儿,已经够麻烦了,若是不把这些苏芩儿的“卫队”先行打发掉,自己以后可没好日子过,再说,以他的水平,只能够先发制人,不然,真要是让他点评别人的诗作,怕是考究起来,他连出自何典故都不知道。所以吕贤打算再抄一首,扔给这些护花使者,想来应该是能震的住他们,不敢再班门弄斧了。 于是吕贤心中默默祈求那些诗词大家原谅他的剽窃,学着古人一般,双手背后,开口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初时,少之于那些学子只是闭目摇头,作欣赏状,结果越听便觉着越妙,就连少之也是听到动情处,忍不住击节附和。 吕贤一曲词了,却是无意中,眼神落在西寻身上,后者登时便有种喉头堵塞的感觉:他知道,我便说他知道我挑灯与他做衣裳,我便是他词中的“那人”,吕郎,你的心意,西寻已明了。 吕贤此时才发现有些不妥,冲西寻抱歉的笑了笑,复而将目光对着那些学子。 此时的空气像是被凝结了一般,少之击节,奈何吕贤最后一个音刚刚落下,少之的心如同经历了雷击电闪一般,震荡不已。他身后的学子模样也几乎无二,唯有那个胖子平丘还在闭目摇头晃脑,似乎沉吟其中,细细品味。 吕贤心中笑道:我这词抄的可是辛弃疾的,他与苏轼合称“苏辛”,南宋豪放派词人大家,你们要是能从里面挑出点儿错,那反倒是见鬼了,如此一来,看哪个还敢与我比诗词?想到得意处,吕贤不禁脸带微笑,又胜一局,还是秒杀,看来没人敢再以诗会友了。 此时少之等人总算是回过神来,少之的脸色非常难看,其他人嘴里还在喃喃自语: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妙呀,绝妙呀,真是妙笔生花,格高意远,这词担得上一个字字珠玑,竟然无一字能改。 二郎见对面学子纷纷这幅模样,悄悄上前,不露声色的向吕贤伸出了拇指,然后就开始盘算着今日之后,是不是又有了被人请去吃酒的可能性。 平丘此时也是品鉴完毕,脸上先是一愣,直呼吕贤的才情高深莫测,继而脸上一红,冲吕贤施了个大礼,满脸羞愧道:“思齐兄高才,某不自量力,惭愧至此呀。”说完,这胖子真就一副自惭形秽的表情,竟欲转身离去,看来是心服口服了,还后悔自己这么自不量力,找上门来耍大斧了。吕贤一看,嘿,这胖子可真够可爱的。不过吕贤还是赶紧出声阻拦道:“这位学兄,何必如此?既是以诗会友,学兄若是走了,岂不是说不愿交在下这个朋友?” 平丘一只脚已经悬在半空,听了这话,见吕贤一副诚恳相交的语气,顿时喜出望外,忘了刚才的羞愧,转身对着吕贤又是一拜道:“与思齐兄为友,某日后定然受益匪浅,若思齐兄不弃,至今日起,某便视思齐兄为长,请受小弟一拜。” 吕贤赶紧上前搀扶,一个劲儿的表示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心里笑道:此人心胸宽广,实在是难得的好友,再看人家这衣服料子做工考究,拇指上一支翠绿大扳指,土豪呀,必须做朋友呀。 少之与其他一众学子纷纷叹了口气,心道:哎,胖子变节了。 果然,平丘被吕贤搀住以后,竟然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吕贤一方的行列,还得意的冲其他学子示意,瞧瞧,我以后可是吕大才子的兄弟了,有他时时指点我,害怕考不上个状元? 少之心中暗道不好,轻轻回头一看,果然不少学子表情都有松动之际,这也难怪,宋朝是读书人最幸福的时候,实行高薪养廉政策,把公务员的工资拉到了任何一个朝代都无法企及的最高点,有点鼓励全民读书的意思,所谓四书,五书,盗版书,书书畅销;文人,粗人,老年人,人人科举,大家读的都是一样的书,若想从这么多赶考之人中脱颖而出,一个能够时时指点自己学问的人是多么重要呀,而吕贤这个不要脸的抄袭者,用一首稼轩的词,不仅蒙骗了在场所有的学子,让人误以为他真的是不世之才,以后,更是凭借这首词,名扬河阳县,乃至整个儒林,成为他骗吃骗喝的资本,呸,不对,让所有学子都将他奉若上宾。 少之知道若是不赶紧搬回一局,今日败势就无可挽回了,本来是想与苏娘子出口恶气,没曾想,却技不如人,如此灰头土脸的回去,传了出去,日后有何颜面再见苏娘子? 少之被这些所谓的河阳才俊推为代表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他确实很聪明,他知道,不能再让吕贤先发制人了,于是及时开口道:“思齐兄今日之作,日后定然会名扬天下,流芳后世,思齐中真乃是我辈中的翘楚。” 吕贤一听,心道:哟?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要让我出丑呢,如今被我这抄袭品给吓到了,就开始统一战线了?我辈中人?有你们这样对待同道中人的吗?你这厮也真够厚脸皮的。 吕贤只得谦虚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不再与他计较。 “今日得以再听思齐兄大作,醍醐灌顶,我等更是确认思齐兄之大才,不巧,在下前些日子偶得一上联,苦思数日不得下联,不知思齐兄能否为在下解惑?”少之心道:既然诗词我比不得你,那我们便来作对子,我李少之十年寒窗苦读,也算是河阳县的翘楚,我就不信了,样样不如你。 吕贤听了之后,心中冷笑:吟诗完了,就来作对了,不过,这个还真不好抄袭呀。但吕贤也不愿认输,是骡子是马,得先溜溜才知道,万一自己能对的上来呢?于是便对李少之道:“解惑不敢,某自读韩吏部之文,也知何为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某不才,于对子却无建树,不过承蒙少之兄抬举,便一同参研一二。” 李少之心中暗骂吕贤狡猾,诗词上大大的胜了一筹,知道自己要出绝对来难为你了,赶紧说自己不擅长,这不是先给自己弄只梯子,当做后路吗?不过,既然你不擅长对对子,那正合我意,如此一来,我也能搬回一局,不至于惨淡收场。想到这里,少之彷佛已经提前看到吕贤抓头搔耳,无法应对的丑态,心中顿觉舒畅,于是折扇打开,微摆两下,开口道:“思齐兄请听,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抄袭,见谅)请思齐兄对下联。” 吕贤一听,果然是难对,不过,起码得妆模作样一番再说。于是吕贤便装作思考的样子,在院中慢慢踱步,平丘这位新成员暗叫不好,这对子他与那帮学子早就参研了许久,不曾得解,于是便为吕贤捏了把汗,同时把目光放在了吕贤身上,想要看看吕贤是否当真是才思敏捷,对出这个连李少之都无解的对子。 吕贤想了半天,少之脸上已现得意之色,幻想着一会儿吕贤的丑态,他身后的学子也纷纷松了口气,心道:总算是难住此人了,哎,倒也算得平分秋色,想来也不至于落得被人耻笑了。 第十五章 两封请帖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院子里此时出现了僵局,平丘自然是为吕贤捏了把汗,二郎觉着倒无所谓,打个平局,将来大家好见面,若是以后有人想拜读吕贤的大作,找我二郎呀,哈哈,不过,先吃酒再说,必须是万福楼,不然咱二郎还瞧不上眼呢。 此时几乎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少之面色得意,上前道:“思齐兄若对不上来,便也罢了,权当在下多此一举,寄望过高了。” 这话就有些挑衅了,吕贤听了这话,知道这是李少之要将军了,刚刚他的阳谋便是要把自己抬高,再出题难住自己,让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一把脸。之前吕贤觉着这没有什么丢人的,不过,看到李少之的那副表情,吕贤就很不爽,又不好拉下脸来求他多宽限点儿时间,心里也是暗暗责怪自己刚才怎么就不推辞了呢?比点儿别的也好呀,不是琴棋书画嘛,大家来比比小提琴呀,五子棋呀,书法就算了,素描呀多好,非得应了这比对子之约,真是失策失策。 正在懊恼之中,吕贤忽然打量了李少之一眼,对方还是那副得意的神色,不过吕贤倒是若有所思,吕贤试着捋清思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道:“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说完,吕贤笑着点了点头,非常想对李少之来一句:靠,老子对出来了,哈哈。 对面李少之的脸色慢慢的变得黯淡无光,先前的得意之色,早就已经四分五裂,心中苦叹:我李少之妄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输了,我李少之输了,以后,我还有何颜面自诩河阳才俊之首?以后,我还有何颜面再见苏娘子? 李少之很失落,尤其是在他身后的一众学子们为吕贤喝彩的时候,他静静的转身,一言不发,走出了刘家这个“赛诗台”,他甚至忘记了他一贯自傲的知书达理,黯然的上了马车,悠悠而去。 吕贤在他身后高呼:“少之兄别走,一同参研而已,少之兄,少之兄……” 留下的一众学子,有两个看了看吕贤,又看了看李少之落寞的背影,跟着而去。 至于其他的学子……. “思齐兄,小弟王德纯,今日有幸结交思齐兄这样的才俊,真是…哎,哎,别挤我呀,我还没介绍完呢,思齐兄,我是王德…哎呦,谁踹我了?”声音渐渐被淹没了。 …… 数年后,刘婶的家便真的成为了河阳县的“赛诗台”了,甚至每年都要再此举行一次吟诗作对的盛会,吸引了大批各地的学子,更有传言说:赛诗台上不出彩,便得状元也枉然,让二郎所料未及,不然光靠出售门票,也是一项不小的进项。这些都是后话了。 自打苏母得了美容配方,便天天按照吕贤的法子,日日羊奶洁面,夜夜蛋清敷脸,小半个月下来,苏母发现皮肤果然如同吕贤所说,更加细腻光滑了,当然,这中间有多少的心理作用,连苏母都闹不明白,直夸吕贤的方子妙。 苏定天那日当街暴打陈都头之后,苏母着人去看过陈都头一次,大夫说陈都头虽无性命之忧,但是却伤筋动骨,免不了要在床上躺上个把月,苏母松了口气,让人给陈都头送了五十两纹银,陈都头马上感觉这顿打值了。接着苏母又带着些珍贵的蜀锦去了一趟县衙,与周陈氏周旋一二,周陈氏也不愿得罪苏家,再者他弟弟陈都头那头也得了好处,她这头看着那些蜀锦也是喜爱有加,便与苏母姐姐长,姐姐短的拉起了家常,此事也就算是就此揭过。 回到府上,苏定天早已负荆请罪,让小厮把自己给绑了,向苏母赔罪,苏母只是凤眼瞪了他一眼,苏定天立马老实,将自己在正堂藏酒的事儿给招了,于是便收到了半年的戒酒令。 这些事都搞定了以后,苏母就像个救火队员一般,匆匆朝自己女儿的闺房奔去,一进门,却见地上整洁无比,没有什么碎茶杯,烂盘子的,屋里伺候的丫头也不像往日苏芩儿生气时那般惊慌。苏母心中暗道奇怪,难道是女儿给气的忘记了使性子? “闺女呀,在做何事呢?”苏母热情洋溢的朝坐在书桌边的苏芩儿走去。苏芩儿今日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背子,头上也无太多饰物,此时刚刚最后一个字落笔,见苏母来了,慌忙要遮挡她面前的宣纸。 苏母是什么人?一手拿着猛兽苏定天,一手管着苏家偌大的产业,头脑精明不说,这眼神自然也是比常人快了许多,苏芩儿虽然匆匆将宣纸揉成一团,但苏母还是看到了最后一句“灯火阑珊处。”心中疑惑不已:像是一首小令,女儿怎就如此遮掩? 苏芩儿将宣纸揉成一团,转头对苏母嗔怪道:“娘,怎么也不让婢子通报一声?” 苏母眼角一挑,不可思议道:“闺女,往日为娘来你房里,也不曾有这规矩的,看你遮遮掩掩的,莫非是在给哪家俊俏小郎君写情诗?” 这话一出,苏芩儿的脸登时就红透了,口不择言的反驳道:“什么情诗?女儿哪曾写过?是别人写的。” “是别人写与你的情诗?”苏母逗着苏芩儿道。 苏芩儿听到“情诗”一词的时候,早已方寸大乱,哪里还有她往日的聪明伶俐,赶紧出口反驳:“不是,是他写给,不是,哪有情诗,哎呀,娘……” 苏母感觉自己已经听出点儿眉头了,笑着打趣道:“他是谁呀?” 苏芩儿这下子总算是恢复往日的伶俐劲儿了,知道苏母是在套话,便撒娇似的摇了摇苏母的胳膊,转移话题道:“娘,这些日子,庄子上的兰花想必也开了,女儿想在庄子上办一个赏花会。” 苏母见女儿脸色通红,知道她是羞于开口,爱怜的摸了摸苏芩儿的脑袋道:“那便开吧,你也正好借此散散心,一会儿为娘让管家为你准备宴会所需之物,再让账房先生写些个请帖,对了,女儿都打算邀请哪家的才俊?” 苏芩儿听到苏母要让账房先生写请帖,马上开口道:“娘,女儿要亲自写请帖。” 这倒让苏母疑惑了,往日里,她这闺女可少有亲自着笔写请帖的。不过,随即想到女儿刚才的举动,便明白了其中关节,笑着与苏芩儿道:“好,为娘应了便是。” 苏芩儿这才放心,不过见苏母一脸八卦的看着桌上的纸团,苏芩儿心中着急,就把苏母往外推:“娘,女儿要写请帖了,娘还是去看着我爹爹吧。” 苏母呵呵一笑,便被苏芩儿推出了她的闺房,苏母玩笑道:“对,也该管管你的爹爹了,太不像话了,女儿都这么大了,他还不给女儿寻一门亲事。”说完,便笑的花枝乱颤的离开,惹得身后的苏芩儿直跺脚。 苏定天画外音:夫人,女儿的亲事,咱家真能做主? 苏母:“老爷觉着呢?” 苏定天见苏母的笑容不善,嘿嘿装傻道:“咱家是个粗人,不懂得看人,此事还得夫人做主。” 苏母:“哼,知道就好。” 此时苏芩儿躲在闺房里,摊开一张新的宣纸,一手托着香腮,一手举着朱笔,心中思绪不定:要不要请他呢? 自打那日吕贤于“赛诗台”上,与河阳才俊之冠李少之一较高下之后,登时名声大噪,再加上薛平丘回城之后,洋洋得意的四处宣传,吕贤的名声竟然一时无二,成为河阳县的风云人物,不少没参加那日斗法的学子原本不信,这李少之乃是官宦之后,其祖数代于朝中为官,虽谈不上位极人臣,但也是家学渊博,李少之更是十九岁中举,少年得意,若无意外,想来明年的省试,他也能脱颖而出,获得一官半职,不曾想,李少之竟然在吕贤手上载了。这也让不少没见过吕贤的学子更增好奇,有几个野心勃勃的学子,甚至还想找机会在才学上压吕贤一头,如此一来,也算是间接压了李少之一头,名声自能远播。不过,听了那首吕贤剽窃辛弃疾的大作之后,这些人纷纷禁声,不敢再逞口舌之快,但是,总有几个自命不凡的人觉着吕贤这是瞎猫逮住了死耗子,还是决心要与吕贤一较高下。 李少之自打从平尹村归来,就谢绝见客,这无形中也增加了吕贤的才情更胜李少之一筹的可信度,于是,吕贤便在不知不觉中,又多了不少“敌人”。 而吕贤在侥幸赢了李少之以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再惹来什么麻烦,一连七八天都未曾踏足河阳县城。唯有二郎稍感遗憾,竟然无一人邀请他到城中吃酒。 这日,吕贤如同往日一般,抱起书本,打发时间,西寻为吕贤奉上一杯热茶之后,便静静的坐在一边,忙着手上的针线活。刘婶到村中窜门,大郎在田里忙活,尚未归来。二郎手上拿着一摞请帖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吕兄弟,刚刚又有人来送请帖了。” 吕贤稍稍放低书本,露出一双无奈的眼睛,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叹了口气道:“如何答复的?” 二郎将这些请帖往桌上一扔,两手一摊道:“还能怎样?说你去游玩了。” “都是谁送的帖子?”吕贤无聊的问道,的确有够无聊的,每日日落则眠,日出则起,除了书中那晦涩的文言文,便再无消遣之物,西寻的话太少,二郎又整日在村中厮混,总不能天天跟刘婶拉家常吧?于是便把这些个帖子当做乐子。 二郎听了吕贤的话之后,捏着那些请帖道:“这个是县城王秀才的,邀你到学宫论道。这个是薛举人的,邀请你到他家吟诗作乐,这个是……”啪啦啪啦,二郎语气平淡,似乎兴致也不高,也难怪,吕贤不愿赴约,他二郎又怎么能跟着去打秋风呢? “这两个是苏府的帖子,送帖的人也没说明来意,吕兄弟还是自己看看吧。”说完,二郎将两个封面精美的帖子递到吕贤手上,吕贤放下手中书籍,接过帖子,却眼睛看着二郎,好奇道:“二郎识字?” 二郎向吕贤汇报完之后,找了把椅子刚刚坐下,听到吕贤的话,苦着张脸道:“我哪里识得。” 吕贤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些帖子都是谁送来的?” “除了你手上的那俩帖子,其余的都有送信之人交代与我,哪家秀才哪家举人要请吕兄弟,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二郎语气平静的说道,却不像是撒谎,吕贤点了点头,心道:“这个二郎记性倒是挺好的。” 拆开第一个烫金的帖子,是苏定天写的,吕贤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六月初一,咱家派人接你过府一叙。”十四个字错了六个,看来一定是出自苏定天之手无差了。 第二封帖子打开一看落款,竟是苏芩儿,原本吕贤还以为是苏母呢。内容大致一看,是苏芩儿邀请他到苏家庄子上参加一个什么赏兰会,竟也定在六月初一,当然,苏芩儿信中浓墨表示,苏府每年都会举行游园会云云。那意思说白了就是,本小姐年年都要举行游园会,你可别多想。吕贤想了想那日在苏府,苏芩儿差点抽他的场面,打了个冷颤,女王?皮鞭?算了,我可没那爱好。 原本这些都可以假借吕贤出游在外给推辞掉,但是想了想苏定天那行螃蟹字还有他的锃亮的大门牙,吕贤觉着要去就去苏定天那里吧,虽然苏定天是个猛兽,猛兽对待敌人非常严酷,但是幸亏自己已经成功转型成苏定天“能瞧得上眼”的人。其余那些,像是苏芩儿等人,一定又是要搞一些酸腐的吟诗作对大会,吕贤觉着抄袭太可耻了,所以铁了心是绝对不会去的,也幸好苏定天邀他到苏府一叙,而苏芩儿的赏兰会是在城外苏家的庄子上,正好错开,也用不着见面。 “二郎,六月初一随我一同去城中耍耍如何?”吕贤想了想,决定还是带着二郎一同前去。 原本无精打采的二郎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顿时眉飞色舞,就差手舞足蹈了,大笑着跟吕贤说道:“哈哈,吕兄弟早该如此了,我都快憋出病来了,六月初一,我们去赴谁家的宴?” 吕贤微微一笑,吐出了三个字:“苏定天。” 对面的二郎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冰冻,笑容定格,然后便听到了一声清脆的下巴落地的声音…… 第十六章 意外相遇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六月初一一大早,苏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刘家的门外,来人吕贤还挺熟,正是上次与自己说过话,又放了二郎与西寻的小厮。二郎看了看篱笆门外的马车,又看了看身边儿已经准备出门的吕贤,哭丧着脸道:“果真要去吗?” 吕贤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头老虎会吃人的。” “放心吧,他只吃酒,不吃人,快走。” …… 西寻原本是想跟着去的,却被刘婶给拦了下来,好生劝解,说这是男人的事儿,女子不方便去的。再说,此次不同往日,苏定天是投帖邀请吕贤,并非要绑他去苏府问罪,倒也没什么危险,西寻只得作罢,望着远去的马车,眼神遗憾。 吕贤自上了马车就开始闭目假寐,二郎一副戚戚然的样子,看来是被苏定天的淫威给吓得少了往日的机灵劲儿了。马车跑的时间比吕贤预计的少了许多,等那驱车的小厮说“到了”的时候,吕贤还有一丝疑惑,下了马车之后,吕贤有种拔腿要跑的冲动,指着苏家庄子对那小厮道:“这,这,怎么到这里来了?” 那小厮却是笑眯眯的给吕贤做了个揖,道:“还望吕郎君见谅,我家老爷也是临时变了主意,这才邀吕郎君至此,快些进去吧,老爷正在前堂等着呢。” 说完,不待吕贤再说几句,那小厮就领着吕贤,从侧门进了庄子。至于为何不从远处的大门进去,是因为那里已经车水马龙了,看来苏芩儿的号召力过于变态,怕是河阳县里的所有才俊都被邀了过来。其实苏芩儿这也是无奈之举,往年里,只需邀请七八个好友,到此小聚,大家曲水壶觞,浅饮慢酌,切磋才情,清净惬意,奈何今年苏芩儿无意中从薛平丘口中得知了吕贤剽窃辛弃疾的那首大作,登时惜才之心大起,不过二人多有嫌隙,突兀邀请至此,怕是引人猜想,于是苏芩儿索性邀请了河阳县大多知名才子,如此一来,她邀请吕贤的举动倒也不显得那般怪异了。 吕贤心中一想,觉着罢了罢了,只要不与那苏芩儿碰面,那她自然是无法为难自己的,不过,若是被碰上了,今日还有她这么多的“护花卫队”在场,自己肯定死的很惨。 小厮领着满腹心事的吕贤跟有些紧张的二郎,走侧门,过角门,七拐八绕,总算是到了一处偏房,小厮招待吕贤坐下饮茶,便去回报苏定天。 吕贤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倒也不急,二郎却在屋里转来转去的,参观起了屋中陈设,不时的发出“啧啧”之声,引得吕贤也不禁四处打量了一番,心道这苏定天果然是暴发户,此处只是苏家不常居住的庄子,这里还是一间不起眼的偏房,内中摆设,却多是豪奢之物,墙上那几幅字画,虽看不出是出自哪家之手,但细品其中意境,也不是凡物,吕贤暗笑:没想到猛如苏定天,也要做那附庸风雅之人。 一口温茶刚刚入口,便听到一声粗犷的笑声,呛得吕贤直咳嗽,来者不是苏定天更是何人? 但见苏定天今日换了一身武夫的打扮,头上高冠不在,袖口紧扎,显得十分干练,倒八字脚嚣张的跨进屋中,见到吕贤就哈哈一笑道:“贤侄近日可好?若非咱家让人去接你,你都不来瞧瞧咱家。” 吕贤面带微笑,冲苏定天行礼道:“苏伯父教训的是,多日不见,苏伯父神采依然,气宇轩昂呀。” 苏定天听了吕贤的恭维话,也是虎躯一震道:“那是自然,咱家日日练武,从不曾惰弃。”说到这里,苏定天见二郎站在一边,便与他身后的小厮道:“黄九,带这位小兄弟到别处耍耍,莫要耽误咱家与吕贤侄叙旧。” 那个叫黄九的小厮得令,便带着二郎出了偏房,二郎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嘀咕:哎,我可不要留在这豹房虎笼之内。“小哥,咱俩不如到厨房耍耍?” 黄九:“……” 苏芩儿邀请河阳才子到庄子上参加赏兰会,以她的傲气,自然是不会在门口亲自迎客的,可是眼看宾客几乎全都到了,却不见吕贤到来,苏芩儿在后园子里一面强颜欢笑,与上来搭讪的人虚与委蛇,一边悄悄的问跟在她身后的翠娘道:“客人全都来了?” 翠娘亦步亦趋的跟在苏芩儿身后道:“回娘子,刚刚苏管家说客人均已入府,门外再无他人了。” 苏芩儿虽然恼怒吕贤,不过却一个劲儿的在安慰自己:“许是正在路上。” “苏娘子,小生于本道,有幸到苏家园子品鉴兰花,一睹苏娘子才情,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一个一脸青春痘的家伙见苏芩儿行至自己面前,赶紧上前问候,苏芩儿此时内心虽烦躁不已,却隐藏极好,并未显现在脸上。虽从不曾见过此人,也不失礼数的道:“本道兄客气了,本道兄能来,已是让寒舍蓬荜生辉,请恕小妹无礼,有几位客人尚未赶到,小妹出门迎一迎。”说完,便欠身一笑,带着翠娘朝前院而去。 园子里此时已经来了好几十人,正在三五一群,互相问候,见苏芩儿一路而来,也纷纷想上去套近乎,却见苏芩儿并无停留之意,只得纷纷点头示意。出了后花园的拱门之后,苏芩儿这才感觉清净了许多。 苏府这个庄子本就是为了消夏而建,故而后园子建的极大,四季花木,假山亭台,颇有廊桥通幽处,风吹景又活的意境,与此相比,前院倒是简洁,苏芩儿带着翠娘便要穿过前院,她要看看这吕贤是否真的有胆子爽她苏大小姐的约。 行至前院一处角门旁,就见黄九带着二郎慢悠悠的从角门里走了出来,苏芩儿内心顿时一喜,心道吕贤定是来了,不过,怎么就见他的跟班,不见本尊呢? 二郎见到苏芩儿也是一愣,再看苏芩儿盯着自己微笑,二郎顿时觉着自己的形象高大了许多,内心激动的在想:苏娘子肯定记得我,苏娘子肯定记得我,想不到苏娘子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姑,也能将我二郎记在心中…….结果,苏芩儿的第一句话,就让二郎如同被泼了一头冷水。 苏芩儿因为着急,便不假思索开口道:“你家吕郎君呢?” 二郎的心碎了,看来仙姑也是食得人间烟火的,只不过吕贤才是那盘烟火。不过,二郎想了一会儿,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又回来了,便是那些有体面的读书人,也不见得人人都能被苏娘子记下呀。想到这里,二郎复又开心了起来,他不知道吕贤跟苏芩儿之间的过节有多深厚,再说,见到苏娘子这样的妙人,二郎哪还有多余的智商去编个慌?笑呵呵的跟苏芩儿行礼道:“吕兄弟正在与苏大善人在偏房叙旧。” 一边的黄九是见过苏芩儿上次如何提鞭怒指吕贤的,白了二郎一眼,心中暗道:完了,这回你家吕郎君想不死都难,夫人昨日又动身去了洛阳,看今日谁来救你家吕郎君?什么?我家老爷?呵呵,在苏府,是夫人怕女娘子,老爷怕夫人的好不好? 苏芩儿听了之后,就不再理会此二人,带着翠娘风风火火的朝那处偏房而去,翠娘与二郎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狠狠的瞪了二郎一眼。 苏芩儿知道吕贤来了,心中原本有些喜悦,不多时,却又恼怒了起来,自己亲自与他写了请帖,他来了之后也不知会自己,却躲在这里,却是瞧自己不起吗?越想越气,到了那处房门,隐隐还能听到苏定天的笑声,苏芩儿恨不得再来一脚,踹开屋门。不过,上次是因为担心苏定天要对吕贤痛下黑手,情非得已才做出那般举动,今日苏芩儿却不敢了,毕竟她可是大家闺秀。 翠娘见苏芩儿没有踹门之意,赶紧上前推开屋门,苏芩儿一进去,就看见苏定天与吕贤的头正凑在一起,吕贤还在向苏定天说道:“你看,就是这样,这几个部件可以用分段钎焊连接,这是釜体部分,用于加热,产生蒸汽;这是甑体部份,用于酒醅的装载。冷凝部分,也就是天锅,用来盛冷水,酒汽则盛水锅的另一侧被冷凝。用浓酒和糟入甑蒸,收集滴露,出来的便是烈酒了……” 苏芩儿见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只得轻轻咳嗽一声,二人这才转过头来,“见过爹爹,爹爹,娘临行前交代爹爹,让爹爹与女儿一同来招待来客,不知爹爹再此作何?” 苏定天见到女儿,摸着脑袋嘿嘿笑道:“恩,闺女,咱家正要去园子呢,正巧遇到吕郎君入府,就邀他到此小叙,那啥,时候不早了,宾客想必都到了,咱家先去后园子看看,你们聊。”说完,苏定天冲吕贤使了个抱歉的颜色,一把抓起平摊在桌上的宣纸,绝尘而去,端的叫一个雷厉风行。 吕贤完全不知道苏定天怕妻也就罢了,竟然看到自己的女儿也没有个严父的样子,就这样没义气的把自己留在此处,难道不怕苏芩儿抽我鞭子?话说今天自己来这里,也是受你相邀好不好? 画外音苏定天:什么?我怕我的闺女?我苏定天年已四旬,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舍得斥责她吗?吕郎君,你一个大老爷们,挨几鞭子也无大碍,大不了咱家日后补偿与你了,做男人就不能这样小气。 吕贤见苏定天已经逃跑,只得起身,冲苏芩儿笑了一笑道:“见过苏娘子了。” 苏芩儿此时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委屈,放下架子亲自写请帖请你至此,你却躲在此处,若非我发现,你是不是不会现身了?我苏芩儿何时低三下四的求过别人? 苏芩儿心中虽然如此这般想着,不过,嘴上她可不愿这样说,仍旧一副淡淡的表情与吕贤道:“吕郎君倒是好兴致,小妹投帖相邀,不曾想吕郎君仍不愿现身,莫非小妹有何招待不周之处吗?” 苏芩儿问的端叫一个大义凛然,完全忽略了日前在城中苏府,她与吕贤对峙的事情,当然,苏芩儿那时并非想要对吕贤动鞭子,苏芩儿虽从薛平丘口中得知李少之去找吕贤的麻烦,不过,那也只是文人间才情比斗,无伤大雅,在她看来,二人虽多有嫌隙,但是她苏芩儿这位河阳县宠儿放下矜持,特意邀他吕贤前来,已是刻意放低了姿态,你吕贤又如何能这般待我? 吕贤心中也是苦笑不已,原本以为苏定天邀请自己到河阳县城,苏芩儿在城外庄子上办什么赏兰会,二人自然是不会碰面的,谁知道苏定天临时起意,将自己邀到这里。便是到了此处,吕贤想着只要不碰头即可,谁知,竟被苏芩儿寻到此处,这真是有口也说不清呀。吕贤甚至在想着,哪天得空,也要去静云庵求一张护身符,保佑自己以后不要遇到这样的尴尬事。 苏芩儿话已出口,吕贤自然不能再装傻充愣,想了想,只能把苏定天给出卖了,于是便歉意道:“苏娘子见谅,并非是苏娘子招待不周,只是,”说到这里,吕贤在怀里摸索了半天,找到了苏定天写与他的请帖,装作一脸无辜的表情,递给了苏芩儿。 苏芩儿原本以为吕贤这回定是无言以对了,却不曾想,吕贤递给了她一张苏定天亲笔写的请帖,苏芩儿看完之后,眉头一皱,心中暗怪苏定天,为何不将此事告知与她。既然吕贤同时收到了苏定天与苏芩儿的请帖,于情于理,吕贤都要先应了苏定天的帖子,毕竟苏定天是苏芩儿的父亲。 刚刚苏芩儿还觉着此事乃是吕贤理亏,如今看过帖子之后,苏芩儿也觉着这也并非是吕贤之过,要怪,只能怪自己的爹爹。 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苏芩儿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便对吕贤道:“刚刚小妹唐突了,既如此,吕郎君便随小妹到后园子吧,赏兰会要开始了。” 吕贤无奈,只得应了下来,心想:一会儿自己低调点,今天可是客场作战。 翠娘见苏芩儿并未与吕贤再发生争执,也是暗暗舒了口气,跟着苏芩儿与吕贤出了偏房。出了角门,未进后院拱门之时,吕贤见拱门内不远有一白衣少年,正手持折扇,与一帮学子相谈甚欢,吕贤暗道不好,真是冤家路窄,这李少之怎么也来了? 此时苏芩儿发现吕贤定住了脚步,也是好奇,那李少之也看到了吕贤,登时脸色大变。苏芩儿顺着吕贤的目光一看,见到李少之难看的脸色,也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此种情形,苏芩儿心中自有一番较量,想劝解二人一番。李少之脸色铁青的出了拱门,走到苏芩儿身边的时候,李少之压着心中的愤懑,与苏芩儿拱手行礼道:“苏娘子,今日在下身感不适,有负苏娘子的美意,他日必当登门拜谢,告辞。”说完,还恶狠狠的瞪了吕贤一眼,便要拂袖离去。 苏芩儿连忙出声阻止:“少之兄且慢。”说完,苏芩儿便站在了李少之的面前,不与让路。李少之只得停下脚步,却是不再言语,心中暗怪苏芩儿为何要邀请吕贤至此。 也无怪李少之会怪苏芩儿,往年苏芩儿举办的游园会,都会邀请李少之至此,毕竟李少之是河阳才俊之首,苏芩儿也钦佩李少之的才情,与他交情甚好,。前日李少之在平尹村大败而归,此事在河阳城闹的沸沸扬扬,以至于李少之久久无法释怀,闭门期间,越想越气,无形之中,吕贤便成为了李少之心中的一道抹不去的阴影,自然是不希望再与吕贤碰面,折了面皮。苏芩儿邀请二人都来参加赏兰会,李少之偏激的以为,这是苏芩儿故意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特别是今日,苏芩儿还特意邀请了河阳县大多才俊,他李少之如何在众人面前坦然面对吕贤? 李少之是河阳才俊之首不假,他也自诩是一个风流洒脱的俊士,在这样的光环之下,李少之自然能够大度的看待吕贤,维持自己风流俊士的形象。可是,当有一天,他被人从神坛上拉了下来以后,他还能保持多少的洒脱呢?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十七章 冤家路窄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此时场面颇有些尴尬,吕贤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李少之脸色难看,非走不可,苏芩儿挡住李少之的路,正在琢磨如何化解二人恩怨,拱门内,有几个学子也发现了拱门外的异常,纷纷探头探脑的看着。 苏芩儿原本以为李少之于吕贤之间,仅仅是切磋才艺,算不得什么恩怨,将来说不定会成为一段美谈,完全想不到李少之有如此大的情绪,更何况,她也知道,此事也算是因她而起,她更不能袖手旁观了。于是便开口与李少之道:“小妹也曾听闻少之兄与思齐兄那日比拼诗词的事情,此乃文人雅士之举,少之兄何必介怀?不若卖小妹一个面子,大家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如何?” 李少之仍旧一副不听劝的样子,苏芩儿无奈,只得向吕贤投来求助的眼神,吕贤一看,心里明白,这是让我开口留他呀,不过那不更是雪上加霜吗?吕贤无奈,只得挺身而出,不过,他可不打算开口留他,遇到这样自视甚高的人,唯有以激将之法,或许才能奏效,便上前冲李少之微微行礼道:“少之兄留步。” 李少之听到吕贤的声音,转头与吕贤道:“在下承认思齐兄才情甚高,难道思齐兄还要再羞辱在下一番吗?” 吕贤微微一笑,也不回答他的气话,自顾自道:“少之兄以为前日在下胜了少之兄,在下倒是觉着不然。” 这话引起了李少之于苏芩儿二人的注意,苏芩儿心里疑惑道:难道没有吗?那首《青玉案》难道不是他所作? 李少之没有答话,他倒是要看看这吕贤要耍什么花招。 吕贤见李少之冷冷的看着自己,微微一笑道:“那日在下虽作了首拙作,少之兄却吝啬的很,不愿以大作示人,既无对比,何谈胜负?” 听到这里,李少之却想辩解一二,非是我不愿,而是真的无法写出能够比肩的诗词来。恩?难道他又要拐着弯折损我一番? 吕贤不待李少之开口,又说道:“少之兄前次既无开口,便无输赢一说,今日你我有幸受邀至此,适逢其会,更有苏娘子与一众才俊为证,不若再来切磋一二,由苏娘子出题,你我各赋诗一首,交由众才俊品鉴,唯有如此,方能一较高下,少之兄以为然?” 李少之此时表情稍稍缓和,心中却拿不定主意,他不知道吕贤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光听这话,让人觉着吕贤前次自愧胜之不武,想要再比试一番,似乎也没什么阴谋。李少之想了想,觉着这倒是个机会,若是胜了,以后自然不必羞于见人,挽回名誉,即便是败了,也不过是现在这副样子,我李少之技不如人罢了。想通此处关节,李少之的神情才舒展了不少,隐隐能看到他脸上的斗志。 苏芩儿见吕贤真的将李少之拦下,心中对吕贤增了一分感激。此时拱门内那些看热闹的学子也隐隐听到了这个赌约,忍耐不住,纷纷走出拱门,围了上来,其中赫然有胖子薛平丘,还有一个叫王纯德的人,俩人混在人群中,不停的冲吕贤眨眼,一副高兴的表情,那意思不言而喻,思齐兄,我们挺你。 刚刚吕贤的话中,已经点明,由苏芩儿出题,他与李少之再比试一番,苏芩儿也不推让,站在原地想了想,便与吕贤李少之二人说道:“既如此,小妹便当仁不让了,二位学兄,可以这园中任意花木为题,赋诗一首,以一炷香为限,不知二位以为何?” 众学子纷纷点头,李少之也无异议,当然,吕贤更没什么意见了,反正这是故意认输的赌局,哎,这是招谁惹谁了。 一边的翠娘吩咐府里的小厮端来香炉,点上一支细香,开始计时。李少之此时斗志昂扬,非要一举赢回面子不可。自香被点上,他便摊开了折扇,轻摇两下,开始思索,反观吕贤这边,一副不紧不慢的表情,让力挺他的薛平丘与王德纯二人以为吕贤这是胜券在握了。 再说那一众学子,不知是谁起的头,竟然在现场就开启了盘口,让吕贤目瞪口呆,想了想,随即释然,这宋人好赌呀。宋代可以说是全民好赌,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百姓,地病无箱,全都以赌为乐,便是北宋才女李清照也是嗜赌如命,连她自己都说:“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但平生随多寡未尝不进者何?精而已。” 说得很明白啊:我这人没啥别的嗜好,就是天性喜欢赌博。凡是赌博,我就沉迷其中,一到赌桌上就饭也忘了吃,觉也忘了睡,不分白天晚上地赌。而且,我赌了一辈子,不论是什么形式的赌,不论赌多赌少,从来就没输过,赢的钱哗啦哗啦争着往我腰包里赶,挡都挡不住啊。 吕贤见众人纷纷下注,也好奇自己的赔率,仔细听了一下,好像自己是一赔零点八,李少之是一赔一点二,打平的话,庄家通吃。 吕贤暗笑,看来庄家是以为自己实力更胜一筹了,不过他们却都不知道自己待会儿要故意放水,真是对不起那些看得起自己的玩家了。 这时,李少之似乎已经有了灵感,开口与苏芩儿道:“在下不才,今日既是赏兰而来,在下便以兰花为题,也算是附和苏娘子的盛会。” 苏芩儿点了点头,望向薛平丘道:“劳烦平丘兄捉笔,记录一二。” 薛平丘哪敢不从?这苏芩儿也自是他的梦中情人,美人开口,怎忍拒绝?这也是苏芩儿看得上他呀。想到这里,薛平丘乐滋滋的接过苏府小厮手上的笔墨,以小厮后背为文案,等待李少之开口。 李少之慢慢踱步,折扇微动,沉声道:“年来空园半霜风,留得遗香散草丛。只恐樵人溷兰艾,红颜收在束薪中。”(又见抄袭) 一首词了,众学子纷纷击掌叫好,薛平丘赶紧奋笔疾书,记录下来,他虽站在吕贤一边,也不得不为李少之这首诗叫好,苏芩儿也是一脸赞赏之意,心道:果然是河阳才俊之冠,不负盛名。 众人为李少之叫好之后,李少之也是面露得意之色,不露声色的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暗道:想来也能挽回名誉了。 这时,吕贤就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了,大家纷纷猜测吕贤会有何大作,能否技压李少之一头呢? 吕贤这时候的表情很精彩,在听李少之诵读的时候,先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接着,换了一副惊讶的表情,等到李少之诵读完毕,吕贤又换了一副眉头紧锁,苦思不得的表情,现在众人又纷纷在看着他,吕贤先是抓头搔耳,继而无奈苦笑,双手一摊,冲众人道:“我不及少之兄矣。” 此话一出,就连李少之也觉着有些意外,不过,他自恃刚才所做,也算是绞尽脑汁,上乘之作了,若是被吕贤轻轻松松打败,那他就真的开始怀疑那些年,他苦读的经史子集了。想到此处,李少之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心中宽慰自己,那日之所以自己会败于吕贤,看来果真如他所说,自己只是被他的一首大作给震住了,若是给自己些许时间,定然也能做出与之比肩的作品来。 想到此处,李少之又变得大度了起来,不复刚才要负气离去的模样,儒雅的与吕贤笑道:“思齐兄莫要谦虚,香尚未点完,我等静候思齐兄大作。”说完,还打量了一眼已快燃尽的香头。 苏芩儿自然也是疑惑无比,她自是读过吕贤的两首诗词,一个乃是寒食节所作《梅花引。苏小小墓》,一个乃是《清玉案》,两首皆为上上之作,苏芩儿更是觉着吕贤多有才情,才决定与吕贤尽释前嫌的,可如今,吕贤竟然认输了,而且,看吕贤的表情,竟然不似作伪,这如何不让苏芩儿感到疑惑呢? 周围的一众学子也是纷纷交头接耳,有的认为李少之本就是久负盛名,偶有失利,无伤大雅,赢了吕贤,也在情理之中,有的则不以为然,觉着今日乃是李少之要负气而去,吕贤是不忍苏芩儿夹在中间尴尬,看在苏芩儿的面子之上,才故意输这一局,这才是真正的怜香惜玉之举呀。 周围的议论声一片,吕贤只是站在那里微笑,心想:哎,这便是读书人的嘴脸了吧,这么快就又高高在上,悲天悯人了。我本不愿与他结仇,他却针对我而来,我本不愿与他置气,他却于我心生怨恨,罢了罢了,既然你苏芩儿希望如此,我便遂了你的心愿,就算以前我多有得罪于你,今日之后,你我也该是两清了。 吕贤认输,让李少之恢复了昔日河阳才俊之冠的风采,苏芩儿见李少之不再与吕贤置气,心头顿时一喜,毕竟她与李少之相交多年,不忍见其尴尬。 此时一众学子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李少之入园,嚷嚷着要请教他学问,李少之忙于与众人客气,一路笑着寒暄,进了拱门,刚才还热闹的拱门外,此时只剩下吕贤,苏芩儿,薛平丘等人。 “今日思齐兄能与少之兄冰释前嫌,小妹欢喜的紧,快些入园吧。”苏芩儿笑着上前,邀吕贤入园。 薛平丘站在一边,他手上抄录李平之的大作,早已被那些学子捧走,此时他看向吕贤的眼神,充满了,同情。短短时间,吕贤与李少之尴尬的境况便对调了过来,薛平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眼见苏芩儿邀请吕贤入园赏兰,吕贤却只是站在那里微笑,薛平丘叹了口气,不忍吕贤进去出丑,上前与吕贤道:“思齐兄,家父近日托人从绍兴带回了些佳酿,思齐兄可愿品尝一番?” 薛平丘知道,他的这番话一出口,便是得罪了苏芩儿,后者邀请吕贤入园赏兰,而他却偏偏邀请吕贤到自家饮酒。薛平丘其实并不愿与苏芩儿唱反调,更何况苏芩儿还是他一直仰慕的人。但是薛平丘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苏芩儿是万万看不上他的,论学问,论模样,他都比不上李少之,俗话说,男人因为女人而反目,薛平丘便是如此,他也是因为苏芩儿,心中瞧不上李少之,更何况李少之还常常捉弄于他。而他虽然与吕贤相交不深,但是他看出吕贤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就看那日在平尹村,他被李少之捉弄了一把,吕贤不仅没有看不起他,反而在他羞愧要走的时候,真诚出声阻拦,要交下他这个朋友,两者对比,薛平丘自然愿意与吕贤更亲近一番。 吕贤倒不是因为刚刚败给了李少之,无颜进园,而是因为,他实在不习惯来参加这种酸腐的文人诗会,今日既然已经卖了苏芩儿一个人情,两人再不相欠什么,自然是早走为妙。于是,吕贤不顾苏芩儿的眼神,与薛平丘道:“既如此,平丘兄,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苏娘子,他日再会。”说完,自顾自的朝门外走去,薛平丘赶紧跟上。 苏芩儿此时脸色铁青的看着吕贤与薛平丘的背景,听着二人越来越低的私语声 “思齐兄刚刚果真无诗?” “呵呵,游园不值罢了。” …… 身后的苏芩儿气的直跺脚,刚想追上去问个清楚,谁知苏定天却不知打哪蹦了出来,一看到苏芩儿就咋咋呼呼道:“闺女,你快些进去招待那些白面书生吧,咱家可要累死了。” 苏芩儿幽怨的看了一眼苏定天,再看看吕贤已经消失的背影,只得跺了跺脚,转身进了拱门。 苏定天见女儿面色生气而去,摸了摸脑袋,不知所谓。 第十八章 世外桃源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却说吕贤出了苏家庄子,便被薛平丘邀到了自家那辆豪华马车上,吕贤一看,这马车真是豪华无比,松木车厢,覆以锦缎,两侧小窗,饰以金箔,走的近了,还能闻见里面淡淡的熏香,吕贤打趣道:“平丘兄,你家难不成是挖金矿的?” 薛平丘自知吕贤为何有此一言,摸着脑袋笑道:“思齐兄莫要嘲笑在下了,不过一架马车而已。”说完,便催着吕贤上了马车。 这车厢也比较宽阔,二人坐定,薛平丘迫不及待的问道:“刚刚思齐兄说什么游园不值,怎会不值?难道思齐兄早已胸有文章了?我就说嘛,思齐兄怎会不战而降,快与我说说。” 吕贤笑道:“哪有什么文章?只是觉着今日我就不该来这苏家庄子,徒增烦恼。” 薛平丘不信,一副识破吕贤“奸计”的表情,看的吕贤阵阵鸡皮疙瘩,只得说道:“在下是外乡人,游玩在外,深知出门万事难的道理,而少之兄乃当地才俊之首,我自是不愿得罪于他,输了一场,或许是福。” 薛平丘锲而不舍的追问道:“那思齐兄当时果真是腹有文案了?” 吕贤见这胖子喋喋不休的追问,着实无奈,只得说道:“确实如此。” 薛平丘见吕贤承认,顿时眉开眼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哈哈,思齐兄,快与我说说,我料定思齐兄的大作定是比那李少之的高明许多。” 吕贤见薛平丘有如此举动,心道:看来这薛平丘是见不得李少之得意呀。 其实薛平丘与李少之并无什么恩怨,只不过二人同是苏芩儿的仰慕者,而李少之与苏芩儿关系密切,并且处处压他一头,所以,本着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原则,薛平丘自然是乐于见到李少之吃瘪的。 吕贤想了想,既然都已经提到游园不值了,索性抄袭到底吧,于是便对着眉开眼笑的薛平丘说道:“初时,我隔着苏府青墙,见苏家园子里的杏花开的红火,便想着以杏花为题,平丘兄既然感兴趣,那在下就献丑了,请平丘兄赐教,且听我道来: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平丘兄以为然?” 薛平丘此时端坐在貂皮之上,听到吕贤抄袭的诗词之后,也是闭目沉思鉴赏,不多时,薛平丘就大喝一声:“好诗,好诗,好一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应情应景,更道出了满园的春意,一句“关不住”,实在是妙不可言呀。”吕贤坐在一边暗暗祈祷叶绍翁勿要怪罪于他。许久之后,薛平丘脸上的兴奋之色慢慢消去,继而有些遗憾道:“哎,思齐兄方才若以此诗应对李少之,胜他自是如探囊取物,可惜,可惜了。” 吕贤笑道:“若如此,苏娘子定会怪罪于我的。” 说到苏芩儿,薛平丘的表情变得有些黯然,他虽怪苏芩儿厚此薄彼,却也不愿真的就与苏芩儿形同路人,思索着今日之后,总要寻个机会,去跟她道声歉。 不多时,马车便进了河阳城,待马车站定,驱车的小厮放下马凳,打开帘子,吕贤与薛平丘双双下了马车。吕贤看着眼前这座高门大宅,心中感慨:果真是土豪。 薛平丘亲自引着吕贤,热情的邀请他进了府,一路上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院中的荷花池中,让吕贤不禁感慨薛府真是好大的手笔。 吕贤问薛平丘道:“在下初登府门,未曾准备礼品,看望高堂,真是失礼失礼。” 薛平丘身宽体胖,一路走下来,看来也是有些累了,鼻尖上已经出了一层密汗,听到吕贤的话之后,薛平丘哈哈大笑道:“思齐兄不要拘礼,家父家母并非居住于此,家父出任苏州知州,他们自是住于苏州,思齐兄把此处当做自家一般即可。”说完,又引着吕贤继续前行,吕贤好奇的问道:“令堂既在苏州任上,平丘兄为何会独居于此?” 听到此处,原本一脸笑意的薛平丘,脸上忽就闪过一丝难过之意,吕贤一看,怕是说到这胖子的伤心事了,赶紧对薛平丘行礼道:“在下冒昧了。” 薛平丘无所谓的冲吕贤挥了挥袖子,说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事,只是我那妹子,哎,家父听信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说我那妹子是个灾星,会给家里带来血光之灾,要想保得太平,必须要将我那妹子逐出家门,我与母亲好生劝告,家父这才作罢,不过,还是与我那妹子独盖了一所小院,不许她迈出院子一步,更不许我与母亲前去探望,任由我那妹子在别院里自生自灭。家父到苏州上任,自是不愿带着她去的,我便央求父亲,留在河阳县照顾她了。”说完,薛平丘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笑容。 吕贤一副同情的表情,拍了拍薛平丘的肩膀,同是叹了口气。 这本来是吕贤下意识的举动,却让薛平丘感动不已,吕贤不仅没有嫌弃他家有个不“吉利”的妹子,反而用一个小小的举动去安慰他,表示体谅。往日里,薛平丘虽然也能与河阳县的年轻才子混迹在一起,不过,薛平丘看的出来,那些人对于自己这个妹子,多有忌惮,甚至多年来,竟无一人敢登门造访。这也让薛平丘觉着吕贤更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走,思齐兄难得上门,你我二人不如到寒舍园子里共饮几杯。”薛平丘换了一副不在乎的表情,笑着与吕贤道。 吕贤哪里不从?今日本就是薛平丘好意,怕自己在苏家尴尬,才邀请自己上门吃酒,躲开那是非之地,听到薛平丘的话之后,吕贤也是豪爽的一笑道:“待会儿平丘兄莫要心疼自家的美酒哦。” “思齐兄小瞧于我,今日思齐兄放开了喝,哈哈……” 却说二郎听到黄九的报信之后,虽然疑惑为何吕贤会突然辞别,不叫上自己,不过还是匆匆离开了苏府,站在前往平尹村与县城的岔路口,二郎想了想家中的饭食,晃了晃脑袋,一路朝县城而去。 苏府的后园子里此时热闹无比,学子们或手持杯盏,或一册书卷,三五成群,点评着他们眼前的盆栽,花卉,奇石,异木,苏芩儿此时面带微笑,与李少之站在一处墨兰旁,李少之刚刚赢了吕贤,挽回了颜面,好不得意,一时间自信心暴增,复又一副温文尔雅的派头,文如泉涌,滔滔不绝的与苏芩儿说起关于兰花的种种轶闻,并不时的冒出几句赞美兰花的诗词来。苏芩儿时而点头,时而微笑,算是应付,却心不在焉,此刻她的心情也是复杂无比。 好不容易与吕贤尽释前嫌,吕贤还助她留下了要负气离去的好友李少之,如今李少之正在自己耳边侃侃而谈,而吕贤却被薛平丘给邀了去,着实可恶,今日我邀请众人游园赏兰,薛平丘却当着我的面邀请吕贤到他府上吃酒,这不是要与我唱反调吗?那吕贤更是可恶,我已经原谅他之前对我的无礼之举,他竟然要与薛平丘一道离开,临走还说什么游园不值,难道我这园子当真就不值得他吕贤一游吗?我何处得罪于他,他要如此待我?真是气死人了。 苏芩儿放眼打量了一下四周举杯对饮,谈笑风生的学子们,一时间觉着这赏兰会,却也是好生无趣。 苏定天知道吕贤离去的消息之后,也觉着留在此处没什么意思了,原本他还想再问问吕贤这酿酒图纸的细节。苏定天留下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交代他们,若是有哪个学子敢喝酒闹事,统统先打一顿,再扔出府门,然后,苏定天揣着吕贤与他画的图纸,摇摇晃晃的去找他庄子上会酿酒的佃户去了。 薛府的花园凉亭里,吕贤与薛平丘对坐而饮,此时二人已经半坛子酒下肚,吕贤笑道:“这绍兴黄,当真是美味,就是味道有些淡了。”说完,吕贤又是一杯下肚,看得对面的薛平丘直咂舌,一脸不可思议道:“思齐兄真是海量,怪不得思齐兄之前会说怕酒不够喝,照思齐兄这般喝法,今日寒舍的酒窖要空喽,哈哈。” “怎么?后悔请我吃酒了?”吕贤打趣道。 薛平丘一杯酒下肚,砸吧了一下嘴,大笑道:“我薛平丘若是只有这点度量,还结交不到思齐兄这样的挚友呢,来,你我再浮一大白!” 俩人也不用下酒菜,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推杯换盏,期间薛府的下人来报,说是二郎找吕贤到了薛府,吕贤自知这个二郎定无要事,想来是继续发扬他打秋风的习惯,于是便与薛平丘说明了二郎的来意,薛平丘又是豪爽的一笑,便让小厮为二郎在侧堂备宴,莫要扰了他们二人的兴致。 酒至三巡,凉亭的地上已经堆了不少空酒坛子,薛平丘颤颤巍巍的又饮了一杯之后,还想再说什么,酒盏落地,而他一头趴在石台之上,呼呼大睡。 吕贤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薛平丘,笑了笑,心道:“幸亏自己后世经常要在酒场上替老板挡酒,喝酒的本领早就练了出来,而这酒度数怕是也不到十度,不然,自己也早就趴下了。” 吕贤虽未喝倒,却也有些酒精上脑了,既然薛平丘已梦会周公,他便端着酒杯,站在亭中,欣赏着这园中美景。 薛府的花园并不大,想来是因为前院中已经有了一个荷花池,此处园子倒不必再修得那般宏大了。园中也是花木林立,曲径通幽,吕贤深深的吸了一口园中的春色,胸中那股莫名其妙的抑郁才随即消逝,吕贤又是仰头一饮,不禁觉着心中畅快,这满园如同江南水乡的景色,让他情不自禁的哼起了《阳春三月下扬州》,此时园中并无小厮伺候,只有身后的薛平丘在呼呼大睡,吕贤哼着小曲,欣赏着园中草木,颇有一种作古的意境。 不多时,吕贤哼着哼着便觉着有些异常,待他闭口禁声之后,才听到,原来,墙的那边,传来一阵美妙的琴声,似乎正在附和他刚才的调子,婉转美妙,如天籁之音一般。吕贤顿时好奇心大起,随手将酒盏置于栏杆之上,循声而去。 沿着园中的石子小道,不多时就走到了园中围墙之处,墙上有一圆形门洞,以木栅栏虚掩,吕贤想也没想,推开栅栏,就一脚踏了进去。 身后是郁郁葱葱的园林,眼前却更像是一处农家小院,院中一簇翠竹随风轻摇,另一边的空地上,整整齐齐的种着一些时令蔬菜,田垄之间,尚见水迹,想来是刚刚有人打理。此时一阵清风拂面,让吕贤的酒意稍稍退去一些,继续朝院中的那间青砖瓦房走去。到了门口,吕贤却定下了脚步,心道,自己未经主人许可,私闯这里,却是无礼之举。想到此处,吕贤笑了笑,便要转身离去。 此时打屋中传出一声女音:“贵客既已至此,何不进屋一叙?”声音不高,但却动听,只不过,这声音之中,似乎不夹杂任何情绪一般。 吕贤心道:莫非是什么隐世高人?不过,既然主人已经出声邀请了,吕贤也不再推让,整理了一番衣衫,推门而入。一进去,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便扑鼻而来,吕贤尚未看到此屋的主人,稍稍打量一番,便见屋中陈设,多为竹木,左右各用淡粉色的幔帘遮掩,正中央,挂着一幅翠竹山居图,屋中香味,正是从图下方桌上,一尊精致的香炉中透出。 吕贤此时有些尴尬,进了屋门,却不见屋主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此时琴声再次响起,正是刚刚自己胡乱哼的小调,吕贤微微一笑,便掀开右侧的帘子,走了进去。 进去的那一刻,入眼处,唯有书桌一张,书架一排,右手靠窗处,一个淡粉色的背影,与古琴一把而已。吕贤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却不知如何称呼眼前这人。 听到吕贤的声音,那人并未停止弹奏,反而是淡淡的说道:“小女子私用郎君的乐律,还望见谅。” 吕贤笑道:“小娘子亲自抚琴,倒是比我的污耳之音,强上万分。” 接着,那女子便不再言语,专心奏乐,吕贤站在一边,闭上眼睛,开始细细品味了起来,古有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吕贤听此妙音,觉着也不过如此了。 一曲词了,那女子葱指按住琴弦,待余音终了,站起身来,冲吕贤做了个揖,吕贤这才有机会一睹这位女子的芳容,但见这女子长挑身材,脸若月盘,朱唇轻启,两靥病容,俊眼修眉,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看到此处,吕贤赶紧摇了摇头,生怕自己酒后失态,甚至失德,尴尬的笑了一笑,自行报了家门:“在下吕贤吕思齐,受平丘兄相邀至此,适才于园中多有贪杯,若有失礼之处,请小娘子见谅。” 那女子见吕贤忽就一副尴尬模样,却不知为何,再听吕贤已经通报了姓名,那女子也欠身一礼,说道:“见过吕郎君,小女子薛卿卿,郎君口中的平丘正是家兄。” 吕贤恍然大悟,继而想起薛平丘之前与自己讲过,这位一脸病容的薛卿卿,似乎自小被认为是家中灾星,极不受薛父宠爱,独居别院多年,想来也是凄苦无比,吕贤想要安慰一番,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作罢,岔开话题道:“刚刚在下于园中听闻娘子的琴声,一时忘乎所以,这才冒昧造访,还望娘子原谅。” 薛卿卿自始至终,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听到吕贤的话,也仅仅的回道:“无妨,我这院子,多少年都无生人来过了,吕郎君能来,小女子自是扫榻迎客,更何况吕郎君乃是家兄的贵客。” 薛卿卿见吕贤仍旧站着,说道:“倒是卿卿慢待郎君了,请郎君外屋坐下,卿卿与郎君奉茶。”说完,薛卿卿款款上前,引着吕贤穿过幔帘,在正厅坐下,薛卿卿出门不久,复又回来,将一盏热茶放在吕贤的手边。 清茶入口,吕贤觉着酒意也淡了三分,再看薛卿卿,已坐在自己的对面,闭目不语,一串佛珠慢慢在她葱指上转动,却是像极了方外之士。 第十九章 锦衣少年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薛平丘悠悠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之时。薛平丘艰难的站了起来,晃了晃尚有些酸胀的脑袋,心道:“自己怎就喝的不省人事了?思齐兄呢?” 此时打园外薛卿卿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委婉绵延的琴声,薛平丘暗道奇怪,往日里这个时辰,自己这个妹妹都是在参研佛法的,今日怎会有如此雅兴抚琴呢?想到此处,薛平丘顿感疑惑,晃晃悠悠的朝薛卿卿的院子走去,打算看完了妹子,再去寻找吕贤。 薛平丘由于体型宽阔,加上刚刚酒醒,故而行走的时候,有些蹒跚,待薛平丘穿过门洞,见薛卿卿的屋里已经点上了灯火,他也没有出声告知薛卿卿他来了,而是径直朝屋门走去。 此时屋门大开,薛平丘走近了一看,发现吕贤端坐在正屋之内,闭目不语,似乎已沉醉于琴声中,而他的妹子薛卿卿抱琴坐在吕贤的对面,低头弄琴,神情专注,一时二人谁都没有注意门外多了个人。 薛平丘看到此处,觉着自己彷佛看到的是一幅唯美的画卷,而吕贤与薛卿卿,便是画中抚琴与听琴之人,娇娇竹下坐,低眉抚弄弦,君自远方至,闻声逡不前。画中卿卿虽面带病容,却也别有一番惹人怜的娇美,而那吕贤也是眉清目秀的俊逸之士,薛平丘看得有些痴了,如此意境,他实在不忍打破这幅平静的画面,轻轻的退了回来,嘴角上扬,欣慰的离开。 夜幕时分,吕贤才想起时间不早了,起身与薛卿卿道别,薛卿卿欠身相送,吕贤便出了小院,走过栅栏,早有一个小厮在此候着,见到吕贤,小厮说明来意,方知这是薛平丘已在正堂设宴。 随小厮一路而来,进了正堂,吕贤见薛平丘闲坐桌边,正闭着眼睛,以桌面为鼓,折扇为槌,摇头轻唱,惬意无比,吕贤笑道:“平丘兄若是在酒楼茶馆以鼓词为生计,想来也是日进斗金的买卖呀。” 这话若是别人与薛平丘说,薛平丘登时就会翻脸,读书人岂能自贬身份,与那卖艺杂耍之人并论?不过,薛平丘心中早已将吕贤当做挚友,此种玩笑之话,自是不必放在心上,见吕贤到来,薛平丘停下唱词,与吕贤打趣道:“我这鼓词,不过自娱自乐之举,登不得台面,哪比得才子佳人的丝竹之音?” 吕贤此时也坐了下来,听到薛平丘这话,立马闹了个大红脸,知道薛平丘暗指何事,他不经薛平丘的允许私自进入他妹妹的闺房,却是孟浪之极,于是赶紧拱手与薛平丘道:“还望平丘兄原谅在下的孟浪之举。” 薛平丘哈哈一笑,稍稍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姿,与吕贤戏谑道:“我那妹子都不曾怪你,还与你抚琴,何需我来原谅呢。” 吕贤见薛平丘虽是玩笑之语,但他可不敢开人家妹子的玩笑,连忙讨饶道:“平丘兄莫再说了,羞煞我也。” 薛平丘见吕贤果真一副尴尬的表情,也觉着玩笑开过了些,换了一副平和的表情,叹了口气,忽就动情道:“我还要谢谢思齐兄。”说完,真就朝吕贤行了一礼。 吕贤赶紧拖住薛平丘,好奇道:“谢我?” 薛平丘回道:“卿卿与那院中,已独居二八年华,往日家父在的时候,无人敢去探望,平日里只有一两个丫头偶尔进去送些日用之物,卿卿身边,也只有一位奶妈在服侍于她。卿卿性子淡,只道自己是个“不祥”之人,不愿出那院门半步,更不与生人接触,以免真为他人带来灾难。去年寒冬之时,奶妈也因病去世,卿卿的话就更少了,每日如同僧尼一般,诵经念佛,我看了着实着急,却也无计可施,今日卿卿既愿与思齐兄抚琴,想来于她也是好事一桩,故而我还要感激思齐兄一番。” 听了薛卿卿的这般经历,吕贤也是叹了口气,为那个画地为牢,惹人怜惜的薛卿卿感到伤感。初时,吕贤见到薛卿卿,便觉着世间女子,性子怎能像她一般,言语神色,如同一池死水,不起半点涟漪。但是,吕贤听了许久卿卿的琴音,却也品味出来了,这女子是将她的喜怒哀乐,一颦一笑,都付诸在这琴声之中了,十指连心,跃然于琴弦之上,时而婉转,时而悠扬,时而轻快,时而压抑,也正是因为如此,吕贤才觉着薛卿卿的琴音,如同有灵性一般,能够轻抚人的心房,有如细雨霜露,微风拂面般细腻,让人不自觉得,便聆听到了她的心声。 薛平丘见场面一时有点伤感,却也见到了吕贤的真性情。薛平丘笑了一笑,便不再沉溺其中,喊着让门外的小厮上菜,吕贤这才一扫刚才的低沉的感慨。 虽是只有二人吃饭,但薛平丘为表盛情,还是备了满满一桌的饭菜,吕贤早时喝了不少酒水,如今肚子早已饿的咕咕作响,见薛平丘热情招呼,也不再客气,食指大动,美餐了一顿。饭毕,吕贤谢了一番薛平丘的款待,便要告辞归家。薛平丘笑道:“思齐兄莫急,我早已着人送二郎回去送信了,今日天色已晚,思齐兄还是在寒舍委屈一二,你我秉烛夜谈,也是一桩美事。” 这话听得吕贤一阵恶寒,心道:这薛胖子该不会是打山上下来的吧?俩大老爷们秉烛夜谈?想想那个画面,吕贤不禁打了个冷颤,刚想婉言拒绝,薛平丘就与门外的小厮道:“把饭菜退了,拿些好酒过来,我要与思齐兄把酒言欢。” 小厮得令而去,吕贤心里暗暗叫苦,今日怕是要醉宿于此了,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想到此处,吕贤也不再推辞。 此时二人对饮,却不似之前那般豪饮,而是小酌浅饮,把酒言欢,谈天说地,倒也惬意,薛平丘惊讶的发现,吕贤虽多有才情,却似乎不愿多谈文章,所谈之事,竟多为地志,言谈之间,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乃至西域诸国,甚至吕贤还能将当地的风土民情说出一二,让薛平丘深信吕贤果真是出外游学,见多识广之人,更让薛平丘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许是这薛府平日里太过清静,之后几天,薛平丘一再盛情挽留吕贤在他府上多逗留几日,吕贤推辞不过,只得应了下来。留在薛府做客,却如同身处世外桃源一般,除了薛平丘,再无外人打扰,吕贤觉着有些好笑,往日里身居城外,却总是遇到上门的麻烦,如今居于闹市,反倒是落个清净,怪哉怪哉。 这些日子,留香居的生意平平,但是李温却并不着急,还令店中伙计将一些名贵的香料下架,不再往外出售,如此一来,登门的贵妇少了许多。 这天晚上,李温如往日一般,盯着伙计关了店门,插好门板,他才慢悠悠的朝后院自己的卧房走去。进了屋门,还未反身插上门闩,便觉着不对,抬头一看,屋中文案处,坐着一个一个锦衣少年,两只脚并拢搭在文案之上。 若是寻常之人,屋里突然多了一个坐姿轻佻的陌生人,正在一脸戏虐的打量着你,怕是早就高声呼救了,但李温却未害怕,反倒是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哆嗦道:“东,东家。” 那锦衣少年懒洋洋的靠在宽厚的椅背之上,手里把玩着两只小巧的瓷瓶,正是李温新做出来的香水样品。 李温快步上前,朝锦衣少年行大礼,低头垂首道:“不知东家来了,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那少年见李温行此大礼,眼皮连抬也没抬,继续把玩着瓷瓶,远远的闻了一口,似乎也极为喜爱,这才开口道:“这就是你说的香水?” 李温稍稍抬头,依旧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回道:“东家好眼力,正是此物,昨日才刚刚出炉。” 那少年点了点头,打开塞子,凑近了闻了一下,又满意的点了点头,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道:“倒是个精致的玩意儿,正巧我要到洛阳办些事情,顺道过来见识一下这香水。月前收到你的飞鸽传书,说是要用龙涎香,我还觉着奇怪,今日看了这个玩意儿,也不枉我从海州调配龙涎香给你。”说完这些,少年微微一笑,把瓶子给盖上,塞入怀中,与李温道:“你需尽快按着方子制作香水,京城那边,我自会安排人手去运作。” 听到这话,李温点了点头,既然东家负责香水的推广,那他就不必再操心这事了。 少年起身,李温赶紧退到一边,生怕挡住了少年的路,只见这少年行至门口,转头与李温说道:“你要尽快扩大作坊,我会从洛阳那边调人过来,学习这香水的配置方法。” 李温赶紧答道:“小的已经选好了地,就在……” 少年不耐烦的打断了李温的话,似乎对于作坊的选址没有兴趣,又说道:“要稳住那个叫吕贤的人,我料他手里还有别的配方,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小的明白。”李温恭敬道,见少年不再交代自己什么,李温赶紧打开门道:“送东家。”听耳边再无声音,李温才抬起了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重新插上了门闩。 第二十章 买房风波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吕贤在薛平丘处叨扰了几日,自觉过意不去,便要辞别,薛平丘见吕贤要走,颇为遗憾,这些天里,他可从吕贤嘴里听得了不少闻所未闻的番邦轶事,有趣无比,再者吕贤为人随和,甚好相处,薛平丘也自然希望吕贤能与自己做个长伴。 二人在正堂话别,薛平丘忽然灵光一现,与吕贤道:“哎呀,我怎么这般愚钝?若是思齐兄住在城中,那你我二人不就近若比邻了吗?我也能时常向思齐兄讨教一二。” 吕贤知道这是薛平丘的好意,笑道:“我也曾有此意,栖身平尹村本就是权宜之计,我怎可厚颜长住恩人家中?过多叨扰,反倒羞愧。” 薛平丘闻言,心中大喜,吕贤的话正中他的下怀,兴奋的与吕贤道:“既如此,思齐兄何不搬到寒舍,我这儿可欢迎的紧呢。” 薛平丘这番好意,吕贤却不敢领受,他想从刘婶家搬出,一来确实是麻烦刘婶一家时日不短了,二来,男子汉大丈夫不能总是寄人篱下,即便吕贤胸无大志,也想与自己找一处能够放松的空间,哪像现在这般,处处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与别人知道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所以,薛平丘盛意相邀,吕贤只是谢过一番,笑道:“平丘兄好意,我自心领,感激不尽,非是不愿接受平丘兄的好意,只是我也到了安身立命之年,故而……” 听了吕贤的话,薛平丘会意的笑了一笑,一副“狡猾”的表情与吕贤道:“安身立命,不过成家立业罢了,哈哈,莫非思齐兄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长得是否标志?嘿嘿,小弟可以为思齐兄做媒哦。” 吕贤愕然,不知道这薛平丘还有此等爱好,只得苦笑道:“平丘兄莫要拿我玩笑了,我现在是流落外乡,居无定所,举目无亲,狼狈如此,哪家小女子肯委身于我?” 薛平丘听到此处,却是神秘的一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继续与吕贤道:“对了,小弟有一族叔,原是府里管家,后随家父南下赴任,他那处宅子倒是空了下来,思齐兄若是不嫌弃,尽可拿去。” 吕贤连连推让,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吕贤不想欠别人的人情,于是说道:“万万不可,别人祖产我怎拿得?再者,我虽囊中羞涩,却也有些许资财买个小宅,平丘兄若是真心助我,可帮我在城中寻找一处将要售卖的普通宅院即可,我可买不起平丘兄口中的“寒舍”。” 薛平丘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吕贤有此想法,他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大丈夫穷且志坚,他也不便再强人所难。于是便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言明待找到合适的宅子之时,再着人去告知与他。 吕贤回到平尹村,自然是将此事告知刘婶一家,并连番感谢这么长时间来,刘婶一家对于他的照顾。 刘婶坐在吕贤身旁,一副不舍却有欣慰的表情,劝了几句,便也不再挽留,刘婶自知吕贤不是来自寻常人家,早晚有一天是要高飞的,强自挽留,反倒是怕耽误了吕贤的前程,于是打趣道:“既如此,老身也不挽留了,所幸县城据此不远,日后倒也是能常见面,他日老身行至吕郎君的门前,还能讨口水喝。” 吕贤尴尬的笑道:“怎敢慢待刘婶。” 边上二郎见吕贤果真动了离开之意,顿时有些着急,忙上前与吕贤道:“吕兄弟,把我带上吧,吕兄弟一人住在城内,多少有些无趣。”说完,二郎还不停的冲刘婶使眼色。 刘婶怎会不知二郎的意思?况且,刘婶也是赞成此事的,家中产业,自有长子大郎继承,二郎早晚都是要自己出去谋生的,既然如此,反倒不如让二郎跟着吕贤。说到底自家毕竟是救过吕贤一命,好生照顾至今,吕贤定不会亏待二郎的。想到此,刘婶也开口帮腔道:“吕郎君带上二郎吧,也好给你跑跑腿,做些杂事。” 吕贤看了看二郎猴急的模样,笑了笑道:“小侄早有此意,起先还怕二郎不愿意呢。” 二郎急忙回道:“愿意,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呀。”惹得屋内众人一阵哄笑,唯有西寻坐在远处,低头不语。 吕贤在家安心等待数日,万没想到,过来与他送信的不是薛平丘,却是李温。吕贤还以为是李温的作坊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李温刚刚进院,二人互相行过礼后,吕贤就好奇的问道:“李掌柜至此,莫非香水出了什么岔子?” 李温摇了摇头,笑道:“吕郎君与老夫的法子,配方,记述详尽,轻易不会出什么岔子的,只是老夫听闻吕郎君要买宅子,故而前来询问一二。” 这话让吕贤疑惑不已,心道:自己不过是想买个栖身之所,这事也就二郎与薛平丘知道,这李温是如何得知的?我买宅子,与他何干?他询问什么? 李温见吕贤一脸不解,怕他多想,赶紧说道:“吕郎君且听老夫细说,呵呵,也不过是巧了,自那次听吕郎君一席话之后,老夫便已经着人去京城运作了,老夫这边倒是要抓紧扩建作坊,几日前老夫刚刚通过刘牙人寻得一处老宅,就在城西,巧的是,签红契的时候,那刘牙人无意中说起薛衙内(薛平丘)正在与吕郎君寻找宅子,老夫这才有此一来。” 吕贤一听,便明白了过来,说道:“原来如此,那李掌柜今日至此是为了?” 李温尴尬的笑了笑,对吕贤说道:“那香水工艺着实打紧,吕郎君自是知道的,老夫以后自然要住在作坊上盯着,所以,老夫的旧宅便需要出售了,”说到这里,李温像是怕吕贤嫌弃自家旧宅一般,赶紧补充道:“老夫绝无看轻吕郎君的意思,虽是旧宅,却也是年前刚刚翻新过的,绝非破烂腌臜之所。” 吕贤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是李温怕香水工艺泄露出去,就要搬到新建的作坊里去了,又听房屋中介商说薛平丘正在给我找房子,正好把他的旧宅推销给我,如此一来,他倒是两不耽误。想到这里,吕贤笑了笑,问道:“旧宅与否不打紧的,只是不知李掌柜欲作价几何?” 李温见吕贤心动,不禁舒了口气,笑着回道:“吕郎君既在这留香居里占有股份,便也不是外人,若是老夫将此宅以高价卖与郎君,将来怕是要被乡邻所不齿,这样,吕郎君可先行看过老夫的旧宅,若是满意,老夫只取五十贯钱,若是不满意,老夫也可找些砖瓦匠在作坊上多修作宅子,你我比邻而居,有吕郎君在,于作坊也是大有好处的,吕郎君意下如何?” 吕贤听了之后,却只是摇了摇头,对面的李温以为吕贤变了主意,一时有些着急,结果,吕贤却先开口道:“在作坊里建宅,我自是不愿,香气过浓,反倒是不美,至于李掌柜的宅子,我也不去看了。” 李温闻言大急,脱口道:“吕郎君可是瞧不上老夫的宅子?” 吕贤回道:“哪里哪里,而是我要直接买下,不用看了,不过五十贯的价格,李掌柜却是亏了。” 李温听了此话,这才放下心来,听吕贤那意思,还觉着自己出价五十贯有些贱卖了,李温心中叹了口气,暗自嘀咕道:岂非是贱卖?简直就是亏大了。不过,见吕贤已经答应,李温还是一副喜悦的表情,似乎在为及时甩卖了旧宅而高兴,对吕贤笑着说道:“不亏,不亏,河阳县小,想要找到出价合适之人,怕是要耗费些许时间,这期间还要时常打理那宅子,也要耗费些资财,不若直接便宜些卖与熟识之人,老夫也省心省力了。” 吕贤点了点头,觉着这话也对,李温追问道:“那吕郎君何时与老夫去县衙签下红契?老夫好把地契交与吕郎君。” 吕贤想了想,见二郎此时正在屋内探头探脑,笑了笑,对李温说道:“红契还是照旧,与那位郎君签了。” 李温顺着吕贤的目光看去,看到正目瞪口呆的二郎,心中虽觉着奇怪,不过许是这位吕郎君视金钱如粪土,天下这样的读书人也不少,想想便也释然。 接着吕贤与李温敲定,后天的时候就搬过去,反正吕贤孑然一身,倒也省事,随时能动身,只不过要留出一天,宴请一下刘婶一家人以及村中四邻,据二郎讲,这也算是习俗吧。 李温说完这些事情,便不再停留,与吕贤辞别后,坐上马车,匆匆而去。 此时屋内的二郎还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之中,幸福来的总是太突然,二郎一时接受不了从一个无产者变成一个有产者的转变。 吕贤看了看二郎,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二郎身边,装作吃惊的语气指着地面说道:“这是谁丢的两文钱?” “哪呢哪呢?定是我的,我找了一早上了……” 第二十一章 吕贤新居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苏母已到洛阳小半个月了,先是拜访了当地的知县知府,周旋数日,结果无人敢放还苏家的这批药材,苏母见这些官员虽面露难色,却也口径一致,自知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 苏母回到客馆,气的不轻,此时知府悄悄派了一名心腹夜至客馆,与苏母解释了一通,苏母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往日里这河南府(洛阳)的大小官员,上上下下均已被苏家打点妥当,苏家自大江南北收上来的药材,经运河运至洛阳汇集,然后再走旱路,调配到宋辽边界,高价售与辽国,也是日进斗金的买卖。 那知府的心腹告诉苏母,知府大人扣货之举,实属无奈,并告诉了苏母一些朝廷内的秘闻,朝廷不顾宋辽百年交好,准备联金伐辽,由此,辽国便成了宋朝的敌对国,朝廷此时虽未明文对辽国宣战,却也限制宋辽边境贸易,禁止宋商向辽国售卖战争物资,而苏家被扣的这批药材,正是治疗外伤的三七,血竭,红花,当归等物,如此一来,河南府的官员自然是万不敢放行的,因为能做到知一府事,知府自然是看得出来,此次朝廷之所以会与辽国大动干戈,全是王黼这个宠臣一手促成,为的便是与蔡京一较高下,因为神宗皇帝有遗训:收幽云十六州者封王爵,自然能高过鲁国公蔡京一头了。眼下他圣恩正隆,得罪他是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苏母听了那名心腹的话,思索了半天,暗怪此前竟无一人与她通消息,平白损失了数十万钱的药材,苏母心中实在不甘,凤眼一挑,虽是女流,却也十足的霸气。苏母自嫁给苏定天,便开始经手苏家的买卖,至今已有一十八年,苏母还从未翻过船,如今因为消息不通,栽了个大跟头,她哪里会善罢甘休? 着人与那名心腹取来几张飞钱,并让他转告知府,自有一份好处会奉上。那名心腹欣喜而去,心中还乐道:果真是个美差,苏家出手就是阔绰,过来报个信就打赏三百贯,看来又能置办几晌地了,嘿嘿。 那人走后,苏母心中开始飞速的盘算起来,这批货物自是不能再运回宋地,打散销售了,平白耗费了过多人力物力不说,还丢了苏家的名声。所以只能继续北上。眼下货物已经被扣,售往辽国已经无望,必须要再找个买家才行,如此一来,那便只剩下西夏,或者正在与辽国开战的东北生女真人(今辽宁以北,时称“生女真”),西夏国小,虽刚刚与宋修好,却也疲敝,想来也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的,至于生女真人,虽然仍旧过着饮毛茹血的日子,但是辽东之地,多有奇珍异宝,再者,他们肯定也急需药材,若是以药易参,或者东珠,那这一趟怕是要比与辽国交易赚的更多了。 想到此处,苏母立刻打定了主意,至于那批货物,既然知府不敢放还,那他上头还有一个贪得无厌的阜财监太监,不怕他贪,就怕他不贪,待自己亲自送上一份好处,想来那没毛没根儿的人也不会再为难下去,到时只需倒换一下官文,言明不会售与辽人即可,哼,我苏罗氏也不是吃素的。 苏芩儿这阵子闷的紧,那是赏兰会之后,她就没畅快过。而她母亲去了洛阳,爹爹苏定天便如同脱笼之鸟一般,整日在府里与人斗酒,那些前来拜访自己的文弱书生被苏定天捉了个便,那叫一个丑态百出,苏芩儿劝过几次,苏定天只是装傻充愣,我行我素,苏芩儿无奈,只得作罢。今日又有一个倒霉蛋被苏定天抓到正堂,去赴苏定天的“家宴”去了,苏芩儿叹了口气,吩咐翠娘让小厮们准备车驾,她要到街上散散心。 李少之刚从一帮子文人的胡吃海塞宴会上归来,行至苏府门前,见苏芩儿专属的车驾在门口候着,便知道这是苏芩儿要出行了。他是不敢登门的,因为刚刚已经有不少同窗向他诉苦,说是自己的一世英名,尽丧在苏定天之手,酒后如此失态,今后有何颜面再见苏娘子云云,李少之哪里还敢再去撩那头老虎的胡须?打定主意,李少之悄悄在苏府外候着,见苏芩儿只带着一个丫头出门,李少之装作偶遇一般,走上前来寒暄。 苏芩儿见是李少之,便询问道:“少之兄为何逡巡于此?怎不入府一叙?” 李少之赶紧说道:“在下也是路过此地,苏娘子看样子是要出行,在下就不便进府了,对了,苏娘子要去何处?” 苏芩儿自是不愿说出自己心情不好,想出来散心等话,便勉强与李少之笑道:“小妹要去街市逛逛,少之兄可愿同来?” 李少之完全没有注意苏芩儿只是客套,并非真心想要邀他一同逛逛,毕竟,苏芩儿心情不佳,便想独处一会儿,看看街上热闹的人群,说不定能舒缓几分。李少之见苏芩儿出言相邀,赶紧拱手道:“求之不得。” 苏芩儿无奈,只得笑着还礼,二人同坐一车,缓缓朝街市而去。 另外一边,薛平丘的松木马车也在城中缓缓前行。马车内坐着吕贤,薛平丘与二郎,也不显得拥挤。薛平丘对吕贤抱怨道:“思齐兄买了李掌柜的宅子,也不告知于我,若非那牙人以实情相告,现如今我还在费力的与你找宅子呢。” 吕贤呵呵一笑,知道薛平丘不会真的怪自己,于是便两手一摊,装作为难的说道:“我也不知世间竟有如此巧事,你与李掌柜竟找了同一个牙人,再说,城中便是普通宅子,也要耗钱百贯,若非李掌柜急着出售,半价卖于我,我上哪里找此等好事?可不是要当场敲定吗?我现在可是穷的很呢。” 薛平丘见吕贤哭穷,也是觉着好笑,决定当面戳穿吕贤的“真面孔”,说道:“思齐兄不实诚,你在那留香居中都有干股,如何谈的上一个穷字呢?” 这话倒让吕贤疑惑了,反问道:“平丘兄何以得知?” 薛平丘只是微笑,却不言语,装作一副高深的模样,偏偏他身材圆鼓,看着却更显滑稽,吕贤笑骂道:“不说也罢,我还不稀得听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薛平丘原本还想装的高深莫测一点,吊吊吕贤的胃口,现在吕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薛平丘无奈,只得抱怨道:“太无趣了,也不求我一番,算了,我便如实相告吧,我本委托刘牙人寻宅,结果不出两天,那刘牙人来报,说是思齐兄相中了李掌柜的旧宅,我觉着奇怪,你二人是如何相识的?再者,你曾委托于我,我自然也要问清楚李掌柜卖宅于你的缘由,免得思齐兄被人骗了钱财,那李掌柜倒是也没隐瞒于我,说你是留香居的股东,既然急着售宅,还不如卖给你呢,也好落个人情。” 吕贤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李温的旧宅就在城北,这河阳城也不大,不多时,吕贤等人就到了地方,下马一瞧,李掌柜正在门外候着,想来是在等着与他一同到衙门过户。 见吕贤一行人站定,李掌柜上前作揖道:“见过衙内,见过吕郎君,知道今日吕郎君乔迁,老夫昨日已让人连夜清理了宅子,倒是不必再打理了。” 吕贤点了点头,与李温道:“有劳李掌柜了,待会儿你自与二郎去县衙办理交接文书,地契房契也都交付与他即可,我随平丘兄先观看一番。” 李温自是同意,一边的二郎有些紧张,低声在吕贤耳边道:“我一人去吗?” 吕贤点了点头,对二郎说道:“去吧,以后这地契房契上都是你的名号,你不去,难道看不上这些?” 二郎听到此处,更加确定吕贤是要与他购置宅子,心中大喜,赶紧应下,李温与吕贤等人辞别,带上二郎,朝县衙方向而去。 薛平丘在吕贤边上道:“思齐兄,我看你这小厮儿不是那般机灵,不如从我府上调几个过来?” 吕贤笑道:“我本就是为图一清静,再多弄些人进来,我还不如待在平尹村呢。” 薛平丘心道也是此理,便不再说什么,与吕贤进了宅门。 李温的宅子倒是不小,坐北朝南,估计有五十见方,主体房舍群呈倒U形状,左右两侧各三间,东边墙角处,还有两间,边上有一水井,西边有两间牲畜棚,沿墙角栽植了一圈青竹,用以挡煞,防止污秽的气体冲入房间。如此一来,倒显得院子挺大,吕贤非常满意这座宅子,五十贯钱能买到这样的宅子,简直是物超所值了。 他身旁的薛平丘却看得直皱眉头,不时的在吕贤耳边道:“思齐兄,这宅子也太简陋了,真不如住到我的府上去,或者思齐兄开口,选中个地界,我找人再与思齐兄起一座新居,省的在这里受苦。” 吕贤叹了口气,哎,土豪就是土豪呀,这宅子我已十分满意了,他还瞧不上眼呢。 苏芩儿的马车一路前行,孤男寡女同乘一车,苏芩儿虽然觉着自己光明磊落,但是也不禁有些尴尬,便掀开窗帘,装作观景一般,不时的回李少之一两句话。 此时,苏芩儿看到前方不远停着一辆马车,颇为眼熟,就问李少之道:“少之兄,你可识得前方那马车?” 李少之原本就意在于苏芩儿搭讪,听到此话,自然是喜不自禁,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就回道:“哦,那是薛平丘的车驾,恩?他在此做什么?” 说话的功夫,苏芩儿的马车便缓缓经过李温宅子的大门,苏芩儿也看到院中侧站着两人,好巧不巧,此时吕贤正在婉拒薛平丘的好意,听到门外有异动,稍稍扭头,便看到苏芩儿的马车慢慢驶过,马车侧面帘子开着,小小窗台内,露出苏芩儿与李少之两张好奇的脸。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二十二章 与人支招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李温与二郎在县衙签过红契之后,便将地契房契当面交给了二郎,二郎如获至宝,颤颤巍巍的揣在怀中,回去的途中,还要不时的摸上一下,生怕这些契约会凭空消失一般。李温看在眼里,苦在心头:如今我一家老小还要住在客馆,却要把好好的宅子售与他人,真是何苦来哉。苏芩儿的马车很快便驶过去了,薛平丘的目光还放在门外,吕贤笑了笑,拍了拍薛平丘的肩膀,薛平丘这才回过神来,继而愤愤的嘀咕:“倒是让他抢了先,着实可恨。” 吕贤自知薛平丘对苏芩儿的爱慕之意,眼见心爱的姑娘与他人同乘一车,看模样,还相当的亲近,任谁也淡定不得。愤恨过后,薛平丘就一副人生寂寞如雪的表情,吕贤叹了口气,不忍见他这般模样,就与他说道:“早先我在你府上叨扰多日,今日我既乔迁新宅,平丘兄可愿在此与我小饮一番?也让我这新宅沾沾你的贵气。” 薛平丘此时心中有些失落,听闻吕贤邀请他在此小饮,哪有不从之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再者河阳县有风俗,但凡有乔迁之喜,当日必定邀请至亲好友上门,也为这新房冷灶填填人气,而薛平丘见吕贤只请自己,并无邀请他人之意,刚刚心中的失落,顿时不见,脸上笑成一片,于吕贤玩笑道:“那我需赶紧回府,为思齐兄备上一份大礼才是正理。” 吕贤不愿薛平丘破费,他本就出身富贵,他口中的“大礼”,怕也不会是凡物,如此一来,这人情也就小不了了。想到此处,吕贤笑道:“多带些美酒于我,便算是大礼一份了。” 薛平丘装作惊讶的反问道:“你请客,却是连美酒也不供应?亏了亏了,我家酒窖今日怕是要空喽。” “恁的小气。”吕贤笑骂。 “思齐兄,要不要找来几个歌妓与我们助兴?”薛平丘一脸坏笑道。 吕贤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想起了那日在薛府中薛卿卿为她抚琴的一幕,于是便试探的问薛平丘道:“不知平丘兄可否带令妹一起前来?我在河阳城朋友不多,与令妹,也算是半个朋友了。”说完,还小心的观察着薛平丘的表情,生怕对方翻脸,毕竟刚刚薛平丘提议要找歌妓来助兴,他却提议让薛平丘带上自家妹子来自己这里闹新居,怕薛平丘多想,以为自己把他妹妹与那歌妓相提并论。 薛平丘听了此话,却并未多想,以为吕贤也是一番好意,要帮助自己的妹子解开心结,所以脸上并无愠色,只是有些为难道:“此事怕是我也做不了主,我那妹子自打出生就未曾离开过别院,所以……” 吕贤思索了一下,便微微一笑,与薛平丘道:“你且与她说,我这里有几个新谱的曲子,与那日赠与她的《烟花三月》不遑多让,若是她还不愿,那也只能作罢。” 薛平丘恍然大悟道:“原来那曲子是你赠与我妹子的,这些日子我常听妹子弹奏,还道是什么罕见的古谱呢,哈哈,如此一来,或许可以一试,思齐兄稍等,我去去就来。”说完,薛平丘转身,一溜烟就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吕贤笑着自言自语道:这厮想不到也能如此敏捷,呵呵。 薛平丘前脚刚走,吕贤便想进屋去看看,还未跨入屋门,李温与二郎便双双归来,二郎冲吕贤使了个颜色,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示意东西已经到手,吕贤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那日苏母赠与他的钱袋子,从中抽取五片金叶子交与李温道:“不知李掌柜是否喜欢这金叶子,若是不喜,劳烦李掌柜到交引铺(钱庄)自行兑换了。” 李温接过金叶子,仔细打量了一眼,与吕贤道:“想必这是苏府的金叶子吧?十足赤金,一叶一两,童叟无欺,却也是好用,不必再换成银钱。” 吕贤点了点头,接着李温又絮叨了一番每间房舍原本的用处,然后便与吕贤告辞,不打扰吕贤入住新宅了。 薛平丘一路赶回薛府,还未入门,就命令驾车的小厮备几坛好酒,放到马车上,想了想,估计吕贤那厮也不会备下什么饭菜了,便又交代小厮再到酒楼里定下一桌饭菜,送到吕贤的新宅,然后就马不停蹄得穿过前院与自家园子,到了薛卿卿的小院之中。 薛卿卿此时一身浅灰色道衣,正在院中摆弄那些她亲手栽植的蔬菜,那模样,更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见是兄长前来,薛卿卿站起身来福了一礼,继而又开始摆弄手上的活计,面无表情的与薛平丘道:“哥哥匆匆而来,所谓何事?” 薛平丘看到薛卿卿的表情,也是心中一疼,不过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薛平丘还是努力做出一副喜庆的表情,与薛卿卿道:“今日是思齐兄乔迁之喜,妹子可愿与我一同去他那里耍耍?” 薛卿卿也未抬头,平淡的说道:“小妹是不祥之人。”语气一如往日,薛平丘也不知道薛卿卿的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只能如实说道:“是他让我来的。” 听了这话,薛卿卿正在摆弄枝叶的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却又说道:“那又如何?” 薛平丘一时词穷,原以为这些日子这妹子天天弹奏那首《烟花三月》,还倒是是妹子动了半点凡心,看来是自己想多了,叹了口气,与薛卿卿道:“他说他新近又谱了几首曲子。” 薛卿卿不再言语。薛平丘心道:哎,果真还是如此。薛平丘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转身就要离开,一脚快出门洞,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薛平丘转过头来,还倒是薛卿卿改了主意。只见薛卿卿在原地站了一会,犹豫了一番,对薛平丘道:“小妹自是不能出这院门的,哥哥可否帮我传话于他,说妹妹请他改日入园一叙,再说新曲之事,如何?” 薛卿卿说完,便直盯盯的看着他,薛平丘无奈,只得点头,算是应承。 吕贤与二郎进了新屋,发现屋内果然如李温所讲一般,一尘不染,家具也一应俱全,这正屋内也分为三间,自是左边为卧室,中间为客堂,右边想来是书房了。吕贤满意的点了点头,也不与二郎客套,向他说道:“这里房舍多,你自选一间去吧。” 二郎一听,喜的嗷嗷直叫,也忘了道谢,一蹦一跳的跑去看左右厢房,为自己挑选房间去了。 夜幕降临,薛平丘有些歉意的来到吕贤这里,将薛卿卿的话说与吕贤听,吕贤也不再勉强,跟薛平丘承诺改日一定登门送谱。 二郎自觉身份尴尬,不愿与吕贤薛平丘二人同案而做,再加上白日里他的兴奋尽头还未褪去,便取了饭食,自娱自乐去了。 说是为吕贤乔迁而饮,但薛平丘何尝没有那种借酒消愁的意思?一口饭食没吃,几杯水酒下肚,白天看到的那一幕便在心中无限放大,联想不断,开始冲吕贤大倒苦水,听的吕贤直摇头,心道: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好像用在你俩的身上不太合适吧?不过,吕贤不想打击薛平丘,也不愿见到薛平丘有此苦闷,便对着已经微醉的薛平丘道:“你果真喜欢苏娘子?” 薛平丘打了个酒嗝,一脸义正言辞道:“怎会有假?想我薛平丘自记事开始,便一直念念不忘……” 一听薛平丘又要赘述自己对苏芩儿的“追求史”,吕贤连阻止道:“打住,那些你就不用再多说了,我都能背诵了。” 薛平丘尴尬的一笑,又是一杯下肚。吕贤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对薛平丘道:“你若果真钟情于苏娘子,我与你出个主意,或许有效。” 薛平丘一听,眼神登时大亮,亟不可待的脱口道:“思齐兄真有妙计?” 吕贤苦笑了一下,这薛平丘怕是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病急乱投医了,自己可要与他讲清楚,自己只是想个法子,让他有机会与苏芩儿多亲近一番,至于成不成,那要看月老赏不赏他这个脸了。于是便道:“成与不成,还要看你们的缘分。” 听了这话,薛平丘眼中的精光顿时消散,抱怨道:“若是有缘,也不至于让李少之处处占了先机。” 吕贤心中也很赞成薛平丘这句话,毕竟从今日苏芩儿马车路过那一幕,任谁都觉着苏芩儿于李少之关系胜他百倍了,但吕贤还是决定帮薛平丘一把,好人就得有好报。想到此处,吕贤试着劝慰薛平丘道:“你也无须此等丧气,我与你个法子,若是你用的好,你也未必会输给了李少之。” 薛平丘自知情爱之事,缘分天定,连吕贤刚刚都说了成与不成,还需看缘分,那还能有什么法子抱得美人归呢?苦笑道:“思齐兄莫玩弄笑小弟了。” 吕贤见薛平丘有些自暴自弃,便单刀直入的问道:“不然,此时你虽看着与苏娘子无缘,但是若你能投其所好,对症下药,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薛平丘想了一下,实在思索不透,便问道:“如何投其所好?有何效用?” 吕贤笑了笑,问道:“我且问你,这苏娘子好名,你给得了吗?” 薛平丘摇了摇头,说道:“她本就是河阳才女,琴棋书画,诗词文章,皆出类拔萃,这一个名,我可给不了。” “正是此理,还有这利,苏家富甲一方,苏娘子定也不屑于些许蝇头小利。”吕贤继续道。 薛平丘点了点头,继而又疑惑的问道:“思齐兄究竟要说什么?怎么我听的云里雾里的?” 吕贤面色认真道:“自古人都好这名利二字,偏偏苏娘子这两样都不缺,所以,你要从喜好入手。” “喜好入手?”薛平丘好奇道。 吕贤重重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对,第一步,她喜欢的,你必须也要喜欢,即便你不喜欢,也要强迫自己喜欢,如此一来,你二人便算是稍稍有了共同语言。” 薛平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第二步,你不仅要爱她所爱,最重要的就是培养她别的喜好,记住,一定是要与众不同的,只属于你们的喜好,李少之没有的。这样,你们便有了属于你们二人的共同语言,要是成功,你也能弥补自己在才学上不如李少之的缺陷了。” 薛平丘此时听出了点儿意思,迫不及待的问道:“那接着呢?” 吕贤想了想,说道:“前面你一定要拿捏好分寸,不要太过纠缠与她,也不要多日不在她面前现身,这样不会让她对你产生厌恶感,也不会让她忘记于你,”说到这里,吕贤腹黑的笑了一笑,看得薛平丘心里直打鼓。“一定要学会搅局,不能让苏娘子单独与哪个年轻郎君相处,此时你就可以用她的喜好作为借口加入其中,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你的身上。” 薛平丘越听眼神越亮,刚刚还一副情场失意的失恋表情,现在复又兴奋起来,嘿嘿一笑,双眼猩红,脸上泛着油光,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屠户要动刀了。 吕贤受到薛平丘情绪的影响,神采飞扬道:“你们俩的共同喜好越多,意味着你就有越多的机会接近于她,你二人关系亲密,水到渠成之日,由你令堂上门提亲,俩家门当户对,你二人又志同道合,如此一来,你抱的美人的机会是否更大?” 薛平丘听完最后一句,直接起身,冲吕贤行拜大礼道:“思齐兄一言,小弟茅塞顿开,他日我若与苏娘子共结连理,思齐兄居功至伟,小弟定不敢忘记思齐兄之大恩。”拜完,薛平丘才意识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小声问道:“小弟要从苏娘子的哪个喜好入手呢?” 第二十三章 酷日消暑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一个慷慨激昂的情感理论家,加上一个盲目崇拜的小白,两者碰撞出来的火花就是:大眼瞪小眼。二人对视,愣了半天,无奈大笑,举杯豪饮,直至酒醉。 平尹村刘婶家中,昏暗的油灯忽明忽暗,大郎坐在一边唉声叹气,刘婶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西寻,可是,西寻一言不发,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包袱,却是下定决心要追随吕贤而去。刘婶见劝解不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将眼光投向大郎。 大郎哪里有什么主意,自家妹子尚未许配,却一意要到城中寻找吕贤,传了出去,将来如何嫁人?可是大郎见西寻咬着下唇,一副坚定的表情,复又叹了口气,与刘婶说道:“娘,妹子想去,便让她去吧。” 刘婶眼神一瞪,说道:“这叫什么话?一个未出门的闺女住别人家中算是怎么回事?此事若是被乡里知道,她还如何嫁人?咱老刘家还有什么脸面待在这村子里?” 大郎却说道:“明日我上城里一趟,把二郎寻来,让二郎把妹子带走,如此,乡邻也只道是妹子随他二哥去城里了,应该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西寻听到大郎松口,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这家里看似刘婶当家作主,但刘婶毕竟是个妇道人家,遇见真正要拿主意的事,还得由大郎决定。 刘婶想了想大郎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再看看西寻急切的目光,只得无奈的同意。 对于西寻的到来,吕贤倒没有想的太多,这宅子房舍多,也不缺一个房间,再者,河阳城起码要比平尹村热闹,这样的环境对于西寻,或许是多有益处也未可说。二郎想的更是简单,家里没个女人怎么行?二郎总不好意思让吕贤亲自下厨吧? 吕贤这些日子手头紧的很,柴米油盐,样样得花钱,他手上就剩下那几片金叶子了,李温那边作坊还没起好,更无论赚钱了。无奈,吕贤只得将金叶子换成铜钱,想到自己并无持家之道,便将钱信任的交与西寻,以维持家用。 连续几日,苏芩儿都能准时看到薛平丘那辆豪华马车停在她家的府外,初时苏芩儿心中还稍稍有些责怪薛平丘,不过,薛平丘既然笑脸谢罪了,苏芩儿自不再与他计较,但是也严肃地与薛平丘提出要求:若再携礼而来,就要与他割席绝交。薛平丘见苏芩儿表情不似作伪,赶紧点头应承,决不再送这些俗物,污了苏娘子清高的双眸。 也难怪苏芩儿会怪薛平丘,一连十几日,薛平丘日日到府,每次前来,都带着一车的礼物,什么珍珠玉饰,金簪银钗,丝绸布匹,跟不要钱似的往苏芩儿家搬,为的就是讨苏芩儿的原谅。按说薛平丘每日过府,自是逃不过苏定天的魔爪,赴他的什么纯酒水“苏氏家宴”,但苏定天明显也被薛胖子这一举动给震到了,见过花钱的,没见过这么花钱的。苏定天热情的将礼物收下,也不再难为一脸可怜相的薛胖子,甚至还能拍拍薛平丘的肩膀,鼓励他常来。一边乐滋滋的收礼,苏定天还一边遗憾,还是亏了,家中怎就一个闺女? 如今已经七月,屋中闷热,吕贤索性搬了把藤椅,只穿了件里衣,拿着蒲扇,躺在椅子上假寐,,却也有几分魏晋不羁之风。西厢房最外一间便是厨房,西寻自坐在门口摘菜,看到吕贤这般模样,也有些忍俊不禁,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吕贤衣着这般随意。 此时,二郎一路风风火火就进了院子,汗如雨下,都没来得及跟吕贤西寻打招呼,就急急的跑到厨房,灌了几口井水,伸着舌头喘了半天气,身上的汗水总算是止住了,这才走了出来,边走边跟吕贤抱怨道:“这天好生炎热,我只出去个把时辰,便成这副德行,真是倒霉。” 吕贤眼睛微微睁开,见二郎衣服半湿,满头大汗的狼狈模样,没好气道:“却是活该,整日里只知赌博,你身上那点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吧?” 这话让二郎不禁脸上一红,二郎还以为吕贤忘了之前从李温那里提前支取的钱了,谁知道吕贤今日提起了这茬。二郎只得赔笑道:“嘿嘿,吕兄弟莫怪,我也实在是无事可干,这才与几个好友,小赌一把,小赌一把。” 西寻以为二郎赌博惹的吕贤不快,也是没好气的看了二郎一眼,二郎只得举手投降,向吕贤保证以后绝对不赌了。 “对了,城中可有硝石售卖?”吕贤问道。 二郎被吕贤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吕兄弟要那物件作何?” 吕贤回道:“酷日当头,也得找个法子消暑。” 二郎还想再问,吕贤身上燥热,不愿多说,就把二郎又打发出门,去为他寻找硝石。 不多时,二郎便扛着麻布袋子而归,然后与二郎蹲在阴凉处。眼见二人神神秘秘的,西寻也凑了过来,好奇的打量吕贤究竟要做什么。二郎见吕贤手上忙个不停,好奇的问道:“吕兄弟,这是要做什么?” 吕贤笑而不答,只见他在一只陶碗之中,倒入清水,放置于木盆之内,再于木盆之内注入半盆水,不及碗高,接着,便将二郎买来的硝石取出少许,投入木盆当中,然后便静观其变。 此时炎炎夏日,木盆之中竟然冒出丝丝寒气,直扑三人面门而来,吓得二郎往后一倒,瘫坐在地,不可思议的指着木盆道:“法,法术!?”反观西寻的反应,竟比二郎强上几分,她虽也是一脸震惊,却强自镇定,只是双手条件反射似的就要护住面门。 吕贤见这二人这等模样,笑道:“怕什么?没什么危险的。” 二郎一想,觉着也是此理,再看吕贤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真无危险,二郎也壮着胆子,哆哆嗦嗦的慢慢凑近,接着,他便看到陶碗中的水在慢慢的,结冰。 这时候二郎哪里还能镇定?烈日当头,他竟看到了清水结冰,他自己瞬间一身冷汗,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还颤抖的叨念着:“神仙显灵,神仙显灵,我没有冒犯您老人家呀,不要找我呀…….”这时候,西寻竟然状着胆子,伸出食指,想要摸一下陶碗中的冰块,看看是真是假,惊的二郎赶紧一把把西寻拉住,“神仙原谅,我妹子不懂事,您老人家就原谅她吧,改日我刘二郎定当去静云庵捐些香火钱呀……” 吕贤看得哭笑不得,对着神叨叨的二郎笑骂道:“什么神仙显灵,明明是我显灵。” 二郎一听,不疑有他,侧过身来,就要向吕贤跪拜,吕贤赶紧跳开,对二郎说道:“停!别拜了,看清楚了,我可不是神仙。” 二郎正在捣蒜般的跪拜,一听吕贤这话,也觉着有理,不过,随即说出了让吕贤一句更加哭笑不得的话:“吕兄弟,不,吕大仙,您定是龙虎山上来的高人,您收我为徒吧,我能吃苦,一定会好好孝敬师傅您老人家……” “孝敬你个头,快起来,不然小心我把你做成冰桩子。”吕贤吓唬道。 此言一出,二郎登时就站了起来,一脸惧意的看着吕贤,生怕吕贤真把自己也给变成了冰疙瘩。就连西寻也是紧紧拽住吕贤的胳膊,一脸恳求的表情,半天才冒出一句:“不要,不要把二哥变成冰桩子。” 吕贤苦笑,哎,自己就硝石制冰解解暑,他们已经成这幅样子了,若是再弄出点儿其他什么东西,那他们还不把自己当成妖孽?哎,以后这种事还是不要让他们看到了。 二郎心中已经深信吕贤是高人了,当然,他没敢问吕贤是不是妖孽。吕贤见事已至此,也懒得解释,取了碗中的冰块,然后鼓励西寻跟二郎亲手试试,自己便跑到厨房,暴力的把冰块砸碎,复又坐回他的藤椅之上,一边用汤匙吃冰消暑,一边饶有意味的看着那二人紧张的在做科学实验,吕贤感慨:路漫漫求修远兮呀。 不多时,吕贤就尝到了苦果,这二郎与西寻初时还有些紧张,后来便越试越上瘾,而他们蹲在木盆边上,如同吹着冷气一般,自然是不会去用那些冰块的,又舍不得浪费,于是,当吕贤接过西寻递给他的第三碗冰渣子的时候,终于扛不住了,“勒令”二人别再玩儿了。 吕贤有些好奇,史书上记载唐末已有硝石制冰的记载,怎么二郎竟然全无所知?原来吕贤并不知道,这硝石制冰虽看似简单,但是却是那些炼丹术士无意中发现的,并无推广到民间,所以史书上记载:每到十一月三九、四九天,即有伐冰、藏冰之举。这门技术捏在装神弄鬼的道士手中,也无怪二郎会认为吕贤是来自龙虎山的高人了。 二郎玩的正起兴,被吕贤制止,有些念念不忘,不过,随即二郎就凑到吕贤身边道:“吕兄弟,不如咱把这冰拿出去卖吧?” 吕贤此时正缺钱呢,不过却对二郎的主意缺乏兴趣,问道:“这能卖几个铜子儿?” 二郎正色道:“能卖不少呢,一尺见方的冰块就能售价五十文。” 吕贤想了想,问道:“能售与何人?” 二郎喜欢在城中厮混,自是见过不少买冰卖冰的事情,说道:“大门大户的,自是家中有冰窖藏冰,城中百姓,稍有些资财的,均以买冰消暑,还有街上卖冰糖水,冰镇果子的,算起来人还不少。” 吕贤点了点头,对二郎说道:“既如此,这事情你去张罗吧。” 二郎高兴的应了下来,不过随即面有难色,说道:“刚才为买硝石,花光了身上仅剩的百文钱……” 吕贤盘算了一番,说道:“如此算来,一贯钱买下的硝石能成六十多块一尺见方的冰块,差不多能卖三贯钱,这样,我与你十贯钱用来买硝石,自家又有甘甜的井水,赚的钱你取三成,其余的交给西寻,一部分用于继续购买硝石,一部分留做家用,你看如何?” 听到此处,二郎哪有不从的道理?他不用花一分钱,只需要把这冰售卖出去他就能拿三成的利润,如此好事,他怎能拒绝。议定好这些之后,二郎不辞辛苦,就要跑出去拉生意去了,炎炎夏日,可只有两个多月,他要趁着这时间多捞上一笔才行。 第二十四章 为谁辛苦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这日,许久不曾登门的薛平丘摇摇晃晃的进了吕贤的宅子,西寻并不识得薛平丘,但见他一身贵气,看样子又并非恶人,便将他放入门中。薛平丘自顾自的朝正屋走去,脚步有些匆忙,手上折扇使劲儿的扇着,一进屋,见吕贤正在吃着什么,就一屁股坐在吕贤身边,有些沾沾自喜的说道:“思齐兄近日可好?” 吕贤跟薛平丘关系亲近,也没个礼法,放下汤匙,玩趣道:“我好与不好,暂且不说,平丘兄满面春风而至,看来是走桃花运了。” 薛平丘哈哈一笑,却瞅见了吕贤碗中之物,好奇道:“这是何物?脂中透金,思齐兄吃的又这般有味?” 吕贤笑了一笑,对门外的西寻喊道:“西寻,与平丘兄也来一碗。” 薛平丘此时身上燥热无比,却见吕贤碗中冒着寒气,吃的是津津有味,一时间食指大动,也不说他此行的目的了,先尝上一碗再说。 不多时,西寻便端着一碗与吕贤一样的吃食进来,放在薛平丘面前,就退了出去。薛平丘看着西寻的背影,与吕贤说道:“思齐兄,你这婢子怎么见人连个礼节都没有?” 吕贤白了薛平丘一眼,说道:“她可不是什么婢子,她是,”想到此处,吕贤愣了一下,他还真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不过,随即又说道:“那是我救命恩人的妹子,我虚长她几岁,她也就是我的妹子了。” 薛平丘听吕贤说西寻是他妹子,顿时有些尴尬,嘿嘿一笑,不再言语,拿着汤匙吃了起来。薛平丘一勺入口,来不及咽下,口中牙齿被冻得生疼,不过嘴里一股酸甜的味道,带着阵阵果香,味道极好,薛平丘只顾着“嗯”“嗯”的怪叫,待咽下之后,迫不及待的问吕贤:“这是何物?竟有如此口感?” 吕贤此时一碗入肚,也不觉着热了,笑着说道:“说了你也未必知道,怎么样?好吃吗?” 薛平丘点了点头,又吃了几口,却是细细品尝,然后不确定的与吕贤说道:“此中有羊乳之味,也似带有酸杏,入口冰凉,却是消暑之物呀。” 吕贤一听,这薛胖子的舌头还挺灵敏,这东西就是用将羊奶做成酸奶,然后将杏子榨汁,与酸奶混合。吕贤是等不及了,才将冻了一半的酸奶拿出饮用,不然,穿上签子,就能成后世的雪糕了吧。对于薛平丘的猜测,吕贤点头承认,薛平丘又问道:“此物是在何处购得?我也着人买上几大坛子,在家中备着,一天来上几碗,岂不痛哉?” 吕贤笑这个土豪的天真,说道:“莫说几大坛子,街上上都无售卖之处。这是我闲来无事,在家自作的消暑饮品,估计这会儿也剩不下多少了。” 薛平丘一听,抱起碗来,不顾冰冷,一饮而尽,然后冲门外西寻喊道:“快,再与我盛一大碗……” 吕贤心道:晚上你怕是要在马桶上过夜了,哎,吃货伤不起呀。 三碗下肚,薛平丘这才作罢,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这才想起此来是有好消息告诉吕贤的。薛平丘吃的太多,肚子颇胀,便索性窝在椅子上与吕贤兴奋道:“思齐兄那日教我的法子果真管用,我先是日日登门谢罪,苏娘子见我真诚,便也原谅了我,后来,我听从思齐兄的建议,偶尔过府,却是尽与苏娘子谈一些她喜欢的诗词歌赋,野史轶闻,苏娘子也乐于与我详谈,为此小弟可是夜夜不寝,钻研古籍,着实辛苦的紧。” 吕贤拱手做恭喜状,打趣道:“那要恭喜平丘兄早日小登科了?” 这话薛平丘极为受用,喝了三碗冰凉的酸奶,脸上还能泛红,像是害羞一般,冲吕贤嘿嘿一笑道:“今日前来,正是为此而来。” “哦?这么快她就应了你?”吕贤好奇道。 薛平丘苦笑道:“哪有这般快的,不过是,嘿嘿,小弟刚从素娘子那边过来,颇有斩获,总算是探出她极为喜爱,却思之不得之物。” 吕贤更加好奇了,这苏芩儿家中殷实,又是河阳县诸多才子的宠儿,她想要的东西,哪有得不到之理,莫非她真想做女王?想到这里,吕贤也被自己的恶趣味给逗乐了。 薛平丘接着道:“苏娘子在乐律上的造诣极高,我不如她多矣,昨日我与苏娘子探讨乐律,实在力不从心,苏娘子虽意味索然,也未怪我,与我讲起她生平喜爱收集乐器,还特意带我看了她的收藏,果真叫做一个目不暇接,古筝,二胡,琵琶,扬琴,笛子,玉箫,箜篌等等,看的我瞠目结舌。” “然后呢?”吕贤问道。 薛平丘叹了口气,说道:“当时苏娘子介绍她的珍藏之时,无意中说起有把珍贵的古琴是李少之所赠,我一时气愤,就向她夸下了海口。”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吕贤,一副可怜相。 吕贤心道:你那么有钱,区区一把古琴而已,能难得住你吗?再看薛平丘的表情,吕贤不禁打了个冷颤抖,这厮怎么这么看着我?我可没什么古琴赠美人的。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然后呢?” 薛平丘尴尬的一笑,说道:“那时我不愿输于那李少之,又想起思齐兄乃是见多识广之人,我便向她夸下海口,说要与她寻一件她从未见过的乐器,所以……” 听到这里,吕贤眉头紧皱,一言不发,这哪里是探出的情报?分明是不负责任的空头支票!薛平丘怕吕贤不肯帮忙,忙站了起来,又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与吕贤行了一礼道:“思齐兄定要助我。” “助不了。” “多少钱都行。” “不是钱的问题。” “思齐兄有何有求,尽管开口,小弟一定尽力满足。” “哎,好吧,最好的铁匠,最好的木匠,我试试。” …… 吕贤答应一试,薛平丘自然是喜出望外,直呼吕贤是妙人,是谢了又谢,这才赶紧辞别,找工匠去了,出门时与二郎撞了个满怀他也不气,反倒是傻笑着冲二郎作揖。 二郎一进屋,就好奇问吕贤道:“薛衙内是怎么了?跟撞鬼一般。” 吕贤没好气道:“他哪是撞鬼,分明就是鬼迷心窍,哎,对了,你都在外奔跑两日了,还未找到买家?” 一听此言,二郎顿时垂头丧气道:“可不是,我走遍街市,偷偷询问了不少人,都道今年的份额均已定下,让我来年再去,哎,今年怕是做不了这单买卖了。” 吕贤说道:“我猜也是如此,小小县城,市场肯定饱和,哪容你再插一脚。” 二郎之前虽没听过“市场饱和”四字,但是想了一想,也明白吕贤的意思,抱怨道:“吕兄弟怎不早说?害我徒跑两日。” 吕贤看了看薛平丘留在桌上的碗,想了想,说道:“却也不是无计可施。” 二郎见吕贤似乎还有法子,登时一喜,忙问道:“吕兄弟快说与我听听。” 吕贤反问道:“你且说说街面上都有何冰冻饮品?” 二郎不假思索道:“这多了去了,砂糖冰雪冷丸子、雪泡豆儿水,乳糖真雪、雪泡缩皮饮、甘豆汤、鹿梨浆、沉香水、荔枝膏水、五苓大顺散、椰子酒、冰珠蜜水、冰雪荔枝膏等等。” 吕贤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如此倒是不与他的酸奶雪糕冲突,又问二郎:“你可识得贩卖这些饮品的人?” 二郎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曾认识。” 吕贤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与西寻做一些,恩,就叫雪露糕吧,你带着雪露糕到城中万福楼,交与那管事的看看,若那管事的留下,这夏日便有你忙活的了。” “何为雪露糕?”二郎好奇的问道,吕贤不愿多费口舌解释,与二郎道:“你去问西寻吧。” 第二天,吕贤与西寻忙活了一早上,做出了不少雪露糕的样品,放在食盒之内,周围洒上碎冰,以免半道上化了,再与二郎交代了几句,便让他速速送到万福楼去。二郎也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而去。 吕贤累的快散了架,西寻也不顾自己劳累,乖巧的站在他的椅子后面,为他揉按了一番,吕贤顿时觉着舒服了不少,吕贤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感激的冲西寻笑了一笑。 过了一会,吕贤向西寻说道:“好了,舒坦多了,你也去歇息一下吧,忙了一早上了。” 西寻手却不停,小声说道:“西寻不累。” 吕贤无奈,却也不忍见西寻这般劳累,就笑道:“那就去与我准备笔墨纸砚吧。” 西寻点了点头,便不再按揉下去,去书房准备文房四宝,吕贤随后而至。 提起一支细笔,吕贤自嘲道:“哎,我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苦笑一下,笔尖便开始游走在宣纸之上,西寻在一边耐心的看着。一时间,她有些出神,眼角偷偷的打量了一下吕贤,却又红了脸,赶紧把目光挪开。此时吕贤早已发长及腰,结发于头顶,插上发钗,束之以丝带,打侧面看来,发髻明显,眼中有神,面色平静,加上吕贤的肤质较好,也当的上是白面书郎。 吕贤思索一番,再于纸上游走一番,好一通功夫下来,总算是完成了,却是两幅,见西寻也在打量,便笑问道:“西寻,你可知此为何物?” 西寻此时心中慌乱,听了吕贤的话,只是胡乱的看了一眼,就摇头道:“不知。” 吕贤只顾得看画,没注意西寻的样子,笑了笑,又与西寻道:“若是能依图做出来,过几日,呵呵,便可与你弹吉他听了。”说到这里,吕贤侧脸看了一眼西寻,发现西寻给人的感觉竟像是大学里那些清秀的女学生,吕贤笑了笑道:“还真是与人熟悉的感觉呀。” 后世吕贤自大学毕业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再加上此时身在宋朝,自然更是无比怀念那段大学生活了。 第二十五章 雪露糕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此时,薛平丘火急火燎的就进了屋门,身后跟着整日与他驱车的小厮,吕贤透过书房的门看到薛平丘,调侃道:“这人果然是不经念叨,平丘兄这份心怕是连天上的仙姑也感动得。” 薛平丘大步迈入书房,于吕贤一礼,也笑道:“哪里敢耽搁?小弟还急着与苏娘子交差呢。” 吕贤不再玩笑,对薛平丘道:“工匠都找好了?” 薛平丘点了点头,问道:“门外候着呢,思齐兄要不要让他们进来打打眼?” 吕贤点了点头,薛平丘击掌一声,便见两个穿着土黄色短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倒是一壮一瘦,吕贤问道:“哪个是木匠?” 但见那个瘦弱的中年人上前一步,冲吕贤作揖道:“小的便是木匠,手艺家传,至今已有四代。” 吕贤点了点头,冲他跟薛平丘招了招手,二人好奇的走到书案之前,吕贤将图纸摊开,对那木匠道:“此种形状,能否做的出来?” 那木匠也没敢立即答应,而是对着图纸研究了半天,研究了一下琴身,又看了看琴弓,思考了一番,才开口道:“小的或可一试。”吕贤点了点头,又道:“需严格按照图上标注的尺寸大小制作,接缝处需用鱼鳔胶封好,另外此物对于木料极有讲究,需上好的杉木才可。”说完,吕贤还瞅了瞅薛平丘,此话自然是说与他听的。薛平丘想也没想道:“此事简单,我的床榻便是杉木做的,且拿去用。” 吕贤心中笑道:得,为了泡妞,床都劈了。 又将那铁匠招到前方,问道:“你可会做铁丝?” 那长得粗犷的铁匠老实的点了点头,吕贤心中疑惑:这宋代便有了铁丝?铁匠见吕贤一脸疑惑,还以为吕贤信不过他的手艺,于是上前自卖自夸道:“做铁丝的手艺也不尽是人人都会,我跟我师傅学过,虽多年没动手做过,但是也有信心做的出来。” 一边的薛平丘也说道:“铁丝者,苏大学士的《鬼蝶》中便有记载:“双眉卷铁丝,两翅晕金碧,我也只是听闻过,而这王铁匠的师傅当年是京城都作院的匠头,专事铁器,想来王铁匠是能胜任的。” 吕贤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我便放心了,不过,要在铁丝上面镀上锡或白铜(镍),以作防锈之用。” 王铁匠也是点头,示意明白了。 待两位铁匠弄清了此行的目的,薛平丘交代了身边的小厮一番,便催着两位工匠回各家铺子,去赶制吕贤交与他们的任务了,小厮随着他们而去。然后薛平丘才得空问吕贤道:“思齐兄,适才我看了你的图纸,似乎有些像,琵琶,却又如奚琴、胡琴一般配上弓杆,真是好生怪异,果真能用?” 吕贤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哎,且看那些工匠的手艺吧。” 这话让薛平丘心中一噔,再看吕贤表情不似作伪,可怜巴巴的向吕贤说道:“思齐兄莫要玩笑,我与苏娘子可是说定的。” 吕贤无可奈何道:“谁让你不先问过我,我这也是临时抱佛脚,谁知行得通行不通。” 薛平丘欲哭无泪,只得寄希望于吕贤一举成功。 此时,二郎引着一个浓须男子走了进来,看模样,五十岁上下,倒是有股子气势,二郎对那人也极有礼貌,不待二郎介绍,倒是被薛平丘给认出来了,对这那人好奇道:“这不是万福楼的林大掌柜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 那人一见到薛平丘,身上气势顿无,与薛平丘赔笑行礼道:“林某眼拙,不知衙内在此,赎罪赎罪。” 吕贤听薛平丘那样一说,也明白过来,此人便是万福楼的掌柜,只是不知为何会登门造访,看了看一边的二郎,后者无奈的耸了耸肩。 此时林掌柜也见到了吕贤,便上前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吕郎君吧?林某不才,正是万福楼的掌柜。” 吕贤点头,回了一礼,说道:“林掌柜无需多礼,此处狭窄,不如我们到外面一叙。” 几人在客厅坐定,吕贤与薛平丘坐在上位,林掌柜坐于吕贤手边,二郎坐在更远处。不待吕贤吩咐,西寻便为众人端上了茶水,然后退出屋门。 此时,林掌柜复又说道:“今日这刘家二郎拿来一种老夫从未见过的冰冷的糕点,老夫看了之后,却是件不曾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一时心中好奇,冒昧登门,还望吕郎君见谅。” 吕贤笑了笑,说道:“无妨,无妨,只是不知林掌柜的意思是……?” 林掌柜看了看一边无精打采的薛平丘,再看看吕贤,心中有些迟疑,却还是说道:“老夫自是为了与吕郎君商量一番关于雪露糕的事情。这位刘家二郎问老夫是否愿意在万福楼中售卖此物,老夫亲自品尝之后,觉着此物既是美味,又能消暑,不同于街面上的那些甘豆汤、鹿梨浆之流,关于这价格……” 吕贤心道:原来是来谈价钱的。于是便笑着说道:“价格便是与二郎说的一般,林掌柜不满意?” 薛平丘也是尝过雪露糕的,虽说他品尝的是冰水混合物状态的,但是他也极为喜爱,见这林掌柜似乎有讨价还价的嫌疑,薛平丘不满的对林掌柜说道:“那雪露糕我也尝过,确实美味,又能解暑,况且街面上也无处购得,如此之物,难道还卖不上个价钱吗?” 林掌柜一看薛平丘面色不悦,赶紧摆手道:“非也非也,老夫不是那个意思。” 吕贤一见这林掌柜似乎惧怕薛平丘,心中一喜,也不怕那林掌柜敢故意压价。薛平丘此时还在为那件新乐器发愁,生怕吕贤做不出来,使他爽约于苏娘子,一肚子的烦躁,见这林掌柜为了些许钱财此恬噪,没好气道:“那是为何?还要劳烦您林掌柜亲自登门。” 林掌柜自是听出了薛平丘不耐烦的语气,心中也是无奈,怎就碰上了这么个得罪不起的主?原本林掌柜确实是想过来把价钱压低一些,最好能只让他一家售卖,这样一来,也许能为万福楼增个进项。可是薛平丘似乎是吕贤的朋友,这样一来,林掌柜不知如何是好,若是明日再来,生怕吕贤把这生意许给了别家,若是今日便说,怕也占不到半点便宜,那薛平丘家中富贵,他喜欢的东西,他觉着万金也值,若是由他来定价,这个买卖就要泡汤了。叹了口气,林掌柜又换上了一副笑容,却是与吕贤说道:“吕郎君,不如这样,我从万福楼派来一名糕点师傅与您学制作雪露糕的手艺,待他学成之后,以后我万福楼每售出一支雪露糕,便分与吕郎君两成的利润,这样老夫也不用时时跑来进货了,但吕郎君却不能再将这手艺卖与他人了。” 薛平丘此时也不开口了,这是吕贤的事情,价格的事还是由吕贤做主为好,薛平丘也自信,在他面前,这个林掌柜不敢耍什么花样,不然,自己明天就敢在万福楼对面开家新的酒楼,来个不死不休。 吕贤听了林掌柜的建议,想了想,这林掌柜倒也精明,如此一来,他家垄断了雪露糕不说,自己能抽到的钱也要看雪露糕的市场价格,倒也不怕亏了,却不是自己想的固定进价那般简便。想到林掌柜的法子也算合理,吕贤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林掌柜很想与吕贤签个文书,不过看了看薛平丘,便笑着对吕贤说道:“如此便说定了,吕郎君既然是衙内的好友,林某也无用再与吕郎君签什么劳什子的文书了,明日老夫便派人过来。” 吕贤点头,薛平丘心道:算你识相。 正事办完,林掌柜也不便久留,与吕贤薛平丘辞别之后,被二郎送出了门。此时薛平丘眼见无事,便也与吕贤辞别,临走时,薛平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与吕贤道:“对了思齐兄,我那妹子前两日还与我叨念于你,问你何时过府,将新谱的曲子与她?” 吕贤想了想,说道:“过几日吧,等那乐器打造好了,我便过去。” 薛平丘感激的看了看吕贤,心道:真是好兄弟。 薛平丘的驱车小厮早一步带着木匠回府取杉木去了,于是二郎不得歇息,只得充当一下薛平丘的马夫。二郎不由抱怨的看了吕贤一眼,就随薛平丘出了院门,吕贤笑了笑,心道:让你开一把奔驰过过瘾,你还不乐意了。 这天,苏母打洛阳归来,也没让任何人到城外接她,低调的进了苏府。苏定天暗自庆幸,幸亏今日没办家宴,不然明年的酒也甭想喝了。 在后厅坐下,不顾一边的苏定天,苏母慈眉善目与苏芩儿亲近了一番,问了问她近日都做了些什么云云,便以赶了一天的路,身子乏了为由,将苏芩儿支走。 一边的苏定天见苏母一脸倦容,眉间带着愁意,心中大惊,他与苏罗氏成亲十八年,往日里苏罗氏总是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哪像今日这般,如同霜打的茄子。于是赶紧上前,关切得问道:“夫人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还是受人欺负?是谁?咱家这就去剁了他。” 苏母出奇的没有责怪苏定天,反而是头轻轻一歪,便倒在苏定天的怀里,温柔的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那批药材,怕是要再运回来,打散回各地了。” 苏定天轻轻的拍了拍苏母的后背,安慰道:“夫人莫恼,不就是损失个把点银子吗?不要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咱家心疼的紧。” 苏罗氏躺在苏定天的怀里,觉着很安全,很舒适,原本心中的不甘,委屈,也都被苏定天的手,给轻轻的拍散了…… 第二十六章 急于献宝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刚过了两天,两位工匠便顶着熊猫眼上门了,后面跟着一辆牛车,几个苏府的小厮忙着把车上的东西往吕贤院子里搬,吕贤赶紧带着西寻出来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这时,薛平丘也进门了,见到吕贤,也顾不得行礼了,赶紧上前问道:“思齐兄,你快看看,这些行不行。” 吕贤一打量,地上五六个小提琴的琴身,还有胳膊粗的一把铁丝,吕贤大惊道:“短短两日,就做了这么多?” 那两名工匠无奈的一笑,薛平丘倒是一点也没脸红道:“还不是我天天在他们铺子里盯着。” 吕贤笑了一下,也不再问,低头去摆弄那些物件。 从中挑了几根品相不错的镀锡铁丝,开始一一去试琴身。 “这个不行,E弦过于刺耳,这个也不行,琴身太厚,都没共鸣了,这个声音太闷了,这个…..”吕贤一边试,一边说道,旁边的薛平丘虽听不明白吕贤在说什么,但是他却听出吕贤对这些琴身不满意,顿时薛平丘的脸都快绿了,恶狠狠的盯着木匠,后者也是一肚子委屈,就是按照图纸做的嘛,怎会有差? 吕贤似乎也感觉到身边气场不对,稍一抬头,便看到薛平丘暴怒边缘的表情,吕贤叹了口气,心道:哎,不难为那木匠了,权当是瘸子里挑将军了。于是,便又试了最后一把,发现音色还行,就将四根弦都装上,又对薛平丘道:“还要再向你借样东西。” 薛平丘见吕贤似乎已经挑中满意的琴身,心中石头总算落地,脸色通红,神情激动,此时吕贤便是要他的豪宅,他估计也会毫不在乎的挥挥手,拿去,不就是钱的事儿嘛。“借什么都行。”说着话,薛平丘的眼睛也没从吕贤DIY的小提琴上挪开,生怕那琴会凭空消失一般。 吕贤笑了笑,与西寻道:“去找把剪刀过来。”然后,吕贤便不怀好意的打量着神情激动的薛平丘,待吕贤眼神稍稍下移,薛平丘登时一身冷汗,双手护在腿间,哆嗦道:“思,思齐兄,这,这个不借。” 吕贤哈哈大笑,薛平丘这才知道自己被吕贤骗了,幽怨的看着吕贤,又把吕贤看得一身鸡皮疙瘩。此时西寻从她屋中拿来一把剪刀,吕贤对薛平丘说道:“借你宝马尾巴上的几根毛而已。” 薛平丘嘿嘿一笑,只要不借命根子就好,区区几根马尾毛,算得了什么? 不多时,一个小厮便把一缕马尾毛递给了吕贤。薛平丘见这乐器已经组装完毕,就交代一个小厮,让那俩明显疲劳过度的工匠去府上支取工钱,每人再多加五贯。 俩工匠美滋滋的随着小厮而去,其他小厮也随之而走,此时园中只剩下吕贤薛平丘西寻三人。薛平丘不禁好奇的问道:“思齐兄,此物如何奏乐?”一边的西寻也同是此问,眼巴巴的看着吕贤。 吕贤笑了笑,心道:多少年没碰过了,今日就当练练手吧。想到此处,便与二人说道:“那我就献丑,给你们演奏一曲吧。”说完,吕贤将小提琴置于肩上,摆好姿势,闭上眼睛想了想,一首悠扬动听的《梁祝》便慢慢地在院中传开…… 一曲终了,吕贤心道:手生了,好几个音都错了。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薛平丘闭目沉醉,手中折扇还在有节奏的轻轻摆动,似乎还在回味,一边的西寻,听的眼眶竟然都湿润了。 吕贤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西寻赶紧擦擦眼眶,觉着自己有些失态,转头跑回自己房间去了,看得吕贤疑惑不已,不就是一首曲子吗?又不带歌词的,还能把人给感动成这样子?真是怪哉。 薛平丘听到吕贤的咳嗽声,便睁开了双眼,一言未发,却是先行鼓掌,接着才大呼:“妙,实在是妙,想不到思齐兄竟也熟知乐律,真不敢相信,思齐兄制作的乐器,能奏出如此天籁之音,小弟对你的佩服犹如……” 薛平丘的马屁味道略浓,不过,吕贤很受用,得意的说道:“献丑献丑,嘿嘿,把这小提琴交给苏娘子吧,想来也能应付了。” 薛平丘小心翼翼的接过小提琴,如同对待豆腐一般,生怕一个用力过大,小提琴便被他捏碎了。贪婪的打量了许久,薛平丘才好奇的问道:“此物为何叫小提琴?” 吕贤语塞,心道:我哪里知道。于是便胡诌道:“没见我刚才的拿握姿势是用手提着琴头的吗?” “那为何前面要加个小字呢?” “因为这是要送你的小娘子的!!” @#¥%……&* 薛平丘急于献宝,就要告辞,吕贤忙叫住他道:“等等。” 薛平丘好奇道:“思齐兄还有何吩咐?” “去把那个木匠再给我找过来,让他再给我做把,恩,别的乐器。”吕贤回道。 薛平丘一听,眼神大亮,吕贤赶紧从根源上掐断他的不良想法:“想都别想,你要再敢于苏娘子面前提起这个,嘿嘿……”可惜,吕贤努力装出的阴森的笑声并没唬住薛平丘,不过薛平丘念在小提琴的份儿上,还是很配合的,装作一脸正色道:“定是不会,定是不会。”心中却嘀咕道:我又不傻,要细水长流,等日后你淡忘了此事,我再拿去献与苏娘子不就成了?嘿嘿。 朝吕贤辞别,薛平丘就匆匆往外跑去,急不可待的要去找苏芩儿。临出门时,吕贤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工钱你出。”听得薛平丘脚下一个踉跄……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二郎就挺称职,自打吕贤将制作雪露糕的手艺交给林掌柜派来的糕点师傅以后,二郎没事儿就往万福楼跑,往那一坐,一壶茶水,便能熬上一个上午,林掌柜见他是吕贤的人,也不好赶走。等吕贤搞明白他是去数万福楼到底一天能卖多少雪露糕的时候,吕贤都不知道这个队友到底是神还是猪,人家不是有账本吗? 不过吕贤的另外一个队友绝对让吕贤头疼不已。 薛平丘打吕贤那儿出来之后,就径直去了苏府。苏定天见薛平丘竟只带了把丑陋的琵琶,并无一马车的礼品,顿时就很不高兴,想一脚把薛平丘给踹出去,幸亏被苏母及时阻止。 苏府待客用的正堂中,苏芩儿听到丫头通报,便略带兴奋的来见识一下她从未见过的乐器。与薛平丘一番客套,然后薛平丘就一脸得意的献上了小提琴,心道:这回看他李少之如何比得过我,哼。 “平丘兄,这是何种乐器?怎会生的如此,奇怪?”苏芩儿仔细打量了一番平放在桌上的小提琴,确实是她生平未见过的,便好奇的问道。 薛平丘笑着回道:“这叫小提琴,来自极西之国,我费了好多力气才寻得。” 苏芩儿点了点头,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登时一阵高低混合音响起,苏芩儿问道:“莫非与琵琶一般弹奏?” 这回到了薛平丘卖弄的时候,他笑着说道:“若是那般弹奏,这小提琴也谈不上奇异之物了。”说完,他便学着吕贤的样子,把琴搭在肩上,然后拿起桌上的琴弓,轻轻划了一下,本想把这些动作做的优雅一些,却偏偏显得过于生硬笨拙,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向苏芩儿说道:“此物应是如此弹奏才是。” 苏芩儿非常想见识一下这所谓的小提琴是否真能弹出好听的乐律,便有些期待的跟薛平丘说道:“平丘兄快与我奏上一曲,让小妹听听。”苏芩儿的举动,落在薛平丘的眼中,无疑带些撒娇的意味,薛平丘顿时美的找不着北了,心中自是感激吕贤不已,然后,他突然愣住了,睁大眼睛跟苏芩儿道:“在下只记得寻找乐器,却不会弹奏此物呀。” 苏芩儿一头冷汗,心道:我都不知此物如何弹奏,收藏它又有何用?不过,苏芩儿也没恼他,毕竟他真的给自己找来了一件从未见过的乐器,也不算失约,于是便问他:“那你可认识有会弹奏此,小提琴之人?” 薛平丘看着苏芩儿的朱唇上下轻轻合动,身边又是苏芩儿身上的香味,那一刻,薛平丘的智商被拉到了前所未有的低度,木讷的点了点头,说道:“吕思齐会。” 吕贤此时正在教去而复返的木匠制作吉他,忽然打了个喷嚏,疑惑道:大热天的打喷嚏,不会感冒了吧? 听到吕贤的名字,苏芩儿一时有些沉默,她却是真不想开口去求吕贤,因为上次吕贤由赏兰会离去的事情,她苏芩儿还气着呢。 此时,薛平丘再次展现了他那已经快无下限的智商,向苏芩儿讨好道:“不如,苏娘子与我一同前去思齐兄那里,让他弹奏与你听如何?” “好,我们快走吧。”苏芩儿一时语快,话刚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否太急切了。想到此处,苏芩儿的脸立刻就红了下来。薛平丘看了之后,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激动:她,她竟然脸红了,只是与我一同前去找思齐兄,她竟然就脸红了,看来她对我还是有心的,哎,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什么都值了。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二十七章 深夜座谈会(篇外1)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长长的会议桌前,吕贤打了个哈欠,说道:“今天的座谈会暂且由我主持好了,善斋那厮太黑心,又不给加班费,还让人熬夜开会,大家马马虎虎应付一下,然后各回各家,洗洗睡了”说完,吕贤又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说道:“下面大家随意发言,二郎,你做笔录。” 苏芩儿:“故事都进行十万字了,还那么平平淡淡的,话说读者都不愿意看了。” 薛平求:“恩,苏娘子说的对,最近老是让我跑龙套,话说我好得也是土豪吧,善斋跟我说的少爷排场,一掷千金,完全没有呀,强烈要求加戏,不能欺负胖纸。” 苏芩儿抄起厚厚的台本,对着薛平丘的脑袋就是一击:“你的戏份都快赶上我了,你还敢加戏,难不成你想跟吕贤展开基情?” 一边的苏母劝道:“闺女,注意形象,咱是大家闺秀,不能那么暴力。” 苏芩儿做鹌鹑状:“娘~~~~~” 吕贤看了看薛胖子,呕吐中,暂时不能发言…… 苏定天:“善斋那个笨蛋,不知道男人不变的主题就是战争跟女人吗?没个女人,读者还看个屁。” 苏母揪着苏定天的耳朵道:“女人?是你想女人了吧?” 苏定天:“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是说作者善斋,不是说我,我的心里只有你,你就是我的小甜甜……” 苏芩儿不忍直视苏母与苏定天的肉麻,装作与卿卿聊天。 西寻:“其实善斋把故事情节安排的挺好的。”说完,甜蜜的看了一眼吕贤。 吕贤:“咳咳,那个,我们讨论一下下面的戏份吧。” 苏芩儿:“这组里也太小气了,场景就仅限于河阳城了吗?组里就不能拿出点儿钱拍个外景吗?西湖挺不错的,没准儿还能有个浪漫的邂逅呢。”说完,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薛卿卿:“苏姐姐,你还抱怨呢,我的场景就是巴掌大点儿的小院呢,要是作者大人哪天想不起来我,我就完全没戏份了呢。” 薛平丘:“妹妹放心,哥哥会给你争取戏份的,善斋要是敢不答应,我就罢演,让他的情节开展不下去,哼。” 锦衣少年:“呵呵,薛衙内要是罢演才好呢,十万字了,我才出场不到一百字,大家来评评理,比起你来,我才是风度翩翩的最佳男配角吧?” 薛平丘跳出来跟锦衣少年掐架中…… 吕贤尴尬的咳嗽了一下:“大家请保持克制,你,薛平丘,把你的皮鞋放下,还有你,锦衣少年,别抽你的裤腰带了…….” 会议一片混乱中,二郎举着圆珠笔,看着已经钻到桌底下躲避的吕贤,问道:“还记录吗?” 吕贤:“掐了掐了,男主怎么能这么狼狈?” 李温:“大家冷静冷静,我觉着我的情节开展的也有些慢了,当初善斋可是跟我承诺过,男主的第一桶金要在我这里取得的,可是现在压根都没我什么事儿了,我把房子都押给男主了呢,现在我一家老小还在客馆里住着,天天挨老婆白眼。” 锦衣少年顶着一只熊猫眼,整理了一下衣服:“你着什么急?汴梁城不是正在进行商品展销吗?到时候有你出场的时候。” 苏定天:“你们都磨磨唧唧什么呢,我建议,下面开始战争戏吧,不是到宋末乱世了吗?我的大刀都没机会上场,真是气人。” 苏芩儿:“还有,我干嘛要拜男主为师?我可是河阳县的宠儿好不好?我是大小姐耶,能拜一个黑户口的男主为师吗?” 吕贤:“不要看不起没户口的人好不好?现在搞一张暂住证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婶:“吕贤呀,你不能离开了平尹村,就不记得你的救命恩人呀,我跟大郎都好久没上场了。” 西寻:“娘,要以大局为重。” 刘婶:“还说呢,你住在人家家里,妻不妻妾不妾的,像什么话。” 大郎:“娘,明天还要早起去卖场晒麦子,这两天苏管家怕是要来催粮了。” 刘婶:“恩,那我们就先走吧,西寻,你记着点儿,要抓住男人,就得主动点儿,娘是过来人,大郎,别拉我呀……” 吕贤:“咳咳,读者是上帝,这是不变的主旋律,所以我们还是就此讨论一下。” 苏定天:“开战争戏,必须要开战争戏,不然我们就罢演。” 苏芩儿:“强烈要求剧组增加经费,我们要公费旅游,我们要去汴梁杭州。” 苏母:“善斋不要把我写的太老哦,话说我也才刚刚三十多岁,跟闺女走在一块儿,人家都还以为我们是姐妹,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呢……” 卿卿:“话说作者大人设定我是个不祥的人,会不会显得草率了一些,大家都是听过我的琴声的人,高端大气上档次有木有?” 苏芩儿:“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 卿卿:“哟,苏姐姐似乎想与小妹一较高下呀。” 苏芩儿:“来就来,谁怕谁呀?” 苏芩儿于薛卿卿掐架中…… 吕贤大吼一声:“能不能来点建设性的意见?二郎,你要是再敢上班期间偷看万福楼的账本,下面就没你的戏了。” 二郎:“我就是个龙套呀,赚点小钱而已……” 锦衣少年:“哼,还建设性的意见呢?善斋也得听我们的。” 西寻:“恩,我娘临走前说的话也有道理,让善斋考虑考虑吧。” 吕贤:“……” 一直没开口的周衙内说道:“我呢?我自从被我那老爹打了一顿,就再也没戏份了,善斋还跟我承诺过,让我做恶少呢,如今呢,我舅舅都被打了一顿,就再无下文了,你们看看我的台本,我可没瞎说。” 陈都头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苏定天,偷偷跟周衙内说道:“外甥,这有咱惹不起的主,还是不要开口为好。” 苏定天:“哼哼……” 吕贤:“哎,大家的意见我基本上都了解了,我会跟善斋反应的。” 一群人冲上来殴打吕贤,西寻跟薛卿卿站在一边,对视一眼,觉着还是不要插手为好,免得殃及池鱼。 俩差役拿着水火棍:“嘿,才不管他呢,又不给咱哥俩加戏。” 第一节座谈会完美落幕,男主鼻青脸肿…… 第二十七章 与人画像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好走,工钱自会有薛衙内支付。”吕贤站在门口跟木匠辞别,便转身回屋。途径西寻的屋子,见屋门虚掩,吕贤顿了顿,然后便走了过去,从门缝内见西寻端坐在床头,似乎在发呆,吕贤轻咳了一声,问道:“我能进来吗?” 西寻轻轻的“嗯”了一声,吕贤便踱了进来,言辞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刚才的曲子不好?” 西寻赶紧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不是,曲子好,可听得人心中难受。” 吕贤笑了笑,想想也是,梁祝那曲子确实不是什么欢快的曲子,看来改天得给她听听《红红火火》,保不齐她就乐了。 吕贤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如何劝慰,就想着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于是说道:“不说曲子了,你知道在哪里能弄到石墨吗?哦,不对,叫做古笔才是,我与你画张画像吧。” 吕贤记得,中国自古便有使用硬笔的传统,由晋至唐宋,称为“古笔”,由石墨粉,石灰粉,云母等矿物粉制成,也称“铅粉笔”或“粉笔”,南宋萧梁任彦昇有言:人蓄油素,家怀铅笔,此种“铅笔”虽是铅,不是石墨,但到了宋代,铅笔便由石墨制成了,所以吕贤才有此问。 西寻摇头,她自是不知,不过听到吕贤要为她画像,刚才心中的伤感立时消去,如同换了个人,像是活泼的邻家女孩儿一般兴奋道:“我去街上寻找一番。”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看的吕贤一阵愕然,不过随即一笑,心道:如此才好。 没过多久,二郎便背着手,一路哼着小曲儿进了正屋,见吕贤正皱着眉头在书写什么,就晃进了书房。吕贤抬头,见到二郎一脸悠然,笑道:“怎么,可数清万福楼一天能卖上多少支雪露糕了?” 二郎嘿嘿一笑,找了个座坐了下来,一脸神秘的说道:“吕兄弟一定猜不到。” 吕贤将笔放在笔架之上,稍稍思索了一番,便说道:“应是一天卖不了几支,那林掌柜也不会把这稀罕玩意儿当馒头卖。” 二郎佩服的要死,冲吕贤伸出拇指道:“吕兄弟这是神人呀,料事如神呀,你真的不是龙虎山来的?” 吕贤笑骂道:“你才是打山上来的呢,说吧,雪露糕售卖情况怎样?” 二郎一脸得意之色道:“不出吕兄弟所料,万福楼一天下来,也卖不上五十支,不过这价格嘛,嘿嘿,林掌柜可真是生意人,一支他都敢卖两百文钱,一天下来,都能卖赚十贯钱了,哈哈。” 吕贤听了之后,心中算道:那一天自己也能抽两贯了,效果不错,赶得上一个金领的收入了。见二郎一脸得意,吕贤说道:“你也不用如此开心,雪露糕虽好,但迟早会降价的,其中工艺也不复杂,那方子也保不了多久的,那时,漫说一支两百文了,怕是一支十文钱都觉着贵了。” 二郎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着急的问道:“啊?果真如此?哎呀,那可如何是好?”刚刚还一脸喜色的二郎,现在换上了一脸愁容。不过,随即想到吕贤既然能鼓捣出个雪露糕,以后还怕鼓捣不出别的东西吗?想到此处,二郎复又开心起来,跟吕贤说道:“能赚得多少是多少,依我看,这一两年之内价格是下不去的。” 吕贤点了点头,说道:“你记得按月去万福楼拿钱即可。” 二郎嘿嘿一笑,说道:“这事儿无需交代,包我身上了。” 此时西寻满头大汗的跑进了书房,径直的把一个袖珍木匣递给吕贤,上气不接下气道:“买,买到了。” 吕贤打开一看,果真是墨条,小拇指粗细,外面当然没有木材包裹,反而是用一条棕色的绸布缠着,倒也不怕把手弄脏了。二郎好奇的打量着吕贤,以为他的搂钱手又要启动。西寻一头大汗不顾得擦,就一脸期待的站在书案对面,直瞪瞪的看着吕贤。 吕贤见西寻脸上跟个小花猫似的,对西寻笑道:“你不洗漱一番,我怎么把你画的更漂亮一点?” 西寻听了这话,脸上一红,知道吕贤说得是什么,头一低,怕被吕贤看到自己不美的一面,转身就又匆匆朝她的房间跑去。 二郎赶紧上前,看着吕贤手上的铅笔问道:“吕兄弟,这也能卖钱吗?” 吕贤见装铅笔都用上了木匣子,知道这铅笔怕也是贵重物件,二郎可能没见过。不过看二郎眼睛里隐隐闪着金光,吕贤只得解释道:“这本就是西寻买来的。” 听到此话,二郎有些丧气,随口问道:“这东西看着也不便宜,妹子买这玩意儿干嘛。” “给西寻画张画像。”吕贤边说,边转身去身后的书架上找张大点儿的宣纸,二郎听说吕贤要给西寻画像,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惊讶道:“吕兄弟还会作画?天呐,到底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呀?” 吕贤抽出一摞纸,看着二郎夸张的表情笑道:“我不会与你问一样的问题的。” 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西寻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走了进来,吕贤一看,这西寻又换上了寒食节的那件漂亮的衣服,束发垂胸,做那街上流行的“女真妆”,脸上略施粉黛,紧张的立在吕贤面前。 吕贤笑了笑,心道: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般打扮下来,也不比那些富家千金逊色多少。吕贤跟二郎说道:“给西寻一张椅子。” 二郎见到西寻这个装扮,也是有些吃惊,见吕贤一副欣赏的表情,心中更是一喜,卖乖道:“得嘞。”便把椅子放在西寻身后。 吕贤跟西寻道:“别紧张,你坐在椅子上不要动就行,对,身子稍稍侧一点,好,头稍微高一点,对,别动了,好,就这样。” 吕贤打量了一番西寻,端坐在木椅之上,身子稍稍左侧,脸对着前方,双手叠放在膝盖之上,脸上带有一丝羞涩,连吕贤看了都不得不称赞一声。于是,二话不说,拿起铅笔,便在纸上刷刷行走,表情专注,心无杂念。 二郎也想见识一下,便走到吕贤身后,打量一眼西寻,再看一眼画纸,不时的点点头,不知情的,还道他是行家里手呢。 吕贤动笔没多久,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不是薛平丘还能有谁?吕贤怕西寻身子晃动,变了姿势,手上铅笔依旧,边作画边跟二郎讲道:“去把薛衙内请到外面,端上茶水,让他等我片刻。” 二郎领命而去,刚走到书房门口,还未跨入正堂,便撞上了薛平丘。二郎赔笑,便看到薛平丘不是一人而来,身后还跟着苏芩儿。二郎还没来得及开口,薛平丘就进了书房,正欲与吕贤说话,吕贤却先开口道:“平丘兄稍等片刻。” 薛平丘有些不满,特别是此时苏芩儿也走了进来,心道:思齐兄也太不给面子了,路上我还跟苏娘子说你与我如何如何交好呢。不过,薛平丘看到吕贤似乎正在为他面前的人画像,转头冲一脸好奇的苏芩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带着苏芩儿悄悄的朝吕贤那边走去。 苏芩儿走到一半,自然是看到了西寻,西寻似乎眼角余光也看到了苏芩儿,心中立时有些紧张,不过想到吕贤交代与她“不要动”,西寻只得忍着,却也不敢移动分毫。 此时薛平丘已经带着苏芩儿到了吕贤的身后,薛平丘一看吕贤笔下的画纸,又抬头打量了一眼西寻,差点要呼出声来,赶紧双手捂口,心里惊讶道:没想到他还是丹青国手,画上之人,竟与真人一般无二,古笔轻轻勾勒,画中女子的表情便跃然于纸上,又是刷刷几笔,连眼神都勾勒了出来。 一边的苏芩儿自然也是惊讶无比,她也没料到吕贤竟然有如此绘画的功力,只不过,这作画的手法苏芩儿却闻所未闻,一时心痒,忍不住开口道:“思齐兄这是何种作画方法?怎会如此逼真?” 吕贤此时心在画上,没有答话,而是认真的将最后几笔给勾勒上,然后打量了一下西寻,在发髻间的阴影上又加了几笔,然后长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大功告成!” 听到这句话,西寻总算是如释负重,她的脖子都快僵了。吕贤一手捏着画的一边,与西寻对照,然后便笑着点头,有些得意道:“纤裳飘袂若舞,清妆柳眉轻描,绰约如许。”说完,便将画复又放在文案之上,提起一支适中的毛笔,轻蘸些许墨,在画的一角,题上了刚才自己的那句话。 薛平丘见对面的西寻,脸色更加娇羞,都快对吕贤五体投地了,他要是个小娘子,也要对吕贤倾心了。随即心中又有少许抱怨:怎就不把这手段交给我?我也好在苏娘子面前卖弄一番。 吕贤冲西寻招招手,西寻心中也是按耐不住,急着想看一眼,自己在吕贤的笔下,究竟是什么模样。走上前去,稍稍探头一看,连西寻也是一惊,随即心中一阵暖流。吕贤对西寻笑道:“拿去吧,赠与你的。” 西寻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画托起,心中一时复杂无比,看了一眼吕贤,一抹柔情,可惜吕贤的眼神还逗留在他的“大作”之上…… 第二十八章 收徒授艺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苏芩儿刚刚与吕贤问话,结果吕贤却置若罔闻,虽说不少国画大师作画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苏芩儿也能理解,但是,当她看到西寻的眼神的时候,当她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当她看到吕贤为西寻题的那句小诗的时候,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从她心头升起。 见西寻如同捧着珍宝一般,欢快的走出了书房,吕贤这才转身,与薛平丘苏芩儿行礼道:“二位请见谅。” 薛平丘正琢磨着以后如何向吕贤多请教几招讨好女娘子的法子,听到吕贤的话,嘿嘿一笑道:“思齐兄多礼了,本就是我们打扰了思齐兄的雅兴,还望思齐兄不要见怪才是。” 苏芩儿站在一边,心思有些复杂,初来时的兴致也弱了几分,心不在焉得给吕贤欠身行了一礼。 “二位是贵客,我们到外面一叙,二郎,别愣着了,快与客人上茶。”说完,吕贤带着二人向正堂走去,愣在门口的二郎闻声,也赶紧去准备茶水。 薛平丘刚刚坐定,就直奔主题道:“小弟近日得到一把来自极西之国的乐器,名曰小提琴,”说到这里,一个劲儿的冲吕贤眨眼,吕贤心中暗笑,很配合的装作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薛平丘见吕贤力挺自己,不露声色的偷偷向吕贤比划了一下拇指,然后继续说道:“此乐器便是放在我大宋,怕也算是独一无二之物,小弟汗颜,实在不知如何使用,思齐兄乃是走南闯北,游学天下,想来应是会使此物的吧?” 吕贤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薛平丘,见他正微微的冲自己点头,赶紧说道:“承蒙平丘兄看得起,在下也只是略通,略通。” 一边的苏芩儿自是看不出二人的“眉来眼去”,听到吕贤亲口说他会用小提琴,心头的期待又被勾起,大大方方的跟吕贤道:“不知思齐兄是否愿与小妹奏演一曲,也让小妹开开眼?” 吕贤看了看苏芩儿,又看了看薛平丘,心中也立时明白过来,心中叹息道:考虑不周,考虑不周,当初应该拦一下薛平丘急于献宝的冲动,苏芩儿这样的人,见到小提琴肯定也是兴趣大起,能不让薛平丘为她演奏一曲吗?他不会,这才来找自己。吕贤心叹:哎,你若是晚上几日,我先教你一曲,哪怕演奏的不好,也能与苏芩儿交差。如果由我来给苏芩儿演奏,还有你什么彩? 事已至此,吕贤只得点头,薛平丘偷偷看了苏芩儿一眼,见她眼中此时略带一丝期待,也回过味儿来,心中暗骂自己愚蠢,怎就不先于思齐兄那儿学几个小曲儿之后再去苏娘子那儿献琴? 吕贤无奈的从薛平丘的小厮手中接过小提琴,又看了看一脸懊恼的薛平丘,心道:罢了罢了,先应付过今天,以后再教他吧。想到此处,吕贤也懒得想新曲了,还是那首《梁祝》,只不过这次,却比上次熟练了不少,委婉悠扬,更得此曲几分精髓。 苏芩儿原本只是想看看这小提琴是如何使用的,再者,这小提琴既是来自极西之国,想来也是无人能够精通的。结果,听着听着,不自觉的便沉醉于音乐当中,时而明朗欢快,时而温柔幸福,时而热情奔放,不待人细嚼此种愉悦,曲调一转,如泣如诉,揪人心肺,让人顿时感觉到一种惊惶不安和悲痛欲绝的感觉…… 曲终,苏芩儿被此曲大为感动,双目微红,秋波盈盈,一时无法自拔。薛平丘此时只顾得懊恼,直想拿扇子敲自己的脑袋,哪还有心情听什么曲子。 吕贤刚把琴给放下,苏芩儿便开口道:“如此婉转雅音,却是闻所未闻,不知有何渊源?”苏芩儿此时心思已经完全放在琴声之上了,她喜好声乐,更是好强之人,自问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说小提琴不是中土之物,但它毕竟占个“琴”字,所以引起了苏芩儿极大的兴趣。 吕贤听了这话,还未有何种反应,薛平丘更加懊恼了,此曲他早先已经听过一遍,却没有问过吕贤这个问题,不然,此时应该是他卖弄的时刻呀。 吕贤对苏芩儿笑了笑道:“苏娘子乃是饱学之人,定是听过此曲的出处。” 苏芩儿眉头紧蹙,回想刚才的琴声,冥思苦索却无所得,一时有些惭愧,两颊绯红,懊恼的与吕贤道:“小妹确实不知,万望思齐兄告知。” 吕贤看了看有些失落的薛平丘,于心不忍,于是向薛平丘说道:“平丘兄研读过不少古典,中有一册,名曰《宣室志》,似有义妇祝英台与梁山伯同冢之说,小弟愚钝,却是不记全文了。” 薛平丘一听,心头大喜,这本《宣室志》乃是唐人张读的作品,他不久前还刚刚诵读。见吕贤冲他使了个眼色,心中感激不已,然后立刻装作一副才高八斗的师长模样与吕贤道:“这《宣室志》本就是极偏之书,流世不多,思齐兄遗忘,也是常理,义妇祝英台与梁山伯同冢,书中有云:英台,上虞祝氏女,伪为男装游学,与会稽梁山伯者同肄业。山伯,字处仁。祝先归。二年,山伯访之,方知其为女子,怅然如有所失。告其父母求聘,而祝已字马氏子矣。山伯后为鄞令,病死,葬鄮城西。祝适马氏,舟过墓所,风涛不能进。问知山伯墓,祝登号恸,地忽自裂陷,祝氏遂并埋焉。晋丞相谢安奏表其墓曰义妇冢。”说完,薛平丘还“谦逊”的冲苏芩儿点了点头。 果然,听完薛平丘的讲解,再品梁山泊与祝英台的故事,苏芩儿一副于心不忍的表情,《宣室志》她自是读过,但是却不知道此二人的故事配以吕贤的乐律,竟能如此令人动容。 吕贤见薛平丘已卖弄完,笑道:“平丘兄果然大才,小弟自愧不如,佩服,佩服,”,薛平丘笑而谦虚还礼,十足的君子派头。 苏芩儿早已见惯文人间你来我往,互相逞能的场景,所以对薛平丘的显摆也并未在意,反而是突兀的向吕贤道:“恕小妹冒昧,不知思齐兄愿教小妹如何使用这小提琴否?” 这话让吕贤与薛平丘始料未及,吕贤更是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借口去拒绝,若是答应,日后免不了时时碰头,着实麻烦,若是不答应,又要得罪于她,真是好生难办。 薛平丘此时心中也是一阵矛盾,正在权衡此事的利弊。若是吕贤答应,他自然能时常与苏芩儿相处,还无外人叨扰,这对他与苏芩儿关系的发展是极有好处的,但是,薛平丘又开始担心起来,若是如此,苏芩儿自然也是时时与吕贤处在一起,薛平丘拿自己与吕贤对比了一番,一阵摇头,论模样气质,他比不过吕贤,论才情,吕贤甚至还高李少之一筹,即便这些都先不论,单单是刚才吕贤“义妹”那表情,也可知吕贤对于女人的杀伤力了,如此岂不是前有恶狼,后招猛虎吗?那还有他薛平丘什么事儿? 苏芩儿见吕贤一言不发,似乎正在思考,心中有些不满:我苏芩儿都折节请教于你了,你竟然还犹豫不决?心中虽有怨气,但苏芩儿主意已定,也不愿轻言放弃,决定来个以退为进,对吕贤道:“想必是思齐兄觉着小妹资质愚钝,才不愿授艺与我,那小妹就不敢奢求了。”说完,就起身欲走。 吕贤见状,一咬牙,对苏芩儿说道:“苏娘子请留步。” 苏芩儿此时背对着吕贤,嘴角不经意露出一抹狡猾的微笑,待转过身来,却是满面疑惑,说道:“思齐兄还有何见教?” 吕贤不顾薛平丘担忧的面色,笑着与苏芩儿道:“非是我不愿,只是有个要求。” 苏芩儿点头,静听下文。吕贤又道:“我见苏娘子与平丘兄皆是好琴之人,不如二人同在我处习琴如何?” 苏芩儿有些不明所以,心道:这算什么要求?与我何干? 薛平丘可是一下子听明白了吕贤的意思,面露感激之色,还直怪自己刚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赶紧冲吕贤说道:“小弟求之不得。” 吕贤笑了笑,又道:“既是授艺,你二人需向我执师徒之礼,二位可愿否?” 薛平丘此时感动的都快哭出声来,恨不得立马给吕贤扣头奉茶了,有了这师徒名分,他薛平丘就再无后顾之忧了,还未开口应承,一边的苏芩儿急促的说道:“不行!”神色激动,声音未免大了一点,让吕贤与薛平丘都好奇的看着她。 苏芩儿脸色微红,但她的性子自然也不屑于却做那鹌鹑状,向吕贤据理力争道:“思齐兄只长小妹几岁,小妹往日里才唤你一声兄长,如何忽就改称师傅?不妥不妥。” 吕贤也是丝毫不让道:“闻道有先后,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 薛平丘见二人目光对峙,剑拔弩张,担心二人会闹的不欢而散,赶紧上前提议道:“不如授艺之时称师,余时为友,不知二位觉着如何?” “好。”却是二人同时说出,然后,俩人便眼神一偏,谁也不再看谁,看样子,俩人脸上还都有些赌气的神色,薛平丘却心中暗喜不已。 事情已经敲定,苏芩儿留下“明日过府学琴”这句话之后,就与二人辞别,薛平丘还有些话要与吕贤讲,便让小厮送苏芩儿回府。苏芩儿走在半路上,脸上虽稍有怒色,心中却在得意道:哼,休想高我一辈。 苏芩儿走后,吕贤的脸色立时就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不过却没好气的冲薛平丘道:“如此你可满意了?” 薛平丘玩笑般的冲吕贤行个大礼,笑嘻嘻的说道:“思齐兄果真机智,小弟拍马莫及,多谢思齐兄成全。” 吕贤白了薛平丘一眼道:“休要溜须拍马了,适才还不知你在心中如何编排于我呢。” 薛平丘大呼:“冤枉呀,思齐兄高风亮节,操守上毫无半点瑕疵,小弟哪能编排于你呢。” 吕贤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与薛平丘道:“果真没有?” 薛平丘神情笃定,一脸严肃道:“确实没有。” 吕贤心道:小样儿,蒙谁呢?看你刚才打量我的眼神儿,分明带着防狼的神色。 薛平丘心中好奇道:他怎就知道我的心思?难道他有“读心术”?想到此处,薛平丘都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夫子恕罪恕罪。 第二十九章 莺莺燕燕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眼见吕贤此时也无事可做,薛平丘便半强迫似的将吕贤邀到自己的府上,一脚把他揣进薛卿卿的小院,自己却跑去工匠那里,说是要再做一支小提琴。 小院里,吕贤与薛卿卿在院中石桌边对面而坐,薛卿卿熟练的将煮好的茶水递给吕贤,然后淡淡的笑道:“这位苏姐姐,小妹早有耳闻,听吕郎君如此一说,却也有趣。” 吕贤轻抿一口茶水,也是苦笑道:“可不是,性子如此烈,我稍得罪于她,便被人绑了两次,将来你那兄长要吃苦头了。” 薛卿卿手里摆弄着茶具,意味深长的看着吕贤道:“我那兄长,怕是与这位苏姐姐无缘。” 吕贤好奇道:“此话怎讲?” 薛卿卿却是微微一笑,不再置评,转开话题道:“还望吕郎君谅解小妹的苦衷,前些日子未能过府。” 吕贤无所谓道:“哪里,哪里,本就是我考虑不周,强人所难了。” 薛卿卿不再客套,与吕贤说道:“那小妹现在可否一赏吕郎君的新曲?” 吕贤点了点头,问道:“不知此处有何别的乐器?我与你奏上一遍。” “笛子可否?”薛卿卿回道。 吕贤点了点头,薛卿卿便起身回屋,取了支短笛交与吕贤,复又回屋,抱着她那把古琴,在石案上放定。吕贤试了试这短笛的音色,想了想,脑海中便出现了以往他玩过的一款游戏配乐,便说道:“那今日我便献上一曲《仙剑问情》吧。” 薛卿卿听到这名字,点了点头,心道:好一个飘逸的名字,剑者,利器呀,情者,万千烦恼丝,以剑问情,怕也是剪不断理还乱,纠缠不休了,好生有趣。 笛声三弄,梅心惊破,多少春情意,薛卿卿彷佛于青山绿水处,见那冷面剑客,双目决然,背对着一位低头抚琴的姑娘,抬腿欲走,却又为琴音所扰,便是手中宝剑,也斩不断那丝相连,剑客叹气,回首相顾,不忍自此天涯路…… 笛声刚落,琴声便起,却又比笛子所奏之曲,多了几份细腻与韵味,吕贤不自觉的拿起笛子,与薛卿卿合奏,风吹竹摆,倒影摇曳,道不出的静谧与悠闲….. 吕贤偶尔看到墙角一簇野草中,长着一株翠色欲滴的含羞草,笑了笑,心道:怕是只有在此宁静处,才会枝展叶舒。 苏芩儿依照约定,每日上午到吕贤处学琴,薛平丘为了能与苏芩儿多接触,便想了个法子,每日他提前一个时辰到吕贤那里,由吕贤先教授他,然后再由他教授苏芩儿,反正就一把琴,横竖不能两人同时练习。对此,吕贤只能付之一笑,便应了下来。如此一来,如了薛平丘的意,却恼了苏芩儿。 薛平丘的悟性太差,他学一个时辰,苏芩儿却只需半个时辰,想要让吕贤亲自教她点新的,却被吕贤一句“熟能生巧”而打发,气的苏芩儿直跺脚,到最后,吕贤每日教完薛平丘之后,便直接上街溜达,免得去面对苏芩儿那杀人的目光。 这日,吕贤又是早早就出了门,留薛平丘自己发挥,路过衙门,见百姓正围着一张布告在指指点点,吕贤凑上前去,见上面写道:“敕门下,凡学道之士准许入州县教养,习大小二经,兼通儒书,使合为一道,在学之士,分入官品……故兹诏示,想宜知悉,重合元年七月七月辛巳。” 吕贤看完后,笑了笑,心道:这个徽宗皇帝还真是胡闹,如今都重合(1118)年了,要是他知道再过几年他就要家破人亡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还修道不修道了,哎,真是人作孽不可活。 叹了口气,吕贤悠悠离开。 半个月后,苏芩儿终于爆发了,他不能人手吕贤对她如此敷衍了事,更不能忍受薛平丘的笨手笨脚。 这日,西寻按照往日的习惯,将街门打开,结果,西寻立时吓得后退了几步,只见门外熙熙攘攘,横七竖八停着不少装饰华丽的马车,见吕贤的门开了,一群莺莺燕燕的小娘子就叽叽喳喳开来,指挥着各自的小厮丫头开始忙活。 “快,把我的松木椅给拿进去,还有貂皮垫子,别弄脏了。” “轻点,那可是定窑的白釉茶杯,打碎了你赔不起。” “哎呀,慢点,别把食盒给打翻了,真是笨死了。” “……” 吕贤在屋里都听到外面的声响了,还以为是有人上门找事,穿好衣服就匆匆跑了出来,结果也被这眼前这一幕给吓得不轻。 搬东西的小厮川流不息,院子里颇显狼藉,一群小萝莉正对着他们颐指气使,一个小厮扛着把巨大的实木椅子走进门里,吕贤赶紧给让路,那小厮还冲吕贤善意的笑了笑。 “都给我停下!”吕贤见没人搭理他,只得吼了一声,身边的人这才停下了手上的活计,然后,那些小萝莉齐齐看了吕贤一眼,迷惑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忽视了吕贤的存在。 吕贤无奈苦笑,又觉着莫名其妙,看了西寻一眼,后者比他还迷惑。正在此时,看见一人打马而来,一身通红,吕贤搭手在额头一瞧,不是苏芩儿还能有谁?吕贤心道:要不要每次出场都这么拉风? 那群小娘子见苏芩儿到来,也不管手底下的人了,待苏芩儿行至吕贤门前,帅气的跳下马来,就被那群小娘子给围住了。 只见苏芩儿边走边微笑着与每个小萝莉打着招呼,其中一个小萝莉还非常有眼力见的接过苏芩儿手上的马鞭,然后,苏芩儿领头,小萝莉随后,气势汹汹的朝吕贤走来,吓得吕贤跟西寻齐齐后退,心中震惊不已:这是要百鸟朝凤还是鸠占鹊巢? “见过思齐兄。”苏芩儿微笑的问候吕贤。 吕贤木讷的点了点头,然后试探性的问道:“苏娘子这是?” 苏芩儿看到吕贤那副迷茫又想退缩的样子,不禁想笑,不过还是强忍着笑意与吕贤道:“还请思齐兄见谅,小妹昨个自作主张,邀来这些姐妹同到思齐兄这里学艺,思齐兄该不会拒绝吧?” 说到这里,那些小萝莉非常配合的齐往前上了一步,吕贤跟西寻只得后退,这气势,要是吕贤敢说个“不”字儿,当场就能被她们生吃活吞了。 吕贤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这些小娘子看起来非富即贵,家中自有西席,还用我教她们什么?” 苏芩儿笑道:“那要看思齐兄的诚意咯。”说完,那群小萝莉便接过话头,开始向吕贤开火。其中一个笑嘻嘻的跟吕贤说道:“见过吕家小郎君,听苏姐姐说,你的画倒还能拿得出手,我要就跟你学作画吧。” 苏芩儿装作责怪的跟那个小萝莉说道:“什么吕家小郎君?没大没小的,还有,我几时与你说过思齐兄的画仅仅是“还能拿得出手”?” 那名小萝莉听到苏芩儿的指责,吐了吐舌头,嬉笑的回苏芩儿道:“哦~~,我想起来了,苏姐姐说吕家小郎君,哦不,吕郎君是国画圣手呢,嘻嘻。” 然后,又是一阵叽叽喳喳,吕贤一头黑线。 见吕贤迟迟没有松口答应,另一个小萝莉,看模样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嚣张的跟吕贤说道:“昨日我已跟爹爹说过,苏姐姐与我找了个新先生,我爹爹也许了,要是吕郎君不答应,只有让我爹爹亲自来求吕郎君了。” “你爹爹是谁?”吕贤好奇的问道。 苏芩儿笑着答道:“她爹爹是河阳县县学的学谕,她爷爷是以礼部侍郎致仕的。” 吕贤:“@#¥%……#” 吕贤心里恨得牙根痒痒:靠,官二代,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苏芩儿笑盈盈的看着吕贤,那群小萝莉气势汹汹的盯着吕贤,吕贤苦笑道:“我能不答应吗?可是我这里庙小,盛不下这么多女菩萨呀?” 刚刚那个嚣张的小萝莉不耐烦的说道:“真不爽快,没见我们都是带着吃穿用度过来的吗?不用你吕府一针一线。” 吕贤一打量,可真够狠的,连椅子都自备了,还能说什么呢? 苏芩儿见吕贤无话可说,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与萝莉们说道:“姐妹们,都进去吧,不要堵在门口,不成体统了。” 吕贤登时就被一群欢快的萝莉给撞的七荤八素,待人都进了院子,吕贤恨恨的跟西寻说道:“去,给我拿笔墨来,我这儿也不是开慈善堂的。” 西寻认真的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薛平丘进门的时候,就被这一院子的莺莺燕燕给吓得退出了门,左顾右盼确定这是吕贤的宅子没错,才复又走了进去,见吕贤站在人群中间,似乎在记录着什么,先跟一边的苏芩儿打过招呼,又跟那群小萝莉一阵点头哈腰后,才偷偷的在吕贤耳边问道:“这是唱的哪一出?” 吕贤停下笔,咬着牙道:“我还想问你呢,你在边儿上等一等,我差几笔就记录完了,那谁,下一个,姓名,年龄,父母职业,什么?芳龄保密?那父母职业,这个必须登记……” 待吕贤将她们全部登记造册,总共八人,家中不是做官的就是经商的,一个也得罪不起。吕贤费尽口舌,才将她们暂时哄到一间原本用作仓库的厢房里,耳根子总算是清净了一点,见苏芩儿要进正堂,吕贤连忙拦住她道:“苏娘子,这人都留下了,那我们算算这教习费吧?” 苏芩儿一脸不可思议道:“君子耻言利呀思齐兄。” 吕贤无所谓的回道:“我不是君子,所以也不能白忙活。” 苏芩儿笑道:“那思齐兄可自行与她们说去。”说完,便笑盈盈的走了,这回轮到吕贤气的不行,冲苏芩儿的背影道:“苏娘子那份儿也要补上。”说完,远远能看见苏芩儿脚下一个踉跄…… 第三十章 陷害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院子里此时只剩下吕贤,薛平丘与西寻,薛平丘总算是逮住机会,问道:“思齐兄,怎么今日来了这么多小娘子?我还道是走错门了。” 吕贤苦笑,老实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呀,就听你那苏娘子说,她们要跟我学作画,其他的我也一概不知。” 薛平丘听了吕贤的那句“你那苏娘子”之后,心中有些飘飘然,也不再问了,心道:管它呢,只要苏娘子每日能来就成。然后便跟着苏芩儿的脚步,去了正屋。 这时,吕贤认真的西寻说道:“记住,以后她们在咱家里用的一切东西都得收费……” 西寻红着脸点了点头,便跑到厨房里去了。 等吕贤走进那间厢房的时候,便见这八个萝莉围成两三堆儿,坐在自己带来的舒适豪华实木椅子上,兴奋的聊着八卦,每人身边都站着一个丫鬟,或帮她们打扇,或帮她们端着零嘴儿,还有捶肩捏背的…… “咳咳,大家注意一下,请听在下一言。”吕贤出声致意,那群小萝莉这才不情不愿的止住了交谈,不耐烦的看着吕贤,看他到底要讲什么。 加上丫鬟,吕贤一下子要面对十几双眼睛,其中有几双明显带着“嫌弃”的意味,吕贤尴尬的笑了笑,厚着脸皮说道:“各位小娘子要在下教诸位作画可以,只不过这教习费,你们看……” 听到“教习费”三个字,那几个小萝莉眼中明显透出不屑的神情,颇有“还道你有多大的事儿呢?不就是钱吗?值当打扰我等姐妹畅谈吗”的意思,吕贤嘿嘿的干笑,这时,那个什么礼部侍郎的孙女儿就很臭屁的跟吕贤说道:“我爹爹先前与我请的先生,专事教画,月钱不过三贯,吕郎君既是苏姐姐推荐的,想来还是有些手段的,看在苏姐姐的面子上,我等姐妹自是不能亏了吕郎君,”说到这里,小萝莉的脑袋又钻进人堆儿里嘀嘀咕咕了一阵,待得到一众小萝莉的同意之后说道:“我们姐妹,每人每月出这个数。”说完,就冲吕贤伸出了一只小巴掌。 吕贤:“诸位小娘子请放心,在下一定会倾囊相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平丘初时觉着那群小萝莉的到来,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他还反倒有些担心吕贤应付不过来,结果…… 薛平丘每日得更早的来到吕贤这里,吕贤刚刚教完薛平丘,苏芩儿后脚就进来了,然后吕贤便打算扔下薛平丘教苏芩儿,自己去应付那些萝莉,结果,几个小萝莉就冲了进来,半推半拉的就把薛平丘给拽了出去,然后,苏芩儿便端庄的坐下,优雅的喝口茶水,饶有兴致的看着吕贤……. 苏芩儿对于这样的生活,每天乐此不彼,似乎一看到吕贤无奈的笑容,她就觉着很有意思,有了她的那些小姐妹们助阵,她在吕贤家里俨然说一不二,但凡吕贤想要敷衍搪塞于她,只需一个眼神,那些小萝莉便群起而攻之,最后,吕贤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举手投降。 李少之最近非常失落,往日里,他总是隔三差五,以切磋诗词为名,到苏府去寻苏芩儿,如今,每次去都扑了个空,待打听清楚,苏芩儿每日都要到吕贤那里学琴,更有薛平丘陪同,李少之心头怒火登时而起。 坐在一间古朴的正堂内,李少之静静的坐在客位饮茶,此时,一名头戴高士巾,身着棕色交领长衫的中年儒雅之人,捋着长须从屏风后走出,李少之赶紧起身与那人行礼道:“少之见过学谕大人。” 此人便是河阳县的学谕,姓张名芮字昀常,见到李少之行礼,笑着打了个手势,示意李少之坐下,待张昀常在上首坐下,与李少之笑道:“少之久未登门了,令堂可好?” 李少之拱手感谢道:“多谢学谕大人挂念,家父身子硬朗,还时时惦念着学谕大人呢。” 张昀常摆了摆手,与李少之道:“别总是大人大人的,我与你父本是至交,蒙学你又师从于我,叫大人倒显得生分了。” 李少之一听,赔笑改口道:“恩师教训的是,少之记下了。” 张昀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李少之又恭敬的问道:“学生听闻恩师为令嫒新寻了一位先生?不知可有此事?” 听到李少之问这件事,张昀常虽奇怪李少之为何会有此问,不过还是答道:“确有此事,此事还是由芩儿与老夫提起的,已有大半个月了吧?” 李少之点了点头,一副担忧的表情说道:“恩师可知那位先生的来历?” 张昀常想了下,便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老夫不曾问过芩儿,不过以芩儿的才学,她的眼光老夫还是信得过的。” 李少之装作吃惊的表情,严肃的说道:“哎呀,恩师,您有所不知呀。” “哦?少之此话怎讲?”张昀常疑惑的反问道。 李少之装作气愤的说道:“那先生名叫吕思齐,学生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罢了,论才学,尚不及我,如何能教得了令嫒呢?再者,学生听闻,这位先生来历不明,突兀而至河阳县,府衙卷宗,皆无此人的名号,恩师怎可放心的将令嫒交与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呢?” 张昀常听了此言,心中也是一惊,不过还是不确定的说道:“此人是芩儿介绍的,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李少之继续煽风点火道:“哎,恩师怕是不知,那薛衙内整日纠缠苏娘子,还花重金寻了一把蕃外蛮夷的粗鄙乐器,诱使苏娘子玩物丧志,而那位先生不知为何,竟会操弄蛮夷之物,着实让人生疑。再者,即便那人身家清白,但连苏娘子整日里也是净往他那跑,不复往昔那般勤学了,长此以往,学生担心令嫒也沾染上那玩物丧志的不良之风呀。” 张昀常一听,这还了得?想他张氏一门,在河阳县也是望族,自诩门风家教极好,若是让子孙沾上这种风气,岂不是自堕家门,传出去让人笑话?再者,这吕贤来历不明,若真是歹人,那就糟了。 想到此处,张昀常也有些慌了,问李少之道:“那该如何是好?” 李少之严肃的说道:“学生听闻,还有不少女娘子也身陷囹圄,却未发觉,依学生之见,要尽早到他们的府上通报一番,再让县衙将那吕思齐先行锁了去,问清来历,若他是蛮夷的细作,怕是会牵扯到令媛呀。” 李少之这最后一句话如同一记重磅炸弹,张昀常立时便坐不住了,背着手阴着脸在屋中踱来踱去,终于,下定决心,吩咐李少之速速去其他女娘子的府上通报,而他要亲自到县衙走一趟。 知县周抚明一见是张昀常到来,哪敢怠慢?命人赶紧端茶倒水,张昀常挥了挥手,连后堂都不愿去了,直接站在大堂之上,与周抚明说道:“抚明兄,今日老夫前来是有公事相谈。” 周抚明弓腰赔笑道:“何事还需昀常兄亲自过衙?着个小厮通报一声即可。”这张昀常是周抚明得罪不起的,张昀常是本县的学谕,掌管着一县教化之事,多少举人秀才见到他都得叫声恩师,张昀常的父亲又是京城朝廷大员,虽说致仕,回乡养老,但是其影响力还在,也不是一个知县能够得罪的,再者,张家又是河阳县的望族,周抚名要想踏踏实实的做这三年清知县,也得看这些个望族乡绅的脸色,所以,周抚明对张昀常低三下四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举动。 张昀常说道:“抚明兄掌一县之事,若是任内出现什么来历不明之人,抚明兄想来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周抚明回道:“那是自然,本县自当是秉公办理。” 张昀常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好,近日老夫听到风声,说是城内多了个来历不明之人,叫什么吕思齐的,精通蕃外之物,颇为可疑,抚明兄还是将此人拿到县衙,询问一番才是。” 周抚明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道:“若果有此事,确实要审问一番。” 张昀常道:“抚明兄明鉴,此事宜早不宜迟,不如现在抚明兄就派些差役,把那人给锁来?” 周抚明面露难色道:“如今差役都正在城内巡逻,一时半会儿召集不齐,不如这样,昀常兄先走一步,我随后便让董县尉带着一班衙役赶去,这样可好?” 张昀常想了一想,心道:如此更好,我先去将自家女儿给带走,免得待会儿差役动手抓人之时,引得百姓围观,丢了面子。想到此处,张昀常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那老夫便告辞了。”说完,张昀常与周抚明行礼辞别,出了府衙大堂。 周抚明眯着眼睛看着张昀常的背影渐渐远去,便与身边的一个衙役说道:“你去街上寻寻,见到陈都头或者董县尉,让他们立即带人回衙。” 衙役领命而去。 周抚明心道奇怪:这年头流民不少,城中出现几张生面孔也属平常,怎么张昀常对此事如此上心?真是怪了。 没等多久,刚刚那个衙役自己一人又跑了回来,周抚明奇怪道:“怎就你一人回来了?陈都头与董县尉等人呢?” 那衙役气喘吁吁道:“回大人,小的不曾见到都头与县尉大人。” 周抚明骂道:“那你跑回来作甚?” 那衙役一脸委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美的信封,双手递给周抚明道:“小的在街口碰到一个俊俏的郎君,他让小的将此物交给大人,小的见那郎君穿着富贵,不像是常人,也不敢怠慢,只得去而复返了。” 周抚明面色疑惑,接过信封,待看到信封一角,一支烫金的兰花花押,周抚明挥手让那衙役退下,自己皱着眉头,转身朝后堂走去。 待周抚明进了后堂书房,四下无人,这才打开信封,上书两个隽秀的小字“无为”,周抚明将信揉成一团,塞入怀中,若有所思的出了书房,想了半天,打定主意,找来那名衙役,交代道:“速去街上找到陈都头,带话与他,近日城外乡郊有些不太平,你让他带人出城去巡视一番,不可耽误。” 衙役领命而去。 第三十一章 计划有变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张昀常打县衙离开之后,便想着寻个由头,先将自家女儿从吕贤处领走,并未打算与吕贤当场翻脸,所以并未带太多随从,只有四个青衣轿夫,一个张府的管事。这管事自是知道吕贤的住处,因为半月前,便是由他着人送自家的女娘子去吕贤那里的。 不多时,管事招呼这轿夫落轿,打开轿帘,张昀常踱出,抬头一看,这宅子略显寒酸,不过不知为何,宅门却是大开,张昀常交代管事进去通报,自己便在门外等候吕贤出门相迎。 不多时,管事一人匆匆而来,与张昀常道:“老爷,那位吕郎君正在待客,一时走不开,我等自行进府即可。” 张昀常心道:果真是蛮夷,也不知个礼数,哼,待会儿等衙役前来锁你,看你还有这等架子没有。 张昀常带着管事,大步走进吕贤的宅子,管事领着张昀常穿过院子,先去了东边的一间厢房,刚一进门,张昀常有些愣神,但见屋内,八个小娘子整齐的坐成一个圈,圈内置一鼓墩,上有三只瓷瓶,高低各异,错落放置,这些小娘子端坐在椅子上,手握古笔,膝上立着一张板子,板上覆纸,时而看看那些瓷瓶,时而用手上的古笔凭空比划一下,继而又在纸上添上几笔,神色专注,不似玩耍。 张昀常不及细看这些小娘子的画作,便有一老者慢慢朝他走来,张昀常一看,此人正是河阳县乡绅宋典宋品文,他的兄长是朝中御史,监管风纪,颇有实权,张昀常也不敢怠慢,先行行礼问候道:“见过品文兄。”此时屋内安静无比,张昀常的声音便显得十分突兀,登时引来一众小娘子不满的眼神,尤其是张昀常的女儿,见是自己爹爹出声打扰,顿时脸红,不由的瞪了他一眼。 宋品文见张昀常一副窘相,也是尴尬的笑了笑,小声跟张昀常道:“看画,看画。”然后便复又慢慢踱到自家女儿的身后,一副老大安慰的表情。 张昀常心中觉着奇怪,自己的女儿何时能静下性子,端坐在椅子上作画了?心中好奇不已,暂时不说其他,也静悄悄的走到他女儿的身后,想要看个究竟。 说起作画,张昀常自诩也是深喑此道的,三分形似,七分意境,点墨间便能将作画之人的心境跃然于纸上。不过,当张昀常行至他女儿的身后,仔细看了一眼之后,张昀常惊的不禁呼出声来,如此,又引来一众萝莉不满的眼光。 张昀常的女儿也是羞愧难当,放下画板,拽着张昀常的手出了厢房。宋品文在一边看乐,心中得意道:还不如老夫的定力呢,嘿嘿,看我闺女这画画的,真叫一个惟妙惟肖…… 张昀常被女儿拉着手刚出了厢房,就受到了这位小萝莉的责问:“爹爹,你可是一县的学谕,怎就这般,这般的有辱斯文?”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可谓是大不孝的言辞了,无奈张昀常膝下两子,偏偏就这么一个闺女,生的也是冰雪聪明,自然疼爱无比,张昀常想到刚刚自己的失态,也是老脸一红,强词夺理道:“静儿,这也无怪爹爹,谁让你的画这般逼真呢?” 这个萝莉名叫雪静,因是寒冬腊月,大雪过后而生,名由此来。听到张昀常略显讨好的话,雪静明显有些不屑,说道:“爹爹莫要诓我,吕郎君说了,女儿的画还不够火候,排线构图不够规律,质感也有不足之处呢。” 张昀常虽然听不懂雪静在讲什么,但是一听吕贤这般评价自家闺女的画,心中也是老大不情愿,我张昀常的闺女,自是人中翘楚,哪由他人评说?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莫要听那人的胡言,爹爹看你的画,已臻大成,他日必成大器。” 听完张昀常的话,雪静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说道:“爹爹还是到正堂与吕郎君一叙吧,今日来了不少叔伯,静儿还要作画,就不与爹爹多说了。”说完,雪静便转身跑回了厢房。 张昀常看着爱女的背影,心道:这吕思齐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往日里她可是对我言听计从的呀?不过,这作画的水平倒也,别出一格。 想到此处,张昀常便大步的朝吕贤的正堂而去,待进门一看,果然来了不少人,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有河阳县的县丞,团练使,朝廷恩荫的宣德郎,其余的也大多是族中有子弟为官一任的,张昀常心道:这河阳县有头有脸的人都聚齐了。 吕贤此时正在忙着招呼这些人,苏芩儿就在他旁边,见张昀常进门,悄悄在吕贤耳边道:“这是学谕张芮张昀常大人。”耳语完后,苏芩儿跟吕贤走上前去,给张昀常行礼,后者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再与他人遥行一礼,便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苏芩儿道:“芩儿,这里发生何事了?” 苏芩儿也是有些莫名其妙,说道:“芩儿也不知,这些叔伯为何纷纷至此,可能是为了看看自家女娘子,这些日子授业的成效吧。” 张昀常点了点头,这才打量了一番吕贤,见他生的也是仪表堂堂,穿着得体,颇有一股俊逸的书生意气,便与吕贤道:“这位想必是我家静儿的西席吧?” 吕贤拱手谦虚道:“学谕大人言重了,在下才疏学浅,当不得这西席二字,不过是见那些小娘子求学心切,在下不敢班门弄斧,教他们经史子集,只好指点她们一些奇巧的技艺。” 张昀常见吕贤答话得体,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恩,泰而不骄,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夫适才看了她们的画作,确实新颖,当得了这奇巧二字,不知这位郎君师从何人?为何老夫从未见过此等作画手法?” 吕贤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心道:“怎么今日来的人都要有此一问,真是奇怪。”不过,吕贤也不敢怠慢,只得将重复了好几遍的说辞再与张昀常讲了一遍:“在下并未拜何人为师,这些不过都是家学。” 张昀常点了点头,还想再问些什么,此时,宣德郎朝这边走了过来,冲吕贤跟苏芩儿笑了笑,就跟张昀常说道:“想不到昀常兄的掌上明珠也在吕郎君这里授业。” 张昀常看了一眼苏芩儿,便笑道:“这也是芩儿与老夫的主意,呵呵,宣德郎此来是?” 对方回道:“嘿嘿,心中觉着好奇,想看看我家怡儿这些日子都学了些什么,”说完,看了一眼吕贤,满意的点了点头,复又说道:“今日见小女的画作,老夫心中宽慰,看来当日送小女来此,确实是上上之策。” 吕贤谦虚的笑道:“宣德郎抬举了。” 此时宋品文也进门了,一见到吕贤便行礼道:“吕贤侄大才,今后小女就要多多依仗贤侄了。” 吕贤回道:“份内之事。” 张昀常此时心中倒有些不解了,不过一画技而已,至于如此吗?看那宣德郎的神色,颇有要与吕贤结识相交的意味,真是怪哉。张昀常正想以他父亲的名义为借口,将雪静给接走,宣德郎又开口了,一副同情的表情对吕贤说道:“吕郎君落难至此,老夫深感惋惜,不过吕郎君也无需担心,如今河东战事已了,童使相业已班师回朝,河东百姓陆续归家,想来吕郎君归宗认祖,指日可待,老夫在河东路倒还有几个至交好友,可以修书一封,替吕郎君打听一二。” 吕贤“感激”的对宣德郎拜谢,心道:打听去吧,在战后区里找个把人,成功的几率能有多大? 此时宋品文也开口道:“宣德郎仁义,老夫也正有此意,或许能尽些绵薄之力。” 吕贤又朝宋品文一拜,表示谢意。 张昀常心道不好,如此一来,有宣德郎与宋品文保着,周抚明定是不会再与吕贤纠缠,吕贤的来历可以慢慢查,再者,吕贤也无作奸犯科之举。所谓的“玩物丧志”,今日看来,完全是子虚乌有了。张昀常此时心中有些后悔了,当初不该如此冲动,在无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跑到官府举报了吕贤,看今日的情形,若是被宣德郎跟宋品文得知此事,自己怕是要得罪了二人,真是失策失策。 想到此处,张昀常也不敢耽搁,生怕此时衙役会找上门来,到时撕破脸来,不仅吕贤可能无事,自己就要得罪此二人了。张昀常不敢耽搁,以再去看画为借口,匆匆出了正堂,到了院中,见四下无人,低声与跟在他身后的管事道:“你速去衙门,告诉周知县,先不要拿人,老夫随后会去县衙,与他道出原由,还有,若是半路碰到差役,无论如何也要拦住,记下了?” 管事点了点头,见张昀常表情严肃,也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就出了宅门。 张昀常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平白无故,此二人怎会屈尊去结交一个穷小子呢?此中定有蹊跷,我需得打听清楚了。” 再回屋的时候,便见吕贤被宣德郎拉到书房一个角落里,正在耳语,张昀常装作打书房门前经过,侧耳一听,隐隐听到什么“恩,那便说定了,那日…接你。” 薛平丘一脸讪讪的待在二郎的屋里,不时的趴在窗户上朝外看一眼,二郎拿着一块儿银子正在把玩,随口问道:“衙内怎么不出去跟那些老爷打个招呼?” 薛平丘一脸痛苦的表情道:“那些老家伙,个个唠叨的很,被抓住了又是一阵说教,尤其是张学谕,哎,不说了,来咱俩再赌一把。” 二郎笑道:“嘿嘿,衙内都输了我一块银铤了。” “少废话,我身上还揣着二十几块呢,有本事你全赢走。” …… 第三十二章 受人之托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李少之悠闲的端坐家中,派出一个小厮蹲在吕贤家附近,时刻关注着吕贤门前的一举一动,李少之不禁心中得意道:“这回看你有何能耐逃此一劫?哎,吕思齐呀吕思齐,你我本无深仇大恨,谁让你与苏娘子那般亲近呢?这是也怪我不得呀。” 此时,李少之的父亲李覆严走了进来,李少之赶紧起身行礼,李覆严点了点头,表情阴沉的问道:“事情可都办妥了?” 李少之点了点头,回道:“已经说动了张学谕等人,衙门里想必也收到了消息,不出意外的话,此时那吕思齐应该已是监牢的座上客了。” 李覆严点了点头,在上座坐下,挥手示意李少之坐在他的手边,说道:“如此便好,你也要手脚快些,莫要他人再接近苏家小娘子了。” “是,父亲,河阳县人人皆知苏娘子与我交好,薛平丘那厮胸无点墨,无甚威胁,唯有吕思齐不识时务而已。”李少之回道。 李覆严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我李氏一门,实乃生死存亡之秋也,族中子弟,多无建树,再这般下去,怕是连宋家都要骑到我们脖子上了。哎,为父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如今族中只剩下你伯父在朝中为官,宦海浮沉,半生精力只博得一个校书郎,又与王通议(通议大夫王黼)交恶,哎,使钱的地方太多了。” 李少之也是一脸愁云道:“哎,如今朝中无人难做官呀。” 李覆严点头道:“所以为父才让你接近苏家娘子,她是苏家独女,也未见苏定天有过继养子的举动,你若是娶了苏娘子,便是得了偌大的家业,有钱去京城为你伯父打点一番,他若升迁,便能多多提携于你,再不济,也可走朱勔的路子,到东南谋个一官半职,那里是朝廷赋税之源,不难崭露头角的。” 李少之听到此处,更是下定决心要将苏芩儿娶进门。无奈此时,派去监视吕贤的小厮回报,不仅不见衙门里有人上门拿人,便是那些前去吕贤处领人的老爷们,也都是一脸笑意,客客气气的离开了。 李少之气急,拍案而起道:“你说什么?” 小厮吓得倒退了几步,战战兢兢的复又说道:“小的看的真真的,那些老爷们离开的时候,还与那吕家郎君有说有笑,看表情,不像交恶。” 李覆严出声道:“少之,做大事就要沉得住气,莫要自己慌了阵脚。” 李少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说道:“父亲教训的是。” 李覆严问小厮道:“衙门里也没去人?” 小厮身子稍转,对着李覆严弓腰回道:“回禀老爷,并未见衙门的人,不过小的回来的路上,看到陈都头带着几个差役正要出城,小的上前去问了下,说是接到了知县大人的命令,要到乡郊巡视。” 李覆严心中疑惑道:这周抚明看来明显是不想蹚浑水,难道这吕家小子有什么背景? 吕贤家中,吕贤坐在正堂,也是疑惑不解道:“今日闹的是哪一出?家长会?” 苏芩儿坐在他下首,好奇的问道:“家长会?” 吕贤笑道:“可不是吗,那些小娘子家中的长辈竟然同一日来此观看她们的授业情况,真是奇怪。” 苏芩儿无所谓道:“此事应怪我,当初就该将此事与那些叔伯们说个明白,思齐兄该不会怪罪小妹吧?” 薛平丘此时走进门来,嘴里不满的嘀咕:“快要憋死我了,总算是走了。” 吕贤笑骂道:“谁让你躲起来的?” 不等薛平丘回答,苏芩儿掩口一笑道:“平丘兄往日里是最惧怕学谕大人的。” 薛平丘脸一红,也不解释,气呼呼的就坐了下来。 日子便这样悠闲的过着,每天吕贤点播点播苏芩儿于薛平丘的琴艺,然后再给小萝莉们指点一番,忙里偷闲的时候,再跑到薛卿卿那里听听琴,放松一下。不过,吕贤惊讶的发现,这几个小萝莉里面,有两个也算得上是天赋异禀了,一个便是张昀常张学谕的女儿雪静,一个是宋品文的女儿宋怡儿,学了一个月下来,静物素描竟然画的有模有样,怕是再过个把月,就得教她们人物素描了。 此时已经八月中旬了,距离中秋节还有两日。中秋一词,最早见于《周礼》,《礼记·月令》上说:“仲秋之月养衰老,行糜粥饮食。”,也提到中秋有拜月的活动,但并没有说明是八月的哪一天,也不是国家的法定节日。到了宋朝,朝廷为了顺应民心,设置了七十多个法定节日,中秋节便在其中,宋太宗赵光义赵二应是个骨子里很浪漫的人,他拍板定案“以八月十五为中秋节”,中秋节从此成了国家的法定节日,延续至今。 吕贤干脆给所有人都放了大假,其实是为了自己休息。这日一早,门外便有一辆马车在候着,西寻给吕贤打理了一番之后,吕贤便悠悠的上了马车。 到了地方,宣德郎早就在府门外等候,吕贤不敢托大,一下马车就赶紧给对方行礼,宣德郎呵呵一笑,说道:“吕郎君不必拘礼,来,快些进府,此处说话多有不便。” 说完,便带着吕贤进了宣德郎的府门。一路看去,这宣德郎的府邸倒没有薛平丘那厮的家那般豪华,不过却胜在精致,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亭台水榭,更似江南园林,看的吕贤不禁啧啧羡慕。 宣德郎一路将吕贤引至后堂,吕贤心道奇怪:这宣德郎不带自己去客厅,带自己去后堂做什么?心中虽是疑问,但吕贤也并未开口,客随主便吧。 到了后堂,宣德郎将跟在身后的丫鬟挥退,招呼吕贤坐下,这才开口说道:“今日有劳吕郎君了。” 吕贤笑了笑,拱手道:“本就是一早就应下的事情,何来劳烦呢,那我们就开始吧?” 宣德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此事还请吕郎君莫要道与他人听。” 吕贤心头又是疑惑:不就是作幅画吗?搞的这般神秘干什么?先是把自己弄到后堂,还要交代此事保密,难不成,他要我画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宣德郎见吕贤面带不解,只得解释道:“今日老夫邀请吕郎君来,是为老夫一个侄女画一幅画像,老夫那侄女性子内向,又未出阁,所以……” 吕贤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中却腹议道:骗谁呢?这是宋朝,又不是清朝,大街上多少未出阁的小娘子整日在街上闲逛,也没见人家遮遮掩掩的。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吕贤也懒得打听人家的隐私,就说道:“在下明白,那便开始吧,不知宣德郎的侄女现在何方?” 宣德郎见吕贤不再追问,心中松了口气,拍了拍手,便见屋内侧室的帘子被轻轻掀开,从中缓缓走出一个妙龄少女,年不过十五,一袭素白碧云罗裙,外着粉色纱衣,云髻雾鬟,青丝斜掠香肩,缀下两条白色丝带,再看模样,当真是眸含春水情流盼,一颦一笑动人心。 那女子款款走来,与宣德郎,吕贤二人欠身一礼。吕贤一时看得有些愣神,忘记回礼,女子掩口而笑,宣德郎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吕贤这才回过神来,歉意的与二人行礼赔罪,心中暗道:哪个男人要是敢娶这女子,便是盖世英雄,也得折了腰。再打量一下宣德郎,此人生的连俊俏都算不上,怎会有如此娇美的侄女?该不会是二奶吧?想到此处,吕贤不禁笑了笑。 宣德郎招招手,示意那女子走上前来,笑着与吕贤道:“这便是老夫的侄女晴云,晴云,来见过吕郎君。” 晴云宛然欠身,又是一礼,吕贤点头致意,微微一笑道:“山色初晴翠拂云,画桥流水碧粼粼,好名字。” 晴云优雅的颔首道:“多谢郎君赠诗。” 宣德郎也是哈哈一笑,对吕贤说道:“吕郎君好诗情,哈哈,山色初晴翠拂云,这名字配上这诗,连老夫听了都为之动容呀。” 吕贤微笑附和,心道:老不羞。 寒暄后,宣德郎便留下吕贤与晴云画像,自己不便打扰,就先行出去。刚合上屋门,正欲抬腿离开,忽又觉着放心不下,心道:我苦心培养晴云这么多年,莫要让人抢了去。想到此处,招手让远处的一个小厮过来,耳语道:“你在此处守着,有什么异动,速与老夫禀报。” 小厮得令,宣德郎这才放心的离去。 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a><a>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a> 第三十三章 中秋佳节(一)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雀屏为幕,置榻于前,晴云手枕凭几,半拖香腮,眼神对窗,似乎有道不尽的少女心事。吕贤心中认定这晴云是宣德郎的情人,所以也不便与她多做交谈,摊开上好的白蜡纸,取出怀中古笔,便心无杂念的与晴云画起像来。 海边乱石之上,一名老者,头戴草帽,正坐在马扎上垂钓,一个身着戎装,面色沉毅的中年人走到老者的身后,恭敬的说道:“家主,云飞来信了。” 老者并未转身,一手持着鱼竿不动,一手抬起,中年人将信封放在老者的手上,便不再言语。老者打开信封,看了一遍,眉头皱了一下,继而嘴角上扬,微微一笑,便将信封压在脚下,说道:“传信给云飞,要他接近那人。” 中年人躬身行礼,领命而去,老者看着远处奔腾而来的海浪,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终于来了。”海风轻轻的吹拂,信封的一角随风而动,烫金的兰花花押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刺目…… 画像完成,晴云看过之后,见画中女子长得与自己一般无二,心中也是暗暗惊讶,满意的谢过吕贤,便款款回了侧室。待宣德郎入门看过此画之后,满意之色,更是溢于言表,对着画纸大笑道:“果真是惟妙惟肖,与真人无异呀,吕郎君真是妙笔生花。” 吕贤暗自活动了一下快要僵硬的手腕,笑道:“宣德郎所托之事,在下怎敢敷衍了事?” 宣德郎面上笑容不减,小心翼翼的将画纸卷好,意味深长的与吕贤说道:“老夫自备下一份薄礼,以谢吕郎君的墨宝,吕郎君莫要推辞哦。” 一个小厮应声进了门,手上拖着一只古朴的漆盘,上面盖着红绸子,吕贤看了看鼓起的绸子,再看宣德郎的笑中带着“不可拒绝”的意味,当即明白过来,这怕是封口费吧? 吕贤也不点破,装作一副欣喜的表情,上前掀开绸子,然后心中便真的窃喜不已,只见漆盘中,十块弧首束腰状的银铤一字排开,一块怕是得有半斤重,吕贤不禁心中惊讶道:“好大的手笔。”这钱既然是封口之费,吕贤要是不收,这宣德郎怕是会心中不安,故而吕贤满脸笑意的与宣德郎道谢,“勉强”的将这些银子塞入怀中,宣德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中秋佳节将至,吕贤本想着从宣德郎那里得到的银钱,已是意外之财,不曾想,他那八个挂名“女徒弟”也纷纷着人送来了一份孝敬,多是一些月饼,美酒与布匹,还有苏芩儿也让人送来了一盒月饼。 二郎安排送礼之人将东西放好之后,就走进正堂,在吕贤边儿上坐下,问道:“吕兄弟,中秋佳节,你可要与小弟一同回平尹村?” 吕贤想了想,说道:“不如将刘婶还有你大哥接到城中,中秋之夜,还可在城中赏月观花,你看如何?” 二郎点了点头,回道:“这样也好,明日一早我就回家与我娘跟大哥说去。” 吕贤似又想到了些事情,继续说道:“也不要空手回去,待会儿你自去西寻那里拿上十贯钱,交与你娘,也算是你补贴家用,再将今日收的月饼布匹等物,你带上一些,一并带回家去吧。” 二郎一脸感激道:“吕兄弟仁义呀。” 吕贤笑骂道:“别在此处作那女娘子的模样!” 二郎讪讪一笑,心中却是对吕贤真心的感激,自打他跟着吕贤,吕贤也未让他做过什么,顶多就是跑跑腿而已,中秋节回家一趟,吕贤还生怕他空手回家,在家人面前惭愧,又是给钱又是给东西的,二郎哪里能不感动? 此时吕贤好奇的问道:“怎么不见西寻?” 二郎回道:“噢,去街市了。” 吕贤点了点头,不再问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郎腰间揣着沉甸甸的黄白之物,还特意雇了辆牛车,满面春风的往平尹村而去,一路上碰到熟人便热情主动的打招呼:“哎呦,这不是孟大哥吗?怎么,到城里去呀?” 那个姓孟的汉子打量了二郎半天,总算是认出他来,看着二郎一身体面的绸布长衫,牛车上又满载礼品,好奇的问道:“这不是刘家二郎嘛,哟,兄弟这是发财了呀?” 二郎听了之后,非常满意,得意的说道:“瞎混着,嘿嘿,孟大哥忙着,小弟还要赶路,就不与孟大哥多说了。”说完,学着读书人的样子给对方行了一礼,就催促车夫继续赶路。 “二郎回来了呀。”一个扛着锄头的汉子热情的跟牛车上的二郎打招呼。 “小乙哥先忙着,改日小弟请你吃酒。” …… 二郎一路拉风的进了村,与路人一一打过招呼,引得众人好奇不已,纷纷交头接耳道:“这刘家二郎什么时候这般出息了?” 到了家门口,车夫帮着二郎将礼品搬到院中,此时刘婶与大郎走出屋来,见到二郎这身油头粉面的打扮,又见院中堆积成小山的礼物,刘婶神色担忧的问道:“二郎,你是不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大郎叹了口气,说道:“兄弟,不义之财咱可不能要呀。” 二郎听了差点跌倒:“我……” 费了老半天的劲儿解释,刘婶跟大郎这才相信,刘婶见吕贤已经在城中站住了脚,心中也是宽慰,直交代二郎,以后一定要听从吕贤的吩咐云云。 今日河阳城内,街上熙熙攘攘,富贵人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先预定酒楼最佳赏月的桌位,百姓纷纷到正店,脚店(酒坊)购买美酒,准备至晓方休。西寻抱着一个包裹匆匆跑回家中,到了正堂,就递给吕贤,兴奋道:“今日,换上新衣吧,刚,刚买回来的。” 吕贤放下手中的书籍,看了看包裹,又看了看西寻期待的眼睛,笑道:“确实好久没购置过衣裳了。” 西寻闻声打开包袱,取出一件青色交领窄袖衫,配上一条墨色腰带,西寻怕吕贤不喜欢,便有些担忧的说道:“你不喜欢宽衣长袖,我便买了这件,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吕贤将身上的直裰脱下,接过那件衣衫打趣道:“有新衣穿,怎会不喜欢。”引得西寻也是微微一笑,随即也放下心来。见吕贤有些笨手笨脚,西寻红着脸走上前去,拿过衣物,吕贤只得配合的伸开双臂,任由西寻为他穿戴。 穿好之后,吕贤原地转了一圈,感觉确实干练了不少,笑着与西寻道谢。见西寻还穿着平日里那件麻衣,吕贤不禁有些惭愧,说道:“怎么也不给自己买件?” 西寻低着头道:“成衣太贵了……” 吕贤叹了口气,随即心生一计来,宋朝不是穿衣开放吗?出土的宋画里,宋代女性的穿衣,全都在学晚唐,里头是抹胸,能看出微微的乳.沟,想到此处,吕贤有种恶趣味的感觉,卖宝似的说道:“西寻,我与你设计一件衣裳,保准是别人没见过的。” 西寻听到吕贤要为她量体裁衣,心头一阵甜蜜,头垂的更低了,也未答话。吕贤玩心正浓,也未注意,问西寻道:“家中可还有布料?” 西寻这才点头,轻声回道:“今日一早,哥哥取了三匹,还剩下许多。” 吕贤嘿嘿一笑,兴奋的说道:“你去挑选一下,找一些你喜欢的布料拿过来。” 西寻快步而去,吕贤在屋中踱来踱去,心里琢磨着女装样式,短裙就别想了,这要让一个女孩儿穿出去,以后怕是名声都坏了。想了半天,直到西寻抱着布料进来,吕贤这才有了主意,袄裙。 西寻见吕贤神采飞扬,跑回到书案前,提起一支细笔就开始画了起来,西寻忍不住放下布料,走到吕贤身后看了一眼,却是越看越脸红。吕贤画的是一件V领窄袖袄裙上衣,以直袖收口,袖口有缘边,领子加护领,胸口露出一抹春色,腰身极细,衣摆处又稍稍宽了一些,若是女子穿上这个,倒是能凸显女子的前凸后翘的玲珑身材,也难怪西寻会脸红。下面配上一条马面裙,裙身不宽,长不盖脚。画完之后,吕贤见西寻也在打量,好奇的问道:“这个你会做吗?” 西寻红着脸道:“我试试。” 吕贤看了看西寻手上的布料说道:“领子可以选些素白的料子,这袄嘛,就用这白中稍稍透蓝的碎花料子,裙子用靛青的丝绸,脚上半尺处,可以用做袄的料子覆上一圈,半尺就行,收袖可以再用做裙子的料子,如此一来,也算是交相辉映了。” 西寻看着吕贤的手在图上指指点点,心中暗暗记下,待吕贤说完,这身衣裳在西寻脑海中渐渐清晰,心中期待不已,拿过图纸,便迫不及待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吕贤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早,早饭,哎,算了。”PS:求各位大大给些推荐吧 第三十四章 中秋佳节(二)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中秋节这天,二郎早早的就回平尹村去了,西寻则是一门心思的铺在了吕贤与她设计的新装之上,吕贤无奈,只得一个人到街上溜达溜达,随便吃口。 今日街上脚商格外多,吕贤随意寻了个街边摊子,要了碗豆子粥,招手让一个候在街边等生意的“闲汉”过来,给了他三十文前,让他去远处,给自己买些杂色煎花馒头(包子)回来,余下的钱便是打赏,闲汉笑呵呵的一路小跑而去。 方桌长凳,吃着包子喝着粥,听着耳边热闹的声音,吕贤不禁有种后世逛集市的感觉,让人心生怀念。吃饱喝足,学着旁边的吃客,扔下四个铜板,就在街上晃悠起来。迎面走来一熟人,吕贤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李温。 李温见到吕贤,嘿嘿一笑,就在街当中与吕贤行了个礼道:“吕郎君少见,近日可好?” 吕贤回了一礼,见李温面带春光,一脸喜色,笑道:“有劳李掌柜惦记了,李掌柜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呀。” 李温笑的嘴都合拢不上了,回吕贤道:“应该是同喜同喜,托吕郎君的福,这作坊总算是建好了,京城那边也打点的差不多了,咱们的香水眼看就能生利了呀。” “那就恭喜李掌柜发财了。”吕贤心中也自是高兴,李温的作坊造好了,他就又有了项收入,如今已经八月中旬,眼瞅着雪露糕不能再赚钱了,若是香水再不能销售,那吕贤就得另想办法,维持生计了。 李温现在是铺子作坊两头跑,眼下他正要去铺子里看看,就此与吕贤别过,临走时还邀请吕贤一定要抽空到作坊上看看,吕贤点头应允。 街上晃荡了一会儿,吕贤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呼唤自己,转身一瞧,看见一个短褐打扮的小厮,那小厮见是吕贤,上前做了个辑。吕贤不确定的问道:“你是苏府的黄九吧?” 那小厮笑着答道:“吕郎君好记性,还记得小的。”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请帖交与吕贤,说道:“我家女娘子邀请吕郎君晚上过府赏月。” 吕贤拿着请帖,好奇的问道:“还请了谁去?” 黄九想了想,回道:“也无太多人,小的早上就只与薛衙内与李郎君送过帖子。” “李少之?”吕贤不确定的问道。 黄九点了点头,嘿嘿一笑道:“李郎君的名字,小的可叫不得。” 吕贤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帖子我收下了,你且回去吧。”也未明确答复是去也不去,黄九疑惑的转身离开。 吕贤两指夹着帖子,也无心逛下去了,叹了口气:还是回去吧,二郎接人也该回来了。 吕贤前脚刚到家,还未进屋,薛平丘的招牌黑色马车便随后而至,吕贤站在屋前与薛平丘打趣道:“平丘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薛平丘面色着急,也无心思与吕贤开玩笑,快步朝吕贤而来,身后跟着几个小厮,排成一线,双手拖着礼品跟在薛平丘的身后。 “这礼送的有些晚了,思齐兄莫见怪。”薛平丘走到吕贤面前说道,然后便拉着吕贤进了正堂。 西寻听到外面的响动,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打开屋门,就看到五六个小厮站在院中,举着各色礼盒,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西寻赶紧招呼他们将东西放在之前堆礼物的空屋子里去。 薛平丘一进门,就见到了吕贤手上的请帖,来不及坐下,就着急的说道:“思齐兄今夜一定要助我。” 吕贤自知薛平丘要说何事,踱到椅子边,将请帖放在桌上,刚一坐下,就看到薛胖子一幅可怜兮兮,又稍带悲愤的脸,忍不住想笑,心道:这家伙倒真是个会卖萌的主儿。于是便也装作一副夸张的表情逗趣道:“平丘兄,你该不会是让我趁着月黑风高,去结果那李少之吧?今天也不行呀,十五中秋,皓月当空。” 薛平丘见吕贤还有心思开玩笑,更是着急,马上说道:“思齐兄还有心思开玩笑,思齐兄是不知,李少之那厮,一见到我,定会借机挖苦,让我在苏娘子面前抬不起头来,着实可恨。”说完,薛平丘还用折扇狠狠的敲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似乎他那肉呼呼的左手就是李少之一般。 吕贤见薛平丘果真气恼,也不再开玩笑了,一副无奈的口气说道:“我去了又能怎样?” 薛平丘气呼呼的与吕贤拱手道:“思齐兄才思敏捷,李少之若想损我面皮,思齐兄定是看不过眼的是吧?” 吕贤点了点头。 薛平丘继续道:“苏娘子请我等赏月,定是不会少了吟诗作对,对吧?” 吕贤隐隐明白薛平丘的意思了,薛平丘见吕贤没有出声反驳,一副想当然的表情道:“所以呀,只要思齐兄与我一同赴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论才情,李少之不见得能胜过你,论交情,苏娘子虽嘴上不说,却也是你的弟子,我们兄弟二人联手,还怕了他李少之不成?” 吕贤心道:“感情这是让我去拉仇恨值,这兵呀水呀都让我一个人来挡了。”吕贤招手,示意正唾沫横飞的薛平丘坐下,然后老实的说道:“今日真的不行,我这儿有客人。” 薛平丘疑惑道:“客人?什么客人?我怎么不曾见到?” 吕贤说道:“那客人便是我的救命恩人,也就是西寻的家人,今日我邀请他们过来,晚上要一同赏月的。” 薛平丘一听,随即一脸苦色,跟招待救命恩人比起来,他这点事情真的算是无足轻重了。想了想,薛平丘只能退而求其次,眼巴巴的跟吕贤道:“既如此,我也不敢勉强思齐兄了,不过,你定要给我想个法子。”说完,牢牢的坐在椅子上,一副吃定吕贤的表情。 吕贤无奈,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有了计策。神情稍稍舒展,便被等的都快不耐烦的薛平丘看到,欣喜若狂的问道:“思齐兄是不是计有所出了?” 吕贤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看得薛平丘不禁抓头搔耳,吕贤只得说道:“你今日需要表现的大度一些,即便李少之对你出言不逊,你也不要与他争执,我想,你二人同是苏娘子邀请的,她不会坐视不管的,李少之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以免引起苏娘子的反感。” 薛平丘撑开扇子,若有所思的摇了两下,点了点头道:“思齐兄说的在理,然后呢?” 吕贤拿起桌上的信封,轻轻敲打着桌面,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你既然怕李少之在诗词上胜你太多,那你就要掌控话题。” 薛平丘一把合上扇子,好奇的问道:“何谓掌控话题?” 吕贤回道:“就是不要谈起你不擅长的东西,比方说诗词,如果话题被别人提起,你也要想方设法把话题引回到你擅长的方面。” 薛平丘正想开口细问,被吕贤挥了挥手给打断道:“苏娘子如今的琴艺算是个半吊子,应是琴艺最痒的时候,你今晚上就多多与她聊些这个,探讨一下,切磋一下也无不可,再者,也可聊聊这些日子学琴的趣事,甚至那些小娘子们学画的趣事,想来苏娘子应该是非常乐意与你谈论这些事情的。” 薛平丘只想了一下,眉头的愁容顿消,激动的拿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嘿嘿,如此一来,那李少之坐在一边干着急也插不上话了,哈哈。” 吕贤见薛平丘心满意足,也是松了口气,再见他那副喜不自禁的样子,也被逗乐了,笑道:“如此你便满意了?” 薛平丘完全不复刚才的可怜着急相,志得意满道:“哼,如此一来,我哪里还惧他李少之?” 吕贤笑道:“如此便好,本来还想与你一件利器,定能讨得苏娘子欢心,如今看来,也不必了。” “别呀,思齐兄,思齐兄大恩大德,小弟无以回报,思齐兄对小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金山银山小弟不敢保证,金屋银屋小弟绝不含糊。”薛平丘一副土豪的样子,豪迈的说道,看得吕贤不禁摇头,接着说道:“待会儿我自与你写张条子,你且拿去交与留香居李掌柜,想来他是会卖给你的,此物应是极贵,不过你也不会在乎这些个小钱的。” 薛平丘条件反射似的点了点头,听到留香居,便好奇的问道:“莫非留香居又有什么稀罕的香料?” 吕贤神秘的笑道:“却是比香料好上百倍,若是所料无差,此物怕是京城的权贵也不见得人人都能用得上。” 这句话让薛平丘倒吸一口冷气,心道:究竟是何物,竟稀罕到如此程度?若世间真有此物,再赠与苏娘子,那…… 吕贤早已料到薛平丘会有此震惊的表情,也不以为怪,继续说道:“你若真想谢我,到时候你多买一件赠与我即刻。” 薛平丘想当然的反问道:“你不正是那留香居的股东吗?怎么还要小弟赠送?” 吕贤一脸正色道:“我虽是股东,也不能坏了人家的规矩,况且,我是只拿分红,不干预留香居生意的,到了那里,我也一样要花钱买东西的。” 薛平丘一脸敬意道:“思齐兄真是严于律己。” “现在才知道吗?……” “@#¥%¥#” PS:求推荐呀各位大大 第三十五章 中秋佳节(三)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薛平丘拿了吕贤的条子,一刻也不愿耽搁,匆忙的与吕贤别过,直奔留香居而去。 没过多久,刘婶与大朗二郎三人便同乘一辆牛车而来。吕贤出门相迎,见到刘婶被大朗二郎搀扶下车,便礼貌的上前道:“未曾随二郎一同去平尹村接您,还请赎罪。” 刘婶多日不见吕贤,见他换上新装,更具富家郎君模样,心中自是欢喜,与吕贤笑道:“吕郎君何时与老身也这般客气起来?”说完,众人皆是一笑,气氛融洽。 吕贤在前方引路,刘婶边走边感叹道:“这宅子好,院子也够大,还能种上几垄时令小菜。”吕贤笑着点头道:“这宅子自打买下,也未动过,等来日手头松了,还是要修葺一番,再盖上几间房舍,接刘婶跟大郎来城中居住。” 刘婶听了这话,心中更是高兴,心道善有善报,但却说道:“哪能如此麻烦吕郎君呢?二郎跟西寻已经够给吕郎君添麻烦了。” 大郎也在一边老实的说道:“住在城里,地里的庄稼就要荒了,多谢吕郎君的美意,我跟我娘还是住在村上方便些。” 二郎心中虽然对大郎的话很是不屑,不过碍于对方是大哥,也只能说道:“大哥,这土里刨食,一年下来能赚几个铜板?还不如跟着吕兄弟到城里快活呢。” 吕贤笑着点头,刘婶瞪了二郎一眼,说道:“莫要胡说。”二郎悻悻的闭口,不再言语。 走到正屋门口,刘婶问吕贤道:“怎不见西寻这丫头?” 吕贤刚想回答,西寻就打一边自己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刘婶,也是一脸喜色,看来,多日不见,西寻也是想念娘亲。刘婶拍了拍西寻的脑袋,嗔怪道:“为娘来了,也不见你出来迎一下。” 西寻脸一红,环顾四周,见大家都在,特别是吕贤正笑盈盈的看着她,西寻便只得在刘婶的耳边低语了一番,然后就挽着刘婶的胳膊,站在一边。刘婶听了西寻的话,面上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大热天的,我们就不要站在院中叙旧了。” 中午的时候,吕贤知道刘婶节俭惯了,定是不肯到酒楼去的,便偷偷的让二郎到万福楼定下一桌酒席,送到家中,刘婶看到满桌子的饭菜,知道事已至此,也只是跟吕贤叨念了几句。 苏府里,苏定天正在卧房里使出浑身解数,以求苏母允许他今日饮酒,苏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今日许了。”说完,便不再理会嘴已经咧到后槽牙的苏定天,出了门,朝苏芩儿的卧房走去。 未到苏芩儿的闺房,就能听到一阵,额,很不协调的琴声,苏母那一刻很怀疑,跟自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完美女儿,当真是琴艺了得? “闺女,还在练琴呢,今日可是中秋佳节,也不见你张罗着待客,怎么,今年不请客人了?”苏母刚一进门,便恢复了往日里那股精明干练的气势,笑盈盈着与苏芩儿说道。 苏芩儿放下琴弓,听到苏母此问,难得羞涩一把,心虚的说道:“娘,今年女儿只请了李家郎君,薛衙内,和吕郎君三人。” 苏母听到苏芩儿只请了三人来府上登高望月,已是觉着奇怪,再联想到这两个月来,苏芩儿天天往吕贤那里跑,问她也只用学琴来敷衍,苏母忽就想起两个月前,苏芩儿在闺房内对着一首小诗发呆的情形,苏母心中七分疑惑,三分笃定,装作不经意,声东击西道:“恩,甚好,甚好,为娘听说那薛衙内的学问也长进了不少,也能写出“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等佳作。” 苏芩儿听到此话,再想到薛平丘那胖乎乎的形象,忍不住扑哧一笑道:“这哪里是薛平丘所做,分明是吕郎君的大作呢。” 苏母面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心中却已十分笃定,自己的女儿怕是心系他人了,看样子,应是吕贤无疑。只是苏母不明白吕贤那小子究竟有何本事,竟能虏获自己宝贝女儿的芳心。想到吕贤今晚上就要登门,苏母心道:哼,想要娶我苏罗氏的闺女,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天色渐晚,圆月初升,西寻的房间内,刘婶放下手中针线,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腕,与西寻嗔怪道:“你这丫头,若非今日为娘来了,你这衣裳,怕是熬夜也做不出来。” 西寻午饭之时,稍稍喝了点酒,此时脸还有些微红,胆子却也比平日里大了一些,埋头边弄针线边说道:“我想让他早些见到。” 刘婶叹了口气,不再言他,拍打了一下衣裳,便出门招呼正在闲聊的吕贤等人,在院中置一文案,放上香炉,摆上果品,月饼,催促吕贤与大郎二郎上前拜月。 吕贤见大郎二郎已在自己左右跪下叩拜,无奈也只得有样学样,在宋朝,男子拜月,为的是早步蟾宫,高攀仙桂,女子拜月以求貌似嫦娥,面如皓月。吕贤却是边拜心中边嘀咕:老爸呀,老妈呀,儿子在宋朝过的挺好的,生活已经奔小康了,顿顿能吃上肉了,还买了套将近三百平的大房子,也没按揭贷款,就是还没娶上媳妇,也没让您二老抱上孙子,额,等等,我娶个宋朝的女人生个娃,那这娃到底是我祖宗呢还是我儿子?恩,不管了,您二老要多多保重呀,月亮神大人多多保佑呀…… 二郎:“大哥,吕兄弟到底许了什么愿呀,都跪在那儿嘀咕老半天了,还没完。” 大郎:“……” 拜完月,由刘婶为大家切分月饼,每人分食一小块之后,二郎便迫不及待的催大家上街游玩。此时薛府的一个小厮登门,说是薛衙内已动身前往苏府,无暇过来,便让他给吕贤送来些小玩意儿。 吕贤接过两只做工精美的匣子,自知里面装的是什么,便与那个小厮一些赏钱,打发他离去。吕贤打开一看,却是两只扁葫芦状的琉璃瓶,隐隐能看到装在里面的香水,吕贤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才算是高档货嘛。 刘婶跟大郎被二郎催着出了宅门,与吕贤擦肩而过的时候,二郎还不忘冲吕贤喊了句:“西寻还未收拾好,我带我娘跟大哥先行一步,你与西寻快赶上来。”说完,三人便出了门,直奔街市而去。 吕贤笑着摇了摇头,拿着木匣,行至正屋前,西寻慢慢的从自己房中走出,皎洁的月光下,吕贤看到西寻贴身的短小上衣,下面一条长裙,不禁有些愣神,随即笑出声来,得意的说道:“你穿上这身衣裳,当真是出水芙蓉。” 虽然这身衣物,西寻觉着上身有些紧,再加上里面只穿了件裹胸,领口处再无遮掩,难免觉着有些空荡荡的,极不自然,西寻害羞不已,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不敢抬头,听到吕贤的话,心中更是又羞又喜。吕贤欣赏的看着西寻身上的衣服,心中暗自得意:看来我也有做服装设计师的天赋呀,啧啧。 看了看手上的木匣子,吕贤笑道:“再与你来些锦上添花吧。”说完,拿出一只琉璃瓶,打开一闻,吕贤气急,心中暗骂薛平丘:你给我送个男士香味的作甚?再打开另外一只,一股花香扑鼻而来,就他了。 吕贤走到西寻面前,将那只琉璃瓶递给她,笑着说道:“这个也送你吧,滴两滴涂于耳后,手腕上也涂抹一些。” 西寻虽不知这琉璃瓶里装的是什么,但是当她闻到那股子香味的时候,女人的天性,还是让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吕贤手上的琉璃瓶,跃跃欲试…… PS:求推荐收藏 第三十六章 中秋佳节(四)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薛平丘到苏府的时候,获悉李少之早就先到一步,薛平丘心中暗骂李少之无耻,还是读书人呢,也不知陪家人先行拜月,以求登科,再来赴约。当然,薛平丘自动忽略了,他自己家中,连个果子都没舍得孝敬月亮神大人。 苏芩儿与李少之正在苏府的阁楼中赏月,因为那里正好可以俯瞰河阳县最热闹的街市。薛平丘也不愿耽搁,催促带路的苏府小厮加快脚步。不巧,在去阁楼的必经之路上,遇见了正在园中闲逛的苏母。苏母见来人不是自己要等的,不免有些失望,却还是玩笑道:“老身还道是谁呢,原来是薛衙内呀。” 薛平丘一见苏母,自然是恭敬的上前行礼,眼珠子一转,便从怀中掏出一只琉璃瓶,说道:“中秋佳节,未曾与伯父伯母送些孝敬,真是失礼失礼。” 苏母看到那小巧的琉璃瓶,心中也是喜爱,接下之后,放在手上,一边打量,一边跟薛平丘道:“什么礼不礼的,老身自是不会看重那些虚礼的,此物如何使用?” 薛平丘嘿嘿一笑,上前与苏母说了一番,后者越听,眼中精光越盛,待薛平丘说完,苏母就催着薛平丘赶紧去阁楼,莫要让他闺女久等了。薛平丘前脚刚走,苏母打开塞子闻了一下,心中又喜又惊,直夸薛平丘这孩子会做人,赶紧让丫鬟们去通知前院小厮备车,说是要去拜访几位闺中姐妹…… 苏府的阁楼有三层之高,以薛平丘的体型,爬上去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淋了,苏芩儿看到薛平丘艰难的拽着栏杆,蹒跚至此,也是忍俊不禁,吩咐丫鬟与他拿来毛巾擦拭一下。 苏府的阁楼不大,四面皆以画屏为墙,今日既是登高望月,画屏自然早早就被全数打开,四面通透,视野极好。 薛平丘刚刚坐定,气还没喘匀,便听到一句“苏娘子,亏得这阁楼只有三层之高,若是再高半分,今日怕是无缘见到平丘兄了”,说此话者,不是那李少之还能有谁?薛平丘听出这是对方在嘲笑自己的体型了,心中登时大怒,忍不住就要与李少之争论一番,但想了想吕贤临行前的交代,薛平丘压下心头怒火,强作一副微笑的表情,与李少之点头行礼,再与苏芩儿讲了吕贤今日无法前来的缘由。 李少之见往日里颇为冲动的薛平丘,竟然对自己的嘲笑无动于衷,心中自是奇怪,但又闻吕贤不能前来,心中还是有些暗喜,抱拳与薛平丘行过礼后,也不再言他。 苏芩儿初听吕贤又不来了,心头一阵微怒,待听明白他不来的原因,也只道是有些遗憾,原本她想请吕贤过来,好友几人,饮酒赏月,对月当歌,现下连她自己也有些兴趣索然了。 此时李少之与薛平丘坐在苏芩儿的左右手边,开始明争暗斗起来,李少之刚刚笑言,要抛砖引玉,便诵读了一篇前人有关明月的诗句,薛平丘就赶紧跟进,说一些他与苏芩儿往日里学琴的趣事,李少之皱了皱眉头,不甘示弱,便顺着薛平丘的话,说那小提琴不过是蕃外蛮夷之物,不值一晒云云,薛平丘眼珠子转个不停,说起张学谕的千金雪静小娘子第一天学画的时候,竟将樱桃画成了梨子…… 苏芩儿脸上勉强带笑,疲于应付,心思却早已飞出了阁楼,忽就想到薛平丘之前与她讲的,吕贤邀了昔日的恩人来城中观赏花灯,心头登时又生喜色,趁着李少之与薛平丘话顿的空档,赶紧出声提议道:“今日既是中秋佳节,我等三人在此赏月,未免显得清净了些,不若二位与小妹一同到街市上闲逛一二,与百姓同乐如何?” 吕贤带着西寻上街寻找二郎等人,还未走到最热闹的街市,路上便不断有人打量西寻,多是一些同路的女娘子。西寻感觉到了这些目光,内心更是紧张,低着头,紧紧的跟在吕贤的身旁,不时的用手拽一下领子,似乎想将胸前露白的地方给遮上。 到了街市的牌坊,一眼望去,灯火辉煌,好不热闹,街道两旁,游人交织,小贩子们沿街叫卖,字画,胭脂,陈列于店前,各式花灯,铺在当空,笼盖掀开,蒸雾腾起,却又让这灯火多了几分不真实。 吕贤心中感慨:千年前,便已繁华如斯,若是传承不断,千年后,又会如何呢?想到此处,吕贤叹了口气,可惜历史是没有假设的。 此时,一边的西寻拽了拽他的衣袖,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吕贤自嘲一笑,却是自己着相了。再看西寻,面上映着灯火,更显通红,此处人也更多,西寻时不时的要拉扯一番衣领,吕贤与她笑道:“我与你出个主意。”说完,拉着西寻的胳膊直奔街市上的首饰店。 西寻的胳膊被拉住的瞬间,心也咯噔了一下,然后,便任由吕贤拉着她,踱步在这熙攘的尘世之中…… 一路走去,引来了一众女娘子好奇的目光,离的远的,都在指指点点,似乎在讨论西寻身上的衣裳是在哪家铺子做的,请的又是哪位裁缝,离的近的,不仅目光停留在西寻的衣服之上,半天抽不回眼神,待西寻过后,留下一路的芳香,这些人又忍不住要随着香味而去。 那些女娘子望着西寻远去的背影,立时在街上讨论开来。 “那是哪家的小娘子?穿的衣物好生别致,却又如此得体,真是量体裁衣,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让人瞧着红眼。” “看那袖子与腰身,果真窄小,却比我等的宽袖长袍,更显体型,也不知是在哪定做的。” “是呀,瞧人家那小身段儿,穿上那衣物,啧啧,娇滴滴的,随风摇摆,我要是那个年轻后生,也得把人拽紧了,哈哈。” “这还不算什么呢,刚刚姐妹们闻到了没?好香的味道,小妹自认也是颇懂用香之道,如今才明白什么叫香草美人。” “却是不知那是何等香料,如此香气袭人,把我等都远远比了下去,哎。” …… 吕贤没有注意,一路走来,竟引来这么多女娘子的议论。待走到一间首饰店,吕贤抬头看了看招牌无误,便拉着西寻走了进去,不顾店中少妇们看西寻那异样的目光,与她精心挑选了一条玉坠项链,樱桃般大小,依玉的形状雕琢,看似一只小巧晶莹的卧龟。红绳穿着玉坠,一端编织成如意结,佩戴在西寻的脖子上,也极为搭配,也让西寻稍稍觉着胸口处自在了一些。 街市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正带着两个丫鬟在街上闲逛,看那俩丫鬟手上拎着不少东西,就知道这小娘子今日兴致高昂,路过首饰铺,见吕贤与西寻走了出来,那小娘子眼睛一亮,就欢快的跑上前去道:“见过吕,呀,西寻姐姐这身衣裳真好看,怎么从没见谁穿过此种样式的?莫非是西寻姐姐自己画的小样?” 西寻自是认识这个小娘子,是跟着吕贤学画的小娘子之一,名叫方妍,听对方有此问,赶紧摇摆着双手道:“他,是他。” 此时吕贤与方妍打趣道:“见了先生也不知行礼,却只在研讨衣裳,该罚,该罚。” 那方妍看来也是伶牙俐齿,听到吕贤的话,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吕郎君若当真是个古板的人,我还不愿跟着你学画呢。” 吕贤笑道:“却是堵上了我的嘴,呵呵。” 原本方妍对于那劳什子的素描画,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兴趣,当初登门学画,不过是应了苏芩儿的邀请,去凑个热闹,无奈实在是不得要领,本打算过了中秋,到吕贤那里辞别,可是当她看到西寻身上的衣服的时候,又改变了主意。 正思量着,忽又闻到一阵芳香,方妍急促的吸了两口气,才发现是西寻身上的味道,一惊一乍的与西寻说道:“呀,姐姐身上好香,用的是什么香料呀,也与小妹说说,真香。” 西寻不知如何作答,看了看吕贤,吕贤刚想开口告诉她,方妍又忽然踮起脚尖,挥动手臂,似乎再与远处的某人打招呼,吕贤顺着方妍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见苏芩儿和薛平丘二人正朝此来。 第三十七章 中秋佳节(五)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方妍踮着脚尖,兴奋的冲苏芩儿挥手,苏芩儿远远看到方妍以后,微微一笑,与薛平丘低语了两句,便朝着他们走来。 苏芩儿漫步而来,薛平丘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护着,似乎生怕行人冲撞了苏芩儿,吕贤心中笑道:这护花工作做得倒是有模有样的。待走的近了,吕贤也闻到了苏芩儿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香水味,薛平丘不露声色的给吕贤递了个得意的眼神,吕贤心中笑道:看来这薛平丘真就把李少之给打跑了。 众人互相行过礼后,方妍就迫不及待的将薛平丘挤开,自己挽上苏芩儿的胳膊,忽然,小鼻子又是一动,贴近苏芩儿的胳膊闻了一下,然后好奇的问道:“苏姐姐也用了西寻姐姐的那种香料了吗?” 苏芩儿一到此处,便看到了吕贤,还有紧紧站在吕贤身边的西寻,苏芩儿与众人行礼之时,目光却总是“不经意”的从西寻身上扫过。初时苏芩儿以为这味道只有她身上才有,等方妍说完,她才细细留心,果然西寻身上同是这种香味。 苏芩儿向一边的薛平丘投以询问的目光,薛平丘却只是尴尬的赔笑。倒是吕贤看出了薛平丘的窘状,料他肯定与苏芩儿夸下海口,说送她的香水是河阳县独一无二的物件,结果偏偏西寻也涂了香水,俩人还撞上了。于是便抢先与方妍解释道:“这也不是什么香料,而是平丘兄赠与我的香水,我也是借花献佛,转赠与了西寻。”然后对尴尬着的薛平丘说道:“还望平丘兄不要介怀。” 薛平丘听到吕贤为自己解围,脸上一喜,忙拱手与吕贤道:“哪里哪里,思齐兄言重了,既已赠与思齐兄,那便任由思齐兄处置才是。” “那西寻妹子身上的衣物呢?不会也是平丘兄所赠吧?”苏芩儿冷不丁的冒出此言,让吕贤与薛平丘有些愣神,不知苏芩儿的思维为何忽然从香水,跳跃到西寻的衣物上面,一边的方妍似乎没有注意到苏芩儿脸上怪异的表情,挽着她的胳膊,卖宝似的笑道:“苏姐姐真是好眼力,嘻嘻,这衣物小样,还是吕郎君描的呢。” 西寻看了一眼苏芩儿的眼神,便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再看,下意识的往吕贤身后缩了一步。薛平丘听了方妍的话,再看看西寻的衣物,笑着点了点头,心中直夸吕贤的手艺。 苏芩儿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平静的看着吕贤,复又问道:“听平丘兄道,思齐兄今日要陪昔日的恩人观赏花灯,为何只见西寻妹子?” 这回轮到吕贤有些尴尬了,他本以此为借口,不想去赴苏芩儿的会,一来是因为那种场合,他确实不喜,二来,却是因为薛平丘的缘故。此时刘婶等人均不在场,怕是苏芩儿会以为他是故意推辞的,正欲开口解释,西寻却站了出来,虽强自镇定,却还是有些唯唯诺诺的与苏芩儿说道:“我哥哥带着我娘他们赏灯去了,我,都怪我出门慢了,吕大哥是为了等我才……” 苏芩儿看了看故作勇敢的西寻,又看了看点头附和的吕贤,一股莫名其妙的悲愤从中而来,我自初识与你,你便拒我,我敬重你的才情,煞费苦心邀你赏花,你却无缘无故,中途离去,我放下往日的矜持,日日登门与你学琴,你还要敷衍于我,如今我请你赏月,你还是推脱不来,你有雅兴与她画像,与她裁衣,与她逛街赏灯,当真没有丁点时间,来见见我吗?还是,你本就不愿见到我呢? 苏芩儿苦笑了一下,与众人欠身一礼,一言不发,缓缓转身离开,留下一众人等,站在原地,不明所以。 方妍看着苏芩儿的背影,疑惑道:“苏姐姐今天这是怎么了?好生怪异。” 薛平丘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向吕贤投以求助的目光,吕贤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还不去追?”薛平丘应声便一路小跑,朝着苏芩儿的背影而去。 吕贤站在原地,看着苏芩儿的背影,那一刻,他觉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似乎有些落寞,似乎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而不知为何,他心头的思绪,也被这落寞的背影给搅乱了…… 此时方妍有些雀跃的与吕贤说道:“吕郎君,今后我不再学画了,你教我画衣裳的小样好吗?” 吕贤思绪很乱,机械的点了点头,方妍似乎看出吕贤的兴致不是很高,吐了吐舌头,就与吕贤道别,约好中秋节后再见,然后便一蹦一跳的带着她的丫鬟离开,继续扫荡街上有趣的饰品玩物。 陪着西寻继续在街上闲逛,西寻似乎今天很开心,看到一些精美的饰品,都忍不住上前,站在摊前,把玩半天,吕贤刚要出声买下,西寻却摇摇头,拽着吕贤跑开。 都已经后半夜了,二郎将刘婶大郎送回吕贤的宅子,安排好住处之后,又跑出去鬼混了,今日可是中秋佳节,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通宵玩乐。 吕贤带着西寻缓缓归家,将她送入房内。或许是因为逛的时间久了,他有些累,便打算入屋休息。推开正屋的门,就见薛平丘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拿着酒杯,面带自嘲,自斟自饮。吕贤不想去问他为何会自己一人在此饮酒,也没什么心思与他玩笑打趣,慢慢的走了过去,坐在另一边,为自己也斟了一杯,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道:“你与她言明了?” 薛平丘此时醉眼朦胧,仰头又是一杯,却更似酒入愁肠,苦笑道:“我哪敢与她言明,分明是她让我以后,莫要纠缠与她,呵呵,莫要纠缠与她,好狠的话。” 吕贤叹了口气,他很想笑着跟薛平丘来一句“多大点儿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可是话到嘴边,变成了:“那你作何打算?” 薛平丘摇了摇脑袋,自暴自弃道:“还能作何打算?她不要我纠缠与她,那我便不再出现于她面前,如此,遂了她的意,多好。” 吕贤闭口不言,薛平丘饶有意味的看着手上的空杯盏,问吕贤道:“你说她怎就会突然离去呢?” 吕贤哑然,不知如何作答,他的心中,何尝没有此问,或许他已经隐隐知道了些什么,只是他不愿去相信,更不会与薛平丘说,只能又满上一杯,想跟薛平丘对饮,手到一半,又转了回来,叹了口气,自己饮下。 薛平丘不是傻子,或许苏芩儿当时忽然离开的时候,他没有想明白,只是,当他追上苏芩儿孤零零的身影,看到她眼角那粒醒目的泪珠,再回忆往日里的种种,他似乎把事情都想明白了。但他还是不甘心,继续跟着苏芩儿身后,直到苏芩儿歇斯底里的与他喊道:“求你了,别再跟着我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吗?” 那时,薛平丘只是尴尬的摸着头,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只是送你回府,别无他意。”然后,他便看到那粒泪珠,慢慢的,滴了下来,薛平丘很希望这个过程慢一点,因为,随后苏芩儿几乎是带着哭腔与他吼道:“我的事与你何干?别再缠着我了!” 薛平丘不知道当时自己是如何转身,又是如何在苏芩儿愤怒的眼神下,慢慢的离开。他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彷佛身边的热闹与喧嚣,与他无关。直到他无意中走到吕贤的门前,他才自嘲的笑了笑,原来,只有此处欢迎我。 那一晚,皓月当空,吕贤与薛平丘醉的不省人事…… 第三十八章 被雇佣了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节后的吕贤家中,又恢复了往日里热闹的情景,一群小萝莉今日也不学画了,将吕贤堵在正堂,说是有要事相商,为首者,正是方妍。吕贤面对这群萝莉,颇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只得让众人坐下,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再说。 方妍看来是有好动症,甫一坐下,便又站了起来,跟正在饮茶的吕贤说道:“吕郎君,今日我等姐妹可是有要事与吕郎君相商呢。” 其他一众小萝莉也煞有其事的认真点头应和,看那样子,都是来力挺方妍的,吕贤心中腹议道:这里面有你们什么事儿?净来瞎搅和。放下茶杯,轻咳了一声,微笑着与方妍道:“你既不喜欢学画,我也不勉强与你,再者,服饰小样之事,我之前也允了你,还有什么相商的?” 方妍眼珠子转了转,背着手跟个小大人似的,笑着打量了吕贤一眼,看得后者直怀疑有阴谋。方妍面色得意的与吕贤说道:“本来是想学些个服饰小样,不过我改主意了。” 吕贤面上表情不变,心中嘀咕:你改主意关我什么事儿?用得着搞串联吗?好像是一起来对付我似的,这古人尊师重教的美德都跑哪去了?早知如此,当日就该让你们给我来个拜师礼。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方妍见吕贤没有接她的话,再看了看一众萝莉对她绝对支持的眼神,就笑嘻嘻的与吕贤说道:“学些个服饰小样,不过也是为了做成衣物,穿在人身,这才有趣,我思来想去,觉着还不如直接开家成衣店,将画好的小样直接做成衣物,放在店中售卖呢,吕郎君以为然?” 吕贤敷衍道:“开,开。” 方妍面上一副狡猾的表情,复又笑着说道:“嘻嘻,既然开了成衣店,我也无须再费功夫学什么小样了。” 吕贤好奇的问道:“那你到底要干嘛?” 方妍看来是早有预案了,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姐妹们决定了,这成衣店我们姐妹们一起开,不过,要雇佣吕郎君为我们的服饰店做新品衣裳!” 吕贤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出去,这一众顶多初中生年纪的小萝莉,竟然要雇佣我?你们确定今天不是来搞笑的吗? 这时候,宋品文的女儿宋怡儿面带不忍的站了起来,似乎有话要说。吕贤心中老大宽慰:总算还有个明白人,想要雇佣我?就你们每月那几串铜板?切,话说我的香水大计马上要在帝都售卖了呢,哪有功夫陪你们这些小屁孩儿玩儿。 宋怡儿站了起来,有些惭愧的与吕贤欠身一礼,说道:“还请吕郎君见谅,刚刚方妍妹子说得唐突了。” 吕贤看着这个听话懂事的小萝莉,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无妨。方妍倒有些不乐意了,跟宋怡儿说道:“怡姐姐,此事我们不都已经说定了吗?怎么姐姐又改了主意?” 旁边安静了半天的彪悍小妹雪静也坐不住了,与方妍说道:“方妍,先听听怡妹妹要说什么,你莫要打断了。” 方妍吐了吐舌头,坐回自己的位置。宋怡儿想了一会儿,便开口跟吕贤道:“今早方妍妹妹与我等说过参股合开成衣店之事,不过小妹觉着,若是雇佣吕郎君,也有些不妥,毕竟吕郎君实乃我等授业西席。” 吕贤笑着点了点头,越看这个宋怡儿越顺眼。宋怡儿说完这话之后,一边的方妍跃跃欲试,似乎想要出声反驳,吕贤赶紧跟宋怡儿说道:“你且说下去。” 宋怡儿顿了一下,继续道:“既然雇佣不合适,不若吕郎君以参股的方式,与我等姐妹一同经营这成衣店,如此一来,也不算我等慢待了吕郎君。” 吕贤还未开口,方妍就站起来拉住宋怡儿轻声说道:“怡姐姐,今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出三成干股,你们各占一成,怎么平白无故又要让吕郎君参股?” 这时雪静也快步走到方妍与宋怡儿的身边,嘀咕了起来。吕贤心中觉着好笑,这大宋的思考模式还真是有趣,花钱请老师不算是雇佣,而算是请,花钱让我与她们设计衣服倒成了雇佣关系。 三个小萝莉脑袋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吕贤隐隐听到什么“给他一成”“还是两成为好”等话,吕贤端坐在椅子上,装作假寐,心中却笑道:“就你们这皮包公司,给我五成我都不见得乐意干呢。” 此时又有几个小萝莉加入了讨论圈,眼看大家争执不下,雪静一拍桌子,众小萝莉纷纷住口,吓得吕贤也赶紧睁开眼睛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见雪静一脸怒气,正在“训斥”众人道:“吵什么吵,不要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坏了我们姐妹的感情。”吕贤看到这种情景,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此时雪静转身向他看来,吕贤赶紧正襟危坐,收住笑容,静听这位大姐头的“指示”。 只听雪静认真的与吕贤道:“刚刚让吕郎君见笑了。” “不笑,不笑,呵呵。” “我等姐妹已经议定,由吕郎君画衣裳小样,算是一成干股,其余的由我们姐妹们包了,吕郎君觉着如何?” 吕贤点了点头,然后好奇的问道:“那我要画多少才是个头?” 此时方妍不假思索的报出了一个让吕贤欲哭无泪的数字“每月十张。”吕贤心中不满道:“你当我是高级服装设计师呀。”见其他小萝莉马上要同意方妍的建议了,吕贤赶紧出声道:“两张,最多两张,要不然我退出。” 方妍见吕贤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只得妥协。接下来,几个小萝莉就在吕贤面前开起了股东大会,看得出来,这事儿也就方妍一个人最热心,在那儿嘀嘀咕咕,其余的人眼见事情已经敲定,接下来的事情无非是大家要凑出多少钱而已,有些兴致不高。 最终,方妍等人决定,每人出一百贯,先尽快把店开起来。此时二郎哼着小曲儿进了院子,方妍跟个小强盗似的跟吕贤说道:“那人先借给我行吗?” 吕贤笑道:“借,借。” 二郎被吕贤唤到屋里,一副疑惑的表情,然后方妍便当众宣布,二郎已经被雇佣了。二郎迷茫的看了看一众小萝莉,再看了看吕贤,后者只是笑着点头,于是,二郎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其妙的出任了成衣店的大掌柜。 吕贤只道这成衣店是这群小屁孩儿的玩闹之举,也没太当回事儿,方妍倒是挺认真的,让二郎去找牙人,在街面上寻找合适的店铺,又从其他小娘子那里借走了几个丫鬟,亲自跑到布匹行挑选布料。吕贤看着方妍忙上忙下的,心道:定是瞒着家中长辈,偷偷开店的,要不然,不至于连个人手都要从别人那里借,哎,随她闹腾去吧。 第三十九章 各自烦恼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苏芩儿侧坐在自家花园里的廊桥座椅上,凭栏托腮,眼睛直直的看着池子里缓缓游动的金鱼,半天无话。苏母远远的看着自己的闺女,叹了口气,示意身后的丫鬟留在原地,随后换上一副慈祥的笑容,走到苏芩儿跟前坐下,笑着说道:“闺女,怎就整日在此看那一池子傻鱼?” 苏芩儿勉强与苏母挤出一丝微笑,算是行礼,有气无力的说道:“也无事可做。” 苏母装作不经意,拿起苏芩儿身边装着鱼食的盘子,一边向池中撒着鱼食,一边似是看着水中的金鱼说道:“也不与城中的才俊谈诗论道了?” 鱼儿成群的游到鱼食的地方,熙熙攘攘,苏芩儿看了之后,叹了口气道:“有何可谈的?不过都是附庸风雅罢了。” “也不去吕家郎君那处学琴了?”苏母话音刚落,苏芩儿表情明显有些异色,却又一闪而逝,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去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惹人厌恶。” 苏母放下鱼食,坐在苏芩儿身边,见自己闺女像是少了往日的生气一般,心中着实不忍,便开导道:“跟娘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见你这几日也不曾好好吃饭,消瘦了不少,为娘看着也心疼的紧。” 苏芩儿低着头,有些哀怨的回道:“娘,你不明白的。” 苏母听了这话,眉毛一挑,装作微怒道:“我不明白?哼,为娘可是过来人,不就是郎情妾意这点事吗?” 苏芩儿面上一红,有些惊讶的看着苏母,苏母高深的一笑,说道:“你这闺女,论模样,论性子,都跟为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可是,有些事,你可比不上为娘。” 苏芩儿看着苏母得意的笑容,不知苏母所言何事,思索了一番,眨着眼睛跟苏母说道:“娘是在说爹?” 苏母嗔怪的笑骂道:“你这丫头,也敢拿你娘寻开心。” “明明就是娘自己说的……” 薛府薛卿卿的院子里,吕贤有些尴尬的坐在薛卿卿的对面,后者对于吕贤的尴尬视而不见,低头摆弄手上的剪刀花束,一边往一支精美的青瓷中插花,一边说道:“小妹唐突让哥哥派人请吕郎君至此,还望见谅。” 吕贤笑道无妨,见薛平丘并不在府内,又想起中秋之夜,薛平丘宿醉自己家中,第二日不辞而别,心中自知二人之间有了嫌隙。 薛卿卿抬头打量了吕贤一眼,突然问道:“不知吕郎君如何看待我哥哥?” 吕贤被这突兀的问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便说道:“平丘兄为人热情,对朋友真诚,是个难得的好友。” 薛卿卿叹了口气,便自顾自的说道:“这却只是哥哥示人的一面。哥哥其实是父亲的小妾所生,在哥哥十一岁那年,依照宋律,父亲放还哥哥的生母归家。因是庶出,所以,父亲也不甚看重哥哥,哥哥受了不少外人异样的目光,心中多有自卑。” 吕贤点了点头,知道在宋朝,与人做妾的女子地位不同于其他朝代,女子做妾是要签订契约的,如同雇佣关系一般,服务于主家三年,三年后若是生育儿女,还可再做七年婢女,这期间,小妾挣得的薪水便算是自己未来的嫁妆,此时,主家也必须要放还小妾回乡嫁人。而小妾生养的子女,虽寄养在主母名下,却也多让人看轻,难怪薛平丘在河阳县没有什么朋友。 薛卿卿一边插花一边继续说道:“再者,父亲求官的路子不太光明,哥哥更是受到牵连,遭受了不少白眼,直到吕郎君的到来。或许吕郎君不知道,哥哥视你为良师益友一般,遇到事情,总是想先询问一番吕郎君的意见,他才放心。” 吕贤听了这话,心中惭愧不已,却是不知如何应答,幸好薛卿卿也未在意,说道:“所以,哥哥是很看重吕郎君的,对于你们之间的尴尬,或者是误会,哥哥也好生懊恼,却又不知如何与你道明。” 吕贤听到薛平丘的态度,叹了口气道:“我也自是烦恼这个问题,平丘兄已好些个日子没有登门了。” 薛卿卿这时手上一顿,认真的说道:“有句话小妹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 薛卿卿问道:“哥哥倾慕苏姐姐,我自是知道的,但听哥哥讲,苏姐姐似乎倾心于吕郎君,吕郎君难道一点也未曾发觉?” 吕贤听到薛卿卿问的竟然是这个,颇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个,我,难以置信罢了。” “倘若的确如此,吕郎君又该如何?”薛卿卿追问道。 吕贤一听到这个问题,便又想习惯性的逃避,不过,看到薛卿卿认真的眼神,吕贤只得干笑一声道:“我可高攀不上苏娘子。”这确实是吕贤心中真实的想法,苏芩儿无论是长相还是才学,都让吕贤有种难望其背的感觉,更无论什么倾心了,就如同一个电影明星突然跳到吕贤面前跟他说,我对你有好感,吕贤肯定第一时间觉着这是在做梦。 看吕贤一副不自信的表情,薛卿卿微微一笑道:“却是少见吕郎君如此自贬。当日听哥哥说起你三人之事,小妹还道是吕郎君已有心上人了,故而才对苏姐姐置若罔闻。” 吕贤笑道:“我哪有什么心上人,一来,我确实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二来,我既然知道平丘兄爱慕苏娘子,也不好与苏娘子过多接触。”说到此处,吕贤心中忽就冒出“旁观者清”四个字,便试着问道:“恕在下愚钝,依薛娘子之见,我应该如何与平丘兄冰释前嫌?” 薛卿卿掩口一笑道:“哥哥也曾同有此问。”见吕贤点头思索,便又说道:“吕郎君不是那心胸狭隘之人,哥哥也不是那般小气,冰释前嫌又有何难呢?只是你二人需有人先行开口才是。” 吕贤点了点头,想起平日里,薛平丘的喜怒之色,从未在自己面前隐藏,确实不是工于心计之人,只是二人中间多了个苏芩儿,让吕贤觉着难办,刚想再问问薛卿卿此事如何是好,后者却与吕贤欠身一礼,抱着插好的花瓶进了屋中,复又抱着她的古琴而出,与吕贤道:“小妹与吕郎君抚琴一曲吧。” 吕贤点了点头,薛卿卿将古琴置于石案之上,葱指轻轻在琴弦上划过,一首悠扬的《凤求凰》便在吕贤耳边响起,吕贤笑了笑,不再言他,专心听琴…… 第四十章 成衣店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出了薛府的门,已是黄昏时分,吕贤一边往回走,一边在想着找个机会,化解他与薛平丘苏芩儿三人之间的尴尬,不知不觉行至街市一处不起眼的成衣店,吕贤笑了笑,便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见二郎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无精打采的拨拉着算盘。二郎见有人进来,条件反射似的说道:“客观请随意挑选。”然后见来人是吕贤,便惊喜的说道:“原来是吕兄弟,快进来坐坐。” 说完,就拎着把小茶壶跑出了柜台,吕贤在店中一侧靠墙的椅子上坐定,二郎勤快的与他倒上一杯茶水,也在一边坐定,就开始大倒苦水:“吕兄弟呀,你与那方娘子说说,别让我当这劳什子的掌柜了。” 吕贤放下茶杯,好奇道:“怎么,连掌柜都入不了你二郎的法眼了?” 二郎苦笑道:“这衣店自八月十七开始张罗,两天前开业,我都忙活了十来天了,这也没什么,可是吕郎君瞧瞧,这两天除了上门收钱的差役,哪有什么客人?” 吕贤打量了一下这家成衣店,店铺不大,墙上零星的挂着几件衣服,心道:就这几件货色,傻子才来呢。不待吕贤开口,方妍便从后室走了出来,见到吕贤就抱怨道:“吕郎君快与我出些个主意,哎,没想到这买卖这般难做,要是再如此下去,姐妹们就该怪我了。” 二郎此时赶紧闭嘴,起身给方妍让座,吕贤见方妍发愁的坐下,笑道:“这衣服都是出自你之手?” 方妍听了这话,稍稍有了些期待着急之色,询问道:“吕郎君看我的手艺如何?” 吕贤看着墙上那些做工粗糙的衣服,再看看她一脸期待的表情,实在不忍心打击这个小丫头的积极性,便对墙上那些粗制滥造的衣物不予置评,反而问道:“店里没请一些善于女红之人?” 方妍撅了撅嘴,幽怨的看向吕贤道:“吕郎君分明是瞧不上我的手艺,哎,当初只觉着西寻姐姐身上的衣物漂亮,便想着自己亲手剪裁,也能做出那般艳丽的衣裳,这才说动那些姐妹,与我合资开了这间成衣店,可如今,哎。”说到这里,方妍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 吕贤笑了笑,与她说道:“若你只是喜欢剪裁衣服,大可不必开这间衣店,不过,你也无须这般丧气,既然事已至此,也不是没有办法挽回。” 方妍眨着眼睛,竖着耳朵听吕贤的高见,吕贤四下环顾了一番,说道:“既然开店,首先要保证货品充足,给客人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客人才有兴致在此逗留挑选,增加他们购买的几率,所以,还是要雇一些善于女红的人,加快制衣的进度。” 方妍点了点头,虽说她更想售卖自己亲手做的衣物,可是这店毕竟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那一众萝莉共同合股的买卖,赔了钱,或许那些姐妹不会怪她,可是方妍自己也会觉着丢了颜面,再者,店中无顾客光临,她看着也着急,毫无预想的成就感,所以,听了吕贤的话,方妍也只得认同。 “光是如此还远远不够,我一路走来,若非留心,也看不到你这家店铺的,位置过于偏僻,招牌也过于矮小,一般人很难注意到此处,便是注意到了,也觉着这家店是个小店,误认为此处没有什么好物件,所以,顾客也不会登门的。”吕贤道。 方妍着急的问道:“那就换个大点的招牌?” 吕贤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换个打眼的招牌,自然是能吸引住客人往这里多看几眼,但是也要做好宣传。” “宣传?”方妍疑惑道。 “对,宣传,招牌做的打眼是为了让顾客能轻易的找到你的衣店,宣传则是为了提前让客人知道你店中都有何种衣物售卖,试想,你若是在街上看到别的娘子穿上了一件你从未见过的丽服,你心中喜爱万分,会不会着人去问问那衣服是自何处买来的?”吕贤循循善诱道。方妍听了之后,眼珠子转了转,认同的点了点头。 吕贤道:“所以,你要为你店中的衣物做好宣传,特别是一些特色的衣物,只有此店售卖的衣物,宣传的方法有很多种,比方说,你可以找人穿上这些衣服,天天在人多的地方转悠,吸引路人的注意,或者请些个富家娘子,到这店中,你为她们展示一下店中的特色衣物。或者干脆从教坊中请些个乐妓到此热闹一番,总之,怎么能让人注意到这里就怎么来,如此一来,不愁没人知道你的铺子,到时,你的买卖想不火都难。” 方妍听了半天,总算是明白吕贤的意图了,冲吕贤嘻嘻一笑,假模假样的跟跟吕贤做了个辑,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方妍受教了。” 吕贤笑骂道:“你这丫头,竟也拿我玩笑。”后者只是调皮的吐着舌头。吕贤笑过之后,想了想又说道:“你只从我这里拿走一张服饰小样,加上西寻与你的,总共才两种衣物,有些单调了,这样,你先寻些个会女红的人,我再多与你几张小样,这样,也可使这店中服饰种类更加丰富一些。” 方妍点了点头道:“正想跟吕郎君说此事呢。” “除了这些,还可以将这衣服的穿法也变一下。” 方妍好奇道:“衣服的穿法?这个要怎么变?” 吕贤打量了一遍方妍,看得后者身上发毛,忍不住要喊出“登徒子”了,吕贤却像是并未注意方妍的表情一般,想了想宋朝女子开放大胆的穿衣习惯,便自顾自的说道:“像你身上这件右衽交领服,是要系上衿带的,我们可以将衿带改为盘扣,就是以布制作,并且有长纽襻,用盘扣来连接衣襟,用布条盘织成各种花样,像是菊花盘扣、梅花扣、金鱼扣、盘结成文字的吉字扣、寿字扣、囍字扣等,如此一来,既方便穿衣,又增加了观赏性,想必能够惹人喜爱的。” 方妍听到吕贤的描述,越听越是兴奋,想象着衣物上若是多了这些小巧又可爱的饰物,她自己都肯定会喜爱不已的。 吕贤又仔细看了一眼方妍的衣物,后者知道吕贤这是在观看她的衣物,并无冒犯之意,心中虽有些不适,也未明言。吕贤继续道:“我看你为了压住裙幅,腰间佩戴着玉环绶,以璎珞装饰,样式却过于简单,其实可以将璎珞编制成各种形状,甚至,还可以将各式的璎珞做成大小不一的款式,秀在衣服的其他部位,以彰显其特立独行。再者,现在街面上流行窄袖衣,以后店中的衣物也可做的贴身一些,这样既便于行动,又夸张了女性的曲线美。” 吕贤的一番话,听的方妍阵阵脸红,加上吕贤的目光不时的在她身上游走,方妍忍不住要以袖遮面了,待吕贤说完,方妍稍稍平复了一下,忍不住惊讶道:“吕郎君竟然懂得如此多的制衣之道,还对如何经商如此有心得,莫非吕郎君家中经商?” 见方妍认真的打量着自己,吕贤只得尴尬的一笑,却是不敢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笑着搪塞道:“只是自己琢磨出来的。”说完,便起身与方妍辞别,二郎跟在吕贤后面送他,临出门的时候,吕贤听到身后的方妍小声嘀咕道:“一个男人怎就整日琢磨女子的事情……” 第四十一章 闭门羹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李温的香水作坊已经全面开工了,现如今虽然只能供应东京汴梁的用度,但仅此李温已经非常满意了,想想将香水装在琉璃瓶内,一支竟能卖到八十贯的天价,李温做梦都笑的合不上嘴。 此时作坊里一处仓库内,李温恭敬的站在一个锦衣少年的身后,听着对方的吩咐。 锦衣少年看了看仓库内的存货,点了点头道:“这批货物尽早安排人手送到汴梁,那里自有人接手,还有,打洛阳调派过来的人手是否已经熟练了?” 李温听到锦衣少年的询问,赶紧回道:“回东家,自洛阳来的二十七个工匠,现如今已经能熟练制作香水了。” 锦衣少年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心道:哎,怎就与这小小的河阳城纠缠不清了?先是香水,再是药材,真是无趣。 此时,一个健壮的黑面随从走进了仓库,锦衣少年挥手示意李温退下,李温见状,小心翼翼的退出仓库门,复又将门给带上,这才松了口气。 那黑面小厮见李温出去,便上前在锦衣少年耳边低语了一番,然后便退在一边候命。锦衣少年皱着眉头,似是自言自语一般道:“真是会找麻烦,此去怕是要被丢进皇宫里做个匠人,想要出来,却是难了,哎,真是头疼头疼。” 李少之听闻苏芩儿不再去吕贤处学琴之后,心中惊喜交集。中秋之夜,薛平丘取巧送了苏芩儿一瓶香水,引得后者芳心大悦,李少之毫无防备,羞于两手空空,愤愤离开,虽然对薛平丘心生愤恨,却也未曾将薛平丘当回事儿,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料定苏芩儿定不会倾心于那薛胖子。 不过,李少之却由薛平丘和吕贤身上学会了一件事,搜罗一些苏芩儿没见过的珍稀玩意儿,以图吸引苏芩儿。薛平丘既然能用那什么香水讨得苏芩儿的欢心,吕贤又能用那蛮夷破琴引得她登门学艺,那他李少之怎就不能?他自筹:放眼河阳县,除了我李少之,还有谁人敢言配得上苏娘子?就那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也想跟我一较高下,哼,上次没让他入狱已是他的造化。 李少之将自己的想法说与自己的父亲李覆严听了之后,后者神色阴晴不定的想了半天,觉着李少之所言,也不无道理,似小提琴香水一般古怪的东西,李覆严自是拿不出来,但是李氏一族,传家也有百余年,文玩字画自是有一些的。李覆严挑选了一件,郑重的交与李少之,交代他尽早拿下苏芩儿。 李少之兴致冲冲的抱着字画,就去拜访苏芩儿,结果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之门外,被告知苏芩儿病了,不能见客。说苏芩儿病了也未必是假,因为这些日子苏芩儿的确是仪容不整,无心会客。最后一次,李少之又未能见到苏芩儿,这次却是苏芩儿过意不去,让自己的贴身丫鬟与李少之解释一番。 李少之面上保持着温文尔雅,心中却早已暴跳如雷,暗怪苏芩儿怎可如此待他。 翠娘向李少之转达了苏芩儿的歉意之后,李少之赶紧作秀般询问一番苏芩儿的病情当紧不当紧,是否需要他为苏芩儿请些个郎中,实则为了探知苏芩儿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 李少之经常过府,翠娘与之也熟,见李少之如此关心自家的女娘子,觉着李少之心地善良,重情重义,叹了口气,与李少之道:“李举人,我家女娘子得的像是心病。” 李少之一听,心中顿时警惕了起来,好奇的问道:“心病?此话怎讲?” 翠娘想了想这些日子苏芩儿的举动,便一五一十的与李少之说道:“奴家见女娘子已经好些天没有好好进食了,也不曾见过郎中,每日要不就在房间里涂涂写写,要不就坐在园子里出神,奴家瞧着女娘子像是得了心病。” 李少之思量了一番翠娘的话,便又问道:“你可知苏娘子每日都写些什么?” 翠娘笑了起来,说道:“奴家哪里识字呀。” “那你可否能将苏娘子写的东西那与我看看?”李少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见翠娘面露难色,李少之直到自己的要求过分了,赶紧掩饰道:“刚才是我唐突了,但你家女娘子既然得的是心病,想必你也听过心病还须心药医这句话吧?” 翠娘不知李少之要说什么,却是听过那句话,便迷惑的点了点头。 李少之心中不屑道:诓你这无甚见识的下人,真是丢了我的身份。但还是保持着读书人文雅的笑容与翠娘说道:“所以我要想个法子,将你家女娘子这心病治好,但却需要先行知道你家女娘子症结所在,而她每日写的,或许就是她的病因,你明白吗?” 翠娘总算是听明白李少之的意思了,有些兴奋的跟李少之说道:“李举人定是想到法子了?” 李少之懒得跟翠娘多言,便笑着点头。翠娘见状,心中更是欢喜,这苏芩儿对她甚好,她也不忍见苏芩儿每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跟李少之说道:“李举人稍等片刻,女娘子此时定在园子里呢,奴家去为李举人找些女娘子写的纸张来。”说完,便匆匆与李少之欠身一礼,火急火燎的朝后院跑去。 见翠娘离去,李少之面上的笑容顿时不见,二八年华得了心病,多半是思春了。想到此处,李少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焦急不安的等着翠娘回来。 不多时,翠娘便复又匆匆跑了出来,见四周除了李少之以外,再无他人,偷偷的将一个纸团交给李少之。 李少之知道今日定是见不着苏芩儿了,再者心中也急于知道苏芩儿整日写些个什么,便将纸团塞入怀中,对翠娘会心一笑,转身便走。 坐在马车上,李少之心情复杂的将纸团掏出,摊开一看,脸色顿时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满脸恨意的将纸团撕碎,一拳重重的砸在车厢上。 李少之太不甘心了,只看到尾端那行娟秀的小字“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时,他就已经全明白了,到最后,苏芩儿还是无视自己多年的仰慕,倾心于那个什么也不是的野小子。李少之苦笑了一下,不甘心的自言自语道:想我李少之自诩河阳才俊之首,满腹经纶,仪表堂堂,论才学,论家世,我李少之有哪里配不上你苏芩儿了?河阳县里,谁人不说你我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那野小子才来几日,你就心系于他,却是忘了这些年我是如何待你的。我李少之又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野小子?有哪一点,哪一点…… 李少之口中说一句“哪一点”,便砸车厢一拳,直到右手之上,插进了木屑,流出鲜血,他才缓缓停手,看着手上汩汩往外冒的鲜血,阴笑了一下道:“吕思齐,我们走着瞧,你是得不到苏芩儿的,跟我李少之作对,你会后悔的……” 第四十二章 突然暴乱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深夜,吕贤坐在书房,就着烛光在研读一本古籍,此时西寻推门而入,穿过正堂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件斗篷,也不说话,静悄悄的走到吕贤身后,为他披上。吕贤心中感慨,不知不觉竟已入秋了。放下书籍,对西寻感激的笑了笑,说道:“这么晚了,还不睡呢?” 西寻点了点头,羞怯道:“还不困。”心中却是有些幽怨,自打搬入城中,先是苏芩儿,再就是那些每日登门学画的女娘子,还有薛平丘的妹妹薛卿卿,吕贤的身边出现了不少女人,这让西寻内心多多少少有些不安,但她不善言辞,跟吕贤说话的机会是少之又少,故而唯有当吕贤在家之时,尽可能的多陪在他的左右。 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吕贤不免觉着尴尬,刚想开口劝西寻早点回屋睡觉,便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吕贤心中好奇,现在都已亥时了,街面上怎么如此嘈杂?不及细想吕贤便披着斗篷,大步的走出屋子,来到庭院之中,西寻紧跟其后。 隔着院墙,吕贤都能看到西面冲天的火光,刀兵声,嘶喊声混在一起,吕贤心道不好,听声音像是城内有刀兵之祸,匆匆跑到宅门处,见门闩完好,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心中不禁疑惑:此时离金军南下还有些年头,城中是何人在作乱? 此时二郎也被外面的喧嚣声给吵醒,来不及穿戴整齐就跑了出来,看到墙外远处的火光之后,吓得腿直打哆嗦,不由的想起自己幼年时,随母亲逃难途中,碰到土匪的事情。见吕贤站在宅门处,正透过门缝看外面的情形,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赶紧跑到吕贤身边,哆哆嗦嗦的问道:“吕,吕兄弟,出了什么事情?” 吕贤转身看着二郎,两手一摊道:“我又哪里知道。”吕贤心中也是害怕的紧,来到大宋都已经半年了,这种事情还是头一遭碰到,再加上外面撕心裂肺的喊声,吕贤心里发毛,腿也止不住的打颤,心中不住的祈祷,祸事不要蔓延到自己这边。 此时河阳县县衙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知县周抚明在卧房听到衙役的报告:城西有匪徒作乱。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在他的辖区出现这样的事情,若不及时平息这件事情,怕是脑袋上的乌纱帽保不住了。 周抚明敏捷的跳下床来,顾不上安慰床上吓得花容失色的周陈氏,一把扯过床边的官服,来不及穿上,就一路小跑到了县衙大堂,此时陈都头已经将县内差役召集齐了,人手一支火把,照得正堂灯火通明,周抚明心中着急,忍不住朝自己的小舅子吼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将那伙贼人拿下!” 陈都头面露难色,犹豫了半天也没动弹,气的周抚明要骂娘。陈都头已经知道贼人有数十人之众,心中惧怕,只能转弯抹角的说道:“大人,县衙拢共就十个衙役,那伙贼人可是有数十人之,莫说寡不敌众,若是将弟兄们全派出去,县衙怎么办?” 这句话让周抚明如同被泼了一头冷水,心道好险好险,丢了乌纱帽总比丢了性命强。可是也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就慌里慌张的朝陈都头问道:“董其方呢?身为一县县尉(相当于公安局局长),怎不见他的人影?” 陈都头回道:“已经着人去通知了,此时董县尉应该在召集城内的厢军与效用。” 周抚明舒了口气,陈都头眼珠子转了转,又说道:“大人,这匪徒眼下在城西作乱,那里住的多是平民,无甚大碍,只需董县尉带着厢军与城中效用,把守城内要道,让匪徒无法蔓延到别的地方,并且只做驱赶,那些匪徒想来也不会拼命的,只要将这些匪徒赶出河阳县,那此事便与大人无关了,上面追查下来,也只能说是大人剿匪有功呀。” 周抚明想了想,觉着陈都头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些匪徒也不知打哪流窜而来,仓促之间,城外的乡勇也无法召集,只能自保,仅仅靠着城内那些老弱病残的杂役厢军,能把匪徒击退,上面也不会怪罪于了吧?想到这里,周抚明打定主意,与陈都头说道:“既然如此,你速去通知董县尉,在沿途要道阻击匪徒,势必要将匪徒控制在城西一处,若是匪徒想要逃去,也不必阻拦,任他们而去,其他事情,等天亮了再说。” 陈都头心中嘟嘟囔囔道:怎么又是我?不过陈都头转念一想,便装作大义凛然的跟身后的一个衙役说道:“王老三,你速速去通知董县尉,务必将大人的话转达,其余人等,抄好家伙,与我誓死保护县衙!” 其余衙役同情的看着王老三,心中却暗自庆幸没被陈都头点名。那名叫王老三的衙役心中大骂陈都头不是个玩意儿,但也无奈,只得领命而去,陈都头也带着人手到县衙大院里布防去了。 城北那些乡绅家中,也都纷纷动作起来,组织家丁,防止匪徒窜入。苏府的前院里,此时也是灯火通明,苏定天心中倒是没有一点惧意,莫说苏府墙院高大,单单是他府上养了将近将近百名的小厮与做药的伙计,也不是那些匪徒能攻打进来的。 苏定天的铁环大刀终于派上用场,一脸得意的扛着大刀,东坡帽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站在院中,对着一众小厮训话:“小崽子们,都给我听着,待会儿跟着黄九去库房领取兵械,跟着老爷我杀将出去,咱家倒要看看,哪些个不要命的赶在我苏定天头上动土。” 此时苏母带着两个丫鬟打后院缓缓走来,苏定天赶紧收起自己的匪气,陪笑道:“夫人还是回屋歇着,待会儿看咱家如何灭了那些不长眼的东西。” 苏母怒瞪了苏定天一眼,后者赶紧闭嘴,看得一众小厮忍不住要笑,苏母威严的看了一眼一众小厮,吓得众人纷纷站直了腰杆,表情严肃,苏母眼中带着凌厉的杀气道:“速速领了兵械,看好家院,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跨出府门一步,若是有哪个匪徒进了府,杀了再说,明白了吗?” “明白了!”一众小厮齐声吼道,看得苏定天直着急。 黄九带着众人有序的到库房拿兵器,苏母没好气的对一脸不满的苏定天道:“老爷还要杀出去,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咱府上藏了这么多刀兵,告上县衙,周知县也兜不住。” 苏定天听了此话,讪讪的点头,也唯有放弃出去大杀四方的冲动,跟着苏母穿过后院,上了阁楼。苏芩儿此时正站在阁楼观望,苏母不愿自己的宝贝女儿看到血腥,就劝慰道:“闺女,你快回房休息去吧,几个毛贼,还奈何不了咱苏府。” 苏芩儿倒是没有一丝惧意,反而抱怨道:“外面吵吵闹闹,如何休息?” 苏母心道也是,便不再说他,也在阁楼上观望了起来。 此时城西火光冲天,苏母居高远望,心中估计了一番,这批毛贼不过数十人而已,也闹腾不到哪里去。此时又远远见到一条火龙缓缓朝城西而去,想来应该是县衙派出的人手,如此一来,这些匪徒应该是逃不掉了。 苏定天看着西城乱哄哄的场景,倒不这样想,县衙虽然及时派出了人手,但是看人数,也不到百人,仓促之间,定是将城内现有的杂役厢军给召集了起来,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又兵分两路,怕是抵挡不住。 第四十三章 一员凶将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董县尉自打接到通知,一刻也不敢耽搁,抄上朴刀,骑上马就飞奔到城中西北处拉响了警钟,赶紧在城内召集人手御敌。河阳县出了这样的事儿,他身为县尉,是第一个要被问责的。 好不容易召集五六十个歪瓜裂枣,看了看他们穿戴不齐的军装,又看了看他们手上的兵器,气的董县尉当场就要砍人。这些杂役厢军来了五六十人,大多四十岁以上,都战战兢兢看着他,部分人手上竟然连把兵器都没有,料想定是拿去卖钱了。这样的队伍,如何去跟匪徒交战? 董县尉叹了口气,聊胜于无,总比自己单枪匹马的上阵要好。幸好此时陆陆续续有四个效用骑马赶来,都是盔甲刀兵齐备,最重要的,他们都是背着弓箭而来,有两个效用身后还跟着手持大棒的家丁,董县尉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或可一战。 此时,一个年轻英武的效用看了看周遭神色恐惧的厢军,叹了口气,便跨马上前,跟身着青色官服的董县尉说道:“见过县尉大人,我等匆匆而来,见有些效用却是仓促间,打马沿另一条路往城西而去,不如由我率一些人手,去跟他们汇合,如此一来,可形成两面夹击,营造声势,以免匪徒四窜,待到天亮之时,匪徒应该会自行退去。” 董县尉无奈,只得点头,跟对方说道:“既然如此,就由李效用带着二十人,前去与他们汇合,本官自带着其余人马,沿此路行进,届时将匪徒逼到西城门处,若是能够剿灭,当请诸位尽力,若是不敌,也万不能退,坚持到天亮,知县大人定会将城外乡勇召集起来,到那时,这批匪徒就插翅难飞了。” 李效用领命,随意点了二十名厢军,领命而去。董县尉领着剩下的三十几个厢军与留下的三名效用,沿着西城墙大道缓缓推进。 再说李效用领着人马朝东而去,不多时便找到了另外三个河阳城的效用,与他们言明董县尉的意思,人马合成一处,前去守住另外一处街口。 这河阳城总共有七名效用,多是一些大家族中的庶出,在县衙内挂个效用的头衔,虽没品级,也没俸禄,但是名下田产也无须交税,也不用受《保马法》的限制,可以拥有私人坐骑,见到县衙官吏,只需作揖即可,平时负责城内治安,遇到朝廷征召,就自备刀兵随军参战,没准儿还能混个军功,也算是出仕的一条路子,自然吸引了不少人。 李效用是带着七八个家丁而来的,加上董县尉拨给他的厢军,还有其他的效用家丁,这路人马拢共有四十多人,战斗力比董县尉那边还要高出不少。李效用还是有些不放心,吩咐自己带来的一个家丁道:“速速去我大伯府上,再调来些家将。”那名手拿长棍的家丁领命而去。李效用仔细看了看地形,不露声色的笑了笑。 西城处,一个中年粗壮大汉,手拿大刀正在四处砍杀要逃窜的百姓,这时,一个手下跑到大汉身后喊道:“大哥,官兵来了,我们该退去了。” 那大汉皱了皱眉头,见地上有一老妇还没死透,正在血泊里艰难的往前爬动,二话不说,对着老妇的肩膀就是一刀,那人登时毙命。大汉连看都不看一眼,用衣襟擦了擦刀上的血,恶狠狠的说道:“弟兄们今日收获如何?” 那名手下阴笑道:“嘿嘿,大哥,弟兄们腰里都揣满了,还把骡马市给抢了,回去的时候,弟兄们还省了脚力,真是美事。” 那名大汉一脚踩在一具尸体上,一手拄着大刀,也是哈哈一笑,说道:“哈哈,跟着我走,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邙山的寨子被朝廷给烧了,咱再建一座便是,哈哈,告诉弟兄们,揣好银钱,一会儿打西城门退走,不要跟官兵纠缠,徒增伤亡。” 那名手下嘿嘿一笑,便转身跑开。 此时衙役王老三好不容易找到了董县尉,把知县的意思告知了他。董县尉舒了口气,只要不拼命就好,就自己手底下这些歪瓜裂枣,真要打起来,胜负难料。此时李效用也带着另一路人马打东面而来,那几十名匪徒见官兵把守了两处要道,再加上老大已经下令退走,这些人便一边放火,一边慢慢退去,也不跟官兵纠缠。 李效用见匪徒并无接战之心,心中也是大喜,领着人马步步紧逼,此时,先前派出去的家丁又带着二十多人前来助阵,那名家丁跑到李效用的马前,低声说了一番话,李效用听了之后,眉头皱了皱,思索了一番,便放弃了原本步步紧逼的策略,与其他效用商议道:“诸位,眼下匪徒不过四五十人,董县尉那边有三十多人,我方有六十人了,不如大家伙一鼓作气冲杀进去,将这些匪徒一网打尽,事后知县大人一定会论功行赏的,诸位以为何?” 那些个厢兵自然是没有发言权的,再者,光李效用带来的家丁就有二十多人,实力最强,在这些人中自然最有发言权,其他效用见这李效用都已表态,纷纷豪爽的一笑道:“既然李兄都拼了老本了,定然是有了胜算,我等全听李兄吩咐。” 李效用微微一笑道:“那在下就不客气了。”接着,李效用便换做一副严肃的表情,举刀冲手下将士们喝道:“大家听令,随我冲杀,务必要将这些匪徒赶尽杀绝!一个不留!”说完,便一马当先,手持长刀冲杀出去,他带来的一众家丁,拿着刀枪棍棒呼喊着跟上。剩下的那些厢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迟疑,毕竟他们并不是战斗部队。不过,再看其三个效用手上摸着弓箭,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那些家丁冲了出去。其他效用这才纷纷驱马赶上。 那些匪徒正在慢慢朝他们老大那里合拢,打算从身后百米远的城门出去,此时,那匪徒老大也远远能看到左右两边各有一队官兵朝他缓缓而来,初时,那老大还不以为意,心中料定河阳县小,城中的厢军都是些孬种,不敢与他们一战,便打算带着众人大摇大摆的离开,结果,不多时,便见右手边那路人马像是疯了一般,突然朝自己飞奔而来,为首者竟有四匹飞骑,距离自己也不过短短的五百多米。 匪徒老大心道不好,这些官兵是要挡住城门,绝了他们的退路,再看看自己身边慢慢合拢过来的手下,个个腰间都是沉甸甸的,手里还牵着骡子山羊,肩上还扛着鸡鸭等畜生,匪徒老大心急的吼道:“快将那些无用的畜生给放了,有脚力的快骑上,随我来!” 那些土匪哪里肯轻易放下手中抢来的战利品,纷纷迟疑,便是这个功夫,李效用带着其他三骑已经快到城门了,身后稀疏的跟着一群杀气腾腾的家丁。 匪徒老大见自己手下动作迟了一些,便已经失去了先机,再跑去城门处,怕是正好要与那队凶猛的官兵短兵相见,左边也有官兵,更不能与其纠缠,到时候官兵兵合一处,自己这一众兄弟可就都交代在此处了。只得朝自己的手下怒吼道:“大家随我来!”说完,便拎着大刀朝远离城门的十字大街中心冲去,心想或许别的城门还能冲杀出去。 这时董县尉也看到李效用了,见他冲杀凶猛,心中却是大急,原本这些匪徒已有了退意,这李效用竟然带人直奔城门而来,绝了匪徒的退路,这不是逼着这些匪徒做困兽之斗吗?不过,董县尉见李效用身后竟然跟着二十多个家丁,后面还有自己先前派与他的厢兵,心道:或许真能将这帮贼人一网打尽。 想到此处,董县尉也带着自己的人马快步跟了上去。那李效用忙追赶匪徒,也未与董县尉商量,竟然带着家丁直冲匪徒群中,沿途长刀所到处,开起了一路血花。那些匪徒这才慌张的扔下手上的牲畜,像是与李效用比赛跑路一般,纷纷逃命。 那些家丁虽然手拿各式粗糙的兵器,但是却紧紧跟着李效用,也算是忠心护主。不多时,李效用斩杀了几人,带着家丁冲出了匪徒人群。但是伤亡也不小,那土匪老大端的叫一个凶悍,面对奔驰而来的高头大马,也无惧意,反而是暴喝一声,趁机砍杀了几名李效用的家丁。 其他匪徒可就没这么勇猛了,他们横行乡里,何时见过如此不要命的官兵。往日里,大家都是胜了一哄而上,败了就一哄而散,那些剿匪的厢兵,若非兵力数倍于他们,根本不敢冲杀。今日可倒好,官兵不仅冲杀了,而且还一路又杀了出去,不少匪徒心生怯意,不敢再战,只想着如何逃命。 那匪徒老大见自己的人马被人冲杀一遍,心中大怒,此时身边一个入伙没多久的手下胆怯的问道:“老大,不如咱降了吧?”老大恶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手起刀落,提议要投降的手下便当场横死街头,看得其他匪徒更是绝了投降的念头,匪徒老大趁机怒吼道:“有再敢言投降者,杀无赦!”话音刚落,见李效用调转马头,似乎要再冲杀一阵,慌乱中喊道:“都跟我来。”说完,便带着剩余的匪徒转了个弯,朝右边奔去。 此时,与李效用一队的三名效用也跟了上来,李效用冲他们喊道:“你等带人继续向前,将他们堵在巷子里,我带人去阻了他们的后路,到时候他们就插翅难飞了。”顿了顿,眼神中露出一抹杀意,说道:“一人手上两支火把,以作疑兵之计,有要投降者,一律射杀。” 那三名效用见李效用如此勇猛,哪敢不从,也不问缘由,纷纷拱手领命,带着身后的二十名厢军与他们各自的家丁继续飞奔。李效用此时带着家丁倒不紧不慢的跟在慌忙逃命的匪徒身后,也不再冲杀,心道:这回要来个瓮中捉鳖。 PS:周末再奉上一章,或许能有幸让诸位看官打发时光。请各位看官不吝收藏,给些票票,善斋在此谢过了。 第四十四章 患难之交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董县尉紧追慢赶,幸亏李效用放慢了速度,董县尉这才追了上来。此时果然如李效用所料,那批匪徒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巷子。李效用吩咐家丁死死堵住巷口,这才与气喘吁吁的董县尉说道:“县尉大人,如今这匪徒被逼进了巷子,那端有其他三名效用领着厢兵堵住了巷口,这处有县尉大人,料他们也飞不出去。” 董县尉看了看正在巷子内逃命的匪徒,又远远看到巷子那端闪着火光,点了点头道:“如此一来,那些匪徒要是不降,我等就杀进去,再去知县大人那里领功,呵呵,今日李效用当真勇猛。” 李效用笑了笑,与董县尉使了个眼色,拱手道:“全是董县尉安排得当,才能剿灭这帮匪徒。”董县尉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言他。 时间放回到李效用正要带兵冲杀的时候,吕贤听到外面的杀伐声越来越大,不知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官府是否派兵来了,想到史书上记载的不少起义军有屠城吃人的习惯,更是吓得浑身颤抖,还偏偏要在二郎与西寻面前强装镇定,急的他在原地来回走动,静不下心来。那一刻吕贤差点快崩溃了。 此时门外突然多了嘈杂的脚步,吕贤心中惊呼:草,真他娘的来了,这可如何是好,给我挺机关枪都不知道能不能保命,佛祖保佑,不要朝这边来呀。正要吩咐二郎赶紧把家中所有的钱给拿来,到时候还能商量商量能不能买条命,谁知耳边响起了一阵如同催命般的急促敲门声。 二郎当先挺不住,直接尿了裤子,吕贤听到那阵敲门声的时候,心脏差点停止跳动,脑袋嗡的一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此时一阵天籁之音打门外传来:“思齐兄,快开门,是我,薛平丘。” 吕贤听到薛平丘在门外小声唤自己的名字,感动的就要哭了,趴在门缝了一看,果然是薛平丘那张胖乎乎的大脸,吕贤如同见了亲人一般,二话不说,急忙打开门来,薛平丘带着人便涌了进来。 吕贤一看,薛平丘带来了十几个小厮,个个手上拿着明晃晃的朴刀,就着月光,更显阴森,心中条件反射似的想到:薛胖子该不会怪我勾搭他的相好,趁乱上门来结果我的吧,我也没勾搭呀,冤枉呀。 薛平丘倒是没注意吕贤心中的胡思乱想,命令他带来的人赶紧把宅门关上,插好门闩,这才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吕贤,着急的说道:“思齐兄别来无恙吧。” 吕贤努力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也顾不得行礼了,见薛平丘面上并无恶意,反倒是一脸关切之意,知道刚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哭丧着脸跟薛平丘道:“还别来无恙呢,刚刚你可把我吓坏了。” 薛平丘心中笑道:往日里你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今日也在我薛平丘面前吃瘪了,嘿嘿。不过,这只是薛平丘心中小小的恶趣味,随后便着急的说道:“城中突然来了一批土匪,正在西城烧杀抢掠,我担心匪徒流窜到你这边,就带人过来看看。”言辞真诚,听得吕贤差点感动的哭了出来,紧紧的握着薛平丘的胖手,半天没松开。 薛平丘尴尬的笑了笑,感觉吕贤的手有些颤抖,安慰道:“思齐兄莫要担心,我带来的人都是行家里手,只要那些毛贼敢进来,料他们也没个好。” 吕贤看了看那些人手上的朴刀,已放下大半颗心来,二郎见薛平丘带了人手过来,如同吃了一颗强效定心丸,找到了靠山的感觉,忽然觉着自己的裤子湿漉漉的,顿感没面子,悄悄跑到自己屋中换衣去了。 薛平丘冲着带来的人霸气的命令道:“尔等在此小心应付,莫要贼人进了此处宅子,事后大家伙每人十贯赏钱买酒,有受伤的,再加十贯养伤钱,战死的,你的老爹老娘由我薛衙内养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人纷纷捏紧手上的刀柄,激动的喊着:“遵命。”恨不得那些土匪赶紧闯进院子,与他们恶战一番。薛平丘见众人斗志昂扬,这才一把抓过吕贤的手腕,进了正屋,西寻也赶紧去给薛平丘备茶。 此时吕贤总算没有那般恐惧了,很想对薛平丘说上一句“患难见真情”之类的话语,但又觉着略显矫情,只得向薛平丘表达谢意道:“平丘兄急公好义,我,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薛平丘倒也没有拿捏,出声阻止道:“思齐兄这样说倒是见外了,虽然前些日子,嘿嘿……”说到此处,薛平丘却是尴尬一笑,没再往下说。 吕贤自知他要说些什么,无非还是苏芩儿那档子事儿,不过此时颇有种大敌当前的架势,吕贤没有心思纠缠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就岔开话题,好奇的问道:“平丘兄可知外面的匪徒从何而来?人数几何?官兵是否到了?” 吕贤一连三个问题脱口而出,薛平丘明白吕贤还未定下心来,嘿嘿一笑道:“我哪里知道匪徒从何而来,不过看情形像是白天有个把匪徒混入城内,到了深夜,为城外接应的匪徒打开了城门,这才有今日一遭。至于人数,应是不多,不足百人,不然也不会只挑西城那些低门矮户下手,城北高门大户反倒清净。”想了想,复又说道:“我来之时,听到那边杀伐声大起,应该是董县尉带人去了。” 听了此话,吕贤彻底放下心来,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官兵到了,相信能尽早将这些土匪给拿下。” “若是衙门真有这能耐,我来此不是显得多此一举了吗?”薛平丘不知吕贤为何会有此想,反问道。 这话让吕贤心中登时一紧,试探道:“平丘兄以为官兵不敌匪徒?” 薛平丘表情不屑的说道:“这深更半夜的,就县衙那十名衙役,加上厢兵,顶多能将匪徒击退,若想拿人,定没那份实力,还得等到天亮,等城外乡勇来了,才能一举将这些匪徒拿下。” 吕贤见薛平丘言辞笃定,一阵哑然,想到宋朝一个十几万人的县城,也只配备了十五名衙役,县城治安,全靠乡约,还有城内效用。这河阳县是个中等县,才十名衙役,如何对抗百十名匪徒? 此时,吕贤深深的感觉到了无助,甚至联想到了如果匪徒破门而入,大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他能怎么样?答案太明显了,之前一直想着低调做人,不惹事,不生非,便能安全无虞,如今看来,几十个匪徒就能威胁到他的生命了,甚至不需要几十名匪徒,单单一个持刀的大汉,他都无半点应对的法子。想到此处,看了看薛平丘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吕贤紧紧的捏着拳头,半天无话。 薛平丘见吕贤陷入沉思,便闭目养神,半柱香的功夫,忽然外面一阵杂乱无序的脚步声,薛平丘立时睁开双目,悄悄跟吕贤说道:“来了!” PS:请各位看官不吝收藏,给些票票,善斋在此谢过了。 第四十五章 拒绝投降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苏芩儿站在阁楼之上远望,虽看的不真切,但是见火光逐渐朝城北而来,心中暗暗着急。偏偏让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匪徒竟然窜入了吕贤住的那条巷子,而巷子两端明晃晃的火光,无疑说明了匪徒被官兵困在了那条巷子。 苏芩儿两手紧紧抓着阁楼的栏杆,指甲甚至都嵌入了栏杆的红漆之中,紧张的差点呼出声来。吕贤住的那条巷子,住的多是城中商人,院墙修得也是高大,从阁楼处还能看到那些宅子里,多亮起了火把,看来也是严阵以待,偏偏只有吕贤的宅子里,一片漆黑,再一想到吕贤家中只有他跟二郎西寻三人居住,并无看家护院的家丁,苏芩儿立时慌了,急急转身,看向站在一边的苏定天,恳求道:“爹爹,匪徒窜入了吕郎君住的那条巷子,他家并无护院家丁,若是被匪徒闯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苏定天无奈的拿眼神撇了撇一边正在观望的苏母,苏芩儿暗骂自己笨死了,赶紧上前拽着苏母的袖子恳求道:“娘,快想个法子救救吕郎君吧。” 苏母一副处事不惊的表情,一反常态的没有立马答应苏芩儿的请求,反而语气平静的问道:“为何要去救他?”这话让苏芩儿一时语塞,是呀,为何要去救他?他是苏家的什么人?又是她苏芩儿的什么人? 苏芩儿眼见事态危急,这些日子里心中的委屈全都散去了,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再次央求苏母道:“娘,求你了,你就救救他吧。” 苏母看着苏芩儿急的眼泪哒哒的往下落,心中疼惜不已,叹了口气,用手绢给她擦了擦眼泪说道:“你的心思,为娘自然是明白的,只是,你为他做那么多,他领情吗?这些日子,你都消瘦成这般模样,也不见他上门探望,他真的值得去救吗?” 苏母说这番话的时候,心中对吕贤是有些怨恨的。原本苏母对吕贤颇有好感,但是吕贤如此伤了自己宝贝女儿的心,也不说负荆请罪,如今有难了,苏母自然是选择坐视不理。但是又不愿苏芩儿哭的跟泪人儿似的,精明如苏母,一时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苏定天最是见不得苏芩儿哭了,这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粗着气与苏母说道:“夫人,咱家与那吕家小后生也颇有缘分,夫人就让咱家去一趟吧,咱家只带十个人过去,不带弓箭这等违禁之物,定能保得那小子周全。” 苏芩儿感激的看了一眼苏定天。此时苏母还能说什么呢?父女二人联合起来求她了,若是再拒绝,多少显得不近人情了,要是吕贤真出了什么事儿,难免以后苏芩儿不会埋怨于她。苏母又叹了口气,无奈的看着眼前这父女二人,只得笑道:“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父女俩的,好啦闺女,莫要哭了,为娘答应你便是了,瞧你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 苏芩儿见苏母松口,心中大喜,忍不住破涕为笑。苏母又对正在跟苏芩儿挤眉弄眼的苏定天没好气道:“老爷,你也多带些人手去吧,弓箭还是不要带了,朝廷管的严,老身看那匪徒也不过数十人之众,老爷带上五十个好手去吧。”想了想,又说道:“若是能救得便救,若是不敌,老爷也不要逞能,护得自己周全。” 苏定天口中连连称是,心中却暗自不满,男人最不爱听的便是自己的女人说他不行,更何况是强悍如苏定天这样的人物? 苏定天咧着大嘴笑呵呵的跟苏芩儿说道:“闺女,且与你娘在此稍等,看爹爹如何把你的如意郎君给救回来。”说完,便迈着倒八字脚,甩开膀子,霸气十足的下了阁楼,引得苏芩儿面红不已,差点要钻入苏母怀中,苏母在一边拍着苏芩儿的后背,一边直笑,对着苏定天的背影笑骂道:“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羞自家的闺女,真是的。” 那群匪徒被董县尉等人堵在了巷口,匪徒老大心中大急,心中暗骂晦气,今日怎就碰到了如此蛮不讲理的官兵?往日里都是自己凶猛的上前厮杀一阵子,官兵死几个人便会如洪水般退去,今日这些官兵怎么就与自己不死不休了? 其他的四十多个匪徒被围在这窄小的巷子里,看着巷子口严阵以待的官兵,拿刀的手都有些颤抖,软弱点儿的,心中恨不得立马投降,强硬点的,想了想刚才那名冲杀的小将,心中大多没底。 匪徒老大看了看天色,心道完了,再这般耗下去,等天亮了,他们就必死无疑了。此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走到匪徒老大面前,一脸戾气,不耐烦的说道:“大哥,与他们拼了,省的在此受这鸟气。” 匪徒老大没有吭声,喘着粗气思索着,若是突围,只要不碰见刚才冲杀的小将,折损些人手,或许有望,但是对方有将近十匹战马,就自己这四十几个人,定是不敌。又想到现在的困境,匪徒老大恶毒的思索着:罢了罢了,便是今日这些手下全都折了,只要自己逃出来就行,来日再招兵买马,一样过快活的日子。 打定主意,匪徒老大刚想下令从没有李效用把守的一端杀出去,结果就见那边的巷子口,又陆陆续续多了一批火把,看数量,竟然有四五十人之众,匪徒老大的心中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这样一来,巷子两端,一边战力凶猛,一边人数众多,当真成了死局。匪徒老大心中一阵懊悔,早知如此,方才在城门处就应该冲杀出去。 其他一众匪徒也看清了眼前的形式,若是硬拼,就刚才官兵那种不要命的打法,他们这群人今天都要交代到这里,投降了或许能留一命,哪怕是被刺配牢城营,但好死不如赖活着。这种氛围迅速在这几十名匪徒中间传开,匪徒老大也无力阻止,最后,只得吐了口唾沫,冲一个最积极投降的手下喊道:“那就你了,你上前去与官兵言明,我等愿意投降,只要留条性命就行了。” 那名手下心中虽是不情愿,但周围都投来了威胁的目光,只得一咬牙,扔下手上的尖刀,举起双手,慢慢朝董县尉那边走去,边走边喊着:“各位官爷饶命,我等降了,我等降了。” 李效用此时已经下马,站在火把下面,见匪徒派人出来,想要投降,面上一股厌恶的表情,从马鞍上取下弓箭,张弓搭箭,对着那名匪徒就是一箭,正中喉咙,贯穿而出,那名手下紧紧的窝着箭杆,口中咕噜咕噜的往外冒血,再也无法出声,眼神充满了疑惑与不甘,直挺挺的倒下了。 董县尉见状,急乎乎的喝问李效用:“李效用,你这是何意?匪徒既然投降,我等拿了这些贼人,交与知县大人处置便是,何故要逼他们拼命呢?” 李效用一手拎着弓箭,不屑的说道:“如今他们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了,不如杀个干净,免得给衙门添麻烦。”董县尉见自己指使不动李效用,也无奈默认,生怕李效用负气离去,那这形势怕是要被逆转了。 第四十六章 破门而入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那匪徒老大见自己派出去的人竟然被射杀,顿时怒气上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挺着大刀恶狠狠的冲着其他匪徒吼道:“弟兄们,官兵这是铁了心要将我等赶尽杀绝了,你们说怎么办?” 其他匪徒见投降是死,不降也是死,既然如此,索性豁出去了,紧紧握着手上的兵刃,颇有些悲壮的大声回应道:“杀出去!” 李效用听到这群匪徒的吼声,心中笑道:怕你们不狗急跳墙。 匪徒老大来不及思量,便大吼一声:“随我杀!”说完,举着大刀就朝李效用这边冲杀过来,一时声势也算骇人。董县尉心生惧意,此时又不是埋怨李效用的时候,只得匆忙下令厢兵一定要死守巷口。李效用带来的家丁也纷纷举起手上的兵器,打算来个硬碰硬。 李效用倒是不急,张弓搭箭,一支利箭“嗖”的一声射出,竟然贴着匪徒老大的耳边不到半寸处飞过,直插另一个匪徒的眉心。匪徒老大听着耳边如同催命般的利箭破空声,后背顿时冷汗淋淋,热血登时不见了,心中大惊:糟了,这边有神箭手,随时能要了老子的命。 容不得匪徒老大多想,李效用又是几支利箭离弦,冲在最前方的两个匪徒又是立时毙命。匪徒老大吓得一个激灵,转身边跑边喊:“弟兄们,那边有神箭手,随我这边冲!”说完,如同脚底抹油一般,快速朝巷子另一端飞奔而去。 李效用看着纷纷调转方向的匪徒,心中不屑道:就是这些货色,也敢到河阳县撒野。此时他也不顾官阶比他大的董县尉了,远远能看到巷子另一端似乎多了一路人马,心道天助我也,不用往那边增派人手了,便与身边的一个家丁交代道:“速去通知那边的人马,令他们缓缓向前推进。”家丁领命而去,李效用随即举起一只手命令道:“推进!” 巷子另一边原本只有三个效用外加二十个厢兵,几个家丁,他们听了李效用的话,一人手上拿着两支火把,以混淆匪徒的视听。刚开始这三个效用还怕匪徒若是冲过来,他们这些人抵挡不住,谁知半路杀出个一脸胡茬的大汉,带着几十号人手奔了过来,定睛一看,三个效用心中大喜,竟然是苏定天带人来了。 三个效用当然认得这河阳县的煞星,见他带人前来援助,纷纷上前讨好寒暄。苏定天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这些小后生都退下,自己扛着大刀站在巷口观看了起来,他带来的那些家丁也不客气,直接上前接替了厢兵的防守位置。苏定天见那匪徒老大率人朝巷子另一边冲去,心中还有些遗憾,正想带人掩杀过去,谁知那帮匪徒竟然调头朝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那一刻,苏定天大刀在手,热血沸腾,心中激动的无以复加,多少年了,咱家都没好好打过一架,哈哈,机会来了,机会来了。想到此处,苏定天肌肉暴起,喝了一声:“凡是带把儿的,随咱家冲!” 说完,苏定天当先举着大刀就朝匪徒奔跑了过去,苏定天带来的人手,听到苏定天的命令,呼喊着便举着兵器随着苏定天杀将出去。那三名效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的对视一笑,这里好像没他们什么事儿了。此时李效用派来的家丁气喘吁吁的跑来,将李效用的话带给那三个效用。这三人看着苏家人已经如狼似虎的奔了出去,还怎么缓缓推进呀。无奈,这三名效用只得下令,随着苏定天掩杀过去。 要说这匪徒老大也着实倒霉,出门抢劫,定是没看黄历,原本打算妥妥当当的抢完钱财,在官兵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退走,何等风光?现在被人逼到绝境中不说,对方还有神箭手,一射一个准。匪徒老大没有那个勇气去赌,这箭会不会朝着自己的脑门儿而来,只得调转枪头,短柄相见他自认为还是不怕的。 结果,这老大带着一群人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便与苏定天的人厮杀到了一块儿。匪徒老大见到一个明显比自己大了一号的猛汉苏定天之后,也是一愣,没敢上去亲自较量,然后他就亲眼看到了苏定天是如何一刀将他的一个手下给卸了胳膊。 匪徒老大暗暗叫苦,怎么这边也有猛人?此时大部分匪徒已经与苏定天的人进行白刃战了,身边只剩下几个胆儿小的手下,看到苏定天一路杀了过来,脸上竟然还挂着笑,跟个催命鬼一样,更是吓得肝胆欲碎。苏定天举着大刀,闲庭信步般杀了过来,此时别的匪徒也见识了苏定天的勇猛,不敢略其锋芒,都纷纷躲开苏定天,跟他带来的家丁拼命去了,躲不及的匪徒,都被苏定天一刀砍杀,绝不会用到第二刀。 那匪徒老大举刀将一名冲在最前面的苏府家丁给砍伤,却是越战越往后退,眼见自己的人快顶不住了,身后的官兵又缓缓朝这边逼近。匪徒老大此时哪还有心思再战,碰到神箭手是一个死,与那个猛汉较量?匪徒老大赶紧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外。 此时匪徒老大慌乱之中看到右手边的一处宅子,也来不及多想了,朝围在自己身边的手下慌张的喊道:“弟兄们,快把那门给撞开,先躲一下。”原本已经乱了方寸的匪徒,听到匪徒老大的命令,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纷纷上前去撞门,却是半天不开,匪徒老大眼见苏定天离自己越来越近,心中怒骂一声废物,嚎了一声,凶残的朝门撞去。 只听咔嚓一声,却是门闩断了的声音,匪徒老大直接是滚进了那处宅子,离得近的几个匪徒趁机也赶紧钻了进去,没等匪徒老大吩咐,赶紧将门“砰”的一声关上,用肩膀死死的顶住门板,心里稍稍舒了口气。 那匪徒老大一个鲤鱼打挺就跳了起来,冲那五六个堵门的手下喊道:“他娘的,蠢死了,赶紧用些重物将门封死,免得那个杀神闯了进来。”然后,他便慌里慌张的转身去找所谓的重物。 匪徒老大转过身来,表情非常精彩,先是一愣,然后刚想习惯性的露出一副凶残的表情,但是看到十几个短褐打扮的刀手,表情迅速垮了下来,手上的大刀都快拿不稳了,就这样站在那里,一脸迷茫不解的看着那一排刀手,半天没有吭声。 此时外面李效用见对面攻的太急,原本还怕坏了计划,但是当他看到匪徒闯入那处宅子,人数虽然不多,却还是不露声色的笑了笑,带着人快步走到宅子的门口。此时苏定天等人也将剩余的匪徒给收拾的干干净净了,领着人与李效用碰头了。 李效用甫一看到苏定天,心中暗暗叫苦,谁把这煞星给请来了?如此一来,谁还听我的调令? 苏定天见了一身戎装的李效用,只是稍稍露出一丝赞赏的眼神,便打算破门而入,李效用赶紧上前劝阻道:“苏伯父留步,小心门内有……”刚说到这里,只听门嘎吱一声,自己开了。 第四十七章 平定匪徒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李效用这话讲了一半,苏定天也没听明白个什么意思,见门自己开了,不耐烦的与李效用说道:“李家小后生,莫要耽误咱家的大事。”说完,就金刀铁马的跨进了门,似乎根本不惧什么埋伏暗器。 李效用站在原地苦笑了一下,见苏府的家丁也跟着苏定天鱼贯而入,李效用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带着人跟了进去。 这几个匪徒窜入这处宅子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苏定天进去的时候,院子里却颇为诡异。只见这几个匪徒个个都是鼻青脸肿,哭丧着脸跪在地上,脖子上架着明晃晃的朴刀,拿刀的刀手也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表情,似乎与这些贼人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匪徒老大刚想稍稍转头,看看是谁进来了,结果腰上便迎来了狠狠的一脚,疼得那匪徒老大呲牙咧嘴,竟然也不敢出声。那刀手冷哼了一声,心中不满道:妈的,老子怎么就不知道趁乱在自己胳膊上划道口子,还能平白再拿十贯钱…… 这一幕看得苏定天不禁惊讶:这是哪家的家丁,竟然比我苏定天的人还要凶狠? 既然这些匪徒都已经被控制住了,剩下的就是董县尉他们的事情了,董县尉见匪徒首领被生擒活捉,总算是松了口气,这要报上去,定是大功一件呀。也不用李效用的家丁帮忙,他亲自指挥着那些厢兵将这些匪徒给绑了,又与苏定天李效用等人一一道谢,便先行一步,押送匪徒回县衙。 苏定天见吕贤与薛衙内齐肩站在不远处的正屋前面,就一路笑着走上前去,显摆的说道:“吕家后生莫怕,匪徒已被咱家给杀尽了,哈哈,今日真是爽快。” 此时危险已经解除,吕贤心中也无之前的惧意了,听到苏定天这句话,忍不住翻白眼,心中腹议道:明明是薛胖子的人给搞定的好不好?但吕贤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只能赔笑拱手道:“苏伯父当真是勇猛无敌,堪比七进七出的白马将军赵子龙了。” 这通马屁拍的苏定天相当舒服,面上得意之色更浓,忍不住就要当众耍一套刀法以尽兴了,幸亏薛平丘及时说道:“苏伯父怎会到此?” 苏定天咧着嘴大笑了一声,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吕贤笑道:“咱家这也是受人之托,不得不来呀。”随后便是一脸不屑的指了指正被董县尉押送着的匪徒道:“就这几个毛贼,哪里值得咱家专门跑一趟。” 薛平丘与吕贤一听,纷纷尴尬的笑了笑,这受人之托,除了苏芩儿,还能有谁请得动苏定天? “苏伯父奋勇杀敌,应是口渴了吧,请到屋内饮一杯茶水解解渴。”吕贤见场面有些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 苏定天将大刀交给身后跟着的家丁,冲吕贤挥手示意免了,有些急切的说道:“茶水还是免了,你既已无虞,就随咱家走一趟吧。” 吕贤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苏定天,又看了看薛平丘,后者只是站在一边苦笑,吕贤满腹疑团,心道:你又不是办案的公差,我随你去哪? 苏定天见吕贤愣在原地,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一把拽过吕贤的袖子,没大没小的在他耳边嘀咕道:“快随咱家走一趟,咱家的闺女可是担心你担心的紧呢,你要再不过府,嘿嘿,咱家闺女他娘可就要带人杀上门来了,到时候别说咱家没提醒你。”说完,还“恐吓”似的朝吕贤露出他那锃亮的大门牙,腥风所至,吕贤顿感后脊梁直冒冷汗。 吕贤无奈,只得点头,听到苏芩儿竟然担心自己,心中也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苏定天是头老虎,捋毛你得顺着,要是敢逆了他的意思,保不齐他就敢当场把你给绑了带走。 苏定天见吕贤答应,心中不禁得意道:真是麻烦,早点让咱家出面,什么事儿不都解决了嘛,真是的。 解决了吕贤,苏定天又朝薛平丘笑着说道:“薛家小子,上次你送过去的那盒猫儿石头,你伯母喜欢的紧,让咱家好好谢谢你,今日高兴,咱家要设宴款待于你,怎么样,也随咱家走一趟吧?” 薛平丘心中有些尴尬,见苏定天与吕贤刚才动作亲昵,不免有些垂头丧气,觉着苏定天必定是满意吕贤这个乘龙快婿,他去了算怎么回事,怕见了苏芩儿,也会让对方不舒服。打定主意,薛平丘赶紧跟苏定天推辞道:“伯父好意,小侄心领了,小侄还要……” “嗯?!” “小侄安排一下家丁,立刻就过去。” 苏定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手拽着吕贤,跟薛平丘笑道:“那咱家就在府上等着你,莫要咱家久等了。”说完,拉着一脸无奈吕贤大步的出了宅门…… 其实此时已经没有李效用什么事情了,只需带着家丁回府,等着衙门通知去领赏钱就好了,但他却站在宅门处,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苏定天拽着吕贤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李效用与吕贤的眼神不经意间碰撞,吕贤见他一身披甲,想到此人可能便是官兵,眼中充满谢意的与他点头,李效用虽有些措手不及,也笑了一下,算是回应。看着吕贤的背影,李效用心中思索道:便是此人吗? 此时李府上,李少之在自己的卧房里来回踱步,面色焦急,心道:也不知道正远是否收到我的口信?若是收到,以他的能力,平匪自是手到擒来,驱策一些毛贼也应是不难,再说我又与他调了府上二十个看家护院的家丁,应是更有把握才是。想到此处,李少之狞笑的看着烛光,自言自语道:看你一个死人如何与我争?哈哈…… 周抚明满面愁容,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焦虑不安的在堂上走来走去,不知局势是否已经控制住了,此时已快天亮,若是再无消息,只得去征调乡勇了。幸好此时董县尉带着人,压着五六个狼狈的匪徒而来。 董县尉添油加醋的将剿匪过程与周抚明说了一番,周抚明这才定下心来,瘫坐在官椅之上,长舒了口气,得知匪首已经被擒,心中更是高兴,心道此事总算是可以善了,他这官帽也保住了,然后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匪徒,命人先押送大牢,待天亮再“好好”审问。 第四十八章 登门谢罪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苏母在阁楼之上眼见匪徒已经被平叛,这才放下心来,一边的苏芩儿面上焦虑之色虽稍稍减淡,却也不肯听从苏母的劝慰回屋休息,而是执意要与苏母一起,到正堂去等待苏定天。 不多时,前院便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苏芩儿知道定是苏定天回来了,坐在苏母的下首,着急的朝门外探头探脑,却不曾料到,苏定天竟然是带着吕贤一同进了正堂。 苏定天一进门,见苏母与苏芩儿正在等着自己,面上得意之色不减,打了声招呼,便忘了身后一脸尴尬之色的吕贤,忍不住开始卖弄起来,唾沫横飞,狠狠的夸耀了一番自己如何神勇,力战群寇而不落下风云云,直到苏母与他一记眼镖,苏定天这才嘿嘿一笑,意犹未尽的闭嘴。 吕贤趁这空档,上前与苏母苏芩儿见过礼,再次言辞诚恳的谢过苏府的大恩。苏母心中对吕贤多有怨气,只是淡淡的一笑,言明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一边的苏芩儿见吕贤全须全影的站在自己面前,心中的担忧虽说一扫而空,但脸却不自觉的红了,暗怪苏定天把吕贤带来也不通知一声,面容多日不曾好好收拾,如何见人? 苏母还想在言语上再难为吕贤一番,以解心头怒气,不曾想苏定天却站了出来,神情严肃的与苏母说道:“夫人,前院有几个家丁受了重伤,还需夫人前去主持抚恤之事。” 苏母想了想,知道这是正事,家中财物,都是由她掌管,这些家丁又是随苏定天出战而伤,自然要赶去抚恤一番,再者,此次大胜而归,也需犒劳一下他们,以免寒了这些人的心,苏府安全,全靠这些家丁卖力,所以此事也耽搁不得。 苏定天满面正容,与苏母一道出了正堂,临走时,还偷偷的朝吕贤眨眼,后者赶紧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二人走后,屋内暂时陷入沉静,吕贤与苏芩儿一时无话,苏芩儿见吕贤还站在那边,总算是找到了话头,语气平静的说道:“吕郎君还是坐下说吧。” 吕贤闻言笑了笑,道了声谢,便在苏芩儿对面坐下,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只是蹦出了一句“谢谢”。 苏芩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看着吕贤说道:“吕郎君也无须谢我,你我也算是好友,出手相助,也是常理。” 想到苏定天之前暗示自己的话,又想了想苏母对他的态度,吕贤犹豫了半天,终是叹了口气,诚恳的与苏芩儿说道:“往日里,在下多次爽约于苏娘子,惹得苏娘子置气,实在惭愧。苏娘子不计前嫌,危难之时,愿意伸出援手,对在下来讲,实乃雪中送炭,对此,我实在是感激不尽,还望苏娘子原谅在下过往的不是。”说完,破天荒的对着苏芩儿郑重的行了一礼。 放在平日,这些话吕贤是万万不会与苏芩儿讲的,这或许就是吕贤的性格,他不喜欢欠人情债,更不喜欢按着别人的意思去做事情。他以前并未有求于苏芩儿任何事情,并且苏芩儿是富家千金,于他来说,多少显得有些高不可攀,所以,即便没有薛平丘,他也可以心安理得的对苏芩儿的邀请置若罔闻,不觉有错。可如今,他却不得不向苏芩儿低头认错,道谢,这让吕贤的心中着实五味俱全,极其别扭。 苏芩儿见吕贤与自己行了如此大礼,一时慌了手脚,心中暗怪吕贤道:我求爹爹去救你,又不是为了让你谢我。接着,便赶紧出声阻止道:“吕郎君这是作何?都是蝇头小事,何必介怀?” 此时吕贤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心中暗自懊恼:此番城中闹匪,自己被牵连其中,却毫无应对之策,幸而前有薛平丘仗义相助,后有苏定天带人来援,自己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人谢过,想不到现如今还要与苏芩儿低头,真是够窝囊的了。 此时一阵微风吹入正堂,烛光微微晃动了一下,却是让苏芩儿的心也随之一动,她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吕贤,见他脸上虽是带着笑意,双手却无所适从,心道这是他对自己心中有愧,不复往日那般镇定自若,此时问他什么,他定是不会敷衍自己。 想到此处,这些日子憋在苏芩儿心中的愤懑涌上心头,苏芩儿脸上幽怨之色一闪而过,于吕贤正色道:“吕郎君,小妹有些许疑问,还请吕郎君解惑。” 吕贤见苏芩儿表情认真,赶紧回道:“苏娘子但言无妨。” 苏芩儿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开口问道:“往日里小妹的言行是否有不当之处?” 吕贤摇了摇头,疑惑道:“苏娘子知书达理,情礼兼到,何来不当之说?” “那吕郎君何故如此厌恶小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芩儿不自觉的脸上露出一抹愠色,看得吕贤暗暗叫苦,这还是要追究那些“蝇头小事”呀。 吕贤今日本就是被苏定天“抓来”与苏芩儿赔罪来了,自然是不能再用搪塞之词,免得被苏芩儿发觉,火上浇油,仔细斟酌了半天,这才开口道:“在下哪里敢厌恶苏娘子?只是,只是,”说到这里,吕贤不知如何说下去了,但是看到苏芩儿一副不依不饶的气势,咬了咬牙道:“苏娘子自是金枝玉叶,身边走动之人,也多是富家官宦子弟,名门望族之后,在下不过区区一介草民,又怎敢不知轻重,厚颜与苏娘子走的太近?岂不是遭人非议,徒增烦恼?” 苏芩儿听到这话,表情一滞,却是不曾想过吕贤竟然因此不愿与自己太过亲近。仔细想过吕贤的话之后,觉着也有几分道理。古代门第观念极重,到了宋朝,科举取士虽已普及到白丁阶层,人人皆有入仕的可能,但普通百姓是绝对进不去士族大夫的圈子的。 吕贤说出那番话,全是自卑情绪在作怪,但听在苏芩儿的耳中,却是以为吕贤太过考虑门第,甚至有些自贬身价,便安慰道:“吕郎君何故自轻?岂不闻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吕郎君的才情,小妹是知道的,他日吕郎君高中一榜进士,前途也是无可限量。” 吕贤笑了笑,没有接话,心中嘀咕道:让我抄袭一下名人的诗词可以,让我去考进士?唐宋的文学水平,让后世学者都不禁咂舌,我能比的过他们的锦绣文章吗? 苏芩儿知道了吕贤并不是真的厌恶自己之后,稍稍有些释怀,复又说道:“再者,小妹也不过出身商贾之家,只是敬仰吕郎君的才情,想以文会友而已,却每每被吕郎君推脱。”说完,还嗔怨的瞪了吕贤一眼。 吕贤原本还想再解释一二,但看到苏芩儿的目光之后,只是嘿嘿一笑,索性装傻充愣。苏芩儿见到吕贤这副模样,觉着好笑,心道:看你日后还敢不敢再拒我于千里之外,哼。想到此处,苏芩儿忽然开口问道:“西寻妹妹是吕郎君何人?”说完,苏芩儿便有些后悔了,这话问的似乎过于突兀了一些。不过,话已出口,苏芩儿也不打算收回,反倒是神色认真的等着吕贤的回答。 听到苏芩儿提及西寻,吕贤回道:“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吧,往日里与我煎药送药的,现在家中的事物,也多由她操持。” 苏芩儿见吕贤的笑中并未带有异色,只是想起中秋之夜,西寻身上穿着吕贤设计的衣物,身上又涂着吕贤送的香水,心中有些不舒服,不疼不痒的说道:“吕郎君还真知恩图报,对西寻妹子照顾有加,小妹听平丘兄讲,那香水便是京城官宦,也不见得能用得上,吕郎君倒是豪爽。” 吕贤谦虚道:“本就是女人用的物件,再说,西寻就像是在下的妹子一般,家中琐事都是由她一人操持,无以为谢,送些稀罕物件,也是常理,担不得这豪爽二字。” 苏芩儿听闻“妹子”二字,眼中闪现一丝精明,嘴角不经意间扬起,却是有些狡黠…… 第四十九章 征召入京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河阳县的匪患虽然已经平定,但城内依旧戒严,百姓不得随意上街,董县尉则带人挨家挨户排查城内可疑之人,以免有漏网之鱼。 陈都头带人对被捕的七个匪徒进行了严刑拷打,得知他们本是邙山一带的流匪,因危害官道上货物的往来,被河南府巡检司带领校阅厢军进山围剿。他们的山寨被官军一把火烧了,死伤了不少人手,没了安身之处,只得一路逃窜,见河阳城小,才起了进城抢劫的念头。 周抚明见这批匪徒再无同伙,放下心来,向州府衙门递了个折子呈报此事,再者,西城焚烧严重,也得向州府申请笔款子,以抚恤灾民。 城内已经戒严,吕贤的宅子自然是鲜有人去了,那几个学画的小娘子纷纷差人与吕贤交代了一声,等过些日子再登门。不曾想,这才第三日,便有人敲门造访。 方妍的铺子暂时也关了,二郎闲在家中,听见有人敲门,声音急促,赶紧跑出屋来开门。打开门一看,正是董县尉带着人站在门外。 二郎赶紧给董县尉作揖道:“见过董大人。” 董县尉摇了摇手,说道:“你家吕郎君可在?” 此时吕贤听到敲门声也走了出来,董县尉一看到吕贤,也不跟二郎继续废话,带着人就朝吕贤走去。 吕贤心道:这董县尉正在城内搜捕可疑之人,该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了吧? 董县尉在平匪那夜,与吕贤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也隐隐识得他的相貌。待走到吕贤面前就开口道:“吕郎君,请随本官到县衙一趟。” 吕贤心中疑惑,便试探道:“董大人,出什么事了吗?何故要带在下去县衙呢?” 董县尉的表情似乎有些着急,也不想与吕贤解释,只是说道:“知县大人有请吕郎君过衙,本官也不知所为何事,吕郎君,请吧。”说完,董县尉与他身后的厢兵让出一条道来,吕贤皱了皱眉头,见对方有七八个人,心知今日逃脱不了,再者,也不一定衙门就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想到此处,吕贤索性也不再问了,跟董县尉拱了拱手,同他一道去了县衙。 进了衙门,并没有想象中的升堂问案的场景,大堂上空空如也,也让吕贤稍稍放下心来。董县尉打发那些厢兵继续到街上巡逻,他则领着吕贤绕到了县衙的后堂。 屋里此时坐着两个人,一个身着官袍,正是河阳知县周抚明,正在与坐在他上首的青衣中年人交谈,董县尉上前与二人一一行过礼,然后在周抚明耳边嘀咕了一阵之后,便退在一边,朝吕贤使了个颜色。吕贤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与此二人行礼道:“在下吕贤吕思齐,见过诸位大人。” 周抚明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吕贤,转头便恢复一脸笑容,与那中年人说道:“这人便是吕思齐吕郎君。” 中年人端坐在后堂正座,听到周抚明的介绍,眯着眼打量了一番吕贤,然后就不阴不阳的问了句:“嗯,不知这位吕郎君可识得河阳县的宣德郎?” 吕贤不知这人是谁,为何知县对此人毕恭毕敬的,还有,他怎么就突然问起宣德郎来?不过,吕贤也不敢怠慢,看样子,这个中年人地位不低,便老老实实回道:“回禀大人,在下识得那位宣德郎。” 中年人点了点头,语气不变的说道:“嗯,那就是你了,你且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随我进京。” “进京?”吕贤惊的直接脱口而出,一边的董县尉赶紧跳出来斥责吕贤不得无礼。那中年人倒是没有怪罪吕贤,心想不屑道:不过是个小地方穷小子,乍一听要进京,不惊讶才怪。 吕贤听到斥责,赶紧与那中年人行礼,算是赔罪,然后便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位大人,在下不过一个乡野小子,大人会不会认错人了?” 那中年人见吕贤如此啰嗦,还敢怀疑他认错了人,当时脸色就有些难看,知县周抚明赶紧出声跟吕贤说道:“吕郎君不得放肆,这位乃是京城来的特使,让你入京,不过是看上了你的画技,你且回家收拾去,明日一早,在北城门处候着,随特使进京,退下吧。” 听到周抚明的话,吕贤心中稍稍明白了一些让自己进京的目的,但是依旧不知到底是何人招见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问问,不想却被董县尉给带了出去。临出县衙,董县尉还一个劲儿的责怪吕贤刚才话太多,惹得那位特使不高兴云云,吕贤只得无奈的与董县尉赔不是,心中却不以为然道:感情不是让你进京。 出了县衙大门,吕贤满脑子都是疑惑,却无人能够作答。思来想去,他认识的人里面,唯有薛平丘是个官二代,应该是懂得官场里的门道,还得向他请教一番。想到此处,吕贤便直奔薛府而去。 到了薛府,门房小厮见是吕贤来了,也没去通报,径直带着吕贤去了正堂。走进一看,苏芩儿也在,却是让吕贤有些意外。苏芩儿似乎正在与薛平丘交谈,看样子,两人相谈甚欢。见吕贤到来,薛平丘与苏芩儿均是脸上一喜,薛平丘起身迎接吕贤,边笑边引着吕贤坐下,这才戏虐道:“正与苏娘子说思齐兄呢,思齐兄就登门了,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呀,哈哈。” 吕贤疑惑的看了看薛平丘,又看了看苏芩儿,看样子,两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关系。吕贤暂时忘了此行的目的,好奇的对这两人问道:“你们这是……?” 薛平丘脸上笑意不减,苏芩儿却抢先回答道:“前些日子,小妹对平丘兄多有冒犯,今日是登门谢罪的。” 薛平丘赶紧摆摆手道:“苏娘子刚刚不是答应在下,不提这桩事了吗?”苏芩儿歉意的与薛平丘点了点头,示意不再说了。 吕贤见二人不再有嫌隙,心中也颇为高兴,这样一来,大家日后见面也不会落得尴尬。见薛平丘打自己进门,笑容就没停过,就打趣道:“平丘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事让平丘兄如此开怀?不如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薛平丘笑了笑,神秘道:“便是与你说了,你也不会乐的。” 此时苏芩儿坐在吕贤旁边,薛平丘在对面,见薛平丘面色得意,忍不住在小声跟吕贤说道:“平丘兄正在拿你的事情打趣呢。” 吕贤好奇道:“我的事情?” 薛平丘见苏芩儿说出来了,也不藏着掖着了,笑道:“那日小弟应苏伯父之邀,与苏伯父吃了几杯水酒,苏伯父可是说了不少思齐兄被困苏府的事情,着实有趣,思齐兄也端的小气,此事也从未与小弟说起过。” 吕贤一听薛平丘说的是这事儿,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想起自己曾两次被苏定天给“绑架”,每次都还搞的那般狼狈,讪讪一笑,也并未责怪薛平丘。 苏芩儿与薛平丘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玩过头,惹怒了吕贤。薛平丘会意,这才止住了笑意,问吕贤道:“思齐兄今日造访,所为何事?” 一边的苏芩儿也是好奇的看着吕贤,吕贤两手一摊,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刚刚我被董县尉给带到了县衙,见了一个打京城而来的什么特使,要我明日随他进京,说的不清不楚的,也不知我进京去见何人,心中担忧,这才到平丘兄这里讨教一番。” 薛平丘听完吕贤的话,神色认真起来,问道:“可是官家的天使?找思齐兄入京作何?” 吕贤耸了耸肩道:“我哪里知道他是不是官家的天使,也不让我多问,说是因为画技才招我入京的。” 一边的苏芩儿听的也是眉头紧皱,但她对于官场的事情毕竟没有薛平丘熟悉,故而也未说话。薛平丘听了吕贤的话,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沉思道:“若是官家招你入京,也有可能,毕竟官家喜好文墨丹青,你的画技我是见过的,当得上一个“奇”字,引起了官家的注意也有可能,但若是官家的特使,定会带着文书,道明来意,不会说的如此含糊。” 吕贤认真的听着薛平丘的分析,寄希望于薛平丘能够推断出究竟是何人要见自己,免得自己晕头晕脑的入京,毫无准备。 顿了顿,薛平丘反问道:“那特使可曾长有胡须?” 吕贤回忆了一下,那位特使所说长得消瘦,但是颚下确实有须,便如实的告诉了薛平丘,后者点了点头,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特使因思齐兄画技而来,但是颚下有须,说明不是宫中采办,那便有可能是朝中哪位大臣。” 吕贤想了想那位特使跟自己说过的话,就不确定的与薛平丘说道:“那特使还曾问及我是不是认得宣德郎。” 薛平丘听完这句话,拍了下桌子,吓得吕贤与苏芩儿一惊。薛平丘这回却是神色笃定道:“这回无差了,定是蔡公相的长子,龙图阁学土蔡攸无疑了。” 吕贤听到蔡攸的名字,心脏砰砰跳的飞快,一个大宋朝绝对非主流的官二代,官场上,不仅不仗着自己权倾天下的老爹蔡京为非作歹,反而是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一个脚印,获得宋徽宗的宠爱,处处与自己的老爹作对,一度官拜宰相,封国公,任内不理政务,只知道跟皇帝说些道家神变之事,演市井淫秽之戏以邀宠,差一步就能在大宋朝一亿人口中脱颖而出,跻身于“六贼”之列。 吕贤的情绪半天才恢复过来,见薛平丘的表情更加凝重,好奇的问道:“平丘兄怎就这般笃定,是蔡攸要见我?” 薛平丘苦笑了一下道:“哎,思齐兄应是知道宣德郎入京已有月余,怕是不知道他入京作何吧?” 吕贤点了点头,薛平丘继续说道:“他乃是求官而去,走的正是蔡攸蔡龙图的路子,他父蔡公相善以文墨丹青取悦于官家,而思齐兄又精通奇异的作画之法,这次招你入京,怕是要以你的画技邀宠了。” 吕贤听到此处,反而放下心来,说道:“那也无甚大碍,我便画几幅画与他,他应该不会难为我了吧?” 薛平丘一脸苦涩道:“怕是思齐兄一去便回不来了。” 第五十章 佳人嘱托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吕贤见薛平丘表情不似玩笑,却又不明白何为“一去便回不来了”,难道其中隐藏着什么危险? 苏芩儿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襟,沉思了半天,才不确定的问薛平丘道:“平丘兄的意思是,若是官家当真留意思齐兄的画作,怕是要召他入画院做名画师?” 薛平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思齐兄无功名在身,怕是画师也做不成,只能做那任人摆布的画匠了,哎。”说到此,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听到这里,吕贤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此事的玄机在此,若是真如薛平丘所言,自己入京去给皇帝做个小工匠,那可真是有去无回,要老死在作院里了。 吕贤的脑子有点乱,但还不至于糊涂,此事只有两种解决方法,去或者不去。要是不想去做那被圈养起来的工匠,那就不能入京,那现在就得逃命,可是宋朝行政体制完善,莫说自己是否能躲得过朝廷的海捕文书,单单就是碰上一两个匪徒,自己的小命就算是玩儿完了。 吕贤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懊恼为何碰到此种事情,总是这般无力。求助似的看了看薛平丘,后者注意到吕贤的目光,也只是两手一摊,毫无应对之策,在河阳县里,薛平丘无论怎样胡闹都不成问题,可是到了京城,他薛衙内的招牌也不好使了。 苏芩儿心中虽是着急,也无计可施,在椅子上坐立不安。吕贤眼见二人都在唉声叹气,不忍让他们为难,便起身告辞。苏芩儿也站了起来,与吕贤同走。 坐在苏芩儿的马车之内,吕贤见她的眉头未曾舒展开过,就强装笑道:“苏娘子也无须这般为在下担忧,做个画匠也无甚大碍,起码性命无虞。” 苏芩儿眼角一挑,面色不悦道:“吕郎君说的是哪里的话?以你的才学,科举入仕才是正途,哪能去做那下人的活计。” 吕贤苦笑了一下,心道:你以为我愿意呀。 眼见马车快到吕贤的宅子了,苏芩儿一时又无主意,只能匆匆与吕贤说道:“吕郎君莫要自暴自弃,若是到了京城,提笔切不可尽力,晚上小妹与你送些银钱来,吕郎君也可在京城打点一番,小妹再去问问爹爹与娘亲,看京城里是否有人脉,如此,事有转机也未可说。” 吕贤见苏芩儿一脸关切的表情,心头暖暖的,但苏芩儿的钱他可不能要,刚想开口拒绝,不料后者脸上又显怒色道:“都什么时候了吕郎君还计较这些?若是吕郎君此次能安然而归,这钱吕郎君要双倍奉还小妹的。”说完,还责怪的瞪了吕贤一眼,吕贤只得讪讪的点了点头,不敢再言。 下了马车,与苏芩儿挥别之后,吕贤就把二郎与西寻叫进了正堂。二人见吕贤面带愁容,心中觉着奇怪,二郎好奇的看着吕贤道:“吕兄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衙门为难与你了?” 吕贤摇了摇头,心想将此事说给二郎与西寻,也不过是多了两人为自己担忧而已,便挥了挥手,示意二人听着:“明日我要随京城来的特使入京,此一去,怕是耗费些时日,你二人在城中也无事可做,不如回平尹村去。对了西寻,家中还有多少积蓄?” 西寻心中虽急于知道吕贤到底为何入京,但听到吕贤的话,也只是回道:“还有百余贯钱。” 吕贤点了点头道:“也是够了,这些钱也够你们过一阵子,现下已经九月,年底留香居的分红想必也能拿到手了,”说到此处,吕贤对二郎说道:“留香居的红契你要收好,年底你自去留香居把红利给领了,也好让大郎成家,若是还有盈余,你也可以给自己讨个婆娘。” 说到此处,吕贤不禁笑了笑,却是笑中有苦。 二郎见吕贤似乎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心中疑惑不已,焦急的问道:“吕兄弟不要吓我,此次入京所为何事?要不,我随你一同前去,还能有个照应。” 西寻也赶紧说道:“我也去。” 吕贤摆摆手,装作轻松道:“我这次入京是给京城的贵人作画,你们去了能做什么?还是老实的在河阳县待着。” 二郎讪讪的点了点头,西寻却是不肯罢休,执意要随吕贤入京,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吕贤百般劝阻不成,求助的看向二郎。二郎也不愿让西寻一个女子出远门,只得挺身而出,言明由他陪着吕贤入京,定会照顾好吕贤,西寻这才不情不愿的作罢。 晚上,吕贤一人站在庭院之中,望着夜空发呆,心中百感交集,莫名其妙来到这大宋朝,原本以为低调做人,混迹在泯泯众生之中,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应该不难,不曾想,面对几个粗鄙的匪徒,性命安全都没有保障,京城高官一个念想,自由便转眼不复存在,难道是自己错了吗? 吕贤摇了摇头,对月苦笑。 此时一阵敲门声起,吕贤知道定是苏芩儿来了。二郎跑出屋去开门,苏芩儿火急火燎的与吕贤进了正堂。 一进门,苏芩儿便将手上的包裹放在桌上,示意吕贤坐的近些,然后她便打开包裹道:“这里是五千贯的飞钱,听我娘说,在京城的万通钱庄可以兑换。”说完,将一沓盖着官印的暗黄纸张放在吕贤面前,然后又从包裹里取出两个鼓鼓的钱袋,说道:“这里面有些金叶子,京城居不易,这钱应该能应付你在京城的吃穿用度。” 然后又从包裹里取出一件衣裳道:“我娘说了,若是吕郎君去见那蔡龙图时,穿的富贵一些,兴许能让他对你的身份产生猜忌,这样,他也不敢贸然就把你送到作院,也能与你争取些时日,好用钱打点一下。可惜我家在京城并无商号,不然也能助你一助。” 吕贤见苏芩儿打一进门就开始喋喋不休,不禁笑道:“苏娘子真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在下都不知该如何感激于你了。” 苏芩儿停下手上的活计,将包裹又给安置好了,见吕贤一副笑容,忍不住嗔怪道:“你也真是的,还有心思打趣,早知如此,小妹也不用这般费事,看你入作院做苦力好了。” 听了这话,吕贤叹了口气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五十一章 多多指教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第二日一早,吕贤便带着二郎出了家门,与门外送别的西寻一阵交代之后,留下满面不舍的西寻,辞别而去。 到了北城门,因辰时未到,大门尚未开启。吕贤想了一夜,总算是将此事看开,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薛平丘之言,也不过是揣测之语,没准儿事情并没有那样糟糕,杞人忧天罢了。 二郎肩上挎着个小包袱,倒是一脸兴奋的表情,看来京城对他还是有莫大的吸引力的。 不多时,报时的钟鼓声响起,做买卖的百姓陆陆续续走出家门,忙活起自家的生意。吕贤远远望见几辆马车朝城门处而来,待走得近了,才发现并不是自己等待的特使,为首者,乃是薛平丘。 那些马车在吕贤身边停下,悉悉索索出来不少人,竟是那些学画的小娘子。薛平丘踩着马凳下车,走到吕贤身前拱手道:“今日思齐兄上路,我等前来送一送。” 吕贤翻了翻白眼,装作生气道:“平丘兄也不说些吉利话。”说完,便与薛平丘哈哈一笑。 吕贤见那些小娘子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打趣道:“我走之后,你们还需勤加练习画技,莫要等我回来,你们的技艺不进反退,让人笑话。” 雪静小娘子走了出来,得意的说道:“吕郎君不要小瞧了我们姐妹,我们可是得了吕郎君的真传了呢。嘿嘿,我可听说,京城的小娘子个比个俏的紧,吕郎君莫要被她们勾住了眼,到时候就回不来了。” 吕贤无奈的笑道:“你这丫头。” 方妍走了出来,笑盈盈的与吕贤说道:“过些日子,我们的铺子便能重新开张了,吕郎君就等着数钱吧。” 吕贤笑着点了点头,方妍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责的嘀咕道:“险些把此事忘了。”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件玉坠,上前贴着吕贤的耳朵说道:“苏姐姐说,今日就不来送吕郎君了,昨个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却是把这个物件儿给忘了,苏姐姐说这个能保佑人平安,嘻嘻,吕郎君收好,可不能丢了哦。”说完,将那玉坠偷偷塞到吕贤手中,退了回来,引得一众小娘子笑骂方妍也不害臊…… 正说着话,那个中年特使牵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而来,身后跟着四个官兵,身披软甲,头戴范阳帽,腰间挎着长刀,看着不像是普通的厢军。 吕贤赶紧上前与那特使行礼,这一路上还指望他多多照顾。薛平丘也凑了上来,从怀中掏出几块金铤,与那特使赔笑道:“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路上与弟兄们喝茶吃酒用,还望这位大人路上多多照顾。” 那名特使掂了掂金铤的重量,面露喜色,说话也客气多了,跟薛平丘和吕贤说道:“这位小郎君客气,我等奉命来请吕郎君,自然是不能委屈了他。你们速速话别,莫要耽误上路的时辰,我等在城外等候。”说完,与薛平丘吕贤点了点头,带着那四名军士朝城门而去。 “多谢平丘兄了。”吕贤与薛平丘道谢,后者只是摆摆手,示意这些都是小事。然后他的小厮从马车上将水酒拿下,酒盏分与众人。 薛平丘当先举杯,对吕贤说道:“思齐兄一路顺风,其余的,小弟也帮不上什么忙,唯有水酒一杯,聊表心意。” 方妍等人也是端着酒杯,笑嘻嘻的附和道:“正是,正是,吕郎君多多保重哦。” 苏府的阁楼上,苏芩儿扶着栏杆,远远的看向北城门处,微风拂面,吹散了她鬓角一缕细发,自言自语道:“最是不忍离别时,泪沾衣襟人千里。” 吕贤出了城门,又向后望了望薛平丘等人,却是有些失望,摊开手心,看了看那尊小巧的玉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须水镇外入京的官道之上,一个身着如意云纹锦锻,披着一条黑色细绒氅衣的俊美少年,眼睛微闭,表情漠然的坐在长亭之内抚琴。少年身后站着一个健壮的黑面随从,此时一只飞鸟从空中飞过,黑面随从快步走出长亭,吹了声口哨。那飞鸟似乎听到召唤一般,在空中盘旋个圈,便稳稳落在黑面随从的小臂之上,仔细一看,是一只灰色的鸽子。 少年依旧在闭目抚琴,黑面随从从鸽子腿上竹管中取下一支细小的纸卷,摊开扫了一眼,便又走入亭内,与那少年恭敬的说道:“京城那边已经安置妥当。” 听到这句话,少年的琴声戛然而止,睁开双目,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哎,老头子真是麻烦,早日将那人捉去见他便可,何苦这般费事,害我四处奔波。” 吕贤与二郎一人骑着一头骡子,跟在那名特使的身后慢行,那四个军士却是只能步行。这骡子自然是薛平丘给安排的。几人一路无话,走了大半天了,吕贤这才驱策骡子赶上那特使的高头大马,仰视道:“大人,此处距离京城还有多远?” 那名特使虽然一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拿人手短,对吕贤还算客气,回道:“早着呢,前方便是须水镇了,我等在那里稍事休整,晚上便能赶到西辅郡,明日戌时,就能到京了。” 吕贤点了点头,与那特使谢过,又放慢了速度,与二郎一起前行。 须水镇是个小镇,因为地处官道,往来多有旅人在此歇脚,所以慢慢变得热闹起来,街上多是酒家与客馆。吕贤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已是下午时分,路上只草草吃了点干粮,如今已是饥肠辘辘。几人找了家饭馆,由吕贤出资,大家饱餐了一顿,然后特使便催促众人赶紧赶路。 出了须水镇没多远,便见一座简陋的亭子,亭内坐一抚琴少年,吕贤骑在骡子上,边向前走,边好奇的打量着少年。正巧少年一曲终了,也抬起头,向吕贤看了过来,原本漠然的脸上,忽就露出一丝微笑,吕贤也条件反射似的回以微笑,心中却不禁一阵醋意:这男子生的也太俊了点吧?就这长相,怕是让不少女子都自愧不如,该不会是女扮男装的吧? 领头的特使只是稍稍看了那少年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并未多加留意,还道这是哪家的衙内。不曾想,那少年微笑着看着这行人,他身后站定的黑脸随从却走了出来,上前拦住吕贤这一行人,与那特使抱拳道:“敢问几位官人是否要去往京城?” 特使勒住了身下的坐骑,见对方是个随从打扮,也不屑与之行礼,但亭内少年衣着过于华贵,也不敢怠慢,故而只是有些不解的回道:“正是,我等正要前往京城。”这话似乎是说与那黑面随从听,但是特使的目光却是不时的望向那名少年,他两侧的四名军士脸上似乎有些戒备之色。 少年笑了笑,挥动了一下氅衣起身,远远的与那名特使拱手道:“诸位不要误会,在下也正欲前往京城,只是出来的急,未曾带够人手,眼下路上不太平,还想与诸位做个伴,一同进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特使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为难,不知此人是何底细,怎敢贸然答应?这时,那黑面随从悄悄的将一只鼓鼓的锦袋塞到特使的马鞍之上,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家少主要到京城打点自家的生意,又恐途中又匪徒出没,故而在此等人结伴而行,还望诸位官人行个方便。” 那特使摸了摸钱袋,随即满脸喜色,客客气气的与那少年笑道:“出门在外,应是相互照应,这位小郎君就跟在我们后面吧,料那歹人也不敢造次。” 少年嘴角弧度不变,与那特使微微颔首,算是谢过,闲雅的走到吕贤的身侧,打量了一眼吕贤,看得后者有些愣了,心中直惊讶道:皮肤竟然比苏芩儿的还好,该不会是卖艺的伶人吧? 少年也未与吕贤答话,只是淡然的一笑,便转头与二郎说道:“这位小哥,你的骡子作价几何?” 二郎此时同在惊讶,一个男人怎能生的如此俊美,听到少年的问话,只是呆呆的回道:“我,我并无出售骡子之意呀。” 少年见二郎表情呆滞,便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说道:“那便太遗憾了,原本还想着以三十两金子买下这位小哥的骡子呢。” 二郎听到那少年的报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接着便换了一副激动的表情,以从未见过的敏捷,从骡子上跳下,与那少年赔笑道:“这位郎君请,我看您是个实诚的人,骡子便卖与你了。”说完,还假模假样的用袖子擦了擦骡子背上套的鞍。 少年对着二郎笑了笑道:“如此,便谢过这位小哥了。” 二郎摸着脑袋嘿嘿的笑着,此时,那名黑面随从走了过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递给二郎,二郎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郎君太客气了,太客气了。”边说边将锦袋打开了条缝子,然后二郎的双眼差点被锦袋里的金色给刺瞎了双眼…… 吕贤见那少年举手投足间透着股贵气,长相又无半点瑕疵,直甩自己几条大街,心中不免有些羡慕,却嘴硬的不肯承认,心里愤愤的想道: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嘛,显摆什么,二郎的骡子还没我的健壮呢,真是不识货。 特使悄悄的将鞍上的锦袋塞到自己的包袱里面,然后便催促众人赶紧赶路。 二郎没了脚力,便只能走在吕贤的骡子身边,他收了金子,虽是步行,脸上却笑得跟朵花似的。 黑面随从此时紧紧的跟在少年的骡子旁边,看样子极为忠心。少年坐在骡子上,面上挂着一幅淡淡的笑容。吕贤见自己与那少年并肩而行,出于礼节,善意的与那少年拱手道:“在下吕思齐,敢问郎君尊姓大名?” 那少年转过头来,有些玩味的打量了一番吕贤,然后便莫名其妙的呵呵一笑,跟吕贤抱拳正色道:“在下韦云飞,请多多指教。” PS:各位看官,给些收藏与推荐吧,善斋在此谢过了 第五十二章 初到京城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秋高气爽,落叶枯黄,韦云飞悠悠的骑在骡子之上,像是极其欣赏眼前之景,忍不住念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然后便头也不转的与吕贤道:“吕郎君可是喜爱这北国之秋?” 吕贤在骡子上已经坐了快一天了,身体都快散了架,哪有心思去欣赏这萧条的黄土地,再者,他与这韦云飞并不相熟,所以只是勉强与他挤出一丝微笑,敷衍的回了句喜欢,心里却在着急,怎么还不到西望郡。 韦云飞也不生气,看着北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再往北的燕云之地景色如何?吕郎君可曾见过?” 吕贤顿了顿,想起了自己曾在北京的大学时光,不禁有些感慨,刚要开口,却忽然意识到,后世的北京,如今的燕云地区,还是辽国的领土,赶紧改口道:“不曾见过,不曾见过。”后者像是没有意识到吕贤急促的转折之音,叹了口气,遗憾的说道:“那里落入辽邦几近百年,我等自然是无缘一见,真乃人生一大憾事。” 吕贤自知那里将来总归回到版图之内,所以也并未感到有何遗憾,见一向以笑示人的韦云飞,脸上真有遗憾之色,便劝慰道:“云飞兄也无须介怀,万事皆有定数,强求不来的。” 似乎是吕贤的话果真起了作用,韦云飞听到之后,只是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晚上,吕贤等人在西望郡驿馆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匆匆出发,直到日暮西山,才走到皇城跟下。 吕贤在护城河边停下,左右扫了一圈绵延数十里的高大城墙,不顾周遭入城的行人,感慨道:“这便是东京汴梁城呀,真是宏伟。” 韦云飞在吕贤身边停下笑道:“雄伟?城内百姓有百万之巨,还显得拥挤了些。”这话听得吕贤不禁一阵咂舌,百万人口的大城市?这还是农业文明社会,同时期的伦敦巴黎罗马,怕是人口才刚刚过万吧?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朝代。 吕贤还在对着城墙感慨,已经上了桥的特使回过头来,像是看乡巴佬一样看着吕贤道:“吕郎君莫要耽搁,我还要赶着回去复命,速速与我进城去。” 吕贤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韦云飞,策动骡子走过十余丈宽的石桥,岸边密植杨树柳树,走得近了,便能看清粉白的城墙,朱红的门户。城墙高约十余米,城门外有瓮城,门从一侧开,那名特使跳下马来,与守门的军士交涉了一番,一行人得以入城。 此时已近夜幕,但透着城门,也能隐约看到城内万家灯火,竟似白昼。便是这小小的瓮城之内,也聚集着不少闲汉轿夫,遇到入城行人的召唤,喜滋滋的上前为期服务。 吕贤紧紧的拽着自己的骡子,满脸激动的神色,一边的二郎更是不堪,自打过了护城河,他的嘴巴就没合上过。一路走来,两边多是商铺,虽是夜幕时分,街上行人车驾也不少,来来往往,热闹不凡,不时就有拉客的活计上前介绍自家的店铺,均被吕贤笑着拒绝。 走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宽大的十字路口,那名特使转过身来,跟正看得意犹未尽的吕贤说道:“今日天色已晚,吕郎君可先在城内住下,等待我家主人得空召见。”想了想,又交代道:“城内客栈无数,吕郎君需将下榻之处告知与我,到时找你也容易些。” 吕贤哪里了解这京城的客栈,不知如何作答,一边的韦云飞不紧不慢的与那特使说道:“我等在德胜桥附近的熙瑞楼入住,”然后便看向吕贤道:“吕郎君意下如何?”吕贤只能木讷的点了点头。 那名特使看了一眼韦云飞,心中嘀咕道:熙瑞楼可是个消金窟,这个韦郎君看着像是此等富贵之人,难道这个乡巴佬似的吕郎君也是? 特使急于回去复命,不愿再耽搁下去,见事情已经说定,与众人辞别,带着军士转了个弯,慢慢的消失在人群之中。 吕贤对京城一无所知,二郎就更别说了。韦云飞跟他的黑面随从交代了几句,那黑面随从便去处理骡子去了。 此处距离熙瑞楼极近,三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一处气派的客栈,门口扎有彩帛装饰的高大门楼。那客栈的掌柜一见到韦云飞入门,笑盈盈的亲自出来迎客,进门是一条百步之长的长廊,直通楼梯,两侧是大厅,灯火燃的明亮辉煌,坐着不少食客酒客,廊檐下聚集着百十名浓妆艳抹的女娘子,只要酒客招手,这些人便风情万种的过去陪酒,看得吕贤又是暗暗咂舌,这里难不成是天上人间? 韦云飞对那些女妓熟视无睹,轻车熟路的跟掌柜要了两间“瑞”字号的上房,也不做停留,由掌柜的亲自带着他们三人去客房。 韦云飞身上未带任何行李,便跟着吕贤到了他的客房。房间内还有一门,内是卧房,外是客厅,家具陈设看着极为高档,二郎见到脚下铺着猩红的地毯,竟半天不敢下脚。 吕贤与韦云飞在客厅坐下,闻着淡淡的檀香,心中猜测道:这里一晚上怕是需要不少银钱。韦云飞也未看出吕贤的疑惑,示意二郎去下面要壶好茶上来,与吕贤说道:“吕郎君想必是第一次入京,在下不才,却是来过几次,今日赶了一天的路,身子都乏了,明日由在下带着吕郎君在城内逛逛,不知吕郎君意下如何?” 吕贤跟韦云飞谢道:“劳烦云飞兄为在下安排住宿,已是过意不去,怎敢再过多叨扰?” 韦云飞不以为意的笑道:“此次入京,不过是为了例行查账,也无其他事可做,何来叨扰一说?吕郎君莫要客气了。” 吕贤点了点头,也不再推辞,将此事应承下来。韦云飞起身离开后,店中一个伙计跟着二郎走了进来,热情的与吕贤二郎倒了茶水,询问他们是去大堂用餐还是在房内进食。 吕贤赶了一天的路,腿肚子都软了,也懒得下楼,吩咐小二将店内的特色菜各来几样,他们就不下去了。小二领命而去。 二郎见小二离去,这才激动的与吕贤说道:“嘿嘿,还是沾了吕兄弟的光,我二郎也算是来过京城的人了,这里可真气派,比咱河阳县的万福楼强上百倍。” 吕贤见二郎脸色通红,笑道:“是楼下的小姐们比咱河阳县的强了百倍吧?”一句话说的二郎脸色更红,刚刚上楼之时,吕贤就注意到二郎那不自然的表情了。 说着话,便有五六个挎着篮子的小贩在门口张望,其中一个探头探脑的与吕贤说道:“这位郎君,可要尝尝咱家的鹿肉?”另外几个见吕贤脸上并无厌烦之色,纷纷开始介绍开了,什么螃蟹,羊蹄,杏仁,点心等等。 此时店内的伙计也端了饭菜进来,吕贤赶紧偷偷问道:“这些不是你店里的伙计吧?”后者看了看门外等候的小贩,又看了看吕贤,笑了笑道:“这位郎君怕是打远处而来,那些自不是咱熙瑞楼的伙计,都是街上游走的小贩,售卖的也算是特色风味,这位郎君可以尝一尝,不过却是要另外给些赏钱。” 吕贤点了点头,有些恍然大悟,心中却是疑惑:这不是与你们抢生意吗?就这样放他们进来,真是奇怪。 吕贤见那些人站在门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也不忍心拒绝,挥手让他们进来,每人的小吃买上一份,给了他们一些赏钱,这些人这才与吕贤作揖离开,寻找下一个买家去了。伙计见吕贤也无其他吩咐,便行礼告退,临走时还不忘问一句:“这位郎君可要几个会唱小曲儿的小姐过来伺候着?” 吕贤听了这话,脸上一红,心想:这要是把苏芩儿的钱花在她们身上,自己可真就是一等一的败类了。想到此处,赶紧跟伙计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见二郎也是笑呵呵的在看自己,吕贤只得尴尬的说道:“吃饭,吃饭。” 第五十三章 游逛京城(一)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韦云飞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桌上简单的放了几样小菜,一名长相乖巧的女娘子在一旁伺候着斟酒。韦云飞浅尝一杯,此时门外传来几声有规律的敲门声,那名女娘子也不待韦云飞吩咐,放下酒壶,款款的前去开门,入门者,却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这名胖乎乎的中年掌柜一进门,就赶紧上前与韦云飞行礼道:“刚刚多有冒犯,还望少东家赎罪。” 韦云飞端着酒杯在眼前打量了一番,却是说道:“这兰芷酒的味道比去年香醇了许多。” 胖掌柜眼珠子转了转,弓腰讨好道:“前些日子收到少东家的信,特意备下的。” 韦云飞放下酒杯,一脸笑意的看着胖掌柜道:“那你何必凑趣?”说完,还饶有意味的看着对方。虽是一脸笑意,人畜无害,但是胖掌柜却赶紧说道:“小的多嘴了。”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韦云飞问道,那名乖巧的女娘子非常有眼力的将他手上的杯盏倒满,站在一边。 胖掌柜想了想,说道:“那伙计按照吩咐,不经意向那位郎君提起,是否需要卖唱的小姐,可是被拒绝了,还红了面皮,看样子,那位郎君似乎,咳咳,似乎不经人事。” 韦云飞一听这话,嘴角挑的更高了,说道:“或许是楼下那些货色入不得他的眼,明日我自带着他在城中闲逛,你安排几个姿色上等的,待明日我等回来,也无须问他,直接送入他的房中,呵呵,哪有不爱美人的,是吧萱儿?”最后几个字,却是对着那名乖巧的女娘子说的,引得后者娇羞不已,胖掌柜赶紧低头,不敢多看二人的打情骂俏。 顿了顿韦云飞又问道:“这些日子京城可有什么消息?” 胖掌柜抬起头来回道:“前些日子,因邓洵武邓枢密反对蔡童二人的联金抗辽的提议,朝廷暂时平静了下来,后来不知为何,官家又动了这个念头,还派了平海军指挥使呼延庆出使金地,月底应该就能出海,这回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韦云飞听了胖掌柜的话,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挥了挥手,胖掌柜一看,赶紧行礼退出。 待胖掌柜离开,韦云飞收起了笑容,酒杯放在嘴边,眼睛看着远处,一时有些晃神。此时,那名叫萱儿的女娘子见天色已经不早了,就轻轻的问了句:“少主,天色不早了,今晚可要奴家伺候?”说完,暧昧的看了一眼韦云飞,后者见状,轻轻一拉萱儿的纱袖,萱儿便落入他的怀中,轻佻端着她的下巴,笑了笑道:“那人不经人事,我韦云飞可不能薄了红颜,呵呵。” 一句话说的怀中佳人娇笑不已,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屋内春光大好…… 第二日一早,二郎刚刚打开屋门,要给吕贤打些洗脸水,就见韦云飞的黑面随从直愣愣的杵在门外,吓得二郎一惊。那黑面随从似乎也不是个话多之人,无视二郎直抚胸口的模样,不冷不热的说道:“我家郎君正在大厅等候吕郎君。”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吕贤系好腰带,从卧房走了出来,听到了那黑面随从的话,便催促二郎赶紧打水,不要让对方久等了,显得失礼。 收拾妥当走下楼来,大厅里也没什么客人,廊檐下也没了昨晚上的莺莺燕燕,韦云飞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饮茶,见到吕贤走来,便笑着与之打了招呼,彼此寒暄了一番,便要带着吕贤游逛东京城。 吕贤心中有些担心,若是那名特使来找他不见怎么办。韦云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道:“可在柜上留句话,我等去了南城大相国寺,到时他自然能找见我们。”吕贤这才定心。 出了熙瑞楼,四人朝北而去,再过德胜桥,到了昨日他们与那特使分别的地方,一边的韦云飞虽闲庭信步,却也不时的与吕贤解释一二。到了东十字大街,往西拐了个弯,此处便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往里走去,依次是中瓦,里瓦,大小勾栏五十余座,韦云飞解说道:“此处以莲花棚,牡丹棚,夜叉棚,象棚最大,也最是热闹,艺人在此卖艺,看官多达数千人,昼夜不停。”听得吕贤暗暗称奇,在他的印象里,古代百姓似乎一年到头都在为口食忙碌,常常还要饿着肚子,却不知宋朝的百姓竟然还有余钱到大型剧院消遣。 因是出来的早了,几人都未曾吃过早餐,不过此时街边店铺,游走的小贩,大多在售卖早餐,听那吆喝,有卖粥的,包子,油饼,枣糕,灌肺,酪面,桂花汤,乌梅汤,蒸芋、猪羊血羹、烧饼、甘露饼……数不胜数,吕贤边走边四处打量,真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韦云飞与他身后的黑面随从交代了两句,其余三人继续朝前走着,不多时,那黑面随从就捧着几个拳头大的包子而来,递给吕贤与二郎,韦云飞在一边笑道:“看吕郎君也是个读书人,到了京城,怎能不尝尝这太学馒头(包子),讨个彩头?将来吕郎君若是能入太学深造,离那天子堂也只有半步之遥了。” 吕贤还未开口,一边的二郎听到这小小的包子竟有如此彩头,赶紧狼吞虎咽吃了起来,管他是不是读书人,先吃了再说,没准儿还真能当官儿呢。 吕贤咬了一口包子,内有肉馅,汤汁充盈,鲜美无比,忍不住多吃了几口。见韦云飞只是在一边看热闹,并不动口,韦云飞笑了笑道:“在下不喜食这馒头。”说着话,有个头戴黑色纱帽的小哥走了上来,腋下夹着一只大瓮,上前跟吕贤等人问道:“诸位郎君可要来一碗荔枝汤?” 韦云飞笑道:“一人来一碗。” 那小哥利索的从背后的竹篓里掏出瓷碗,将瓮里金黄的汤汁倒入,每人手上都拿了一碗。 “一碗三个铜板,一共十二个,诸位郎君好喝好喝。”那小哥与众人作作揖笑道。 黑面随从从怀里拿出一些铜板交与这小哥,却是明显多了,那小哥疑惑的看了看众人,韦云飞笑了笑示意这是赏钱,那小哥顿时喜的眉开眼笑,又与众人作了作揖。 吃完包子喝完汤,那小哥收回瓷碗高兴离去,众人继续前行。路过一处潘楼酒店,楼下极为热闹,买卖衣物,字画,犀角,玉器,各色肉食,水产,跟后世买卖年货的集会不遑多让。 吕贤见二郎忍不住要上前见识见识,也不阻拦,他与韦云飞站在街边,感慨道:“若非云飞兄今日带我游逛京城,我还真不知道京城竟然繁华如斯,真是开眼界了。” 韦云飞像是不喜这边水产的味道,从黑面随从手上接过折扇,摇了几下,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天下货物,莫不云集于此,天下银钱,莫不供着京城花,想不繁华也难。”说完,指了指街口南边那一排雄伟壮美的房屋楼宇道:“那里是界身巷,金银采帛交易的地方,一笔买卖下来都是数以千万计,便可知京城有多少钱了吧?” 吕贤惊讶的望着那排宽阔高耸的店铺,心中觉着太不可思议了,一笔交易就能有数以千万计,同时期的其他国家,举国有多少钱财?怪不得说宋朝的GDP占了全世界的百分之八十,看来也不是无的放矢了。 第五十四章 游逛京城(二)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缓缓的从界身巷走过,吕贤心情复杂的看着宋朝的“华尔街”,一时心中有些浮想联翩,华尔街他是没戏了,但是这界身巷,他这辈子能不能堂堂正正的走进去一次呢? 吕贤的表情落在韦云飞的眼中,见他眼中似乎透露着点向往,微微一笑,摇了摇折扇,却是没说什么。 一路走下来,发现这京城除了店铺多,就属勾栏瓦舍,妓馆最多,甚至到了街口,远看大相国寺时,发现寺庙的对面赫然是一座妓馆,浓妆艳抹的女妓或热情的朝路人招手,或慵懒的凭栏倚坐,那一边,不时的有几个身着黄色僧衣的和尚,打着佛号,从芸芸众生中走过,吕贤忍不住笑道:“这可真是一面红尘,一面净土,苦海虽无涯,也无回头意。” 韦云飞听到吕贤玩笑之语,一把合上折扇,饶有意味的跟吕贤笑道:“这才是大隐隐于市,不知吕郎君可有意在这滚滚红尘之中,笑看无上净土?” 吕贤听到此话,恰巧又瞥见妓馆前的那些曼妙身姿,不由的尴尬一笑,青灯古卷始终没有红袖添香来的惬意。 韦云飞见到吕贤这副表情,笑意更浓,却不再打趣,反倒是与吕贤在人群中快走了两步,躲过了一辆运酒的独轮车,然后这才说道:“吕郎君来得巧,这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被吕郎君赶上了,里面货物万千,热闹的紧,不输于那州桥夜市。” 吕贤与韦云飞并肩,二郎与黑面随从跟在后面,由于街上行人太多,四人只能缓缓朝相国寺挪动。待走的近了,吕贤才知道韦云飞所言不虚,大门处,多是售卖飞禽走兽的小贩,粗略估算一下,竟有百家之多,飞禽,猫,犬,无所不有,看来宋人也极是喜爱遛鸟斗狗之事,人声鼎沸,兽语不绝。 进了山门,售卖的多是日常之物,竹席,屏帐,干果,腊肉,通往后殿的走廊内,也多是售卖刺绣,头饰,花朵,丝带等物。此时打后殿出来一阵哄笑声,勾起了吕贤的兴趣,不自觉的凑了过去,发现一个摊前,聚集着不少人,围成一个圈,中间站着一个中年人,看打扮还挺斯文,只是不知为何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周围的人,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韦云飞见吕贤似有上前凑趣的意思,与那黑面随从打了个眼色,黑面随从便快步走到人群处,挤开一条道路,韦云飞与吕贤二郎赶紧跟了进去。或许是后续围上来的人人太多,二郎走在最后,身后压力却不小,一个踉跄就要往前倒去,又不敢碰触韦云飞,两手只得撑在吕贤的后背之上,于是,吕贤就被狼狈的推到了人群中的圈子内,幸好那位垂头丧气的中年人双手托了他一把,不然非得当众出丑不可。 吕贤与那中年人善意的笑了笑,正想退回到人群中,不料身后传来一个起哄的声音:“又有位郎君要来试试手气啦。”话音刚落,四周响起一片叫好声,吕贤转头一看,起哄的却是摊主,中年人叹了口气,同情的看了吕贤一眼,便退出了这个圈子,钻进了人群之中。 吕贤见那摊主刚刚说的是他,正要解释误会的时候,那摊主笑盈盈的与吕贤说道:“还是这位郎君识货,”说完侧身指了指他身旁柱子上挂着的一幅画笑道:“此乃正议大夫郭淳夫为三司使吴中复所绘的《秋景平远图》,这位郎君请细眼瞧。” 吕贤有些摸不着头脑,看样子,这个摊主是误以为自己要买这幅画了。不过,听到正议大夫郭淳夫的名号的时候,吕贤心中暗暗一惊,此人是宋神宗时期著名的画家,连他学过的艺术史里面都有提及,擅长山水画,与李成并称“李郭”,名列“李、郭、范、米”的“北宋四大家”之一,他的画应该是价值不菲的,吕贤可没那闲钱去附庸风雅,赶紧与那摊主拱手道:“得罪,得罪,在下并无购买之意。” 原本吕贤以为说出此话,顶多被摊主责怪他搅和生意,谁知,吕贤话音刚落,人群中却是喝彩声响成一片,那摊主也是笑呵呵的与吕贤说道:“这位郎君说笑了,小老头这画也不售卖,而是要博的,一百文一支针镖,”说完,又指了指他身后三四米开外处,悬挂在墙上的一只八卦盘说道:“这八卦盘上有八八六十四卦卦名,待会儿小老头转动卦盘,这位郎君用针镖投掷,若是能射中乾卦,这副《秋景平远图》您抱走,若是射中坤卦,小老头再赠送郎君十支针镖,如何?” 吕贤还未开口,人群中又开始起哄,看样子热情比吕贤还高。吕贤笑了笑,心道:“这应该就是宋人的关扑售物了吧?还真是有趣,这么名贵的画都敢扑卖,也不怕被哪个手气好的人用一百文给抱走。” 吕贤朝人群中看了一眼,见韦云飞站在人群中,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模样,索性也不询问他的意见了,又见周围起哄声不断,若是不应下来,估计就要当场被鄙视,有些无奈,便跟摊主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买上十支针镖,中与不中,权当一乐了。” 说完,向二郎使了个眼色,二郎见状,费力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将一贯钱放在摊主面前的桌上,站在吕贤身边,低声说道:“吕兄弟,刚刚我听边儿上的人嘀咕,之前那人投掷了一早上,耗去了七八十贯钱也没中,咱要花这冤枉钱吗?” 吕贤无奈道:“还不是你将我推了进来,哎,就当一乐了。”说完,上前从笑呵呵的摊主手上接过针镖,退到方才的位置。那摊主收了钱,笑的脸上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心道:这十镖用完,能不能收手却是难说,嘿嘿,这画值两百贯,若他收不住手,也不消多,再费个五六十贯,我就赚了四百贯了,到时候便是输了这画也不亏了,嘿嘿。 再说吕贤站定位置,那摊主回身走到脸盆大小的八卦盘边,用力的转了一下,便笑着与吕贤说道:“这位郎君可以投掷了。” 吕贤捏着飞镖,不经意看到那摊主似乎再与人群中叫的最欢的几个人使眼色,心道:娘的,中道了,被人一起哄就掏钱,我这死要面子干什么?想到此处,吕贤便有些赌气似的用力扔出一支针镖。 “遗憾遗憾。”摊主稳住八卦盘,一脸惋惜的说道。此时人群中又传来一阵喊声:“再来一支,再来一支。” 等射到第九支针镖的时候,吕贤觉着韦云飞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嘲笑的意味,不禁有些怒气,被一个小白脸嘲笑的感觉还真是不舒服,特别是一个看着毫无瑕疵的小白脸。想着尽快扔完,早些离开,吕贤随手将针镖扔出,本不打算看结果了,谁知人群中竟是一阵冷嘶声,吕贤这才仔细一看,针尖竟然稳稳的扎在“乾”字的右下角。 此时摊主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八卦盘,吕贤也有些不敢相信,倒是二郎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呼出声来:“中啦,中啦,哈哈。” 伴随着喝彩声,摊主一脸不乐意的将画摘了下来,极为不舍的递给上前取画的二郎。二郎将画卷好,笑嘻嘻的与摊主做了个辑,却是让后者更加气恼。 此时周围的人,见无热闹可看了,便渐渐散去。那摊主见吕贤要走,赶紧出声道:“这位郎君,我这儿还有别的好物件,你可要再博一博?” 吕贤笑着摆手拒绝,带着二郎到了韦云飞处,“谦虚”的笑道:“让云飞兄见笑了,没想到今日还有这等手气,一贯钱博一副名画。” 韦云飞也不点破吕贤的得意,顺着他的话恭喜道:“吕郎君出手不凡,也让在下开了眼界。”二人恭维了一番,吕贤顿时心情大好。眼见天色已近正午,便打算先离开此处,找个地方歇脚吃饭,吕贤暗暗交代二郎小心看护手中画,然后心中忍不住得意道:宋代的画在后世能拍卖出个天价来,万一哪天自己能回到后世,应该能在北京三环买套大房子了,剩余的零头还能交物业费呢。 几人出了相国寺,吕贤与二郎一脸喜色,韦云飞表情平淡,引着众人沿着南门大街向西而去,而跟在他身后的黑面随从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第五十五章 他乡故知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这南门大街,要说最负盛名的,当属南食店,内中多售江南菜色,在这北国之地,也算是独树一帜,美味不凡。再者,城内江南客商极多,故而店中生意可见一斑。 韦云飞带着吕贤与二郎悠悠行至南食店门前。二郎听了吕贤的话,紧紧抱着那副画卷,生怕被歹人觊觎。吕贤打量了一番南食店,见此店门前用长条木及各种花样重叠,扎成结彩的牌楼模样,上面挂着宰好的成片猪羊,竟有二三十头之多,门面窗户处,以彩帛装饰,显得多了几份贵气。 还未进门,就见四五个凶神恶煞的伙计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郎君轰出了店外,韦云飞轻巧的站在一边,拽了一把吕贤的袖子,吕贤这才躲了过去,感激的对韦云飞笑了笑,后者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看看再说。 只见那位郎君被几个伙计轰出了店外,便被一把推翻在地上,这位郎君满脸不服气,站了起来,对着那几个伙计骂了起来:“你们这帮恶仆,怎的?是要店大欺客吗?我不过说了几句你家卖下酒的厨子(厨师)做的菜少了几分味道,你们便这般对我,大家伙与我评评理,此事是谁理亏?” 此时门外站着的多是要入店吃饭的人,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何事,但是听那位郎君的一面之词,却也觉着是这南食店的不对,客人只是叨念几句菜做的不好,就被如此恶相相对,这哪里是经商之道?一时间,店外围着的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声讨起这帮行凶的伙计。 此时食店的掌柜走了出来,见众人都为那位郎君说理,一时气急,对着那郎君破口大骂道:“你这厮三番五次到此闹事,挑三拣四的不说,还净诽谤我店,怎还敢说是我店大欺客?” 那位郎君面对四五个伙计也面不改色,大声喝问道:“你开店,我花钱在此吃饭,饭菜做得不合咱的胃口,还说不得了?” 此时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眼见这掌柜的也未将此事说清道明,还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众人难免以为这位郎君可能是口刁了一些,说了几句不满之词,竟然被人打了出去。更何况此时那位郎君明显处于劣势,自然博得众人同情,一时间,围观的人又讨论开来,口中之词,却多是对食店不利。 “都围在此处作甚?不知此处是天子脚下吗?”随着一声粗犷的吼声,人群自动分出一条路来,几个身着湛蓝官服,头戴四方黑纱高帽的人,挎刀而来。韦云飞悄悄在吕贤耳边道:“这是巡街的军辅。” 原本还一脸凶意的伙计,见到这一行人,顿时失了之前的气势,忍不住想往后退。那位郎君见到军辅到来,面露得意之色,上前理直气壮的与他们说道:“几位公差大哥,这南食店店大欺客,还请几位公差大哥与我做主。” 那掌柜的见到这些军辅,心中也暗叫不妙,赶紧上前作揖道:“几位差爷莫要听那厮乱言,我南食店何来欺客一说?都是那厮无故生事,扰了咱家的生意,这才将他赶了出来。” 领头的那位军辅,面色阴沉道:“我等弟兄只管巡街,不管你家店内之事,我且问你们,是谁先动的手?” 那郎君连忙委屈的回道:“是他们,四五个膀大腰圆的伙计将我给轰打了出来,众目睽睽,在下不敢说谎。” 那掌柜的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一口咬定是对方先滋事,他们这才将此人“请”出了食店。一时间双方当着领头的军辅吵吵开来,听得那军辅面色越来越黑。 此时,一个穿着还算得体的路人站了出来,与那军辅做了个辑道:“公差大哥,小的却是亲眼看到南食店的伙计如何对这位郎君老拳相向的,粗鲁之极,小的乃是旧曹门街下马刘家药铺的大学徒,姓张行三,愿为这位郎君作保。”说完,还扭头与看热闹的人大声说道:“大家伙来也说个公道话吧。” 那名军辅听见有人愿意为那位郎君作保,心中已经信了那位郎君七分,又朝众人正色道:“还有谁愿意为他作保?” 那名郎君眼见形势对他越来越好,自然是连连朝众人拱手,此时他忽就看到怀中抱着画卷的二郎,却是将目光看向了二郎身前的吕贤,行了个礼道:“这位郎君想必也目睹了适才发生的事情,可愿为在下做个保,以惩治恶商?” 吕贤此时心中有些忐忑,忍不住腹议道:我跟你非亲非故的,干嘛要给你做保呀?那些看热闹的人也真是的,好好看你们的热闹就是了,充什么大个儿? 此时众人的目光落在吕贤身上,就连那几个军辅也是看向了吕贤,吕贤心道:保人要不要上堂?要是去了可真叫一个麻烦。不过这么多人众口一词,他还能怎么说?只好与那几个军辅拱手道:“我也愿意作保。”说完,心中更是忐忑不安,不自觉的望向韦云飞,后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些无聊的在转动着手上的翠玉扳指。 那军辅见吕贤表态,接着陆续又有三五人愿意作保,便对南食店的掌柜说道:“你还有何话可说?是要与这位郎君道歉,还是与本差走一趟?” 那掌柜的见形势比人强,只得服软,有气无力的说道:“小的知错了,小的这就与这位郎君道歉。”说完,郑重的与那位郎君行了个大礼。 “尔等老实一点,不要生事,免得去吃那牢饭。”这些话,却是军辅对那几名伙计说的,吓得后者连连点头作揖,看得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军辅们走后,店前围观的人也做鸟兽状,慢慢离去。吕贤见自己出言作保,却并没被带回衙门大堂,心中一松,不过看了看店门口有气无力的掌柜,心道:这回得罪了掌柜,怕是无缘再去吃南食店了。 此时那位郎君面色得意,南食店掌柜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那位郎君,领着伙计们进了门。那位郎君对着他的身影轻蔑道:“叫你还敢欺客,哼。”说完,便笑着与给他作保的人一一行礼,等到了吕贤这边,那位郎君却是多看了两眼,出乎意料的上前说道:“在下河东陈定陈新宇,多谢这位郎君方才仗义执言。” 吕贤赶紧回礼,笑了笑道:“在下吕贤吕思齐,新宇兄客气了。”此时二郎抱着画卷,听到对方的话,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吕贤的后腰,轻声说道:“吕兄弟,你不是也是河东人氏吗?何不打听一番?兴许能找到宗族。” 吕贤撇了撇嘴,心中埋怨二郎道:“老子那是诓你们的,你还当真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二郎这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陈新宇却离二郎不足半米,二郎的话全数落在他的耳中,于是便激动的与吕贤说道:“想不到吕郎君也是河东人氏,这可当真是缘分,吕郎君今日出手助我,竟又是在下的乡党,真应了汪大学士之言,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实乃人生幸事,前方不远便是咱河东会馆,走,今日定要给小弟面子,由小弟做东,招待吕郎君。” 说完,陈新宇拽着吕贤就要走,吕贤一时有些慌张,不知如何是好,回头望向韦云飞,后者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道:“吕郎君能在京城遇到乡党,实属幸事,河东会馆,在下却不便前往,正巧在下手头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再会。”说完,韦云飞笑意离去,不自觉的,食指捻动了一下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PS:请诸位看官给些推荐吧,善斋在此谢过了 第五十六章 河东会馆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这陈新宇不知是极为好客,还是感念吕贤刚才为他作保,一路拉着吕贤的袖子也不放手,生怕吕贤改了主意,不给他做东的机会。二郎紧紧的跟在二人身后,也是怕一个人在这偌大的京城里迷了方向。 这河东会馆看来挺远,三人穿街走巷将近一炷香的功夫,总算是到了一条清净的巷子,吕贤见这百十米的巷子里竟没有多少人,再抬头一看,一处普通的青砖民宅,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红字的匾额,行书书写着“河东会馆”,怎么看都有一股子江湖气息,忍不住猜测道:“这里该不会是什么黑社会的地下香堂吧?” 这边吕贤正站在门口胡思乱想,二郎也有些犹豫,想要上前劝说吕贤还是不要进去为好,一边的陈新宇一摆袖子,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吕郎君快快请进,里面都是咱河东人,这里也算是河东人的歇脚点了。” 吕贤见陈新宇长着一张成熟老实的娃娃脸,不像是歹人,便回了个同请的礼,二人一同进了门,只见这座院子里,两边各有七八间厢房,虽排列整齐,却有些残破。正前方是一间宽大的上房,里面似乎凌乱的坐着不少人,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到里面传出的谈笑声,看来应该是平日里聚集的地方。 韦云飞与吕贤辞别,一路走来,不知被多少年轻的小娘子红着脸偷看,韦云飞却只是笑了笑,也不理会。走了没多远,他的黑面随从便从人群中闪现了出来,恭敬的向他点了点头,便一言不发的跟在他的身后,随他在街上慢行。 到了熙瑞楼,韦云飞在房间里坐定,这才一脸不满的与站在桌边的黑面随从说道:“演技真差,那么多保人,偏偏只与吕贤交谈,也不怕露出马脚。” 黑面随从听了韦云飞的抱怨,也没敢开口解释,只是垂着头听着。顿了顿,韦云飞叹了口气道:“这边事情先交给陈新宇吧,码头的商船今晚是否能准备妥当?” 黑面随从点了点头,后者继续说道:“明日一早,我随船队出海,到了海州,与另一只船队汇合后再一路南下,你去通知船队纲首(船长),明日东水门闸门一开,船队就起锚开拔。” 黑面随从点了点头,拱手准备离去,韦云飞又道:“待萱儿回来,让她带着账本自来这里。” 黑面随从领命而去。韦云飞站了起来,收起了平日里那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过往的行人,眉头一皱,自言自语道:“不过也是常人,胸无大志,胆小懦弱,费力招揽有何益处?真不知道老头子念得是什么经?越老越糊涂了。” 再说河东会馆里,陈新宇热情的将吕贤介绍给屋里的其他人,并将今日南食店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众人听,直夸吕贤这位老乡仗义执言。 众人一听吕贤也是河东人氏,还帮了陈新宇,纷纷起身,亲切的与他自报家门,不时的还感慨两句“出门在外,还是乡党亲近”等话。吕贤也赶紧面带笑容的一一与众人回礼,谦虚了回了几句“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之言,心中却是在不停的埋怨:我真不是河东人,你们这么热情干嘛?哎,这谎要怎么圆?不是说两个陌生人之间建立联系的最远距离是六个人吗?这里都快十六个人了,跟火星人建立联系都没问题了。 吕贤幽怨的看了一眼二郎,后者正坐在靠门处的方桌边,吃着干果,津津有味的看着众人在与吕贤寒暄。见吕贤眼神瞟来,得意的冲他笑了笑,似乎在说“你看,还是二郎我聪明吧?这里是河东人在京城的老窝,准定能找到你的亲人。” 果不其然,众人坐定之后,便开始套磁,询问吕贤是河东哪里的人士。陈新宇坐在吕贤身边,嘿嘿一笑道:“却是忘了问吕郎君这个问题了,真是失礼,在下乃河东静乐县人士,不知吕郎君……?” 吕贤尴尬的一笑,刚想用脑袋受伤,记忆不全这个借口搪塞一下,却见屋里坐着的人纷纷起身,朝着大门处行礼。吕贤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拄着一人高的拐杖进了门,陈新宇距离屋门最近,赶紧上前搀扶。 “见过沈公。”众人纷纷朝那老者行礼道,吕贤也不敢怠慢,跟着众人行了礼。 那老者身着一身暗黄的员外服,头上一顶东坡帽,长须飘飘,表情严肃,看上去颇为德高望重。陈新宇小心的搀扶着这位沈公,穿过几张桌子,在屋内的正坐上坐下。 沈公向众人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都坐下。陈新宇也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偷偷与吕贤说道:“这位是沈公,河东会馆就是由他老人家出资建造的。” 吕贤点了点头,恍然大悟,怪不得众人都对那老者这般恭敬呢。 沈公轻轻咳嗽了两声,眼神从众人身上扫过,说道:“今日老朽与诸位商议商议,这会馆如何维持下去,老朽年事已高,这会馆还要拜托诸位多……” 说到此处,沈公却突然停了下来,眼神落到吕贤身上,再也没移动半分,然后神情激动的想说什么,却又憋的脸色通红,最后大口大口的咳嗽起来,陈新宇与另外一人赶紧上前,帮着沈公拍了拍后背,顺了顺气,沈公这才稍稍恢复了一点,眼睛却还是盯着吕贤不放,看得吕贤有些莫名其妙。 众人此时顺着沈公的目光,也纷纷看向吕贤,不知出了何事。此时,沈公稍稍能平稳的喘气了,便又亟不可待的对吕贤问道:“那位小郎君可是吕望北之子?” 这句话听的吕贤更是摸不着头脑,还道是这位沈公是与他人说的。不过见众人目光纷纷落定在自己的身上,一副好奇的模样,吕贤这才明白过来,说的竟然是自己。赶紧起身与沈公行礼道:“在下吕贤吕思齐,今日受新宇兄相邀,也是头一次来这河东会馆,但不知沈公所讲的吕望北……” “那便对了,那便对了,呵呵,老朽还当是认错了人,吕贤,吕贤,正是这个名字,哈哈,望北老弟,你可以瞑目了,令郎已经找到了。”沈公激动的说完,已是老泪纵横。 第五十七章 陈年往事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吕贤与沈公的位置不过相隔两三米,此时沈公脸色通红,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竟是向吕贤走来。一边的陈新宇见沈公有些哆嗦,赶紧搀扶着他到吕贤的桌子上坐下,一边还疑惑的问吕贤道:“吕郎君,这是怎么回事儿?” 吕贤此时脸上的疑惑一点都不比陈新宇少,心道:我就是被你拉来吃酒的呀,这闹的是哪一出?难不成这沈公老眼昏花,将我误认作他人? 沈公坐下之后,因是离的近了,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是越看越激动,颤抖着捋起胡须来,不曾想用力过大,扯下了两三根长须,疼的沈公下巴哆嗦了一下。吕贤想笑又不敢笑,见屋里的人都围了上来,不禁有种压迫感,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该不会是组团来忽悠我的吧? 此时沈公开口了,端详着吕贤的脸说道:“正是,正是,连模样都无差,前年年末你上京赶考,就是在这河东会馆落脚,一住便是小半年,其后你因未曾高中,便消沉了一阵子,与老朽辞别,说是要出去游玩一番。老夫觉着你也应该出去散散心,便也未加阻拦,谁知,你这一去,便音信全无,老朽对不起望北兄呀。” 说完,竟又要落泪,吕贤赶紧给沈公说道:“请恕晚辈无礼,沈公莫不是认错人了吧?晚辈印象中,这河东会馆,却是头一次来,也不记得认识吕望北这人。” 话音刚落,那沈公竟气得对吕贤大喝道:“住口!你这不孝子,竟敢直呼乃父其名,还敢不认你的父亲,你,你,我,我今日是饶你不得!”说完,沈公气的就要拿起拐杖敲打吕贤。陈新宇赶紧一把拽住沈公那手臂粗细的拐杖,急切的劝慰道:“沈公莫要动气,莫要动气。” 吕贤刚刚被这一架势吓得跳了起来,委屈的看了看陈新宇,又看了看沈公,不知如何辩解,心道这沈公莫非要强行让自己给那什么吕望北做儿子?他图什么呀。 一边看热闹的二郎,原本以为这沈公认得吕贤,心中也是暗暗为吕贤高兴,总算是找到亲人了。谁知情势峰回路转,沈公竟欲棒打吕贤,二郎也有些为吕贤气不过,壮着胆子上前护在他的身前,不服气的向沈公说道:“你这老汉好生无礼,我家吕兄弟年初脑袋受了重伤,不记得前事也属正常,何故要殴打于他?” 吕贤见陈新宇等人听了二郎的话,就要翻脸,赶紧装作斥责二郎的模样说道:“二郎不得无礼,沈公德高望重,也是我未将事情说个明白,才致使如此。”说完,向气呼呼的沈公行了大礼。陈新宇等人的脸色这才舒缓开来,二郎见吕贤虽是斥责于他,不过却暗暗向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多言,这才讪讪的闭了口,站在吕贤的身后,不再说话。 沈公听到二郎的话虽对他多有不敬,不过也未生气,反而是收起脸上的怒气,不确定的想吕贤问道:“刚刚那位小哥所言可是实情?你果然伤了脑袋,前事不记?” 吕贤尴尬的一笑,摸了摸脑袋,将他惯用的那套说辞又与沈公,陈新宇等人说了一遍,然后一直栖身在河阳县云云。 沈公听了之后,也未生疑,反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自言自语道:“哎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老朽几次托人到你的祖籍江宁府寻你,都未有结果,原来有这层缘故,却是老朽错怪你了,来,坐在老朽身边,说说你这半年多的遭遇。”说完,沈公慈祥的看着吕贤,指了指刚刚吕贤坐的地方。 吕贤忌讳的看了看沈公的拐杖,后者却是笑骂道:“还怕老朽再打你不成?” 熙瑞楼里,韦云飞一边低头看着账本,一边跟坐在他身边的萱儿说道:“香水怎么样了?” 萱儿眨了眨眼睛,得意的一笑,回道:“已按照少主的吩咐,如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已用上了香水,还通过宫中的采办,往后.宫里送了些,听说,乔贵妃喜欢香水喜欢的紧,这阵子颇得官家宠爱,不知让宫内多少贵人嫔妃看着眼红呢。” 韦云飞点了点头,取下手上的翠玉扳指,轻轻的在印泥上沾了一下,在看过的账本末页按了下来,一个复杂的印记落了下来,一边用一条洁白的丝绸帕子擦拭扳指,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洛阳那边的香水作坊也建好了,加上河阳的作坊,应该是能供应京城的用量了,明日一早,我要随船出海,你找个时机,让香水在你的铺子里上柜。” 想了想,韦云飞补充道:“控制一下数量,你手底下那七家香料铺,每月限量供应,让一半人能买得到就行了。” 萱儿掩口一笑道:“萱儿明白的,对了,听说墨晚姐姐北上了,会不会来京城?萱儿已经一年多未曾见过墨晚姐姐了。” 听到这个名字,韦云飞淡淡一笑道:“怎么,想回到她的身边做事了?” 萱儿略有些嗔怪的看了韦云飞一眼,却是娇羞的说道:“萱儿自然是想一直待在少主身边的,少主也当真狠心,把萱儿一人留在京城。” 韦云飞微微一笑,面对佳人的秋波,却是没有说话,心中开始思量另外的事情。 吕贤坐在沈公的身边,不敢再否定沈公的话,生怕对方又是一拐杖打过来,到时候估计就得脑浆四溅了。 沈公拽着吕贤的手,安慰的说道:“苦命的孩子,你自小熟读四书五经,颇有你父的文风,十四岁便中了秀才,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哎,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落难在外,都是老朽照顾你不周呀。” 吕贤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却是不知如何答话。此时,陈新宇在沈公身边坐下,好奇的问道:“沈公,多听您说吕郎君的父亲,却不知您与他有何渊源?” 吕贤也是好奇的看着沈公,后者回忆起往事,一副再回首已是多年的神情跟吕贤说道:“你父姓吕名原,字望北,乃是江宁府人士,性子耿直,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十年寒窗,候得个知鼓城县事,当初你父的同窗多有劝阻,那鼓城县地处边陲,时有西夏军队入境骚扰,是个危险的苦寒之地,可你父却大义凛然,说他表字望北,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弃笔从戎,为国效力,然后果真赴任去了。” 吕贤如同听故事一般,表情认真,好奇的问道:“然后呢?” 沈公笑了笑道:“那时老朽本是当地一个乡绅,还不曾到京城建这河东会馆,与你父甚为投缘,也算是忘年之交。你父虽一介文人,却多次带领厢兵,击退骚扰边境西夏军队,老朽不才,也曾以米粮资助你父,故而你父对老朽也是礼若上宾,呵呵,那时你头一遭到京城赶考,却是名落孙山,懊恼了好一阵子,呵呵。” 吕贤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笑道:“即便省试通过,料想朝廷也不会与我官职吧。” 沈公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后来老朽的田产多遭西夏军队破坏,家道中落,不得已,只能廉价卖了祖产,到京城过活,这才有了现在的河东会馆。你父在任三年,兢兢业业,抵着朝廷的青苗法,人称“吕敢当”,颇得百姓爱戴。原本三年之后,你父便能通过磨勘,调任到别的州府当个通判毫无问题,但却无人愿意接任,你父便毫无怨言的继续就任,可惜好景不长,老朽在京城听鼓城县逃难到京城的人说,你父在一次与西夏军队交手的过程中,不幸陨落,哎。”说完,沈公又是一把老泪。 陈新宇赶紧给沈公倒了杯茶水,沈公整理了一番情绪道:“那时你父可能预测不敌西夏军队,便提前让你带着他的亲笔书信来京城,寄投在老朽门下,老朽料想,一来你父想让你远离是非之地,为吕家留个后,二来,春闱举行在即,也想让你博取个功名。自此,你便在这里住了下来,后来你父的亡训传进了京,你心如死灰,加上又名落孙山,便心灰意冷,整日以酒度日,持续了半年多,老朽不忍见你年纪轻轻就如此消沉,劝了几句也无用,也只能听之任之。后来你提出想出去游玩一番,老朽心想这对你有益处,便放你去了,然后,你便没了音信。” 听到这里,吕贤大概明白了其中的关系,但是却不认为自己就是沈公口中的吕望北的儿子,见沈公此时面色还算慈祥,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沈公,晚辈前事多有不记,不知沈公如何笃定晚辈就是您说的那位?” 沈公一副心痛的表情问道:“你当真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吗?”后者老实的点了点头,心中忍不住腹议道:“要是记得这些事情才真是见了鬼呢。” <ahref=http://>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lt;/a&gt; 第五十八章 一晌贪欢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沈公见吕贤竟无半点往事的记忆,心中不免有些悲痛,连连自责对不起逝去的吕望北,没有好好照顾吕贤,致使吕贤遭此大难。沈公沉思了一番,便与吕贤沉声说道:“你且随老朽来,后堂有你往日用过的一些物件,或许能让你想起什么。”说完就要起身,陈新宇搀扶着沈公,慢慢朝后堂走去,吕贤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那些看热闹的人也想跟着去后堂,被陈新宇阻止道:“你们拥进来作甚?”众人这才讪讪止住了脚步,一副想看热闹的表情。 到了后堂,沈公从书架上取下一堆文书,吕贤看得不以为意,先是一张大宋朝科举考试的准考证,发黄的识认官印结,沈公如数家珍的与吕贤道:“此乃你上次参加春闱的凭证,上面如数记载着你的籍贯,先祖,保人,你可有印象?” 吕贤看着沈公一副期待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上面除了他自己的名字还熟悉一点,其他的从未听过,不过吕贤心中也有了一丝新的疑惑:自己这名字也算是来到宋朝后现改的,竟与吕望北的儿子同名同姓,甚至连表字都一样,这还不算,沈公第一次见到自己,光看容貌就能一口笃定自己是吕望北的儿子,莫非自己与他连容貌都无差? 想到此处,吕贤不禁有些后背发凉,这事情太吊诡了,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是自己吗?然后,吕贤都被这个想法给逗乐了,自己不是自己还能是谁呢? 沈公见这准考证对吕贤似乎无用,也不放弃,又拿出厚厚一沓宣纸,在桌上摊开,开口问道:“那这些你总该认识吧?” 吕贤顺着沈公的手指一看,顿时觉着后背更凉了,额头上的冷汗涔涔不绝,心中惊呼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也难怪吕贤会如此惊慌,因为他看到那些宣纸上凌乱的写着不少诗句,最诡异的是,这笔迹竟与他的一般无二! 沈公见吕贤面上一副不可思议的吃惊表情,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说道:“若是你连这个都不识得了,那老朽就真是老眼昏花,认错了人。你来瞧瞧,这可是你的笔迹?” 吕贤的嘴半张着,却是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呆滞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看得沈公不明所以,索性让陈新宇取来文房四宝,将一支朱笔交到吕贤手上道:“你且写上几字,自然就知老朽所言不虚了。” 吕贤提着笔,手有些颤抖,心中暗道:名号一致,样貌相同,甚至连笔迹都一模一样,这种几率有多大?难道自己真的就是吕望北的儿子?那也不对,那自己对后世的记忆又该如何解答?如果自己不是吕望北的儿子,那这些巧合又该如何解答? 吕贤心思复杂的照着纸上的诗句,在旁边新写了一句。沈公拿起那张纸端详了起来,捋了捋胡须,却是笑道:“当真是一模一样,陈定,你且来看看。” 陈新宇听了吕公的话,也好奇的凑了上去,皱着眉头比照了半天,便拍着胸脯道:“若说这字出自两人之手,怕是没人相信,吕郎君,看来沈公并未认错人,你果真是吕知县之子。” 吕贤听了陈新宇的话,不禁琢磨道:我定然不是那什么吕望北之子,这点可以肯定,会不会有这种情况,这大宋朝真的有个人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写的字体也恰好一致,而他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自己又恰巧出现在这河东会馆,所以被沈公误认为自己便是他?这也未免太巧些吧? 沈公见吕贤似乎已经信服了,便老大安慰的跟他说道:“今日早些时候,老朽的眼皮便跳个不停,还道是出了什么事情,果不其然,你今日就出现于此,老朽也总算是不负望北老弟之托了。” 听到此处,吕贤见沈公已经认定自己便是吕望北之子,言之凿凿,铁证如山,一边的陈新宇现在也是信以为真。吕贤的脑子里飞速的盘算着,条件这般便利,现在已经是死无对证,既然如此,还不如顶了这个身份,免得总是担心自己的真实身份被发现。 吕贤打定主意,又不好名言自己想起了往事,只得有些遗憾的笑了笑,却是不再否认这个身份。 沈公见状,喜悦之色,溢于言表,虽说吕贤记不得往事了,但人总归是安全归来,激动的拉着吕贤到了正堂,当众与他人宣布,他已寻得故人之子,今日要以酒庆贺。 吕贤到底是心虚,与沈公争了半天,总算是说服对方,今日这酒宴钱由他付了,众人纷纷眉开眼笑,上前祝贺沈公寻得吕贤。 一通酒宴下来,醉了不少人,沈公也因为心中高兴,贪吃了几杯,结果不胜酒力,被众人搀扶着回后堂休息。 眼见天色不早,吕贤与一众酒足饭饱的“乡党”辞别,带着二郎出了这河东会馆。二郎方才多喝了几杯,眼睛通红,路上还不时的跟吕贤说上两句恭喜的话,看得出他是真心为吕贤高兴,后者却只能一笑,不敢多言。 到了熙瑞楼,吕贤交代伙计准备一些清淡的饭菜送到屋中。刚刚在河东会馆,净顾着与那帮人喝酒了,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回到房间内,二郎已经撑不住了,一回屋就跑到卧房里躺下了。吕贤虽然也有些微醺,却还在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最终,吕贤也只能承认,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存在的定数。 此时伙计敲了敲门,听到吕贤的应允声,便推开门来道了声:“这位客官,饭菜来了。”便端着漆盘走了进来,将几盘小菜与一碗清粥放在桌上,还放下了一壶好酒。这时,吕贤看见一个身着黛绿长裙的女子拿着一把琵琶,走了进来,微微欠身与吕贤施礼,便抽了只圆凳,在吕贤对面坐下,将琵琶放在腿上,似乎要奏曲。 吕贤好奇的低声问伙计道:“这是作何?我并未叫她前来此处?” 那伙计一手拿着漆盘,一边弓腰跟吕贤陪笑道:“这位娘子时常在这熙瑞楼卖艺,身世可怜,这位郎君不妨听听,若是她奏的好,赏些钱财与她便可,若是奏的不好,不用郎君说,小的就将她赶出去,从此不让她再跨入熙瑞楼半步。” 吕贤一听伙计这话,不禁一阵感慨,自己又何尝不是前路未知呢?不忍那女子因为自己,少了熙瑞楼这个卖艺的场所,只能默认了下来。 伙计见吕贤不再拒绝,却是暧昧的一笑,偷偷在吕贤耳边说道:这女子是在籍的娼户,若是郎君使些手段,嘿嘿……”这话听得吕贤一阵脸红,催促伙计这里已经无事,让他赶紧出去,不然再听两句,吕贤怕是真的要起了邪念了。 伙计见吕贤连连催他,还以为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一副笑意的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吕贤此时面对这个含苞待放的佳人,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只得尴尬的与她笑了笑道:“随意奏上两支小曲助兴即可。” 那位娘子虽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冰冷的表情,但是也不敢违了吕贤的意思,微微与吕贤点头后,便开始演奏起来。 古朴优美的旋律在屋内响起,不多时她便开始唱将起来,声音却是委婉,却更像是在诉说心事一般。吕贤早些时候灌了不少酒水,早已微醺,如今又是孤男寡女,华灯初上,心中不免有些动心,不自觉的倒了杯酒,边饮边听,眼睛却是多看了对方几眼,这位女娘子看模样倒是水灵,年纪也在十八九岁上下,半低着头,正在专心演奏。 酒水在口,吕贤的心思却一直在伙计临走时说的那番话上,若说不动心,那未必是真,可是真要把那伙计的话当真了,却又没那胆子,再说,那女子虽然长相较好,但一直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表情,无疑绝了吕贤的心思。 此时吕贤还沉浸在这美酒佳人之中,不曾留意门外缓缓走过一个苗条的身影,那名正在弹奏的女子却是听到一声轻微的咳嗽声,身子微微一颤,险些弹错了音节,脸上闪过一丝惧意,随即恢复了过来,却是换上了一副笑容,抬起头来,正对着吕贤的目光,看得吕贤一阵愕然,心道:难道这女的看上自己了? 一曲终了,那女子将琵琶放在圆凳之上,却是盈盈的走到吕贤身边,微笑着与吕贤欠身一礼道:“这位郎君可要奴家为你斟酒?” 吕贤不知为何眨眼功夫,这女子便从一个冰山美人变成了一个温柔之人,有些措手不及,木讷的点了点头。葱指拿起酒壶,为吕贤手上的空酒杯满了一杯,又与自己拿了只空酒杯满上,两手端起,笑着与吕贤道:“奴家敬这位郎君一杯。”说完,长袖掩樽,一饮而尽。 吕贤连忙举杯喝下,见自己有些紧张,尴尬的笑道:“在下吕…..”话未说完,那女子却是一根葱指,轻轻的放在吕贤唇边道:“本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在意这些?” 这话自然博得吕贤的共鸣,可不是吗,同是天涯沦落人,别看今日自己还衣着鲜亮的坐在此处饮酒,怕是明日,就要跻身于皇家作院,一辈子与人做苦力了。 二人惺惺相惜的对饮了几杯,笑谈起古人那些风花雪月的韵事,店中伙计竟然适时的又送来一壶好酒,让吕贤直夸对方有眼力见。这通酒直喝到午夜时分,就着灯火,二人眼中都是透着醉意,不知是这灯火映红了眼,还是眼中在跳动着灯火。不知是谁先碰到对方的手,二人却并未有太多羞涩,反倒是对视了一眼,不再嬉笑。 此时二郎微弱的鼾声从卧房传来,让二人不禁对视一笑,那女子半笑半认真的看着吕贤道:“这位郎君可要与奴家寻处安静的地方,让奴家为你再奏上一曲?”这句充满暗示性的话语让吕贤最后的防线彻底碎了,此时他已经分不清楚,眼中的这位女子究竟是谁…… 第五十九章 交代后事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韦云飞坐着听完萱儿的回报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倘若她要不肯,便再送去教坊里调教一阵子,想必能听话一些。”听得萱儿只是点头附和,也不敢再说别的,因为韦云飞的笑中,分明透着一股寒意。 见萱儿的表情似乎有些忌惮,韦云飞也不做安慰,反倒是交代她道:“将她脱去娼户的籍贯,留在你的身边做事,以后或有大用。” 萱儿点了点头,见韦云飞似乎消了怒气,总算是舒了口气,心中却不免升起一丝悲凉的感觉…… 吕贤醒来的时候,床上只躺着自己一人,模糊的记忆断断续续闪现,不禁让他有些内疚。若非枕间还残留有一丝女子的体香,他还一厢情愿的以为这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韦云飞不辞而别,吕贤心中也未责怪于他,毕竟二人只是萍水相逢,结伴到京城而已,谈不上一个“友”字,再者韦云飞抽空陪他游逛京城,已是难得,他心中对韦云飞还是多有感激。 接下来的几天,吕贤像是失了魂一般,少了往日里的精神。一来是因为来到京城几日了,猜想这几日,那名带自己上京的特使怕是该上门了,二来,却是因为那荒唐的一夜。幸好陈新宇隔三差五的过来给沈公带话,邀他去河东会馆小聚,不然,他还没什么,二郎怕是就要被憋死了。 果不其然,到京第六日,那名特使便换了身打扮,来到熙瑞楼,在柜台一打听,便被伙计引着到了吕贤的住处。 二郎打开门来,自是认得这位特使,知道对方身份尊贵,赶紧将他引了进来,却是正碰上打卧房里出来的吕贤,看得后者面露苦色。那特使见吕贤表情勉强,似乎有些不欢迎,顿时有些微怒,却也不好因此而表现出来,反倒是不阴不阳的来了句:“吕郎君在京城里过的逍遥,怕是不愿见到在下了吧?”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吕贤还只是条泥鳅,见那名特使面色不悦,只得挤出一丝笑容与那名特使道:“岂敢岂敢,在下已经来京多日,若是特使再不屈驾前来,在下就要找将出去了。”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只苏芩儿与他的锦袋,不露声色的上前塞到特使的手中。 那名特使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手上掂量了一下锦袋,听了听声响,便换了副善解人意的表情,与吕贤和颜悦色道:“吕郎君客气了,在下也是奉命办差,不能随意做主,嘿嘿,今日却是我家老爷得空,邀吕郎君过府。” 吕贤眼睁睁的看着那名特使将钱塞到怀中,不免有些心疼,心中骂道:操,吞了老子这么多钱,迟早让你吐出来。但是嘴上吕贤可不敢这么说,笑着与那名特使道:“不知在下能否有幸得知,是哪位贵人要召见于我?” 听到此话,那名特使脸上没有吕贤预期的那种难色,反倒是一副不介意的表情冲吕贤一勾指,吕贤赶紧附耳上前,心道,早些知道是谁要见我,没准儿还能做些准备,省的到时候又是毫无应对之策。 只听那名特使神秘道:“在下没有我家老爷的吩咐,自然是不敢随意说出他的名号,”这话听得吕贤忍不住要骂娘,随即那名特使继续说道:“但是,既然今日我家老爷要召见于你,那吕郎君何必再担心此事呢?”说完,对吕贤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吕贤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里却在止不住的骂自己愚蠢,花了这么多钱,换了这么一个没用的消息,真是亏本儿的买卖。 吕贤不知此去,是否有归来之期,跟那名特使讨了些时间,说是要与二郎交代一些事情。特使虽然心中疑惑,却也只道是主仆之间,或许有些话未说完,再加上收了吕贤的金子,也不好在这小事上斤斤计较。 二郎见那位特使前脚出了屋门,却是一副羡慕的表情,以为吕贤结交了什么达官贵人,从此就要飞黄腾达了,不禁喜滋滋的跟吕贤说道:“吕兄弟这是要去见哪家贵人,这般神秘?” 后者无奈的一笑,又不想道出实情,只得跟二郎笑骂道:“你打听那么多干嘛?”说完,回身到卧房里,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苏芩儿交与自己的飞钱,表情复杂的注视着这黄纸半天,眼前似乎浮现出苏芩儿那张高傲又无理取闹的面庞,心中不禁一酸道:你也莫要怪我借花献佛,只是此去前途未卜,借你的钱报答二郎一家于我的大恩,也是我欠你的,若是有朝一日我能重获自由,一定会百倍千倍的报答与你。 有些不舍的将这些飞钱放在一脸疑惑的二郎手中,吕贤忍不住表情凝重的与他交代道:“二郎,这五千贯飞钱你自收好,你在京城再待上十日,若是我没有归来,便无须等我,速速回河阳县去,这些钱加上留香居的分红,足够你一家子吃穿无忧了。” 吕贤见二郎呆呆的捏着飞钱,表情却更加不解,只得装作笑道:“我这一去,少不得能博取个一官半职,却不一定在河阳为官,一时半会我们也见不得面,你先回河阳等我,我这边一安定下来,自然会给你消息。” 原本二郎见吕贤一副沉重的表情,心中不免生疑,但是吕贤后面的话,却让二郎不禁释然,点了点头,笑着与吕贤道:“原来是这样呀,我还以为吕兄弟?嘿嘿,那好,这钱我先帮吕兄弟保管着,留香居的红契我也交与西寻了,家中用度自是不必担忧,倘若十日之后,吕兄弟的任所还未确定,那我就先回河阳县等着,嘿嘿,吕兄弟也知道,这居京城也太耗银两了,吕兄弟若是官所确定,一定要着人到河阳县与我送个信,我自追随而来。” 这话让吕贤感动的一塌糊涂,忍不住红了眼,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收拾了一番心中悲观的情绪,跟二郎笑骂道:“哪里能不通知你?若是我能讨得一官半职,哪里能少的了你的好处?” 吕贤这番伪装,却是骗过了二郎,后者见吕贤许了他好处,嘿嘿一笑道:“就知道吕兄弟不会弃我于不顾,到时候吕兄弟也要许我个一官半职哦,我看咱河阳县的陈都头整日里耀武扬威的,我也要做个都头哦!” 第六十章 初见童贯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陈新宇今日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短衫打扮,在德胜桥附近一个摊边坐下,要了碗砂糖冰雪冷丸子,一边吃着,不时的扭头看两眼熙瑞楼那高大的门楼,不多时就见一个瘦弱的中年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灰白长衫的年轻人,不是吕贤还能有谁?那中年汉子跟吕贤比划了一番,二人便上了一辆黑色的马车,朝万姓交易那个方向扬长而去。 陈新宇收回了目光,端起瓷碗,微微一笑,心道:怪不得这几日会馆外多了不少生面孔,呵呵,算算日子,他也该被请走了。“伙计,再来一碗。” 吕贤自打上了马车,眉头就未曾舒展开过,心中一直在揣测此次自己要去见谁。进京之前听薛平丘的分析,可能是蔡攸要召见自己,可是脑子里偏偏对这位爷只有个大概印象,并不了解他的生平喜好。想的多了,吕贤不禁感觉脑袋隐隐作痛,只得作罢,心中自责不已,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呀。 马车颠簸了一阵子,耳边市井之音越来越远,吕贤对这东京城并不熟悉,仅凭着马车转了几个弯,也猜不出这马车的去处。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特使打开帘子,招呼着吕贤下车。 吕贤站定之后,打量了一下四周,此处是个僻静的地方,沿街多是高门大户,街上行走的,也多是各家跑腿的小厮。吕贤抬眼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那处府邸,光是这府门就极其奢华,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高大的门房,由四跟粗壮的朱红柱子撑起,两边各挂着两只火红的灯笼,柱子前面卧着两头一人多高的雄狮雕像,似乎正在威严的注视着大门的前方,后面有三扇朱红的大门,布满了金黄的铜钉。吕贤心道:这可比薛平丘那宅子豪华多了,看来对方身份绝对不简单。 那特使见吕贤对着府门一阵打量,还以为吕贤是被这份儿气派给震到了,微微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暗自讥讽吕贤没见过世面。特使并没有带着吕贤直接进入府门,而是带着他一路沿着青砖围墙,走了将近百步,到了一个小门处。特使上前敲了敲门,不多时,一个下人打开了门,口称特使为“管家”,与之行过礼后,放二人进去了。吕贤忍不住朝走在自己前面的特使翻白眼,心中不屑道:见你整日里官腔十足,原来也不过是个管家。 这府内的豪华,自不用细说,楼阁台榭,亭廊荷池,一应俱全。特使将吕贤安置到一处偏房之内后,便扬长而去,连杯茶水都没舍得让吕贤喝上一口,后者也只能无奈一笑,毕竟在人家眼中,自己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一处阔气的正堂之内,特使毕恭毕敬的站在书案对面,对着一个身着朱红官袍的背影说道:“老爷,打河阳县召来的画师已经到府了,正在下人的门房里候着。” 只见那人手上拿着一份地图,正在仔细端详,听了这名特使的话,眼睛并未挪开半分,只是淡淡的说道:“恩,你且照着本相与你的交代,带他到后苑去,作画之物,一应与他。” 这管家见对方再无吩咐,便打算转身离去,此时,对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轻轻咳嗽了一声,管家赶紧驻足,低着头等候新的吩咐。 只见这位穿着官袍的人转过身来,将手上的地图置于文案之上,缓缓坐下道:“可清楚此人的来历?” 管家听到此问,面上有些卖弄之色,抱拳回道:“启禀老爷,小的按照那位河阳县宣德郎的描述找到了此人,当地知县周抚明只说他是一个外乡人,并不知道其来历。到京后,小的怕他私自离京,也差人跟了他几天,发现他时常出没于河东会馆,暗中打听了一番,发现此人似乎是原鼓城县知县吕望北之子。” 那人双目微闭,听完管家的话,微微点了点头道:“恩,你做的好,吕望北,本相似乎有些印象,政和四年,本相经略西夏,率六路大军伐夏,后方粮草,似乎就是由这吕望北辅助征调,算起来,也是我西北军的旧识了,呵呵。” 管家听到自家老爷的夸奖,有些沾沾自喜,这差事不仅办的让老爷满意,而且还收了不少孝敬,真是美事一桩。 吕贤还在那偏房里百无聊赖的候着,此时一个小厮走了进来,对吕贤还算客气,作揖道:“这位郎君,我家大人有请正堂一叙。” 吕贤此时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听到小厮的通报,心道:来得正好,这般等着还真是折磨人,我倒要看看今天拜的究竟是哪樽大佛。随着小厮一路来到正堂,待小厮通报之后,吕贤便昂首跨进了大堂的门槛,只见正前方,一个看不出年纪的老者正垂目饮茶,不过,虽说是老者,生得倒是魁梧,跟他身边站着的管家相比,俨然称得上是个彪形大汉,只是脸色有些惨白,看上去,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管家适时的出声道:“还不快见过我家老爷,当朝的相公。”话音落定,这位相公放下茶杯,捋了捋下颚稀疏的长须,饶有兴趣的看着吕贤。 吕贤一听对方是宰相级别的高官,赶紧行礼道:“在下吕贤吕思齐,见过相,相公。”说完,心里跟吃了个苍蝇一般,管一个老头叫相公,还真够别扭的,哎,没办法,现在相公这个词还不是老公的代名词。 那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一手扶着腰间的玉带道:“恩,免礼吧,本相听闻你是鼓城县知县吕望北之子,可有此事?” 这话听得吕贤面上一红,心虚的点了点头,回道正是,心中却疑惑不已:这哪里是什么蔡攸,这人的岁数都能当蔡攸他爹了,难道对方是蔡京?这也正好符合蔡京宰相的身份,不过眼下蔡京应该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了吧?这人的岁数看着也没这么大呀。 那人见吕贤点头承认,面上稍稍露出一丝笑意道:“有些唐突了,早知你是吕望北之子,本相也不会这般将你请来,王顺,还不与吕郎君请罪?” 吕贤不知对方为何忽就对自己有礼起来,刚刚进府时,走的似乎还是下人绿色通道,坐在偏房里,连杯茶水都吝啬的给,怎么就突然让这个管家给自己道歉了呢? 那个叫王顺的管家似乎也是一副老大不情愿的表情,这才迟疑了片刻,便听到一声威严的声音,“嗯?!”吓得王顺赶紧朝吕贤走近了几步,对着他就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吕贤心中暗爽,让你吞我那么多钱,还在我面前摆什么臭架子。 不过,吕贤面上功夫可一点都不敢省,见王顺给自己已经行过大礼,这才伸出双臂,托住王顺,示意不用如此多礼,后者却是勉强挤出一丝谢意,眼中多有怨恨。 这时,那人才悠悠的开口,有些感慨的与吕贤说道:“国朝与西夏战事不断,本相与你父亲数年前也曾有过几面之缘,当初本相率领大军伐夏,粮草多有不济,幸而你父不辞辛苦,筹得军粮连夜送到军营,本相才能稳住军心,一路势如破竹,击溃西夏的军队。” 吕贤听到这个缘由,才明白为何对方刚刚让管家与自己道歉,心中也是有些庆幸,看样子吕望北之子这个招牌还挺好用的,连当朝宰相都与之有些渊源,幸亏当时自己没有犯傻,认下了这个身份。 此时,吕贤也隐隐猜出这位相公究竟是何人了,又打量了一眼这个执掌大宋兵权二十年的太监,心中八卦道:还真是个长胡子的太监呀。 刚刚那番对话,让吕贤觉着童贯还算是个念旧的人,不由的心中一喜,如此一来,或许能够全身而退,于是便开口恭维道:“童相言重了,童相位列三公,乃是国之栋梁,熟读兵书,区区西夏,自然不在话下,家父也只是恪守职责,不求有功,但求莫要耽搁了相公的军国大事。” 童贯听了吕贤的奉承,先是稍稍一愣,随即转而一笑,对于吕贤猜破自己的身份也不觉着奇怪,而是笑道:“你果然有乃父之风,居功而不自傲,”说完,便换了副遗憾的表情道:“可惜本相至今未能一举绝了西夏之患,眼下西夏死而不僵,时常骚扰边境,致使你父战死沙场,哎,可惜呀。” 军国大事,吕贤自然没资格开口评论,装作悲痛的表情,似乎在为亡父伤心。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童贯总算是将吕贤招来的目的给说了出来,原来是让吕贤与他画上几幅仕女图。吕贤虽然好奇一个太监要仕女图干嘛,但也不敢拒绝,连连将此事应下,然后便被王顺给带了出去。 童贯坐在太师椅上,眼神复杂的看着吕贤的后背,低声的说了句:“位列三公?” 第六十一章 一语成谶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洁白的沙滩上,一个老农背着手,遥望着海平面,手里夹着的信纸随着海风的吹拂,嘶嘶作响,偶尔传来几声海鸥的叫声,却是让老者有些烦躁,重重的咳了几声,自言自语道:太过天真了,乱世将起,哪里才是安逸之处? 哎……老者身后,一个面色沉毅的中年人上前劝道:“家主,此处风大,还是回府吧?” 后者摇了摇头,又重重的咳了几声。 中年人见劝说不下,知道家主的脾气,也不再重复,开始回禀正事,拱手道:“朱崖军已经完成“换血”计划,眼下只等着海上那批武器了。” 老者点了点头,望着远处翻滚的海浪,平静的说道:“此事由你处理即可,南洋的船队回来了没有?” 中年人摇了摇头,老者说道:“先放一放吧,工匠所那边,你多催着点,时日无多,我们是等不起了。” 中年人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讲不该讲,犹豫了半天,这才下定决心,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家主,其实云飞精明能干,足智多谋,家主何必……?” 老者面无表情的出声打断中年人的话语,冷冷的说道:“何必怎样?” 中年人一见老者这般表情,赶紧低头弓腰道:“家主赎罪。” 不理会中年人额头上的冷汗,老者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却陷入了沉思……吕贤自打听了童贯那些话之后,心中轻松了许多,联想到后世史料记载,说这童贯虽然位居“六贼” 之列,但却是一个仗义慷慨的人,对待属下赏罚分明,颇得军心,而且听口气,他对吕望北又颇有好感,如此一来,应该不会对自己不利,所求者,不过区区几幅仕女图,到时候自己应该能全须全影的回到河阳县了。 王顺这位大管家,虽然觉着自己在吕贤面前失了面子,对其一副看不惯的表情,但是对于吕贤的要求,也不敢不满足,作画所需之物,毋庸置疑皆是上品。 而童贯让吕贤所画之人,乃是四个性格各异的妙龄女子,连吕贤看了都不禁暗暗咂舌,一个太监怎么就有如此的品味,啧啧。 因为总共有四幅画,童贯还特意派人吩咐吕贤莫要着急,慢慢来,马虎不得,对此吕贤乐的清闲,一天下来,也只画了一张,顺带着好好过了把眼瘾。 晚上,王顺果然与吕贤安排了食宿,却是不让他擅自离府,吕贤此时心中已无顾虑,故而对此也无异议。 童贯自朝中回府,已是深夜,王顺将白日里吕贤所绘的画卷给呈了上去,后者换下官服,摊开一看,面上露出满意之色,挥手示意王顺退下,自己坐在太师椅上,又打量了一番,却是捋着稀疏的胡须笑了起来,不由得想起四年前的一桩陈年往事。 当年蔡京被贬杭州,童贯起了拉拢之意,将蔡京的书法转呈官家,得到官家的赏识,蔡京这才能重新入朝,为还人情,蔡京就与童贯在徽宗处讨了一份军功,这才有了童贯经略西夏之事。 当时童贯虽踌躇满志,但是也无十足把握,便到上清观求一神棍为自己一卜凶吉。 说起这个神棍,乃是东京城鼎鼎有名的“神算子” 王老志,善测官途升迁,极为灵验,时有一字定富贵之说,为百官所追捧。 王老志当时与童贯的批言乃是“祸不单行” 四个大字。 童贯也算是久经沙场,出生入死的老将了,但他更是一个迷信之人,听到王老志送他的那四个大字,当时吓得腿就软了,不愿领兵出征。 无奈此事已由官家点头,枢密院出诏,童贯无论如何是不敢忤逆官家的意思的。 果不其然,西夏战事进行的并不顺利,虽然宋军攻陷了不少敌人的堡垒,但也只能保持个不败的局面,若非西夏国小,童贯手下又有刘法、刘仲武与种师道等名将,前线怕是早就崩溃了。 但战事僵持至今,仍未分出胜负,官家对此颇为恼怒。 还有,当年童贯出使辽国,曾有一个辽地的汉人马植与他献策,要密谋幽云十六州,这对童贯来讲是一个天大的诱惑,因为天下无人不知,收幽云者为王。 童贯是一个宦官,即便他身上有赫赫战功,朝中大臣也多看不起他。 好不容易靠着拿命换来的战功博得一个太尉的官衔,位列三公,不曾想政和初年,朝廷改制,以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他又从三公的位置上滑落下来,心中实在不甘。 于是,收幽云封王这件事便成为了他心中的头等大事。 可是如今四年过去了,官家对于联金伐辽依旧举棋不定,出使金国的使者虽然派出了几波,但是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 童贯现在才明白当年王老志的批语所言非虚,果真叫一个“祸不单行” 。 这些天,童贯的日子可真叫一个失落,官家因为西夏战事悬而未决,对童贯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而他昔日的盟友,蔡京也因权利之争,正慢慢的与他貌合神离,矛盾重重,若是再不想办法促成伐辽之事,童贯的地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故而他才想着再玩儿一手当年提拔蔡京的手段,以一些官家喜爱的事物,像是笔墨丹青之物,吸引官家的眼球,再伺机而动。 可是今日在朝堂之上,官家竟然加封自己为太保,重归三公之列,让童贯又隐隐看到了事情的转机。 想到此处,童贯不禁又是一笑,对着画卷自言自语道:吕贤呀吕贤,莫非你是本相的福将? 昨日你才预言本相会位列三公,今日官家果然就对本相好言好语,加官进爵,看来,本相还得好好谢谢于你。 第六十二章 想走不易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吕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彷佛一夜之间,童贯府上的人,对他的态度有了天壤之别,先是每日的膳食质量大大提高,由之前的四菜一汤变成了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再就是王顺与他换了间更豪华的住处,让吕贤不禁心中生疑。 官做到童贯这种高度的人,不是吕贤说见就能见得到的,甚至那四幅仕女图完工之后,童贯也没有放他走的意思,急的吕贤数次拖王顺给自己带话,求见童贯。他必须要想个法子,委婉的与童贯“辞别”了。 吕贤苦苦等了三日,童贯总算派人来了,说是要见他。吕贤哪里还敢耽搁,二话不说,跟着传话的小厮就直奔童贯会客的正堂。走近一看,童贯似乎刚刚下朝,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吕贤暗暗压下内心着急的情绪,与童贯行礼问候,询问童贯那四幅画是否满意,若有瑕疵,他也好再补上一幅。 童贯倒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告诉吕贤画卷已送去装裱,他对那些画倒是满意的很。此时两个丫鬟进来上茶,吕贤接过茶杯,礼貌性的喝了一口,便干笑了一声,与上座的童贯说道:“在下总算不负童相所托,完成了画作,只是在相府叨扰多日,实在惭愧,不知?” 听到此处,童贯挥了挥手,打断了吕贤,却是不接他的话茬,反而说道:“承蒙皇恩眷顾,前些日子,官家加封本相太保一职,吕郎君可知否?” 吕贤不知童贯为何会有此问,心中嘀咕:皇帝封你什么官我怎么知道?不过,面上吕贤还是得笑着与童贯贺喜,拍几句诸如“名至实归”的马屁。 童贯仔细打量了一番吕贤的表情,见他脸上并无异色,有些自嘲的微微一笑,心道:他年纪轻轻,怎会有王老志那般神通呢? 不过,吕贤初到相府时,言辞间的奉承之语,却是无意中提及童贯位列三公,结果转天官家便加封童贯为太保,这还是在官家这些日子对他不冷不热的情况下,忽洒恩泽,故而童贯心中已经深信,吕贤即便不是神算,也定是他的福将。 满意的看着吕贤,点了点头,童贯开口道:“吕郎君可曾听说,国朝欲收复幽云之地了。” 吕贤点了点头,此事早已在市井间传的沸沸扬扬,怕是辽国人想知道都不难,但是让吕贤疑惑的是,这可是朝廷大事,童贯与自己说这些干嘛?后者似乎看出吕贤的疑惑,便笑了笑道:“本相原本不该与你说这些,不过,既然你是忠良之后,你父又与本相颇有渊源,你也不算是外人,本相想听听你的意见。” 吕贤面带笑容应付着,脑子已经飞速的转开:问我的意见?那就不能联金灭辽,辽国都汉化百年了,战马疲老,弯刀生锈,战斗力已经下降了起码八十个百分点,而金国现在可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联金灭辽无异于与一头野狼去杀一头掉了牙的老虎,到时候反遭野狼咬一口,并且这一口咬的可够深的,一半的国土都没了。 这些话吕贤可不敢说,只能挑些不疼不痒的话应付童贯道:“收复幽云,是我大宋历代君王的夙愿,朝廷有此念想,也属正常。” 听到吕贤这番话,童贯不顾年迈,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吕郎君也认为朝廷最终会出兵?”问完之后,童贯才觉着自己失了仪态,轻咳了一声,捋了捋胡须,等着吕贤的回话,不过眼中却透着些许期待的神色。 吕贤心道:眼下自己还在童贯手上捏着,还不如顺着他点,反正早晚也要开打,看他那跃跃欲试的样子,怕是比朝廷都急。想到此处,吕贤不好名言,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童贯。 童贯见吕贤点头,心头一喜,更是笃定朝廷定会出兵。今日早朝的时候,他联合了几位军方将领,联名给官家上了道奏疏,劝说官家早日下定决心,促成联金伐辽之事,完成先帝遗愿。结果,官家看了奏折之后,并没有在朝堂上讨论此事,反而是闭口不言,这让童贯心中多少有些忐忑,生怕官家因为这道奏疏而怪罪于他。 童贯性本迷信,认定吕贤是他的福将,听到吕贤也认为朝廷会出兵伐辽,收复幽云十六州,如同吃了颗定心丸一般,便不再跟他说那些朝廷机要了,而是和颜悦色的开口道:“本相听那宣德郎说,吕郎君擅弄藩国之物,不知可有此事?” 一听这个,吕贤的头都大了,又是宣德郎,自己无缘无故来到京城就是因为这宣德郎,他为了求官,怎么老是出卖自己?当初真不应该一时冲动,应了他的邀请,去他府上给晴云画像。吕贤无奈,只能谦虚的回道:“只是粗通一些,谈不上擅长。都是些奇技淫巧,登不上大雅之堂,让童相见笑了。” 童贯还以为吕贤是爱惜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不愿去提及这些,便有些不高兴了。别看童贯在朝堂上位高权重,呼风唤雨,但他轻易不敢得罪那帮御史台的读书人,强如蔡京,都被这帮笔杆子给斗倒了一次。再说,童贯现在领着枢密院,手底下自然离不开他们。 所以,对于读书人,童贯是又恨又敬的,他最瞧不上读书人那股子眼高手低的傲劲,便提高声音,不满的反驳道:“何为奇技淫巧?远的不说,当年沈梦溪沈侍郎,才华何等出众?堪称我大宋朝不世之才,身后著作,不计其数,哪个不是利国利民之举?何人敢说他是摆弄奇技淫巧之人?便是元祐党人,也未敢对此诟病,吕郎君何来此种顾忌?” 吕贤见童贯似乎有些激动,一副无辜的表情,心中委屈道:我都说什么了我?至于让你这般激动吗?不过宋朝可真是一个包容的朝代,童贯是个太监,更是一个代表了高层意愿的太监,连他都对沈括这样的科研人才有着这样高的评价,可见宋朝尊重科技,重视科技的社会氛围,怪不得改变世界文明进程的四大发明,宋朝就占了三个,火药,伙伴印刷,指南针,起始远在宋代以前,但其完成和发展却在宋代,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吕贤赶紧出声解释道:“童相误会了,沈侍郎之才,让我等望尘莫及,怎敢有看轻之意?只是在下对于番邦之物,未有宣德郎说的那般精通,在下是怕让童相失望,故而才有此说,还望童相莫要怪罪。” 童贯听了吕贤的解释,脸色这才慢慢好转,喝了口茶,平复了一下开口道:“恩,无妨,这些日子,你先在相府安心住下,若是能摆弄出一些稀罕玩意儿,本相自然会许你一份天大的好处。” 吕贤一听童贯这话,立马急了,言外之意,是不是鼓捣不出来,就有一份天大的惩罚?吕贤刚想开口婉拒,却见童贯以累了为由,要去后室休息,让吕贤自行退下。吕贤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退走。 童贯回到后室,心中暗道:那宣德郎马上要到秦凤路转运司衙门赴任了,本相现在领着秦凤路安抚置使的差事,谅他也不敢欺瞒本相。” 第六十三章 揣摩上意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原本吕贤对于童贯的心思毫无头绪,不知从何处下手。转天,王顺就引着一个让吕贤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二人在吕贤房中坐下,吕贤幽怨的看了对方一眼,后者只是尴尬的笑了笑道:“咳咳,吕郎君,多日不见,近来可好?”说话者,正是河阳县的宣德郎。 吕贤此时对他哪还有什么好脸色?白了对方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宣德郎官运亨通,在下不过区区一介草民,自然是不如宣德郎过的逍遥。”这话说的也对,宣德郎入京这俩月,明显白胖了许多,看来他在京城的日子的确是滋润。 宣德郎心知吕贤对他多有怨言,怪他在外擅用吕贤的名号,便屈节的跟吕贤做了个辑,笑道:“在下知道吕郎君怪罪于我,不过,哎,我也没办法,上面询问,我也只能如实回答,还望吕郎君赎罪。” 吕贤叹了口气,心知宣德郎所言,也并非无理,脸上的愠色稍稍减退。 宣德郎见吕贤表情缓和,赶紧一通解释,吕贤这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当初宣德郎入京求官,的确是拜在蔡攸门下,这宣德郎虽是散官,但毕竟是正七品的官阶,谁知哪天朝廷会不会给他个实差。本着收买的原则,蔡攸也不好将其拒之门外。宣德郎便以晴云的画像投石问路,果然引起蔡攸的兴趣,因为蔡攸本就是个好色之人,宣德郎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蔡攸收了画像,宣德郎心领神会,悄悄将晴云也送到了蔡攸的府上,此举极讨蔡攸的欢心。原本宣德郎只需乖乖的在客馆里等着蔡攸与他安排个一官半职即可,谁知,蔡攸却将他介绍到童贯这里。童贯见其是蔡攸介绍过来的,便在秦凤路转运司衙门给他安排了一个副使的职位,也算是个油水衙门,宣德郎感恩戴德之余,自然对童贯的问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才有了召吕贤入京的举动。 吕贤听完之后,暗暗鄙视了一番宣德郎,拿女人换前途,真够无耻的。 宣德郎似乎并未看出吕贤对他的鄙视之心。他今日是被童贯派人找来的,说他与吕贤既是旧识,到了京城,也该多亲近亲近。不过,宣德郎可不敢只做这般简单的思量,为了以防万一,先是备了一份大礼,作为谢恩礼,连同礼单,一同交与了王顺打点,再者,他要好好揣测一下,这“亲近”之意做何解。 宣德郎拿过桌上的茶杯,与二人各倒了杯茶水,权当是谢罪茶,然后便装作无意的问道:“吕郎君居于相府,想必是童相托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听到此话,吕贤无奈的回道:“算是吧,前几天童相让我与他画几幅仕女图,如今画作已完,童相还不松口让我离去,说起来,还是你在童相面前,说什么我擅长操弄番邦之物,现在好了,童相下令,让我安心在相府住着,顺便鼓捣一些稀罕玩意儿,我都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这宣德郎是个功利心极重之人,故而对官场研究的也算通透,听了吕贤的话,捏着下巴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过来。当初蔡攸看到晴云画像的时候,也曾惊讶于这种从未见过的画技,还当着宣德郎的面,笑言要拿与官家过目。谁知此事没了下文,自己也被蔡攸推到童贯这边,而童贯也果真召吕贤入京与他作画。如此看来,童贯是欲以此来向官家邀宠,并且是蔡攸让与童贯的。 想到此处,宣德郎笑了笑,心道:既然童贯是要向官家邀宠,那定是要符合官家的喜好,如今天下谁人不知,官家最爱三件事,一是开边扩土,以彰显自己的文治武功,二是求仙问道,第三嘛,便是这文墨丹青,风雅韵事。 吕贤见宣德郎陷入沉思,不时的还笑出声来,又有些不悦了,说道:“宣德郎莫非是来看在下笑话的?” 宣德郎赶紧摆手解释道:“非也,非也,我只是,嘿嘿,既然童相有令,吕郎君照做即可,何必这般苦恼?” 吕贤叹了口气道:“我若知道童相的心思,哪里还会这般无计可施。” 宣德郎嘿嘿一笑,正了正身子,一副“不懂你问我”的表情,落在吕贤眼中,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赶紧出声问道:“看宣德郎成竹在胸的模样,莫非明白童相的心思?”后者“高深”的一笑,开口道:“不敢说能揣测明白,但说不定能助吕郎君一臂之力……” 送走了宣德郎之后,吕贤一直在回味着他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人臣子,所做者,迎合上意也,便是童相,也以此为念。吕贤将此话重复了几遍之后,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当天,吕贤求见童贯,说是要借用京城最好的工匠,童贯心中暗赞宣德郎会揣摩上意,果然就将吕贤给点醒了,邀宠献媚之事,做得,却是说不得。也不过问吕贤要这些人手作何用,只说会尽快从京城南北作坊调派工匠与他。 第二天,王顺果然带着几名工匠到了吕贤处,一介绍,竟然都是京师作坊里的作头,手艺自然是毋庸置疑。吕贤顶着熊猫眼,揉了揉胀痛的脑袋,将连夜画出的一沓图纸交与众人,交代他们,必须要选用精钢打造。当然,他知道宋朝的精钢便是后世俗称的“百炼钢”,乃是千锤百炼,反复锻打而来,强度虽然赶不上后世的钢材,但这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好的材料了。 工匠们拿着厚厚的图纸打量了半天,虽然不明白图纸上所画为何物,但是依据吕贤画的分解图,觉着应该是能打造出来的,再加上,南北作坊隶属于工部军器所,所以,工匠们对于童枢密的吩咐,哪敢说个不字,拿上图纸,说是要回去试试。 童贯虽说是不过问,但也忍不住好奇,看过工匠们的图纸之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作罢,把图纸复又交还给工匠,让王顺带着他们先去领赏。心中暗道:莫要让本相失望了。 重合年闰九月,吕贤自打将图纸交与工匠之后,便整日里无所事事,心中料想工匠若是按图索骥,估计得需要个把月,不过鉴于这南北作坊乃是皇家作坊,聚集天下能工巧匠七八千人,人力物力资源丰富,所以预期制作时间应该会短一些。 这期间,童贯偶尔会找他,似是聊天一般,有意无意的与他说一些朝廷上发生的事情,想听听吕贤的意见,俨然将吕贤当做幕僚一般,但就是不能离开相府。 作坊里的工匠倒是往相府上跑的勤快,看来吕贤与他们的图纸太过复杂,制作的过程并不顺利,但他们也未敢言弃,只能一趟又一趟的跑到相府请教吕贤。 九月份的京城已经有些寒冷了,吕贤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一弯残月,板着指头算了算,到相府已经一个多月了,二郎也应该早就回河阳县去了。只是不知自己这如同牢狱的生活何时才是个尽头。 正在出神,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道:“吕郎君,作坊派车马将东西送来了,相爷招吕郎君过去。” 吕贤回过神来,心道:这么快?不过随即便释然了,如此才能担得上皇家作坊的招牌。 第六十四章 相府贵客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到了正堂,童贯早已将那些送货的工匠打发到账房领赏,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童贯一人,在打量客厅中央,如同小山一般的东西。因为上面覆盖着一层黑色绒布,所以童贯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何物。 见到吕贤到来,童贯也顾不得对方是否与自己行礼,面带好奇的问吕贤道:“吕郎君,这便是你让工匠们赶制之物?” 吕贤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也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轻轻的掀开绒布,慢慢的露出一角红木质地,吕贤一激动,索性大力将绒布扯开,露出了这东西的庐山真面目,却是一台机械箱于上方直立设计的钢琴,通体的红木纹理,外表也做了抛光处理,看上去倒有几分复古的模样,想到此处,吕贤心中不禁自嘲一笑:这算是复古还是超前呢? 长相有些像是梳妆台,椭圆形的机械箱耸立在琴键之后,琴键也被刷上了黑白两色,光看外表,足以以假乱真。见一边的童贯早已满脸疑问,吕贤笑了笑道:“这是一件乐器,只是不知道工匠们的手艺如何。” 童贯一听这长得像桌子一般的东西竟是乐器,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撇了撇嘴,正欲提出自己的异议,吕贤便按响了其中一个音键,一声突兀的音符在寂静的大厅内响起,其效果丝毫不亚于恐怖电影里夸张的配音,便是久经沙场的童贯都吓得退后了两步,指着钢琴,颤颤巍巍的跟吕贤哆嗦道:“果,果真是此物发出的声响?” 吕贤无奈,说再多还不如演示一下,便又轻轻的按了几下,童贯这回看得仔细,见吕贤手指动一下,钢琴便发出一声声响,并且按的位置不同,发出的声音也有差别,这才信了吕贤的话,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两手故作镇定的按着腰间的玉带,走上前来,然后学着吕贤的模样,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压住其中一个琴键,果然想起了预期的声响,忍不住面色通红的“啧啧”了两声,感慨了句:“这可当真是,咳咳,真是闻所未闻之物呀,既是乐器,吕郎君就用此物为本相奏上一曲吧。” 这话让吕贤不禁脸上一红,这图纸他会画,因为当年在学校学习计算机绘图时,临摹过不少这样的图纸,可真要自己弹奏,除了一首月光外,还真没一首曲子能完整的弹下来。 吕贤这边还在犹豫,一边的童贯已经回到上座,摆好架势等吕贤开始,后者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拿来一把圆凳,在钢琴前坐定,揉了揉太阳穴,回忆了半天,这才将双手放在琴键上,缓缓的按了下去…… 十月初二,也就是钢琴制成的第六日,吕贤一早便换上了相府丫鬟为他备上的一件华服,心中想起童贯与他的嘱托,今日有贵客要过府做客,需要吕贤为其演奏钢琴,到时候定少不了吕贤的一份好处。 吕贤换上衣服,便跟着两个丫鬟,慢慢的朝相府南边走去。一路所见,相府的下人似乎都忙活了起来,擦拭门窗,清扫道路,看来童贯今日邀请的客人规格不低。 穿过之前作画的园子,过了一扇拱门,想不到这里别有洞天。这里是一处规模更大的园子,虽是十月,天气已渐寒冷,但是此处却是满园春色,绿意盎然。园中不知从何处引来一汪活水,汇集成小溪,溪边多置怪状嶙峋的假山,远远望去,俨然一派未经雕琢的自然风光。 吕贤随着丫鬟到了远处的一处亭子内,童贯早已命人将钢琴放置于此。吕贤坐定之后,丫鬟便告知吕贤在此处稍后,客人随后便到,谁知这一等,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快至中午时分,吕贤还在亭内百无聊赖的等着,肚子已经饿得咕咕作响,总算是看到远处的拱门外,一行人姗姗来迟。 童贯似乎是打宫内而来,朝服都未换下,恭敬的引着一个中年人进了园子,身后跟着四五个随从。因为离的远,未能看清中年人的相貌,只能远远看到那人一身灰色的道袍,头上乌黑的沙冠,在众人的簇拥下,闲庭信步的走来。穿着虽然简单,但是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无比自信的感觉。 童贯引着中年人在园中缓缓前行,中年人似乎兴致颇高,每到一处模样怪异的怪石旁,便要停下脚步,微笑着评头品足一番,他身后与童贯并肩处,跟着一个身高七尺,仪表堂堂之人,也是一身朱红官袍,看年龄,与那中年人所差无几,甩了甩宽大的衣袖,笑呵呵的跟童贯说道:“童相这园子果然名不虚传,把我的园子都给比下去了。” 这话引起中年人的兴趣,玩笑似地点头道:“道夫(童贯)今日请我游园,看来似有炫耀之意呀,将明(王黼)以为然?”说完,三人开口一笑,童贯弓腰上前与中年人笑道:“官家说笑了,臣天资愚钝,虽沐浴恩泽多年,也只是学得官家一些皮毛,此处简陋,哪里能与官家的寿山艮岳相提并论?” 童贯说完,无意间与王黼的眼神碰到一起,后者脸上虽带着笑意,眼中却透着询问的神情。童贯暗暗摆了下手,示意对方不要着急。快走了两步,跟上了正在前行的中年人,行至一处高大的假山处,中年人本想细细观赏一番,却无意中看到怪石后,似乎立着什么东西。 忍不住好奇,中年人走的近了些,他身后跟着的下人原本要跟上前去,却被童贯笑着挥手阻止。待走得近了,中年人才发现怪石后,竟然突兀的立着一张画屏。洁白的纸面上,呈现出一个逼真的妙龄女子,一颦一笑尽在一人多高的画卷之上。中年人笑着捋了捋自己的美髯,端详了起来。 此时童贯与王黼二人走上前去,见中年人正微笑着观赏着画屏,王黼也扫了一眼画屏,接着便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跟中年人说道:“官家,这不是小蔡学士月前与官家展示的仕女图吗?不对,这画技虽像,但画中女子却不是同一人。” 说到此处,王黼转身好奇的问童贯道:“童相公从何处得来此画?”童贯听了之后,微微一笑,却是对着中年人的背影说道:“之前小蔡学士偶得一幅仕女图,觉着颇有新意,自不敢藏私,呈献与官家一赏,见官家爱不释手,小蔡学士深感自责,琢磨着应将此画师带与官家才是。为此小蔡学士寝食不安,便求到老夫这里。老夫一听此事,也不敢耽搁,派人四处寻访这位画师,总算是官家天威佑护,老夫这才访得此画师,带到了京城。” 中年人听着童贯与王黼的对话,不时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惋惜道:这种画技新颖,我自然喜欢,哎,可惜画中美人儿却是无缘一见。 童贯见自己说了半天,中年人并未转身,依旧在观赏着画卷,心中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的拍了拍手,从假山间一人多宽的洞隙中,缓缓走出一个妙龄女子,站在画屏前,笑盈盈的朝中年人福了一礼。 中年人原本正在赏画,谁知,竟有一美人从洞隙中款款走出,与画中女子一比照,竟然分毫不差,脸上还带着俏皮的笑容。美人中年人见得多了,但像这般“奇遇”的美人,中年人还是头次遇见,人似从画中走出一般,一种刺激感从心底而生,中年人不由的哈哈一笑,挥手示意那女子免礼,然后转头与一脸笑意的童贯打趣道:“道夫的园子可真所谓金屋藏娇,别有一番生趣。” 童贯谦虚的与中年人弓腰致意,一边的王黼不露声色的与童贯伸出了拇指。童贯此时装作低声与王黼说话一般道:“劳烦通议大夫了。” 王黼冲童贯眨了眨眼道:“童相公放心,我自会设法将此女子送入宫中。” 中年人自知二人虽是低声细语,但那话却是说与自己听的,心中对童贯的安排深感满意,也不点破,笑着继续前行。 就这样,一行人沿着园内曲折的卵石道路前行,中年人乐此不彼的在园内寻找别的画屏,美人儿,玩性甚浓。直到四张画屏全被寻得,中年人这才觉着有些累了,不过面上却仍有些意犹未尽,笑着跟童贯说道:“今日果真畅快,想不到道夫圆中竟有如此多的奇山怪石,看得我都有些眼红。” 童贯一听,赶紧上前弓着腰拱手道:“官家喜欢哪个,尽可拿去,臣也不过是代官家看守而已。” 中年人间童贯似乎有些紧张,知道自己言语过了,呵呵一笑,说起了另一件事:“刚刚我在园中看那四张画屏,虽说颜色单一了一些,但却称得上是栩栩如生,着实有趣,听说这画师已被道夫寻访到,不知道夫可舍得割爱,将此画师赠送于我?” 第六十五章 初见徽宗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吕贤坐在亭内,却一直等不到童贯的指令,只能远远的打量着这一行人,直到他们走到一座假山后面,再也看不到为止。 过了将近半柱香的功夫,总算有个相府的丫鬟匆匆跑来,见到吕贤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吕,吕郎君,快,相爷让你开始了。” 吕贤一听,不敢耽搁,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开始游走在琴键之上。 这中年人正是当今的天子,宋徽宗赵佶。此时他向童贯索要吕贤这个画师,童贯借着让下人与他们拿些茶水的时机,偷偷让丫鬟跑去与吕贤送信。徽宗见自己话已出口半天,童贯都未曾爽快的答应,面色便有些不悦了,一边的王黼以为童贯竟然不舍得一个画师,赶紧跳了出来,着急的与童贯低声说道:“童相公,不过一画师耳,还……”话音未落,一阵悠扬的琴声远远传来,打断了王黼的话。 徽宗原本心中稍稍有些尴尬,此时听到琴声,还以为是童贯与他安排的解闷小曲儿,但是却越听越好奇,暂时忘记了尴尬,忍不住问童贯道:“道夫,这是何种乐器奏出的曲子,怎么我从未听过这等音色?” 这时候童贯微微一笑道:“此乐器不是我中原之物,故而官家可能没听过,实不相瞒,此乐器正是由那名画师所制,名曰钢琴,臣想着让官家听个新鲜,故而安排他在此处为官家献艺。” 徽宗一听此话,心中随即明白了过来:原来此人不仅画技一绝,而且身负别的技艺。怪不得童贯迟迟不肯松口将此人赠送与我。 想到此处,徽宗看了一眼面色红润的童贯,满意的点了点头,一边听着吕贤的琴声,一边跟童贯笑道:“道夫也不早些告诉于我,险些误了此人的才艺。” 童贯知道对方不再责怪于他,想了想今日邀请徽宗游园的目的,便装作一副可惜的表情,叹了口气,跟徽宗说道:“真是无巧不成书,此人乃是臣的一位旧友之子,因家中突遭其变,流落他乡,若不是因为小蔡学士的委托,臣还不知他在异乡受苦,哎,说起来,臣真是惭愧。” 这话勾起了徽宗的兴趣,这童贯自幼入宫,后来常年在西北带兵,若说他的旧友,不是宫内宦官,便是军中将领。宦官自然是无后的,若是军中将领之子,那便不好将此人收到画院,做个卑微的画匠。徽宗看着一脸愧疚的童贯安慰道:“道夫无需这般自责,既然人已找到,也是美事一桩,对了,其父是何人?” 童贯面带悲痛的拱手道:“乃是前鼓城县知县,政和二年壬辰科进士吕望北,臣带兵与西夏苦战,粮草多仰仗于他,颇有才能,可恨西夏宵小之辈,见不敌我大军,便绕道掠我边境,吕望北带兵抵抗不敌,不幸身亡。” 徽宗有些动容的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此人还是忠良之后,其父为国捐躯,应该给些封赏,以做嘉奖。” 听到此处,童贯赶紧拒绝道:“臣不敢为其邀功,吕望北身为朝廷命官,守土一方,死得其所,这才是做臣子的本分,臣虽不才,也日日盼望着为国朝效力,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如此才能像吕望北一般,不负皇恩。”这番话说真叫一个满腔热血,若是旁人看见,都忍不住要为他伸出大拇指了。 徽宗见童贯面色激动的说完这些,却是微微一笑,心道:原来在此处等着我呢。游园是假,探知我是否要伐辽的心意才是真,也罢,这也不失为一个借口,趁机敲打敲打那些迂腐之人。 徽宗也不点破童贯的心思,反而是亲手将他扶起,感慨道:“道夫之忠心,我自是明白的,明日早朝时,你将吕望北之事写个折子呈上来,既是忠良之后,就应好好嘉奖一番。” 听到此话,童贯心中不禁一笑,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了。一旁的王黼倒是有些莫名其妙,心中暗道:不是说好了今日要合力劝说官家下定决心,联金伐辽吗?童贯说这些事情干嘛?难道他改了主意? 童贯见王黼一副不解的表情,示意他不要着急。 此时一曲完结,徽宗显然听的意犹未尽,又想亲眼见识一下这未知的乐器,便让童贯带路,一行人来到吕贤所处的亭子。 吕贤见童贯带着这些人来到此处,不敢怠慢,赶紧起身与众人拱手行礼,徽宗见吕贤衣着得体,生的也是一副斯文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刚刚可是你在此处演奏,钢琴?” 吕贤点头称是,一边的童贯装作斥责他的表情道:“不得无礼,此乃当今天子,要好好回话。” 吕贤一听童贯这话,激动的差点站不稳了,这人就是当今天子?艺术皇帝宋徽宗?之前离得远,只能看清其装束,一身灰色道袍,头上戴着黑色纱冠,如今这皇帝就站在自己面前,生着一张瘦长白皙的脸,目光有神,似乎还透着犀利睿智,像是能看穿人心一般,颚下生着一缕细须,给人一种飘逸的感觉,吕贤不禁腹议:这还真是个中年版的帅哥呀。 童贯见自己不出声提醒还好,这一提醒,吕贤直接愣在当场,眼睛直直的盯着徽宗,赶紧往吕贤身边凑近了一步,扯了一把吕贤的衣袖,低声喝道:“怎可这般直视官家?” 吕贤这才醒过神来,却是一身冷汗,心道:虽然是名人不假,可也是一个捏着生杀大权的主儿呀,万一惹怒了他,到时候是下油锅还是砍脑袋都由不得自己选。想到此处,吕贤赶紧又给徽宗行了个大礼,嘴上连连说道:“在下,哦不,草民拜见官家,乡野小民,不识礼法,请官家赎罪。” 一边的童贯也赶紧出来帮腔,生怕徽宗会怪罪吕贤。徽宗倒是一副不介意的表情,笑着与吕贤说道:“今日我微服出宫,你也不必这么多礼了,对了,刚刚我在园中听你演奏这乐器,颇为动听,音律似乎也不止于宫商角徵羽五音,奏出的曲子,确实丰满了许多,”说着话,徽宗踱步到钢琴边,吕贤赶紧让路,只见徽宗微笑着抚摸了几下钢琴,似乎想到了什么,满意的点了点头,复又说道:“你再与我等奏上一曲可好?” 吕贤哪敢说个不字儿,赶紧应了下来,又与徽宗行了一礼,这才坐下,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心无旁骛的弹奏起来,一时间,徽宗站在琴边满意的闭目欣赏,童贯也是得意的向吕贤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明日朝堂之上有热闹瞧了。 第六十六章 恩荫封赏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晚上,随官家而去的王黼,悄悄的又折回了童贯府上,二人钻进书房,王黼便急不可耐的询问童贯:“童相公这是何意?今日官家难得这般龙颜大悦,为何不开口劝说官家?” 童贯见王黼一脸急色,示意他坐下,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将明莫急,老夫之前也曾与官家上疏,结果却石沉大海,将明可知为何?” 王黼不知童贯为何会有此问,疑惑的摇了摇头。童贯解释道:“老夫也是寻思了许久,才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官家这是不愿重蹈神宗覆辙呀。” 王黼听了这话,赞同的点了点头,心道的确,任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功绩被后人否定。 童贯见王黼似乎明白了一些,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官家未必不想开边扩土,只是官家必须要立于超然的地位,即便要打,也是被我们这些大臣“逼迫”的无奈之举,如此一来,胜了,是官家英明神武,输了,就是我等“佞臣”蛊惑皇上,不管怎样,官家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再者,朝中大臣不见得都支持此举,甚至不乏有人希图将我大军打下的西夏城寨交还回去,以换边境安宁。还有人表面上支持伐辽,其实背地里却对此事横加阻挠,如此才使官家迟迟未做决定。 四年前老夫将赵良嗣带入京城,那时候却是打不得,一来是对辽国之事不尽了解,二来,国库空虚,不足以支撑战事,如今不同往日了,蔡相公改盐法茶法,铸当十,当五,当二大钱,却是让国库充盈了许多,如此一来,难保官家不动开疆扩土的心思。若是老夫所料无差,明日朝堂之上,官家会大肆封赏吕贤,让那些不愿动刀兵的大臣们看看,官家看重的还是战功,看谁还敢螳臂当车,阻挠官家的千秋大业,哼。 听到此处,王黼总算是明白了童贯的心思,要用吕贤这颗棋子,去打击朝堂上的反战派。 童贯派人告知吕贤,明日五更时分,与他一同入宫。吕贤虽然心知自己被童贯利用,但是却没有童贯这个官场老油条想的那般深远,只道是童贯利用自己向官家邀宠,以巩固他的权利地位。 第二天天未亮,吕贤便随着童贯的车驾入宫,也因此未遭宫门守卫的盘问,顺利入宫。这北宋的皇宫是由从唐代的州城发展起来的,宫城的前身只是州的治所,断然不可跟长安、洛阳这样的故都相比。北宋的皇帝也不热衷于大兴土木,雍熙三年,宋太宗欲扩建皇宫,可是北宋那些钉子户就是不愿意搬迁,宋太宗身为一国之君,也不敢强拆,只得无奈作罢。 此时天还未亮,一路上有灯火指引,到了皇帝上朝的文德殿,童贯自进殿议事,留下吕贤在殿外等候传召。 吕贤看了看殿外站班的金甲带刀侍卫,立刻放弃了四处看看的心思,老老实实的站在殿外等候。 这文德殿应该是不大,吕贤站在门外还能隐隐听到里面的声音,群臣山呼万岁之后,冷寂了一会儿,接着便传来嘈杂的争吵声,似乎在为建造什么王府而争吵不休。吕贤听的好奇,不由的朝殿门走近了一些,却被门口站班的那名侍卫用眼神给逼退,吕贤讪讪的朝对方一笑,不敢再近一步。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殿内的争吵声都起了三波,吕贤才听到一声尖锐的传唤声“宣吕贤入殿!”此时打殿内弓着腰走出一个年轻的太监,先是高喊了一声“宣吕贤进殿”,然后便转头对吕贤说道:“你可是童相公带来的吕贤?” 吕贤点了点头道正是,那名太监面无表情的说道:“随我进殿面圣。”说完便转身,迈着碎步跨过文德殿的门槛儿,吕贤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激动,赶紧跟着太监走了进去。 走在火红的地毯上,吕贤的腿不由的有点打颤,大殿之上,金碧辉煌,可惜吕贤未敢仔细打量。朝堂之上,两边拿着笏板的文武大臣,此时无不侧目,眼神怪异的打量着吕贤。走到大殿中间,太监悄悄与吕贤做手势,让他止步,吕贤赶紧停步,朝龙椅上的徽宗恭敬的拱手行礼。 徽宗点了点头,一副严肃的表情让吕贤免礼,接着便轻轻一挥手,从徽宗身旁又走出一名太监,却是拿着一卷圣旨,走到龙椅前的台阶处,捏着嗓子高声说道:“吕贤接旨。” 吕贤一听,脑子当场就懵了,未曾料到竟然有接旨这一出,赶紧九十度弓腰行礼,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那太监见吕贤只是行礼,却未曾出声接旨,也有点愣了,转头看了看徽宗,后者却只是微微一笑,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挥动了一下,太监立马会意,开始宣旨:“门下:朕闻知鼓城县事吕望北者,守土有方,御敌有术,不惧夷虏,舍身报国,死社稷以求忠孝,朕虽痛心,亦感宽慰,实乃众臣之表率,特追赠宣正大夫,食邑千户,实对二百户,以彰其功。其子吕贤,忠厚贤良,怀瑾握瑜,应蒙先祖之荫,加封吕贤为光固军指挥使承事郎,承接郓王府建造事宜,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吕贤晕头晕脑的听完这通圣旨,此时宣旨的太监走下台阶,到了吕贤面前,将圣旨递到吕贤手边,笑意盈盈的说道:“承事郎接旨谢恩吧。”吕贤条件反射似的接过圣旨,有种做梦的感觉,怎么无缘无故自己就成了军队的指挥使了?这难道就是童贯向我许诺的天大的好处? 正在迷惑之时,突然一个白胡子老头身手敏捷的跳了出来,冲吕贤大喝道:“且慢!”吓得吕贤一个激灵,圣旨差点都拿不稳了。只见白胡子老头转身,拿着笏板恭敬的与徽宗行了一礼,脸上明显带有怒气道:“启禀官家,如此厚赏却是不妥,那吕望北不过是个八品知县事,其子何德何能,得死事荫补承事郎,这也是正八品官阶,如此岂不是有违父子纲常?” 徽宗听了此话,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此时站在右边大臣首位的童贯,冲左边的王黼递了个颜色,后者也是跳了出来,白了那老头一眼道:“余侍郎所言差矣,刚刚圣旨已经追封吕望北为宣正大夫,乃是正五品官阶,荫补其子个正八品的承事郎又有何不可?余侍郎刚刚口出狂言,说官家不妥,到底是何居心?” 余侍郎听到王黼这通话,气的胡子乱颤,却因言辞不当,被王黼揪住了鞭子,不敢再辩,恨恨的瞪了王黼一眼,退回到朝臣队列。 此时,又有一名中年大臣走了出来,却是显得沉稳的多了,与徽宗毕恭毕敬的说道:“启禀官家,吕望北虽死国,但却是他职责所在,就算有功,连升七级似乎也有不妥,如此,岂不是寒了其他官吏之心?” 徽宗装作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开口说话,此时王黼退回队列,又有一名老臣走了出来,对着那名中年大臣说道:“白大人此言,却恰恰是寒了地方官吏之心,为官者,自是守土一方,造福百姓,吕望北于鼓城县为官六载,兢兢业业,颇得当地百姓爱戴,一介书生,遇战事能挺身而出,带领厢兵多次与西夏散兵激战,光是这份功劳,也能升任州官,更别说他忠心报国,死于任上,官家今日厚赏吕望北,恩荫其子,他日那些地方官吏,深感官家皇恩,哪敢不尽心尽力?” 这位白大人沉思了一下复又说道:“朝廷自有法度在,官吏升迁,自有典章可寻,怎可为了一人,而罔顾朝廷礼法?” “哈哈,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自古皆同,难道你认为官家因循守旧,不懂得变通?” “大胆郑达夫,竟敢诋毁官家?本官何曾说过此话?” “哼,你白蒙亨说了半天,不正是此意吗?” 一时间此二人在大殿之上便吵了起来,看得吕贤莫名其妙,心道:皇帝还在上面坐着呢,你俩就在下面唾沫横飞的,胆儿可真大。偷偷看了一眼徽宗,只见他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二人在下面吵得面红耳赤,脸上竟然闪过一丝笑意,然后便朝着二人怒色道:“够了!”声如洪钟,威严无比,郑达夫与白蒙亨二人这才赶紧住嘴,向徽宗告罪,退回到百官队列。 此时徽宗对吕贤说道:“你且退去,明日到官告院领取官身,自有主事会与你详释你的差事,退下吧。” 吕贤对着徽宗行了大礼,口称谢主隆恩,托着圣旨缓缓退出了文德殿,此时殿内争吵声便复又响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新宇之托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吕贤接了圣旨,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原本以为此番入京是哪位达官贵人看中了自己的才艺,谁知阴错阳差之下,先是被人误认为是什么吕望北之子,接着又因此得到皇帝的封赏,成了大宋的公务员,真是造化弄人。 吕贤如今混了个一官半职,童贯府上,自然是不必再去了。但吕贤对这皇宫大内并不相熟,只得在殿外等候。中午群臣休会之时,童贯吩咐一名太监,将吕贤带出皇宫,并将自己的名帖交与吕贤,着他到宅宿务先行住下,明日领了官身之后,自可到衙署先行居住。 随着太监出了宫门,一路打听下来,总算是在京城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宅宿务,却是一座不小的三层古朴建筑,吕贤入门,将童贯的名帖交与此处的主事,勾当宅宿务知事。 对方看了名帖,哪里敢怠慢于他?讨好似的与他安排了一处楼上的上房,又与他寒暄闲聊了半天,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巴结的口气。吕贤苦笑,这算是狐假虎威吗? 与那位知事聊了半天,吕贤这才明白,原来这宅宿务便是大宋朝的廉租房,从京城到地方,均有设置。除了进城务工的人员可在此租住以外,到京城候职办事的官员,若想省些银子,多在此短居。 吕贤在京,身无长物,身上的飞票已交与二郎带回河阳,身上只剩下些许金叶子。吕贤将此金叶子交与此处的知事,拜托他将这些金子换成铜钱,再找个帮闲,去河东会馆找一位叫陈新宇的人,若是对方有暇,便将其请到此处。 这位知事年近六十,自不是糊涂之人,见吕贤身揣当朝高官枢密童贯的名帖,料定吕贤与之关系匪浅,对于吕贤的吩咐,自然是乐意效劳。当下收了金子,二话不说,便亲自去为吕贤打点这些事情。 原本吕贤以为陈新宇不一定有空前来,谁知等了半个多时辰,果真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我那思齐兄可住在此处?”接着便传来知事的应答声。 吕贤在京城并无好友,算得上相熟者,唯韦云飞与陈新宇此二人。再说吕贤接了圣旨,莫名其妙的混了个劳什子的广固军指挥使的差事,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想找一熟人相商一番。 吕贤在屋内听到陈新宇的笑声,心中一喜,赶紧打开屋门,果然看到那位知事领着陈新宇上楼而来。吕贤笑着对正在走近的陈新宇说道:“新宇兄远道而来,在下不曾扫榻相迎,真是罪过罪过。” 陈新宇此时走到吕贤的面前,那位知事将装钱的包裹递给吕贤,知趣的退了下去,吕贤便引着陈新宇进了屋,后者还不忘寒暄道:“此一别已有月余,不知思齐兄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我还道思齐兄已经离京了。”说完,还埋怨似的看着吕贤。 吕贤此时急需找人诉说一番自己的经历,边招呼陈新宇坐下,一边歉意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陈新宇,后者听得是忽而展颜一笑,忽而眉头紧皱,待吕贤说完,陈新宇这才笑道:“思齐兄好福缘,竟然得到官家赏识,如今你我二人再相聚,可是一个为官,一个为民了呀,哈哈。” 吕贤自知这是陈新宇玩笑之话,也没谦让,叹了口气道:“哪里来的福缘?小弟这些日子在相府担惊受怕的紧,谁知官家竟然赏了我一个指挥使的差事,小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带兵打仗呀?” 陈新宇见吕贤两手一摊,似乎很是烦恼,便不解的说道:“这广固军虽是我大宋步军,但专事京城工役,并无战事之责,何来带兵之说?” 吕贤一听,这才明白过来,这广固军虽挂着军队的番号,但是说白了就是首都建设大队,不用上战场的,怪不得徽宗会让他承接郓王府建造事宜呢。想到此处,吕贤心中一宽,不禁一笑,旁的吕贤可能还是一知半解,但这建筑可是他的老本行呀,要是连这份差事都干不好,那干脆找块儿豆腐磕死算了。 陈新宇见吕贤此时面露笑意,似乎心情极好,沉思了片刻,吞吞吐吐的跟吕贤说道:“思齐兄如今贵为光固军指挥使,那个,嘿嘿,不知能思齐兄否在军中为小弟寻个差事?” 吕贤听了这话,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未问过陈新宇以何谋生,便好奇的问道:“新宇兄的意思是…….?” 陈新宇尴尬的一笑,向吕贤道出了实情,原来陈新宇自幼酷爱习武,不喜读书,自不必说考取什么功名。再者,他父死后,他孑然一身,不愿在那穷乡僻壤呆着,就变卖了家产,到京闯荡,四年多下来,一事无成,手中钱财,也所剩无几,这才厚颜混迹在河东会馆,如今沈公手头也不富裕,陈新宇自然不好再住那免费之房,听得吕贤入仕,便起了心思,想着在吕贤手下混个差事,以求图个温饱。 吕贤对于大宋的官场不甚了解,不知能否为他安插个差事,便疑惑的问道:“小弟虽得了这份差事,只是不知能否如了新宇兄之意。” 陈新宇一听这话,还以为吕贤不愿意帮他这忙,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说道:“这有何难?你手底下可有一万人呢,安插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也罢,若是思齐兄作难,就当小弟今日不曾开口。” 吕贤见陈新宇面露不悦,又见他说的信誓旦旦,也有些无可奈何,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就先行应下,等明日领了官身,再给新宇兄安排如何?” 陈新宇听了这话,也没敢再拿捏吕贤,赶紧笑着起身给吕贤拱手称谢。上次他要请吕贤吃酒,却是被沈公任下吕贤这桩事所耽搁,这次,吕贤帮了陈新宇这么大一个忙,陈新宇自然要赶紧表示一番,不顾吕贤的阻拦,出门找了个帮闲,让他到附近的酒楼买些酒菜回来,算是答谢吕贤。 将银两交与帮闲,陈新宇站在宅宿务的门口,心中暗道:原本给他安排这么一个身份,为的是不让他陷入皇家作院做个工匠,谁曾想,他竟然被童贯利用,因此获职,也不知是福是祸,还得尽快将此消息告知韦少主,让他定夺吧。 第六十八章 新官上任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陈新宇因希望在吕贤手底下混个差事,自然积极在吕贤处鞍前马后。第二日,陈新宇便一早来到宅宿务,带着吕贤前去官告院领取官服印信,官印共有两枚,一枚职印,刻以官职名称,一枚官司印,刻以府衙名称,还有一枚铜牌,上书“牌出印入,印出牌入”,此牌由吕贤交由自己日后的下属将虞侯使用。 接着,陈新宇又带着吕贤马不停蹄的前往光固军的府衙进行交割。这广固军的府衙位于京城西端西大街上,挨着京城守具所与翁市子监狱,乃是京城最偏僻的所在,距离京城繁华区的分割线--梁门,还有着三条街的距离。 光固军治所乃是一座破落的小院,南北长百米,一人高的青砖围墙多处出现裂缝,墙头甚至还生着杂草,正门一块儿掉漆的牌匾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光固军局”四个大字,两扇发黄的木门甚至都不能完全合拢。吕贤站在门外,不禁有些泄气,自己以后的办公地点也太简陋了点吧。 陈新宇见吕贤站在门外,一副垂头丧气的表情,心知吕贤为何丧气,笑了笑,便与他一同进了院子。 门房一个身着腌臜军服的老军问明吕贤来意之后,不敢怠慢,引着吕贤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到正堂先歇着,他自去通知都指挥使大人。 这广固军共有一万人二十个指挥,一个指挥使手底下管着五都,每都百人。其上有步军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侯,接着便是这吕贤这一级的二十个指挥使。 等待多时,那老军才随着都指挥使姗姗而来,走进一看,这都指挥使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身着绿色官袄,头戴交脚幞头帽,国字脸,上唇生有浓须,看上去道有几分儒雅的气质。走进大堂,吕贤起身行礼,那都指挥使挥挥手示意吕贤坐下,他自到上座坐定,一手搭在桌上,打量了吕贤一番,这才面带微笑的说道:“昨个本官收到消息,说是官家赏下了一位指挥使,看来便是你了?” 吕贤点了点头,拱手道:“承蒙官家错爱,却是惊动了都指挥使大人。” 那汉子姓董名谅元,原本是宣州教习厢军的指挥使,因朝廷抽调宣州厢军北上入禁军,戍守边境,他不愿在前线呆着,便使了些银子,调到光固军做都指挥使,算是得了一份太平差事。 董谅元见吕贤言辞举止间颇显得有礼,笑了笑道:“哪有惊动不惊动的,大家同为官家做事,以后,你我还是同僚,应是齐心协力,相互照应才是。”吕贤客套的点了点头,后者继续说道:“本官手下共有二十指挥,眼下第十七指挥使出缺,你自顶上即可。再者,本官听闻官家着你承接珲王府建造事宜,你可要速速着手此事,莫要耽搁了工程进度。” 吕贤点了点头,拱手称是,董谅元招手让门外的老军入内,对着吕贤说道:“平日里此处清净的很,各指挥使在京中都有宅邸,故而没有本官的吩咐,他们自是不来此处的。你新官上任,若是在京无府邸,可在此居住,后院倒是大的很。好了,本官还有要任在身,就不奉陪了。” 说完,董谅元起身离去,吕贤起身相送。 此时陈新宇在吕贤耳边嘀咕道:“思齐兄刚刚应该与那位都指挥使大人一些孝敬,这修建王府,岂是你一指挥的人手能够完成的?若是耽搁了工程进度,到时候怕是我们吃罪不起。” 吕贤苦笑道:“我哪里还有银钱孝敬于他?算了,此事日后再说,哎呀,却是忘了帮你问上一二,可否让你在这广固军寻个差事。” 陈新宇一看吕贤似乎对这朝廷官制一窍不通,便耐心的解释道:“此事自可由思齐兄做主,你身为指挥使,下面的将虞侯,都头,副都头,承局,押官均是小吏,可由思齐兄自行招揽任命,若是思齐兄不嫌弃,嘿嘿,小弟愿在思齐兄手下做个将虞侯,不知思齐兄意下如何?” 此时一边候着的老军引着吕贤陈新宇二人慢慢朝军局后院走去,吕贤想了想陈新宇的毛遂自荐,便问道:“这将虞侯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陈新宇撇了撇嘴道:“无非是采购,调度一些工程用具,为手底下的将士们记录功过赏罚而已。” 吕贤一听,嘿嘿一笑道:“既如此,那这将虞侯的差事若交与旁人,我还不见得放心呢。” 陈新宇见吕贤一口应下,笑了笑道:“那小弟,哦,不,那小的就却之不恭了,这铜牌便由小的保管了。” 吕贤听到陈新宇口称小的,不免觉着有些别扭,便劝说他不必这般自称,陈新宇却摇了摇头,说这乃是官场规矩,尊卑有序,上下有别,若不这样,容易遭人诟病。吕贤见陈新宇说的斩钉截铁,也只好答应,但是却言明,若是无外人在场,就不用这般自称了,陈新宇玩笑似的与吕贤作揖道:“小的遵命。”然后二人便对视一笑。 二人随着老军走过一道门洞,便到了后院,果然如董谅元所言,此处还算宽敞,正中间是一座独立的小院,两边各有一排厢房,陈新宇一眼便看中了那座小院,吕贤问带路的老军,此处可由他居住,老军点了点头道:“此处原本是都指挥使的落脚之处,不过,董大人在京中自有宅子,刚刚又言明可由吕大人任意挑选,吕大人当然可在此居住。”说完,从自己的腰间取下一串钥匙交与吕贤,然后便告退了。 吕贤与陈新宇进了院子,这院子里三间房一字排开,虽说不上豪华,但是居住却是无碍,只是得找人打扫一番才能居住。 二人站在院中,陈新宇向他说道:“这广固军在西水门附近驻扎,待会儿我等还要前去巡视一番,看看将士是否满额,人员是否够用。晚些时候,要到修治京城所,明确王府的选址,用地多少,想来三司衙门已经将修建王府的钱财用度下拨到京城所了。哎,小弟还得将所需材料工具,一一造册,报与将作监,再由将作监转呈三司衙门,统一采购。” 吕贤听了陈新宇的话,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没想到此事这般复杂,要牵扯到这么多的衙门。幸好朝廷并未规定工程日期,此事还可慢慢运作。 第六十九章 款项缩水 - 那时宋朝 - 善斋居士 吕贤按照陈新宇的建议,先是到广固军的驻地,西水门附近的军营走了一遭,到了此处,吕贤面对此处绵延如海,脏乱不堪的棚户区,不禁有些动容。这京城的豪门大户,王孙贵族的府邸,大多出自这些人之手,而他们自己,却只能栖身在这般艰苦的条件中 一路上多有污水在地,不时的有一股腥臭传来,看得吕贤直皱眉头。因为棚户间挨的极近,所以道路窄小,路上偶尔看到一两个浑身泥污,目光呆滞的将士,陈新宇赶紧上前询问了一番哪一片属于第十七指挥使指挥。 二人顺着那两个士兵的指引,朝棚户区深处走去,陈新宇像是也有触动,感慨道:“却是不曾想到,这里的条件这般艰苦,怕是京城随便一个工匠,日子也比此处好上百倍。” 吕贤点了点头,面露同情之色,不解的说道:“既是朝廷的军队,怎会这般景象?他们每月不是有俸银吗?” 陈新宇叹了口气回道:“原本他们就属于厢军行列,每月俸禄远低于朝廷禁军,能养家糊口已属不易,再被上面的贪官层层克扣,怕是吃顿饱饭都成问题。以前只是听说厢军待遇极差,想不到恶劣至此,哎。” 说着话,二人便到了隶属于吕贤管辖的士兵居住区,陈新宇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腥臭的污水,站在道口喊了一声:“广固军第十七指挥使吕思齐吕大人到。” 声毕,不少竹席帘子缓缓打开,从中伸出几个黑乎乎的脑袋,一看吕贤身着灰绿色官服,头戴黑纱幞帽,赶紧走出棚子,有些不知所措的在聚集在道路之上,有的还歪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吕贤,似乎在疑惑指挥使大人怎么会来这等腌臜的地方。 陈新宇见人陆陆续续的从棚中走出,待聚集完毕,大致一看,有两三百人之众,便为他们引荐道:“此乃新上任的指挥使吕大人,尔等还不赶紧拜见?” 那些人听完陈新宇的话,原本还抄着袖子的双手赶紧从袖口中伸了出来,齐齐与吕贤作揖道:“见过吕大人。” 吕贤见这数百人同时与自己行礼,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然后看了看眼前这些年龄参差不齐,明显营养不良的汉子,叹了口气,心道:这还真是老弱病残呀。 陈新宇此时退回到吕贤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切不可动了善心,这些人虽看着可怜,但个个也都是兵**,猾的很,若是大人对他们过于仁慈,将来可就很难令行禁止了。” 吕贤点了点头,心中无奈,只得装作一副严肃的表情,与他们说了一通,无非是从今日起,由本官出任指挥使,尔等需尽心为朝廷办事云云。 原本吕贤想着来查看一番自己手底下究竟有多少人能用,结果问了一圈,都头副都头均不在此处居住,只得找了个岁数较大的士兵出来询问一番。原来登记在册的士兵共有五百人,乃是满员编制,实际上此处只有二百七十六名士兵。吕贤叹了口气,心道:这恐怕就是吃空饷吧,也不知这些钱最后落入了谁的腰包。 二人又简单询问了一些其他事情,交代他们打起精神,准备建造郓王府的事情,这才离开。 路上陈新宇陷入沉思,吕贤问了他一句,他这才不确定的说道:“大人奉旨上任,朝廷应是早就下了文书,可是并未有军中同僚前来祝贺,甚至连大人的下属都未曾露面,看来是有人要给大人一个下马威了。” 吕贤一想陈新宇的话,虽然觉着有理,但他自认为从未得罪过什么人,哪有人会跟他过不去?二人一时参悟不透,只得作罢,朝修治京城所走去。 这京城所位于西角楼大街,御史台衙门对面,掌京城修缮事宜。平日里多负责城墙修缮,但因为汴梁城内拥挤,故而也有城市规划的职责,想要在京城破土动工,建造房舍,需到此衙门申报,通过之后,方能施工,免得京城百姓占道建造,让京城更加拥堵。 到了此处,自有陈新宇上前通报,广固军时常与京城所打交道,故而守门的差役也没阻拦,径直领着二人到了此处办公的大堂。主事却是不在,由他的副手招待吕贤。对方一听吕贤的来意,也没为难对方,官家闰九月十八,进封嘉王赵楷为郓王,王府选址,早已定下。官家为了不“起移居民”,特意让京城所在城南偏僻之处,寻得一处空地建造王府。 那名副手告诉吕贤与陈新宇,这王府选址,就在城南宜男桥小巷,若是需要,他则派一名差役带着吕贤到实地勘测一番。吕贤拱手称谢,又问及朝廷拨款的事情,这名副手这才面露难色,吞吞吐吐的告知吕贤,官家御批款项两百万钱,但是实到只有六十万钱。 吕贤一听这话,如同被泼了一盆凉水,建造王府的钱财大大缩水,这王府还怎么建造?吕贤还想问明白这名副手,为何款项会少了这么多,结果被陈新宇拉住,此时他心中更加确定,定是有人要与吕贤过不去,不然,这修建王府的款项也不会缩水至此。 匆匆与那名副手告辞,陈新宇拽着吕贤出了京城所衙门,将心中疑问说与吕贤听,并建议他,为今之计,要赶紧到将作监走一遭,询问一下建造王府,究竟用钱几何。吕贤虽不知如何是好,但这将作监负责宫室、宗庙、陵寝等公共土木建筑,建造王府需要多少钱,他们最是清楚不过。 这五寺三监(包括将作监)是在内城办公,吕贤顾不得腿脚酸痛,与陈新宇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总算赶到。来不及抱怨做官辛苦,二人通报之后,便被人带了进去。招待他们的是将作监少监。 这将作监少监乃是正六品的官衔,而吕贤这个广固军指挥使却是正八品,所以这少监对此二人的态度谈不上客气。待问明吕贤的来意之后,这少监也没多言,直接将此二人带到一处偏房,此处有数张方桌,每张方桌上都摆放着一套木质建筑模型,做的端是精致无比,甚至连颜色都已经上好,简直是惟妙惟肖。吕贤看得出神,不禁感慨,这古人的智慧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这名少监见吕贤看得入迷,心中暗暗鄙视吕贤泥腿子,没见过世面。然后带着二人走到其中一张方桌前,指着桌上一套七进七出的模型道:“这个便是郓王府,郓王爷早就传下话来,王府建制,仿其皇叔燕王制,故而这模型是现成的,你既然奉命督造郓王府,需得按图索骥,切不可任意改建,将作监自会派人到你军中监督,所需物料,本官已着人造册,待会你自拿去一观,若是没有问题,你便在册上施印,本官再将册子呈上去,以做调配。” 吕贤连连点头,与陈新宇对视了一眼,便对着这名少监拱手道:“这些下官已经记下,只是不知这王府用度几何?” 那名少监听了吕贤的话,显得有些不耐烦,着人将建造王府所需物料的册子拿来,交与吕贤,扔下一句“你自己看吧。”然后便扬长而去。 吕贤顾不得生气,连忙与陈新宇凑在一块儿,翻开册子一看,末页写着“王府建造用度,共计二百一十四万钱。”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