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纷纷，前世今生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东元十八年，冬。　　冬雨淅沥，夹着漫天的雪花，昏暗的天色，就像日落时接着天际的那一抹黑暗，看的人压抑至极。　　距离上一次见北堂崇，已经过整整五月，听宫人说，他似乎要把婵妃宠到天上去。　　月离冷哼一声，却又笑了起来。　　他曾说：“你是我最爱的人，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你的位置。”　　取代不了么，呵，男人的话，当真没一句可信的。　　刚从勤政殿出来的严公公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汤碗，迟疑不前。　　“娘娘，这药……？”　　“娘娘，求您三思，您……”　　碧荷跪在地上，额头都磕破了。素日里最心疼丫鬟的月离，也不扶她，眼角却落下泪来。　　“三思？当年认识北堂崇的时候，我就该三思的。事到如今，却已没了三思的余地。”　　严公公仍不死心，好言相劝：“皇上虽说是抄了月府，却并未撤掉娘娘皇后之位，皇上心里……还是有娘娘的。”　　“嗬，欺我瞒我负我就是有我？灭我月家满门，就是有我？”　　碧荷紧紧的抓住月离的裙摆，哭求道：“娘娘，您还有小皇子啊……您……”　　月离不为所动，已是身心俱碎。　　用孩子换见家人最后一面！他北堂崇，当真狠绝！　　“这孩子，是月家的！月家人顶天立地，绝不独活！”　　月离胸腔怀着一股恨，将那药一饮而尽。霎时，苦如黄莲，口舌干涩，不对，这味儿比黄莲更苦，还要苦上三分……　　她被他利用，做了这么多年的棋子，此生，她再也不要与他有任何瓜葛！　　“孩子，娘对不起你，但是娘不后悔，娘相信你一定愿意和娘一起，叶落归根，我们一起回到月府！”　　碧荷兀自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哭道：“娘娘，皇上没有要杀你，没有要杀了你啊……”　　月离看了一眼天际，喃喃回道。　　“他将我月家满门押送刑场的那一刻，已经杀死我了。他让我以孩子之命换见家人的最后一面，已经杀死我了。”　　严公公擦了把眼泪，对着门外的御林军挥了挥手，道：“都给我散开，谁敢阻拦，杂家第一个砍了她的脑袋。”　　“是！”　　整整齐齐的回应声，差点儿把天给震下来。　　碧荷掺起月离的身子，哭道：“娘娘……娘娘……碧荷……”　　月离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轻声道：“傻丫头，我懂。如今不过是失去他北堂崇的孩子，这人世太苦，他如今去了，也算解脱。”　　月离猛地转头，对严公公吩咐道：“碧荷，就烦您费心照顾了。对了，见了灵儿，莫忘了告诉她，若能出宫便永世不回帝都了吧……”　　提起灵儿，月离心里一沉，问道：“公公可知灵儿现在何处？”　　严公公怔了一下，道：“她已是苏嫔，不再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了。”　　月离冷道：“什么时候？”　　“昨日清晨所封……”　　月离脚下不稳，心神恍惚！　　灵儿？苏嫔？苏嫔？灵儿！　　八年的情同姐妹，八年的不分彼此，却是这种结局！也是，同床共枕之人尚且狠心，遑论姐妹！只可怜皇儿，未见一眼这个世界，便要离世…… 第二章 黄泉路，寂寥碎影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那一日，冬雪皑皑，不多时帝都便被披上了银装，皇宫离午门的距离虽不远，但是月离却是步履维艰，似乎是腹中汤药起了作用，一阵一阵的寒气从脚底传来，冷的月离牙齿打颤，双腿发抖。　　碧荷哽咽道：“娘娘我们回去吧，别再往前走了。”　　月离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不远处跪在雪地上的族人，眼泪纷纷落下。　　月离仰头轻笑：“自我出乾清宫的那刻起，便已不是他北堂崇的妻，也不是他北帝的皇后，只是你碧荷的小姐，只是月国公的亲孙女。”　　“小姐……”　　跪在地上的月国公，看着脸色苍白的月离，老泪纵横，怒道：“你来做什么？为什么不好好留着我们月府的最后一滴血脉，你是想气死我吗？”　　月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爷爷，月离身为月府的嫡孙长女，即使是死，我也要送族人一程！”　　月国公仰天长啸，悲怆道：“好！好！好！我月震天的子孙个个都要昂首挺胸的做人。”　　月国公看着月离苍白的脸色，心中一顿，这北帝好狠的心！　　伸出戴着铁链的枯手，颤颤巍巍的抚上了月离的小腹。　　“你是我月震天的重孙，虽未出世却一样顶天立地，太爷爷我了无遗憾。”　　月离看着月府上下的亲族，无声的流泪，想起那圣旨上有关月府的一条条罪状，月离疑惑道：“爷爷，那通敌卖国之信，到底从何而来，请您如实告知月离。”　　月国公眼中一片死寂，“月家世代忠臣，我月震天一生光明磊落，生不愧于民，死不愧于天！”　　月离忍着腹痛，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对天指道：“我月离对天发誓，誓要为月府昭雪，还我月家人清白。”　　碧荷扶着月离起身，身后，监斩官的声音似乎能震破苍穹。　　“时辰已到，斩立决！”　　“斩立决！”　　月离身子一震，手起刀落的那一刻，雪花极尽妖娆，一滴一滴的红，就像是寒冬绽放的红梅，她再也支持不住，软了身子。　　迷糊之中，嘴里好似又有了苦药，本欲清醒的她脑袋却越发昏沉。猛然间觉得自己腹痛不止，五脏六腑似是搅在了一起，耳边有喃喃细语，却是听不清真切……　　月离在呐喊：“李爷爷你在哪儿，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会治吗？现在月牙儿要疼死了，为何你偏偏未来？你的蜜糖还有没有？再给我一些吧！或许这次吃了糖，便能止疼了呢，不管是身上的还是心上的疼，只要制得住就行……”　　直至后来她能看见躺在床上苍白的自己，方知自己已经死去。　　她看见了北堂崇紧绷的脸色，和紧握的双拳，以及从他手掌夹缝中流出的一滴滴鲜血。碧荷哭得天昏地暗，身穿锦衣华服的苏灵儿恸哭的声音，不绝于耳，只是这一切只不过是能看见罢了。　　她如今，已是孤魂。　　“北堂崇，你早料到我会喝下那碗落子药，所以换了毒药！是怕我为月家翻案，毁了你一世英明吗。你当真是……今生是我眼拙，错将痴心托付。若有来世，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第三章 巧重生，寸步难行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北堂崇，你早料到我会喝下那碗落子药，所以换了毒药！是怕我为月家翻案，毁了你一世英明吗。你当真是……今生是我眼拙，错将痴心托付。若有来世，我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再睁眼，却是满头白发的老爷爷，泪眼迷蒙的看着自己。　　“阿璃，你终于醒了，你可是吓死爷爷了。”　　眼前的老人的脸却与月国公的脸重合，月离不由得趴在他怀里恸哭。　　“爷爷……爷爷……阿离对不起您，让您担心了。”　　“你这傻孩子，为了爷爷吃了那么多板子，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爷爷如何向你九泉之下的爹娘交代！”　　“爷爷，对不起……”　　月离一心只想着爷爷，痛哭流涕，此时却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这一次哭，哭的非常痛快！似乎之前所有的隐忍，只为这一刻的舒缓！　　直到第二天醒来，月离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成了十岁孩童。　　上天怜悯，赐她重生。她定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昭雪报仇。　　这身子的主人叫明璃，跟着爷爷来帝都寻亲戚。　　明璃老家洪水泛滥，祖孙俩不远千里来帝都投亲。本以为能求得片瓦遮头，不曾想亲戚都是豺狼虎豹之人，不仅骗光了祖孙俩的钱财，还恶人先告状，诬陷他们偷了钱财，黑心的县官收了好处，当下就判了老人六十大板，明璃心孝，用自己的身子为爷爷挡去了大板。自此后，明璃便昏迷不醒，再没醒过。待月离重生，饿了多日的明爷爷终究是没能撑住，躺下了就再也没能醒来。　　月离一抔抔地用手将明爷爷安葬在荒郊上，表情淡然。在她看来，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死了比活着好。　　抚着老人的坟头，月离暗自发誓。　　明爷爷，你放心吧，从今天起，我月离就是明璃，我永远都是您的孙女！　　东元十九年，正值夏季，雨如瓢泼。　　明璃手中刚拿起路人施舍的馒头，还未入口，却被跑过的她身边的衣衫褴褛的少年，溅起的雨水打湿。  　　少年提步上前，看着明璃手中湿了的馒头，轻声道：“对不起！我再为你讨一个热乎的？”　　明璃握着冷却的馒头，暗自苦笑。　　坦言道：“能讨来一次，却不能帮我一世，你……你走吧……”　　那孩子好似没听见明璃的话，一动不动。　　那少年神色一紧，随后笑灼颜开：“你跟我走吧，我保护你！”   　　明璃本不想作答，可看见那少年的笑容，不由得看得愣了。　　身为乞丐，终日为温饱而愁，他竟还能笑得如此灿烂，他的阳光到底从何而来？　　明璃少年牵住了手，慢慢的跟在他身后一起走。　　少年凑过去兴冲冲地问道：“嘿，叫什么名字？” 　　明璃沉浸在他的笑容里，一时未作答。　　少年看着明璃迷茫的神色，不好意思再笑，认真道：“莫怕莫怕，有我在就算是做乞丐也没人敢欺负你。”　　明璃跟着他到了他的住处，一样的破破烂烂，一样的漏雨连连。 第四章 生死别，再燃生机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明璃跟着他到了他的住处，一样的破破烂烂，一样的漏雨连连。　　少年跑到墙角处，扒开稻草，露出里面脏兮兮的破棉袄，又看四下无人，这才打开棉袄。　　“哪，吃吧。”　　递给明璃一个馒头，把外面层脏的剥去，除了凉，还是可以入口的。　　“这个是我昨日剩下的，就是有些凉，不会馊的，你赶紧吃了吧，若是被院子里的其他孩子看到，下次他们就会翻我的地盘了。”　　明璃心头一暖，看着手里打湿的馒头，道：“其实这个可以吃，我大多时间吃的都是这种……”　　少年轻轻一笑，柔声道：“我叫雨桐，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明璃垂眸不答。　　雨桐无谓地笑笑，又道：“叫雨桐就好，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名字好听吗？”　　明璃一笑，吐气如兰。　　“明璃，明如琉璃镜，断绝前世埃。”　　……　　一日，明璃自顾自的坐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梧桐树发呆，却被一股力气拉起。　　“这小子真是一个呆木头，要不大伙儿扒了他的衣裳可好？我们也可瞧瞧整日被雨桐护着的小子，究竟有没有长肉！”　　明璃心里一紧，看了看周围，暗道不好。院中大人皆出去讨饭去了，仅有自己在院子里呆着，他们人多势众，纵是跑怕也跑不出这院门。　　本就是破布烂裳，又怎禁得起他们的撕扯！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女儿身，那便是……明璃不敢再想，偷偷摸出了一只藏在袖子中，铁锈斑斑的短剑。　　刚要动手之际，却听得熟悉声传来。　　“你们做什么？不许欺负他！”　　众人一愣，又见雨桐形单影只，胆子也大了起来。　　明璃还未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人扯起，拖着跑出寺庙很远。　　梧桐树下，跑得气喘吁吁的两人，靠树歇息。　　“阿璃，你还怕吗？”　　雨桐攒起袖子，抬起手，欲要给明璃擦汗。 　　明璃突地避开，睁眼，见是他，复又闭上眼，“不怕！”　　连死都不怕的月离，怎么会被几个毛孩子就此吓到……　　随后的几日，雨桐发了疯似的找那个领头的孩子打架，每次回来都是浑身鲜血，明璃想让他就此罢手，他却总是笑着摇头。　　坚定道：“阿璃，你放心，我在吃一些馒头，一定会把那个人打趴下。”　　如此的打架，持续了半月之久。　　终有一日，天朗气清，那大个子看着明璃，道：“你告诉那个疯子，别让他再找我打架了，我以后再也不进这个院子！”　　那大个子头也不回的离开，明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　　“望日兮，庙宇期，左相顾，共怜惜，勿休言，雨桐护汝……”　　听到熟悉的声音，明璃连忙转头，看着轻笑的雨桐，明璃眼睛弯弯。　　“大个子说了，他再也不找我的麻烦了。”　　“嗯，我知道了。”　　看着他嘴角的淤青，明璃又道：“那你还去打架吗？”　　雨桐忽地想起，貌似自从打架以来她便不语自己说话了，连忙道： “不打了！再也不打了……” 第五章 勿休言，雨桐护汝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看着他嘴角的淤青，明璃又道：“那你还去打架吗？”　　雨桐忽地想起，貌似自从打架以来她便不语自己说话了，连忙道： “不打了！再也不打了……”　　“那好，你记住今日的话！”　　东元十九年冬！　　北帝突发急令清整帝都都乞丐，雨桐心头慌乱，若是离开，在其他地方必定遭人欺负，若不离开，日后在帝都又如何生存？又如何保护明璃？　　明璃听到北帝二字略抬眼皮，接着便沉默不语。　　雨桐道：“若是不想走，我们便不走，帝都如此之大，总有藏身之处，只肖过了这几日，我们便能安稳了。”  　　那夜月光尤其透亮，洒在雪地上幽亮亮的莹白色，明璃趴在窗前，看看因为寒冷缩在起的乞丐们，脑中却是北帝二字。　　雨桐看着发呆的明璃，叹口气道：“若有朝一日，手持大把银子，定要让这庙宇里的人温饱不愁……”  　　“……”　　“阿璃，有心愿么？”　　“……”　　“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这宅子里的人能展开笑颜！”　　“……”　　“阿璃，明日皇上要去祈福，说是带着他的宠妃呢……”　　“……”　　“阿璃，你睡着了？”　　“……”　　第二日早，寒风凛冽，雨桐一觉醒来，不见明璃的身影，心头一跳，想都未想便急急往街道上赶。　　街道上人声鼎沸，摩肩擦踵，雨桐顾不得其他，钻在人群中四处找寻明璃的影子，雨桐转两三条街道，终于在临近皇宫的主街道上看到明璃，心头一喜，喊道：“阿璃！”　　明璃回头，看着雨桐，却是脸惊诧。　　雨桐还未明白，便被人扭着手提起来，只听到身后人怒道：“居然还有个漏网之鱼，待亏老子出来看看，否则今儿就得人头落地！”　　明黄的“北”字大旗率先飘出宫门，喧闹之声戛然而止，众人跪地，山呼“万岁”。　　明璃浑身僵直，寒风中孑然而立，盯着那抹明黄巍然不动。　　抓着雨桐的衙差面色惨白，紧紧抓着雨桐，几个大跨步到雨桐身前，拉着的手拼全力将往边拉。　　北帝出巡之后，明璃和雨桐在衙门大牢。　　等了许久，才有衙役传唤：“险些惊扰圣驾，杖刑，若是受不住杖刑死了，便扔到城外。”　　不过片刻，明璃便被架在长凳上，手持棍仗的两名衙役上前，眼都不眨地来回击杖。　　每下，都打在雨桐心里，明璃捂着受伤的胳膊，咬牙闷哼，雨桐心头如被刀绞，翻身扑过去，趴在明璃身上喊道：“你们有种便打，我代他受！”　　衙役停下，见知府大人未有反对，持杖继续。　　一棍接着一棍，打在身上慢慢没知觉，雨桐渐渐意识迷离，身上虽疼，心里却异常安宁。　　只因为他知，自己疼，阿璃便不会疼。　　“丢出城外！”　　明璃忍着身上的疼痛，在漫天大雪中找雨桐的身影。　　嘴巴干涩不已，已经再也发不出声音，可明璃还是一如既往的张嘴，“雨桐……雨桐……” 第六章 虞雪融，拜师学艺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嘴巴干涩不已，已经再也发不出声音，可明璃还是一如既往的张嘴，“雨桐……雨桐……”　　如此找了两日，明璃再也没有力气，便在城角的医馆处，藏身歇息。　　明璃蹲在街角看着来往的路人，不由得抱紧了身子。原本热闹的早市，因为漫长的大雪，显得冷清许多。　　明璃自知雨桐凶多吉少，想起身负的血海深仇，眼睛干涩，暗道：“容不得你流泪，你背负的岂止一条人命！”　　一抬眼，却见药房的老板正挥着手，朝前方月白长衫的公子挥手。　　“萧公子慢些走，有空再来！”  　　萧仁颔首一笑，以示谢意。 　　萧仁掂了掂手里的药包，塞到披风里以免被雨雪浸湿。明璃颤抖的站起身，迅速的搓搓冻红的小手，随后紧紧的跟上萧仁。　　从城内一路尾随道城外，大雪更甚，恨得不得盖住明璃小小的身子。  　　萧仁回头，蹲下身子，拂开明璃脸上的长发，“你跟着我作甚？”　　明璃沉默了半响，启齿道：“明璃希望公子收留。”　　萧仁眉头一皱，在凤栖山十几年来都是独居，如何能留？　　“我给你些银钱，保你过冬可好？”  　　明璃镇定的吸了一口气，道：“我跟着你走并不是为了你的银子，也不是为了我的一日三餐，我只有一个请求，若是公子不答应我也不会跟公子回去。”　　“请求？”　　明璃坦然看着萧仁，道：“我想拜你为师。”　　“拜我为师？”　　萧仁诧异不已，一路上只是买了几包草药，这孩子何出此言？　　明璃微笑着点头，双腿跪地，任由积雪袭上淡薄的衣衫，抬头道：“我知道您医术精湛，只求公子收我为徒，别看我小但是我什么都能做，只要公子每日抽些时辰教我便好。”　　“你怎知我会医术？”　　明璃低头再抬眼，眸中一片清明，轻声道：“公子浑身药香，手中香味尤甚，公子进药铺，所买的几样草药都是各药方的基础配药，再者，药铺老板称公子为‘萧公子’，公子又刚巧是二八年华，我若是没有猜错，想必您就是凤栖山上的仁医圣手――萧仁萧公子。”　　萧仁不由得仔细打量，只见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恰似街边乞儿，可眼里清冷的目光，却硬生生比常人多出几分高贵，让人不能小觑。　　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的观察力，这人到底是谁？　　“你到底是谁？”　　明璃抖了抖身子，定然道：“明璃，明珠之明，王离之璃。”　　小小年纪，谈吐不凡，萧仁虽知自己名头不小，但也未曾人尽皆知。　　想他一小小乞儿，居然能凭借一缕药香，便猜测出他的身份，实在蹊跷的很……　　明璃看着萧仁皱起的眉，解释道：“公子无需担心，我只是路边一乞儿，前些日子爷爷过世，举目无亲，为求生机，我便一直留在帝都，我从小就跟着爷爷习文认字，所知所懂便比同龄常人多一些，如今学医，也是希望日后能有所作为。” 第七章 前世人，旧识新逢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这么一说，萧仁倒有些汗颜了，跟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斤斤计较，真真是“戒心忒重”了。　　“公子若还是不信，可随我到住处打听……”　　未等明璃话说完，萧仁上前扶起他，替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积雪。　　“起来吧。”　　“你是真心想学医？”　　“嗯。”　　“可有想过，为何学医？”　　明璃低头，沉思片刻。　　萧仁摇头道：“单纯的出人头地，你大可找其他出路。”　　明璃郑重道：“我不会说拯救苍生造福百姓这种大话，因为我曾经眼睁睁看着许多人在我面前死去，学医，治病救人也好，医心治己也罢，全然是我心中一个念想，或许这个理由不动人，却胜在我够执着。”　　萧仁颇为颔首，难得明璃聪明又稳重，不讨好，不做作，最重要，他懂得审时度势。　　如此一来，多一个人在山上研究医药，倒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罢了，罢了，收一个弟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仁主意已定，看着明璃道：“走吧。”　　明璃呆了下，片刻问道：“你愿意带我回去？”　　“嗯。”萧仁淡笑着点头。　　明璃颤抖着将小手放在萧仁手中，萧仁略一皱眉：“你这孩子，生病了怎么不早说。”　　“我不是孩子。”　　明璃声音有些虚弱：“我不想我的执着成为此时的同情。”  　　萧仁心中掀起涟漪，这个孩子的骄傲，比他想象中还不容侵犯。寒冬之际，拖着病体走了一路，还成功说服他带他回去，是他意志力太强还是他的执念太深？　　萧仁将药递给明璃，解下披风将他裹上，再弯腰抱起他。  　　明璃稍稍挣扎了一下，萧仁身上的药香扑面而来，让她没由来的觉得安心，眨了眨眼，迷迷蒙蒙有了睡意。　　“阿璃今年多大了？”　　“二……不对，十二……”　　“你爹娘呢？”　　“不知道。”　　“爷爷是病逝么？”　　“嗯。”　　“家中再无亲属？”　　“嗯……”　　冬去春来，转眼明璃已经跟着萧仁在凤栖山呆了数月，山上积雪化得晚，寒气散得慢，明璃身子受了冻，到了凤栖山之后硬是躺了三天才好转，此时也不敢大意，正披着厚厚的裘衣摆弄草药。　　萧仁昨日叮嘱过，雪化路滑，实在无聊便看书打发时日，他要下山采药。　　一抬眼，天色渐晚，不知他何时才能回转。为了方便行事她才男子装扮，若是被他揭穿，怕是留下误会，索性骗到底。　　小心些，总不会被发现的。　　明璃如此安慰自己，此时正打开医书，就着夕阳，白纸黑字，一个一个跳在明璃脑海，却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脑中思绪纷乱复杂，吓得她魂不附体，满身冷汗。　　千岁千千岁……　　“原来前世的仇怨竟有如此之深，看书都能看出以前……”　　明璃手托腮，自看见萧仁的第一眼起，她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凤栖山的医师，年纪轻轻，医术超群，淡薄名利，婉拒了太医院院判的官职，这些事情她在宫内时便早有耳闻，犹记得，那个时候萧仁才十二岁，世人称其为“天才医圣”。   第八章 徒伤神，自找苦吃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此去经年，他已经二十五六，如今的自己还认了他做师傅……　　“阿璃。”　　明璃正神游太虚，姿态肆意，神态自若。　　恰巧，萧仁进屋时看到明璃眼神飘忽，嘴角噙着苦笑。萧仁自认见过不少人，却从未遇见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如明璃这般成熟内敛，人都说孩子该有孩子的心性，可是在她这里却全然不见。　　萧仁平素万事莫理，可碰到明璃，却忍不住想要探知一二，只是看得多了，却越是不解。　　明璃心中一顿，放下书，抬头道：“师父寻我何事？”　　萧仁差点再次沉浸在猜测中，恍然轻笑道：“明日我要下山，你要是闲着无聊便去后山采药吧，不过记得小心些，路滑，别湿了衣衫再次发热。”　　明璃颔首，若是人生能一直有他这般的师傅照料，也是一种幸福。只是不知者幸福能延续多久。　　萧仁突然回头嘱咐道：“明日出门带着披风，傍晚风凉切莫染了寒气。”  　　明璃仍是默默颔首。　　初来凤栖山时，明璃秉承当初不打扰萧仁原本生活的诺言，除了学医，甚少与他有交集，倒是萧仁却时不时的在暗处观察她，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要告诉他。　　“你若是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吧，你这偷偷摸摸的技术，实在差的很。”　　明璃清楚萧仁的秉性，他不求名利，只想隐世而居，求得一份安逸，与自己而言，当初为了让萧仁收她为徒，光芒过盛，定是引起萧仁注意了，若与他接触过多，势必不会有好的结果。　　上辈子的习惯不是一日两日便可改过来的，她不想让萧仁怀疑太多，自己曾经的身份，不管暴露给谁，都是莫大的危险。　　翌日，阳光温暖，微风习习，虽夹着寒气，却也是沁人心脾，因为有萧仁晾着的草药在院子里。　　还未踏出门，一抬头，明璃脸上的笑容僵住。　　前院大门被人打开，院门处站着一名少年，约莫十三四岁，锦衣华服，稚气未散，却是贵气逼人，得意洋洋地问道：“萧神医呢？我要找萧神医！”　　“我师父他不在，你请回吧。”　　明璃说罢，作势要走，没想到却被他拉住了胳膊。　　“哪里去？你是他徒弟？性格孤僻的萧神医什么时候收了个面黄肌瘦的小徒弟？若是徒弟应该是器宇轩昂才是……”　　明璃只是低头浅笑，并未搭话，许是那少年看出了被漠视的意味，更是多加刁难，一个欺身确是按住了明璃的肩膀。　　“我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还偷偷的笑我？你且跟我说明白，我有何可笑之处，若是说不出，今日你我就打上一架，打到你说出为止。”　　明璃本想抽出自己的胳膊，避开少年的钳制，可未曾想用力过度，竟是直直的摔到了地上。　　“啪……”　　明璃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只是呆呆看着地面，少年连忙扶起她，急忙问道：“你怎么样了？摔得要不要紧？疼不疼可还能站起来？” 第九章 风微凉，旧患新伤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明璃眼花耳聋，头顶星光环绕，正欲起身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发生何事？”　　那少年一见来人，颇为心虚，连忙作揖，俯身道：“萧神医，刚刚我就是与他开了个玩笑，可是我没想到他那么执拗，结果甩了自己，我真不是故意的。”　　明璃双睫一颤，撑着双臂想要爬起来，奈何刚刚用力，胳膊酸胀疼痛，又跌回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萧仁本已经下到山底，想到途中遇见的那名急冲冲的少年，有些不放心，又折了回来，还未进屋就听到“啪”的一声，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看着他强撑的模样，萧仁心疼不已，这孩子到底埋藏了什么事情？他到底背负了多少包袱？　　萧仁搀起明璃，看向少年。　　“你是谁？”　　萧仁的凤栖山，甚少有外人找来，知晓他秉性的人都会在医馆早早的排队等候，断然不会贸然进山求见。  　　少年心知理亏，忙站直了身子，紧张道：“我……我是冯悦。”　　萧仁拧眉，冷声道：“那你可以下山了。”　　语毕，转身抱起明璃往屋内走去。　　萧仁将明璃抱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肘关节，心中一沉，自第一次见面便知他身体不好，却未想过竟会如此脆弱，跌倒竟能把手臂折断。　　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让她有些不适，几欲挣扎却被萧仁紧紧的按在怀中。　　“别乱动，你的胳膊摔断了。”　　明璃好似充耳不闻，还是继续挣扎着要起来。 　　“莫不是连腿也不想要了？”　　“就不能好好安生一会儿……”　　萧仁向来温柔如水，私下里还以为他一直是淡漠的如沐春风，骤然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明璃心里一惊。　　今日一见却是天壤之别，温润君子一怒，虽没有俯尸百步，却是骤冷乍袭让人心里发寒，额头冒汗。　　突然想起刚上山的时候，迷糊中她也是这般窝在他怀里，冬去春来，空气不再寒气逼人，竟连他的胸口都开始范暖。　　萧仁弯着腰便要看明璃的身子，明璃心头一跳，迅速掀起被子将自己盖住，道：“师父，我没事儿，明日便好了。”　　萧仁皱眉道：“我还未教你接骨术。”　　“没那么严重，只是扭伤。” 　　萧仁肯定道：“扭伤不会撑不起身子。”　　“让我看看可好？不会疼。”　　疼？她不怕！一年前的刑场之上，半月年前的衙门之中，她可曾怕过？　　疼对她而言，恰似苦中一点甜，让人记得罢了……　　“真的不用，师傅莫担心！”　　“你到底在怕什么？”　　明璃低下眼帘，“阿璃没有怕什么……”　　见明璃还是紧紧的抓着被子，萧仁叹道：“还是……你怕我识破你的女子之身？”　　“你……我……”　　萧仁弯着腰轻轻扯明璃手里的被子。　　“不必对我如此避讳，放下被子可好？”  　　明璃在心底轻叹一声，“萧仁终究是聪明人，原来早就被识破了！”　　一切检查妥当之后，萧仁仔细的看了看，这才转身离去。 第十章 猜心记，千头万绪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见萧仁突然离去，明璃急道：“师傅，我想学武。”　　想到她以后的路，明璃心内一紧，此时学武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说不定还能自保。　　萧仁心中一紧，停住脚步，“你的手臂受过重伤，伤及元体，新伤添旧患怕是要养些时日了，你若想学武，也只能等到身体痊愈之后。”　　明璃“哦”了一声，满眼的落寞。　　萧仁只觉得心脏被揪住，那神情他看了又说不出的难受，干脆瞥开眼，一个转身出了房门。　　明璃躺在床上，使劲的眨了眨眼。　　“手臂重伤，几月前的那次么？”　　“也不知雨桐是死是活……”　　不知过了多久，还未睁眼便闻到苦味儿，睁开眼，原来是萧仁端了汤药进来。　　看着萧仁手里的汤药，明璃下意识的皱眉，还未开始喝嘴里便有了苦味儿。　　萧仁抱起明璃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修长的手指拿着小碗，慢慢的递到明璃嘴边。　　“小心烫，一口气，喝下去。”　　明璃可怜兮兮的撇嘴，哭丧道：“师傅，我能不能不喝药，苦！”　　萧仁想起她还是一个孩子，无奈的笑道：“乖，喝完了，我给你找蜜糖吃。”　　温热的汤药飘浮着雾气，雾气妖娆恰似游蛇，一不察觉变没了……　　药水泛起涟漪，明璃蓦地瞥见刚刚那少年的脸。　　冯家扶摇直上，如今的月府呢？　　明璃眨了眨双眼，暗下心中情愫，猛吸一口气，将汤药饮尽。　　萧仁从明璃房中出来之后，便一直在猜测，她的执着，到底是什么？　　眼前的医书，此事竟成了巨大的问号，猛地一拍头。　　“她只是自己的徒弟，想这么多做什么？”　　虽如此说，可耐不住心里的烦躁，曾以为她女扮男装必有所图，可在触到明璃脉搏的时候，那些烦躁一一消散，尽然在无形之中化作一丝怜惜，慢慢在心头晕染开来。　　她如此脆弱，还有那手臂的伤，若不是被人殴打至深定不会留下如此恶疾，若是一到阴雨天气，定是疼痛难忍，如此一个孩童还如何受得住……　　一连过了几日，明璃的胳膊有所好转，萧仁这才下山看诊。而明璃好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还是一身男子打扮，晃晃悠悠的跟在萧仁身后。　　萧仁每日替明璃煎药，虽说是为了她的身体能够早日康复，却在无形中把明璃至于药罐子的地步，惹得她每次闻到药味儿便要躲上一躲，直到萧仁气急败坏的呼唤，这才小鸡啄米般的喝下黑漆漆的汤药。 　　明璃经常有与世隔绝的感觉，仿佛这世上除了师父与药草，便荒无人烟了，辨药，记药性，识药理，背处方，认穴位，学针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恍然回头，却已过了三年。　　凤栖山的夜晚很漂亮，星辰密集，群星闪耀，明璃最爱躺在药草堆里看着满天的星星，看了一遍又一遍，她记得以前她最爱的便是夜空，也爱躺着看天，只不过那时候是躺在一个人的怀里，想到这儿明璃眼角透出了晶莹，正巧被萧仁看到。 第十一章 主意定，各奔西东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萧仁手中拿着酒葫芦，轻轻拧开，酒香四溢，勾的明璃干咽了口吐沫，曾几何时，她把酒问月，享尽人世繁华，也曾有段日子过的潇潇洒洒。　　刚想夺过他的酒葫芦，却被萧仁轻轻的推倒在一旁。　　“女儿家怎可沾酒？”　　“再过几天我便及笄，喝点酒又不算什么！”　　萧仁淡淡拒绝：“我就是不准你吃！”　　明璃脸色一红，闻着酒香越来越坐立不安，嚷道：“就算你是我师父，今日我也要喝酒。”　　说完，便扑到萧仁身上抢酒葫芦，没成想猛地一个转身，竟是把萧仁压在身下。　　四目相对，火花四溢，他温文尔雅，抬眼浅笑，衣襟被明璃撕扯开来，露出精装的胸膛，他的唇边还有溢出的酒水，看的人心神一怔。　　明璃猛不丁面皮红似桃花，当真是骑虎难下，继续夺酒不是，离开也不是，实在是左右为难。　　萧仁没想到平日里恬静的小徒儿，今日竟能坐到自己身上，抬眼细看她，这几年出落的越发动人了，杨柳细腰，娥眉淡扫，男儿衣衫早已盖不住她的玲珑曲线，今日从下往上看竟是额外醉人……　　明璃左思右想，看着慢慢滑落的美酒，竟是不由自主的凑了上去。　　温润如玉，入口甘甜，喉中清凉，口齿留香。　　明璃叹道：好酒，好酒！”　　萧仁惊愕的看着明璃眯起的双眼，看着她喉咙耸动，看着她回味无穷，看着她满足的笑容。　　嘴角边还留有她的香味儿，那温度透过脸颊一直到了心底，那温度烫的萧仁目不转睛，烫得他心惊肉跳。　　一时间竟是觉得星辰失色，若是她一睁眼定是满天的星辰也遮不住她眼里的光亮。　　霎时，萧仁觉得浑身燥热不堪，抱住明璃的腰肢慢慢的放到一边，而后洒脱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药草渣。　　向前走了几步，又道：“这就留给你了，若是喝的痛快了，便早些回房休息。”　　明璃从黑暗中挣开，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噙笑。　　“你终于还是从了我，把这上好的梨花酿给了我。”　　萧仁走后，明璃一口接着一口的吃酒，有时灌得猛了，那酒水便随着衣衫浸到胸口，凉凉的却让她满心欢喜。　　翌日，明璃早早的醒来，亲自做好了饭菜，这才去萧仁的房门前。　　“叩叩……”　　“进来吧……”  　　看着撇在床上的腰带，明璃默不作声的拿起，轻轻的系在萧仁腰中。　　萧仁看着围着自己转圈的明璃，笑道：“说吧，你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儿找我？”　　明璃微微颔首，看了一眼飘动的衣角，又仔细的理了理萧仁的衣襟，沉吟道：“师傅，我想下山……”　　萧仁心中一顿，虽早知明璃学医的目的不在于隐居山中，每次同他下山都心无旁骛跟在身后学习，可每次接近帝都他总能捕捉到她对帝都渴望的眼神，如今离开的话由她说出，心中却显得异常落寞　　如今的她，比起三年前更加成熟，和她在一起生活这么久，可她对萧仁来说就是一个迷！ 第十二章 轻离别，不诉衷肠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萧仁不想多问，可还是没能忍住：“你下山，想要去哪里？” 　　明璃沉吟片刻，坚定道：“太医院。”　　萧仁心中一顿，“你去太医院作甚？”　　明璃十指交缠，显得局促不安。　　萧仁拧眉厉声道：“你女子之身，如何进得了太医院？”　　“女扮男装，便好了……”　　“你！”　　萧仁气急，没有来的一股闷气憋在胸口，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廷里，她想不然人发现，哪儿那么容易？　　想起要办的事，必须要见的人，明璃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不管今日师父是否同意，我都会想办法入太医院，就算入不了太医院，哪怕是当宫女我也要入宫！” 　　萧仁嗤笑道：“你当真以为宫门如菜市场，随进随出吗？”  　　萧仁渐冷的眸子，明璃眼神闪烁，无言以对。　　“若是被人发现，那便是死罪，你当真想清楚了？”　　明璃潜意识里对自己的疏离，萧仁一早就知道，就如当初不让看她受伤的手臂，可如今一切都显得如此直白，个中滋味真是难以言喻。  　　明璃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想了三年，想清楚了！” 　　他潜意识中就没把她当做孩子看，而是……而是……否则不会想要劝她放弃入宫。　　“罢了，明日我给你写推举信，入太医院也不是难事。”　　聚散有时，强求无益。　　对着萧仁的背影，明璃诚恳地说：“谢谢！”　　明璃转身正看见开得正旺的两生花，一夏一冬，而她，一生两世，一荣一衰，那么，会不会一死一生？　　明璃正要无声的而离开，却见萧仁手里拿着一个包袱，递在明璃眼前。　　“带上这些吧。”　　“这是……？”  　　“带着吧，以后用得着。”　　明璃感激一笑：“谢谢。”　　明璃站在原地，想等萧仁进屋再走，可萧仁也定定站住，没有挪步的迹象。　　云影绰绰，微风徐徐，第一次相见到现在已有三年光景，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一缕药香便知是他，她与他距离很远，远到一个冬雪一个夏雨，日益交替，再有交集怕是黄泉路上……　　明璃颔首低笑：“我走了，师傅莫送。珍重！”　　清脆的嗓音回荡在山间，缓缓消散，萧仁最终沉沉叹了口气，转身关上院门。　　北国太医院新生入学，学品兼优者方可入太医院，先由医童做起，能否在宫里风生水起，则看各人本事。　　明璃随意找了家客栈住下，靠桌坐下，打开萧仁交给她的那个包袱，一封举荐信，一叠银票，一只木梳，细闻竟还有他身上的那种清香，明璃不由得一笑。　　明璃把包袱翻了无数次，离别时未说片语，以为他会写封信留在包袱中，没想到却是“空白“一片，如此甚好，以后不再相见也不必挂念！　　翌日，明璃早早起身，带上萧仁的举荐信，直接到了太医院的大门口。  　　看门的是个老年男子，蓄着山羊胡，坐在小桌前随意瞥了眼明璃，见他年纪轻轻白白嫩嫩的，有些不耐烦道：“这里是医馆，不是少年游玩的地方。” 第十三章 巧相逢，笑如春风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小生是萧神医的徒弟，手上有师父的举荐信，不知可否报名？”　　那男子诧道：“凤栖山的那位？”　　明璃谦逊道：“正是。”　　男子神色一怔，连忙说道：“过了绿水亭，再过留白桥，直走进屋若是里面的人同意了，再回来报名。”　　明璃拱手道别：“多谢！”　　明璃拿紧了手里的信，太医院门庭若市，络绎不绝，本想粗略观看，却被一个声音止住。  　　“哎……那谁，别往里走了！”　　明璃回头看向声源处，高高瘦瘦的男子，三十来岁的模样，快步走过来。　　那男子仰着头，高声问道：“你这是要干嘛去？”　　明璃垂首道：“报名参加公试，前门的大伯让我进来，说是里面的人同意了再回去找他。”　　“你哪儿来的？” 　　“师从凤栖山萧医师，这里有举荐信。”　　明璃递过手中的信，这人身穿白鹤腾云的官服，一看便知官居御医，若是得他同意，也能省事儿许多。　　“哦？”男子颇为惊讶，却还是迅速的接住了明璃手中的信件，又仔细的看了几眼。  　　不等片刻便听到那男子和声道：“去吧去吧，就说林御医准了。”　　“等等！”明璃刚想离开，却听得一个苍老略带沙哑的声音突地传来，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你说，你是萧仁的徒弟？”　　明璃心头一颤，辨出了来者的声音，连忙转身，低着头。　　“正是。”  　　“低着头作甚？老夫又不会吃了你。”　　明璃暗自嗤笑自己，如今已是他人模样，你还有何好担心的？　　“是，让您操劳了。”  　　来者正是现任太医院院史李英，年近六旬仍太医院院首。明璃还是月离时，宫中三年，大小病也都是由他负责，感情犹如亲祖孙。　　明璃再见此人竟是一时语塞，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多想问一句，李爷爷，为何当年您未在我身边护着我，为什么？您是最疼月牙儿的人呐……　　李英展开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一直独来独往，竟不知什么时候收了个小徒弟，信我看过了，过两日来太医院报道吧。”　　明璃急道：“可是小生还想参加太医院正规的考试，小生想……”　　林御医笑道：“你这孩字，你有了萧神医的举荐信，竟还私心想着参加考试，这不是故意让人拿住话柄吗？”　　李英气喘吁吁，怒道：“真是一头犟驴！”　　明璃刚要解释，却听得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李爷爷一大早生什么气呀！”　　里屋走出一年轻男子，紫色锦袍，高挑修长，面如冠玉，笑如春风，让人眼前一亮。　　明璃看见来人，眸光一黯，果然，入了帝都，便不断遇到“旧人”。　　冯悦走到李英身边，笑道：“李爷爷快别生气了，胡子若是再翘几分，怕是没没那么英俊了。”　　听到冯悦打趣自己，李英面色柔和了些， “你出来作甚？不好好学你的去！”　　冯悦看清来人，不由得心中大喜。　　“明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第十四章 回首望，旧地重游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明璃冷汗直冒，是别来无恙，只是初见面就把我摔的断了胳膊，如今你倒也好意思……　　“李爷爷，他的医术我见过，高明的不得了，我看着考试不考也罢。”　　李英看了眼低头的明璃，叱道：“你净瞎说！”　　冯悦向一旁的林御医眨眨眼，林御医会意，道：“他既是萧神医举荐之人，我看也就不必考了，既然他们是旧识，就让他们年轻人聚聚吧，我们也很久没畅谈了，你说是吗？李院首……”　　李英哼哼了两声，再没说话，摇着身子走了，林御医随即跟上，冯悦对着林御医的背影拜了拜，惹得林御医哭笑不得。　　见二人走远，冯悦这才执起身子，看着明璃的脸嬉笑。　　“今日我帮你大忙，你想怎么谢我？”　　“多谢……”　　“多谢？”　　冯悦颇为失望，原以为三年未见他或多或少会念着自己，今日一见果然还是记恨着当日之仇。不由得深处长臂，放在明璃眼前。　　“喏，这次你把它打折了吧，好在我现在能医，用不了多久便能好。”　　明璃瞥了一眼冯悦，低笑出声。　　“你真是好笑，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打折你的手臂？”　　“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我不小心弄断了你的，你若是还生气，打回来便是，不要一见面就冷冷的，好赖我们也是故友，这回你打了我的左臂，我可以用右手医治，那我们就互不拖欠了，以后大家就能平起平坐了。”　　明璃恍然大悟，原来这人以为自己还在念着三年前的旧事。　　“不必了，我们以后多得是时间平起平坐，今日我还有事，就此一别，告辞。”　　明璃轻轻一笑，抬步便走了。　　“哎哎哎……”　　冯悦呆了呆，反应过来时明璃已走开许远。　　明璃拿了些银票在钱庄换作银两，往城北方向走去。　　城北有间荒弃的庙宇，仅有一些外乡人供奉些许祭品，虽然冷清却有故人在那儿，打定了注意明璃便伸手拉住生锈的铁环。　　咚咚咚咚咚……　　破旧的门“吱呀”一声，从里拉开。　　低头一看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浑身破破烂烂，弄得满身都是，只有黑白的分明的大眼睛，显的额外明亮。　　看着眼前的大哥哥，小男孩害怕的问道：“你……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　　明璃伸出手擦了擦小男孩脸上的污泥，轻声道：“我以前住过这里……”　　小男孩看着明璃干净的衣衫，不可思议的问道：“真的吗？”　　眼前的人只是个孩子，本想不多与他纠缠，奈何人家还是个孩子，不由得语气放软了许多。　　“放心，我不是坏人，我真的住过这里。”　　小男孩虽然皱着眉头，却还是侧身让明璃进去了。　　时隔多年，院子里的老树也已经开始腐朽了，只有一旁的小枝丫突出了嫩芽，不知能不能成活。  　　屋角的地方还是能看见太阳，每逢刮风下雨，便格外寒冷，也不知现在有没有孩子肯冒着严寒为院子里的孤寡老人捡一把柴火…… 第十五章 忆旧人，遥遥无期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明璃一进院子便看见依偎在一起的老人，老人头发蓬乱，衣角交叠，虽快要入夏，可风还是寒得紧。她又走了几步，到了那老树的根旁，拿出怀里的银子，放在地上。　　“大家一人拿一些吧，虽然不多可也能管住几天温饱。”　　本是懒散的一堆人，看见银子眼冒金光，看着柔弱的明璃，虽是心中急于拿钱，却又不敢，左右踌躇。　　突然，人堆里走出一位老者，颤颤巍巍的来到明璃身前，打量片刻，紧紧的抓住了明璃的双手。　　那老者哽咽道：“大家来拿吧，这是我们这里的人，我们这里的人呐……”　　老者满眼泪水，伸出长臂轻轻地拍了拍明璃的背，“你这小子终是回来看我们了，我们还以为……以为……罢了，不说了！”　　“望日兮，庙宇期，左相顾，共怜惜，勿休言，雨桐护……”　　明璃轻启薄唇，两行十八字，清晰的在大院儿里徘徊，老树上的枯枝，随风摇摆，摇摇欲坠。想起三年前受伤的那些日子，明璃热泪盈眶，猛地吸一口气，这才止住自己的情绪。　　“你们后来见过雨桐吗？”　　“没有……”　　心底叫嚣着的疼痛，让她难以自持，若不是及时仰头，怕是眼泪早就下来了。　　想起此行的目的，明璃轻声道：“今日是来给病人看诊的，不知我们这里可还有病患？”　　老者满眼欢喜，转个身子，喊道：“有病的来看病，身子不爽的也来瞧瞧，大家伙一个一个来莫冲撞了他，他身子骨弱。”　　明璃微笑着颔首，席地而坐，诊脉比较方便。　　日头西移，老树上的枝丫斜影挪了一点又一点儿，再仰头，明璃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直到最后一位病人离开，明璃才站起身来，头有些晕眩，脚步虚浮，再看日头原是坐久了的缘故。　　再一次走到大门前，明璃没有回头，没有再看一眼那院中老树。既然离开便不再回头，连同那微妙的记忆，一起离开。　　你曾说，若有朝一日，手持大把银子，定要让这庙宇里的人温饱不愁；你曾说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这宅子里的人能展开笑颜；如果你知道我今日做的这些，你可会欢喜？　　七月初，是北国太医院一年一次的公试，主考官资历极高的李英――李院判亲自监考。  　　李英手中拿着三尺长的戒尺，桌旁一盏香茶，半眯着眼坐在太师椅上。一边摇晃戒尺，一旁听着林御医的报备。　　“院判大人，这些是学子们的考卷，我已与其他两位同僚看过，其中明璃和胡平之为佼佼者，不过看答卷似乎明璃更胜一筹。”　　林御医小心的报备完，便仔细的看着李英的神色，随时等候差遣。　　李英睁开眼睛，仔细的把戒尺放到一边，“哼，不过是笔试而已，明日还有当堂看诊，你在太医院的这些年又不是没见过，那些个只会纸上谈兵不会行军布阵的将军又不是没有，如今怎么为了一个刚出炉的毛头小子说起好话来了……” 第十六章 意刁难，针锋相对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林御医脸色一僵，看着门外挤眉弄眼的冯悦，迅速的挥挥手。　　冯悦如兔子般的窜到李英身旁，嬉笑道：“李爷爷这又是怎么了？难道你心里不舒服吗？”　　李英重新拿起考卷细细的看了一遍，两份考卷做了比较，气的吹胡子瞪眼，狠狠的拍冯悦的脑袋。　　“你这小滑头，自小开始学习医术，到现在还是毫无长进，竟然还不如一个半路出家的明璃，你真是……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李英颤颤巍巍的说道冯悦，恨不得撬开他的脑瓜多塞些药典进去，好让他能将医术发扬光大，造福天下百姓。 　　一想到明璃李英的脑海里便蹦出萧仁高傲的嘴脸，李英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因为这个傲慢无礼的家伙，说不定自己现在正养花种草，颐养天年……　　李英皱眉暗道：“明璃既然你是萧仁的徒弟，就别怪老夫我手下不留情了！”　　六年前他本想罢官退位，千万人之中看上了他，原以为可以退位让贤，不辞辛苦亲自爬上凤栖山，太医院院判，官居二品，皇帝的**太医，多少文武大臣都是礼让三分，人前万分尊贵，人后尊贵万分。　　萧仁自恃才高，说了句：“多谢大人好意，只是在下学医并不是为了高官厚禄，也不是为了光耀门楣，所以大人还是走吧。”　　时隔六年，想到这里李英仍旧满腹怒气，猛拍手中的戒尺，嚷道：“去把那个明璃叫进来，我亲自考他！”　　“你萧仁好大的面子，你以为一个道歉信式的举荐信，就能往事一笔勾销，烟消云散吗？你做梦，当年你对我轻视，今日我一定在你的宝贝徒儿身上加倍奉还，好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太医院院判的威严！” 　　约末一盏茶的功夫，身穿牙白小衫的明璃便出现在李英眼中。   　　明璃低头沉声道：“院判大人。”　　见她不卑不亢，李英颇为赏识，一想到萧仁的嘴脸，沉声道：“过来吧。”　　明璃见李英气定神闲的坐在对面，一无唤人前来，二无离开的打算，心下疑惑，既想为难于她，不是该有不治之症的患者吗？　　李英见他并未抬头，而是只顾自己低头沉思，这点儿真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萧仁，随即冷声道：“替老夫诊诊脉吧。”　　明璃听话的替李英诊脉，霎时一片清明。  　　“如何？”　　李英见她煞有介事的仔细辨脉，时而蹙眉，时而舒展，心里畅快不已，若不是林御医和冯悦在场，怕是早就当场大笑了……  　　明璃眉头一挑，知李英年轻时曾跟一个世外高人习过武，脉象时快时慢这就找到了源头，恍然大悟。　　“大人可否伸出舌头？”  　　李英随即伸出舌头，听话如三岁孩儿，心中却想，“你这毛头小子怕也是翻不出浪花来，老朽便陪你玩上一玩。” 　　“大人睡眠可好？”　　“好。”　　“那大人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明璃淡淡一笑，拿起纸笔便在桌子上写药房。 第十七章 太医院，重赐新生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李英冷眼一撇，不由得冷哼，什么样的师父便有什么样的徒弟，到这时候还能淡定如此，那种脉象还能开方，真是令天下人汗颜……　　明璃写着写着神情一顿，本想就此罢休但看到李英看戏的神情，不由得暗自掩笑，果真是越老越小了。　　见明璃止笔，李英不屑地接过来，仔细的看了看那药房，一会儿眼如铜铃，一会儿满脸通红，刚熄灭的怒火又被眼前的这后生小辈成功的勾了起来，沉默半响，这才平息好呼吸，李英沉声问道：“你给我好好说说这药方怎么服用。” 　　明璃拱手道：“大人身体并无大恙，若是平日饮食再注意些便更好了，大人喜辣，小生便开了清茶两碗，笑容三钱，这几位药，都对大人的身体有益，以助大人去火，饭后三刻吃茶有助肠胃，而笑容三钱则是为了大人益寿延年，青松不老，常言道笑一笑十年少，此话并不是全无道理，不知小生这脉请的准否？”　　李英自知自己这轮败下阵来，虽心有不甘却又不能再加刁难，忙挥手。　　“出去出去！”  　　明璃走后冯悦掩嘴嬉笑，“李爷爷我这兄弟开的药方可真是天下无双，若是我也能学上几成功夫，怕是早就妻妾成群，儿女满堂啦……”　　“哼，你就知道贫嘴，有本事赢过那个明璃，给老夫吐气扬眉，如若不然我定见你一次抽你一次手心。”  　　夏秋交接，天气如云说变就变，前几日还是烈日炎炎，热得七上八下，这时却是狂风骤来，哗啦啦，下了一个傍晚，没能看到夕阳，仅有的便是被雨水摧残过的树枝。　　篱落疏疏一径深，暮雨潇潇难成林！　　后来，暴雨下了整整一夜，将帝都内外刷得干干净净，就连泥土都吐露这新鲜的气味儿，细闻，似乎还夹杂着花儿的芬芳。　　明璃推开窗，看着满园萧瑟，不由得感慨万分。　　绿极一时，入了秋却还是逃不过碾落成泥的命运。　　树叶如此？人当何如？如此挣扎一番，是否会有另一番景象？　　一阵凉风抚过脸庞，发丝翩然，明璃的心中却是分外清明，就像日头一下子冲出了云层，看着万分秀丽的山河，那种豁然开朗难以言喻。　　翌日，明璃收拾好包袱，看着自己的青色衣衫，自嘲的笑了笑，曾几何时这青色衣衫被自己嘲笑的一无是处如今穿在身上却是另一番滋味。　　太医院大门口，聚集着年龄不等的少年，个个都是白色长衫，有些交头接耳，有些相互谈笑，还有几个看着明璃一身装扮尽是嘲笑。  　　明璃想起自己所求之事，便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只当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片刻功夫，林御医从太医院出来，看着明璃随意的装扮，鹤立鸡群，抢眼的很，叱道：“你的衣服呢？为何不穿宫中定制的衣物！” 　　明璃略施一礼，轻声道：“小生只收到执信并未收什么衣物，小生并非存心对太医院不敬，还请林御医明察。” 第十八章 旧日人，天壤之别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一旁的胡御医呛声道：“胡说！这些东西都是太医院专属人员送去的，还能少拿了你的衣物不成，我看你是存心狡辩！”　　林御医看着正色的明璃，心神一震，除却他闻名于世的师傅――萧仁以外，这明明是个毫无背景的山野少年，为什么浑身却散发着非同寻常的贵气，那认真的模样，似是老天都不能反驳，那模样让你看了不敢质疑，也不能质疑。　　“这明璃到底是何许人也？”　　明璃再次施礼，面不改色道：“小生的确未曾收到。”　　“你！”　　胡御医没想到考试的第一天，便遇到便遇到这么固执死板的医童，本想开口训斥一顿，以此立一下他太医院的威信，没成想，走进了才知道原是萧仁的弟子――明璃，最后落得个左右为难，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嘟囔道：“嗯哼，也不是掉脑袋的大事儿，算了，你赶紧走吧。”　　帝都本就不小太医院的人因为随时都有可能被传召入宫，所以所处之地挨着皇宫，明璃等人跟着胡御医没走多久，便到了皇宫的西直门，但是未经传召的人只能从侧门而入，所以他们是从西侧门入宫，个个都低着头颅唯恐一不小心冲撞了宫里的贵人，掉了脑袋，诛了九族。 　　众人小心翼翼的进了宫门，亦步亦趋的跟在胡御医身后，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唯恐说错一句，走错一步。　　粉衣宫装的小宫俾正跟在红衣华服的女子身后，小心的搀着她的胳膊，唯恐一不小心摔着了。　　“娘娘，您小心脚下！”  　　华服女子穿金戴银，一身红衣似火，在院中穿梭，远看就像是展翅高飞的蝴蝶，翩翩起舞，霎是好看。　　那女子突然一顿，高声喝道：“站住！”　　胡御医恨不得乱滚带爬，俯身道：“苏妃娘娘万福金安，臣胡田七领太医院新医童入院，无心之过，惊扰凤驾，请娘娘见谅。”　　虽然是短短的两个字，明璃心中还是狠狠的一颤，多么熟悉的声音啊，难道一个小小的妃子也能称之为凤驾？　　苏妃眼睛一扫，便看见了不同穿着的明璃，挑眉道：“你为什么不穿宫中制服？难道是看不上北国的云锦吗？”　　闻言明璃浑身一颤，大脑瞬间被定格，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看着粉面红妆的女子，一样的清秀佳人，犹如十年前初见她时的模样，只是再细看那眉眼之中都透着陌生的“贵气”。　　时间仿佛一下子倒退了回去，月府大门前，面黄肌瘦的孩子跪在明璃脚边，颤抖着身子，仰脸哀求：“小姐，求你大发慈悲手下苏灵儿吧，灵儿什么都能做，只求片瓦遮头便好。”  　　眼神恍惚，明璃眼睛被蒙上了雾水，如今她已是二八年华，再也不是那个苦苦哀求的小丫头，此时的亭亭玉立跟以前真的是天壤之别。明璃颤抖着双唇，一声“灵儿”几欲脱口而出。　　还未等明璃反应过来，脸颊猛地一疼。 第十九章 回首望，旧事如梦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啪！”　　粉衣宫俾翘手怒道：“娘娘凤颜，岂是你一小小医童能看的？”　　明璃愣怔片刻，看着小宫俾的怒颜，轻轻的深吸一口气，背脊僵直的后退一步，双膝跪地。　　“小人无礼！还请娘娘恕罪！”　　原本晴朗的天，突然风声四起，吹响了苏妃头上的金步摇，吹凉了明璃火热的一颗心。　　“娘娘，起风了。”随即，那宫俾随后把手臂上的披风，仔细的为她穿好。　　“嗯，也该回去了， 他说今日回来用膳，回去备着吧……”　　直到苏妃彻底看不见身影，胡御医才拍了拍跪在地上的明璃。　　胡御医摇摇头对着众人轻声道：“起来吧，小心些。”　　明璃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满眼的惆怅，在抬眼间却又全部隐藏，看了眼渐黑的天，心中一沉。　　今日，仅是一个开始！　　北国皇宫自西向东分别是北帝的勤政殿，以及后宫嫔妃居住之地，四周皆有羽林郎守卫，而太医院便是东南一角。　　几十名医童已经全部分配完毕，仅有明璃一人还未曾有人认领。　　萧仁的爱徒，李院判刁难第一人，初进宫便冲撞了尊贵无比的苏妃娘娘，如此身份，就算是胸有大才，那又如何？没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认领他为医童的。  　　胡御医本想收下明璃，可李院判与萧仁有过节世人皆知，若是自己收了明璃，定会得罪他……　　胡御医捋着胡子，不由得哀叹。　　“如此好的苗子，被宠爱的宫妃打了却还是处变不惊，如此人才，真不是一般医童所能比拟，明璃的确是个人才，可一时间又成了祸害，真是让人无比纠结。”　　“胡田七，你若是再摇头，明日怕是要看诊了。”　　李英入门便看到胡御医对着一众医童又是摇头又是叹息。  　　胡御医双手抱拳，施礼道：“院判大人，明璃他……”　　李英看了眼明璃的衣衫，狠狠的瞪了一眼，若不是明璃现在低着头，一定能看见李英那像核桃一样的眼睛，说不定能笑上一笑，缓解一下脸颊之痛。　　胡御医咽了一口吐沫，惴惴道：“明璃他……”　　说起明璃，李英就来气，刚刚入宫就能得罪苏妃，萧仁这得罪人的本事真是一丝不露的传授给了他。　　“他什么他，当然是跟着我！” 　　胡御医连连弯腰答应：“是，是。”  　　李英的话一出口，医童们纷纷涌动，看见了与众不同的明璃，嫉妒和愤恨此起彼伏，李英得意的笑，再看明璃，刚刚寻找到的成就感一瞬间灰飞烟灭。　　明璃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低着头，呆若木鸡。　　李英冷哼道：“明璃。”　　没反应……　　“明璃！”　　没反应……　　“明璃！！！”　　没反应……　　不知是谁戳了一下明璃的胳膊，身上一疼，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李英这小老头儿方才叫自己的名字了。　　“学生在。”　　李英越想越生气，跟着堂堂太医院院判身后，那就是为自己的行医之路铺上了一层金，而他明璃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李英越想越气，恨不得冲上去立马踹他一脚，让他知道刚刚是谁在说话。 第二十章 　听墙角，迷雾重重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明璃猛地抬头，清晰的五指印痕在脸上，看的李英景莫名其妙的有一丝心疼。这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英摇摇头，沉声道：“后厢有间房，日后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明璃狠狠的点头，“是。”　　送走了院判李英，胡御咳了一声，严肃道：“入了太医院便是一家人，日后不可拉帮结派，不可相互排挤，知否？”　　众人连连点头：“学生谨记。”　　胡御医满意地点头， “你们赶紧收拾，明璃，跟我来。”　　明璃听话的跟在胡御医身后，留下一片哗然。　　明璃看着满屋垃圾的房间，无奈的摇摇头，拿起手帕捂住口鼻，便开始一点一点的打扫，从桌椅到门窗，从房顶到地上，整整收拾了一个时辰，还未坐下休息，那边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今日一见那苏妃也就是个颇有姿色的女人，你们说为何她的恩宠就能凌驾后宫呢？”　　“哎，你们是有所不知……”　　一句话掀起一片风浪……　　“怎么？怎么？你倒是赶紧说说啊……”　　“宫里虽说有个妖艳无比的邻国公主婵妃，可是与苏妃一比，还有有些差距的……”　　“你倒是说说什么差距……”　　“听小道消息说，那苏妃得宠不是胜在美貌，而是胜在我们已故的月皇后。”　　此话一出，房内掀起一股热浪，谈话声，声声不息。 　　明璃身形一颤，心中滋味无法言语。　　“那苏妃先是月皇后娘家的一个丫鬟，后来随嫁才到了皇宫，后来月皇后不幸罹难，国君为了怀念月皇后这才封了她为妃。”　　“你又瞎说全天下都知道，是月国公通敌卖国，害的一家人诛了九族，国主怜悯怀有皇子的月皇后，这才仅仅撤了她皇后之位，保她们母子一命，可后来是月皇后不甘苟活于世，还在行刑的当天，大腹便便的跑到刑场之上，伤心过度小产而死……”　　一年前的刑场，犹如寒冬的裂风，刮得明璃泪眼迷蒙，往事的一幕幕重现，不知怎么了脸上就湿了，隔了许久，明璃反应回来，伸手一摸，才看见满手的眼泪。　　“这都过去了三年多了，为何我还是会流泪？不是没有泪水了吗？”　　“听宫里人说，婵妃妖娆抚媚，温顺至极，苏妃张扬跋扈，嚣张的气焰可比阎王殿的阎王爷，嘿，可还是奇了怪了，我们的皇上就是喜欢……”　　“有人说，这苏妃刁蛮跋扈，却恩宠不减，全是因为她服侍过月皇后，听宫里的老人儿说，这月皇后的死，和一个妃子有关系，至于是哪一个，就不知道了。”　　此话一出，各种询问声此起彼伏。　　“月皇后不是死于滑胎么？跟苏妃什么关系？”　　“有人说月皇后没死，皇陵里只是衣冠冢……”　　“……”　　“……”　　“咳咳，停！苏妃与月皇后感情深厚，虽是皇后与宫女，实际上却形同姐妹，性子也与月皇后极其相似，因此才圣宠不衰，但是……我还听过另外一种说法……” 第二十一章 李院判，怒火横生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什么说法？你倒是快说呀，勾的大伙儿的蛔虫都出来了……”　　那人把声音压低，神秘道：“听说这月府满门抄斩，苏妃曾立了大功……”　　正在巡视的李英，听到这里，怒容满面，一脚踹开房门，大声嚷道：“你们在说什么！不想要脑袋了是吗？”  　　明璃心下一惊，差点儿从床沿掉下去，伸手一摸，额头都是冷汗。  　　“嘴巴长着是为了吃饭活命的，若是说了不该说的话送了小命，还不如不长，若真是闲得慌直接去宗人府给我领一百个板子，看你们这些小崽子还敢不敢乱说！”　　李英的怒吼，让那些医童乱了阵脚，一个个瑟瑟发抖的挤在一推。　　李英看见效果已达到，沉声道：“想好好的，便赶紧脱鞋睡觉，明天还要学习。”　　“遵命，院判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　　直到隔壁彻底清净，明璃才回过神，细听，脚步声，赶紧打开房门。　　“哼，你是不是也隔着墙瞎起哄了！”　　李英看见毕恭毕敬的明璃，不由得满腔怒火再起，扬手就是一巴掌拍向明璃的脑瓜。　　明璃老老实实的受了一掌，低着头嘴角噙笑。　　“还是老样子，火药一样的脾气，什么时候能够收敛一下，难道天天吃辣椒还不够上火？”　　李英看着收拾妥当的房间，眉毛一挑，倒是个会做事的孩子。　　再抬眼，却看见她眼角的偷笑，怒道：“入了宫就要守规矩，闲事莫理不是说说而已，你给我记好了，若是以后因为这些出了什么大事儿，天下人会笑话我李英故意跟萧仁过不去，陷害他的徒弟。今后，你给我仔细了，若是被我发现你有什么小九九，我饶不了你，诺，这是宫规，你给我老老实实抄上十遍。”　　听着李英声色俱厉的说教，明璃心里一暖，很久没有和这个倔老头下棋聊天儿了呢……　　见明璃老实站着。李英火气渐消，最后甩袖离去。　　“听说这月府满门抄斩，苏妃曾立了大功……”　　“听说这月府满门抄斩，苏妃曾立了大功……”　　“听说这月府满门抄斩，苏妃曾立了大功……”　　“听说这月府满门抄斩，苏妃曾立了大功……”　　这些话如魔咒一般，响彻明璃的脑子里，立了大功，所以封她为妃？他的宠爱可以当奖赏？　　明璃抄好了宫规，独自去李英那里交了差，又被李英打发到药房来了。看着一个又一个药材名称，突然间觉得凤栖山的那些日子真是惬意。　　无论是看医书还是研究草药，萧仁从不横加干涉，貌似只要不点了他的房屋，其余的他便任由自己折腾。　　不管是以身试药，折腾的自己嘴唇发青，还是以药养鱼，折腾的腥味满屋，他都不在意，最差的时候也就是看着自己所弄之物，冷哼一声，不像现在这般拘束。　　皇宫毕竟是皇宫，凤栖山还是凤栖山。　　“哎，那个新来的的，说你呢！没事儿多学学大人们是怎么辛劳的，你一个小小的医童，却像在自己家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咱们太医院的院判呢。” 第二十二章 见补药，噩梦重现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白色衣服的青年，讥讽了明璃一番，看着大家伙儿笑的前俯后仰，自己也开怀大笑。　　太医院有三种医童，一种灰色衣衫初入学者，称之为初出茅屋的小鸡仔儿，一种浅蓝衣衫做配药御医的助手，称之为半桶水御医，另一种便是他这种白色衣衫的，称之为即将毕业的医童――半御医。　　只是未上任前都要跟着自己的师傅继续学医，跟着自己的师傅出入太医院为宫里、宫外的那些贵人们看病，经过三考四审之后方可就职。　　明璃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的药材，“师兄教训的是，明璃不敢了。院判大人让我来这里听候各位师兄的差遣，还请各位师兄不吝赐教，明璃定有过则改，无过勉之。”　　听到院判大人的名号，那白衣少年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明璃，半响道：“原来你就是恩师口中的明璃师弟，来来，这里坐，无需多礼，你我同是太医院医童，便是自家兄弟，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白少尚言明，若是能帮上一些小忙，一定鼎力相助。”　　明璃没来得及言语，便看见一风风火火的宫俾来到门前。　　那宫俾指着白少尚的鼻子道：“婵妃娘娘的补药好了么？”  　　白少尚连忙笑道：“碧玉姐姐，你的吩咐我白少尚何时耽误过一刻。”　　白少尚踱步到后厨，拿起那绿色药罐，手一斜，黑色药水便倒在白玉碗里。　　黑兮兮的药水还冒着热气，细闻，却是人参、鹿茸的香气。　　明璃眼神一冷，看着那药碗，脑海中噩梦般的出现了四年前的画面。　　同样的白玉碗，只是药不同。 　　明璃沉思的模样被一旁的白少尚打散，他轻轻的顶了顶明璃的手臂，低声道：“你不想活了，在婵妃娘娘的贴身婢女身旁你还能走神？你难道没听说过她的火辣脾气！”　　看着正与发怒的碧玉，明璃凝眉，她的火辣脾气？她的脾气何时又添了暴躁之气？　　记得她在月府时，身边只有两个要好的婢女，一个是碧荷另一个便是碧玉，而苏灵儿是后来出去游玩时，带回府的一个丫头。　　碧荷沉静内敛，碧玉性子火辣。如今才过了四年，为何碧玉的性子相差这么多？　　明璃拱手道：“小生一时恍神，还望碧玉姐姐见谅。”　　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小生，碧玉有一瞬间的慌神，原来世上还有人跑神跑的跟自家小姐一个模样，一样拉拢着脑袋，一样呆定在一个方向。　　碧玉忙回神，对白少尚摆手道：“罢了罢了，今日我没工夫与你们闲话，以后记得婵妃娘娘的药，一定要亲自盯着，婵妃娘娘说过你爹办事细心，想必你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以后你若是升为御医，就专门服侍婵妃娘娘，万不能有片刻怠慢！”　　白少尚连连点头，恭谨道：“碧玉姐姐说的是，请碧玉姐姐转诉婵妃娘娘，我一定亲自盯着，一步都不离开，让娘娘放心！” 第二十六章 惊心记，帝王有子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直到明璃的身影消失，医童们的议论声才重新响起。　　“切，不就仗着得到院判大人的青睐吗，才入院的时候院判大人还和他对不上眼呢，也不知道使了什么阴谋诡计，才几日时间便把马匹拍得如此之好。”　　“哎，人家法子多着呢，就凭萧医师的名头，院里的御医便不敢怠慢。”　　“萧仁？传闻他淡泊名利，与世无争，还敢拒绝朝廷恩赐的院史一职，竟会教出这样阿谀奉承的徒弟，你说那萧仁是什么人？”　　“神人呗，听说，他的医术厉害的不得了。”　　“哎，也不知道我啥时候能像他一样……”　　“……”　　“废话！你要能像他那么厉害，我早成医仙了。”　　虽说在凤栖山的三年，明璃已经看过不少，明璃思酌着自己拿脉经验不够，总要多看些书，从其他方面来弥补。　　胡御医刚好出房门，见明璃打算入书房，连忙叫住，“哎？明璃。”　　明璃弯腰颔首以示敬，道：“胡御医找我有事？”　　“院判大人可有跟你说过，日后我出诊你便跟着？”　　“今早跟我说过了。”　　胡御医侧过身子，露出背后的医药箱，说话间拿手拍了拍。　　“哦，那正好，你现在跟我走一趟。”  　　胡御医快步走在前面，见她低着头紧跟身后，满意点点头，勤奋少语，隐忍识礼，适合在这皇宫中生存。　　“苏妃娘娘那日你见过了，等会去了凤仪殿，凡事小心些。”  　　“学生明白。”　　不需片刻，目的地已到，明璃冷眼看着眼前的宫殿，同样的砖瓦同样的门楣，，呵，这替代，还真是彻底，凤仪，凤仪，莫非从一开始，她才是有凤来仪？　　经太监通报，两人一同入殿，在外间屏风前跪下。　　“臣胡田七参见苏妃娘娘。”　　“奴才明璃参见苏妃娘娘。”　　苏妃斜躺在榻上，懒声道：“进来吧。”　　话落音，旁边的宫女便将帷幔放下，明璃入内只看得到苏妃伸出的一截白嫩手臂和帷幔后模糊的影子。　　胡御医由宫女牵出丝线，由线辨脉。他眉头紧了又松，却是从凳子上站起来跪在地上，自己也连忙跟着跪下。　　“恭喜娘娘，娘娘喜脉……”　　苏妃猛地拉开帷幔，露出略有惊讶的脸！　　“你说什么？”　　胡御医重复道：“恭喜娘娘，娘娘身怀龙种，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苏妃挑眉问道，“你确定？”　　胡御医连连称是，苏妃看到跪在后面的明璃，指着她道：“你过来替本宫再诊一次。”　　“奴才遵命。”  　　胡御医忙道：“娘娘，这于礼不合……”　　“本宫喜欢如何便如何，莫非你忘了君臣之礼？想以下犯上不成？胡太医，如今你的脑袋硬了是吗？”　　苏妃执起旁边的茶盏，毫不犹豫砸在胡御医脑袋上，只听见“嘣”的一声，正好落在胡御医头上。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老臣罪该万死！”　　“还罪该万死？哼，本宫让你死一次，你便不敢再说这荤话了！” 第二十七章 再相见，衣袂翩翩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明璃上前扣住苏妃的手腕，拿准脉门辨脉，如盘走珠，再加上内宫嫔妃月事记录，明璃敛拢双眉，垂眸跪地道：“娘娘确为喜脉。”　　苏妃突地大笑起来，极兴奋地看着众人。　　“很好！很好！全部打赏！” 　　明璃垂首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是这吃人的后宫逼得她面目全非，还是自己从未看清过她？　　苏妃沉声道：“碧荷，去把皇上请来，本宫要亲自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碧荷绿衣如画，翩翩而至，脸上带着笑容，却是笑意达不到眼底。明璃知道，眼前的碧荷还是以前的碧荷，她从未变过…… 　　“碧荷？碧荷在她的凤栖殿吗？为何变化会如此大？碧荷火爆的性子，受得住灵儿？”　　碧荷嫣然低首，“奴婢马上就去勤政殿，娘娘放心！”　　“你们可以走了。”　　苏妃一挥手，胡御医朝明璃使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明璃垂首轻笑，自己曾经盼了两年，终是得了一胎，万分小心，却是一碗汤药送入黄泉，北堂崇，你真有心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方刺眼阳光下一片明黄，恍然如梦，明璃眨眨双眼缓解干涩，低下头，弯下一只膝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辇缓行，侍卫的脚步声，车辇发出的嘎吱声，还有明璃的心跳声，双眼被逼得通红，耳边渐渐嗡鸣，就连呼吸，都开始浑浊。　　明璃强迫自己低下头，只能瞪大了双眼，看着地上的青石，车轮一圈一圈，如在心头碾过，死死盯住地上的两条车痕，直到车辇声远去，急促朝太医院的方向行进。　　胡御医诧异看着浑身戾气的明璃，暗自埋怨自己胆子越来越小，居然会害怕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太医院，李英看见明璃快步过来，拧着眉毛，吼道：“请了个平安脉竟然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胡御医暗自嘟囔，“今日真不是个好日子，看诊被人砸，回来碰到皇上的御辇，温顺的医童突然变冷脸，还赶上院判大人怒气冲天，真是流年不利吗……”　　李英见两人都不啃声，怒火更甚，“要是御医个个都像你们，那也不用吃饭睡觉了，直接看个诊都能忙死了！” 　　厅内只有李英一人咆哮的声音，想起明璃抄写的宫规，以及若有若无的木兰香气，李英便头疼不已。私心想着睡了一觉待她回来问个清楚，没想到等来等去没瞧着人影，窝了一肚子火……　　李英、叹口气道：“明璃跟着我来吧。”　　明璃跟着李英进门，一张雕花长桌，笔墨纸砚，整整齐齐放在桌角，里间一张小床，供日间休憩来用。　　李英指指长桌旁边的太师椅，“你坐那边。”  　　明璃犹豫道：“还是大人坐吧。”　　李英白眉一竖，“你站着怎么能写好字？”  　　明璃依着他的意愿坐下，拿起桌上的笔，右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恍惚看到前世初学写字的那年，李英拿着戒尺毫不心疼地打在手上：“拿笔，力而不僵，僵而不直，直而不急，急而不躁！” 第二十八章 起风波，秀女事件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李爷爷我刚学，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秀丽非凡……”　　“字如其人，需静心，修心，即可修人。”　　“小月牙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这是写的个什么东西？重写！”　　“你这是画画呢！给我撕了重写……”　　李英看着发愣的明璃，不由得气闷。　　“你这是做什么？还没叫你写字呢，你竟然敢跟我跑神？”　　“啪”　　一巴掌，打在明璃的手背上，熟悉的疼，竟打得明璃咧开了嘴儿……　　“院判大人，你想学生写什么子？”　　“写个崇字！”　　明璃一惊，“那不是皇上的……”　　李英瞪眼，“他的什么？叫你写便写，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明璃深吸一口气，笔走游龙，一气呵成。　　“明璃，你这字是谁教你的？”　　明璃眼睛一红，“过世的爷爷教的……”　　李英看了半天的字，不在吭声，随即踹在了怀里，悠悠然走了。　　天气阴沉，受过伤的胳膊酸疼难耐，明日怕是要下雨了。　　秋风刮过，枝叶哗啦，明璃将脑袋埋在被子里，来回翻腾了两次，干脆坐起身，推开窗户，便明白缺了什么，这夜太过安静……　　少的不是夏日虫鸣，而是夜夜相伴的笛声。　　夜色正浓，星月无光，借着屋内透出去的烛光，看到细雨一丝丝，那人不会吹了吧。　　吹灭烛火，躺回床上，笛声破空而起，明璃心中一喜。　　不知是何人，居然在这深宫中夜夜吹笛，曾出去找了一番，却没见着人影，更奇的是，整个太医院居然没有人议论这件事。　　摒去杂念，明璃的思绪随着曲子渐渐平缓，如往日的数十个日夜一般，沉沉睡去。　　看到屋中久无动静，萧仁放下长箫，一个翻身便已经到了屋子后面的小窗前，窗纸挡住他所有视线，轻风夹杂着细雨落在他耳边，细听，屋中女子轻浅的呼吸声。　　萧仁抬起手臂，本想要戳破窗纸看看。五指微微颤动，最终垂下，迎着风雨转身离开。　　一晃又是半月，明璃每日跟着李英学医谱，每每看到李英对着自己的字发愣，既开心又愧疚，明明人在眼前，却是说不得。　　初秋，登高一呼，北堂崇征选秀女，北国女子，及笄且貌美贤良，才艺俱佳者，由各地官员举荐，通三省，过六户，皆送入宫中为秀女。　　北国上下议论纷纷，后宫渐渐充实，虚空五年的后位，花落谁家……　　入宫者，皆是清白之躯，清白与否，则是太医院和宫中嬷嬷一同审定。　　白冲官衣加身，气色红润，“院判大人，这秀女入宫乃是头等大事，又赶上前些日子婵妃有孕，势必又有一名御医专门看诊，眼下人手不够，秀女之事还要院判大人多担待！”　　李英使足了力气，一掌拍在长桌上，震得桌上的毛笔都跳出许远。　　“他北帝选秀，竟然要我这个太医院院判验证，宫里的嬷嬷们都死光了吗？，凭什么要我安排人？不去！”　　白冲挑眉，“院判大人，这可是皇上的意思……” 第二十九章 佳人现，两虎相争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李英狠狠瞪他一眼：“不去就是不去。”　　“大人，何苦委屈了自己，秀女之事派个人去便好，正巧明璃也无大事，如此历练一番也是好的！”　　“你怎么不让你的白少尚去历练……”　　“大人莫要忘了，这也是一个机会，何况犬子正同我一起负责婵妃的身子，稍有怠慢，便是人头不保！那明璃不去也成，太医院有的是锻炼的法子，就怕他那小身板儿受不住！”　　白冲脸一冷，瞥了一眼李英便甩袖气势汹汹地走了。　　李英怒极，又是猛地一拍桌，“真是岂有此理，真当自己成了院判不成，有我一天，你这心愿便不能达成！哼，狗眼里容不得人的家伙，几年前你这人头就已经是寄居罢了，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明璃浑身一震，“几年前？看来李爷爷知道落子药之事！”　　明璃被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胸膛，为他理气，“大人何必为了这人伤了自个儿的身子，不过是秀女罢了，不是猛虎吃不了我这小小医童！”　　李英气的咬牙切齿，一个栗子敲在明璃头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说的倒是轻巧！别看那些入世未深的黄毛丫头，我告诉你，只要是一心进宫的，身上没有两把刷子定是不成，到时候威逼利诱，糖衣炮弹，我看你怎么脱身，哼！”　　太医院自开国便有一正一副，白冲医术高明，官居院副，在太医院颇有威望，不看官职也是敬重三分，自，皇上崇信后，白冲自视才高，事事高人一等。　　李英冷哼，“若是以前，我早找那兔崽子，削了他白冲的官职。他还能好好的站在太医院……”　　明璃皱眉，北堂崇敬爱李英，他是知道的，如今怎么放纵白冲来了。　　“院判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李英顺了口气，沉声道：“三日后秀女入宫，你跟着看看。”　　“嗯。”  　　“即是过去了便小心行事，你可是太医院里出去的，别让人污了名声！”　　“嗯。”　　李英恨不得上去敲她一把，继续道：“秀女，妃嫔，各宫的娘娘，心事颇多，别惹什么麻烦，凡事三思而行……”　　明璃嘴角牵起一丝笑意，轻轻颔首：“学生明白。”　　东元二十三年……　　当初北堂崇继位，月离为后，第三年皇后香消玉损，北堂崇昭告天下，以悼念皇后为由，并未选秀，直到今日，才开始第一轮选秀。　　明璃也未料到，自己刚入宫便赶上选秀，秋日的阳光变得刺目，加快脚步往储秀宫走去。　　“哎哎，你走那么快干嘛，慢点，慢点！”　　胡御医气喘吁吁的走在后面，几欲叫住明璃，奈何明璃不理。　　“胡大人，你我奉旨检查，若是晚了，怕是后宫的嬷嬷们会嚼舌根，院判大人知道了怕是……”　　胡田七不再言语，快步跟上，想他堂堂御医，竟要听从一个医童的话，不由得汗颜。 　　明璃抬头，闭月羞花之资，倾城倾国之貌。 第三十章 撞龙鼻，皮肉受苦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姑娘请伸出右手！”　　两人仅是对视一眼，那倾城女子却被一旁的嬷嬷打了一巴掌。　　“入了宫便是皇上的人，身正眼直！”　　那女子施施然，跪下，“默默教训的是，吴月错了！”　　明璃一个激灵站起身。　　“婵妃娘娘到！苏妃娘娘到！”　　苏妃护着肚子，气势汹汹，“哪个奴才通报的！”　　一声冷喝，周围的奴才瑟瑟发抖。　　明璃暗自扯唇，“苏灵儿，你真是有威严！”　　一名小太监连忙跪在地上，“奴……奴才在。”  　　“你刚刚说什么？”  　　颤巍巍说道：“奴才说……婵妃娘娘……苏妃娘娘……”　　未等话完，苏妃厉声道：“掌嘴！”　　不一会儿那小太监被打的面目全非！ 　　苏妃咄咄逼人道，“现在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小太监含糊不清，猛地磕头，“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苏妃气急，“碧荷，你觉得本宫该怎么做？”　　碧荷一挥手，“拉出去，杖刑！”　　婵妃脸颊红润，浅笑道：“妹妹何必为了一句话上了一条性命，如今你我都是有身孕的人，何不为了孩子积福！”　　“本宫命好得很，无需积福！”　　两位娘娘来了一趟储秀宫，死了个太监，战火蔓延。　　“知道吗？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苏妃和婵妃谁先生下皇子谁便是贵妃，距离皇后之位仅有一步之遥！自古立储立长，皇长子极有可能会被封为太子。”　　“这后宫又要开始血雨腥风了……”　　“你这话说的，你又何曾见这后宫安逸过？”　　两名小太监在墙角处偷偷摸摸嘀咕，明璃无声的从旁走过。　　“贵妃？太子？哼，北堂崇我绝不会让你如愿！”　　只顾心中怒火，却没瞧见眼前的一抹明黄。　　“嘭……”　　“大胆，小小医童竟敢冲撞皇上，来人呐，给我拉出去斩了！”　　明璃耳朵嗡鸣，浑身颤抖。　　“他来了……”　　跪在地上，死死的盯住青石，“草民该死，请皇上赎罪。”　　北堂崇摸了一下发酸的鼻子，半晌道：“抬起头，让孤瞧瞧……”　　风和日丽，暖阳徐徐，明璃恍如隔世，满眼的迷茫。　　再次相见，不是满心的爱恋而是满腔的憎恨！　　宁思固执的低头，“回皇上，草民面貌丑陋，怕污了龙眼。”　　“孤让你抬头你便抬头！”  　　四目相触，熟悉的眼眸，让北堂崇内心一怔。　　“你叫什么？”　　“明璃！”　　“明璃么？走吧，勤政殿还有折子没有批完。”　　“那……”　　“无妨，打个三十大板足矣。这鼻子……李英许久没来了。”　　“皇上，奴才这就派人去请。”　　明璃双手扣着青石，指头生疼，竟是扣除了血丝。　　“三十大板么？我们这次的见面礼真是客气……”　　李英气喘吁吁走来的时候，明璃几欲昏厥，为了清晰的记住这疼，明璃狠狠的咬着唇。　　“反了你们了，我李英的徒弟也敢下此狠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回……会李大人，奴才们是遵旨办事，严公公还在旁边看着，奴才不得不啊，看在奴才也是听命的份儿上，还请大人网开一面，奴才给您跪下了。” 第三十一章 木兰香，魂牵梦绕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哼，打我的人不手下留情，如今道来求饶，哪里来的好事儿，以后甭想从太医院那一钱药材。”　　小太监的叩头声声声不息，哀求道：“李大人您就饶了奴才吧，奴才求您了。”　　“可还会再犯？”　　“不敢不敢……”　　“若是……”　　“大人放心，只要不是皇上亲自看着，奴才知道轻重！”　　李英亲自扶起，把昏昏沉沉的明璃背在身上。　　“你这倒霉孩子，真是事儿多，走个路还能撞人，不过你撞的轻了，他的鼻子只是红了一点儿，下次撞狠点儿，若是再挨了板子，我亲自给你上药！”　　“那我要是一下子把他撞毁容呢？”　　李英急忙鼓掌，“那样更好，省的他整天勾三搭四，不知道珍惜眼前人！”　　明璃苦笑，“那我今日的板子算是白挨了……”　　夜色笼罩的太医院，一片安静祥和。明璃趴在床上，转头看着烛火忽明忽暗，自进入皇宫以来，她每日都很压抑，如履薄冰，连睡觉都不能放松，唯恐一不小心在梦中大骂金銮殿上的那人。　　张望了许久，仍未有笛声破空而来，明璃颇为失望，低头呢喃道：“今日那吹曲的人怎么没来？”　　窗户，黑影一闪而过。　　突然，鼻尖熟悉的味道。　　萧仁怜惜的抚上明璃的头，“你还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吗？”　　明璃贪婪的呼吸着他的味道，“既然来了，总要做完想做的事情，方离开！”　　“那吹曲之人是你吗？”　　“怎么？睡得不好？”　　“不，谢谢，我睡得很好！”　　明璃费力的眨了眨眼睛，“师傅，我头疼。”　　萧仁细细的揉捏了几回，明璃浑身舒畅。　　萧仁并未多做停留，留下一瓶自制的药膏。　　“抹在患处，多则半月，不会留下痕迹。”　　明璃本想问他，为什么会在皇宫出入自由，可是张了张口还是没有问出声。　　“他都没问过自己的目的，我又何必要揭开他的身份？”　　夜深。　　严公公拖着碧玉的托盘，上面摆放着一个又一个的白玉牌子，“皇上，夜深该休息了，今日翻哪位小主的牌子？”　　北堂崇随意的瞧了一眼，“拿出去吧，孤歇在勤政殿。”　　“奴才告退。”　　“慢着！今日的医童如何了？”　　严公公一怔，闪烁道：“奴才盯着打了三十大板，听说是李大人亲自背了回去。”　　北堂崇挑眉，“哦？那他这次没有骂孤？”　　严公公跪在地上，“皇上乃九五之尊，李大人知道身份。”　　北堂崇放好狼毫，看着自己画出的木兰，渐渐出神。　　半晌，沉声道：“三日后，让那医童来给我擦药，孤的鼻子疼！”　　严公公一愣，想起明璃，不由得惋惜，这一次，他的三十大板怕是好不了了……　　明璃有李英的独门金疮药，还有萧仁的活血化瘀膏，伤口好的很快，已能慢慢的自己挪动身子了。　　趴在床上看了两天的医术，好在李英时常过来瞧上一眼，虽然都是埋怨的话，可当中的关心仍令明璃心暖。 第三十二章 揭旧事，义愤填膺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李英刚进门，看着一旁的椅子，猛地踢上一脚。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大人……喝口清茶，消消气。”　　李英猛地指着明璃的鼻子，“你个小赤佬，我为了你被他气个半死，你却还在这边让我喝口茶。好！好！你真是好！”　　明璃委屈道：“大人，要不我拿着鹤顶红去毒死他？”　　看着明璃伸长的脑袋，李英忍不住的打了一巴掌，“你这孩子真是调皮！若是能这样，我何必还白白受他几年的差遣，小心隔墙有耳！”　　“到底何事惹的大人如此气愤？”　　李英跺跺脚，“何事？哼！你这伤口刚好两天，他却让人传话说，他的鼻子好之前，都要你亲自去上药！”　　明璃浑身的血液霎时聚在头顶，“那……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医童！”　　李英瞥了一眼明璃，“再说也是无用，谁叫你走路不长眼！谁不撞偏偏去撞他！活该你受罪！”　　明璃缩了缩脑袋，尴尬道：“大人不是说以后若是有机会，顺便把他撞毁容吗……如此，我还怎么敢……”　　李英再次跺脚，“哼，那你看着办，我告诉你，你绝对不能在我手底下死了，不然天下人会笑话我！所以，我不在身旁的时候，你给我保护好你的小命！”　　看着李英离去的身影，明璃低头浅笑，“你还是这么口是心非，到底是什么事，害的你如此讨厌他，以前你不是最爱和他下棋吗？还说这时间能与他棋味相投的仅他一人，如此这般，你的棋瘾上来了可如何是好？”　　离去的李英并未回府，而是转了个弯，去了勤政殿。　　“严公公他在里面吗？”　　严公公看了看李英交错的双手，眼底一片笑意，“皇上正在看奏折，要不老奴给您去通报？”　　李英连忙摇头，“还是不要了，省的耽误国事，国事重要！”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是李院判吗？让他进来吧，孤看奏折看的乏了……”　　李英又搓了搓手，小声嘀咕道：“乏了？我又不是解乏的人，真是……”　　北堂崇看了看李英叠着的双手，笑道：“怎么？你的棋瘾又犯了？”　　“嗯哼……干你何事！”　　北堂崇招手，严公公便端着白玉棋子，放在案前。　　“老奴退下了。”　　北堂崇执起黑子，叹道：“是孤棋瘾翻了，不知院判大人可否赏脸，与孤对弈一局？”　　李英没吭声，却是老实的执起白字，对弈！　　“舍不得明璃来孤身边？”　　“我是怕你一时兴起，要了他的小命，我会被天下人笑话！”　　“在你眼里，孤是草芥人命的天子？”　　看着北堂崇皱起的眉头，李英不言语，半响，“在天下人眼里你是明君，在阿离那里你是毒夫！”　　北堂崇拿起的黑字迟迟未落，挑眉，“毒夫吗？孤迫不得已！”　　李英的指责并没有让北堂崇打乱棋路，反而越来越勇，逼得李英的白子毫无退路。　　李英枯手一伸，棋子尽数落地，不停地在地上翻滚！ 第三十三章 藏毒药，心惊肉跳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好一个迫不得已！　　李英猛拍案几，红眼道：“迫不得已？迫不得已，灭了她月府满门！迫不得已夺了她腹中孩儿的性命吗？常言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呢？你比恶虎还要毒上三分，不仅食子还弑妻！你不是毒夫，谁是毒夫！”　　北堂崇盯着落地的棋子，不为所动，半晌道：“孤没有夺她性命，孤只是让他在乾清宫养胎，是她一意孤行，枉送了性命。”　　李英气的浑身颤抖，指着北堂崇的鼻子，“有人要杀你全家，难道你不去送行！狗屁，老子不下了！”　　李英转身便走，正赶上闻讯而来的严公公。　　“李大人，您这是？”　　“滚，老子要回府睡觉。”　　北堂崇冷眼道：“李英这是勤政殿，别再有下次。孤没有那么好的耐性，孤答应你，只要明璃不做过分的事情，孤便不会杀了他！”　　李英踉跄止步，双膝跪地，低头冷笑道：“对！这是您的天下，敢问皇上，微臣可否回府睡觉？”　　北堂崇闭上双眼，“准了，退下吧。”　　严公公换了杯热茶，小心翼翼，“皇上，您何不准了李大人的请辞，让他荣归故里！也好过，见一次吵一次……”　　北堂崇抚上隐隐作痛的额头，“他在孤的身边，代替阿离来恨孤也是好的！如若不然，他的棋瘾一上来，怕是会急的团团转！”　　“皇上您何苦……”　　“哎……孤心中有数！退下吧，明日早朝取消，孤身体抱恙！若是明璃来了，不用通报，直接进殿就是！”　　太医院，灯火阑珊。　　明璃撑起身子，拉住李英的大手，叹道：“大人，你自从回来，便一直叹气。晚膳未用，难道大人不饿吗？”　　“不饿气都气饱了！”　　明璃扭头，拿起白少尚送来的松饼，“吃一口吧，若是下次想吵架便吃完了再去，这样就能气得他吃不下饭！”　　“你怎么如此大胆，我若是气得他吃不下饭，日益消瘦，天下人都是骂我李英祸国殃民！”　　“可大人不是讨厌他吗？为何还？”　　李英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好意思道：“都是怪我这手，跟谁不好下棋，偏偏喜欢和他下，除了那丫头，世上仅剩了一个他，我……我。”　　明璃眼睛一红，对着李英的双手哈气，“我明白，大人是世上最好的大人！”　　“更是世上最好的李爷爷。”　　这句话深埋在心底，明璃知道总有一天她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所以，不急！一切都会好起来！　　“大人若是想下，下次唤学生，学生可陪大人。”　　“你？你行吗？”　　“师傅的棋很好，所以我会一些。”　　李英点头，最后笑着离去。　　明璃拖着身子，慢慢的走到柜子旁。打开自己的包袱，紧紧的握着一个小玉瓶。　　“明日，便能见着，这东西或许有用！”　　五石散，无色无味，轻者疯疯癫癫，重者不治身亡！　　萧仁推开窗，正看见明璃狰狞的面孔，不由得愣神。 第三十四章 寻旧人，误入龙床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阿璃……”　　明璃浑身一震，连忙把手背在身后，“师……师傅……”　　萧仁飞身而入，抱着明璃的身子，淡淡的药香自萧仁身上传出。　　“别怕！是我。宫中有你的仇人是吗？”　　明璃木然的点点头，压抑的声音破出喉咙，“嗯，在宫中！”　　萧仁扶着她到了床边，怜惜道：“五石散虽无色无味，但是用量不慎会导致疯症太过明显，并且这毒药会损伤指甲，黑影一现，你无法脱身！”　　明璃惊讶的看着萧仁的脸，“他到底想怎么样？要告密？要威胁？”　　萧仁从怀里掏出小玉瓶，递给明璃，“这是附子粉，两者混合，就算用量过多也会减轻疯症，用毒之后，别忘了用凤仙花汁洗手，不会有黑影！”　　“师傅，你……”　　“我不想你在还无人情味儿的地方丢了性命，你是我的徒儿，一定要长命百岁。”　　萧仁出乎意料的吻了明璃的额头，意识到不对，已为时过晚。　　“好好睡，近半月我不能来了，珍重！”　　明璃还停留在萧仁的嘱咐中，昏昏然之中看着萧仁潇洒的离开。　　“起初，他不让我研究毒药。”　　“他会狠狠的打我的手掌，叱责我。”　　“起初，他鄙视用毒之人！”　　“学医之人，贵在用药救人性命！而不是用起死回生之手，妄送人命！”　　“现在，他教我用毒，教我怎么摆脱嫌疑，教我怎么金蝉脱壳。萧仁啊，萧仁到底是什么让你放弃了你自己的医者仁心？萧仁……”　　等明璃醒悟，只留下额头的余温。　　明璃闻着手上的药香，嗤笑，“这是师傅对徒儿的爱吗？”　　翌日。　　晨阳高照，明璃走在宫路上，手心里都是汗水。　　“原来是明璃医童，屁股可好些了？”　　严公公还是一样的笑容，看的明璃心里一片苍白。　　“严公公好，草民的伤无碍。”　　严公公客气的拉住明璃的衣袖，笑道：“无碍就好，无碍就好，犯了龙颜势必会有惩罚，还望你看开些。”　　“明璃谢谢公公教导，敢问公公，皇上要何时擦药？此时下了朝没？”　　严公公垂首道：“龙体抱恙，免了早朝！你直接进去伺候吧。”　　明璃浑身一震，心神一紧。　　“免了早朝？一个为了朝政可以杀妻弃子的人？也能免朝？若是天没有下红雨，那边是他北堂崇变了性！”　　推开门，还是记忆中的陈设，青铜鼎的轻烟，袅袅升起，一会儿像游龙，一会儿像只虫！　　深吸一口气，往龙榻走去。大红的纱帐，遮住了北堂崇的脸。　　伸手挑开，他睡得无比香甜。鼻子上的红点儿，增添了许多可爱。　　可爱？月离你是疯了吧？怎么会觉得可爱？他可恨可憎可恶才对！　　“皇上？”　　“……”　　明璃伸了伸手，最终还是落下，前世我不知为你疏散了多少次皱眉，这一世我便要你为我紧皱！　　“还未睡醒便让我来上药？”　　转身欲走，胳膊却被拉住。　　“啊……” 第三十五章 巧争辩，暗香浮动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明璃碰到了坚硬的胸膛，还有耳边浅浅的呼吸。　　北堂崇紧紧的抓住明璃的胳膊，就那样让她趴在胸膛上，看着她瞳孔收缩，看着她颤抖的唇。　　明璃血液倒流，这一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瞬间被勾起，越燃越旺。　　北堂崇勾唇，看着她鼻尖聚集的细汗，笑道：“不是想看看自己的杰作吗？怎么？不敢碰孤了吗？”　　明璃挣扎未遂，惊道：“皇上乃万金之躯，草民不敢！请皇上放开草民……”　　北堂崇故意挺起胸膛，明璃被迫直视北堂崇的脸。　　“木兰香？”　　北堂崇一跃而起，对明璃上下其手，明璃如惊弓之鸟。　　“这人真的变性了吗？龙阳之好？”　　“皇……皇上，草民……”　　北堂崇充耳不闻，对自己现在的不当言行一点儿都没有察觉，鼻尖萦绕的木兰香气占有主导地位，唯一的念头就是想知道，拥有那香味儿之人。　　北堂崇一个翻身，吧明璃压在身下，魔怔间已经把明璃的外衫褪去，双眼通红，狠戾之色，竟似地狱修罗，扼住了明璃的脖颈。　　“明璃，你到底是谁？告诉孤！”　　也是这一方龙榻，可最多的是月离和北堂崇恩爱**，那时四眸相对，情深似海……　　转眼，这一次躺在上面，却是生死之间。　　“我……咳咳……皇上……”　　看见明璃呼吸困难，北堂崇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说吧，你来到太医院什么目的？木兰香气哪儿来的？可是有香囊？”　　大手拿开，明璃才得以呼吸，猛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正视北堂崇。　　“回皇上，草民并没有香囊，那是草民的体味！凤栖山上有一片木兰树，草民时常在那里读书，日积月累，草民只要出汗，便会有木兰之味儿。”　　北堂崇不可置信的看了明璃，翻身下床！　　“哦！穿上衣服给孤上药。”　　就爱你北堂崇颓然离去，明璃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转眼看自己的外衫，却是已经报废。　　“回皇上，草民的衣裳旧了。”　　北堂崇猛然转头，看见抵着脑袋的明璃，再瞧地上被撕烂的衣衫，却是莞尔一笑。　　“无妨，孤有便衣，我让严公公给你找来。”　　明璃仍是低头看着地，“不愧是皇上，这一番之后还能镇静如初。”　　“过来！”　　“是！”　　“去拿孤的御盆，孤要洁面！”　　“皇上，严公公端着在殿外候着呢……”　　“无碍，叫他们回去，你来侍奉孤洗漱。去拿孤的龙袍，给孤换上……”　　“草民这就去！”　　北堂崇暖声道：“不用一口一个草民，孤准你叫自己的名字。”　　明璃双膝跪地，似是无上的荣耀，连连叩头。　　“明璃谢皇上眷顾。”　　明璃偷偷的瞧一眼他的侧脸，“就是着一张脸，前世不知摸过多少次，今世还要再碰？真是世事无常啊……”　　明璃目不斜视，呼吸均匀，忍着臀部的疼痛，细心的为北堂崇上药。 第三十六章 龙阳好，帝心初动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皇上，药已上完，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再睁眼，仍是看见明璃挺翘的睫毛。　　“抬起头！”　　“是。”　　“你的眼睛倒是像一个故人！”　　“回皇上，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有貌似，也是屡见不鲜。”　　“孤自然知道！但，你身上的味道，竟也与她一样！”　　北堂崇细细的盯着明璃的脸，如同审视一件珍品。　　北堂崇的身子越来越近，看着她鼻子上的细汗，北堂崇忍不住的想逗她一逗，“别躲那么远，孤不会吃了你！”　　“皇……皇上，明璃，明璃喜欢的是女子！”　　说罢，明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脊背僵直，不敢抬头。　　半响，预计的狂风暴雨没有来，而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连你一个小小医童都以为孤有龙阳之好是吗？”　　明璃头低的更很，适时的瑟瑟发抖。　　“明璃……明璃不敢！求皇上赎罪！”　　北堂崇看着明璃的头颅，闻着她身上的木兰香气，脸上的笑容开的更甚。　　“退下吧。”　　明璃回到小屋中，脚步都有些飘浮，北堂崇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　　烛光闪烁，拉长明璃的影子，忽明忽暗投在窗上，夜色愈沉，明璃抚额坐在桌前，勉强撑住身子，突然觉身心俱疲，若是有朝一日被北堂崇选在身侧那又当如何自处？　　呵！做他心上的蓝颜知己么？　　北堂崇闻到木兰香气的场景，明璃早已在脑海里勾勒了千万种，却独独没有想到北堂崇竟是开怀大笑！　　心头有一把烈火在焚烧，六年的记忆被她一一揭开，北堂崇曾温柔的面容另自己几近痴迷，只有在凤栖山的那几年，才得以模糊与他有关的记忆，却在他大笑的那一刹那，泛出心湖。　　可爱！可恨！可憎！　　蓦地，耳边再次响起熟悉地笛声，可惜再平复不下自己的心绪，明璃起身推开房门急速在院落内穿行，四处张望找寻，茫然地不停游走，直到耳边一声轻唤。　　“阿璃。”　　明璃怔住，终于停下脚步，看向声源处，萧仁一改往日的月白长衫，只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衣，轻拧眉头，站在她的小屋前。　　明璃有片刻恍惚，没有时间思考萧仁到底如何进宫，又为何会在这里，如看到救命稻草，跑步上前，紧紧的抱住萧仁的衣衫，“师傅……”　　话刚出口又噎住，萧仁身上的药香让她稍稍清醒，急忙退出他的怀抱，深吸一口气道：“师傅，屋里请！”　　萧仁淡淡点头，“嗯。”　　“许久未来，为何今日又来这里？”　　萧仁垂下眼眸，背过身去，沉默不语。　　明璃突觉夜风寒冷，直直吹入心底，萧仁看似温和，却有着固执的一面，看似善良。　　听到明璃的脚步声，萧仁回头，见她步履匆匆开口叫住她。　　“你想作甚？”　　明璃停住脚步，并未回头，沉声道：“我今日没有用药！”　　那个雨夜，他站在明璃窗外，心弦被人拂动，强加抑制住自己的情感，才默默地观察她！这么些年来，仿佛成了习惯，呆在凤栖山，便时常偷偷的看脸上认真的表情，看她冷清的双目…… 第三十七章 木兰衫，苦求帮助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我走了！”　　萧仁在明璃还未转身之际，消失在夜色中。　　明璃看了半响，随后默默转身，看了眼身上的墨色长衫，心中甚是凄凉。　　在勤政殿离开之际，严公公满是笑容的递给明璃一件衣裳。　　如墨长衫，衣襟处还有一朵精致的木兰花。　　来不及多想，明璃便泪如雨下。　　“皇上，离儿给你做了一件衣裳，你试试看？”　　“离儿何必为了这些小事费神，以后不许再做了，孤要你好好的享受荣华富贵和孤的疼爱。”　　“咦，寻常百姓家，都是妻子给自己的相公缝制衣衫，而我只是闲暇之余做了一件……”　　“见你劳累孤会心疼！”　　“那你以后要常常穿着它，这样的话，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侍奉左右，还有它陪着你。”　　“傻瓜！”　　明璃抹了一把眼镜，掌心里都是水。　　“北堂崇，如今你是连一件衣服都容不下了吗？”　　明璃心火难灭，猛地拿起剪刀，狠狠的戳上了几个窟窿。　　“既然你不要，那这一世我便毁了它！”　　裳已破，情尽灭，祭奠清秋节。　　人犹在，朱颜改，寂寥生死劫！　　翌日，明璃醒来，看着自己戳破的衣裳，顿时五雷轰顶。　　急忙往李英的住处走去。　　“呀，你看，就是他！就是他！”　　“他穿了皇上御赐的便衣！”　　“听说那是月皇后亲手缝制，三年来，总是搁置在勤政殿。昨日却被他穿了去，你们说这其中会有什么秘密？”　　“你不想要的脑袋了，秘密也是皇上跟他的秘密，你们瞎掺和个什么劲，还不赶紧回去干活儿！”　　议论声，一哄而散，听得明璃头昏脑涨。　　急忙走向李英的住处，伸手扣门。　　“大人，明璃求见。”　　“咳，进来吧。”　　明璃顾不得许多，推开门，屈膝跪下，郑重道：“请大人帮阿璃一次。”　　李英放下手中的毛笔，抖了抖刚写好的一幅字，抬起眼皮道：“何事？”　　“大人可否先应允阿璃？”　　李英认真打量明璃，没想到这小子虽说是萧仁的徒弟，却比萧仁可爱的多，扬扬眉毛道：“我为何要先应允你？”　　“阿璃……阿璃……不小心弄破了皇上赐的衣服。若是日后皇上追问，阿璃怕是难逃一死，特求院判大人救阿璃一命，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什么？难道传言是真的？”　　明璃无声的低头，默认！李英眼冒金星。　　“你呀你，自撞了皇上之后，你就处在风尖浪口，昨日龙体抱恙，破天荒的罢朝，想必你心里清楚到底为了什么！今日，你又弄坏他给的衣裳，你是存心与我老头子过不去吗？”　　“不……不是的，是阿离不小心。”　　“你可知这宫中是什么地方？这里一声咳嗽都能传出千里，你的英雄事迹早已传遍皇宫的各个角落，你今后的路更加难行！”　　明璃紧张的抓住李英的衣角，鼻尖细汗一片，清幽的木兰香飘散而来。　　李英精神恍惚，茫然的看着明璃的脸。 第三十八章 萧仁怒，夜探皇宫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你……”　　“那衣裳可是墨色木兰长衫？”　　明璃低头，“回大人的话，正是！”　　李英听到明璃的话，一掌拍到长桌上“嘭”的一声巨响。　　“你说什么？”  　　“明璃……明璃不是故意的……”　　“你可知那衣衫从何而来……”　　明璃头低的更很了，拼命的眨着眼，唯恐泪水落在地上。　　“听说……听说是月皇后所做……”　　“既然知道还敢如此大胆？你不要命了吗？”　　明璃抖着身子，“明璃的确是不小心碰到烛台，这才……”　　“李英捂着脑袋，大叹，“哎，你自求多福吧……”　　明璃握紧双手，“那……”  　　“你把衣裳拿给我……”　　明璃去而复返，双手奉上。　　李英看着那熟悉的锦袍，双手颤抖的抚上。　　“月牙儿，你对他这么好，又有何用？他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如今连这件衣裳也送了人，送了也好！送了也好……”　　抬眼看了明璃，李英收起自己的情绪。　　“你回吧，这事儿我会放在心上，就算是为了这衣裳，我也会拼死保你一命。”　　明璃听话的离开，一转头，却是泪如雨下。　　“李爷爷，你对月牙儿的心，月牙儿一直都知道，你对明璃的情，明璃都记在心里，上一世没有好好报答你，这一世我一定不会让机会再次溜走。”　　翌日，天还未亮，李英就叩响了明璃的门。　　“明璃，起来，跟我去一趟勤政殿。”　　明璃出门，看见李英双手捧着那锦衣。　　“大人……”　　“别说话，跟我我走。”　　此时，京城的一处茶馆儿……　　惊堂木一拍，喝茶的众人齐齐的看向台上说书之人。　　“话说，这皇上字见了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医童之后，便念念不忘！要说这两人的相见，可真是有些蹊跷。”　　“有什么稀奇？先生还是赶紧说了吧。”　　“这两人第一次见面，这胆大的医童便撞了皇上的龙体，说是撞得不轻，当下起的严公公要提剑宰了他，却被皇上制止，打了三十大板，这事儿便过了。”　　“没过几日，又召了这医童进殿，却在出殿之时穿着皇上的龙衣。”　　“嘶……”　　众人嚷道：“先生，你这不是信口开河吧？”　　“不瞒众位，我家中有人在宫中当差，这宫中之事，我是再清楚不过。”　　“哦，原来如此，看来皇上有龙阳之好并非谣传。”　　“天下人都知道自几年前月皇后走后，皇上便郁郁寡欢，深夜之际曾召集青年才俊在后宫饮酒作乐。”　　“今日，有医童相伴，又有何不可？”　　众人哄堂大笑。　　突然，雅间传来一声巨响。　　“嘭！”　　“少主，您……”　　“别跟着，今日我必须进宫一趟，你赶紧找人安排，我今夜便要进宫。”　　“属下遵命。”　　一身黑衣匆匆离去，这人便是满腔怒气的萧仁。　　“阿璃，你来皇宫难道就是为了他？”　　萧仁满心惆怅，却不知如何作解，为今之计，只是找到她，当面问清楚，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三十九章 心中怒，几欲断魂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入夜，清凉如水，清风徐徐，只有枝叶攒动。　　萧仁满心焦急的走到明璃的窗前，一抬头，灯火阑珊，人影绰绰。　　“弄破了衣裳到底是死是活？进宫这么久时刻压抑自己的情绪，如今，为什么一件死物，就能把自己折腾的心神不宁？几欲发狂？”　　明璃沉浸在无尽的自责与精神审判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空间。　　“叩叩……”　　明璃大惊，捏着嗓子，轻呼：“谁？”　　“是我。”　　熟悉的声音，一下子让明璃泪流满面。自李英屋里回来，便神不守舍。　　“师傅，你来了！”　　猛地，扑入萧仁怀里，压制着哭声，泪如雨下，双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唯恐一不留神，溜走了……　　萧仁闻着熟悉的发香，扶着她抖动的双肩。　　“别怕！师傅在！”　　“师傅，我剪了他的衣服！戳了很多个窟窿！”　　“师傅，我都忍了这么久，你说为什么我见一个死物，我就无法过去？”　　“师傅，我觉着我很累，是不是我一开始就错了？这半年来，日日夜夜都在恐惧和仇恨之中，我……我过的不好！”　　“师傅，我……我想你了！”　　萧仁的心犹如被人活活的扯了一把，感受着她身子的颤抖，聚内力与掌心，慢慢灌输，直到她渐渐安静下来。　　“嗯，师傅也想你了！”　　明璃猛地抬头，看着萧仁皱起的眉，伸出手指慢慢抚平。　　“师傅，你皱眉不好看！笑着才俊逸若仙。”　　萧仁直视明璃的双眼，“阿璃，你跟月府是什么关系？”　　明璃愣神，笑道：“师傅，我有我的打算，跟任何人无关！”　　萧仁心冷，暗自嘲笑自己，“我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自己何尝不是骗着她？隐藏着自己的故事？”　　明璃颓然，暗自问自己的心，“始终是对他放心不下！是前世伤的太重？以至于今世无法相信别人了吗？”　　“师傅，对不起，现在我不能说！”　　“无妨，我知道！”　　烛心即将燃尽，明璃小心的剔除那一处黑礁。萧仁在身后看着，不知不觉看得入了迷。　　身形消瘦，不似凤栖山时，至少还能看见她偶尔的笑脸。　　萧仁打定了注意般，捉住明璃的小手，坚定道，“阿璃，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皇宫，我们走的远远的！”　　明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浑身颤抖，眼睛泛红。　　“我不能走，我现在不能走！不能走！不能走……”　　明璃越来越激动，一步一步后退，直到把自己逼到墙角。　　“阿璃，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师傅，我……我……”　　萧仁萧瑟的转身，沉声道：“我会帮你完成心愿，到那时我们再离开。”　　萧仁一步一步向前，即将离开房间。　　明璃惊慌，“师傅！”　　萧仁回眸，却见明璃捂着脑袋，神情痛苦。　　“阿璃，你怎么了？”　　“我……我头疼。”　　萧仁再看，明璃却是已昏了过去。　　弯腰，抱着明璃小心的放到床上，动作一气呵成！　　双掌合十，拍向明璃后背。 第四十章 李英怒，反唇相讥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不一会儿，两人的头顶便青烟袅袅。　　一盏茶的功夫，萧仁擦汗，慢慢的下了床。从怀中掏出玉瓶，放在明璃的鼻尖。　　轻烟袅袅，尽数被明璃吸入鼻中，不一会儿，明璃紧皱的眉头松开，嘴角浅笑。　　“希望宁神散能送你一夜好眠！你不说，我便等到你说的那一天，你做，我暗中助你，你就算是想杀人，也由我替你沾染鲜血，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　　萧仁在明璃的额头印上一吻，直到明璃熟睡，萧仁留下几个玉瓶，悄然离去。　　翌日，明璃穿着自己的衣衫，往勤政殿走去。　　“呀，你看，赶紧看呀，是他！是他！那个小医童！”　　“啪！”一个年龄大些的公公打在小太监头上！　　“喊这么大声作甚，你不要命了吗？”　　不一会儿便到了勤政殿。尚未抬脚，便听得里面争吵！　　“哎呦，李大人呐，您就先回府吧，皇上，皇上的龙体尚未康复！”　　“严公公你莫要劝我！今日我不骂一骂这个不知羞的东西，我就不姓李！”　　“李英，孤敬你是三朝元老，才对你如此放任，如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真是好不知羞！月牙儿熬夜给你做的衣裳，你转手便送给别人，我还以为你挂在勤政殿是为了睹物思人，没想到你还有这番心思！真是气煞我也！”　　“孤的东西，孤想怎样便怎样，你一个外臣还敢插手孤的后宫不成？”　　李英冷哼，“后宫？哼！明璃那小子是我的人，他不是你后宫的！”　　北堂崇沉声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连天下都是孤的，孤哪一个不能染指！”　　“当初，你为了朝政牺牲了月牙儿和你们的孩子，如今你有了为了什么，竟然想置明璃于死地！”　　北堂崇扯唇冷笑，“置他于死地吗？孤不觉得，只是给了他一件衣裳罢了。”　　“崇儿，你终究是变了心，冷了肝脏！”　　“孤为了天下连自己都冷了，又岂会在意一个月离和医童！”　　明璃一震，一瞬间双目失明，努力眨了好几下这才好转。　　“北堂崇，你当真是做皇帝的材料！”　　严公公眼尖的看见明璃，连忙挥手。　　“明璃参见皇上！见过院判大人。”　　“平身！”　　一转头，墨衣在地。明璃连忙弯腰拾起来。　　“不用捡了，既然破了，便替孤扔了？”　　明璃手指颤抖，慌神，“遵命！”　　“明璃，孤给你衣裳做的对否？”　　“皇上做的对！”　　李英气急，狠狠的点着明璃的脑袋。“你个棒槌。”　　“明璃若是衣衫不整的出去，才罪该万死。”　　北堂崇轻笑，“爱卿，你瞧！你的一个医童都比你懂事儿，如此，以后的平安脉也由他来吧。”　　李英狠狠的剜了眼明璃，甩袖离去。　　严公公恭敬的转身离开，明璃拿出怀中的药膏。　　“皇上请坐，明璃为您擦药。”　　“嗯……”　　刚抬手，却被北堂崇制止。　　“去把严公公手里的破衣裳拿回来。” 第四十一章 木兰衣，明璃被打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明璃一惊，随即转身离开。　　再次找到严公公，已过了一盏茶的功夫。　　“严公公，那衣裳可还在？”　　严公公笑道：“皇上还是派你来拿了！只要是皇上瞧上一眼的物什，咱家从来不敢怠慢。喏，在哪儿呢……”　　青烟徐徐，隐有花香。　　明璃鼻头一酸，张开眼，“熏得木兰香吗？”　　“嗯，以前这衣裳木兰香不散，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保住香味儿了……”　　明璃眼圈一红，压抑的嗯了一声。　　“陛下让我来取。”　　“明公子拿走罢，这衣裳，终究不会在老奴这里呆久了。”　　明璃诧异，怎么一夜之间自己的身份告了这么多？一个大内总管竟称自己为“公子”！　　“无需介怀，老奴称你一声公子，也是老奴的福分，你慢走，我去李大人的地儿瞧瞧去……”　　捧着衣裳，破的洞丝线褴褛，明璃走入勤政殿。　　“皇上，衣裳取来了。”　　“拿来给孤看看！”　　“是！”　　“这洞是你不小心划的吗？”　　明璃心惊，颤抖道：“是……是明璃不小心划得！”　　“石头？抑或树枝？”　　“石……石头！”　　“切口这么平齐，这石头还真是尖利。”　　明璃腿一软，跪在地上，空气中流动的气压，压得明璃喘不过气来。　　北堂崇挑起明璃的下颚，冷道：“孤给你衣裳，不过是为了让你遮体，可没有让你破坏……”　　“我……我……明璃人微言轻，若是私藏皇上的衣裳，会对皇上圣名有损。”　　北堂崇的大手，游弋到明璃的脖颈，在看见洞口的那一刻，怒火已被勾起，如今听他撇脚的言辞，更是火上浇油。　　不知为何，明明见着衣裳恨得咬牙切齿，不见衣裳却又心灰意冷，如今，衣裳破了，自是杀了明璃也不为过！　　北堂崇手指收拢，握紧明璃的脖颈，“是吗？”　　“唔……皇……皇上饶命……”　　不一会儿，明璃的脸便涨红，极少的空气逼着她让死神的路上游走。　　眼睛慢慢模糊，明璃悲怆不已。　　“月离，你这般耐不住性子，就算是再活一次又能如何？倒不如死了干净！”　　看明璃闭上双眼，北堂崇心里一惊，“差点儿杀了他，明明答应过李英，如此便是出尔反尔了……”　　大手一松，明璃得到了更多的空气。　　“咳咳……咳咳……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北堂崇扭过头，别扭道：“起来吧，给孤上药。”　　明璃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　　“北堂崇你果真有帝王范儿！一个气恼便能置我于死地，天子一怒，浮尸百步！”　　明璃不由得握紧了衣襟，那里面有调和过的五石散，能扰他心智！　　“请皇上闭眼。”　　“皇上，明璃上完药了，若是无事，明璃便告退。”　　明璃正欲退出，却被北堂崇从身后抱住了身子，腰间的长臂吓得明璃瞳孔张大。　　“皇……皇上……”　　北堂崇大手一翻，把明璃放到腿上，冷道：“孤不会吃了你，但是孤要告诉你，弄坏了东西是要受罚的！” 第四十二章 强索吻，撞破帝情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不许叫出声！”　　明璃冷汗直下，机械般点头。　　“明璃谨遵圣命！”　　啪啪啪……　　北堂崇每一掌都十分有力，打得明璃屁股生疼。　　明璃咬紧牙关，默不作声。臀部火辣的疼痛如期而来，明璃皱紧了眉头，怕是刚刚长好的伤口又要裂开了，额上细汗沁出，明璃睁大眼睛苦笑。　　“遇上你，我哪一世都不能好过！”　　北堂崇看着明璃的背，低头，闻到浅浅的木兰香味儿。　　“难道是没有对孤说谎，当真是出了汗才有木兰香味！”　　明璃心惊，“北堂崇啊，北堂崇你还是这般的小心翼翼。”　　“明璃一小小医童，不敢欺瞒皇上！”　　北堂崇抬手看着掌心的血丝，神情一愣，“你流血了。”　　明璃挣扎着起身，虚弱道：“明璃皮糙肉厚，无碍！”　　北堂崇眼神恍惚，鼻尖的香气还是几年前的味道，消瘦的脊背也似原先那般薄弱无力。深吸一口气，北堂崇猛地抱紧明璃的身子，轻声道：“阿离……”　　殿内寂静无声，明璃内心热血翻涌。　　“北堂崇，当初你断的义无返顾，如今，你有如此消魂，又是做给谁看？”　　狠狠的握着拳头，直到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不疼，只有浓浓的恨意。　　“北堂崇，这一世，我要你血债血偿！六年前，你可为了天下屠我满门，这回，我便让你为了天下杀尽忠臣！要你做一个荒唐的国君，要你百年之后无颜面对自己的列祖列宗。”　　明璃故意的转头，“皇……皇上，您叫我什么？”　　北堂崇呢喃道：“阿离，你还在怨我是吗？若不是如此，你为何不肯如孤的梦？”　　北堂崇的眼角似有晶莹落下，明璃心中无限苍凉。　　“皇上，我……我是明璃，不……不是月皇后……”　　“不，你就是！你就是孤的阿离。”　　北堂崇霸道的吻上明璃的唇，握紧明璃的脖子，恨不得撕下血肉，明璃浑身颤抖，屁股上的疼痛却不及口中的恶心。　　“唔……”　　北堂崇急切的抱住明璃的身子，泄愤似的啃着明璃的唇，哀声道：“阿离，你始终是孤的妻，为何不能回到孤的梦里？”　　明璃苦笑，身子早已没了挣扎的力气，就这么让他的舌头长驱直入。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北堂崇，你何曾当我月离是你的妻！”　　殿外，严公公的焦急的大喊。　　“李大人，李大人您不能进去！皇上还在上药呢！”　　李英怒气冲冲地稳步走在前面，拨开严公公的身子，嚷道：“如此甚好，老子刚好去给给他把把脉，看皇上龙体何时康健！”　　李英入眼，却是北堂崇死命的与明璃的唇舌纠缠在一起！　　李英气血上涌，“噗”的一口鲜血喷出。　　“你……你们……你们好！”　　北堂崇浑浊的眼睛，慢慢的清晰了起来，低头，看着惊慌失色的明璃，咧嘴苦笑。　　地上的鲜血让北堂崇皱了眉，沉声道：“明璃你先回去，孤晚些叫人传你进殿！” 第四十三章 凤栖殿，苏妃生疑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明璃行尸走肉般的离开了大殿，脚步轻浮，似乎一股风都能把她带到天上去。　　“北堂崇，你……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勤政殿内。　　李英大口大口的喘气，北堂崇亲自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李英。　　“你……你别给我喝！我怕折寿！”　　“李……李爷爷，孤和明璃不是你看的那个模样。”　　李英跺跺脚，狠狠的咳了几声，神情悲怆不已，“不是我看见的那样？呵呵，真不是我看见的那样。”　　李英步履蹒跚的离开了勤政殿，看了看波诡云谲的天空，闭上了双眼，眼角出有一滴清泪滑过。　　“月……月牙儿，爷爷到底是个没用的人！六年前，我没保住你的性命，六年后的今天我没有保住你亲手做的衣裳。”　　太医院，入夜，夜色深沉！　　明璃站在门外，迎风而立，凉风钻入衣襟，引起一阵颤栗，整个人的神经崩在一起，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黑乎乎的地方。　　李英站在院外，看着明璃，几欲想走，终于还是回了过来。　　明璃噗一声，跪在地上。　　“院判大人……我……”　　李英负手而立，心中的怒火已被夜色压制住。他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医童，终究还是被强迫的一个可怜人而已，一想到他是萧仁的徒弟，心里不由得一紧。　　李英双手掺起明璃，定定的看了一眼。　　李英入了房，顺手关上门，瞥了一眼左边的明璃。　　“你……你为何进宫？”　　明璃浑身一震，半晌道：“为了悬壶救世！”　　“呵！好一个悬壶救世，跟着你的师傅便不能了？”　　明璃再抬眼，却是满眼通红，犹如红艳似火的修罗花，“大人，你不问我今日之事吗？”　　“有何好问的？他是帝王你我是臣，如何左右得了？”　　明璃低头，“大人不喜欢明璃。”　　李英眼皮一跳，这人倒是个剔透的人儿。　　“确实不喜欢你，我在宫中这么些年，守护的不过是丫头留下来的东西罢了，如今却被你一个不小心给毁了，你说我会喜欢你吗？”　　明璃眼睛发酸，越来越多涨涨的东西在眼睛里打转。　　“大人，我听说您是月皇后的亲戚。衣服是月皇后的是吗？”　　李英瞌上双眼，半晌道：“对！是月牙儿做的！”　　熟悉的呼唤，让明璃浑身颤抖，曾今就是这种呼唤陪伴了自己数十载！　　“其实……”　　“你不必再说了，我听见他对着你叫阿离。天色不早了，你赶紧歇着吧，你腿怎么了？不是快好了吗？怎么走路还是如此别扭？”　　明璃忍着疼痛，往后退了两步，俯身道：“有劳大人关心，学生无碍。”　　勤政殿。　　“严公公，李英……”　　“回皇上，李大人回去后没有为难明公子，明公子此时怕是已经歇息了。”　　北堂崇看看外面的夜色，轻轻的把衣裳挂在一旁的屏风后面。　　“把这衣服修好，过两日给明璃拿去，交代他莫要再毁了。”　　凤栖殿。　　“碧荷，你说那医童可有像姐姐之处？” 第四十四章 帝王宠，两宫相争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碧荷拿着茶壶的手一抖，随即镇定道：“一男一女，岂会有相似之处！就算是有相似之处又能如何？娘娘多虑了！”　　苏妃看着自己鲜红的指甲，轻轻的出了口气。　　“如此，本宫可以和他走得近一些。”　　翌日，明璃刚起身，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窗前看着满院的萧条之色。想起昨日上药时，北堂崇的异常，嘴唇扯起一抹微笑。　　“苏妃娘娘驾到。”　　“草民叩见苏妃娘娘！”　　苏妃亲自扶起明璃，笑道：“平身吧，不用自称草民，在本宫的心里你可不是草民！”　　明璃赶紧后退几步，惊恐道：“娘娘这……”　　“无妨，本宫不过是扶你一下罢了！无需如此惊慌，再说了你医书高超，连皇上都指名要你御前侍奉，听说前些日子你受了伤，喏，这是皇上赐给本宫的西域药，你暂且用着，若是觉得好，本宫再叫人给你送一些！”　　明璃连忙跪在地上，“明璃诚惶诚恐。”　　“你无需跟本宫客气，说不定，日后本宫会要你帮助本宫。”　　苏妃走后，宫人们陆续送了不少东西，有东西两宫的妃子，也有拐弯抹角的前朝大人，更甚者还有宫中未曾谋面的一些医童。　　明璃看着一大堆的东西，嗤笑：“当真是帝王宠，福泽四海！”　　明璃摸摸自己的臀部，如火如荼，苦笑，“可是，我这是帝王宠吗？”　　雪婵殿！　　“碧玉，本宫听说你的好姐妹碧荷跟着苏妃去了太医院。”　　“听宫女是这么说的！”　　婵妃起身，扶着纤腰，看着微微微微凸起的小腹，面带笑容。　　“去给本宫把白冲叫来，记说本宫不适，让他带上那个明璃。”　　碧荷款款俯身，轻声点头，“奴婢遵命。”　　太医院，明璃刚给自己上好药膏，却听见其它医童传唤。　　“明璃，白御医叫你去前厅候着。”　　“可有说什么事儿么？”　　那医童没好气的一记白眼，酸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我只是个传话的，我哪里晓得白御医的心思！”　　进前厅，见李英和白冲坐在首位。　　“学生见过院判大人，见过白御医。”　　李英率先开口道：“免了，身子可好些了？”　　“学生无碍，有劳大人挂念了。”　　白冲呛声道：“赶紧随我入宫，要给婵妃娘娘看诊了，若是误了时辰，你我担待不起。”　　“怎么不叫你的儿子同去？”　　白冲挑眉道：“婵妃娘娘吩咐，我自当办妥！”　　目送明璃离开，李英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这才出狼窝又入虎口，明璃你可真是命硬！”　　雪婵殿！　　“微臣（草民）参见婵妃娘娘！”　　“罢了，平身罢。”　　明璃小心翼翼的摆好一切用物，白冲上前搭脉。　　“娘娘贵体康健，只需精心养胎便是！”　　婵妃抬头看着抵着头颅的明璃。　　“抬起头来！”　　“倒是个眉清目秀的人儿，怪不得皇上指定你去上药！”　　明璃惶恐，“草民能给皇上上药是草民的福分！” 第四十五章 仁心焦，再次进宫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婵妃掩唇轻咳，媚眼含情，娇笑道：“本宫是在夸你，你又何必吓成这样，弄得跟本宫欺负了你似的。”　　“草民……惶恐！”　　“听说皇上赐了件儿衣裳给你！”　　明璃一顿，沉声道：“会娘娘的话，是草民不小心脏了自己的衣裳，皇上体恤草民这才赐了衣裳给草民。”　　婵妃凤眼转动，轻声道：“这样啊，以后好好侍奉皇上，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明璃一身冷汗，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故意试探自己？还是对皇上投其所好？　　“草民自当收好自己的本分。”　　婵妃点头：“是个聪明的人儿，白御医以后让他和白少尚一起给本宫煎药吧！”　　白冲疑惑的看了眼明璃，满脸带笑，顺从的点点头。　　“微臣记下了。”　　明璃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门，却见桌子上一抹墨色。　　神色一愣，脚下踉跄，惊道：“这……这怎么会在这里？”　　明璃瞬间模糊了双眼，摸着修好过的墨色衣衫，叹道：“没想到，我还能再见一次……”　　灰帘盈动，走出来一个人影。　　萧仁心脏被揪起，本想多问却是张不开口，手中攥着准备好的药物，背在身后。　　“阿璃……”　　“师……师傅……”　　萧仁抚上明璃的肩，颤道：“阿璃这里不是好去处，跟师傅出去好吗？”　　明璃抬头，眼中明晃一片，“师傅我……”　　“我知你心中有恨，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我帮你出去心头之恨如何？”　　明璃震惊不已，“师傅……您……您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看着你日日受苦，师傅心里……心里疼！”　　明璃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心中踌躇不定，“当初您肯收留我，我已经感恩戴德，我……我再也没有资格受你的保护了！”　　萧仁抓住了明璃的手，急道：“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见不得你难受，见不得你辗转反侧，见不得……”　　“师傅……你……”　　萧仁连忙回神，“你别误会，你是我唯一的徒儿，我自然要保你平安。”　　李英回府之后，来回踱步，连晚饭也没吃。　　“老爷，你别走了，天色已晚该歇息了，你身子不适，要是再不休息，我怕你身子吃不消啊！”　　李英眼睛瞪得溜圆，怒道：“不行，不行，我要入宫！我要入宫见皇上，我要跟他谈谈。”　　“老爷，等您过去，怕是皇宫内院已落锁，你又怎么进的去呢？”　　皇宫，勤政殿。　　“皇上，该歇息了！”　　“无碍，孤想再坐会儿，白日里朝中大事压身，孤想清静也清静不了，只有这样好的夜色才能稍稍放松。”　　“皇上，老奴……”　　北堂崇摆手道：“无需多说，孤心里有数，你下去吧！”　　严公公刚刚落锁，就见风风火火的李英迎面而来！　　“哎呦，李大人！皇上正烦着呢，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李英沉声道“严公公，我就是为了皇上的忧愁而来！” 第四十六章 再入殿，蓝颜祸水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李大人，您……”　　严公公无奈，掏出怀中钥匙，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北堂崇明黄龙袍，长发束冠，李英这般闯进来，连行礼都没有，只见他轻轻的将手中的书放在案几上，略微抬眸。　　“这么晚来找朕，可是有事？”　　李英吹吹胡子，毫不客气地嚷道，“我要把明璃逐出宫去！”　　北堂崇的声音蓦地转冷，“孤念你年老体弱，故免去御前行礼之责，可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置礼法于不顾在孤的面前指手画脚，罔顾法纪。”　　李英冷笑道：“你也知道礼法？那你把明璃放在榻上之时，你的法纪去哪儿了？你和她EBSIM的时候你的礼法又去了哪里？”  　　北堂崇微笑着，“李大人是不是该好好学学规矩？”　　“几年前，你欺瞒之际，我便说你直接杀了我算了，你不听，非要留着我这无用之人，除了与你斗嘴，别的再不能上心！如今，要么你毒哑我，要么仍似几年前给我来一……”　　北堂崇脸上笑容已然僵硬，“李英！你今日来，可是为了天下间的悠悠众口？”　　李英挑眉，“天下跟我无甚干系，我只是一小小郎中，只知道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不看自己不想看的事儿，你是不是一代明君，是不是被百姓称颂，与我何干……”　　北堂崇起身，踱步至李英身前。　　轻笑道：“你无需处处与孤作对，更无须处处提醒孤几年前的事儿，做这些，孤心中有数，你无需费心！”　　“我费心？谁愿意管你那些个风LIU韵事，我只是不想让先皇不得安寝罢了！你若是再执迷不悟，我便跑去皇陵拜祭，说道说道你这几年的事儿。”　　那小子离开，或许还能保住一命，若是不走必然卷进这后宫的波谲云诡之中！不知为何，从见明璃的第一眼开始，李英虽有意刁难，可心底到底是不情愿他过得不好。　　李英摇摇头，暗自问自己：“是我惜才？还是他像故人？”　　李英反复思量却是没得出个所以然，不由得一口气又堵在胸口，咳不出咽不下去。　　北堂崇手轻笑道，“你又为何摇头？”　　李英噎了半天，“无碍，随你怎么弄，我只是告诉你，切勿再伤害无辜的人，太医院那么多人，就这一个对我的脾气。”　　李英猛地甩袖，晃晃悠悠的离开，北堂崇掩唇浅笑。　　“你也发现了他的不同是吗？”　　突然间，李英袖中撇下一个东西。　　北堂崇弯腰拾起，仅此一眼，便定在那里！　　北堂崇喃喃道：“阿……阿离的字。”　　巴掌大的崇字，墨迹早已风干，仔细查看，却见这字体被多次摩挲。宣纸虽有折痕，却也是新的！　　“李爷爷，你为何时时揣着她的字？是找人代写提醒孤？还是……”　　翌日，明璃照常进殿。　　比起往日来，今日的流言蜚语少了很多，明璃再也没有听到蓝颜祸水这一说，刚想入殿，却被一身穿官服的大人拦下。 第四十七章 遇冯相，多事之秋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你就是太医院医童明璃？仁医圣手萧仁唯一的徒弟？”　　明璃颔首，低声道：“回大人的话，草民正是！”　　明璃就那样站在那里，不卑不亢！　　冯敬尧鄙夷的看了眼明璃，又道：“可知龙体为何抱恙！”　　明璃微微抬头，待看清了眼前人，身子一抖，“是他！竟然是他！没想到再次相见，他还能这般云淡风起的在北国身居宰相之职！”　　明璃心中波涛汹涌，低眉颔首，“是草民鲁莽，误撞了龙体！”　　“你可知其罪当诛！”  　　冯敬饶你可真是忠心耿耿，如今我明璃撞了一下他的身子便是其罪当诛，当初，你费尽心机灭了月府满门，这罪责又该怎么算？　　月国公是你的恩师啊，你哪里来欺师灭祖的勇气？难道就是为了如今的高位和荣华富贵么？　　明璃颔首：“草民之知罪！”　　“听说你与小儿交情匪浅？”　　明璃退一步福身道：“大人误会了，只不过是与冯公子有过几面之缘！”　　冯敬饶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一身官服甩的威风凛凛！　　明璃前脚刚入门，马上低首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北堂崇坐在书桌前未动，抬眼看了看明璃，再将眼神转到李英身上，“你确定要将让他逐出宫去？”　　“他入了太医院，就是我的徒弟，我想怎么处置他都是我的事儿，皇上又何必插手。” 　　在宫里，报仇都要深思熟虑小心翼翼，若是此时离开，岂止是遥遥无期……　　明璃慌乱的看着李英，急道：“院判大人，可是学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冲撞了您？若是如此学生一定改正，请大人给学生一条出路。”　　李英急的直跺脚，“笨蛋！你可知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看着明璃惶恐的模样，北堂崇满意的大笑，道：“李大人，你要的机会孤已经给你了，但是他不肯走，你便别再强求了！”　　李英本想甩袖离去，又被北堂崇叫住。　　摊开手中宣纸，方方正正的摆在李英面前，低声问道：“李爷爷，你看这可是你的物什？”　　李英一惊，他这一声李爷爷自丫头走后便再未听过，如今再听，却是心酸异常，实在让人难以入耳。　　李英脚步一顿，看了眼浅笑的北堂崇，“是我的物什，怎么到了你的手上？”　　“你生气之余从你袖中掉了下来！”　　李英抬眼看了眼明璃，看来他势必无法离开了，罢了罢了！　　明璃瞥了一眼，心神被揪起，真是多事之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是我找人临摹的，无非就是一个字而已，莫非你还要治罪不成？”　　“孤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是想见见这临摹之人。”　　李英看了眼低头的明璃，索性摊牌。　　“你不就是早就见了吗？”　　“什么？孤何时见过？”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北堂崇惊讶之余，急忙抓住明璃的手，往书案走去。 第四十八章 婵妃意，曲意逢迎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北堂崇惊讶之余，急忙抓住明璃的手，往书案走去。　　急道：“明璃，给孤再写一个！”　　“皇上……这是御案，明璃不敢放肆！”　　北堂崇不耐烦的推了一下明璃的胳膊，强硬的拿起狼毫塞进明璃手中，道：“孤叫你写你便写，哪里这么多不敢！”　　“明璃遵命！”　　耳边是北堂崇急速的呼吸，眼前是李英的坚定的注释，明璃持笔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明璃……明璃怕写不好，污了圣眼……”　　北堂崇恼道：“你赶紧给孤写出来，若是不写，孤亲自砍了你的脑袋！”　　明璃侧脸，北堂崇脸上的焦急之色尽显！　　明璃暗自冷笑：“北堂崇如今为了一个字你便能如此着急，当初听到我死去，你又是何等模样？”　　李英目不转睛，明璃的颤抖被收进眼底，今日北堂崇既是有心寻个所以然，必定不会轻易放手，不管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不看也罢！甩甩衣袖风风火火的走了！　　“愣怔做什么？孤让你写字。”　　“哦……明璃遵命。”　　横平竖直，重心放在手腕上，浅浅勾勒，一个漂亮的崇字便写了出来。　　北堂崇看着熟悉的字体，久久难以回神，“像！真是太像了！”　　想起明璃的出身，疑惑道：“这是谁教你的？”　　“回皇上的话，是明璃的爷爷！”　　“爷爷？可是亲宗？”　　“是亲宗！皇上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明璃的家乡查探一番！”　　北堂崇走到窗边，仰头闭目。　　“你下去吧！严公公手里那里有孤**的金疮药，你拿去罢！”　　明璃回头，“北堂崇这是打了一巴掌，再给个蜜饯吗？此事，你做的也太多了，月离不稀罕，我明璃更是不屑……”　　明璃转身的瞬间撇见青鼎里的烟雾正盛，瞧四下无人，对着青鼎长臂一挥，慢慢的推了出去。　　明璃心脏跳动的飞快，她脑子里只记得，自己再一次放了五石散……　　第一次放毒，让北堂崇眼神迷离，让李英撞见与北堂崇同塌而眠的荒唐事……　　这一次放毒，不知他北堂崇是不是还能神智清醒的处理朝中大事……　　明璃神经紧绷，小心翼翼的走到宫道上。　　突然，肩旁上一沉……　　“呀……”　　白冲收回手，惊愕的看着明璃，“你叫什么？老夫不过是拍了一下你的肩膀罢了……”　　明璃连连摇头，“没……没什么……是学生鲁莽。”　　白冲抚须道：“老夫安排胡御医和少尚去了凤栖殿，此后，雪婵殿的婵妃便是我们来照看了，走！随老夫一起诊脉！”　　明璃回神，颔首道：“是！”　　雪婵殿与凤栖殿，分居在北帝勤政殿的两旁，两人入了门便看见几名太监宫女规矩地站在一边，婵妃卧在软榻上小憩。　　明璃随着白冲行礼，“婵妃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　　白冲弯腰恭敬道：“娘娘凤体安好，微臣开些补药，定气安胎，固本培元。”  　　婵妃柔声道：“有劳白御医了。” 第四十九章 救吴月，计由心生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白冲弯腰恭敬道：“娘娘凤体安好，微臣开些补药，定气安胎，固本培元。”  　　婵妃柔声道：“有劳白御医了。”　　“臣职责所在！”　　传言，北帝这几日崇信明璃，赏衣赐药无微不至。　　传言，北帝对明璃……  　　婵妃坐直身子，对着明璃轻柔一笑：“太医院若是忙，本宫的药以后便由明璃负责吧。省的有人说本宫侍宠持娇，滥用太医院的人手。”　　胡御医颔首道：“娘娘放心，前些日子正巧苏妃娘娘哪里人手不够，微臣便打发少尚过去帮忙了。”　　婵妃浅笑，“白御医真是个剔透的人儿，如此本宫便领了你的情。”　　白冲道：“娘娘，微臣只是进丽照顾娘娘的情绪，如此一来龙脉便能安逸，此乃微臣的职责所在，万万不敢邀功！”　　婵妃笑得花枝招展，“罢了，罢了，以后便是你来给本宫送药！”　　“明璃遵命。”　　明璃有一瞬间的怔忪，熬药的一向是白冲之子――白少尚，如今为何换成自己？她不过一个刚刚入宫的小医童，为何选她？　　各种猜测在脑中一闪而过，明璃马上跪下领命：“明璃谢娘娘厚爱！”　　“无需多礼，起来吧。”　　婵妃轻笑，挥手让明璃起身，羊脂美玉般的右手，干净细腻，在明璃眼前晃过，明璃低头扫了眼布满老茧，粗糙蜡黄的双手，拿好药箱站起身，老老实实的站在白冲身后。　　“本宫乏了，白御医无需每日来问诊，待本宫宣见便好。”  　　胡御医再行一礼，带着明璃离开。　　正欲回太医院的明璃，一瞥眼却见之前挨打的秀女吴月跪在地上。　　一嬷嬷掐腰吼道：“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嬷嬷，求求您，是月儿错了，月儿给您磕头了。”　　“现在知道错了？你以为你长的像已故的月皇后，老身便不能拿你如何？我实话告诉你，在这宫里不光是说错话做错事会挨打，你就是长错了皮相也是要受苦的。”　　吴月满脸泪水，紧紧的抓着嬷嬷的衣角。　　“求嬷嬷放了月儿这一次吧？”　　“放了你？放了你老身就要受罪！你说我能放了你吗？”　　吴月颓废的堆在地上，满脸死寂，她以为这次是在劫难逃。　　嬷嬷满意的看着吴月的表现，一挥手便有两个小太监走至跟前。　　“你们俩个给我把她送到苏妃娘娘的殿里。”　　“喳……”　　苏妃？苏灵儿？　　明璃心里一惊，上前一步。　　“请嬷嬷稍后！不知草民可否与吴姑娘说上几句话？”　　嬷嬷看清来人，浑身一怔。疑惑的看了眼地上的吴月，莫非这丫头和皇上最近崇信的医童有干系？　　嬷嬷连忙俯身，“原来是明公子！是老身糊涂了，有眼不识泰山！”　　赶紧弯身，，满脸带笑的扶起地上的吴月。　　“月儿啊，既然你与明公子是旧识，怎么不早些说出来？这样嬷嬷我也好替你说上几句话……”　　吴月长大了嘴唇看着嬷嬷忽然之间的变化，又看看浅笑的明璃，心神定了定。 第五十章 隐藏意，另有打算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多谢嬷嬷抬爱，吴月谨记嬷嬷的教诲！”　　“呦，月儿这是说的哪里话，指不定哪天您就是那高高在上的主子，我这把老骨头还要仰仗您的庇佑，如今你说这个，不是折了我的寿嘛！”　　嬷嬷的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成功的逆转了刚才的冷峻。　　明璃暗叹嬷嬷为人圆滑，人在宫中身不由己，若是没有三把刷子，怕是早已尸骨无存。　　明璃抬眼看着吴月，不由得愣怔。怪不得嬷嬷说她长得像已故的皇后，原来细看她的模样，那眼睛竟是一个模子刻出……　　“嬷嬷抬爱了，明璃这就替嬷嬷说教一番，省的她不懂宫中的规矩。”　　“那就有劳明公子了……老奴这就退下。”　　明璃拉着吴月的胳膊，快步离开。　　吴月俯身道：“多谢明公子相救。”　　“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听嬷嬷说要把你送到苏妃那里，莫不是得罪了苏妃？”　　明璃语气温和，犹如三月春风，吹得吴月心中一暖。　　吴月星眸含泪，哽咽道：“月儿只是碰巧去了御花园，看着清高气爽，一时感慨，不过是念了几句诗词……”　　“几句诗？凑巧被她听到吗？”　　“不……不是的，是被她的贴身侍女碧荷听去告诉了苏妃，然后嬷嬷便来……”　　明璃凝眉，碧荷何时变得如此爱管闲事？　　“什么由头？”　　“说是我故意在御花园模仿月皇后，引的后宫不得安宁！”　　明璃抬眼，不由得声调高了起来，“就因为你的一首诗？还是因为你酷似月皇后的花容月貌？”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如何能左右？”　　明璃愣怔，苏灵儿会这般忌讳一个死人的容貌吗？　　明璃暗自冷笑，“是不敢面对？还是怕午夜时分会有冤魂索命？”　　吴月看着陷入沉思的明璃，脑中闪过嬷嬷的神情，猛地跪在地上叩头。　　“求明公子救吴月一命，日后定当结草衔环、当牛做马！”　　“你且起来，为何认定我救得了你？”　　“明公子既然出手相救，定不是为了看吴月在后宫之中被淹没！公子在宫中时日不多，却备受皇恩，吴月不信那些谗言，笃定公子身正影直！吴月能得公子赏识，实在是三生有幸！”　　明璃挑眉，原来她并不是面上的不识人间烟火，反而是熟知世事，玲珑剔透！　　“你只管做你自己，我不会看着你被欺负。”　　吴月大喜，“明公子这是答应我了？”　　“……”　　“公子想要什么报酬？我虽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家父却有良田千顷，小生意若干，若是公子喜欢……”　　明璃皱眉，摆手道：“吴姑娘怕是想多了，我明璃今日帮你并非为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死物，不过是凑巧遇到罢了！”　　吴月脸色一沉，低声道：“吴月鲁莽，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你好自珍重，我要回太医院了。”　　吴月看着明璃离开的背影，收起脸上的惊慌，掩唇浅笑。　　吴月低头，想起在家中之时，父亲的谆谆教诲。 第五十一章 德云社，闲话二三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吴月低头，想起在家中之时，父亲的谆谆教诲。　　“月儿啊，好好练习，爹废了这么大的劲儿，找来这些礼仪先生，无非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能独占鳌头，与帝王比肩！”　　“爹，我若是一言一行与月皇后一样，真的就能艳压后宫么？”　　“傻女儿，到了后宫可不是你有个容貌就能成事的，一切皆看自己的造化……”　　吴月抬头看天，颔首道，“一切看自己的造化么？”　　明璃一路上都在想，若是以吴月为饵，自己或需能早日脱身，可又没有机会，一筹莫展。　　明璃无心，走着走着便撞上一堵肉墙。　　“呀……”　　“走路也不小心些，若是像前些日子的那位，你可如何受得住！”　　“咦？原来是明兄，可好些日子没见你了，走！我们出去喝酒如何？”　　冯悦曾多次来太医院找明璃，可每次不是明璃被召，便是不在太医院，如今你刚好碰上，自是欣喜万分。　　明璃凝眉道：“原来是冯兄！可惜，小弟无时间陪冯兄畅饮！”　　“明兄真会说笑，我去跟李爷爷说，让他把出宫采办的事儿交给你不就成了？”　　明璃赶紧捂住冯悦的嘴，小声道：“采买之事关系宫内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话，包裹着多少事情。”　　冯悦唇上一热，不由自主的脸上一红，拿开明璃的手。　　细细的看着明璃的手掌，嘟囔道：“你这手都起老茧了，李爷爷还真是不晓得疼惜人，看把你使唤的……”　　明璃笑道：“常年捣药势必会留下痕迹，与院判大人何干？”　　“你且说，要不要与我出宫吧？我有出入的腰牌，就当是放自己一天假如何？”　　明璃踌躇，神经紧绷了几日，也该歇歇了。反正宫内之事已经做完，倒不如出去放松一下。　　“嗯，我随你出宫。”　　明璃换好了便衣，紧随冯悦而去。宫门大开，明璃呼吸着宫外的空气，没有来的舒畅。　　“到底是宫外舒服，连着太阳都暖了许多。”　　冯悦看着明璃伸出手掌迎向阳光，阳光从她的指缝中倾泻而下。　　笑道：“其实阳光都一样，只不过是你在宫内呆久了罢了。”　　两人笑而不语，独步至大街上。　　“包子，热乎乎的包子哎。”　　“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咧……”　　喧嚣的街道让明璃觉得，自己一下子又回到了人间，远远脱离了那个冰冷的围墙。　　轻轻抬眼，看到了一旁的茶舍，嘴角含笑。　　“冯兄我们去那个茶馆儿坐坐吧。”　　“明兄好眼力，你还别说，这德云社的茶在低度可视数一数二的。”　　小二殷勤的在前头带路，明璃紧随其后。　　明璃伸长了脖颈，往里张望，问道：“小二哥，东南角靠窗的那个雅座儿还在吗？”　　“公子想来是熟客，却面生得很。今儿刚好没人，二位请好！”　　冯悦挠挠头，疑惑道：“你不是从小在凤栖山吗？没入过帝都，你如何晓得？” 第五十二章 德云社，往事如烟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明璃一愣，“听别人说的！宫中人能出来喝茶听曲儿的又不止我明璃一个！这样好的位置，被人留意也是常有的事儿……”　　“原来如此，那你喜欢什么茶？是碧螺春还是满山红？”　　明璃颔首，“洞庭碧螺春，茶香百里醉。 洞庭帝了春长恨，二千年来茶更香。 入山无处不飞翠，碧螺春香百里醉。 碧螺春水，清水碧螺透碧春。”　　冯悦笑道：“明兄真是好雅兴！好好好！小二，碧螺春。”　　“请好了，您内！”　　“东南雅间，碧螺春一壶！”　　街外头，人声鼎沸，茶舍内，小曲儿悠扬，明璃听不真切台上人唱的是什么，因为她的一颗心，全然落在了旁边的窗户上。　　东元十二年。　　“崇哥哥，你别走那么快，等等阿离！”　　“阿离，再快一些，好不容易瞒过了教书先生，我们要好好珍惜才是，听说德云社又有了新的说书先生。”　　“崇哥哥若是你没学好功课怎么办？”　　小北堂崇的笑容如沐春风，“无妨，到时候我去找李爷爷，让他老人家助我！”　　北堂崇指着窗户沿儿，兴奋道：“阿离，你看！我们留下名字如何？”　　月离心中一喜，却又担心道：“老板发现了怎么办？”　　“你给我放风，我来刻字。”　　明璃手指颤抖，慢慢的抚摸那两个小字，恍惚看见那年仔细刻字的北堂崇，往事如烟，一眨眼已过去了这么多年。　　明璃吹了一下清茶，看着起伏的嫩芽，叹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明璃蜻蜓点水般的情愫，深入冯悦的心湖，霎时泛起点点涟漪。　　“嘶，他是一个男人，我如何能对男人也产生情愫？真是荒唐！”　　冯悦连连摇头，道：“明兄怎地这般多愁善感了起来？”　　“无事！不过是感叹时光流逝罢了！”　　冯悦走神 ，恍惚第一次见他，他便是这般云淡风轻了，似乎没有任何事儿能挑起他的情绪，当初伤了手臂之时如此，李爷爷百般刁难之时也是如此！　　明璃啊明璃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前些日子你伤的很重？”　　明璃颔首，轻轻的嗯了一声。　　“若是来时撞的还是那人，恐怕明年你就要带着菊花看我了。”　　冯悦一惊，猛地拍打明璃的手背，“瞎说！什么菊花不菊花的。你身子可好？还疼不疼？”　　明璃皱眉，不由得嘲笑自己。宫里人只知自己被打，却不知那高高在上的北帝，曾为了一件衣裳，出手擴臀。　　疼？不疼！这个词早已在心底麻木了！何为疼？何为不疼？　　“早已好的差不多了，多亏了院判大人的药膏。”　　“那便好！前些日子我本想进宫看你，却被家父关在家中学习处理政事，想起来便头大，你说为什么来的这么巧？”　　忒忒抢……　　锣鼓声起，引得明璃脸转向一边……　　明璃竖起手指，“嘘，我们暂且听书！”　　只见，那先生黑色长衫加身，浓眉大眼，手中惊堂木一拍，顿时鸦雀无声。 第五十三章 品说书，信口雌黄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只见，那先生黑色长衫加身，浓眉大眼，手中惊堂木一拍，顿时鸦雀无声。　　“上回，咱们说道那宫中的俊俏医童撞了皇上挨了打，这回，咱们便说说这医童的后事……”　　明璃心惊，“没想到，自己已然成了北国的风云人物！”　　冯悦挑眉，笑道：“明兄这回已然成了名人啦！”　　“话说这医童挨了打，惹得后宫嫔妃争先结交，前朝大臣怨声载道，皆说这明璃是祸国殃民。想来我们的皇上，自临政之际便从无缺席，反而被这小医童撞伤之后罢了一天早朝……”　　“哎，先生，你说的这些大家伙儿都知道了，何不说些新鲜的来？”　　“比如……比如那医童姓甚名谁，是否真的天人之姿？皇上是否真的夜夜与他喝酒畅谈？”　　唰的一下，说书先生打开手中折扇，笑道：“正所谓说书说书，自然说一半留一半，若是一下子说完了，你们可还听我言？”　　冯悦眉头紧皱，“明兄，他们如此诋毁你还能不为所动？”　　“动又如何？不动又如何？左右是被人传唱了的，我还要一个个的堵住他们的嘴不成？”　　说书先生押了口茶，又道：“自医童受伤之后，用的是御赐圣药，吃的是山珍海味，那待遇堪比后宫中风头正盛的两位娘娘！”　　“咦……你莫不是胡说吧？好歹还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虽不是皇上亲自下旨赏赐，其中多少也有些皇上的意思，若不然，谁敢去招惹一个触怒龙颜的小小医童。”　　“嘶……”　　“先生的话，有几分道理。”　　冯悦再也安奈不住，不顾明璃的阻挡，提起内力，飞身而出。　　发丝飞舞，孑然而立，冯悦抢走惊堂木，猛地一拍，怒道：“哪里来的说书先生，信口雌黄，造谣生事！如此污蔑皇族威严，就不怕株连九族！”　　说书先生忙作揖，“公子这是哪里的话？草民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哎，你哪儿来的公子哥儿，不听便不听了，何必搅和了大家的雅兴。”　　冯悦星目一沉，冷道：“哪里来的？本少爷，冯府来的！”　　明璃盯着冯悦的一举一动，低头浅笑：“冯敬尧，你一生小心谨慎，自己的儿子却是个鲁莽之人！”　　“冯府，冯府，谁知道你是哪个冯府……”　　德云社老板寻声而来，看着满脸怒容的冯悦，连连施礼，“哎呦，原来是冯相家的公子爷，老朽有眼不识泰山，惹恼了公子爷，还望公子爷见谅！今儿算是老朽给您赔罪！来人呐，赶紧给公子爷再来些上好的茶果……”　　“嘶……原来是冯相的公子。”　　那说书先生，正欲偷偷离开，冯悦凌空翻越，抓住了他的衣襟。　　说书先生不卑不亢，正色道：“草民是道出事实罢了，莫非冯公子真的因为这个要把草民送入牢狱不成？”　　明璃起身下楼，摇着头离开。 第五十四章 街人嘘，世风日下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东厢房的窗户开了一条细缝，正好看见明璃离开的情形。　　萧仁喝了一口茶，掏出一些碎银子，搁置在桌上，悄然离去。　　冯悦抬头，看了眼已然空着的屋子，气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哼，本少爷他日再来找你算账！”　　冯悦急忙走出德云社，看着来往的人，焦急的循着那熟悉的身影。　　明璃心情愉悦的往前走，猛不丁儿身后一股大力袭来。　　“呀……”　　一股熟悉的药香袭来，加之刚才的好心情，明璃不由自主的偎在萧仁怀里。　　“师傅……”　　“莫不是那冯家公子带你出来的？”　　明璃转过身，看着白衣胜雪的萧仁，微微颔首，道：“嗯！宫里待得久了，觉得闷……”　　萧仁随意的扯着明璃的手，不顾街上众人的目光，往僻静的地方走去。　　“嘶，你们瞧那两个男人，真是……”　　“哎……一个是世间明珠，一个是芳芳正盛，怎么就乱了伦常，有了那般嗜好……”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当真的圣上都是……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一老者抚须叹道：“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萧仁听着那些言论，嘴上扬起一抹微笑。她终于和自己放在了一处，不再是那个人的附属……　　“师傅，你这么拉着我，对你名声不好……”　　萧仁扬唇笑道：“名声？你是我徒儿，我没觉得有何不妥！天下人有千万张嘴，若是我能做到人人都敬仰万分，那我也就不是萧仁了……”　　“师傅，你……你好像今日心情特别好……”　　“嗯，想了许久的问题，终于想通，自然是心中豁达万分。　　“……”　　萧仁看着云淡风清的明璃，突然有一种挫败感，她都不想知道自己所思所想的事情？　　“你不想知道我想的什么？”　　“师傅自有师傅的考量，明璃……明璃确实不该妄自揣测……”　　萧仁理了理明璃额前的发，看着她越发清丽的容颜。　　暗叹：“你这样清尘脱俗，偏偏要去肮脏黑暗的皇宫，既然我无法阻止，我便只能与你并肩……”　　“傻瓜！宫中的留言我听到了不少……”　　“明璃知道……”　　俩人默契的在没有说话，萧仁没问，明璃未答。并肩走在湿润的河堤旁，迎秋的小草还挣扎在泥土里，虽有大半以渐渐泛黄，可还有些努力拼搏。　　“师傅，你说这河边草如何？”　　萧仁撇了眼，那些长出草籽的青草，“比得过世间万种花！有些虽已枯萎，却早已为来年的春来做好准备；有的还在湛青，那是因为她不服的韧劲儿……”　　明璃心中一暖，自己何尝不是那路边草？　　“师傅，我们不该是师徒……”　　萧仁重重的看了眼明璃的眼睛，问道：“那我们该是什么？”　　透过斜阳，看着明璃的身形，她还是那般沉静，那般惹人怜爱，萧仁暗叹：“我们能是眷侣么……”　　明璃转头笑道：“我们该是忘年交的好友……” 第五十五章 君心意，天荒地老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透过斜阳，看着明璃的身形，她还是那般沉静，那般惹人怜爱，萧仁暗叹：“我们能是眷侣么……”　　明璃转头笑道：“我们该是忘年交的好友……”　　“忘年交？”　　“莫非你嫌弃我老了？”　　萧仁心中一沉，岁月催人老，明璃在长大，自己却在往人生的另一头前进。　　明璃连忙摆手，看着萧仁俊逸如仙的俊颜，悔不当初，为何偏偏说出忘年交的话来！　　“师傅说的哪儿的话，您一点儿都不老！还是那么年轻俊美，还是那么天下无双……”　　萧仁伸手刮了一下明璃的琼鼻，明璃鼻头一痒，笑声连连，就像金玉撞上了银铃，叮叮咚咚，霎是欢喜……　　“师傅……”　　萧仁有一瞬间的愣怔。她的笑？初见她时，她的笑含着自嘲；再见她笑，也只是埋没在医理当中怡然自得的笑；进宫之后，她的笑皆是苦笑。　　如今，这般放开怀抱的笑，却是第一次见到。萧仁心神颤动，难以抑制自己的手掌。　　白净的面皮上透着点点嫣红红，盈盈秋水中脉脉含情，岁月静好，萧仁突然想，“就这样吧，就这样天荒地老吧……”　　“阿离，你笑的真好看。”　　萧仁伸出手，触手生温，那温度似乎有些烫，烫的萧仁的心疯狂的跳动！　　明璃诧异的看着萧仁的脸，她知道他的神色意味着什么，因为那神色，是自己曾今念念不忘的。　　明璃垂首，“师……师傅……我……我该回去了。”　　你是北国人人赞扬的仁医圣手，高贵如天山雪莲，不染尘埃。我只是月府遗留的一缕孤魂，一缕拼了命也要报仇雪恨的孤魂，天壤之别，我不能把你拉进黑暗里……　　萧仁看着落荒而逃的明璃，伸在半空中的手还是原来的姿势，瞥眼看见了傲然挺立的小草，笑着转身离开。　　冯悦穿梭在街上，逢人便问。一直寻不到明璃的身影，心焦不已。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长得很白净的一个男人？”　　“公子，老身没见过！”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高，刚刚和我走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公子，老头子没见过……”　　明璃轻轻拍了拍冯悦的肩膀，笑道：“怎么找我找的这么急？”　　冯悦猛地抱住了明璃的身子，“你这小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哪个不长眼的掳走了，若是再找不见你，我就要衙门报案去了……”　　“呃，冯……冯悦……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对……对不起，我一时激动，没把握好力道，哪里疼？让我瞧瞧，要不我们先去医馆看看？”　　明璃心中苦笑，“老天爷这是在与我开玩笑吗？前世，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结果却是他亲手把我送进地狱，今世下定决心不爱，可招惹我的人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出现……”　　明璃转身便走，不顾身后冯悦的叫喊。　　“明璃，哎，你等等……等等我啊……”　　直至宫门前，明璃才转身，看着冯悦。 第五十六章 念雨桐，冷落秋风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明璃转身便走，不顾身后冯悦的叫喊。　　“明璃，哎，你等等……等等我啊……”　　直至宫门前，明璃才转身，看着冯悦。　　看着明璃的注视的目光，冯悦没有来的底气不足，险些腿颤。　　“你……你别这么看我……我……我哪里做错了吗？”　　明璃冷道：“冯公子你是要让天下人都耻笑明璃吗？”　　“不…………我刚刚……我刚刚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冯公子你是朝中肱骨之臣的爱子，我乃太医院小小医童，与我同行，有失你的身份……”　　看着明璃决然离去，冯悦懊恼的捶打自己的胸膛，低头，想起了冯敬尧的三番四次的劝说。　　初次，冯悦为明璃在太医院解围。　　“悦儿，莫要跟太医院的明璃扯上关系。”　　再次，明璃被打，冯悦几欲进宫探望，被冯敬尧拦下。　　“悦儿，此人极有城府，你小心为上！”　　冯悦哀叹，“明璃，你不过是一个医童而已，为何我……我心里……却有你！”　　夕阳拉长了冯悦的影子，直至太阳完全落山，冯悦颓然转身。　　冯悦抬头，看着天空一角，伸出的残云，“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明璃回到了太医院，却是一夜无眠，这一世的感情纠葛来的太快来的太急！秋风瑟瑟，吹得窗外的树叶莎啦啦响，想起了生死未明的雨桐。　　“雨桐，那年的雪真大，大的我找不到我们回家的路！现在是薄凉的深秋，你现在身在何处？可吃的暖，穿得好？”　　眼睛模糊了双眼，明璃伸手，再张开，晶莹透亮的泪水。　　一夜无眠――　　白府，后院儿。　　压抑的咳嗽声传来，纤瘦的身影投在窗户上。　　“当真不求我给你医治吗？”　　脸色苍白的少年，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白大人，你不就是喜欢看我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吗？如今，雨桐如你所愿？又为何处处逼迫我！”　　白冲跨步上前，甩了雨桐一巴掌，厉色道：“贱人！当年若不是我救你一命，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　　雨桐嘴角噙着血丝，踉跄笑道：“呵，我宁愿大人从未见过雨桐！这样我还能安静的在那年的大雪中重生！”　　白冲气急抬起一脚便踹，“哼，我已经对你格外开恩了，如不是我你早已尸骨无存，挫骨扬灰了！”　　雨桐对着白冲深深的拒了一躬，“雨桐多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大人真是心地善良，不仅赐雨桐重生，还给雨桐带来百毒不侵的身子。”　　白冲掏出怀中匕首，拎起雨桐的胳膊便刺，鲜血涌出，被白冲小心翼翼的灌入瓷瓶之中。　　抬眼看了一下冷笑的雨桐，白冲眼如铜铃，怒道：“你不要仗着自己百毒不侵的鲜血，来故意挑动我的怒火，我告诉你，我既然能调教出一个，我便能调教初第二个。”　　雨桐眼底一片死寂，讥笑道：“不知白大人能从哪里找来，受得住百虫啃噬之痛的药童。”　　白冲恼怒不已，对着雨桐的右腿又刺了一刀。 第五十七章 忆当年，秋风葬情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雨桐眼底一片死寂，讥笑道：“不知白大人能从哪里找来，受得住百虫啃噬之痛的药童。”　　白冲恼怒不已，对着雨桐的右腿又刺了一刀。　　雨桐浅笑，指着自己的心脏，道：“大人，你刺错地方了，这儿才能致命！我的双腿早已没了知觉，难道大人不知？”　　“这一双残腿皆是你咎由自取，若不是你三番四次的逃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白冲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出，一旁的小厮赶紧扶起坐在地上的雨桐。　　“雨公子您何苦折腾自己个儿的身子……”　　“小五儿你又为何放着好好的主子不照料，偏偏倒着我寒院受苦？”　　小五眼神闪躲，道：“我……我是奉了老爷之命照看你的，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小五的命也就没了……”　　雨桐嗤笑：“小五我知你想活着，因为你还有家人在侧，可我却是孤身一人……”　　“可是……公子，您不是说您还有个亲人叫阿璃吗？”　　雨桐低头，冷冷的看着院外的青石，道：“我苟延残喘了这么些年，无非是想知道他的消息，可是……哎……怕是无缘再见了。”　　“咳咳咳……”　　喉中一股腥甜，一口鲜血溢出。　　小五大惊，急道：“公子，公子您别急。你等着，我这就去找老爷拿救命的药来，你等着我，你一定要等着我……”　　雨桐伸手死死的抓住小五的衣袖，眼前显出明璃的笑脸。　　雨桐呢喃道：“别……别去……我……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这次我求你一次，就这样让我死了吧，或许他早已在地上等我了呢……”　　“公子，您别吓小五，对……对了小五听街上传唱，宫中有位俊俏的医童是皇上的新CHONG，他的名字也叫明璃，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您口中的那人……”　　雨桐猛地睁开眼，“你说什么？他叫明……璃……”　　小五肯定的点点头，扶着雨桐做到了床上，又道：“嗯，他是宫里的人。公子若是能好好的求求老爷，说不定老爷能让他来看诊，这样您便能一辨真假了……”　　雨桐嘴角噙笑，“小五……莫不是你为了活命，在诳我罢……”　　小五连忙跪下，“公子，若不是当年您求情，小五早已成了地下的鬼，哪里还能活到今日，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您啊……”　　雨桐掏出怀中木簪，细细摩挲。　　“明璃，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及笄之礼……”　　雨桐浅笑着抬手，木簪没入胸膛。　　小五大惊，哭丧道：“公子您……您这又是为何？”　　“不……不这般，大人不会为我请来那个医童！说到底我只不过是个下人，唯有以命相搏，才有一丝希望……”　　“好……公子您等着，我这就去告知老爷。”　　小五连滚带爬的跑出寒院，直奔中堂而去。　　皇宫，勤政殿。　　“皇上，明璃换好药了。看情形，再过个几日便能痊愈了。”　　北堂崇睁开眼，看着明璃的手指，骨节粗大，还有厚厚的老茧。 第五十八章 暗中测，明璃心遑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皇上，明璃换好药了。看情形，再过个几日便能痊愈了。”　　北堂崇睁开眼，看着明璃的手指，骨节粗大，还有厚厚的老茧。　　“你的手不好看……”　　明璃一怔，“回皇上的话，明璃是个医童……”　　“也对，你又不是姑娘家，只懂闭门绣花！”　　明璃愣怔一下，严公公的声音便想起。　　“皇上，白冲白御医有事启奏。”　　北堂崇面色一冷，挥手道：“让他进来吧！”　　白冲撩起长袍，恭敬的扣头。　　“微臣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爱卿平身。”　　白冲仍是埋首在地，“微臣……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白冲偷着瞄了一眼明璃，暗自拧眉，莫非这小子真是雨桐的旧友？计上心头，若真是如此，搞定了明璃，也便是抓住了那小子！　　北堂崇挑眉，沉声道：“说罢”　　白冲这才抬头，光明正大的看了眼明璃，“微臣的小儿是明公子的学长，前些日子生病了，在家静养！而小儿在太医院中与明公子最为亲近，遂，便央求微臣带明公子过府一叙。”　　明璃一怔，白少尚生病在家，倒是知道，就为了这个白冲还跑到北堂崇面前请旨，是不是搞的隆重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明璃有多大的架子呢……　　“此事直接与明璃说了便是，不用来孤这里说道。”　　白冲一惊，头低得更狠了。　　“微臣是见明公子是伺候皇上的医童，怕……”　　北堂崇微微抬手，白冲立马止声，慢慢起身。　　“微臣谢皇上，微臣告退。明公子，一会儿请随我一道出宫吧……”　　北堂崇拍了拍明璃的手背，“趁着太阳还未落山，赶紧去吧，莫忘了回宫的时辰。”　　明璃同白冲一起出宫，一路上白冲探究的目光从未停止。　　“白大人，可是明璃脸上有什么东西？”　　“呃……没有，我只是在想，你为何会与小儿关系甚好，还……”　　明璃忍着心头的憎恶，转头坦然的看着白冲，问道：“还怎么样？”　　白冲轻“哼”一声，摆摆手“也没什么？就是府中有个远房的亲戚，和你年龄差不多大，是在几年前的大雪天得以相见的……”　　明璃心神一震，抓住了白冲的胳膊，“大人说的是皇上祭庙的大雪之日？”　　“嗯，他无端被害，受了很重的伤，寒气至今未除。说来惭愧，我试过多种方法都不曾管用，亏欠这孩子啊……”　　明璃看出了白冲眼底的浅笑，这才得知自己的莽撞，连忙松开手。　　“大人莫见怪，只是明璃有位旧友，也是在几年前的大雪天失踪了，明璃一听大人如此说，明璃便紧张了……情急之时，唐突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白冲笑道：“无妨，想必你也是思亲心切，我不会怪罪与你。”　　明璃颔首，道：“谢大人……对了，您的亲戚姓甚名谁？”　　白冲眼神一转，笑道：“哦，他呀，到了府上我引你见上一面不就知晓了吗？” 第五十九章 急见桐，心慌意乱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明璃颔首，道：“谢大人……对了，您的亲戚姓甚名谁？”　　白冲眼神一转，笑道：“哦，他呀，到了府上我引你见上一面不就知晓了吗？”　　明璃握紧了手掌，手心里全是汗水，如坐针毡，不敢挪动不一分一毫。　　明璃看着窗外的官道，绿荫渐渐远去，寒秋来袭自然是另一番冷峻。　　下了马车，明璃恍惚，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真的会有那个人吗？　　入了院儿，便有下人通报。　　“老爷，少爷在前厅候着，说是不用劳烦明公子去后院儿了。”　　“明公子请……”　　“白御医请……”　　白冲为主自是走在明璃的身侧，看着明璃紧张的神色，心中没有来的快活。　　看着明璃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不由得暗中鄙夷：“哼，不知轻重的东西！你不过暂时有皇上的眷顾，便如此拿捏！若不是有皇上罩着，这一声明公子你就是下辈子也受不起！”　　白少尚远远的便看见那一抹灰衣，连忙起身。　　白少尚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笑着挠挠头，“明兄你终于来了，我还怕爹爹请不来你呢，多日不见倒是怪想念的。”　　命令拱手道：“白兄别来无恙！小弟早该来看你，可你也知道宫规森严，若是没有上头的命令，不得随意出入！”　　“这些我都知道，看你的说的！跟为兄怪了你似的……”　　明璃凝眉，握紧了手掌，暗自冷笑：“为兄？我何时与你姓白的关系如此之好？明璃的兄长早已在东元十八年入了黄泉……”　　明璃退后一步，“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白少尚看着明璃认真的神色不由得笑了起来，“明兄弟真是有意思，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白冲轻轻的吹着茶叶，心中一片宁静。抬头看见远处空中的风筝不由得的心花怒放，他这个人最爱的便是做扯风筝的人。　　无论风筝飞得再高再远，那风筝始终都是他白冲的傀儡，飞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最爱看逆境中的挣扎和绝望中的希望。就像每日匍匐度日的雨桐，是他最心爱的玩物。　　想到此白冲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尚儿，还不赶紧让你的明兄弟坐下喝茶，莫非你要渴着皇上的**医童不成！”　　白少尚猛地站直身子，带得身边的桌椅吱呀响，“什么？你竟然成了皇上的**医童？什么时候发生的这天大的好事儿？”　　明璃敛住心神，笑着起身，轻声道：“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哪里有白御医说的那样金贵，为此我差点儿连小命都给丢了……”　　“有这样的事儿？宫中的昼夕变幻真是愁煞人，明兄弟赶紧说说……”　　明璃正色道：“是我走的匆忙撞伤了皇上的龙鼻，便挨了些板子，天公见怜活了下来……”　　“什么？你还挨了板子？要不要紧，现在可好透了？还疼吗？”　　“谢白兄关心，只要我注意一些轻走轻挪，便无甚关系。”　　“对了，白兄的身子……” 第六十章 终见桐，怒火交加 - 邪医毒后 - 伊耋仲思 　　“谢白兄关心，只要我注意一些轻走轻挪，便无甚关系。”　　“对了，白兄的身子……”　　白少尚笑道：“再过些日子便痊愈了，不过是受了风寒，没成想竟是缠了我大半月的日子……”　　明璃一心记挂着白冲的亲戚，又见白冲气定神闲的喝茶，不由得有些急躁。　　“对了，白兄的远房亲戚身子可好？”　　白少尚看了看白冲，又道：“远房亲戚？哦……我那兄弟是个苦命的人，那一年大雪里染上的寒气，怕是要携带一生了。”　　明璃茫然，暗道：“也是，那年的冬雪实在太大了……”　　明璃眼角一撇，便见门外一个小厮推着一个木制的轮椅，慢慢走来。　　轮椅吱呀一声，明璃的心就紧上一分。　　“老爷……公子来了。”　　白冲连忙起身，执起那人的手腕仔细的把脉。　　“嗯，吃了药好多了，切记要珍惜自己个儿的身子，我会替你爹娘好好照顾你的，站不起来没关系，以后，我做你的支柱。”　　白冲化身和蔼可亲的亲人，雨桐嘴角掀起冷笑。　　白皙的手指捂着唇，轻咳了几声，道：“雨桐记在心上了。”　　明璃一个机灵，大步上前，秉着双手迟迟不敢动作。　　“你……你也叫雨桐……”　　抬头四目相对，她比少时出落的越发清丽，他比少时长得更加俊美了。　　看着明璃激动的神色，雨桐嘴角扬起笑容，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你……还好吗？”　　明璃狠狠的眨眨眼睛，“嗯……”　　白冲看着两人的举动，开怀大笑，道：“既然是旧识，我们父子便不要在这里碍事了，容他们好好说说话！”　　白冲父子俩走远，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她们两人。　　明璃俯身趴在雨桐的腿上，“你可知那日我找的你好苦……”　　明璃闭上双眼，不敢迎着太阳，极怕一不小心便流泪。　　雨桐浅笑着摸摸明璃的脑袋，“我晓得，我一直都晓得，只是大雪封了吼，我……我说不出话来……”　　两人静默无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明璃收住心神，看着雨桐消瘦的脸庞，“你怎么会是白冲的远亲呢？你不是……”　　雨桐痛苦的磕上双眼，半响道：“我不过是他的药童罢了！”　　明璃凝眉，“药童？他不是有很多徒儿吗？怎么家里还会安置一个？”　　“此药童非彼药童，我是专门供他试毒炼毒的药童……”　　明璃长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云淡风轻的雨桐。　　“他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便说我是他的亲戚罢了……此事他瞒的异常严实，连他的亲生儿子都不知晓。”　　明璃泪眼迷蒙，紧紧的抓着雨桐的手，坚定道：“我……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雨桐苦笑：“救？怎么救？他是北帝最喜爱的御医，你只是一小小医童，如何就得了我？”　　“你的腿？”　　“是我逃跑之时他送给我的礼物……”　　“雨桐，当初，你让若是没有替我挨打，或许……或许你能好好的过活，这些苦难便不用承受，都是我……都是我……”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