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空气里,药味夹着血腥味。 房里是一片慌乱,人进人出,所有人脸上都是一片惊骇之色。 我躺在床上,不记得口中吐了多少血,也不记得身上各处流了多少血,浑身疼得厉害,难受得紧,手里却仍有力气紧紧攥住那些被我撕得看不清原样的纸片。 眼前昏昏暗暗,间或才堪有一点清明。 那个穿着一身红的男子,以往是凤目含笑,邪魅绝美,如今是满脸怒容,额上青筋隐露,“嫌命长了是不是?你真的跑过去救他!” “二哥,你说话的声音在发抖。”我勉力勾出一抹笑,声音虚得连我自己都只能勉强听清。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幅模样,面带愠色,眼里却露着恐慌。 “前日我拿鞭子抽你的时候就不应该心软!” “二哥……” “你知道你还能活多久?” “总是不会超出三年吧。”原本能维持四年的命,一短再短。 “三年?”男子冷笑,“两个月内,让你救活的那个男人准备好棺材来抬你!” “他不会为我准备棺材。”胸口闷得很,我努力吸了口气,“二哥,棺材还是你帮我备吧,他家祖坟里没我的位置。我要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里头要用最好的褥子垫着,要软要舒服的,我不想死了以后还睡得不好……” “你什么意思?”男子目色阴沉,眼底似有寒芒闪过。 我费力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苦涩一笑,“他休了我。” - 第一章 信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门窗紧闭着,房内昏昏暗暗,与房门外头客栈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诚然,即使是客栈里最好的客房,隔音效果也不是很好。 门外楼道里的脚步声愈来愈近,那个长着一脸麻子的热心小二今天下午第七次敲了我的房门,“南宫姑娘,苏公子已经在楼下等了一个时辰了,您看……” 等了片刻,仍是没有得到回应。小二叹了口气,折身返回,客栈内立马响起一片唏嘘声。 两个月前,一个众人不知身份的陌生女子带着自己的妹妹来到了这江南一带最富饶的西珏城,住进了最好的客栈的最好的客房,穿着质地最上乘的衣服,吃着最顶尖的佳肴。 没人知道女子是什么人,也没人知道女子为什么什么也不干,却能花钱如流水,钱财也是用之不竭。 只知道女子美貌,复姓南宫,与西珏城主江湖首富西门苏家的大公子苏流觞似有牵扯。 因着好奇,前来瞧热闹的不少,这两个月内,客栈的生意空前的好。 七月的江南,天气本就闷热,门窗紧紧关着,房内因为我的寒症,没有置放降温的冰块盆。 嗯……压抑得很。 抱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犹豫着我是先从床上起来开个窗户透个气呢还是再睡会儿呢,还是再睡会儿呢,还是再睡会儿呢…… 房门“吱呀”一下开了,又关上。再然后,房内猛然一亮。 不得已睁开惺忪的眼,窗户被打开,明亮的光线越过窗梗射进房内,碎金般的划出流丽的弧度,窗边,汐华站立着,连着那一头梳得整齐的青丝也溢着流光,一旁的墙上映着少女姣好的剪影,我侧身在床上看着,微微恍惚。 汐华看了看桌上未动的吃食,皱着眉看着我,目光里不掩担忧:“姐姐,你又是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我应了声,这才从床上起来,随手将一边早已备好的衣服拿起穿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窗外不知等了多久的鸽子飞了进来,扑腾了两下翅膀停在了桌子上。汐华看了我一眼,从鸽子腿上取下竹筒,递给我。 指甲划开火漆,挑开盖子,里面的纸片上,是飘洒俊逸的四个字――“留意苏家”。 看过以后,将纸揉了揉,握在手里,片刻,再张开,手心只剩下白色的粉末,风一吹,便扬开散去了。 转身回眸,瞥见汐华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 第二章 求医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见到苏流觞时,他的贴身小厮苏宝正巧仰头打哈欠,正巧看到我从楼上下来,那双不大的眼睛突地一瞪,猛地一惊,哈欠被生生打断,被一口气噎着,那口气吐不出去又下不来,顿时弄出一阵咳嗽。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倒是没见过被空气呛着的,苏公子,你家苏宝果然可爱。” 客栈今日几乎是满座,热热闹闹的,小二忙得四处跑,见着了我,手里动作一停,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想说什么,好不容易张了张口,却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来:“南……南宫姑娘,早。” 我愣了愣,看这天色,估摸着再过两个时辰便能吃晚饭了。再看了看那小二,那张圆圆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通红,连着脸上的麻子也因此看上去淡了不少。 我扬眉,“啊,早呀小二哥。” 小二的脸变得更红。 “论可爱,苏宝又怎及月姑娘?”温温润润的嗓音,带着几分闲散味儿从某处传来,总吸引得人情不自禁的往那人身上看去。 那人穿着的是永远不变的一身白,头发一半披着,另一半由一条蓝色丝带系起,手中持着一柄折扇。光看装扮,便辱没不了那翩翩公子的称号。再加上那一张如芝兰玉树般的脸,啧啧,今日客栈应该能比平时多赚不少银子。 “苏公子,我应该同你说过我是姓南宫的。”下了楼,我走到苏流觞的桌旁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旁站着的苏宝早就看不过去,阴着一张脸,双目上挑斜睨着我,一边偷偷对自家主子说着:“公子,这女人大庭广众之下下,忒不知耻了些。” 声音却巧不大不小能让我听到。 也不知是这苏流觞对下管束太松还是这苏宝实在看我不过眼,自家主子都未发话,这一番连刺带讽的话却脱口而出毫不含糊。 执起茶杯抿了一口,衣袖遮掩下,传说中不知耻的我,笑了,“清香醇郁,上好铁观音。” 对坐的男子眉间微挑,微微一笑,“阿汐喜欢就好。” 苏宝面色怒然,眼睛瞪得更大。“公子你怎么――” 我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斜睨过去:“苏流觞,你又给我改了称呼?” 男子面上云淡风轻,坦然自若,嘴角确微微扬起,露出清而浅的笑,“总要与旁人唤得不同才好。” “听过你在楼下等了我两个时辰?” 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那双浓密长睫下的眼眸悄然一转,“确切的说,是一个时辰零三刻。” “我听闻苏府二老病重,满西珏城的郎中大夫都言此症难解,苏府重金悬赏已下,苏大公子不在病榻前悉心照顾,却在这客栈喝茶坐等汐月近两个时辰……”我将杯中的茶饮尽,将茶杯搁在桌上,抬眸看向那人,“苏流觞,你是不是太闲了些?” 男子闻言,粲然一笑,像越过杯口的铁观音清香,在空中优雅浮沉,“流觞这不是有事相求么,为求阿汐帮忙,流觞便是再多等上几个时辰也是值得的。” 黛眉微挑:“帮忙?” 男子合上折扇,面色肃然。 “求医。” - 第三章 怪症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亭台水榭、细石小径,碧池小亭,假山小流。 我同汐华一路跟着苏流觞在这苏府各处走着,一路带着几分耐心的听着苏宝在一旁得意介绍。 从如何耗费重金引水入府,到每栋宅子的用材用料,这个年纪不大的梳着总角发髻的年轻小厮,连话里都带了几分骄傲,好似这诺大府邸都是他的。 倒是他家公子,话不多,每每见苏宝说得起劲,也只是摇头笑笑,并不管束,倒是个好脾气的主子。 内心不禁感叹,我家中三个哥哥都是不喜聒噪的,倘若身边有下人如苏宝这般多话,那下人的小命绝不会长久。 想及至此,我再认真看看苏宝,总觉得他变得顺眼了些。 我从未想过,西珏城里最贵的苏家,府邸布置竟是这样一番模样。 所有的建筑仿佛都造在水上,曲水、小桥。入眼所见,无处不见水,无处不是水。这样的布置,愈往内走,水越多,我蹙眉看着,嘴唇微抿。 苏流觞偏过头来看我,眸中颜色幽深如墨,“常人第一次入苏府,看着这满府的景色总免不了惊叹一番,阿汐确好像很不欢喜?” 我回眼看过去:“苏公子是在问一个曾经险些被水淹死的人对这满府流水的好感?” 苏流觞闻言愕然,持扇抵额,唇角逸出笑来,“满府的景色都是舍妹布置,我原以为姑娘家都应该会喜欢的。” “哦,苏二夫人,那确是个美人。”话毕,我顺着前方长廊直走,眼角瞥见苏流觞神色微变。 “苏二夫人”,指的是苏家二小姐苏琦馨,五年前,苏二小姐与其姐苏大小姐七日之内先后嫁给殇清宫三宫主,同为宫主夫人,为了区分两者,便有了这个称呼。 本以为会在寝房问诊,知道苏家二老在前厅时,连着苏流觞也带了几分的讶异之色。 苏流觞眉间微锁:“二叔三叔来过了?” 管家颔首称是,眼里是一片焦虑之色,“又是一番吵闹,老奴不得以把老爷夫人请出来,见了面,二房、三房才肯离去。” 明澈的眸子微微转暗,却又只是瞬间便提回了原本的颜色,男子面色稍霁,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我眯了眯眼,“无妨。”便不再多说半句,只顺着苏流觞一同往前厅走。 苏府家大业大,即便发生点什么,那浑水岂是我能滩的。 苏家二老,是苏流觞的祖父母,这西珏城主人,同时也是西门苏家的掌权人。年轻时打下那么厚实的一番基业,如今年老,却又颇不安生。 起先,我看到的苏家二老,是两个上了年纪却又精神抖擞,神态端庄肃穆的一对夫妇,瞧不出哪里有什么毛病。 待苏流觞一番介绍之后,我走近些,两人将目光移到我身上,片刻,双目骤然睁大,双唇微微张开又马上合上,掩在广袖下的手轻轻一抖,却又有没了别的变化。这对夫妇,也不不知是默契使然还是别的原因,竟连神态动作都完全一样。 苏流觞疑惑看我,一泓秋水明光闪烁,“阿汐同我祖父母相识?” 我闻言诧异看他一眼,越过他,走至二老身前,却是唇角微勾,浅浅一笑,“汐月不曾想,五年前短短几日相见,五年之后,二老竟还记得晚辈。” 我这话一出,却见苏老夫人眸中一变,看我的目光如刀般凌冽寒冷。 “呀,苏老夫人,您这个眼神同五年前看汐月的简直一模一样。”我面上笑得张扬,愈见得苏家二老,神色诡变,四肢僵硬抖动着,连带着椅子“咔咔”作响,嘴巴一张一合的,却发不出声音,唯独眼里的神色正常,证实着他们神智清醒。 苏流觞侧目看我,眼里神色,若有所思。 - 第四章 笑意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室内飘着淡淡的茶香,白雾妖娆的茶上水汽将杯口弄得湿湿润润的。 “流觞未曾想,阿汐竟是殇清宫的人。”白衣男子,一面沏着茶,一面抬头看我,嘴角挂着温润的笑。 男子手指修洁,浑身透着股精致流畅的清雅味儿,举止间风华不掩,几缕青丝散落在鬓间,侧脸半露,眉下悬鼻如玉,嘴角扬起的是精美的弧度。 我接过他递来的茶,脸上兴致缺缺,“我原想,从苏公子开始接近我之前,便应当把我的身份打探得十足了才是。” “我若真心愿与人结交,只会等人那人亲自告诉我,提前查到的又有什么意思。”苏流觞看我一眼,持着折扇的手于空中划过半个圈,腕间一动,白色长袖半空一扬,折扇“唰”的被展开来,一番动作倜傥风流,连带着扇柄吊着的玉坠也透着流光。 也不担心力道过重玉坠打到手上。 我侧目看他,将茶一抿,“你就不怕我别有目的?” 眼前男子悠悠一笑,“阿汐若没有目的,又怎会在这西珏城内停留两个月之久?” 握住茶杯的手微微一滞,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男子眼底颜色幽深如谭,让人冷不防一个激灵。 “苏公子当真是邀我来为二老治病的?” 男子眼眸明澈,面上挂着清而浅的笑,亦如这房内茶香,淡淡的,却又恰当好处,“阿汐以为,流觞又有什么目的?” 目光相触,各自清明在心。 却又极其默契的避开了。 换了话题,苏流觞微笑看我,“前厅一见,阿汐似与二老有隙?” 有隙,当然有隙,五年前又是威逼又是恐吓的,让我好几个晚上睡不安稳。面上却是笑靥如花,“兴许二老是嫉妒我年轻美貌,一时激动了吧。“ 苏流觞一口茶险些呛着。 闲聊片会儿,汐华已为二老诊治完过来。 我抬眸看她,“怎样?” “无病,只是中了毒。”汐华在我边上坐下,“此毒不影响人神智,却能使四肢僵硬,不能发声。因不损伤身体,其他大夫便未能查出其它。” 我闻言微怔,既是有心下毒,为什么只限制人出声、行动,却不伤人呢? “听汐华姑娘这么说,定是有办法治愈二老了?”苏流觞微微眯了眯眼,面上仍是那看似无伤的笑。 “治愈不难,确需耗费些时日。” “有汐华姑娘这句话,流觞可就放心了。”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移向我,眼底笑意更深。 - 第五章 黑衣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夜色刚刚来,带着晚上特有的寒意,即便已经是夏天,也总让人不自觉的将衣服拢紧些。 四面花木扶疏,小桥、流水掩在黑暗里,隐隐可见灯火烛光从长廊、楼房映来,晃在水面上,带动盈盈流光。 一连几日,我已翻过苏府包括主屋、宗室之内的全部七十八间房,能熟门熟路闭眼数出苏府大桥小桥二十六座,府中奴仆六十五人,知道二房的夫人与三房小叔有染,却仍旧没找到如二哥所说,能在夜晚发出淡光,温润如水的玄灵玉佩。 反而在苏流觞的寝房里头看到了四个床脚下分别垫着四颗等大的夜明珠。 我盯着这四颗夜明珠看了会儿,再盯着四个床脚看了会儿,再用手指戳了戳床。 床铺摇动的瞬间,我觉得苏流觞是一个有品位的人。 因为很小的时候二哥曾一手拿着蝎子,一手拿着点心告诉我,一个有品位的人,就像他一样做着看似滑稽实则无聊的事儿。 我从不轻易相信二哥的话,但惟独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兴致缺缺,我拍了拍身上的灰,打算今天早点收工。蓦地,透过窗梗发现一道黑影飞速而过。 门开、门关,动作迅速,毫不含糊。 第一反应,是个高手。 第二反应,是个惯偷。 我隐在帘子后头,离那个床脚会发光的床远些。 进来的是个着一身夜行衣的黑衣人,进来的时候,嫌弃的往那四个夜明珠那看了一眼,带着明显的鄙夷,然后身子趴下去―― 对,就是趴下去。黑衣人趴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手在地上摸索,双脚足尖点着地,这样的姿势,带着十足的警戒,如遇变故,能在第一时间弹跳而起,全面应对。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即便光溜溜的地板上什么也没有,他也能摸得认真十足。 我眯起了眼,借着床底夜明珠发出来的光,看到那人在摸到离床约九步的地砖上时,动作突然顿了,眉眼间似还有几分得逞的笑,我期待着他下一步动作,却见黑衣人身形突然一跃,下一秒,人已经到了房梁上。 我一愣,他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我的位置。 果然,一偏头,四目相对,见到房内还有人,房梁上的黑衣人几近反射性的弓起了身子,黑暗里紧绷的四肢,隔着面巾,露出的一双眼,盯着我的眼底寒芒如刃。 却一点动作都不能再有,因为同一时间,房内进来了第三个人。 - 第六章 幽幽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进来的第三个人,同样也是一身黑衣装扮。进来时,也是首先嘲讽似的看了那发光的床脚一眼。 诚然,苏流觞的“好品味”并没有得到别人的欣赏;诚然,进来的黑衣人都不为财;诚然,第二个人和第三个人有着相同的目的。 这一个黑衣人,也是走到了离床约九步位置的地砖旁,然后,伸出了脚――擦地。 用脚摩擦着地板,沿着砖缝慢慢摩擦。似是在搜寻砖缝中的某一点,然后,动作一停,足尖似是用了力,然后,听得“咔――”的一声响。 那块地板竟然缓缓下沉了起来! “公子,今晚的夜宵想吃什么?”门外传来苏宝的声音,苏流觞的笑声在后。 房内所有人都是一惊! 门口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地板边上那人不假思索,首先跳进了下沉的地砖,而我也在第一时间打开了一旁的窗。 本以为,凡事都会做得滴水不露。 门被打开的瞬间,我正横空跃至窗口,身后极速传来气流突动的声响,下意识的侧身一避,“叭!”的一声响。 石子敲在窗梗上,震得我握住窗框的手微微一麻,跳窗的身形短暂一滞。 眼角瞥见房梁上的人,眼角微眯,带着鬼祟的笑意。 分明是想拉我做垫背! 就这一个变故,进房的苏流觞第一眼注意到我藏身的位置,我暗叹不妙,快速翻窗,苏流觞追来的同一时间,房梁上的黑衣人直接从半空跃下,推开立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的苏宝,夜里,如蝙蝠似的施展轻功从门口离开。 衣袂擦过风响。 我在心里暗叹倒霉,没有人告诉我苏流觞轻功不错,也没有人告诉过我苏流觞内力也很好,从最先的八步距离,很快就缩短成五步、三步、一步―― 苏流觞出手的那一刹那,身体四周仿若有劲风划过,却空气滞止,若流风之回雪,生生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好刚劲的力道! 我咬了牙,回旋侧踢,虚晃一招,直接从房顶上跳下去,耳边听到袖口“呲――”的一声裂开。 足尖点地,落在客栈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白色的身影紧跟而至,我绕过巷口转了个弯―― “砰”的一声,跟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不长眼呀你――”我皱眉怒骂。 头顶传来略带着几分的惊讶,温润熟悉的声音: “阿汐?” 抬头,见着苏流觞揉着刚刚被我撞到的下巴,皱着眉看我。 “苏流觞?”我疑惑看他,带着几分怀疑和不解,“这么晚,你在这里干嘛?”说着,还不忘步子往身后小移一步,像每个深夜独行遇见外人的女子一样面露防备。 面前男子眼神一闪,唇角一弯,上前一步走近我,“散步。” “散步?” 男子微微一笑,笑意雅而魅,声音和宛,一番谎话说得流畅轻松如流水,“流觞自小便有睡前围着苏府外墙走一圈的习惯,家传法门,锻炼内息提升修为。” 这里,正好是客栈附近,苏府外墙。 不远处,打更的梆子敲响了三下,声音幽幽,在这几近无人的巷内,异常清亮。 打更的回音,配着清润的嗓音,在这黑夜,近乎迤逦: “那么,这么晚,阿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 第七章 摘花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赏月。” “赏月?”苏流觞眼角稍挑,看了看这黑压压的天,嘴角微微上扬,“阿汐,今晚无月。” 我抬眸看他,巷外不知哪家店铺的灯火照在他的身上,侧脸一半光明一半隐入暗中,如刀斧削般的侧脸,一袭白衣暗中夺目异常。 有一阵恍惚,好似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 心底噗噗跳动,带着一点酸,带着一点疼,莫名其妙的,难受得很。 见我神色不对,苏流觞试探唤我,“阿汐?” 神色微敛,那人从不会唤我“阿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在我身旁,这个时候,他应该抱着他的孩子,守着他的美妾,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在一起,倚在床上,轻声细语。 总之,不会有我。 我叹了口气,仰起头看向,“正因为今晚无月,我才兴致缺缺,正打算回客栈来着。” “哦,是么……”透过薄弱的光,我看到他嘴角微微僵了僵。“夜深寒重,阿汐独自一人?” 我挑了眉看他,“苏公子在好奇什么?” 男子笑意浅浅,“流觞好奇,既是殇清宫人,看阿汐平日的步法身形,竟是不会武的。” “那又如何?” 耳旁是男子低沉的笑,似近如贴耳絮语,每一个音线起伏,都有撩人般的迤逦。 他带笑看我,目光里的神色让人意味不明,“阿汐的袖角是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我抬了抬袖,右袖地下是一道长长的裂痕。伸手往他身后一指了指。 苏流觞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借着巷口的光,他身后扶桑树上的一朵扶桑花开得正盛,花朵略低的枝头上,一条白色碎布,随着风在枝头摇晃。 “阿汐要摘花?”眼角瞥见男子紧握的左手悄悄松开,一条白色碎布和一条黑色碎布悄无声息的随着风慢慢被吹远了去。 “那花太高,我摘不到。”我面带憾色,目光无意间瞥过巷子拐角处的那个垃圾堆,那件被我随意丢开的夜行衣,此时正慢慢冒着白烟,慢慢的消失掉。 面前白衣纵身而起,下一刻,花香已至鼻尖。 我疑惑看他,他眼底笑意如常。 指尖相触,带着温温的暖意,接过这朵开得最盛的扶桑花的那一刻,心底却是一阵失落。 男子眼角微微一弯,带着些许笑意,暖暖的,刹那间,四面的黑暗都似被融化,化为闪烁柔光的醇酒,在每一缕夜风里里流荡。 长睫垂下,静静的闻着花香。 记忆深处,那个同样好穿白衣的人,从来没有为我摘过一枝花,从来没有。 - 第八章 蹊跷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即便开着窗,屋子里也是浓郁的药味,刚喝完药,口中苦苦涩涩的,我坐在桌旁,手里捏着一张纸,纸上的内容,看着,也是苦苦涩涩的。 二哥的飞鸽传书,一如既往的内容简洁,字数能省就省。被我蹂躏得满是褶皱的纸上,黑色的三个字――“他来了”。 我不知道字面里的意思是他来了殇清宫还是他来了西珏城。总之,不管是他来了哪个地方,对我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他”是谁,纸上虽未明说,但我却是猜得到的。 成婚五年,离家四年,抛夫弃子,有哪个男人能忍得下这口气? 心烦意乱。 汐华去苏府诊治完回来,抽了张凳子坐到我身旁,“姐姐,苏府那两个人中毒中得很蹊跷呀。” 何止是蹊跷。 我看她一眼,继续揉了揉我手里的那张纸,“是不是明明昨天已有起色的病状今天又反弹回去了?” 汐华睁大了一双眼睛看我,“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用管,也不用问,更不要去好奇,该怎么治就怎么治。”有人存心不想要那两个人病症早点好,又岂是你光凭治疗就能弄得好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说出来。 我偏头看她,少女姣好的面容上写着满是疑惑。从前的她心思玲珑百转,处事果断狠绝滴水不漏。 而如今么…… 有些事情,忘了也有忘了的好处。 苏家的事情,我是知道一些的。苏家二老的嫡子早年无故猝死,苏家家底丰厚,权势极大。这嫡子一死,老二年事已高,剩下的二房三房自然是对着苏轼家业虎视眈眈。偏生这已死的嫡子生前虽然与其夫人十分恩爱,但这位夫人的肚子却不怎么争气,生了两胎,都是女儿,最后也是难产而死。 如今人人皆知苏家有个少爷,说起苏流觞,却鲜有人知晓,他是在十岁的时候才进的苏府,那时,苏夫人已经死了六年,而苏流觞也确是苏家骨血。在苏流觞进府的第二个月,那位苏家嫡子,也就是苏流觞的正值壮年父亲离奇而死。这也是一桩蹊跷的事儿。 但深宅大院,像苏府这样的望族,即便发生点什么,那也是不足为奇的。 奇就奇在苏流觞这个人,庶出,且还是来历不明的。十岁起没了父母,祖父母的眼里只有他父亲正室夫人所生的两个苏府小姐,再有二房三房的两个叔父视他为争夺财产的眼中钉。这么一个不受众人待见的苏府少爷,年少时过的日子连府中杂役都不如。 却到了后头,不知如何的就锋芒乍露,突然得了苏家二老的欣赏,苏家的家业渐渐变为他来掌管。 若说眼下苏家掌权的是苏家二老,倒还不如说,是这位苏府少爷。苏家二老一死,偌大的苏府家业,偌大的西珏城就是他的。 这些事情,在苏大小姐嫁入殇清宫后,二哥当笑话给我讲过。那时我还好奇为什么苏府既有苏大小姐、苏二小姐,确还有个苏大公子,这个辈分是怎么排? 且这两位小姐的婚礼,这位传奇的苏大公子一直都没露过面。 那时,我正同那个人闹着脾气,床笫之间,那人悉心哄我,同我说了不少苏府的事情,谈起苏流觞,那个人脸上神情总是凝重的,随意敷衍一番之后便再没心情同我说话。 映像最深的,是那个人说的,“他比任何人都干净,却也比任何人都不干净。” - 第九章 撞见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在偌大的苏府寻找一块自己从未见过的玉佩,无疑于大海捞针。殇清宫内暗影无数,也不知二哥为何心血来潮,偏生要我亲自取得这样一块玉佩。 我小心的走在暗道里,屏气凝神,不敢有半分松懈。 若不是那日潜在苏流觞房内,我一个外人又怎会知晓那块看似朴实无奇的地砖,砖缝里面竟然有一个极细的凸起,运极内力,把凸起按下,向右旋动三圈,地砖下沉,于地底下会出现一条暗道。 这暗道,观察不细者,查不到!内力不足者,做不到!思维不谨者,办不到! 能花心思建造这么一个地道,光想想便觉得后脊发寒。 这是一片很干净的地方,地面、墙壁,洁净净的,看不到一缕灰。各处都被打磨得光滑,虽是青石铺就,所过之处,却隐隐可现倒影,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滑倒。 体内真气缓缓流动,我不知道我这不能轻易动用内力的身体能撑多久。这地道绵绵冗长,又在不同地方分开数条叉道,若不是事先已将苏府的地形研究了个透彻,我也不会知道这条条分叉的地方能通往苏府的每一个房间。 “是你?” “你怎么也在这?” 暗道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微微一惊。被打磨光滑的四处,便是极小的一点动静也能通过回音放大得很清楚。 声音很近,便是眼下这条路一个拐角的距离。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听声音来看,一个沉稳严肃,另一个似是带着些紧张,声音里略带了几分颤抖。 “我就说你最近怎么安分了,原来是找到了这条暗道。”四十上下的男人,声音低沉,带着几分了然的味儿,让人听着,莫名的不舒服。 “你……你,你早知道了这条暗道!”第二个出声的人,应该稍微年轻些。听谈话的内容,两人定是熟识。 “你既然能知道这里,不就是听那贱人说的么。又何必明知故问?”“贱人”二字咬得死狠。 “大哥果然是你杀的!”因为紧张和惊讶,男人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老三,过去的事,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干什么。” “那两个老不死身上的毒也是你下的?”男人说话越发激动,连带着周围的回音一直回荡再回荡。 听到这,我已经大概知道这里演着一出怎样的戏码,不能多呆,必须马上离开! 转身便走,耳边回旋的声音一阵一阵。最清楚的那句,是沉稳的一句: “你知道的太多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语气就和平日谈话时说一句“今天早上的太阳不错。”一样随意。 “咔――” 喉管扭断,发出清脆的响,在这安静的地道内,显得异常突兀。 能下地道的人,功夫又岂非等闲! 人被卡住喉咙,一直到死,连半点挣扎的声音都没有! 那杀人的人武艺该有多高! 体内真气微乱,一不留神,脚底一滑! 极细的摩擦声从脚底而来。 身后传来警戒的一声,“什么人!” 回音在石壁间穿梭回荡,我的心微微一紧。 - 第十章 惊险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夜,皓月当空,繁星似景,无风。 实在不是一个宜杀人放火行窃的好天气。空气里带着夏日独有的湿润和闷感,黏腻腻的,难受得紧。 体内的真气已经越发紊乱,再过一刻我若还摆脱不了身后那人,那体内的寒症就…… 周身气流涌动,身后那人紧追不舍。 “唰――”空气中倏的一声响。 剑光乍现! 寒芒逼近,连着身体周围都充满了杀意。 撞破了你的“好事”,如今还想杀人灭口么? 侧身一避,剑身擦着头发而过―― 散开的发,随着周身剑气于半空飞舞,似要和这黑夜融为一体。 “叮――” 眼前剑身一滞。 面前的人,没有掩面,隔得近,我能清楚的看到他脸上的惊愕。 “苏二老爷,一时半会儿,您还杀不了我。”唇角微扬,指尖运力,于剑身一弹―― “铛――” 长剑横空,微微颤抖,却又在第一时间定住,蓦地,那人目中凌厉一扫,剑势急转而来,堪比迅雷之势! 他这是要跟我耗上了!禁不住神色大变,五指一弯成爪,银光于半空划过一道裂痕。 “此地离苏府不远,苏二老爷想杀人灭口,也不怕弄动静把苏少爷引来?” “苏府遭贼,若那小子来了,只会与我一齐动手!” 长剑一纵,带着刚劲的力道,银爪一滑,震得手臂一颤,险些招架不住。 “哼,内力不济了。”浑厚的嗓音里带着些许嘲弄,那一双眼睛眯着,杀气全露,动作愈快。 胸口闷得很,指尖渐凉。 先前在地道内已经动用不少内力,如今真气愈发不续了。我皱着眉,费力接下接下来的剑招。 这样死缠猛打的玩法,我耗不起。 银牙紧咬,心一横,受点伤也比累死强,立收招势,运足内力折身便走―― 后背空门大开,剑气肃杀而来―― “铮――” 夜空中响起一阵清脆的响,剑与剑相抵,带着银白耀眼的流光,剑若龙吟。 眼见瞥见白影一现,衣袂翩飞,婉若游龙,翩若惊鸿,长剑如虹。 第一直觉应该是苏流觞到了,身形落地,完好无伤,我轻松一叹,疑惑我穿着夜行衣,还带着面巾,苏流觞怎么会帮我? 折身回眸的瞬间,看到来人,我却是险些一个踉跄! 不带这么倒霉的! - 第十一章 管教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轻洒上一圈银色的蒙胧光晕。 持剑的男子,一袭月白色长袍,浅金色纹案在袖口边旖旎勾勒出一片清雅。青玉冠,一对剑眉斜斜逸飞入鬓,眉下一双星眸,黑若幽泉深潭,探不到底,鼻骨端正而挺直,薄唇微抿,宛若刀削。 只消一眼看去,我便微微慌了神,顿时觉得这闷热的天气突然之间凉意阵阵。 那人突然一侧眼。 刹那间,锋锐如电! 我惊得直接转身往身后巷子里躲。 进巷子的瞬间,大惊!!! 死胡同?!!! 顿时觉得一盆凉水直接从头顶脚下来,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凉了个透彻。 以后出门真的得看黄历才行。 眼下再从巷口出去已经是不可能,好在巷子里并非无躲藏之处。我隐在树后面,从袖里拿出药丸,一口服下,慢慢调息着体内紊乱的内息,再作打算。 外头那两个人,如果是落到苏家人的手里倒还好说,若是落到那个人手里……便变成了全身心的折磨。 耳边传来巷外两人的声音。 苏家二老爷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是你?” “苏二伯,别来无恙。”男子的声音清而浅,最后一个字音调稍扬,极其熟悉的语调,不用看也能猜得出,此刻男子薄唇微牵,带着一抹笑,眼底却是一片森然。 经不住好奇,我探出树身,小心窥看。 苏老二知道此刻再追不到人,收了剑,眉间皱着,带着愠色,越又不好发作,“苏府拿贼,上官堡主中途拦截,仅仅是为了同在下叙旧?”顿了顿,细长的眼镜眯起,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味儿,“上官堡主若是说出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类的话,世伯我也是不信的。” 江湖规矩,自家拿自家的人,别家是没有道理去插手的。插手苏家事务本就理亏在先,眼下这老狐狸却偏叫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月光下,男子白衣风华,不为所动,嘴角滑出笑意,连带说出的话也让人微微错愕: “世伯,晚辈家中丢了一只猫。” 气氛凝重,月夜下,男子声音清朗,和煦如风。 “猫?” “前些日子,晚辈家中出逃了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儿。”男子似是随意,往巷口瞥过一眼,我慌得将头缩了回去,“小猫儿哪儿不去,偏生喜欢到别家晃悠,惹祸不少,晚辈定要亲自将其抓回。” 这话意味非常,带着试探,苏二老爷眼里精锐一闪,“一只小猫,也让堡主忧心至此?” “不怕世伯笑话,小猫虽然调皮,出逃数日,晚辈心中却是挂念得紧。”最后那四个字咬得极重,听得我心底忐忑一跳。 上官堡内出了什么事,能力大的稍加打听便能知晓。相互之间一言一语,虽未明说,但我的身份就这么被那人抖了出来。 苏老二面上微微放心,但仍是继续纠缠,“那,苏府之事……” “贵府之事,小猫儿只是无意撞见,还望世伯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给晚辈一份人情,饶过那只小猫。晚辈回去之后,定当严加管教。” 心下愈发忐忑,背脊一寒,连带着周身毛孔都陷在了未知的恐慌里。 - 第十二章 断腿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得到今日之事绝不入他人耳的承诺,苏家老二放心离去。 夜色掩下,四周寂静异常,连虫鸣声都没有。 白衣男子,站在原地。没有离巷口进一步,也没有离巷口远一步。眼睛稍稍眯起,似是要打量蛰伏在脚底奄奄一息的猎物。 月光下,男子面容冷漠,似冰晶透明一般,折射着幽幽寒光。 “小猫儿?”男子开口,声音清冷,与之前语态截然不同。 “你可真让我,想念的紧。” 没有笑意,没有温和,只有森森寒冷。 我被这一声唤得全身一抖,躲在树后,紧紧贴着树干,再不敢探出头去看他,紧握的手心里已有冷汗涔涔。 上下打量了一下自身,除了头发散开着。一身漆黑的夜行衣,脸上的面巾也完好无恙。这样的打扮,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不要用你那没用的脑子去琢磨我是怎么认出的你。”耳边传来那人的一声讥诮,讽意里的骂,毫不掩饰。 脑海里“砰――”的一声炸开,一片空白。连我心里所想都能猜得不差一毫,这男人,忒恐怖些了。 不敢说话,不敢动弹,浑身绷得紧紧的。 四周极静,他的声音,一清二楚。 “眼下给你两条路,一,你老老实实的出来,这四年你欠下的帐,我们好好算算。”他说得云淡风轻,于我心底心慌意乱。 “二,你继续躲着我,我不过去把你揪出来,自然,你也不要让我再碰到你。”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涵义,生生使人发憷。 哪有这么好心! 果然,只是片刻一顿,接下来的话,让人经不住头皮一麻:“我曾说过,你若再逃,我就打断你的腿;若还能离开就再废去你一双手。” 声音很冷,像冬日寒天水池里漂浮着的碎冰,说话的人却是那样轻松随意。 “所以……” 树后,我紧紧抿着唇。这人似是故意放缓语速,一句话要分好几个句子表述出来,生生的折磨人。 闭眼想象到那人眼底冷冽如霜,嘴上却是带着笑,声音悠悠出口,“所以,若想逃,就逃远些。若再让我遇到……”顿了顿,“小心你的腿。” “咚――”的一声,腿撞到了树干上。 听到声音,男子侧目往巷口看过一眼,却没有理会。 耳边听得男子的笑,“在我没废了你之前,可不要随意伤着了。” 我闭眼皱眉,弯着身子揉着被树撞到的膝盖,咒人也不带这么灵验的! - 第十三章 邀请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回到客栈,已至深夜,汐华为我把了脉。 灯火幽幽散射,为她镀上一层淡金轮廓,房内静悄悄的,从开始到现在,少女始终是一脸平静,没说一句话。 我不自在的唤了声,“汐华?” 她侧目看我一眼,目中带着疏离。 我从未想过,这个丫头平日里温顺乖巧,生起气来却竟是这般的憷人。 “嗯……我今天……”我犹豫着该怎么解释才好。 女子面沉如水,一双黛眉皱的紧紧的,眼底是一片冰冷,“今天怎么?” “今天……”话一到口便觉得不对劲,我为什么要解释?眄了她一眼,竟还在我面前装深沉? 眸里暗光一转,“今天我累了,你也回房休息吧。”说罢,转身进入室内。 见我态度如此,汐华忍耐不住,终于拍了桌子站起来,“不要命了是不是?明知道自己不能随意动用内力,使了劲的用?还险些把寒毒引出来?你知道你还能活多久!” 掀动床帘的手微微一滞,再一回头,那人已夺门而出。 还能活多久?我自然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只是,对于一个活不了几年的人来说,无论干什么事都不会有所顾忌了。 房内一片寂静无声。桌上灯台火苗摇曳,看得人心烦意乱。 今晚事情发生得太多,险些受伤,险些寒症发作,还险些被那人……逮回去。 躺在床上,心绪不宁地想着一些往事。往事里,那人一身白衣如雪,或怒或笑,眼底幽深,深若寒潭,探不到底。 过了片刻,窗外映照着莹莹光亮。 天亮了呀,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往日里,总得睡到几近午时才醒,昨晚却是,一夜未眠。 再次见到苏宝是刚用过午膳的时候,桌上剩下来的饭菜还未来得及收。 这个个子不高的小厮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我面前,试图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势看我,眼里夹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鼻间一哼,“我家公子邀你明天晚上去醉仙楼吃饭!” 我抬了抬眸,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条斯理的拿帕子拭了拭嘴,“不去。” “你说什么?”瞬间拔高的音调,苏宝瞪着眼睛看我,面上是一片愤懑。 我故作诧异看他,“苏宝,你不是不希望我去么?” 苏宝愠色微敛,抬着那一双他自以为高傲的眼,斜睨着我,嘴里嘀咕,“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既然你话已经带到,那么,慢走,不送。”我从凳子上起身,看也不看这比我低出半个头的孩子,打算躺回床上睡个午觉。 见我态度不以为然,苏宝愣了愣,随即快步拦住我,“不行不行,你一定要去!” “为什么?” 苏宝张开双手,死死挡住我往前的路,“我家公子说了,一定要请到你!” 我不为所动,只是笑,用有趣的目光看着他,“可你不想让我和你家公子接触。” - 第十四章 成亲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苏宝仰头看我,因心思被我看穿,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我是不想让你和公子接触来着,可我是我,公子是公子!公子要见你,我也是没办法的事!”顿了顿,觉得说得有些多了,“总之,明晚,醉仙楼,你去就是!” 我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他,十四五岁的年纪,偏生骨子里透着股稚气。 苏宝被我看得有几分不舒服,别扭的将脸侧了侧,“你这女人,老看着我干什么!” 我闻言一笑,俯下身子与他平视,“苏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少年闻言,以他惯有的神态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挑眉看他,“苏宝,你为什么讨厌我?” “你这女人烦不烦!”苏宝索性转过身去,不再看我。 “苏宝呀苏宝,我同你是在无冤无仇的,你为什么偏偏就不待见我呢?”我兴致再起,故作深思,“你若不说,看来我得找你家公子去问问了。” “你又借着法子缠着我家公子干什么!” 果然,一提起他家公子,苏宝便激动得跳着转过身来,眼中一斜,嘴唇一扁,“不知羞耻的女人。” 我闻言诧异,“我什么时候缠着你家公子了?我什么时候不知羞耻了?每回都是你家公子来找的我,我何时主动同他一起过?”低睨他一眼,“再者,我为什么要缠着你家公子?” 见我这么一说,苏宝也是面色有异,却又不想放下身段,鼻子一哼,傲慢的抬起头,“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要么就是贪图公子的财富,要么就是贪恋公子的美色!不然,一个姑娘家为什么总和我家公子在一起,老实告诉你,有我苏宝在,苏家少夫人的位置轮不到你来坐!” 一番长话说出积在心底多日的郁结,苏宝此时,脸上的神情是一脸畅快。 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苏宝皱着眉看我,一脸嫌弃,“你笑什么?” 我还笑。 “你到底笑什么?” 我捧着肚子继续笑。 苏宝焦急看我,面有担忧,赶紧安慰,“你不是被我的话给刺激到了吧!女人,虽然苏少夫人你是当不上了,但你好在模样还不错,不愁找不到好人家的……” 好半响才消停,我笑看着他,“苏宝,我找你家公子要过钱了?” 苏宝诚实摇头。 “那你看我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像是没钱用的人吗?” 苏宝思索一会,“不像。” “那我为什么要贪你公子的财富?” 苏宝瞪我一眼,义愤填膺,“那也是贪恋我家公子美色!” 我皱了皱眉,“你家公子有我美?” 苏宝:“……” 顿了顿,“那男人和女人能一样吗!” 我好笑看他,面带神往,“若论美貌呀,我见过的男人中,当属殇清宫那位最为出色,殇清宫二宫主你是知道的吧,那一张脸长得可真是……啧啧,天怒人怨呀!” 苏宝又一哼鼻,“那就是个妖孽!走哪哪都能随处捏花惹草!还是我家公子风华――” “若论风华,谁又及得上上官堡的那位上官堡主?虽同是一身白衣,你看看人家那风姿,啧啧,往那一站,就是不怒自威呀!” 苏宝眼一横,咬牙切齿:“别提那个负心的男人!” 我一个踉跄,眉毛跳了跳,上下打量着他,眼眸明光暗闪,忽的了然,嘴角却是笑意再起,“那上官若风对你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胡说八道!你这女人别歪曲我话里的意思!”再然后,他总算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思忖了会儿,抬起一双疑惑的眼看我,“你真的对我家公子没那心思?真的不想当苏少夫人?” 我看着他这双无辜的眼,决定不再逗他,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没有人告诉你我是成过亲的么?” - 第十五章 胡说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也不知道是我说的话太有震撼性还是苏宝的接受能力太弱。苏宝睁大着眼睛看我,连嘴巴也是张开的,目光里充满惊骇,他指着我,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你、你、你……你成过亲了!” 我笑着看他,饶有耐心,“是呀,我成过亲了。” “这才几日未见,阿汐怎么就成完亲了呢?”一如既往的温润声音,带着微微笑意,人未至,声已到。 侧眸看去,一袭白衣,一柄折扇,苏流觞立在门口看我,面上带着一贯的笑。 “哟,苏公子来了。” 此时,苏宝已经到了苏流觞身后,扯着苏流觞的袖子不让他前行靠近我,“公子,你别再见她了,这女人都成过亲了!” “哦,是么?”苏流觞眉峰一扬,不留痕迹的将苏宝扯着他的手和袖子分开。 “苏流觞,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坐回椅上,面色肃然。 男子凤眸流转,嘴角笑意不减,扬了下摆就坐到我边上,“阿汐不说,流觞又怎么会知道?” 我偏头看他,带着几分狐疑,男子面色坦然自若。 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苏公子,你真令汐月好奇的紧。” 男子大手拍在折扇上,目中粲然,“哎呀呀,能让阿汐好奇,是流觞的荣幸。” 一边的苏宝实在看不下去,快步过来,挡在我和他家公子中间,看着苏流觞,面上活脱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公子,她都成过亲了!你怎么还跟她――” 苏流觞置若罔闻,起了身,换到我另一侧的椅子上,笑意如常,“阿汐几时成的亲?” “五年前。” 一旁的苏宝大惊,揪着苏流觞的袖子就要走,“公子公子,你快离她远些,她都成亲五年了,指不定连孩子都有了,你可不能喜欢上有夫之妇呀!” 最后那句话,让苏流觞皱了皱眉。 手腕一动,“咔――”的一声便将折扇打在了苏宝头上,“胡言乱语些什么!” “公子……”苏宝欲言又止,带着几分恳求,将可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强忍住笑,看向苏流觞,“诚然,我连孩子都有了,我的儿子几个月前刚满四岁。” 苏宝感激看我一眼,复又继续劝着他家公子,“公子,人家连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忍心拆散他们一家,让她的孩子没有娘么!” 最后几个字,猛地的让我心弦一乱。 “越说越乱了!”苏流觞作势要拿扇子再敲他一下,苏宝伶俐躲到我身后。 苏流觞无奈看他一眼,“说的什么混账话,也不怕阿汐笑话,你家公子我像那样的人么?” 苏宝从我椅子后头怯怯露出半张脸,认真的说,“像。” 苏流觞:“……” 房内气氛变得有些莫名其妙了起来。 “虽然阿汐亲口所说,你嫁了人又生了子。”男子悠悠一叹,复有明朗微笑绽放唇际,“但流觞却是不信的。” 苏宝大惊,觉得他家公子已经陷入不可自拔的境地,惆怅的看了我一眼。 我挑了眉,对苏流觞的话显得饶有兴致,“哦?苏公子不信?” 男子嘴角笑意浅浅,温润的声音,如那山谷幽兰,雅致清晰,“阿汐若想知道缘由,明晚醉仙楼一聚,流觞定当同阿汐说个明白。” 眼睫稍垂,“汐月可以认为苏公子是在激将吗?” “是不是激将,阿汐去一趟又何妨呢?”男子眼里眸光闪亮,笑意真真,却怎么看都觉得透了几分的狡诈。 - 第十六章 陷阱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西珏城的西北角上座高楼,楼高六层,三面临水,正面临街,唤作醉仙楼。 按理说,这么偏僻的地方,应当不是一个地区繁华所在,可偏偏因着这里出了一座醉仙楼,即便地方偏远,夜晚白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夜色将至,夕阳的余辉洒在水上,随波晃动粼粼的璀璨,美如锦绣。 锦布铺桌,绣毯铺地,琳琅垂帘,入眼之处,无处不奢华。 坐在桌旁,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指甲打在桌布上,竟也能发出清脆的响,“苏流觞,你到底要干什么?” “阿汐,流觞真的只是想请两位姑娘吃个饭而已。”男子悠悠而笑,笑容如优昙婆罗般神秘舒展。 “是么?”语间低柔婉转,抬眸看他,“汐月从小得家兄言传身教,记得最深的是九个字。” 苏流觞侧目看我,面上兴致勃勃,“哪九个字?” 我微微一笑,凝目看他,“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男子面色不变,悠悠笑着,“阿汐,令兄可真是……”顿了顿,“这些日子,府上二老病症已有缓解,流觞只是单纯想答谢两位姑娘而已。” 说罢,还不忘看向汐华,“汐华姑娘,你说是不是?” 身旁汐华懒散撇他一眼,“苏公子,想约我姐姐何不明说?拿我当幌子干甚。” 苏流觞笑意微滞,却立马将唇角扬得更上,“两位姑娘,流觞之心天地可鉴。” “苏流觞,你可知,我从踏进这醉仙楼到现在,右眼便跳得厉害。”我状似无意的用杯盖拨着杯子里的茶叶。 男子故作讶异之色,径直将我话里的意思忽略掉,“阿汐莫不是没有睡好?要不要让汐华姑娘诊治诊治?” 借着烛光,我打量着眼前男子,眉宇虽然温柔无害,但却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既然是请我们姐妹,为什么要晚上设宴?” “阿汐,就你那晚上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的好习惯,别的时候流觞请得到你?”男子勾唇一笑,折扇一展,扇柄挂着的美玉在灯光下映出琉璃波光。 男子笑容无伤,我却总觉心神不宁。 琳琅垂帘折射着灯火的光,光影再落到桌面上,桌面的花纹和光影结合在一起,很美,很好看。 这才猛地发现异样! 既是设宴,只有茶水,菜肴却是久久未上。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你在等人!”几近脱口而出。 见我突然激动,苏流觞面上愕然,连着汐华也在诧异看我。 片会,苏流觞才摇着折扇,优雅开口,“哦,我也是在今早得知一位朋友远道来了西珏城,索性便一同请了他,阿汐既是殇清宫人,那必然同他是有些关系的。” 我微敛了神,试探问道:“你那朋友是……” 苏流觞突地转头看向门口,粲然一笑,“子綦,你可让我好等。” 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僵了僵,子綦,是那个人的表字。 琳琅珠帘被挑开,再放下,弄出一片泠泠悦耳。 我看到来人时,手上一抖,杯里的茶就这么洒了出来,落在手上,流到桌面。 - 第十七章 引见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白衣男子,从帘后进来,琳琅珠光映在他脸上,我看不到奢华,看不到美,只觉得寒意从背脊涌上,心底一片颤栗。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天晚上在巷口扬言再遇见我便要废了我腿的,上官堡堡主,上官若风。我一直躲着的,我的夫君。 他进来第一眼便看到了我,却只是目光在我身上淡淡掠过,不带任何情感,如同一眼瞥过一个身旁路过的陌生人,倒是看到我身旁坐着的汐华时微微愣了下,下一瞬,便带着笑,对着同是一身白衣穿着的苏流觞,“许久不见了,流觞。” 苏流觞起身迎他入座,还不忘一边向我引见“阿汐,这位是上官堡的上官堡主。” 上官若风正巧在我对面落座,一双冷目,深邃如潭,嘴边却是疑惑一句,“阿汐?” 一不小心撞进那双眼,冷不防的一个激灵。 我抿了唇,不接话。 苏流觞面上是一片兴致盎然,笑意在眼波中流转,继续介绍,“子綦,这位是来自殇清宫的月姑娘。” 对面男子微微蹙眉,端起侍从刚沏下的茶,浅浅一抿,侧目看向苏流觞,寒意却落在我身上,“月――姑娘?” 姑娘二字咬得极重。 我头皮一麻。 温润的声音带着笑,“哦,瞧我这记性,阿汐是姓南宫的。” 男子声音清朗,却似天边飘忽的丛云,回转得没有边际,“原来是南宫――姑、娘。” 隔得近,我清楚看到男子深邃的眼里,寒光一现。指尖下意识的轻轻颤抖,七月份的天气,怎么就觉得凉意寒到了骨子里。 面前男子,唇角浅笑。 见我神色有异,汐华疑惑看我,小心询问,“姐姐,你怎么了?” 对坐男子微微诧异,上下看我,带着几分在我看来嘲弄的笑,“你妹妹?” 我没回答,倒是苏流觞挑了挑眉,“两位认识?” 上官若风看我一眼,继续喝茶,不置可否。 我眉毛一挑,抬目看他,目光相撞,男子眼底露出冰冷且玩味的笑意。 “自然是……认识的。”我勉强开口,说得咬牙切齿。 “那便巧了。”苏流觞抚掌而笑,“如此,我倒有件事情要向子綦求证。” “何事?”上官若风偏头看去,连带着我也有了几分莫名。 此时,正好侍女掀开帘子进来布菜,人进人出,珠帘清脆摇响。 苏流觞不知怎的就将话题绕道我身上,“说来倒是有几分趣味,流觞昨日才知,阿汐竟是出嫁已久了的。这话,从阿汐口中说出来,我是不信的。既然子綦同阿汐相识,对这事定然清楚,可否为流觞解解惑。” 我心底“咯吱”一下,假意夹菜,余光瞥见对坐男子面色微沉。 上官若风薄唇微启,说出来的却是:“为什么她说出来的,你不信?” - 第十八章 事端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男子的笑意轻柔而舒展,偏头看我一眼,眼里带着几分浮夸之色,“若我有一个同阿汐一般美丽可人妻子,自然是宝贝得紧,走哪都得带在身边,生怕别人抢了去。又怎么舍得让阿汐姐妹两人游走他乡?” 我闻言一愣,夹菜的手一抖。小心窥了上官若风一眼,男子面色如常。 双眸流转,不由得心生一计,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苏流觞,你在拐着弯数落我夫君的不是?” “非也,流觞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苏流觞今晚似是兴致颇高,“子綦,若是你,你会怎样?” “若是我?” 冰凉的眸子瞥了我一眼,看得我极不舒服。 “若是我,便打断她的腿。”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腿废了以后,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怎样随意离家,到外头招蜂引蝶,惹出事非。”一番话,说得坦然自若。 “啪叽――”一声,我的筷子掉在桌面上。 上官若风看我一眼,目色深邃,微微勾了唇,“自然,这是说笑的。” 苏流觞尴尬的笑了笑,“子綦,你吓到阿汐了。” “哦?是么。”上官若风不以为意,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吓到你了?” “哪能呢,风大,闪了手。”我面上笑得温婉自如。心底却在咬牙切齿,何止是吓到! 上官若风挑眉看了眼被关得紧紧的窗,“是呀,风真大。” “听子綦这么一说,倒让我觉得你家那位日子过得颇不好受了。” 这苏流觞,今晚是一定要挑出点事端还是怎的!我偏头看他,男子俊美无俦的脸上挂着几分懒散的笑,然后,似是想到什么,眼底光亮一闪,“子綦,五年前的八月十五,伯父还未仙逝的时候你娶的那位夫人,貌似也是复姓的南宫?” 连成婚的日子都记得清楚,又怎么会不记得上官若风娶的女人姓甚名谁?什么不好提,偏要提他死去的父亲? 上官若风的脸色已经微微沉了沉,耐着性子看向苏流觞,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苏流觞还是一脸笑意,转目间波光微谲,“在你未成婚前我便曾听你说过,这位殇清宫四宫主,是个骄纵顽劣的主。” 我闻言一怔。 未成婚前?未成婚前我夫妻二人从来没有见过面! 面色一沉,我看向对坐男子,男子深邃的眼里透着几分阴佞,淡淡勾起的唇角,便如暴风雨来临之前一般宁静不可捉摸,“你到底想说什么?” - 第十九章 狐狸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苏流觞眼里闪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乍听闻子綦成婚的消息时,我曾想,上官堡内定是日日鸡飞狗跳。现在看来,子綦持家有道,那位殇清宫四宫主定是被你管制得服服帖帖的,不然怎么婚后第二个月纳妾,你的那位正室夫人连声都不吭一声,万事皆由着你呢。” 我喜欢看别人热闹,却不喜欢别人看我笑话。 我与上官若风即便婚后即便再怎么不合,也决不允许让他人议论! “苏、流、觞!”我说得咬牙切齿。 苏流觞诧异看我一眼,恍然大悟,抚掌一笑,“哦,差点便忘了,阿汐也是殇清宫的。”顿了顿,偏头看我,“那阿汐定然也是知道子綦这位夫人的狠戾性子了?我曾听说你们殇清宫这位四宫主手段铁腕,心如蛇蝎,专喜欢干坏人姻缘这样的事。阿汐你来同我探讨探讨,子綦纳妾时那排场大得几近盖过头次成婚,那位四宫主怎么就没点反应?” 尘封在心底许久的往事,几年未动,好不容易结了痂、落了灰,却被他直接挖出来。 掩在袖里的手,禁不住紧握成拳,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我带笑看他,“苏流觞,苏大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声音柔和,像初夏空气里飘忽着的柳絮一般轻盈。 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但三番四次拿他人旧事来说便是刻意而为之。 有人要故意挑事,即便怎么阻止,那人也会钻着空子继续下去。 只是,他又为什么会故意惹事?得罪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男子唇角溢出笑来,折扇敲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目光随意的落在我身上,又往上官若风那看了几眼,装出一份无辜的模样,“聊天呀。” “聊天?”上官若风嘴角泛过冷笑,带着一股邪魅的阴策,看着苏流觞,一字一句,“我夫妻之间的事,你若再多说半句――” “啊?苏宝?你说什么!二老病状突然复发?”苏流觞骤然惊骇,直接阻了上官若风将要说出来的话。 一旁的苏宝直愣愣的望着他家公子,“公子,我没说――” “什么?吐血!还抽筋!”一番惊愕演得活灵活现,再次转身时已经换了一副表情,面带憾色,“府上急事,流觞不能奉陪各位了,先行一步,先行一步哈。” 说着,拉了苏宝便要向外走,行至帘前时,好似想到了些什么,折身一反,狡黠一笑,“还有劳汐华姑娘随流觞去苏府一趟。” 汐华皱了皱眉,刚要开口拒绝―― “汐华,你去。” “姐姐?”汐华疑惑,满脸不解。 眼角瞥了上官若风一眼,既然躲不过,便不能让汐华也参合进来,“你去就是。” 这苏流觞,故意安排了一场这样的晚宴。胡装不识我身份,在上官若风面前说我夫君不是,在我面前,说上官若风妻子的碎言。明摆着让我们两个人尴尬。 帘子掀起,又落下的那一刹。 “死狐狸。” “死狐狸。” 异口同声,相互一视,目光交错间,两人微微讶异。 - 第二十章 在床上抱着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苏流觞带着汐华走后,房内陡然安静下来。 静的可怕。 对坐男子,眼底森然再不掩饰,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杯子,目光却肆意在我身上流转。 我低着头,不去看他,努力夹菜、吃饭。 “啪――”杯子被重重搁在桌面上,连带着整个桌子都是一抖,我面前鱼汤里的鱼险些就跳了出来。 我背脊颤了颤,仍旧不抬头,继续吃我的,只是动作,比之前快了几倍。并不是我有多饿,也并不是这家酒楼菜有多么好吃,更不是有人在跟我抢。余光瞥见男子薄唇微微向上扬了扬,我只知道,若再不吃好吃饱,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都会胃口全无。 伸箸去夹那雪花糯米丸,刚要碰到,一双筷子已抢先拦住―― 我一怔,抬头看他。 男子眼底,笑意悠悠,下一刻,便已经把刚刚夹到的糯米丸子放到了我碗里。 心底微讶,按理说,苏流觞走后,这人便要开始找我麻烦了才是。可又怎么会…… 我顿了片刻,双睫半垂,嘴角浅浅勾出一个笑来,“难得,汐月的喜好,上官堡主竟还记得清楚。” 他的笑容徐徐绽放,却如黑宇盛开的红莲一般透着诡异寒凉。 男子开口,声音清朗,说出来的却是,“你的喜好,我怎么会记得。”语声一顿,眸光暗转,笑容依旧,“不过,我却记得,我有把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丢给你的这个爱好。” 脸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僵了僵。 男子挑眉,“怎么不吃了?” 谁还吃得下! “刚才还狼吞虎咽的,眼下竟然不动筷子了。”上官若风微微叹了口气,似是遗憾的,瞥了我一眼,“这么瘦,在床上抱着会不舒服的,女人还是要有点肉才行,没有那个男人愿意整天看着一堆骨头。” “……” “咳、咳……”兴许是这对话太过露骨,帘外突然传来一阵男子咳嗽的声音。 我诧异,却见上官若风神色如常,心下了然。 眸中一凌,勃然厉喝,“谁在外面!” 上官若风侧目看我一眼,“尤临,你进来。” 垂帘动,琳琅簌簌有声,垂幕后头进来一个容貌清秀的佩刀男子。规矩的向上官若风行过礼之后,目光扫过我一眼,眼底是明显的排斥。 我皱了皱眉,上下看过他一眼,模样倒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心下琢磨,我又是在哪里得罪了人? 上官若风淡淡开口,“尤临,过来见过夫人。” “夫人?”男子骤然惊愕,一时间,忘了礼数,诧异看我,嘴唇抿得愈发愈紧。 上官若风眉峰微蹙。 - 第二十一章 过来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情况。 那叫做尤临的侍卫不再看我,对着上官若风的方向,勃然质问,“她是夫人,那府里的冷氏又是什么?!” 倒是个……胆子好大的侍卫。 没料到尤临会是这样的反应,上官若风的脸色微微沉了沉,目光一冷,带着训斥,“这话是你该说的?” 甫一被训,男子面色微带铁青,倔强坚持着,不吭声,那皱着的眉就像横放的铁钩一般锋利别扭。 我扬唇一笑,黛眉微挑,“以下犯上?若是在我们殇清宫,被大哥撞上了,要以命来抵;被二哥撞上了,会拿出一推毒物出来招待;若是运气好,碰上的是我三哥,那也得被罚上顿鞭子,在床上躺那么个七八日的。” 尤临斜目看我一眼,咬了牙不说话。 “若是你呢?”上官若风瞟了我一眼,脸上神情看不出喜怒。 我怔了怔,一刹那心念电转。 笑意不变,故意把话拖长,眼角乘人不备间瞥了眼离我两尺距离的窗,“若是我呀……”顿了顿,“看心情。” “心情?”上官若风眯了眯眼,看得我莫名的心中一颤。 “诚然,你府中人眼里的堡主夫人只有你那位干事利落,蕙质兰心,温婉可人,待人随和的美妾。你这位侍卫爱戴主子,一时冲动了些也无妨。而我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自然是可有可无的。”我说得随意轻松,用筷子戳了戳碗里他夹过来的雪花糯米丸子,心思慢慢恍惚。 “难得,你还知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上官若风冷声说着,墨一般深的眼里没有一物,深如寒潭。 我回了神,戳着戳着碗里的丸子就碎了,佯装起一脸的笑,“夫君说笑了。” 我这一声“夫君”唤得他有些满意,面色稍霁,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有所和缓,指了身侧仍然杵在哪里的尤临,“这是昆叔的小儿子,你我成亲那年,他出门在外,他在府里的时候你又不在四年,你们没见过面。” 难怪有些面善,原来是管家的儿子,也难怪能这么胆大,敢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哦,这样。”我装作随意的起了身,“我说怎么这么闷,原来是窗户没开。” 说着便要去开窗,手刚碰到窗框―― “这里是六楼,楼下是河。若想溺死,你便尽管跳。”身后男子悠悠出声。 我动作一滞,不曾想他这么快就察觉到我的目的。 咬了咬唇,开了窗。 猛地一阵风吹来,夹杂着水里特有的味道,低头一看,漆黑的夜,明亮的灯,下头的河水粼粼闪着浮光。 泄了气的转身,上官若风已经从凳子上起身,立在桌边,伸出右手,露出修长的手指,左手手背于身后,掌心朝上平展:“过来!” - 第二十二章 开房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客栈。 只知道刚进客栈时,客栈里早已熟稔的掌柜和小二全都诧异的看着我。 下午出门时,我是同汐华一同出去,而晚上回来时,身边却跟了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还一手握着我的左手,一手揽着我的右肩。 及亲密的姿势,我却板着一张脸,再露不出一丝虚伪的笑。 那个一脸麻子的小二小心凑上来,看了看我,看了看我身侧的上官若风,面含忧色,带着几分紧张,“南宫姑娘……要不要帮忙?” 我冲他看了一眼,敢情是以为我被人挟持了,不过倒也差不多。 右手被握住,左肩被按住,我即便再有能耐,在上官若风面前也耍不了花招。 那小二见我没说话,还打算再问。 上官若风冷冷眼瞥他一眼。 从未见过这般骇人眼色的小二,被这一眼瞥得身形一个踉跄,面色唰的一下便白了一层。 尤临一进客栈便找掌柜开房,扔了一块令牌似的小铁块在柜台上,“掌柜,两间上房。” 上官若风揽着我上楼,冷冷出口:“一间。” 尤临愣住,诧异回头。 “一间房,你自己住。” 说着,手里运力,迫得我吃痛再往前走了几步。 尤临脸色微青,看我的神情愈发排斥。 倒是那正在记着帐的掌柜看到桌上那块小铁牌,神色大变。 转眼,已经到了我房门口。 我抿着唇慢吞吞的开了房门,下一秒,背上被重重一推,进了房间。幸好早有防备,只是身形踉跄了一下,不然,以这样的力道,我只有摔在地上的命。 绝不犹豫,身形刚稳便往窗边跑。 身后传来利落的关门、上闩的声音,动作迅速,毫不含糊。 单手撑上窗梗,用力一跃―― “我劝你,最好老实把窗关上。”上官若风的声音冷漠而阴鸷。 我不作理会,身形已至半空,寻了位置便要往下跳。 足腕骤然一紧。 我暗叹不妙,下一刻,已被人生生从半空扭转翻过身来,足腕处被猛地一扯,大半个身子都被拉了回来。 足腕上那只手没有打算松开,反而将我整个腿抬高了些,脚不能落地,身子腾空又落下,重心不稳,我惊慌的一手抓住了大开的窗扇。腰被狠狠撞在了窗框上―― 痛…… 这个姿势,我被迫仰着头看他,目光直落入一双深眸,森冷目光向我迫来,我浑身一寒。 - 第二十三章 悬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深夜飘雪般的森然清冷气息逼近,足被抬得更高,我被迫身子往下倒,那人俯身过来。 靠得极近,他的气息打在我的耳侧,浮动鬓边的发丝,带着微微麻麻的一阵酥痒,让人紧不住弓起身子。 却在下一刻被他一手按了下去。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冷漠如霜,嘴角确勾着凉凉的笑,声音温和得让我打了个寒战,“你要干什么?” 我咬了咬唇,故作无知,“看风景呀。” “看风景?”一双凤目若有所思地眯起。 我索性一装装到底,“你抓着我腿干嘛?快松开!” 如墨的双眸透出一抹讥诮的笑,空着的那只手似是有意无意的轻轻搭在了我紧抓着窗扇的手上,“看风景?怎么不看清楚点?” 我被他看得一慌,抓着窗扇的手抓得更紧了些。 “再用力抓下去,这扇窗户就废了。”说着,目光一冷,运力在我手上狠狠一拍,我吃痛将手一松,身子陡然向后倒―― 同一时间,足腕上的钳制也松开了,整个人翻身往窗下跌去―― 我闭紧了眼,虽说只是两层楼高,这么摔下去,不断骨也会脱臼。 耳边划过风声,下一瞬,腰间一紧,整个人已停在半空。 睁眼,整个人除了双脚勾着窗框之外,其余整个身子都横在窗外,入眼,是夜色幽深,借着房内灯光看着外头,一片眩目。 耳边响起上官若风阴测测的声音,带着玩味的笑,“风景还好不好看?要不要再看清楚一点?” 说着,抓着我腰带的手里一松,身子猛地下坠!我被吓得惊叫一声,却又在千钧一发的关头被他拉了回来,心跳得厉害,浑身微微的发颤。 上官若风似是玩上了瘾,声音悠悠,“方才是谁说让我松开她的?” “你听错了听错了!我说得是让你别松,拉我上去!”我一阵惊慌失措,焦急的喊着。 耳边传来的是男子爽朗的笑。 下一刻,已经被他用力一扯,从窗外跌到了房内的地面上,钝的一痛,半边肩膀一麻。 我皱着眉从地上起来,上官若风已经施施然坐在桌边椅子上,从茶壶里倒了杯茶。 我狠狠瞪他一眼,也往一旁离他最远的椅子上坐去―― “谁准你坐了!”男子骤然出声,声音很冷,像混着冰雪,未解冻的河水里里漂浮着的碎冰。 - 第二十四章 跪下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被他勃然一喝惊得反射性的从椅子上弹起来。 回头看他,借着房内烛火看去,男子轮廓如斧削,浓眉斜飞入鬓,深目薄唇,不怒自威,嘴角勾着,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 我咬唇,挺直背脊,带着薄怒,一掌拍在桌面上,茶壶跳起来又落回,说出来的话,连我自己都没有几分底气,“我掏钱买的房间,凭什么就不能坐!” “你买的?”上官若风冷冷一笑,睨我一眼,“两个月内,你在这西珏城,进我的钱庄拿钱,去我的衣店买衣,还在我的客栈客栈住下。花我的钱进我的店,你也好意思说是你掏的钱!” 我闻言不对,目色一厉,“你监视我?” 男子冷冷一哼,“监视?我还没那个耐心花这些功夫在你身上。你以为就凭你的那点小伎俩,西珏城的账目开支我就查不到?” 理在他那,被直接戳穿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受,我自认倒霉,别过脸去不去看他。 “从我的钱庄出来往前走饶过一个巷子出来便是你们殇清宫的钱庄铺子,你怎么不去那拿钱?”男子声寒如霜。 我鼓着胆子讥诮一笑,“花钱当然是花别人的好,自家的钱,怎么样都没有用别人家的舒心――” 话未说完,陡然被他伸手抬起下巴。 “别人家?”说话间带了几分的咬牙切齿。双目冰冷,透着噬骨的寒,此刻这双眼越发幽黑,深不见底,似笼罩了层层浓雾。 我被看得浑身一颤,说不出的心慌意乱。 下颔一疼。 “说话!” 我冷然看他,“你从未全心信任过我,又凭什么让我把你当家人!” 上官若风淡淡低睨着我,目光寒冽,他凑近我,贴近我的耳垂,声音冷漠且阴佞,“别忘了,你是谁的女人。” 心中一凛。 顷刻间,旧事涌上,五味繁杂。 他松开了手,冷冷看过我一眼,坐回椅子上,喝完那杯刚倒下就没有喝的茶。 “跪下。” 语中透着薄怒,带着森凉。 我闻言浑身一怔,转过身来诧异看他,带着不敢置信,一字一句:“你说什么!” 上官若风放下茶杯,抬起眼来,一瞬间眼神如电,阴鸷逼人。 “你听得应该很明白。” 我被他这样看着,说不出话来。 - 第二十五章 罚跪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冷漠无波的瞳仁里,透着森然的寒。 好一会儿我才晃过神,嘴边冷讽,“凭什么?” “哼,凭什么?”上官若风瞟我一眼,唇角一抹冰冷的笑意。 “凭你嫁给了我。凭我家族谱上你的名字写在了我的名字后头,凭你是我上官若风明媒正娶的妻,凭我,是你丈夫。” 窗户一直未关,夜晚凉风袭来,即便是夏日,也会觉得凉意从头灌注到脚,浑身凉透。 房内灯影摇曳,晃得人眼睛极不舒服。俊美无铸的脸在夜里烛光映衬下显得清晰深邃,眼底,眸光似剑。 我僵在那,半句话都回驳不出来。 最终咬了唇,选了个离他远的地方,直直跪下去。 膝盖碰到地板上,我在心底懊悔,前天怎么就因为嫌热让小二把地毯给收拾了出去呢。 眼角瞥见,男子薄唇微微上扬。 我这一双膝盖,跪过天、拜过地、祭祀过父母宗室,儿时顽劣,也被兄长罚过。却只有跪在他面前才浑身不是滋味。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却偏生半点委屈都不能叫唤,成婚五年,离家四年,抛夫弃子,过错在我。 木质的地板虽然没有石砖硬,但也不软。 我皱着眉,犟着将背脊挺得笔直。 上官若风看过我一眼,不再搭理我,从椅上起了身,往内间床榻走去。 偏生可巧不巧的,我极力避开他选的位置偏巧正对着床。 珠帘微动,簌簌作响。 至榻前,上官若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掀起了枕头。 我自小便有在枕头底下藏东西的习惯,因为这个毛病,嫁给他之后,我没少被他数落。 记得最深的便是有回我坐在床上修指甲,修完指甲顺手把小刀往枕头后一放,当晚,床上一番耳鬓厮磨,枕头从床上掉到地上,他的手被刀割了一个小口,前一刻还是温存,后一刻我便被他从床上揪起,厉声责骂。 此刻,枕头被上官若风拿起,枕头下方正正躺着一本书。 隔着帘子,他冷冷瞥我一眼,我别开头去,故作不知。 那是一本我让小二买回来的时下流行的话本子,每晚难眠,总得看点东西才睡得下去。 上官若风翻了几页,书里掉出一朵干花。 即便是干花,颜色也是深深红红的,花瓣边缘卷起,势若飞扬,层出如楼子,中间长蕊斜着,烛光打在上面,似缀了金屑一般,日光所烁,疑有火焰。 落在身上的目光蓦地一凉。 阴沉的声音,配着那一身白衣黑发,有种突然置于冰天雪地般的错觉。 “苏流觞送的?” 我身子一僵,扯了扯嘴角,猛然想起,他也是个醋意大的。 头皮微麻,我真心只是觉得那朵花长得好看,顺手拿来做书签而已呀…… - 第二十六章 不会跪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夜深、风静,更漏阵阵,闷热得很。 室内,烛火盈盈,昏黄的光芒下,照出黑色、暗沉的影。 我跪在地上,膝盖已有麻意,稍稍觑了床上男子一眼,我微微动了动身子,身子后倾,作势要将全身重量移到腿后跟去―― “铛――” 一瞬白光从帘内穿来,东西擦过膝盖,砸到身后的柜子铁匣上,重击弹回,一粒白色珠子顺着地板木纹一路滚到我身前。 我皱着眉用手揉着被珠子擦痛的膝盖。抬头看去,床上那人一手随意拿着我那本话本子看着,另一只手上把玩着床幕垂下的挂珠。 男子斜目看来,声音冷冷:“不会跪?” “汐月身娇肉贵,养尊处优惯了,不会跪。”我咬了咬牙,极力从脸上挤出个笑来,“不然上官堡主亲力亲为,以身作则的为汐月示范一次?汐月定当好好学习,好好瞻仰,堡主跪姿难得一见,汐月见了后必要用最好的笔墨颜料亲手画下,以金边装裱,挂于房内,日日焚香日日祷告,用来――辟邪。” 左边膝上蓦地一痛,被打得一偏,我身子一个踉跄,右腿跪着,单手撑地。又一粒珠子滚落在我身旁。 下巴猛地被勾起。 我被迫对上一双阴佞的眸。 “你若再犟半句――”男子嘴角带着阴冷的笑,上下看我一眼,“四宫主这个姿势也着实撩人得紧,回去之后我也定要详尽画下,金边表框,银边绕丝,再以玛瑙镶砌装饰,哪也不挂,就放在你我床头,每日行房之前拿出来好好欣赏。” “你――”我闻言大怒,瞪着眼看他。 他松了手,“好好跪着。” 帘声琳琅作响,再至床榻,他已经开始脱衣。 白衣簌簌而下,我看得一愣,恍然回过神来,惊惶问道:“你这就要睡了?那我……我怎么办……” 他侧身回头看我一眼,眼里明光暗闪:“跪着。” “……” 时间悄然而过,桌上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尽最后一点光。陡然的黑暗,烛泪之中余烟缓慢腾起,勾出道道妖娆的白色曲线。 膝盖又疼、又僵、又麻…… 额上涔出了不少汗,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跪着的时间本就难熬,我不记得我跪了多久,夜里,好几次昏昏欲睡,身形不稳时又猛然惊醒。 混沌中几番醒来,又几番睡去。 窗户外头透着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知道已经跪了一夜。 然后,又经不住眼里的倦意缓缓阖目…… - 第二十七章 矫情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膝盖酸疼,手腕、腰间隐痛;身下绵软,身边温热。似早春二月,春风料峭间,枝头新芽突然绽出,乍寒却暖。 那片温热,带着几分熟悉气息,让人禁不住就缩了身子往那处靠去。脸上滑过衣物熨帖的触感,舒舒服服的…… 再睁眼时,入目的,是大开的中衣,露出里头男子的胸膛。脑海一阵混沌,似仍在梦中。 抬头,看入一双探不到底的深眸,近在咫尺的英挺眉目,男子嘴角带着笑,侧着身子看我,一手枕在脑下,另一只手指尖玩弄着我的发。 看过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闭了眼,往他怀里窝了窝,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耳边传来男子清朗的笑声。 上官若风似是心情极好,推了推我:“醒了?” 我皱了眉,拉过他散开的中衣蒙住眼睛堵住耳朵,翻了个身:“没醒。” 男子笑意更甚,将衣服扯过去,大手将我整个身子翻转过来,提到同他一样的高度,一双眼睛眯着看我:“本以为你甫一醒来,见到身上未着一缕,即便不惊叫出声也会吓得面色发白的。” 我斜目看他一眼,“倒是想那样来着,就怕你到时候说我矫情。” “矫情?”上官若风继续把玩着我的一缕头发。 我翻了个身,扯过被子:“我全身上下哪里没被你看过?何必装出一副纯情的模样。” 上官若风似是饶有兴致,继续将我身子转过来,双手捧着我的面颊,目视着我。 我一掌拍开他的手,皱着眉头:“有完没完,还要不要人睡了!” 上官若风微微一愣。 须臾,他冲我笑了起来,漆黑的眸里尽是明亮的光采。 一阵恍惚,好似回到了四年前,我们还没有开始相互冷战的时候,那时候,他父亲还没死,他的那房小妾还是个在我身边悉心服侍的奴婢。 耳畔微微一热,回过神来时,上官若风已经含住了我的耳垂,舌尖轻弄,带着一片软滑,激得浑身一片酥软。 我一怔,这才勃然惊醒。 用力推开他:“别碰我!” 男子脸色微微一沉,目里乍凉,冷声道:“现在又想矫情了?” 我瞥他一眼:“没心情。” 说罢,绕过他起身穿衣,嘴中一讽:“多谢堡主,还留了汐月这一双腿。” - 第二十八章 僵持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到了中午,两人又维持到了相互之间冷嘲热讽的状态。用膳时,汐华来过一趟,没对自己突然多了个“姐夫”而惊叹不已,只是上下打量过上官若风一阵,便回了自己的房,估计是从苏流觞那听说过了。 汐华走后,上官若风皱眉看我:“她没死的事,你二哥可知道?” “应该不知道,不然早就冲过来了。”我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桌子上的几个茶杯,眼前浮现一身红衣,比女子还要美貌的一张脸。 上官若风冷笑,“一个本来因你而死的人突然活了过来,失了一身记忆不说,还被你认作妹妹改了名字。你这手段,是越学越回去了?” 我抿了唇不说话,四年前,因为她的“死”,我狠挨了二哥一顿鞭子,在床上直接躺了好几个月。 上官若风冷目看我,一脸嘲讽:“斩草就要除根,还得拔得干净。如今这草还没有拔,你倒把她养起来了?” 我叹了口气,“她从小伴我长大,我虽然心狠,但也并非无情。” “妇人之仁。” 我咽不下这口气,陡然的怒意,拍案而起:“你也知道斩草要除根,我当初要杀冷硬秋,不是也被你拦下来了?你舍不得你的青梅,舍不得你的美妾,又何必来指责我?” 谈到这里,上官若风脸色一寒,目光如刀刃般的落在我身上。 四年前,他以为为我要伤冷氏及冷氏的孩子,对我怒声责骂,我负气离他。 而如今呢,却也同当年一般,听不得我一句挑拨。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还是他先换了话题:“苏府的事,你不要掺和。” “那一家子的内争暗斗?”我嘲了他一眼,“我还真没心思掺和进去。” 上官若风敛了怒色:“那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我出自殇清宫,也是上官堡的人,那苏家二爷还没那胆子要我的命。” “他没那胆子,别人有。”上官若风睨了我一眼,“你若被擒,不但能要你的命,便连殇清宫和上官堡也得牵扯到他苏家内斗里去!” 我见他神情有异,心下微讶,凝眉看他:“你什么意思?” - 第二十九章 争执(1)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男子摆着一张严肃的脸,那张深邃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薄唇抿着,嘴角微勾,恰似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我看得微微慌乱,这便是他发脾气的征兆。 墨如深潭的眸子似被埋上了一层乌云,更加探不到底,半晌,眼底寒光乍现:“那苏家老二为什么要追杀你?还不是被你撞见了他见不得人的事?你若被擒,人家首先便会把自己的祸端往你身上推!你一身夜行衣,百口莫辩!” 他突然说出来的话,让我微微一愣,赌气迎上去:“以我的身份,他就算把事往我身上推,那也奈何我不得!” 上官若风横眉看我一眼,劈头怒骂:“亏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若再叫有心人横插一脚,把那苏家二老身上的毒也往你身上推,执意让你给个交待,是把你送去上官堡?还是把你带去殇清宫?” 浑身凛然一震! “苏府的水太深,到时候惹上一身腥的又是谁!”他定定看我,眼底一片森然。紧抿了一下唇,说出最后一句话,“你知道这事的后果。” 我窒住,被上官若风这一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周身乍凉。 诚如他所说,苏府的水太深,我若不慎牵扯进去,就如陷入沼泽泥潭一般,踏进去,就出不来了。 若是当时被擒,再叫有心人利用,殇清宫和上官堡就一同脱不了干系。苏府家大业大,本身就是一块肥肉,上官堡与苏府交好,殇清宫与苏府联姻,本就是为维持一个平衡的关系,若这一关系被我打破…… 大哥不在,殇清宫做主的是二哥,依他的性子,若我犯事,只会把我绑了送出去,任人宰割,护殇清宫一片安宁。若是上官若风…… 我垂了眼睫,心下渐凉,估计,他与我二哥也是差不多的。 好一会儿内心才恢复平静,我静静抬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冷声嘲讽:“这么说来,堡主当日是为了不给自己惹上麻烦才出手相救汐月的?” 男子深深看我一眼,嘴边仍是个讥诮的弧度,“你知道就好。” 心底一沉。 “既然如此,各取所需,汐月就不谢堡主了。”说罢,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上哪去?” “苏府。” - 第三十章 争执(2)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手上一紧,我被猛的拽回,立足不稳地跌进他的怀抱。 我立即要挣脱,却见他将我的手腕攥得更紧。 迫人的目光从上直逼而来,上官若风咬着牙说:“离苏流觞远些!” “不要你管!” 上官若风目色一冷,面上更厉:“跟那只死狐狸在一起,你就算被卖了也会笑着帮人家数钱!” “那也是我的事!不劳堡主操心!”我直直看着他,负气说出这句话。 “不用我操心?”上官若风眼睛眯着,抓着我的手更加用力,刹那间手腕痛彻筋骨,我狠咬了唇,不令自己痛呼出声。却见上官若风又道:“五年前那事,你与苏府本就有隙,你以为那苏流觞为何任你接近!” “五年前?你还敢在我面前提五年前!”用了全力甩开了他的手,盯着他,“不知道是谁惹的一身腥,到头来却报应在我身上!” 上官若风脸色一阴:“你非要同我吵?” 我斜眼睨过去,“我同你吵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男子眉目间幽暗不定,“你非要同我提那些旧事?” “旧事?”我冷笑,“有些话我不跟你明说,但也不代表我就是傻子!那苏府的流水布置同你府里的布置无不两样,你我婚后你若对我有过半分心思,就该把那满府惹我不快的水池给填了!” 我愤怒的挥袖在桌上一扫,茶壶茶盏应声而落。 茶水、碎片渐得到处都是,满地的狼藉。 我平日笑脸待人,对他一再避让,却不代表我没有脾气。一如苏流觞所说,殇清宫四宫主,本就是个骄纵的主。 上官若风眸色一黯,一连那俊美无俦的脸也似隐在了阴暗里。 我放柔了声音,声音温婉迤逦,说出来的却是:“上官堡主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当初谨遵父命娶我?后悔当初苏家二老在殇清宫对我发难,你去挡下来了?后悔没有娶了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的那苏二小姐?” 我嗤笑:“可惜了,眼下那苏琦馨因为我的缘故,嫁给了我三哥,为妾!” “啪――” 上官若风一掌重重击在桌子上,桌子霎时应声而裂,裂成几块重重砸到地上。 房内陷入陡然的沉寂,他紧抿着唇,脸色铁青,双目紧凝着我,目光如刀如剑。 我没有惧意的迎着他,四目相对,交错目光如锋如镝,如电如芒,刹那间重重穿透彼此。 - 第三十一章 迁怒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假山小流,碧池澄澈,清雅白莲,雅淡如玉。 我坐在苏府凉亭,接过苏流觞递过来的茶,浅抿一口,苦味顺着舌苔传至味蕾,我拧起眉毛来:“你这是什么茶?” 男子手展折扇,温润一笑:“苦丁茶。” 我一眼瞪过去:“你们苏府没茶了?” 苏流觞眯了眯眼,笑意不变:“苦丁茶,叶苦、性平。能止渴,能明目,最重要的呀——”他饶有兴致看我一眼,“能除烦。” 我瞥了他一眼,不说话,捏起碟子里一块绿豆糕送进嘴里,淡淡的绿豆香,伴着甜味,总算盖过了那一口浓郁的苦涩味。 “你们夫妻两个是怎么回事,一连几日岔着时辰来我这喝茶。喝茶也就罢了,还整日摆着一张阴沉的脸,嫌我这的茶难喝?”苏流觞喝了口茶,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嘴角勾起来一丝笑纹。 我毫不客气的朝他骂了一声:“多事。” 苏流觞似笑非笑瞟了我一眼:“哟,今个儿吃火药了?” 我再瞪了他一眼。 那日我同上官若风吵架,结果是毁了张桌子、碎了个茶壶、烂了五六个茶杯。上官若风当场拂袖夺门而去,当即便找掌柜再开了间房,那日至今,再未正眼看过我一眼,也再未同我说过一句话。 我乐得清闲,却是心中耿郁在怀,莫名的心烦意乱。 细细想来,那天倒是他好心劝我,而我直接把旧事翻了出来,弄得两人不快。 觍着脸去向他道歉示好的事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不然当年也不会因着那件事情离他四年。而他那骄傲自负性子,更不会低头,不然,也不会整整四年任我在殇清宫,不闻不问。 风过,带着一池的白莲清香,香味阵阵,沁人脾肺。 我执了桌前的茶杯就往那开得最盛的白莲上头砸去—— “扑通——”一声,那朵莲花连着周边的荷叶一同沉下了水。 苏流觞收了折扇,抬眸看我,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姑奶奶,我这莲花又怎么惹到你了?” 我板着一张脸,“乖侄孙子,你这莲花开得太盛碍着我的眼了。” 苏流觞:“……” 苏流觞一脸惆然的看向那被砸的莲花的位置,水面泛着微微的涟漪。 片刻,水面还是泛着微微的涟漪。 再片刻,水面依旧泛着微微的涟漪。 在我吃完第五块绿豆糕时,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在看什么?” 苏流觞转头过来,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目光幽幽变幻,“阿汐手劲还真大,那莲花竟到现在还未浮上来。” 我偏头看他一眼,“深陷进泥底的东西,你还指望它能在一时半会儿浮上来?” 男子诧异:“你不是不会武?”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会武了。” 苏流觞:“……” 眼底光亮一闪,我朝他勾了勾手,“苏流觞,我们做笔交易。” - 第三十二章 诡异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宽敞的大厅,没有灯火,没有人息。 静静的。 屏风后头,是两座轮椅,轮椅上坐着两位衣着华美的老人。两位老人不能说话,不能动,偏生一双眼里透着明亮的光,神采奕奕。 轮椅旁边,有人一身白衣,手持折扇,折扇来回摇动间,折扇下头吊着的玉坠也随着折扇的摆动来回摇晃,一摇一晃间,玉坠在空中划动着微微的白光。 男子嘴角带着温润的笑,一如他这个人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也是温温润润的,“也不知二叔今日来了什么兴致,竟把我们请到此处,连个招待的人都没有。” 男子倚着一旁的主子,自顾说着,也不在乎两位老人能不能开口接他的话。 身侧的紫金祥瑞兽香炉上,淡淡飘着香,浅白色的香烟,在这暗处,圈圈螺旋绕动着,平白的显出几分诡异。 蓦地,折扇猛地一收。 厅外,脚步声,由远及近。 婢女进来点上灯,然后静静退出去。 然后,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他那最最熟悉不过的二叔,女的却是……那个用杯子毁了他的莲花的那人。 苏流觞的眼睛眯了眯。 那个女人今晚穿着一件极素净的衣服,白色的,上头没有半点儿花纹,便连头上也仅是简简单单的插了根簪子,盘着以往都未见她盘过的妇人髻。 在他二叔面前敛眉低目的,动作温婉有礼。 这女人,什么时候竟有了这般的温顺可人的时候?让人看着呀,真忍不住想要过去把她抱在怀里。 侧目看去,坐在轮椅上的两个老家伙,眼里却是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他们在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外边的一举一动;因着屏风的阻挡,外边的人却不能看到他们的位置。 苏流觞笑了笑,看着屏风外头,眼里透着几分狡黠,这个女人呀,到底要干什么呢? “关于前些日子的那件事,夫君特意让汐月登门致歉,顺便谢谢世伯手下留情。” 耳边传来女子在厅中说话的声音。声音柔柔的,向那天际飘忽着的薄云,淡淡的的,浅浅的,轻纱似的,缭绕于耳际,舒舒服服的。 女子一面说着,一面低头,身子微微一福。 她低头的姿势轻轻,烛光映照下,那一身素色,更显洁白清丽,周身仿佛绕了些许朦胧的光,白皙细嫩颈项下倾出优美的弧度,让人想起那清冷月色下,优昙罗缓缓开出洁白的花,露出里面细细的长蕊。 - 第三十三章 生杀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那低头行礼的女子,直起身来,眸子里水一般的平静温婉,带着同样温婉的笑,低低的,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他那二叔嘴角原本带着客套的笑。 蓦地,眼中一厉,五指成抓,直接探向女子手上脉门―― 苏流觞皱眉,随后,又很快的恢复舒展。澄澈的眸里,一丝寒芒一闪而过。 他瞥了瞥身侧的紫金香炉,看了看那不断妖娆的白烟,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你要干什么!” 外头,女子的声音勃然尖锐,带着怒意和恐惧。 苏流觞瞥见他家坐在轮椅上这两个老人,四肢突然猛烈的动了。 “呲――” 那是女子衣裳被撕破的声音。 同一时间,苏流觞疾步俯身蹲至两位老人身旁,背对着屏风,望着二老,面露惊慌,“爷爷、奶奶,你们这是怎么了?” 两位老人的四肢抖得更厉害,连带着轮椅,都发出“咯咯――”的声音,隐有,受到刺激马上站起来的冲动。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声音越发的大了,而外头似没有人察觉到这里的异动。 他耳力极好,即使面前噪声愈发的大,但,仍是能听的外头又传来衣服被撕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间或的听到女子几声叫唤。 尖锐、大声、带着几分沙哑,若凤凰泣血般哀怨愤怒。 啧啧,这声音,叫得真凄惨。 他脑海不禁想象,这个女人在和她那不待见她的夫君于床上**时,是否叫唤得也是这么动听? 他忍不住偏头去看厅外的境况。 啧啧,禽兽呀! 白色的青纱,一块一块的被扯开,飘落,满地都是那刺眼的白。 他那“禽兽”的二叔,仍在扯着她的衣服。她被他二叔的身子遮挡着,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身影。 倏地,他眼前一亮。 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于那微微散开的发间拔出一根银簪。 一头秀丽的青丝,没了束缚,如瀑布般洒下。 女子皓腕洁白如雪,银簪猛地在半空划过一道白光―― 耳旁轮椅晃动得愈加快了,更快了―― “哧――” 银簪插入脖颈。 快、狠、准、连力道也控制的恰当好处。 苏流觞的眼睛了眯,这女人,真歹毒。一口气也不肯给他那“禽兽”的二叔多留。 尸体倒地的瞬间,轮椅向后晃了,还来不及他反应,他那“病重”的爷爷奶奶已经推开他,冲出来屏风。 他的唇角逸出笑来,再看了看身侧已经不再冒烟的香炉。整了整衣服,也做出一脸惊慌的模样跑出去。 - 第三十四章 慌乱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一地的衣服碎片,刺眼的一地的白。带着同样刺眼的红,他的二叔倒在血泊里。脖子上,一根银簪,穿透咽喉,簪尖透出了整个脖颈。 脖颈之处,鲜血如注。 他的二叔死状极其凄惨,连着眼睛嘴巴都是张得大大的,似是受了很大的惊吓。 他家那两个老人已经抢先围上那具尸体,目里透着惨痛。 而那个女子呢―― 发丝缭乱,几近遮住一半的面容,满手的鲜血,跌坐在地上,一面掩着身上破碎的衣服,一面惊慌的往后退。 脸色惨白,眼里满是怒意。 声音凄厉的喊着:“你们苏家,欺人太甚!” 凌乱的衣、凌乱的发,单薄的身子,那番模样,生生的惹人悲怆凄凉。 不知为何,他心中慌了慌。 “阿汐!阿汐!”苏流觞惊慌着,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她面前,抱住受到刺激“发狂”的她。 身子贴上的瞬间,他有种奇异的感觉,说不出为什么,紊乱的发丝撩过他的眼,鼻尖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香,就好想,一直这么抱住,不放手。 她目中并无任何神采,空洞着的,面上却是一片愤怒。 她挣扎着,用力着要推开他,他用力抱紧,好几次,险些就被她挣脱。 血沾上她的衣,也染上了他的。 她的声音里,透着狠戾:“不过是知道了他弑兄弑弟!他竟然做出这种――” 苏流觞微微一怔,手中力道微松。苏家二老也直起身子惊讶看过来。 她奋力挣脱出他,朝二老遥遥一指:“你们苏家,满府的人面兽心!” 凄厉的声音空空回荡在这厅堂内,森寂,悄怆。 苏流觞再次将她抱住,不知不觉的柔声安抚,唤着她:“阿汐,阿汐……” “放开我!放开我!” 女子仍旧奋力挣扎着,一面用手捶打着他。 身上钝痛,他抱得更紧,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腕。 女子挣脱不开,索性侧身张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手上痛楚传来,女子顺势手上用力,挣开他。朝着那两个老人,目光如锋如芒,“养出这样的畜生!你们两个,活该儿子死绝!” 二老身形一震,骤的浑身抽搐,突地晕厥倒地。 女子这才唇角扬起笑来,玲珑般剔透的眸子,透着晶亮的光,她转身看他,“喂,你爷爷奶奶晕过去了,还不过去扶?” 女子脸上被发丝遮挡,看不清容颜神情,灯火幽幽散射,为她镀上一层淡金轮廓,她柔软的发丝浅浅地亮着,像细弱的火苗,悄悄的,将他的心勾了过去。 他亦勾起笑来,“晕都晕了,扶起来也没用,何况我一人怎么扶得起两人?”眼睛里似有些东西,淡淡的,如静水突然流转。他扬了眉,“不然,阿汐给我搭把手?” 女子鼻子一哼,露出以往的高傲神情,“太脏,不碰。” - 第三十五章 野种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苏家二老也被下人抬回房间,空气里却仍旧留着极重的血腥味。 苏流觞捂着手臂皱着眉看我,“阿汐你是属狗的吗!” 我瞪了他一眼,“谁叫你占我便宜来着,活该找罪受。” “我以为你真疯了。” 一脚狠狠踢到他小腿上,“你才疯了!” 苏流觞一边揉着手臂,一边单跳着脚,“阿汐,就你这泼辣性子,子綦怎么忍得了你――” “叫你管!”随手抓了身边的花瓶就砸过去。 苏流觞侧身一避,将花瓶稳稳接住。 我将手上沾着的血往身上抹了抹,白色的衣上马上又是几道触目惊心。 “苏流觞,借我身衣服。要上好的流水细云锦,质地最轻柔的那种,一般料子的衣服我不要,不舒服。” 苏流觞放下花瓶,“阿汐,你是来我这杀人打劫的?” 我斜眼看过去,“你说呢?” 面前男子,上下看我一眼,突地一笑,“你说,若你这番模样回去,子綦会是一番什么样的表情?” 我亦挑了眉看他,语声幽幽:“别给我耍花招,我若真这么回去,定会第一时间冲到他房里,说你苏流觞欲对我用强。” “咳、咳……”苏流觞一口气没提上来,呛到了喉咙里,“咳、你这女人,够毒的!“ 我寻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看了他一眼,“彼此,彼此。” 苏流觞展了折扇,带上他那一贯的笑,“府上女眷甚少,若要找到适合阿汐的……嗯,舍妹未出阁前还有几身衣――” “别和我提你那妹妹!你知道,我不喜欢她。”我打断他的话,眼角微抬,“你妹妹那亲姐姐,苏大夫人衣服应该挺多的吧。” 我看到男子眸中微讶,随即,又是一抹柔和的笑。 区别于之前一身白的,如今我穿着的是一身火红的衣。 收拾干净从房内出来,正好见到苏流觞匆匆进了苏家二老的房间。 我略带好奇,走近了些,站在窗外,听得男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同于以往的清朗:“父亲死了,被二叔所杀;三叔死了,亦是被二叔所杀;二叔死了,他咎由自取。” 房内,猛地传来汤碗落地碎开的声音。 男子声音低沉着,“苏琦薇、苏琦馨,都已经嫁人了。爷爷,您的儿子辈都没了,孙子辈,只剩我了。” 又是物品砸到、碎开的声音。 带着老人激动的怒骂,“畜生!这都是你设计好的!连同着殇清宫的那个女人,也是你一并――” 然后是苏老夫人的连声安抚,“老爷,您别动怒,别为这这个野种气坏了身子。” 野种?我听得一愣。在苏府,最亲的人都这么说他…… 这脱口而出的话,明显是说得习以为常了。 夜晚刮着凉风,连着我的心里也约莫某处也透着微微的寒。 - 第三十六章 打劫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外头微凉,房内又何尝不是透骨森凉。 至亲至爱都如此对待。 他又是如何一天天面对过来的? 我再也听不进里面任何一句对话,恍惚的在这窗外站了好长一阵。 当那一身白衣的男子沉着脸从房内出来时,见了我,微微一怔。然后,却又扬起他那一贯的温润的笑,“阿汐怎会在此处?” 月光落在他身上,似洒下了一片的银辉。颀长纤细的身影伫立在同样清冷的夜风里,如那山间青竹,淡雅幽幽。 莫名的想起一句话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我瞥见他手里那一方小印,唇角兀自勾起笑来,“汐月自是特意在此等你的,恭喜了,苏城主。” 男子眸里眸光暗转,唇角笑意愈发璀璨,他上前几步靠近我,执起我的手,目光粼粼在我身上,低语:“阿汐一身红衣果然绝美出尘,这身衣服就像为阿汐量身定做一样。” 我抽回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天生丽质。” 苏流觞:“……” 我瞥他一眼,“来之前,没吃东西,饿了。” 苏流觞:“……我请你。” 苏府长厅,向来就是宴客所在。 金丝细帘,翡翠小桌,白玉细碗,象牙长箸。 “阿汐想吃什么?” 今天杀了人,没什么食欲,却又胃里空得很。我想了想,好歹也是别人家里,“随便。” 苏流觞微微沉吟,“府里厨子的卤鸽烧得不错。” 我皱了眉,“人家鸽子飞得好好地,把它打下来干什么。” 苏流觞侧目看我,“那……这个时节的美人腿味道不错。” “美人腿?你说青蛙?我听人说吃多了这东西就会变得和它一样粗细不均。” 苏流觞:“……那咱们要不要先弄个丝瓜汤解暑降火?” 我百无聊赖的用筷子敲着碗,“丝瓜没叶子,不好看。” “……”苏流觞扶额,“你到底要吃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随便。” 苏流觞的嘴角抽了抽。 “真饿。”我叹了口气,招呼了一旁等着的婢女,“就先弄只卤鸽开胃,再来份美人腿尝鲜,然后弄个丝瓜汤来给我消食。大晚上的两个人吃也不用那么多菜,就弄这三样吧。对了,我有饭后用鱼翅漱口的习惯,鱼翅不要太咸也不要太甜,更不要做出粉丝的味道来。我还习惯饭后用珍珠粉混着水洗手,也一并给我备了吧,嗯……我还听说苏府有坛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反正苏府也没女儿再嫁了,放那也是放着,也一同拿出来吧。” 一番话说完,婢女目瞪口呆。 苏流觞定定看我,“你确不是来我这打劫的?” 我闻言一笑,“二哥从小教导汐月,拿人家的不要手软。” - 第三十七章 交易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空气里酝着浓郁香醇的酒香味,我看着那才揭开到一半的封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原本是给琦馨出嫁那天准备的,谁知……”苏流觞睨了我一眼,“便宜你了。” 我不服气的瞪了回去,“我殇清宫给她吃给她喝,供她衣食无忧下半辈子,我喝她点酒又怎么了!” 苏流觞眸光一黯,转了话题,“你的事情已经做到,那么,你想要我什么东西?” 我敛了神色,认真道:“玄灵玉佩。” 苏流觞愕然,一双浓眉微微皱起,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要那玩意干什么?” “我二哥要,我也不知道他要拿来干什么。”拿起筷子夹了块美人腿,嗯,味道还不错。 苏流觞上下打量我一眼,拿了他放在一旁的折扇便我这里丢,“你要这玩意,早同我说便是,何必费那番功夫!喏,顺便再送你把扇子。” 我面色一僵,拿起扇子,目光落在扇柄下头吊着的那一小块玉坠上,细看,好像是在发着淡淡的光,一摸,手感也绝对温润如水。 就是这东西?! 我连着几日翻遍了苏府差点连命都赔上,就是为了这东西!? 这一瞬,我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苏流觞凝眸看我,眼里带着几分的同情,给我递来了一杯酒。 杯中酒色清冽,香气扑鼻,我浅抿一口。舌尖带着微辣,浓厚的酒味冲上,感觉浑身都是飘然欲仙。 我咧唇一笑,撕了一小块卤鸽,“我的哥哥们从不许我喝酒超过两杯,上官若风更是不让我碰,天知道我有多久没闻过这么好的酒香了。” 男子闻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下他们都不在,那么今晚,你就多喝点。” “我就知道你大方!”就着杯子再抿了一小口。抬眸一笑,“眼下,就我们两个人,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啊?”苏流觞诧异看我。 我放下酒杯,望向这个时而温润如玉,时而狡诈如狐的男子,“苏流觞,你为什么喜欢穿白色衣服呢?” 男子面色微凝,澄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寒意,他仰头饮过一杯酒,定定看我,“阿汐随意见了一个人,总要打听那人私事?” 我看他一眼,“不,让我这么做的,你是第一个。” “哦?”男子讥诮一笑,话里透着疏离,“这么说来倒还是苏某三生有幸了,能得殇清宫四宫主如此看重。” 我叹了口气,“苏流觞,我知道,因为五年前那事,你本就不喜欢我,这些时日你对着我强颜欢笑也委实辛苦了些。”顿了顿,“五年前那事,如果重来,我还是会那样做。直至现在,即使连着我三个哥哥和上官若风在内的所有人都仍在指责我,但我却不会有一丝悔意。” 杯子重重搁在桌子上。 男子满色沉着,略有薄怒,“你这是毁了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 我偏头看去,眸色微冷,“你认为我三哥配不上你的妹妹?你认为我殇清宫待你妹妹不够好?” - 第三十八章 心事(1)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厅内的气氛陡然变了。 苏流觞被我两句话驳得无话可说,嘴角僵硬一笑,给自己倒了杯酒,顺便给我续了杯。 “苏流觞,你并不快活。” 持杯的手微微一顿,下一刻,又是一口喝完一杯。 “苏流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管你的闲事,总之,我就是看着……不舒服。”我再微微抿了口酒,“苏流觞,你把你的心事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他不语,继续给自己添了酒,再把我那杯原本就没喝多少的再添满了些。 “苏流觞,一直憋着,死了也要把心事带到棺材里吗?” 他身形一怔,到嘴边的杯子停了。他细细看我,眼底眸光流转,半晌,他轻飘飘道:“先前你在窗外应该已经听到他们叫我什么了。” 心下一个激灵,我抬眸看他。 “野种,他们叫的是野种。”男子淡淡说着,嘴角挂着自嘲的笑。“这两个字,我活了多久,便听了多久。” “子綦或者你的几个兄长应该同你说过,我是苏府庶出,十岁时进的苏府,进府的第二个月,我没了父亲。” 这些,我自是知道的,只是这些,从旁人那听说,总没有听当事人所说那么震撼,给人莫名的一种悲凉。 这回,他也只是浅尝了一口酒,“你可知,我十岁之前是在哪过的?” 我一脸莫名,愣愣的摇了摇头。 他勾唇一笑,眼里便是悲凉,声音很轻,很柔,却是狠狠说出两个字:“妓院。” 我大惊!十岁之前……那么…… 仿若闷雷劈到心里,裂开一道焦而深的裂痕。 “自然,你猜出我母亲的身份了。”他瞥过我一眼,神色变柔,面上换了淡淡的笑,嘴角却是微微僵硬着的: “那是西珏城里最好的一家青楼,我的母亲,是最美的花魁,那晚,是她竞初夜的日子。苏大少爷,也就是我父亲,他与家中妻子发生争执,进来买醉,一掷千金。富家少爷风流一夜,过去了便是过去了,酒醒之后,只惦记着妻子,忘了花魁。” “人说青楼女子最薄情。而我母亲却是个异类。那夜之后,她竟喜欢上了我父亲,拒不接客。因为是花魁,性子冷些,脾气大些,倒也没什么。可日子久了,却是不能的。青楼女子,在那个位置一日,就得做着赔笑的买卖。”说到这,苏流觞冷冷一笑,“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为了替那个男人守身,她竟划破了自己的脸。” “青楼那地方,除非有人愿意赎她,否则,即便是老死,也都得呆在那!没了容貌的青楼女子,不能接客,于是便被老鸨贬去了做杂役苦活。女子多嫉妒,青楼那种女人堆的地方更是如此,从前她是最美的花魁,引得人人嫉妒,后来她是最底层的杂役,便落得人人嘲讽,连随意一个小龟奴都能对她喊打喊骂。” - 第三十九章 心事(2)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桌上烛台隔得近,晕黄耀眼的光照在他一边侧脸上,另一边脸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翳。 “后来,她有了身孕。老鸨知道这是苏大少爷的种,她不敢怠慢,苏少爷爱其妻,这是整个西珏城出了名的。为了不惹出事端,老鸨给她安排了住所好好待产,只等孩子出生再去派人告之苏家。” “女子未婚先孕本就为人不齿,更何况还是青楼女子。十月怀胎,受尽人家脸色。十月之后,生下了一个男婴。” 那时,苏夫人并未有出,那女子一子得男,至少下半辈子是不用愁了的。 苏流觞瞥过我一眼,似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继续说了这个故事: “那时,她终于以为是苦尽甘来了。老鸨派人私下去找苏大公子,可是苏大公子风流一夜,时隔十月,忘了青楼,忘了她。以为是青楼诈钱,不屑一顾。” “一直为守的期盼终于粉碎,她终于病倒。那病弱的身子勉强坚持了五年,就去了,死时只有老鸨看着多年的情分,给了我一份麻衣,一卷草席,让龟奴在山后随意挖了个坑,葬了。” “后来,我又在青楼过了五年,当时男风兴起,老鸨看我幼时清秀,大了定然相貌不凡,便继续养着我,计划着让我长大些接些女客。” 我闻言握着杯子的手一抖,酒洒了一半。 苏流觞看了我一眼,嘴角挂着笑,给我续了杯。 “妓院里,你知道耳濡目染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五岁的我,已经开始记事了,那时,我便计划着要逃出去。才五岁大的孩子能干什么?那些青楼女子都逃不出去的地方,我又怎么逃得出去?我逃了一次又一次,被抓回来一次又一次,每次被抓回来都是一顿狠打,一边打,一边骂,骂着‘野种’。”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重。我浑身一震,小心抬眸看他,他的眼底带着几分狠意悲凉。我拿起杯子,小酌一口。 “十岁之前,我便一直过着那种又逃又被抓又被打的日子。十岁的时候,有一天,我成功逃了出来,身无分文,在街上行窃。偏巧不巧的偷到了苏大公子身上,而我,长相随他。”说到这,他“嗤”的笑出了声。 “当时,他的夫人已经过世六年,自己只有两个女儿,偏生自己对夫人情比金坚不愿再娶。好不容易从天砸下来一个儿子,他定然欢喜。” 带着明显的嘲讽,苏流觞嘴角斜斜勾着:“不是因为对这个儿子喜欢,他是家中长子,若自己无子继承,偌大的西珏城、诺大的苏府家财,便轮不到他头上。” “我进府第二个月,他就离奇死了。当时,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流言蜚语肆起,说我命中带煞,克父克母。我的爷爷奶奶从没有正眼看过我,我的两个叔叔视我为争夺家财的眼中钉;那个小我两岁的我爹的嫡女,一直认为是我害了父亲,每每见我都是恶言相向。只有那个小我四岁的幺妹,才真正喊过我一声‘哥哥’。” 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为我续杯。接下来的事,我自也猜得到,无非是少年忍辱负重,心酸成长,最后因着自己的努力让人刮目相看。 “苏流觞,你这身世倒真凄惨得很。”我再抿了口酒,放下杯子,“但,我却不可怜你。” - 第四十章 你想害死我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鬼魅的夜,外头漆黑一片,房内烛火盈盈。 “每个人都不能选择出生,但高低贵贱,却不是由出生决定的。至少,你现在变成了苏城主,苏家的一切都是你的。”勺子在鱼翅里面搅了搅,我皱了眉,“你确定你没让你家厨子没拿粉丝来糊弄我?” 苏流觞扶额看我,脸上,是薄薄的笑,“阿汐,流觞怎么会糊弄你。” “苏流觞,你糊弄我的还不够多吗?”我斜斜瞥他一眼,嘴角勾着恰当好处的笑。 “哦?”苏流觞饶有兴致的看我,一反之前的阴重面色。 放下勺子,将那不合我胃口的鱼翅推到一边,眸中雪亮,“苏流觞,你在客栈向我求医时,我就觉得你有猫腻。” 对坐男子挑高了眉,倒也不讶异,秋波似水般流转,直接坦白认了,“阿汐是如何察觉的?” 我看了他一眼,“原因有三。其一,既是苏家二老病重,苏府重金悬赏,以苏府在江湖的权势地位,便是那一向懒散的神医华景疏都能被你马上请来,怎么会轮到我?其二,我从没有对你说过我会医术,你既是求医,便应该先找曾经在你面前救治过人的汐华。” 顿了顿,“其三,偏巧不巧,那二老中的毒,恰是我极熟悉不过的。那毒研制出自我手,整个殇清宫也只有我的地方才有那种药!” 目中寒芒一现,声音冷鸷,“苏流觞,你想害死我。” 男子闻言神色微异,却是笑着:“阿汐,流觞怎么会害你。” “那种药,我若不治,你苏府定当深究;我若治了,你手上有解药亦有毒药,万一突然病症加重了,你苏府还是要深究。我还未开始就陷阱了你的局里,只能随着你的要求,任你摆布。”我淡淡说着,目色平静望着他。 苏流觞轻声笑出来,“阿汐怎么知道流觞手里有药?阿汐先前不是说了,那药只有阿汐那有么。” 我偏头看他,却是反问一句:“在殇清宫,还有苏二夫人办不成的事?” 苏流觞皱了皱眉,看着我,仍旧笑得一脸温和,“阿汐想对流觞说的,应该还不止这一件事。” 目光相对,各自眼里默契一笑。 那干脆就说个明白。 “你于我没多大仇恨,还犯不着要到弄死我的地步。”我往椅子后头靠了靠,估摸着要说很长一段话,“诚然,你之前也说了,你在苏府,并不受待见。那苏老爷子年纪虽大,但精明的很,他但凡有儿子在,苏的家财产,你一个子儿都得不到。但,你不甘心。” - 第四十一章 心计 (1)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房内灯光诡异莫测,对坐的男子微微眯了眯眼,唇角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淡淡的,浅浅的,如那暮春吹着的柔柔的风,抚到脸颊上,让人忍不住就要闭上眼去。 最无害的笑往往最伤人。 “于是,你便计划好了一切。先是假意让你二叔无意之间发现那条暗道,然后,设计着让你三叔也知道那个地方。”空气里便是香醇的酒香,舒服得让我微微闭了眼,“我之前还纳闷为何你的二婶会与你三叔有染,你三叔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不如你二叔,你二叔正值壮年,若说他不举,确是不像的。那么,便只有一个原因。” 我睁开眼,盯着他:“你二婶喜欢你。” 男子闻言,浓眉微挑,嘴角的笑耐人寻味。他张口,缓缓说出两个字:“继续。” “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那脑子就会有些不好使。所以,你利用你二婶,让你二婶将那暗道告诉你的三叔。人都有好奇的性子,你三叔进了暗道,正巧遇到你二叔。偏巧你二叔知道了你二婶红杏出墙的事,那暗道又是个杀人毁尸的好地方。你三叔必死无疑。” “但,你三叔易除,你二叔却也是个狡诈多疑的。所以,你把主意打在了我身上。”我浅抿了口酒,“你知道我接近你是别有目的,但你并不点破。经你巧妙安排,让我‘恰巧’撞见了你二叔杀人的场面,以你二叔的性子,是会杀人灭口的。” “你应该从你那宝贝妹妹那知道了我近年身子越发不好,不能轻易动用内力。被你二叔发现,即便不死,也能生擒。” 我扬起笑来,定定看他,不由赞叹,“苏流觞,你这一计用得甚妙!” 男子眼中粲然,一笑生魅。 我怔了怔,继续说:“若我不幸被你二叔杀了,殇清宫和上官堡必会联合让你苏家给个交待。迫于两方压力,你苏家不得不交出你二叔。江湖规矩,以命抵命。” 我笑得更加灿烂,“若我被你二叔生擒,你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殇清宫和上官堡给个交代,这种情况下,殇清宫会首先舍了我,上官若风么,估计也差不多会这样做。事后,上官堡和殇清宫多半会怀恨在心,因着是你二叔挑出的事端。明着不来,暗地里两家的刺杀准不会少。” 我晃了晃杯中的酒,语声悠悠:“这原本是个极好的计划。但,你算错了一点。” 苏流觞静静开口:“子綦。” 我向他看去,男子嘴角微勾着,眸里似明还暗。 - 第四十二章 心计(2)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清冽的酒在杯中打着旋,倒映着周遭的金丝细帘子,看得人有些晕眩。 我揉了揉眼,“我来西珏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改了他上官堡在此地所有商铺的账册。本以为是万无一失,却被你横插一脚,在我改动的地方或多或少加了点料,使上官若风有所察觉,不得不来西珏城一趟。届时,若碰上我已身死或被擒,上官若风定然不能坐视不理,你的计策便万无一失。” 我静静看他,每说一句心底微寒。如玉般温润有礼的男子,却是生性狡诈如狐。 一环套一环的玲珑局,看似无意,实则杀机四伏。 却偏巧,无论是哪一环失败还是成功,也总波及不到他。 危险的狐狸,总是藏在事情真相背后,勾着嘴角,笑看外头风云变化。 “人算毕竟抵不过天算。”苏流觞叹了口气,笑了笑,起了身,将那些帘子用银钩勾起。 “你算错的是上官若风比你预计的早来了几天。正巧在你二叔追杀我时替我挡下来了。”我自嘲一笑,“所有人都知道上官堡主和夫人夫妻不和。你算着这一点,认准了上官若风即便要来也只会比正常的路时来得更晚。” 苏流觞坐回椅上,端起酒杯,闲闲道:“谁知这家伙得知账册蹊跷与你有关竟然立马便策马加鞭的赶了过来。” 他斜了我一眼,“你们这哪是夫妻不和,是夫妻有仇才是。” 我疑惑看他。 苏流觞朝我幽幽一笑,“那晚,阿汐躲在巷子里,背靠着树,流觞凑巧在树上赏月。” 什么!!!我闻言一惊,蓦地尴尬。这么说,那晚上官若风对我说的那一番话,他苏流觞全部听到了! 我轻声一咳嗽,掩去脸上的不自在。 面上,仅是皱了皱眉,随后露出个笑来,“苏流觞,你不要岔开话题。” 男子稍愣,嘴角的笑意诡异莫测,“阿汐,有没有人同你说过,做女人不要太聪明,会吃亏的。” “这话,你不是第一个说的。”我抿了口酒。 苏流觞再次将我酒杯添满,“阿汐,听我一句劝,你应该长点记性。” “这事,不劳苏城主挂心了。”我看了看杯里慢慢的酒,“你这样给我倒酒,倒让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就你那个一次抿那么一小口的喝法?眼下,还不超过一杯。”男子淡淡看我,不知为何,看向我的眼眸中竟陡然多了几分猜疑之色。 - 第四十三章 旧事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口中酒香浓郁熏人,肺腑间一片温热。 “为达目的不着手段,生在如我们这般的家族里,并不少见,若在以往,我也不会去多说什么。可是――”我敛了神色,眼眸不转的盯着他,一字一句,“你最不该的,是惹到了我头上。” 我面色顿寒,瞧得苏流觞一个激灵坐直了身。 他睨眼瞧着我,眸中光芒忽闪,“阿汐心底在怒?” “若是别人对我这般设计,我只会怪自己防范太轻。”我挑了眉,手里握着杯子却愈发愈紧,“但――” “但流觞却是苏家人,阿汐对苏家并不见得喜欢。”他极其自然的接了我下面的话,眉宇间却似有疑虑,看了我一眼,忍不住问: “五年前的事,再怎么说最无辜的还是舍妹,可阿汐为何却一直耿耿于怀?” 她无辜? 我朝他冷笑,“五年前的事,苏城主知道多少?若是不清楚事情原委,最好还是不要随意下结论。” 苏流觞垂了眸看我,深湛的眸光微微闪动时,眸底隐隐流露出了几抹诧异的神色。 半晌,缓缓开口,目中阴鸷:“诚然,五年前我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舍妹前去殇清宫参加其姐的喜宴,后来传出来的消息确是苏府两个小姐,间隔不足七日便先后嫁给了殇清宫三宫主。” “而且,苏府参加完喜宴的人一回来,便时不时的带着怒色唾骂我几句?”我笑着说。 苏流觞默然,澄澈的眸子静静地瞅着我,目光带着暗沉。 我嘲弄一笑,“苏流觞,若来一次那样的事,我还是会把你的‘好’妹妹往我哥哥们身上推。不是三哥就是二哥,也可能会是大哥。” 苏流觞蹙了眉,脸含薄怒,正要开口。 “你先别急着说我毒辣。”我眄他一眼,“先前我承诺过,你告诉我你的事,我也告诉你一件你感兴趣的事。” 男子声色不动,只是定定看着我。 我端着杯子,靠在椅背上,静静抿了口酒,慢慢回忆。 “三哥大婚的喜帖送进上官堡的时间很不凑巧,那时,我正得知上官若风那房妾侍怀了身子,而上官若风却一直瞒着我,不对我透露半句。” 苏流觞无声看我,双眸中似朦胧了一层黑雾,于波光深深流转。 - 第四十四章 心思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烛火的明亮穿透了红色、如纱般的流水细云锦,透过长袖,在白玉杯上映着红的光影。明明是火红的鲜艳颜色,却清冷得近乎寡寂。 我愣了一下神,追忆着:“那时,我同他的关系便已经不大好了。但,我们默契十足的维护着和善的夫妻关系,小心翼翼的,努力的接近对方,好不容易有了那么几分的温存。” 苏流觞皱了皱眉,素衣雪色,清雅无尘。 我浅酌一口,想着,自顾自地恍惚一笑,“第一次见到苏二小姐,是在我三哥的婚礼上。满堂红绸喜色,我于人群中遥遥瞥见一抹青色纤影。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谈话间时而浅浅一笑,恍惚,她身旁满堂喜色便尽失了光辉。诚然,苏二小姐是个美貌的女子。” 美貌的女子,最让人欣赏,亦最让人痛恨,最让人……防不胜防。 “第二次见她,是在我三哥的府上。三哥的新婚妻子不知道因着什么缘由,对着我三哥早先的妾发着脾气,苏二小姐在一旁柔声规劝。那声音婉转泠泠,悦耳动听,当时我想,苏二小姐不但美貌,性子也好,谁若得了这么一位大家小姐的青睐,定是件幸福的事。” 夜深,凉意随着冷酒,漫过玉杯,指尖微寒。 “但是,这样的感觉只消几个时辰,便生生颠覆了。”话锋一转,连着声音都带了几分清冷的味儿。 我偏头看向对坐男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投意合,只差一步谈婚论嫁。这些,苏城主是最为清楚的吧。” 苏流觞眸间微微一黯,清俊的容颜间杂着几许深思,他淡淡开了口,同样一个清清淡淡的“是。” 知道自己的夫君心里装着一个她人,还一直都不动声色的,让你从来察觉不到。这样的心思呀,是太过绝情,还是将那人保护得太深。 “偏偏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而我,却是最后一个知道!” 我嘲讽一笑,咬了唇。记忆回到那天晚上,我从旁听说了上官若风和苏琦馨的事,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毕竟上官若风娶的人是我,不是她苏二小姐。 我是他夫人,有名有份。他即便对苏小姐有些什么,那也是过去的事。 如我们一般的大家族,若生了这种事,只要明面上不打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可有些时候,麻烦一定要找上你,你躲都躲不开。 - 第四十五章 暗曲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头有些沉,支着侧脸,身子半伏在桌上,眼里,烛光明晃,晕黄的光带着金色的丝,红色的衣映着清冽的酒,酒中粼粼泛着光。 “那天晚上,我听了他们的旧事,心里耿郁得厉害。睡不着,在房里等他从三哥的地方回来。等来的却是――” 苏流觞侧过脸来看着我,眸中光芒忽闪忽隐,声音却是放得轻了些,他问:“你等来了什么?” “衣上粘胭脂,身上染暗香。”我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幽幽出口。 “子綦他……”男子言语隐晦,看着我的眼里多了几分怜悯。 是了,在自家的地盘上,丈夫竟还背着自己,与她人私曲暗通。这样的妻子,当得多么失败。 我笑着将杯中酒饮尽,猛地搁在桌面上,“胭脂易寻,暗香难找。偏偏是极淡极淡的兰花香!” “什么!”苏流觞骤然拍案。 “连你都气,更何况当时的我。殇清宫地势偏北,地属极寒,若非有心栽植,根本养不成兰花。那唯一的可能便是来自苏府位酷爱兰花的苏二小姐。”我瞥了他一眼,笑了笑,“当即,便同他大吵了一架。” 温婉贤淑这四个字,永远都和我搭不上边。 大度?我做不到。 “次日,是我二哥寿辰,也是我第三次见着苏二小姐。二哥过寿,苏二小姐当众献上了一幅画。苏二小姐当真是才貌双绝,那一幅《湘妃竹》画得可真是‘妙极’。”我几近咬牙切齿说了后头两字。 苏流觞面露迷茫,“祝寿怎会画这个?” 我苦涩笑着,支了杯子过去让苏流觞再给我倒上些酒:“若单只有竹子也就罢了,可偏偏画卷左端是溪水河畔,日暮之下,仍有夕阳的余辉;画卷右端是明月早早升起。” 倒酒的手生生一滞,酒水洒在了我的手上。 我抬头看去,倒酒的人满目愠色,俊美的脸上仿若突地覆上了一层冰霜。 苏流觞盯着我,“她竟对你这样做!” 我笑得更肆,眼里利刃般的寒光一现,“你的好妹妹!好一个苏府小姐!她竟在我二哥寿宴上,当着众人打着我男人的主意!只差没有明说,‘我要同南宫汐月共事一夫’!” 日暮为夕,夕加水是个‘汐’字,汐和月,合在一起是我的名,而湘妃竹的典故却是出自娥皇女英。 一幅画,把什么都写得明白透彻! =============== 发现错别字的亲一定要提醒我提醒我・・・・ - 第四十六章 阴险(1)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不动则已,一出惊人。那么一个大家小姐,美丽、温和、端庄、雅致,所有美好的词语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可耍起心机来却也是让人一阵寒意直直侵入到了骨子里,透彻骨髓的寒意。 往事在脑中飘忽而过。 “当时,我最先看的是上官若风的反应。他就坐在我身侧,见我看他,便直接别过了头去。当时,我心里第一个感觉是慌,然后是乱。 没有人帮我,没有人愿意为我说一句话。上官若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若当时不拒绝,便是默认了的。” 空气里浓郁着酒香,让人禁不住想要悠悠入梦。我伏在桌上,侧头抿了口酒,酒顺着嘴角流下来,将那昂贵的锦绣桌布染上一层深色。 苏流觞看我半晌,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上官若风有他的喜欢,而我,却也有我的脾气。”我璀璨一笑,歪过身子去看他,“知道我当时是怎么说的吗?当时呀,我说: ‘成人之美应是乐事,既然遇此机会,那汐月就做个现成的媒人,有劳二哥做个顺水人情,将此画转送给三哥,苏二小姐想学娥皇女英与三嫂共事一夫呢。’” 男子眉间微紧,却也只是一刹。他淡淡看我,不说一句,继续为我添了酒。 “虽说是当着众人面上说的,但苏府家大业大,宴席上的话,当做玩笑压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怪就怪你的好妹妹,做出了后面的事情。” 玲珑百转的巧妙心思,偏生阴狠起来,手段也是一等一的高明。 “那日,我同她在殇清宫内的一座小桥上碰上,她先是对我说了她与上官若风情投意合的事,然后却又马上放下身段央求我让她到上官若风身边伺候,为奴为婢也甘心情愿。”我冷笑着一杯酒满满下肚。 男子的目光犀利暗沉,他紧紧抿了唇,面上是一片愤色。 我笑着,想起从前二哥对此事的一句评价:“不怕太难缠,就怕不知耻。” 而二哥却不知道,那苏琦馨却不是一个难缠的,更不是一个不知耻的。 “我当时只觉心里厌烦,不愿听她多说,同她擦过身便要走向桥的另一边。谁知,刚一侧眼,便见着上官若风正从别的地方往我们边来。仅是分神一瞬,那苏二小姐便拽过我的手,我反手便是一推―― 见她往池里倒去才猛然反应过来,为了不让上官若风到时候责怪我狠毒,我也索性陪了她跳下水里。” 苏流觞大惊,一手大力拍在桌子上,“你不是不会水!” - 第四十七章 阴险(2)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酒意涌上,头昏昏沉沉的,面上微微发烫。 我睨了他一眼,自嘲着说:“知道当时我跳下水的时候想着什么吗?我在想,上官若风赶过来是先救她还是先救我。” 对坐男子,看了看我,眼里不知闪过些什么,嘴里冷冷说出两个字:“蠢货!” 我闻言一笑,“倒是第一次听到你骂人呐。” 他静静看我,动了唇角正要再说什么,被我先用话阻住了。 “当时骂我的,不止你一个。那时我跳了水,很快便晕厥过去。从床上醒来时,首先得来的就是上官若风一顿劈头盖脸来的骂。”我嘲讽一笑,“他对我说,苏琦馨自幼通习水性。” 那我那番做作又是为的什么?白白的让人家看了一个笑话。 苏流觞沉默着给我继续倒了酒。 “事后我才想起不对劲来。”我晃了晃杯里的酒,“苏琦馨本就是个教养极好的大家小姐,她突然做出这些不符合她脾性的事情,原因是什么?若只是为了同我赌气较真,这我可是不信的。” 苏流觞的面上倏地变得惊骇。 我眼中一凝,勾了抹笑,“不愧是兄妹,这么快就猜到了。” “当时,我肚子里怀着清儿,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我不会水,这事在殇清宫里也不是什么秘密。这苏琦馨,故意引我下水――” 顿了顿,我盯着他,目光阴冷,“你的好妹妹,要么就是想要我的命!要么就是想要我肚子里孩子的命!总之,她受了委屈,也决不让别人好过!” 苏流觞定定看我,身躯微微一怔。 “你们总说,是我毁了苏二小姐,可有没有人处在我的位置想过?你们一个一个说,若不是我事先嫁进了上官堡,兴许如今苏二小姐正端端坐着堡主夫人的位置,你们都说是我抢了她的良人。可是,你们谁又知道我也只是同上官若风一样,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他结的亲!我同上官若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我们大婚的喜房里,他挑起我的喜帕!我又何其冤!” 我闭眼静了静,抿过一口酒。 “向我们这样家族,无论男女,成婚都得先看着利来。若是男子,至少还能纳上几房自个儿中意的妾室。而我们女人呢,嫁了,除非被休弃,否则,便得同他过上一辈子。我不求他能一心一意,也不求他能待我有多好。但至少,我在这个位置一日,便决不允许有什么断不清说不明的暧昧事儿直接摆弄到我面前来!” - 第四十八章 摆布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借着酒兴,从前掩在心底从未同人说过的愤怒直接就发泄出来。 苏流觞沉默半晌,看我的眼里带了几分怜悯。 我瞪他一眼,“别这么看着我,我还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人。” 苏流觞面上微愕,随后恍然,“然后就有了舍妹嫁入殇清宫的事?” “我从小学到的东西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嘴角讽刺着一抹阴狠的笑。“卧塌之处哪容他人安睡?她苏琦馨只要一日惦记着上官若风我便一日不能安生。” 苏流觞接过话,摇着头,面上是几分无奈的笑:“所以,你索性依着宴上的话,让你三哥娶了她。” “若事情再来一遍,我也是会这么做的。”我持起酒杯小抿一口,眼中一厉,“告诉你妹妹,既然成了我嫂子就安分些。又盗药又投毒的,小心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苏流觞的神色骤然怔仲,定睛看我时,眸底幽暗不明。 半晌,他幽幽的说了句:“那日,若我不答应与你的交易你会怎样?” 我勾唇一笑,“苏流觞,你不得不答应。” “哦?”带着笑意的话里露出兴趣来。 我扬了眉,“我让汐华最后一次给二老诊治时,偷偷在解药里加了点料。” 苏流觞眯了眯眼,嘴角仍旧勾着,眸里神色变幻莫测。 “我不是个喜欢被人摆布的。你手上的药虽然出自我手,乍看之下的确是牵制着,让我不得不按你的意思来。”我扬唇笑了,“但,没忘了,既是我配的药,我也能做些手脚让它变成别的药。届时,非但我不受你控制,二老的命在我手里,你那城主印玺还未得到,你不得不按我的要求来。再者,你我的交易,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你一定不会拒绝。” 闻着清冽的酒香,头有些晕眩,狡诈如狐的男子,果然比什么人都干净,亦,比什么人都不干净。 脏事祸事都经他人之手,只待自己坐收渔人之利。 苏流觞斜了眸看我,悠然一笑:“阿汐果然聪慧。” 我挑了眉过去,“与其夸我几句,倒不如先把我姐妹诊治二老的诊金给付了。” 男子一愣,随即笑了,“自是少不了你的。” 然后苏流觞定定看我,神色严谨:“阿汐,你如果哪日被子綦休了,流觞一定马上赶着过去把你娶过门来。” 我皱了眉,眼底一阴,恶狠狠的道:“苏流觞,你咒我呢。” 男子眼里目光悠然一转,带着几分狡黠的味儿,“阿汐,你们不合适。” - 第四十九章 别和我谈情说爱,戒了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佛说因果,因果循环;道讲轮回,轮回往复。都逃不过一个“圆圈”。幼时,二哥曾拿这话与我说笑,其精义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画个圆圈诅咒你!” 玩笑总归是玩笑,我从未当过真。可却不知道,有些时候,随口说出来的话,到了后头,真的是会――一语成谶。 苏流觞此刻定睛看我,敛了笑,眸底隐隐多出了几分难以琢磨:“你性子太好强,容不下半分委屈,偏生还是个脾气大的,一旦什么事有不如意,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阿汐,你不适合子綦,子綦也不适合你。以你的性子,被他休弃是迟早的事。” 我端着酒杯,盯着苏流觞,大有下一瞬便要将酒往他身上泼的趋势。 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带着空荡荡的寂寥和莫名的契合。掩在袖底的另一只手,指尖在微微发着抖。 的确,前半句话,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面上温润如玉的男子,心计狡诈如狐,言语间随意几句便生生的攻克心房。虽是轻描淡写,却一击即中。 良久,我眯了眯眼,“既然汐月脾性这般差,又是哪里入了苏城主的眼?” “阿汐,我可没说你脾性差。”男子带笑看我,眸中目光似明还暗,语声悠悠,“阿汐不觉得你我在一起,比起那子綦,更合适些。” 我紧皱着眉,偏头看他:“你这是在诱使我红杏出墙?” 他淡淡看我,嘴角一抹清雅的笑,“阿汐,我可以等到你们夫妻和离那天。” 我嘲讽一笑,却不由得想起另一件事来,“苏流觞,你可知,五年前,在上官堡来殇清宫提亲之前,我母亲和兄长商量着是怎么处理我的婚事?” 苏流觞睨眼瞧着我,眸中光芒忽闪。聪慧如他,有些话,不说也了然。 不过,这倒确是件巧合的事情。 他浅浅笑了,修长白净的手轻轻晃动着那白玉酒樽,好几次酒樽中的酒都快要洒下来,却又好几次都在要离杯的那一刻回旋进去,细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着,“你说,若当初没有那番变故,你嫁的不是他,如今会怎样?” “也许,会过得更舒心随意些吧。”我稍稍低了眉,淡淡说着,“当时娘亲和哥哥们都曾说,你比他更适合我些。” “哦?”他眉峰轻扬,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只是,若太过合适,这和玩伴有什么区别?我要的是一个丈夫,不是一个兴趣相符的知己。所以……别和我谈情说爱,戒了。” - 第五十章 酒醉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苏流觞展眉一笑,清俊的容颜如那外头池内白莲一般雅致绽放。他笑时,琉璃般的眸子明亮异常,却又静静的黯了下去。 他继续为我添了杯,轻轻一叹“阿汐,你可真是……” 我未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脑海里混沌一片,酒香清冽,光闻着就酥到了骨子里。 我舔了舔那杯中的清洌。 清洌入口,带着一股辛辣直冲而上。 我看了看对坐一身白衣的男子,莫名的心中一涩。“苏流觞,你一直穿着白衣,是不是觉得其他颜色都是不干净的。” 他眸中微动,淡淡看我,不语。 我细细看着他,有些恍惚,“你说,他为什么也是永远的一身白呢?” 苏流觞抿了抿唇,面上再无笑意,凉薄的声音:“与他同床共枕的是你,你都不知,我又如何知道。” 我歪着头将一口酒咽下去,心里窝得难受,“你说,苏琦馨会不会知道?” 苏流觞白了我一眼,“这回又是开了哪坛醋?” 我不看他,自顾说着,作势再饮:“同他同床共枕的不止我一个,你说他的那房美妾知不知道?” 手中倏的一空,斜眼看去,杯子已经被苏流觞夺了过去,我愣愣看他。他阴沉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淡淡开口,“你醉了。” 醉?我迷茫着,看了他手里的白玉杯,伸了手就要去拿。 还未起身,头便一沉,身子晃了晃。 我笑了笑,趴在桌子上,偏着头看他:“他们所有人都不许我喝酒,说我喝多了总会乱想事。” 鼻子有点发酸,嘴中呢喃着,“可是,我没有乱想事情。我是真的想和他好好过,可是……” “他对所有人都能和颜悦色,唯独对我,毫不留情的讽刺嘲弄。” 我想着,自顾的自嘲一笑,“他太难捉摸,我总是看不透他。我做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如不了他的意……我也不想和他吵,可是……凭什么让我一直受着委屈一再忍让……凭什么……” 半响不见苏流觞开口说话,我抬眸看他,却见他视线飘飞,越过我,有些发愣地望着我身后。 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白衣男子,沉着一张脸,目光如峰上白雪,冷冷一片。 - 第五十一章 醉入君怀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那张深邃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冷淡地一扫桌面狼藉,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冷森森的说:“知道什么时候了么?” 我皱了皱眉,看了看边上的酒坛,回过头去,软飘飘地问:“苏流觞,我莫不是醉了,不仅眼前出现了幻像,还有些幻听。” 苏流觞仔细看我,面色微异。突地笑出了声,“你看到了什么?” “他呀,上官若风。”我再回头看了一眼,捂着头,竭力不去想起那个名字,却怎么也挥不去眼前白衣皎洁的身影。 苏流觞嘴角扬得更上,眼里眸光闪动,“你要不要试一下那幻像真不真实?” 我疑惑看他,一脸茫然,“试一下?” 男子笑容璀璨,“对,试一下,能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我狐疑的再次回过头去,烛影跳动,将他的侧影映在壁上,忽明忽暗。 我揉了揉眼,面前的“上官若风”面色沉着,见我看他,看我的目色更厉,眼底寒芒,凛冽如锋。 我看得一慌,急忙扯了苏流觞的袖子,指着前面的人,“他……他瞪我,好可怕。” 苏流觞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面露疑惑,“你在指什么,前面没有人。” “没有人?” 苏流觞定定看我,面上神色严肃认真,“阿汐,你醉了。” “醉了?”我蹙着眉,头倒是有些晕。 他煞有介事的拍了拍我的肩,“阿汐,你真的醉了。要是不信,你过去打他一下试试。” “打他?”我再次回头看了看眼前那个冰冰冷冷的人。双手撑着桌子从椅子上起身,咧了嘴笑,“那我试试啊。” 头昏昏沉沉的,脚有些发软,我才迈出一步,便整个人踉跄一下,一步踏歪,往前面那个白影身上倒去―― 撞上的,是一片温热,脸上贴着的是极其舒适的衣料的熨帖感。 是……真的! 身子撞上的瞬间,那人动势就要将我推开。 我下意识的将整个身子都贴上去,张开手环住他的身子。 抱得紧紧的,紧紧地。 头好痛,我仰着头,眼里一片朦胧着,看不清他的面容。心里搅着股酸意,很不舒服,我紧紧贴着他,贪念着他怀里的温度。 他作势要挣开我。 手甫一动间,似有铺天盖地的黑暗涌来,空空的,漆黑漆黑的,让人莫名的心慌意乱。 我抱得更紧,死贴着他的身子,似要抓住黑暗里的唯一一点光。 “不要推开我,我怕,我怕……” - 第五十二章 冤枉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整个人贴在他身上,静静的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平稳的心跳,他没再要把我推开。 阴鸷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些恼怒,“你给她灌了多少酒?” 苏流觞的话里仍旧带着笑,“她喝得不多,就那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法,最多才喝完三四杯――” “胡说!我数了的,有五杯!”我皱着眉打断他的话,抬起头,咧着笑,“我没有多喝,真的,我就喝了五杯。” 上官若风瞥了我一眼,面色沉着,“你闭嘴。” 我抿了抿唇,委屈着将头低了些。 苏流觞在那儿扑哧的笑出了声,“子綦,她喝醉酒都这样?” 森冷冷的声音,“她身子不行,不能喝酒,你别让她碰。” 我撅着嘴嘀咕,“我能喝的……” “没准你说话!”上官若风瞪我一眼,倏地,皱了眉,睨眼看我,“怎么一身的血腥味?” 血腥味? 头好沉,我敲着脑袋想了想,突地豁然,兴高采烈地往身后一指,“我咬了他!” 苏流觞一个踉跄,大腿砸在了桌子角上,“阿汐,酒可以乱喝,东西可以乱抢,话可不能乱说啊!” 上官若风的脸色沉了沉。 我慌张扯了他的袖子,“我没乱说!我咬在他胳膊上了!现在那里肯定有牙印!” 上官若风眼底的阴霾浓浓涌起,阴测测的声音:“你为什么咬他?” “他抱我!” “咯噔――”一声,苏流觞撞倒了桌上的酒壶。 慌忙解释着:“冤枉!她醉了她醉了!我怎么可能会抱――” “就有!你就抱我了!”我大怒。撇着嘴,踮着脚双手勾在上官若风脖子上,贴近他,“他骗人,他明明就抱我了,他还说,他还说……”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他要娶我。”我勾着他,贴他更紧些,侧脸滑过他的下巴,温温的,暖暖的,我舒服得伸出舌头在那里舔了一口。 “冤枉!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苏流觞大力解释着。 我皱着眉听着苏流觞一番瞎话,突然,又想到些什么,沮丧着将头埋在上官若风肩上,“他还说,你要休了我……” 上官若风的身子微微一僵。 “苏、流、觞”恶狠狠的声音,从他牙缝里蹦出来。 “子綦!冤枉!真心冤枉!她醉了她醉了!把你家这位姑奶奶带回去吧!带回去吧!别让她出来祸害人了!” - 第五十三章 被打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不要!不要了!”我扯着嗓子喊着,浑身的狼狈。 又一桶冷水自上而下直泼下来,我浑身湿透,挣扎着要起身,一只手抓着我的头发,把我再次摁了回去。 接着,又是一桶冰凉而下。 “不要了!”我紧闭着眼,不让水进到眼里。我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起来,浑身冷得发颤。 从苏府回到客栈,我直接就被上官若风扔进一个装满凉水的澡桶里,水一桶一桶的往头上泼,酒后的醉意醒了大半。 终于,房里最后一桶水被他泼完,木桶被他掷到地上,发出极大一声响。 房内只点了一盏灯,微弱的光火,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侧颜的轮阔似沉在了一片阴翳里,阴阴冷冷的似被打上来了秋日夜晚里的一层寒霜。 我瑟缩在桶里发着抖。 下一刻,整个人被他从桶里拧起来,往地上一扔。 我重重摔在地上。 浑身湿透,衣裳紧贴着身子,长发早已散开,沾着水,缭乱一片。 上官若风居高临下冷冷看我,唇角紧抿如薄刃,“清醒了?” 我咳嗽一声,抚开脸上紧黏着的发,斜眼看他,讥讽一句:“疯子。” 下巴骤然一紧。 他蹲至我身旁,紧捏着我下巴,迫着我与他直视。 我被迫的仰面朝上,对上的,是一张阴冷的面容,他嘴角寒着,那目光死死盯着我,带着薄薄的怒意,深邃的双瞳寒如深潭,“真想封了你的嘴。” “你想封便封了就是,想让一个人不开口说话简单得很。”我嘲弄着从地上直起身,“剪舌、毒喉,或者一剑刺死,不知堡主想用哪种方法――” 他陡然松了手,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啪――” 房内陷入陡然的静。 我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一麻,火辣辣的疼痛快速卷了过来,口腔里有微腥的甜味,才觉得不是在梦中。 好狠的……一巴掌。 我勃然大怒回头看他,扬手就要打回去―― 手腕一紧,于半途被他制住。他眼底一沉,抓着我的手就往后一拧,“你最好想明白,我不是你可以随便动手的人。” 我吃痛的试图用另一只手拦他,偏生另一只手也被他制住。两手被他举高至头顶,压在身后的墙壁上。 我倒抽一口气,连日来压抑的愤怒委屈一齐逼上心头,我抬眸直视他,“凭什么我就要任你打骂,任你讽刺,你叫我跪下我还得乖乖的遂了你的意!我是你妻子,不是任你凭着心情随意摆弄的玩物!” ============================= 我知道,这一章会有人骂我,会有人骂上官若风……咳,想骂就骂吧,表骂我,骂上官吧・・他挨骂挨习惯了。(若疯:……) 关于那一巴掌,我咬着牙鼓足了勇气写了。好久没虐了,手痒。原本设定的是汐月酒醉上了她男人,(若疯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这样写!!)但是,这样一来进展太快了。为什么会有这巴掌,后文会有解释,但是,这个后文在哪里?提前透露一下,这个后文,很后很后…… 汐月:各位亲,为了我挨的那一巴掌,留个评论收藏推荐吧…… - 第五十四章 计较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身上全是湿的,窗户未关,风吹过来是一阵一阵的凉。 上官若风盯着我,眼眸邪气得隐隐有些噬人魂魄,他勾起嘴角,嘲讽看我,“你每次都只会先想到是自己受了委屈,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骂你?为什么要打你?为什么要罚你跪足一个晚上?” 冷冷淡淡的声音,一如他这个人一般,冷漠。 我故意将头别过去,不去看他。 他空着的手将我的头扳过来,嘴角紧抿如刃,“南宫汐月,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在我面前耍那些小孩脾性!” “小孩脾性?”我冷冷一笑,“在你面前,我总是无理取闹?” “难道不是?”他冷冷地睨我,幽深眼底不见了之前的锋锐,只觉沉郁,连着声音也缓和了些:“那日我让你跪上一整晚,你就一点没想明白我为什么要罚你?” 我微微愣了,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和我说话。 嘴上却犟着:“不要你管!” “你总要和我对着干?”他钳制着我的手抓得更紧。 我手上吃痛,皱着眉盯着他,“那么就恕汐月愚昧,不懂堡主的意思。” 上官若风厉色看我,眼眸中深沉凝聚成乌云,眸光似电似箭,“我不拿远的事同你计较,就说今晚。我找了你整整一个晚上,结果,你却在苏府醉成那副模样?” “我喝醉酒是我的事,这你也要同我计较?”恨恨地瞪着他,毫不保留的讽刺。 面前男子,面上没有一丝温度,他上下打量我,“你若长点脑子,首先就不应该为你自己说话,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花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找你?” 这一问,问得我心神俱震。我定定看他,分不清心中纠结酸痛的滋味,到底是是什么? 他松了钳制着我的手,不再看我,起了身就朝门口走去,凉薄的唇里说出四个字:“清儿失踪。” “什么?”我闻言一怔,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开了房门出去。 心底突然慌乱一片,我从地上站起身,脱口道,“站住!” 抬出门口的脚蓦地驻足,他身影一顿,回头看我,冷冷的:“这是你同我说话的态度?” 说着,直接出了房门,不再回头。 我心底一惊,不顾身上的狼狈直接追了出去,已是深夜,客栈里头只有楼下柜台上点着一盏弱弱发着光的油灯。 我追到他的房门口,他正好要关门,我焦急的扯了他的袖子。 “你说清楚!说清楚!清儿怎了?” 他面若冰霜,冷冷看我一眼,伸手把我的手从他袖子上打开,“四年内你从没有关心过,现在这份担心做给谁看?” “砰”的关了门,上了栓。 我像仍旧浸在冰水之中,这样冷,冷得寒彻筋骨。 - 第五十五章 狼狈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怔怔站在走廊上,望着面前紧闭着的房门,心底泛着酸。长袖掩下,指尖冰冰凉凉的,身子禁不住发着抖。 清儿……我的清儿…… 我整整四年忍着不去想他,不去见他,不去打听他的事。 乍一提及,心便如被割碎了一般的疼痛不止。漫天的紧张和慌乱直扑而来,连着呼吸都有些紊乱。 我咬了咬唇,不顾一切的敲了他的房门: “上官若风你出来!你和我说清楚!说清楚!清儿怎么了?” “上官若风!” “告诉我!你至少把话说明白!” …… 房门被我敲得极响,周围的好几个房间都开了门好奇的往我这边看,唯独房内的这个人,冷漠得再也不给我一点回应。 “夫人这是在干什么?”薄薄凉凉的一句,带着些微的讽刺。 最近的一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尤临斜靠着门框,双手交叉在胸前上下看我,眸底光芒莫测难解,嘴边讥诮一笑,“夫人莫不是被堡主赶出了房门?怎的一身狼狈?” 我眼前一亮,忽略他话里明显的厌恶,上前两步迅速抓了他的领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说,清儿怎么了?” 尤临看了看他被我抓住的衣领,皱了皱眉,“夫人,自重。” 我沉了脸色,松开了手。 尤临侧目看我一眼,“夫人若是想知道少爷出了什么事,直接问堡主也是一样的。” “他若肯告诉我我又何必问你!” 他垂了眼,嘲讽的笑了笑:“夫人整整四年都未关心过少爷,如今这幅模样又是为何?” 说罢,直接转身关了门。 “姐姐,你怎么了。”汐华听到动静从房内出来,见了我,微微愣了一下。她快步走过来,面上透着惊讶:“姐姐,你的脸……” 我伸手抚了抚脸上仍旧发烫的地方,微垂下眼,扯了扯嘴角,一瞬间居然绽出点笑意,不苍凉不悲伤。 一这巴掌,果然没有打错。 我抿了抿唇,回了房。 换好衣服从屏风后头出来,汐华已经拿了药等在那里,目色担忧着。她将手里一个红色细竹筒递给我。 划破火漆,打开,里面拿出来的是一张因为愤怒被捏得一片褶皱的纸,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两个大字“不知”,大字后头是一行小字,警告我不要随意在深夜因一点小事动用预警的红色竹筒。 没有打探到想知道的,心底一阵失落。 汐华小心的给我的脸敷上药膏,声音柔软:“姐姐,关心则乱。” - 第五十六章 失踪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五更刚交,天蒙蒙亮。官道上,前面两人策马骑得飞快。我同汐华在后头紧跟着,始终与前面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不同我说,我跟着就不信不能弄清楚。 “姐姐,那是枫城方向。” “枫城?”我皱了眉,眼底眸光一闪,“汐华,我们不用跟了,赶到他们前面去。” 快马加鞭,风刮过脸,生生的疼。 近了,上官若风侧头看我,目色仍是冷淡着的,“你跟过来干什么。” “这条路不是你家的,你走得我就走不得了?”我嘲弄一笑,扬鞭将马赶快了些,越过他。 正前方,一只信鸽迎面过来,我伸手过去,勾下信件,睨了上官若风一眼,“汐华,前个路口右拐,上官堡主若想跟着就随意吧。” 诚然,这世上有些事情总不让你如意。 我面色冷着,手中紧握着之前从鸽子上取下的纸条。上官堡两位公子回府的马车遇袭,大公子失踪。 抄了不同的小路,我几乎与上官若风同时到达。下马之时,两人相互看过一眼,目光交错,很快又各自收回了目光。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均黑衣打扮,蒙着脸。一旁,是一架散了一个轮子的马车,边上聚着几个人。 见着上官若风,首先过来的是管家尤昆,“堡主,马车遇袭是两伙黑衣人,先来的一伙被另一伙全数歼灭,而另一伙……” 他突地看到了我,微微愣了一下,向我作揖,“夫人也来了。” 他这一句话,引得马车附近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 上官若风皱了皱眉,“昆叔,你继续说。” 尤昆看了我一眼,迟疑道:“另一伙人带走了大少爷。”顿了顿,“除此之外并无人员伤亡。” 没有伤亡,偏偏我的儿子被带走。 我听得嗤笑出声,“上官堡好大的本事。” 听出我话里的讽刺,上官若风的脸色阴了阴。 “爹――”稚儿清脆的叫唤声。 一团白色的小身影从马车处奔过来,细细看去,是一个约莫四岁大的小男孩,穿着一身白衣,兴高采烈的奔了过来,扑到上官若风身边,个子不高,抱住了上官若风的腿。 我心底‘咯吱’一下,凭空的泛着酸。那是别人的儿子,都长得这么大了。我的清儿,你又在哪里…… “浔儿,你慢着些跑,别摔了!”跟在小男孩身后过来的是一个黄衣美妇,她走过来偏头看到了我,面色突地僵了。 - 第五十七章 质问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上官若风俯下身,伸手在那个小男孩的头顶摸了摸,面上带着温而浅的笑,柔声问着:“浔儿可有伤着?” 声音似阳午后光温暖落在树叶上,于地面投射浅浅淡淡的影,说不出的宁静美好。 男孩仰起脸,露出一张同上官若风眉眼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一双宝石般的亮瞳灵动闪烁,清脆的声音:“爹爹,浔儿无碍。” 我怔怔看着眼前一幕,打碎了的浮光掠影,那么的真实。我从未见过上官若风有过这样的表情,从来没有。 我冷冷笑着,父慈、子孝,再往那旁黄衣美妇身上瞥过一眼,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多余的。 我移过目光,看向地上倒着的尸体,均是一剑锁喉,剑痕浅而细,恰当好处的割破致命位置,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遇上的,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场地上,连打斗痕迹都几乎没有。 我走了两步,走近些,突地神色大变。 “啪――” 空气里陡然的一巴掌,黄衣美妇被我一掌掴到地上。 “你干什么!”上官若风愤怒过来拽住我的手,眼底目光锋利如刃。 “娘!”白色的小身影焦急的奔了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人,怒目视我,“你是谁!凭什么打我娘!” “凭什么?”我细细看了看那模样像极了上官若风的小子,嘲讽一笑,“什么时候轮到四岁大的孩子来质问我了?” 上官若风拽着我的手握得紧了些,压低了嗓音,“知道你着急,可也不能乱发脾气。” 我回头看他,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呦,你还知道我着急。” 上官若风眸光微黯。 “尸体旁的兵刃上有唐门特有的陀罗香,冷嘤秋,你怎么解释。”看向摔在地上,捂着脸狼狈起身的人,我神色微冷。 闻言,所有人面色微变。 冷嘤秋从地上站起,小心的搂着自己的儿子,抬眸看向我这边,目光却始终落在上官若风的身上,嘴唇微动,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再加上那一双玲珑似水的眸,和脸上鲜明的巴掌印,看着,倒也楚楚可怜得很。 先说话的倒是那一直看不惯我的尤临,“即便是唐门的人,又与夫……冷夫人有什么关系!” “冷夫人?”我好笑的念着这个称呼。 管家尤昆适时的将他扯后些,低斥道:“这还轮不到你说话!” 我侧眼看过去,正正对上尤临一脸愤愤不平。 鲜有人知道,冷氏出自唐门旁支,如今唐门没落,嫡系全无,冷氏确是最好的掌权者。若不是五年前冷嘤秋趁我与上官若风有隙时爬上了他的床,殇清宫也不会去调查她的情况。 上官若风眉宇间微微蹙着,我看准时期甩开了他拽着我的手,“你的人,你想怎么处置我不参合,但,我也决不能让我的儿子不明不白的失踪。” 我看了看被拽红的手腕,挑了眉:“冷嘤秋,你还没回答我,袭车的黑衣人,怎么会是唐门的?” - 第五十八章 劫走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女子捂着那半脸的微红,却不丝毫不显狼狈。她将背挺得笔直,正色视我,蹙起了细致的柳眉。 “妾身不比夫人常年出门在外,江湖上的事,妾身怎会知晓?” 好一个冷嘤秋,短短一句话,不仅把自己瞥得干净,反而拐着弯的说了我的不是。 我抿唇而笑,凝神看她,我任她在上官堡内做了四年的堡主夫人,竟让她锻炼出了一番镇定自若的主母风范,“冷嘤秋,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你。” 有些话,私底下说是一回事,摆在明面上,当着众人说又是另一回事。在场的众人,面上皆是一片尴尬。 上官若风明显不悦,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带着警告:“你适可而止点。” 我自动忽略掉他的话,继续冲冷嘤秋说着:“你既不愿说,我也不强迫。我不和你绕着弯说话,要知道我若想要弄清楚一件事,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她唇边含笑,“那夫人可要仔细察清楚了。” “这自不必你说。要知道,我若有半分心情不快――”我上下打量她,目光渐渐移到她身边的孩子身上,“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察觉到我的目光,她将身旁的孩子揽得紧了些,面上露着紧张,眼睛看向上官若风处,她身边的孩子一脸的疑惑。 上官若风只是淡淡扫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这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喜欢上官若风中的一点,一般只要我做得不过分,这种口角上的,他向来由着我。 对面女子澄澈的眸子闪过一瞬落寞,眨眼不见。 “爹爹,这个女人欺负娘!”稚嫩的声音清脆极了。 小孩子突然说出的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冲着上官若风说着,眉毛拧得很紧,四岁大的孩子并非无知,他看得出我的故意。 我闻言扬了眉,“倒是个机灵的孩子。” 上官若风侧目看我一眼,沉了脸色,对旁说着:“把上官浔带下去。” 那孩子见自己父亲并不理会他之前的话,双手紧紧抱着冷嘤秋,“谁也别把我带走!我要和娘在一起!谁也不准欺负我娘!” 我皱着眉,倒没想到,被四岁大的孩子嫌弃了。 冷嘤秋见儿子突然紧张,面上出现几分微讶,柔声安慰着,蓦地,面上扬了笑意,她正色看我,“夫人只认为第一批黑衣人与唐门有关,第二批的来的带走大少爷的黑衣人却是殇清宫的,夫人的怒意又从哪来?” 我冷笑,“你的意思,是我劫走了自己的儿子?” - 第五十九章 废物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气氛陡然的变得诡异莫名。黄衣女子脸上笑意温和优雅,玲珑的眸光藏在深深的睫影下,显出波澜不兴的淡定从容。 我在心底冷笑,人家失踪了儿子,你不跟着着急也就罢了,还偏生摆出一副这么平和安稳的笑。 上官若风果然面露愠色,看着她,冷声道:“说清楚。” 冷嘤秋微微一怔,似是没料到上官若风会是这样的反应。“妾身方才听一直护送马车的侍卫说,来的第二批黑衣人个个脸上戴着银色面具,左肩衣服上绣着白色‘月’字。” 我的暗卫? 我侧目看向上官若风,他正巧也看向我,四目相对,俱是疑惑。 我的暗卫,只听我一人令。旁人若要动它,必须是我最亲近的人拿着我的白玉戒号令,而我的白玉戒……早在几个月前一次寒毒发作以后不知所踪。而我,曾怀疑过他…… 不是上官若风拿走我的白玉戒,我的哥哥们也没拿过,那么,是谁能从防范严密的殇清宫盗走我近身的东西还不被察觉? 似是怕我们不相信,冷嘤秋又补上了一句话:“苡翠姑娘也随侍马车,那些黑衣人,她也是看见了的。” 苡翠? 片刻,眼睛里看进一个碧色身影。碧衣女子,容貌妍丽,见了我,神色蓦地大惊,“扑通――”一声响,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 “主子?” 我上下看她,四年未见,倒是懂起规矩来了,我淡淡开口,“受伤了?” 女子一愣,“主子,奴婢……没有受伤。” “没有受伤?”我重复了这句,双目一敛,一道寒芒掠过,“你近身侍候清儿,半步不离。眼下,我的儿子被人掳走,你却相安无事毫发无损?” 她的面色唰的变白,“那不是主子的暗卫……” 眸底神色黯了几层,指尖微微透着凉。 “暗卫?我的暗卫会平白无故抢人带走?” 她怔怔看我,说不出话来。 我面色沉着,“废物。” 苡翠垂低了头。 “你先跟着我,等人找到了再处置你。” 我敛了怒容,看向一旁的上官若风,“若是我殇清宫的人带走了他,我自会给你个交待。那地上躺着的唐门的人,我也不希望你因为包庇而敷衍我。” 深邃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冷淡地看我,“若真是你的人,你会给我什么样的交待?” 我将唇一勾,“自然是堡主想要的交待。” 冰冷的面容微微和缓,幽深如潭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那么,我拭目以待。” - 第六十章 仓惶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空气里透着些微的寒,抬头,茂盛的树上,叶子开始微微泛着红。 不由得感叹,秋天快到了。 这里是枫城。随处可见的,是路旁一株株的枫树。那层层叠叠的叶子,一片一片的在风中摇曳着。晃得人心烦。 儿子失踪的第七天,殇清宫与上官堡一同寻找,得到的消息仍旧只有“人在枫城内”,好似有一张刻意隐瞒的网,每次要将人找到时,在最关键的地方抹去了踪迹。 若是刻意掳人要挟,那人的目的也该出来了。 最怕的就是这样一直兜着圈子,好似在刻意的玩弄。 枫城不大,我与上官若风分开寻找,寻人过程中,也遇上过几次。却不知,找一个四岁大的孩子,竟会这般的困难。 心底绞痛得厉害。 记忆恍惚回到四年前,我与上官若风相敬如“冰”。临盆的时候,上官若风在冷嘤秋那待着,我一次次派人去请他,一次次的被他拒绝回来。心底惨淡如霜,听到孩子第一声哭的时候,即便全身再累再痛,之前阴霾一扫而去,余下的,只有看到孩子时的喜悦。 我的孩子…… 我记得第一次抱他时,连手都在颤抖。那么小的身体,还没有枕头大,浑身绵软,仿若无骨,真怕一不小,就会伤了他。 当我下定决心,离开上官堡的时候,摇篮里的他正睡得沉稳,当时我在想,这么小的孩子,睡着的时候会不会也做着梦? “姐姐,总能找到的。”汐华从我身后给我披上件外衣,安慰道。 “是呀主子,少爷聪慧,即便遇险也能――哎呀,汐华姑娘,你扯我袖子干什么?” 我皱了皱眉,看向眼前的碧衣女子,“四年不见,你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倒也没变。” 苡翠低了头,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心里更加不快。我怏怏转身,往下一个街口走去,指望着能打听到些关于清儿的消息。 一团灰色的小身影急急地从临近的巷子里冲了出来,与没看路的我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细嫩的嗓音,带着惊慌和失措。 是个一身灰的小女孩,头发上、脸上、衣服上,没一处是干净的。独独那一双眼睛,黑珍珠似的含露欲溢,灵动可爱,莫名的惹人怜惜。 “往后走路看着点,小心别摔着了。” 话刚出口,连我自己也愣了愣,是不是做了母亲,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也总会忍不住关心? 小女孩似有急事,站稳后,仓惶的又跑远了。 身后,汐华掩着嘴巴假意咳嗽一声,“姐姐,你腰上的玉佩是不是不见了。” “……” - 第六十一章 卡了,这章没章节名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不小心竟让个丁点大的小丫头钻了空子。若是寻常物事也就罢了,可偏偏是那块天气转凉之后我便不得不随身带着的暖玉。 头有些晕眩,我扶额,“那孩子跑不了多远,我们分头到附近找找,顺带打听清儿的下落。” 汐华见状连忙过来扶住我,面上是一片担忧之色,“姐姐,你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先回客栈吧,我和苡翠去找就行。” “无妨。”我脱开她的手,“总要亲自找才安心,不然即便在那休息了也心神不宁的。” 她轻叹口气,自知劝不动我,索性就由着我去,“姐姐,别寻得太晚,入夜之前怎么样也得回来。” “嗯。”我应了声,转身便要走入下一条街。 “姐姐――” 我止了脚步回头,“怎么?” 她抿了抿唇,面上更是忧切,“姐姐,你已经连着七日没有喝药了。” “我今日早些回来就是。” 将头转回的那瞬,眼角瞥见女子眼里凝眸微暗。 ==(写到这里,我卡文了,卡了好久好久,还是不知道怎么写下去,所以,这里是过渡的分割线。)== 我幻想过很多次见着儿子时的情景,设想过很多句见着儿子时开口与他说的第一句话。但真正遇到的时候,却又是那么的不同。 午时刚过,我在街上走着。 道路左侧拐口处传来阵阵吵闹。大人的怒骂和小孩的哭声,加上人群的指责。 话里的意思是小孩背着家中大人偷溜出家在酒楼吃喝,吃饱喝足却无钱付账。 我皱了皱眉,这种事情,若按以往,我不会去多看一眼。却偏偏耳力甚好,传入耳里那娇嫩的哭声却是有些熟悉,倒像是先前顺手走了我玉佩的那女孩的声音。 “我们付了钱的!真的付了钱的!”细嫩的嗓音带着哭腔,话里隐隐藏着几分急切。 “现在的小孩怎么一口一个谎,早知道你们付不了钱,在看你们那身脏衣服时,就不该让你们进店!”大人的口气甚怒。 手里有了我的玉佩还能没钱付账? 我转身往那声源处看去―― 只消一眼,便愣在了原地。 ========================================== 卡得精力交瘁的一章・・・有史以来最不通顺的一章。我是不是变蠢了・・・求评论推荐收藏安慰…… - 第六十二章 家教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转身一瞬,视线穿过人群缝隙,恰巧对上人群中心同样将视线瞥过来的眼。 四目相对,均是无意,视线相撞的那刹,仿若天旋地转,四处的喧嚣都在那一刻静下来。 疑惑,不置信,再到震惊和欣喜。 我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双眼,那双眼也一瞬不瞬的看着我。 深黑如墨般的瞳,漆黑明亮。 那是属于一个男孩的眼睛,那双眼睛就这么静静看着我,眼底波澜不兴,平平静静的。 男孩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衣袖、衣摆上染上了很大一片的灰。头发散乱着,风一吹,头发轻轻扬着,晃得我的心里隐隐作痛。 好不容易才晃过神来。 这是座装饰气派的酒楼门口。店小二叉着腰骂着,唾沫星子肆意喷出:“哪里跑出来的两个小贱蹄子,毛还没长齐就来骗吃骗喝!大了还得了?!” “我们付过帐的!好大一颗珠子!”一旁也是全身脏兮兮的女孩大声辩解着,似是紧张,她的手紧紧拽着身旁男孩子的衣袖。 “拿弹珠付账!你这野丫头当我好戏弄?”店小二恼极,伸手就对着女孩一推。 女孩被这一推,摔倒在地上。奇怪的是,男孩子仍旧好好站着,女孩子紧拽着男孩衣袖的手不知道怎么就从男孩衣袖上滑了出去。 小二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男孩,突地乐呵一笑,“野孩子这身衣服不错,打哪偷的?” 男孩面无表情,没有理睬他,眼睛依旧望着我这边。 小二见被小孩子无视,火气立马涌上,“难怪是野孩子,没有半点家教!” 这句话,我听得心里浑不是滋味。这句话,也让男孩微微皱了皱眉,目里寒芒一现,沉着的声音,“嘴巴放干净点!” 明明是个孩子,这话说出来,竟有一番慑人的气势。 店小二一愣,勃然大怒,“野孩子还犟嘴?我替你爹娘好好教训你!” 说着,伸手就往孩子头顶上招呼―― 心似被突然提起,紧张而压抑,脱口而出:“住手!” 小二的动作被我声音打断,转头看过来,一脸不耐烦,“这年头还兴多管闲事的。” 我没理会他,视线从男孩脸上移到他的手上,男孩察觉到我的目光,将手往身后缩了缩。心底突然一阵寒凉,男孩动作虽然快,但该看到的,我还是看到了。 在小二伸手像男孩头顶打去时,男孩五指微弯,手指成爪,暗里运力。我若当时晚出声半秒,那店小二轻则手臂脱臼,重则断手。 这功夫,分明就是……一瞬间,仿佛知道了些什么,指尖渐凉。 - 第六十三章 戒备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小二还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斜了我一眼,“我教训两个吃霸王餐的野孩子,姑娘莫不是心肠好要替这两个孩子把帐结了?” “这孩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沉着脸,说不出此刻心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刚刚男孩的举动……竟会这么阴狠。怎么会像是一个小孩该有的举动? 我走到男孩身前,静静看他。身上虽然脏乱,但脸上却是脏污甚少。这一张脸,并不太像上官若风,却是隐隐有几分我的容貌,眉宇间却又与我几个哥哥有几分相似。 我看着他,他也一直注视着我。 没有动作,没有言语,就这么看着,心,微微慌了。 倒是那个小女孩见了我,不顾身上疼痛,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张开了手挡在男孩和我之间,把男孩护在后面,对着我的一张小脸,即使脏得看不清面容,也能清楚看出脸上红了一层,脆嫩嫩的声音:“你的东西是我偷的,不干他的事!” 我皱了眉,倒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一旁的小二幸灾乐祸,“就知道这两个野孩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到处又偷又骗的!也不知道爹娘是怎么管教的――” “闭上你的狗嘴!”我闻言怒喝,扬手扔了块玉牌过去。 小二接过玉牌,定睛看了一眼,蓦地脸色大变,连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四……四……” 这家酒楼,偏巧不巧招牌上摆了殇清宫的记号。 “我说,闭嘴。”我冷冷说着,目光越过女孩,停留在男孩身上。 小二禁了声,小心的站在一旁。 女孩见到小二的反应,便更加紧张了,双手仍旧固执的张开着挡在我和男孩面前,微微偏了头,悄声朝身后说,“不干你的事,我挡着,你快些逃!” 男孩一动不动,抬着头,望着我。 女孩见男孩没有反应,焦急得跺了脚,“你怎么还不走!不然他们把我们两个抓起来,就再也走不掉了!” 男孩仍旧不动,女孩急得咬了咬唇,面上却仍旧是一脸戒备的望着我。 我扬了眉,看了这满身脏乱的女孩一眼,带了几分调侃的兴致,“你们两个,走是肯定走不掉的。” 女孩面色一紧,身子绷紧,往后退了一小步,怯生生的,“我……把东西还给你,你……让我们走。” 我佯作沉了脸色,语声微冷,“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你便是还给我,我也还是不能让你们离开。” - 第六十四章 娘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一身脏乱,看不清面容的小女孩拧起了同样掩入脏污里的黑色的眉,状着胆子上前一步,大有一激动就要冲上来咬我一口的意思:“为什么!” 我挑眸看像她的身后,说得风轻云淡:“没有为什么。” “你――”女孩恼羞成怒。 她的身后,男孩拍了拍她的肩,将她张开着的手放落下,人从女孩身后走出来,直接走到我的面前。 女孩一愣,急着就要去拉他―― “娘。” 空气里,男孩静静的一个字。 女孩的手僵在半空中。 似绷得紧紧的琴弦被蓦地一划,发出“铮――”的一声响。我的心也如琴弦一般,在这一声喊后,颤抖得厉害。 我整整四年没有与他见面,四年内,我没有做到过一个母亲该做到的任何一件事。 他今年四岁,又是怎么认出的我? 我定定看着他,心底震惊得厉害。 清儿,我的孩子…… 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蹲下身,与他平视。近在眼前的孩子,脸上有些许污色,一双深眸,漆黑如深潭,却有波澜一闪,一瞬即逝。他静静看我,目光在我脸上流连着,似是要把我的容貌映到自己骨子里。 见我再无动作,他似是有些紧张,悄悄握紧了袖口,带着几分的迟疑,张了张口,“你……身上的寒症,好些了吗?” 强装来的镇定,顷刻间倒塌。 下一刻,再无思考的紧紧的抱住了他。 小巧的身子经骨极奇仿若无骨,上好细水云锦的衣料,即使蒙尘,也不掩舒适的熨帖,几乎不能自控的将头微微靠近他的颈项,紧紧抱着他,便不想再松开。 多少次的盼望期待,多少回的担心忍耐,一连几日的紧张,整整四年的牵挂。当初那抱在臂弯不满周岁的婴儿,如今已长成能走能言能武的四岁孩童,时光荏苒,四年光阴,仿若隔世。 如今,终于被我真实的抱在怀中,身体相触传来温暖的体温,几乎牵起内心深处,最为隐秘最为隐秘的哀伤。 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我的。 “清儿。” (开学了・・・看到这学期的课表・・・心情嘛・・・嗯・・) - 第六十五章 不着痕迹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身体与身体的相贴,体温与体温的相触,发丝与发丝的相绕,连呼吸也近于咫尺。我紧紧抱着他,不愿意松开,慢慢的,目中酸涩,眼眶微微湿了。(第一句话怎么写出来这么怪异,有点像那啥,咳咳,你们懂的= =) 好久,怀里抱着的人才开始说话。 “娘……”话里带了几分的犹豫和尴尬,“我身上脏。” “不脏,一点也不脏,娘亲的清儿永远是最干净的。”这话说出来,竟连声音也在微微发抖,我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俯首埋在他肩窝里的眼睛闭了闭,努力将还未流出来的泪水再逼回去。 手掌抚过他的背,温温热热的,指尖抚过慢慢溢出的湿润感。 怀里的身躯突地一下绷紧了些。 我神色一凛,心底微悸。 “姐姐!” “主子!” 两道声音同时在我身旁响起。 我敛了神色,收回抱着孩子的手,手指不着痕迹的掩入袖底,目光在孩子脸上停留片刻,站起身来。 四周众人神色各异。 那对我一脸防备的小姑娘,此刻眼睛呆呆望着我,一脸惊讶。店小二的眼里透着恐慌。汐华见我找着了儿子,目里的担心少了不少,朝我会心一笑。 苡翠直接朝清儿看去,愣了一下,“少爷,您从哪弄来的一身脏?” 我瞪了她一眼。 苡翠连急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我瞥目向店小二,冷了声音,“拿来。” 小二一怔,一脸莫名,小心的问:“您要什么?” “珠子!清儿付账时用的珠子!”我还未开口,一边的小女孩已经抢先喊了出声。 一双玲珑般晶莹的眸子,带了几分倔强的味儿。我挑眉,倒是个伶俐聪明的姑娘。 小二面色微泛着难色,眼神闪烁着,踟蹰了一下,说着:“这饭钱的事,小的做不了主,从来就没有付了帐还要回钱的道理……” “哦?刚刚不是还说两个孩子没有付账?”嘴角划出一抹讽意,话锋陡然一转,“我的儿子在这店用餐还用得着花钱?” 话里,俱是咄咄逼人。 小二面色一白,犹豫着,连着声音也期期艾艾,“这事,小的真做不了主,楼上那位……” 眼里蓦地冰凉,纷繁的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敛了怒色,抬头―― 同一时间酒楼第三层开了窗门,一片红色衣袖翩飞一现。 我皱了眉。 ==================== 看到收藏跌了几个,我很伤感・・・ 看文的亲,对文有什么意见能在留言里指出来吗? - 第六十六章 邪魅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鲜艳的红色如浮光掠影般的一现,不用猜测那是谁,心底最深处的感应,同一瞬,脑海闪过一张熟悉的脸,红衣男子,凤目微挑,勾唇一笑,一时间,俊美邪魅得不可方物。 我第一时间变了脸色。 转头看向汐华,脱口而出:“汐华,你马上回客栈!” 汐华一愣,见我发作突然,面上俱是疑惑,“姐姐?出什么事了么?” 还未及我开口,身后已有声音传来:“小姐,二公子有请。” 我闻言,背脊僵了僵。 出门在外,唤我“小姐”的,数来数去也只有那么几个人。 转身回头,站在我面前的毫不意外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子。见我回头看他,他朝我颔首微礼。 这是我二哥的近侍。 我抿了抿唇,下意识的移开些步子遮住身后汐华的身形。 男子抬眸,微一侧目。 蓦地,眼中光芒一现,立即转身―― “随花!”我着急挡住他,心下如乱麻交错,繁杂恼人。 随花皱了眉,脸色沉着:“小姐应该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我努力使自己面上不露出紧张,顾忌到三楼那人绝佳的耳力,放轻了声音:“不要告诉他。” “小姐认为可能吗?”冰冷冷的声音,如锋利的刀刃突然乍现,让人猛地一个激灵。 他越过我,径直向酒楼内走去。 我心下一凉。 “姐姐?”汐华仍是一脸莫名。 “什么也不要问,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客栈,我处理些事情就回来。”仰首看了那大开的窗户一眼,我深吸了口气,同样向酒楼内走去。 ==== 空气里溢着醇美的酒香和纷杂的脂粉味儿,女人们的娇吟,男子的轻笑,俱从红丝细帘后的贵妃榻上传来。 我拧着眉挑开那曾帘,看入一榻的狼藉。 三个女人,衣裳半露,内里肌肤若隐若现,正以不同的姿态往那斜靠着榻背躺着的男人身上挤去。 每次要碰上那个男人,都被男人巧妙的挥袖隔空拂开,然后又毫不甘心地凑上去,再被拂开。 男子穿着一身的红,未束发,一头青丝直泻而下,亮如飞瀑。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闭着,细长的睫毛掩下,嘴角浮着微微的弧度。 俊美无俦的五官,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目光。 - 第六十七章 血腥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男子穿着一身的红,未束发,一头青丝直泻而下,亮如飞瀑。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闭着,细长的睫毛掩下,嘴角浮着微微的弧度。 俊美无俦的五官,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目光。 明明是鲜艳刺目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是极其合适。 “你倒是闲得慌。”上前两步,摆着一脸的不赖烦,我说:“叫我来干什么?” 男子闻言睁眼,一双凤目微微挑起,转掠之间艳光绝色。 妖孽!我在心底咬牙切齿。 南宫汲花做了个手势,示意身边三个女人出去。人仍是斜斜靠着榻背,待那几个女人走出这层楼,他睨我一眼,风轻云淡:“打哪弄来的血腥味?” 掩在袖底的手微微一缩。 目光遽冷,“这话,当是我问你。” 男子闻言一笑,“你手上沾的血腥,我又如何清楚?” “别和我装糊涂,我儿子背后的伤,你敢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五指紧握成拳,若不是先前抱住清儿,那一身玄色的衣服,有了伤、流了血,根本就完全辨认不出来。 “你怀疑是我下的手?”狭长凤目眯起,透出丝丝冷光。 “不然你怎么突然出现在枫城。” “愚蠢!” 毫不掩饰的骂出两个字,他瞥我一眼,“你认为我伤了自己的亲侄子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闻言一怔。转念一想,换了话题,“你既然知道我儿子在下头,还派人为难?” 男子皱眉,从塌上坐直了身子,“你是专程来同我吵架的?” “汐月哪敢。惹了二哥,到头来吃苦头的可是我。”我寻了张椅子坐下,顺手捏了块桌上碟子里摆着的糕点送进嘴里,目光瞥过站在一旁的随花,看这情况,他还没把那事告诉南宫汲花。 “呵,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他继续斜着靠到塌背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我低眸拍了拍手上糕点的碎屑,“诚然,我的优点中,自知之明还排得挺靠前。” “打哪儿学来的这盲目自信?”他侧目看着我,虽是笑着的,眼眸内的神情却是飘忽难捉。 粼粼目光在我身上打着转,那笑里,似是还藏着些别的什么东西。我被这么看得浑身不自在。 - 第六十八章 凌厉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红衣男子,凤眼微挑,斜靠在榻上,朝我伸出了手。华丽丽的天丝软水细云锦 ,华丽丽的鲜艳高贵一片红,修长白皙的手,随意一摊,动作之间,是从小养成的优雅尊贵习性,说话也是能简则简:“东西?” 语调微微向上挑,明明是个问句,却从他口里说出来,却是极为肯定。 若不是打小喜欢跟在他身边,这突然转了话题还语意不明不清的两个字,倒真能让我愣上好一阵。 我从袖里拿出苏流觞给的那柄折扇,朝他扔了过去。 半空中,扇坠的光泽划过一道姣好的弧线,却是直直朝着他的面门打去。 南宫汲花眯了眯眼,嘴角滑出丝笑意。 手甫一动,眨眼间,手里已经多了另一柄折扇。 我扔过去的折扇在离他还有一寸处生生被截下,绕着他手里的扇子于半空转了个圈,落在了地上。 而那柄扇子原来系着玉坠的绳子,已不知什么时候断开,断口如刀削般齐整。 “高估你了。”南宫汲花把玩着手里的玉坠,睨我一眼,“找那苏流觞要块玉佩而已,本以为一天两天便能办好的事,你整整拖了三个月?” 我不作声,目光落在地上的扇子上,恍惚间眼前闪现苏流觞持扇温润浅笑,莫名的有一阵失落。 “还差点卷进他们苏家的内斗?还差点把殇清宫也牵扯进去?”声音温柔无害,话里,却是句句斥责。 我回过神来,抬头看他,男子嘴角笑意中暗含凌厉。 抿了抿唇,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在利益之前,什么时候才会有人真正为我想想? 看入眼里的红色,刺眼的很。小时候被母亲和大哥强要求者学着各种东西,那时他还会心疼安慰我几句。越大些了,那些关心便渐渐淡了。 从五年前我的婚事,到如今。 兄妹四人中,与我走得最近的二哥,却与我越发疏离了。 心底牵起微凉,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的,“若没什么事,我先回了。” 刚一转身―― “听随花说,你新认了个妹妹?”男子悠悠出口。 背脊陡然一僵。 - 第六十九章 亏心事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转身,看进一双深黑冰凉的眼眸,那眸里再无半分笑意,睨着我,静若明渊。 左手掩在袖底的大拇指下意识的靠着食指动了动。 男子剑眉微挑,目光在我手上停留一瞬,“莫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手朝后缩了缩,这打小养成的坏习惯,他最清楚不过。 不过……不大对劲? 若他知道了那事,现在不会心平气和的同我说这些话。我看了一旁的随花一眼,黑衣男子,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蓦地心下了然。 见我半晌没说话,南宫汲花皱了皱眉,“你应当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我在路旁救了个姑娘,认她为妹妹,按着自家的姓氏和辈分为她取名叫汐华。这事不管是上官若风还是我三位兄长,乍一知道这事,都会是不赞同的。 且不说女子来历如何,被我这么弄下来。我三个哥哥平白多了个妹妹,上官若风平白多了个喊他做“姐夫”的人。 怎么想都……别扭。 可若再让我的二哥知道汐华是谁,保不准会气得扒去我一层皮。 静默片刻,我垂了眼帘,“我有分寸,你不要管。” 他淡淡看我,也不多说。 换了个姿势靠着榻背,闲闲说着:“过来,我给你号号脉。” 我闻言便移步过去,刚走几步,突地想起些什么,脚步滞在那里,再也不敢上前一分。 见我神色有异,狭长的凤目眯了眯,重复一句:“过来。” “嗯……清儿还在客栈等着我,我先回――” “过来!”这一声,隐有愠色。 我心底一慌,脚下后退两步。 南宫汲花已有几分不赖烦,“随花,把她架过来。” 黑色的身影倏地到了我的面前,略低头,“属下得罪了。”话毕,扬手向我―― “放肆!”我拂袖甩开他,脚下却是一个踉跄。 未及站稳,眼帘之中只见红袖一扬,下一瞬,似有巨大吸力将我整个人往前牵去。再站定时,人已经到了榻前,腕上一沉。 - 第七十章 关心则乱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手腕被只手制着。脉上搭着男子温热的手指,腕背被男子的折扇死死压着。再无半点可逃脱挣扎的机会。 心底慌乱着。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着男子脸色慢慢沉下来。 那双眼睛微微眯起,斜斜勾起的唇角,似一抹淡淡的笑,温润的声音,似暖春的和风,迤逦勾人,“好,真好。” 我心下一紧。 按着脉门的手指微微一松,我立即迅速收手。 我动作快,对方动作更快,空气中转力的折扇用力一打。 “啪、啪、啪――” 连着三下,招招用力,毫不留情。 我后退几步,捂着红肿的手背,拧着眉,“痛!” “痛了活该!你欠打!” 南宫汲花走下了塌,眼眸中的深沉凝聚成乌云,他自上而下审视着我,“多久没吃药了?” 手背疼得烧热烧热的,我后退一小步,连着声音也弱了下来,“……三、四天。” 男子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嘴角勾着,重复着我的话:“三、四天?” 我头皮一麻,小心觑他,“嗯……或者,是……五天?” 他上前一步,唇边带笑,“五天?” 这笑让我浑身一个激灵,映着头皮脱口而出,“七、八天!” “哦,七、八天。”这回,笑意更甚,凤目微挑,面容风流迷人,眸光却异常地静睿清冷。 我尝试着解释:“之前清儿失踪,我担心不过,所以……” “所以连喝药也没了心情,干脆不喝?”他冷冷看我,目里含刃,“你若想死,没人拦你!白绫、鸩酒、匕首、千中死法我都能为你想出来!还能顺带给你弄副棺材,弄到他上官堡祖坟里去!” 我浑身一震,没料到他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更没料到他会突然说出这番话。 “我担心我的儿子这有错?” “四年都没管过他,现在就又担心了?” 一针见血。 我愣在原地,这份指责,已经不是一两个人对我说过了。 往日的酸涩苦楚一齐涌上。嘴角微牵,下意识的轻轻拉了拉他的袖脚,“二哥,我……” 那目光清冷幽静,瞥过袖脚的牵扯,最后落在在我的脸上,审视良久后,他摇摇头,语速换缓:“不是故意要说你什么,从小我就告诉过你,做任何事,首先都得想想后果。” “我只是担心……”这话,说出来竟有几分哽咽。 他叹了口气,“关心则乱。” - 第七十一章 蹊跷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关心则乱。 这话,不久之前也听汐华说过。心底惦记得越紧,思念得越深,一遇上相关的事故,总会最先方寸先失。 我闭了闭眼,咽下才涌上的苦楚心酸。 南宫汲花的手在我的肩膀拍了拍,带着几分安慰性质的,柔声一唤,“四儿。” 我拧起了眉,“说了好多次,不要这么叫我!难听!” 风华绝美的面容展颜一笑,他斜着身子睨眼看我,“你若有那本事赶在老三之前从母亲肚子里蹦出来,我也不介意唤你一声‘三儿’。” !!! 我白了他一眼,自知再这么计较下去,吃亏的还是我。 我敛了敛神,“药我回去就吃,清儿后背有伤,我真得过去看看。” 他静静看我,目光一瞬如秋水横波,一瞬又似琉璃般清冽生冷。 “你真不觉得蹊跷?” 冷不防的这一句,我抬头,双目迎上他微微睨起的眼眸,“什么意思?” “无故失踪,旁人身上毫发无损。寻了几天都未曾找到,为何就偏偏让你恰恰撞上?四年未与你见面,即便从小看过你的画像认得出你,却又能主动开口心甘情愿唤你一声‘娘’?” 我面色一白。 按了按额角,恍惚间明白几分,却不敢接着往下想。 他眉目间幽暗不定,“这小子,别看年纪小,心思百转却像极了上官若风。” 我皱眉,“你这是什么话!” “你与上官堡的家事我不便参合,我就劝你两句:一,多留意你儿子。二,”顿了顿,“凡事别太计较,一场矛盾闹了四年,也该消停了。” 我抿了抿唇,不做声。 过去的事,若真那么容易放下,我又怎么会对我的儿子不管不顾,离开他上官堡整整四年。 “哥。” “嗯?” “有时候我觉得,我就不应该嫁给他。”思绪飘向远方,话里,连声音也是轻飘飘的。 过了许久,我恍惚听到一声长长而又倦淡的叹息。 我迎上他的目光,男子琉璃般的眸子里,隐现几分担忧。 “别想那么多,该过的还是好好过。” - 第七十二章 无力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回到客栈,天已经完全黑了。 房内满是浓郁的药味,我手撑着额头坐在桌边,浑身虚弱无力冒着冷汗。 不过断药七八天,再喝的时候药劲竟然这么大。 清儿坐在我身边,漆黑的眸子,波光微闪。 我侧目看他,温柔笑出来,“清儿想说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看我,递过来一块玉佩。 还未及触摸,就已经感觉到玉佩发出的阵阵暖意,这正好是先前被那小丫头偷去的那块。 玉上颜色绿得发黑,深如墨染。期间细细雕刻着精致美妙的图案,最边的角上有一个小小的“月”字。那是我新婚时,三哥连着数日不眠不休,把一张可容三人躺的暖玉床生生肢解开,寻出了里头最暖最好的那一块,亲自雕琢制作的,给我的新婚礼物。 我接过玉佩,放进手心里。层层暖意顺着皮肤血脉,于全身流走,寒意渐渐消退。 “你们在酒楼付账时,有这块好不容易‘偷’来的玉佩不用,反而用了自己身上的东西?”我挑眉看他,目光切切,“可别告诉我,对这块玉佩,你们只是单纯喜欢。” “这玉佩,我见过。” 孩子脆嫩的声音,说出来的语气却是平平静静的。 我疑惑,我离开他整整四年,四年内,我的玉佩从不离身,他哪来的记性记得这块玉佩? “父亲的书房里,有您的画像,画像上面,有这块玉。” 简单的解释,不多半句,不少半句。 隐隐透着疏离与隔阂。 “所以,你知道这是我的东西,宁愿被人指责,也绝不拿这样东西去付饭钱?” 我定定看他,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他微微将头低着,烛光打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翳。 我忍不住伸手抱他,他却身子一偏,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心底一沉。 我叹了口气。 “清儿,你怪娘吗?” 他抿着唇不说话。 我整整四年对他不管不顾,没尽过做母亲的一份责任。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的说话,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走路,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也不知道他生病过几次,更不知道他有没有被他父亲的那房小妾欺凌…… 当然,除了上官若风书房里我的画像,他的记忆里,也没有我。 原本该是最熟悉的,却因为我四年前的执意,如今碰了面,却比陌生人相见还尴尬。 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心底隐隐作痛。 我这一生,依着自己的脾气一意孤行做过许多事,惹怒过很多人,却惟独,只对不起他一个。 - 第七十三章 美人荧荧兮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昨日的药劲特别大,昨日竟一觉睡到今天傍晚,客栈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下楼,首先听到的是小姑娘的一阵清脆的笑声。声音清亮,便像是雨滴滴落在青铜雕塑上,“叮铃”一响,然后又绽出几束水花来。 客栈靠门不远的桌子,汐华和苡翠坐在一旁,身边跟着两个孩子,其中,小女孩手舞足蹈,活跃得厉害。 “姐姐,你怎么下来了?你身子不舒服,我让小二把饭菜送上楼去?”汐华起身迎我。 我在空坐上落座,“无妨,我已经下来了。” 客栈一楼,人来人往,不是雅间,倒也有些新奇。 “上官夫人……”细细糯糯的声音,比起之前的多了几分含蓄和紧张。 “上官夫人?”我挑了眉看过去,扬唇一笑,“倒是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唤我。” 女孩略低了头,脸微微红了,“清儿姓上官,您是他母亲,我猜想,应该是这么称呼的。” 洗干净一身泥污、换了满身狼狈的女孩子,有一张清秀素净的面容,鼻梁小巧,唇如朱点,尤为那眼睛,似水汽朦胧掩下,饱含的晶莹剔透。 看着很舒服,莫名的想要亲近。 “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含笑看她,放柔了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我娘叫我阿荧。”她这才抬起头,话说到一半似是想起什么,连忙补充,“不是萤火虫的萤,是带火字底的那个,我娘说了,我的名字出自一句诗,叫……嗯……叫……”半晌没想出来,她不好意思的摸头笑了笑。 “可是‘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我侧目看她。 女孩眼里光亮一闪,兴奋的拍手,“对,就是这个!上官夫人,您学问真好!这句话,我娘若不是找了说书先生拿纸抄下,也时常不记得是怎么说的。” 约莫,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罢。我淡淡看着女孩儿眉开眼笑,举止之间虽无规矩,但却透出大家出生的孩子没有的率真随性。 自由自在的,笑容喜怒都摆在脸上。 反观坐在她身旁的清儿,从我落座到现在,坐在一旁端正规矩,席间,连话也不说。平日里,也摆着一副严谨的模样。 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哪像一个四岁大的孩子,我的儿子怎么被他爹养出了这么一副性子? 这个阿荧,倒是个讨喜的丫头。 我笑着,“阿荧,你爹娘有你,一定很幸福。” 女孩脸上微微一愣,身子微微僵了下,扬了笑,“若说幸福,清儿才是最幸福的,有爹又有娘。嗯……不像我,只有娘亲。” 我诧异看她,连清儿也将目光移了过去。 “上官夫人,嗯……那天,我和清儿身无分文,所以才……”阿荧低头细声说着,悄悄在桌下扯了清儿的衣袖。 她是在解释那日窃我玉佩的事。 目光游移在两个孩子身上,暗暗的心里下了决定。 - 第七十四章 偷窃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女孩儿低头垂眸,细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脸上渐渐的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没有钱就去抢别人的,你就不怕危险?被人当场捉住了怎么办?”我看着她,忍不住苛责,却最终化为轻轻一叹,“你离家这么久,家中的母亲是会担心的。” 与此同时,清儿抬头看我一眼,只是一瞬,便将目光移到别处。 心底一顿,似突然承了重物,堵得慌,闷得很。 这孩子,什么时候才会同我没有隔阂。 “我娘亲知道我来城里玩,不会多想的。”阿荧抬头,脸上挂着一如如既往的笑。“再说,我很早就学会怎么顺手拿人家东西了,从来没被人捉住过。” 我皱眉,“你……还特意学了怎么偷东西?” 似也是意识到偷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阿荧不好意思的扯着自己的袖子,露出腼腆的笑,“嗯……我家里穷,没有爹也没有其他亲戚,母亲一个人担心养不活我,就告诉我怎么偷东西。”然后,又怕我多想,补充了,“娘亲告诉我,只能偷有钱人的东西,平常人家的东西我是不动的!” 我牵了牵嘴角,以手扶额,“你娘教你偷东西?” “我娘没别的本事,就顺手牵羊这种活比较精,我娘说,她以前就是偷东西被我爹当场捉住,才认识我爹的。”女孩嘻嘻笑着,目里闪着晶莹的光,好似在述说着一间极为伟大的事。 这阿荧的娘亲,也委实……那个了点。 连着清儿眉宇间也有了几分沉色。 若说这两个孩子相识,倒也是桩巧事。 听汐华后来告诉我,清儿被劫,重伤逃脱,正好被阿荧看见。阿荧热心,立马帮助清儿逃离险境,两个孩子身无分文,然后就遇到了我们后来的事。 这故事,我是不信的。能轻易将人掳走,又怎么会轻易让人逃脱? 各种缘由,我迟早会弄明白。倒是这两个孩子,一冷一热,截然不同的性格,却奇迹般的相处得来。 虽然受家境影响认识方面有些欠缺,但难得心热直爽,清儿与她在一起,反倒能改改那持重的性子。 “阿荧,你喜欢清儿吗?” ========== 绝对不是要打什么童养媳的注意~~绝对不是~~~~~ 话说,这两章都木有出现成年的男人,这不符合言情小说风格!SO,下章会出现一个男人,和女主有关系的男人,在前文都木有出现的男人。 汐月:为下章出现的男人拉票~~求推荐收藏留言~~~~ - 第七十五章 伴读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筷子与碗相触,竟然发出“咯吱――”一声响。 我偏头看去,清儿不慌不忙的扶正了碗筷,眼神里却有微光闪烁。 “喜欢呀。我喜欢清儿,也喜欢上官夫人,还喜欢汐华姐姐和苡翠姐姐。”阿荧笑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挑眉。 “过些日子清儿就要回家,阿荧跟着一块去好不好?” 我的儿子掩嘴清咳了一声,瞪了我一眼,面上似有薄红,却又很快的消退下去。 那瞪着我的目光似在嗔怪。 我心中暗笑,清儿年纪虽小,但生在上官堡这种世族大家,有些东西倒比其他同年龄的只晓得早,只可惜,有些东西,可能就那么一不留神想偏了去。 阿荧被我这么一问,先是一愣,然后是欢喜,“能和清儿一直在一起玩?好呀好呀,我跟你们一块去。” 蓦地又是笑容一滞,面上布满失落,“不行不行,我要是和你们去了,娘一个人在家,会担心的。” 我笑,“可以把你娘一起带去。你和你娘一起住进清儿家,你既可以天天同清儿在一块儿玩耍,还可以天天和你娘在一起。” 女孩的眼里眸光一亮,“可以这样?” 我抿了一口茶,“自然可以。” “可是……我和我娘住进清儿家,没钱付房租。嗯……况且,我和我娘有两个人,就这样打扰你们多不好呀。”女孩抿着唇,眸里黯了一层似是蒙上了些许薄雾。 这丫头看似直爽倒也心细。 “不打扰的,也不用付房租,相反,还能供你们母女免费吃住。” 阿荧一怔,踟蹰片刻,说:“我娘说,世上没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 性子直爽,心细,关键时候还谨慎小心。我露出更多的的赞许之色。 “阿荧,清儿缺一名伴读。” “伴读?”阿荧疑惑看我,“上官夫人是想要我做清儿的伴读?” “难得你与清儿投缘,清儿也缺个一直伴他读书玩耍的人。你若愿意,我便派人把你与你母亲一同接近清儿家去,供你们吃住,每个月还能按伴读的价给你们例钱。” “还有钱?”女孩的眼睛睁得大了些。 我眯了眯眼,“按每日一两算,一个月算作三十天,每月给三十两。若逢上中秋、过年等喜庆日子,例钱加倍。” “一两银子就够我和我娘吃肉一个月了。一个月竟然有三十两这么多!”女孩的眼里放着光亮。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抬起袖子在嘴上随意一擦,“嗯……我要和娘商量商量,这比偷东西得来的钱多多了。” “我明日和清儿送你回家,你帮助过清儿,我们是一定要登门答谢的。做伴读的事你娘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我低眸看她,没有留意客栈门口进出的身影,四面嘈杂,恍惚听到了句熟悉的声音,却也没有在意,只是佯怒看着阿荧,故意恐吓,“不要再偷,你是女孩子,平日里也该注意些。若被警惕些的人当场捉住,转手卖给人贩子了怎么办?” “没事没事,我技术很高的。”阿荧咧嘴笑着,突地目中狡黠一现,“门口进来了两只肥羊,上官夫人,我给你看看我的本事――” 说着一溜烟的从椅子上跳起往门口跑去。 我一愣,惊讶之间目光跟着她的身形,却见那小小的身影快速越过一个黑色身影,却蓦地被一股暗劲扯了回去。 电光火石之间,细细的双手被捉住往后一拧―― 我着急出声,“慢着!” --------- 话说・・有木有发现这章字数变多了・・ - 第七十六章 这是你爹吗?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黑底暗绣金丝云纹的袖子里出来的是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听到突然的声音,手上动作一顿。 心悸未平,若方才晚出声半会儿,阿荧的那双手可就要废了。 我从座上起身,看向那人,面上浅笑,“只是孩子的玩笑罢了。” 那只手松了。 阿荧吃亏,飞快跑了过来,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我叹了口气,迎上跟在阿荧身后走过来的人。 乌玉冠,黑底镶金丝云纹衣,明明是暗沉的颜色,在他身上,却偏生有了分夺目的感觉。男子眉目英挺,线条镂刻竟如刀削细刻般精致沉稳。深目薄唇,不怒自威。 从小养成的世族大家掌权者的气质,一路走来,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压迫感,再加上身后跟着的同样一身黑衣装扮面无表情的侍卫,衬托之下,气场更加强大。 我看了,只觉得自己不自觉的就要低头下去。 真是……好巧。 阿荧口中的“肥羊”,偏巧不巧就是我那离家四年的大哥,我打小便见了就怕,遇上就躲的殇清宫的大宫主,兼南宫一族的现任宗长,殇清宫完完全全的真正主人,南宫淩风。 上次见他是什么情况来着?我被二哥弄得一身的伤,他沉着脸当着我的面把二哥外衣脱了用铁链吊起来,狠抽了二哥一顿鞭子,打完了还不算完,直接把一身鞭痕血染的二哥扔进水池里。 啧啧,虽然不是打在我身上,可那情形,想起来都后怕。 二哥自那回伤好以后便突然喜欢上了红色,以后便一直穿着红色衣裳,想来,也是受刺激了。 我调整了脑海繁杂的思绪,面上是浅笑盈盈,“大哥。” 他瞥我一眼,头微点,算是应了。 目光却越过我,瞥向在座位上与阿荧说笑的汐华,冷鸷的眼睛里寒锐一闪。 我心底一惊,在他要开口之前抢先说,“哥,这是汐华。” “汐华?”他侧目看我,眉目间幽暗不定。 我唇角僵了僵,连着声音也弱了下来,“她是……我认的妹妹。” 他双目锁在我身上,眼神遽冷,低声斥责,“你应当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我既已选择这条路,今后不管发生什么,我总会一力承担的。” 他看我一眼,不再同我多说,似是打碎了浮光掠影,面目一片冰凉。 好在桌子够大,位置有余,我引着他入座,摆上碗筷。偏巧,小二这时候也开始上菜。 甫多了一人,这桌所有人面上都有些疑惑。阿荧一双眼珠在眼眶里转着,刚刚差点吃亏,她小心的瞅着他,悄悄的拉了拉身边清儿的衣袖,凑过去: “清儿,这是你爹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面上一怔,大哥也难得的皱了眉,看向这个精怪的小丫头。 偏生这丫头还一无所觉,继续兴致勃勃的,“你和你爹长得真像,连衣服颜色都一样。” 我掩袖咳了声,“清儿,叫舅舅。” 阿荧愣了。 ========== 关于汐华··虽然看上去是个打酱油的,虽然看上去是个有问号的,虽然有关她的内容都是莫名其妙的·····在很后很后会有解释。 - 第七十八章 我抢了你的房?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饶有兴致的端着茶杯打量着坐在我对面一大一小穿着同样颜色衣服的两个人。连连感叹着血缘这种东西倒真是神奇得很。 我的儿子,长得并不大像他的父亲,相反,眉目五官竟有几分我大哥的模样。加上都是穿着一身的黑衣,相似程度大增。也难怪阿荧误认他们两人是父子。 用完膳,汐华、苡翠带着阿荧早早回房了,似是有事交代,大哥留下了我和清儿,仍旧坐在客栈大厅里,看着夜慢慢的黑,客栈的人慢慢的少。 “大哥怎会来枫城?” 他淡淡看我一眼,放柔了目光,“有线索知道她在枫城这带出现过。” 我皱了眉,面上不悦,“原来大哥一别四年不回,竟是为了找个女人?” 四年前,发生了很多事情。 同一个月内,我负气离开上官堡,然后殇清宫内谣传大嫂与二哥有染致使大哥二哥有隙。再来就是二哥与我结仇将我弄得一身的伤,致使我身上寒症发作,大哥当场罚了二哥一顿鞭子,殇清宫账目出现问题,乱成一团。我那不怕死的大嫂乱上加乱,怀着两个月的身孕偷偷从殇清宫逃了出去。 我那时身子刚刚养好,照着往常礼节去见大哥,却发现一身鞭伤未愈一动就淌血的二哥皱着眉头坐在大哥的位上处理事情。 就这样,一别四年。 “你寻了她四年,她若知些好歹也该露面了!” 他沉了脸色,语声阴鸷:“注意你说话的措辞。” 我不甘的将手中杯子重重搁在桌上。 与此同时,清儿面前的茶杯猛地从桌面一滑,直接跌在地上。 我疑惑看过去,却见清儿的视线移到了门口,见到来人,我的眉毛又拧紧了些。 白衣招摇,刺眼万分。 上官若风和尤临从门口进来,小二热情的迎了上去,“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呀?” “两间上房。” “客官您们来得真巧,本店就剩三间上房――”小二的声音突地一滞,门口飞进来一件金色物体,小二下意识的接住,定睛一看,是一锭金子。 门口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小二,两间上房。” 得了钱,数目还不小,小二乐呵的直接忽略他之前的两位客人,往门口迎去。 红衣男子,俊美妖邪,身后跟着黑衣的侍卫。 他笑着走进来,斜眼睨着上官若风,细长的凤眼微微眯着,故作惊讶,“我抢了你的房?” - 第七十九章 你在威胁我?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房内只燃着一盏灯,窗户没有关,灯影摇曳更显得房内昏昏暗暗。 脑海思绪繁杂,扯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 身旁那人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扯过被子,冷冷的:“再动就把你绑起来。” 我从床上坐起,怒眉横向,“你敢!” 他睁了眼,上下看我,嘴角上挑,嘲讽的语气,“你说我敢不敢?” 今夜二哥突然出现,‘抢’了他的房,得到的结果就是他上官若风光明正大理所应当的进了我的房,占了我的床,分了我的枕头,与我同盖一床被子。 我眯了眯眼睛,突地一笑。两手撑在他两旁,俯下身,凑近他,轻声细语,“这间房右边住着清儿,左边住着我二哥,对面住着我大哥。如何怎样,夫君应该有分寸。” 腰间突地一紧,他将我贴近他,亦勾起嘴角,笑得危险,“你在威胁我?” 深黑如墨的眸子,眼里透着森凉。 我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的身上,犹自笑着,故作惊讶,“呀,汐月哪敢?” “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呢。”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背,柔柔的说着,目光一瞬不瞬落在我脸上。 再装不下去,我反推掉他的手,挣开他,冷哼一声,“还真抬举我。” “说吧,你要问我什么。”上官若风今日耐心明显不错,由着我反复折腾。 我一腿压在他双膝上,双手锁住他的肩,死死压着他,野蛮的问:“说,你是不是经常欺负我儿子!” 他皱了皱眉,漫口随意,“你哪只眼睛见我欺负了他。” “那他见了你怎么会那么拘束?” 脑海闪过今日清儿见到他的反应。先是紧张得滑落了茶杯,再是在他走近时,低着头,规规矩矩唤了一声“父亲”。而上官若风,只是点了下头,算作认了。 这副情形,哪有一点正常父子别后团聚的模样? 若不是亲眼见过他另一个儿子亲热的抱着他喊他“爹爹”,他笑着回应,柔声问他安好,我只会觉得这男人心冷的就像一块石头! “拘束?”上官若风嘴角冷讽,身子一用力,将我猛地反压在他身下,欺近我,热气打在我脸上,“这叫懂规矩,识礼仪。” “呵,规矩?也不见你另一个儿子懂懂。” “谁叫清儿没娘疼,我只好亲自培养他,一不留神就把浔儿忽略了呢。”他故作惋惜,双目在我脸上打着转。 “哟,这么一来我还得谢谢堡主了?”我嘲讽着,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他最不待见我这幅态度,伸手将我的头掰过来,看着我,双目炯炯,“我知道你在气什么,我平日里管清儿太严。可你也别忘了,这就是他该走的路!” 我无声反驳,垂了眼睫,从他身下移开,侧身背对着他,扯过被子,“灭灯,我要睡了。” 气归气,虽然不舒服,我也只会嘴上说说,若真正的为此事大吵大闹,我是做不来的。世族大家出生,每个人都明白这个理。家族嫡子,以后是要承家位的,从小的教养方式,本就比其它庶出要来的严些。 我的大哥、二哥、三哥,包括我在内,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烛火悄然熄灭。睁眼闭眼俱是无尽的黑。 上官若风亦背对我睡去。 同床、同枕、同被,却再无其它心思。 =========== 这章更晚了,今天社团招新再赶上同学生日,一整天都在忙・・ 这章字数比平常略微多一些,各位随意~ - 第八十章 上官夫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门被敲得“啪啦”直响,女孩兴奋的叫唤声伴随着敲门的节奏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本就有懒床的习惯,我皱着眉扯着被子翻来覆去,恳求的语气,“你去叫她消停会儿吧、消停会儿吧、停会儿吧……” 上官若风此时已经穿好衣服,瞥了我一眼,“你这赖床的毛病倒从来没改过。”说着便去开门―― “上官夫人,上官夫……人。”门甫一被打开,见到开门的是个陌生的男人,阿荧的声音戛然变弱。 她睁大着眼睛望着倚在门边上下打量着她的上官若风,顺带踮起脚往房门里面望望,面上犹豫着,“你……上官夫人……你们……” “上官夫人?”上官若风皱了皱眉,琢磨了几下这四个字,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嘴角突地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哦,上官夫人。”他重复着,声音温絮、清朗,像上好的陶瓷被手指轻轻摩擦发出好听的响。 我扯着被子,蓦地睡意全无! 同样四个字,在阿荧口中说出,就是个简单的称呼,听着听着就习惯了。可换了上官若风来……怎么样怎么来的别扭。 阿荧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在了上官若风身上,她腼腆的问着:“哥哥,你是清儿的爹吗?” 我揪着被子望着床顶的床幔纠结着阿荧对上官若风的称呼。 上官若风似是对这个小丫头来了兴趣,笑着答是。 奇葩的阿荧总在最平常的情形下做出不平常的事情。她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自认为很有礼貌的说了句:“上官叔叔好。” 我“噗――”的憋不住笑出声来。 从哥哥到叔叔的转变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上官若风黑了脸。 阿荧还是处于状态外,听到我在房内的声响,小心的询问:“上官夫人她……?” 上官若风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目里淌过狡黠,“她赖床,你去把她被子扯了她就会起来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阿荧已经兴奋的跑进了房,抓着我的被子就往边上一扯―― 我揉着太阳穴望着从床头扯到了床脚的被子。 ……这丫头,力气还真大。 阿荧见我醒了,也不再多留,兴高采烈地一溜烟跑出去找人玩了。 上官若风笑着走过来,将挂在衣架上的外衣顺手拿给我,挑了眉,看我的目光显得饶有兴趣,“上官夫人?” 上官夫人,他的夫人,莫名其妙的,脸上有些发烫。 - 第八十一章 别来无恙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不过是初秋,枫城的枫叶却红得很快。早几天才是微微泛红,黄底红染,像极了落日余晖炫目一片。如今出门,却是所有叶子都红了,风吹叶动,一层层的红色招摇,将人的心思也勾到别处。 阿荧的家住在枫城较为偏僻的一个小镇上的偏僻的角落里。 一见到家,阿荧兴高采烈地跑进屋里,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娘,我回来了。” 我站在屋外,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间不显眼的房子,没有什么特点,普普通通的房舍,屋顶好像有些破旧,连那本应该最结实的大门也松松垮半开着,感觉稍用点力就能将门板拆开。 屋里头传来母女的谈话声,间或传来几声惊讶,感叹里透着几分欣喜,约莫是阿荧把我对她说的事情同她母亲说了。 我提出的条件本就利益丰厚,对于她们母女这样的家境,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屋内蓦地一声极大的惊讶声:“什么!你都把人带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请人家进来!” 眉间微蹙,这一惊一乍,和阿荧……果然是一家人。 “哎呀,这位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阿荧年纪小不懂事,竟也没有请您进来坐坐。”她们母女已经从屋内出来。 我敛神回头,对上那笑得一脸灿烂的妇人,微微一愣。 双目凛然一冷,目光在这一大一小两人脸上来回,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浮现两个字,“好巧。” 阿荧的母亲笑着向我走近,面若寻常,无一丝异样。 “上官夫人,屋里坐?” 我含笑应了,随着她进了这座简陋的房子,在她开口之前,大大方方的选了个好位置坐下,抬眸看她,指了指身前的凳子,“坐吧。” 主客悄然倒置,阿荧的母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却也没太往心里去,招呼了阿荧去倒茶,“真不好意思,家里寒碜,没有什么好东西能够招待的。” “无妨。我也知道你招待不起我。”故意说得漫口傲气,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最终落回到她身上,“还真是――挺寒碜。” 对座女子嘴角笑意僵了僵,任谁也看得出我这是有意讽刺。身份家境的悬殊让她不敢在我面前生怒,她抿了抿唇,双手紧拽着自己的袖口,这小动作,和阿荧不自在时的动作如出一辙。 阿荧的母亲称不上有多漂亮,相貌平平,勉强能用清秀形容。埋在人群里,过目即忘的那种。 可偏偏我从小被逼着背书训练出来一种本事却是过目不忘。 我琢磨着最近是撞上了什么样的运气,怎么该来的不该来的通通挤一起来了。 阿荧在四处翻箱倒柜找着茶叶,没有注意我们这边的情况。 她的母亲极力想要掩盖这层尴尬,“这几日,阿荧多亏上官夫人照护了。” “阿荧应该同你说过,她帮过我儿子,我们母子都很感激。”我随意说着,指甲在椅子手柄上微微一蹭,一点漆就这么脱落下来。“至于阿荧嘛――” 我顿了顿,挑了眉看她,“一家人,我照护她是应该的。” “一……一家人?”她面露疑惑,话里微微惊愕。小心的问着,“夫人的意思是?” “我自认为也不是那种让人一见就忘的人,不过四年未见,你竟然不记得我了?”我笑着,看她的目光微冷,一字一句:“别来无恙呀,我的大嫂。” 扑通一声,她连人带凳子倒在地上。 - 第八十二章 大惊小怪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女子从地上仓惶爬起,顺手扶正了凳子,望着我的目光略带惊慌,“是你?!” “想起来了?”我冷冷淡淡看她狼狈起身,仍旧坐在位置上,没有想要过去扶一把的意思。 “你……你想怎么样?” 我抬眸看她,“我想怎么样,你会不知?” 带着防备,她往后退了几步,控制不住的激动,“我不会跟你走!” 我皱了皱眉,低头欣赏自己好不容易留长了的指甲,嘴上说得风轻云淡,“我对你诚然没什么兴趣。” “你什么意思?”女子声音微微有些僵硬。 我琢磨着要不要在指甲上染上点颜色,红的太艳,蓝的太冷,黄的太恶心,琢磨了片刻,还是不要染了,麻烦。 “大嫂当真不明白?”目光从手上移开,落在她脸上。 她咬着唇,不说话。 我睨着她,冷冷打量,见她半晌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索性开了口,“老实说,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你。” 女子肩膀颤了颤。 “没什么美貌,也不聪明,更无家世,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一个人,若说特点,也只有动不动大惊小怪,偶尔小偷小摸。我想不通我那严谨挑剔的大哥怎么会看上你;还想不通以我大哥的地位身份,内院里竟然只有你一个女人;更想不通,你放着殇清宫宫主夫人的位置不去坐,富贵荣华不享,偏要带着孩子贫困过日小偷小闹;更更想不通,我那大哥竟然为了你丢下殇清宫所有事务,外出寻了你四年!” 眸底怒色渐聚,我敛了神看她,却只见她双手紧紧拽着衣袖,隐隐可见手背青筋。 “这是我和他的事,不需要你来掺和!” 我诧异看她,这女人向来胆小怕事,却没料到她会有胆子冲我说出这句话。 “我对你和我大哥的事情不感兴趣,我叫你一声‘大嫂’,只是看在我大哥的面上。至于你是继续躲着他还是主动去找他,这些都和我没关系。”我看她一眼,目光咄咄,“我只想带走一个人。” “你要——”话还未完全说出口,便被端茶过来的阿荧打断。 “上官夫人,喝茶。”阿荧脸上总摆着笑,每每一笑必会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 我接过茶杯,清香四溢,算不上什么好茶,闻着倒是舒服。 我笑着摸了摸阿荧梳得整齐的柔软头发,在对面女人的紧张中,对阿荧说:“阿荧,以后叫我一声姑姑。” ============================= 关于情节···我发现最近几章都啰嗦了。 不应该写到阿荧,不应该写出来这么多人···· 情节偏移了中心偏移了主线····我错了···我要写的是南宫汐月这个女人的二三事,不是她整个家的 所以··到这里为止,亲们就当是看到了BUG,该忽略的就忽略吧~~~ 接下来的情节该跳过去的我就跳过去了~~如有疑问,可在评论区留言~ 今天到这里,各位晚安~我苦逼的做作业去…… - 第八十三章 孩子他爹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本是同阿荧两个人出的客栈,可回来时却是一行五人。 阿荧乐呵的围着大哥转,大哥的怀里揽着阿荧的母亲,一家人其乐融融,我与随风只得靠边站。 至于大哥是怎么找到的阿荧母女,又是怎么将那母女哄得乍哭乍笑连带一齐哄回来的又是一段很长的故事。 在这里,我着实没力气多回忆这些,眼前的麻烦已经够我焦头烂额一阵子了。 客栈门口挂着“东主有喜,暂不迎客”的牌子。客栈内头明显被清过场,没有别的客人,大厅内空荡荡的,连小二的踪影都找不到。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 我循声看过去,二哥正与汐华坐在一起下棋。 见我来了,汐华转过头来和我打招呼,“姐姐。”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面容,微微错愕过后很快敛了神,我笑着打趣,“同二哥下棋你可得当心点,保不准一不留神棋盘上的子儿就移了位。” 听出我话外之意,汐华快速回头。 红袖底下的手赶紧收了回去。 移子没得逞,二哥瞪了我一眼。我心情大好,凑近了棋盘去看。 闲闲散散的声音悠悠出口,带着几分看好戏的味儿:“有闲心来看棋,倒不如操心操心你儿子的事。” 我闻言一愣,神色一紧,“清儿怎么了?” “瞧你紧张的。”男子凤眼微眯,带着笑意,将手中黑子落下,故意说得缓缓慢慢,“也不是什么大事,有没有挨打我不知道,但肯定是挨骂了的。”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便是,“谁敢动他!” “孩子他爹。”二哥睨眼瞧着我,眸中光芒忽闪,嘴角是毫不掩饰的笑。 “……” 诚然,我的二哥清楚知道我的软肋在哪,轻而易举挑起了我内心的烦闷。诚然,我紧张我的儿子,很多时候都理智先失。 诚然,有些时候,我很傻,真的,很傻。 门是被我一脚踹开的。 巨大声响过后,房内,上官若风斜靠在躺椅上,手里持了一本账册,皱着眉头看我,声音冷冷,“你干什么?” 我一心念着清儿,见他垂着头站在上官若风身旁,一副挨了骂的模样,“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上官若风看了我一眼,再看看清儿,最终目光又回落到我身上,“你以为我要对我儿子做些什么?” =========== 看完文后能留个言么亲~找找错别字,谈谈情节神马的・・・最近卡文很厉害呀・・ - 第八十四章 周身寒凉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被他反问出来的话生生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男子眼里闪过几丝讥诮,面上带着薄薄愠色,那深黑透不到底的眸子凉森森的看着我,让人冷不防一个激灵。 我下意识的挂心清儿,反而忽略面前的男子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 我不自在地将目光移到清儿身上,清儿见我看他,反倒把头往上官若风那侧偏了偏,触上他父亲的目光,又很快的低下头去。 明显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的。 我皱着眉头,“怎么回事?” 上官若风冷冷瞥我一眼,也不多说,只手向我扔来一件物事,话里仍有余怒,“养了个‘能耐’的儿子!” “能耐”两字,咬得极重。 我接过他抛来的东西,目光一落,长睫掩下,顿时感觉周身寒凉。 这是一只汉白玉指环,触手间水润柔滑,极其熟悉的物事,不用细看也能知道上面精雕细琢着一个“月”字浮雕。 这是我失踪好几月的白玉戒指。这是我调动暗卫的唯一信物。怎么会……在我儿子身上。 既然东西在清儿身上,那么十几日之前的那场“劫持”便是…… 蓄意?!! 我震惊看向清儿,他仍旧没有转过头来面对我。 若真是刻意而为之,那我那些日子的担忧是什么?我多日以来的苦苦寻找是什么?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上还有伤…… 脑海一片混沌,似有千钧哽郁在胸,沉沉的,逼仄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他……不过才四岁而已,怎么会…… 上官若风看清儿一直不搭理我,目中不悦,“给你娘道个歉。” 上官清半晌没有动静。 上官若风脸色一沉,“聋了还是哑了。” 上官清肩膀微微颤了颤,却直接从旁侧退几步,离我和他父亲远些。 说不出的难受,心底泛着酸。 上官若风眼里一寒,执了手里的册子就往上官清身上砸去―― 账册打在背上,沉闷一声大响,落在了地上。 痛…… 火烧火烧的,连带着脊骨都有些疼痛。 我拧着眉紧紧抱着清儿,怀里的小人儿身子蓦地一抖,惊讶的侧过头来看我。 我腾出手来捡起地上的册子,想也不想便往上官若风身上招呼,“那么大力干什么!打残了怎么办!” 上官若风偏了身子躲过去,册子在半空散了架,一页页的散在了地上。也是知道自己手上的轻重,他面上带着几分烦过来拉我,“过来,我看看――” “不劳烦了,还没残!”我反手挡开。 蹲下身继续看着清儿,我勉力勾出一抹轻松的笑,将手里的白玉戒指塞到他手里,柔声说着,“既然拿到了就继续留着,娘亲的东西,只要你想要,我都会给――” 戒指滑落在地上,上官清瞥了我一眼,一言不发的出了房门。 目里似有涨得发酸的凉,我愣在原地,心里憋得慌。 我知道我的儿子与我生分,但不曾想,竟然生分成这样。 上官若风定睛看我,望着我的目光略有变换。 - 第八十五章 娶了个傻子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蹲在地上,看着地上孤零零的白玉戒指,心底凉凉如水滑过,留下道道水渍清冽,寒彻透骨。 我与上官若风赌着气,四年的不闻不问,我的儿子,是怨我的。 良久,背后传来一身叹息。 上官若风捡起戒指,送到我手里,一面扶着我起身。 “清儿不喜欢我。”我淡淡说着,定定看他,“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他扫了我一眼,“别多想。” 可是,能不多想吗? 我不知道清儿是怎么得到的我的白玉戒指。但利用戒指招出暗卫,造出他被劫持的假象,致使我和上官若风不得不着急寻找。知道真相后,按理,我是该生气的,可是看着清儿那副被上官若风骂过的表情,我心里只觉得涩得厉害。 将手里的戒指握紧了些,我绕过他往门口走,“今晚我去隔壁睡。” 手腕陡然一紧,整个身子被扯了过去,他目里透着寒,“隔壁?” 我被他这反应弄得有一怔恍惚,然后蓦地想起隔壁一左一右两间房,分别住着我二哥和清儿。而我二哥风流,早已名声在外…… 想到此处,我勃然怒了,侧手挣开他,“你把我想成了什么!我和我二哥……” “这关你二哥什么事?”见我如此,他目里微微疑惑。 我愣住。 他目光粼粼看我,乍而恼意一现,毫不客气的一骂,“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我僵了僵嘴角,“那你先前怎么……那么大反应……” 他皱着眉头上下打量我,面色沉着,嘴里蹦出一句:“娶了个傻子。” 说着就不再搭理我,自个儿去捡那散落一地的账册。 我也不愿再和他多说,转了身,出了门。 门口的长廊栏杆上横躺着一个人,见我出来,朝我妖娆一笑,看我的目光暧昧不明,语声随意着:“丫头,原来你还动过这心思――” “你闭嘴!”我怒着打断他。 细长的凤目里光泽清浅诱惑,“丫头呀,虽然你二哥我平日风流,纵是对投怀入抱的来者不拒,但着实对你没有那兴趣――” 我一脚踢断了栏杆。 栏杆下落,红衣翩飞,眨眼间,人又已经到了我身前。 他个头比我高出许多,自上而下看我,眸光微动,轻笑无谓:“子綦只是想劝你暂时别与那孩子接触,毕竟那孩子的心思复杂,保不准就……” “多事。”我面无表情避开他,却是指尖渐冷。 - 第八十六章 我爹,晚上说梦话的呀?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诚然,人生在世一定要懂那么点无耻的手段,比如说――厚脸皮。这需要雷打不动的毅力,坚韧不拔的耐心,和……十足十足的不要脸。 诚然,这门功夫,我自从小跟在二哥身边,多年来的潜移默化深远持久的影响下,总算得了个近墨者黑的名声。 我那宝贝儿子上官清坐在床上,被子遮住了身子大半,惊愕的看着我一步步走近,脱口说出了今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你、你……进来干什么!” 我一面脱着外衣,一面笑着,“睡觉。” 上官清身子一抖,抓紧了被子,“你不是睡隔壁吗!” “哦,先前拿账册扔了他,怕他报复,就过来和你挤挤。”我将衣服搭在衣架上,身上余剩下件中衣,蹬开了鞋子,轻松随意的上了床。 眼帘人影一闪,再一转眸,我的儿子已经从床头溜到了床尾,手里捏着被子,警惕的看着我,不置信的再次确认,“你……在这睡?” 我笑着将他的被子扯过来些,“对,在这睡,和你睡。” 上官清面色一白,一把掀了被子就往床下跳。 我眼疾手快的在他双足沾地之前把他捞了回来。抱着他,同他一齐在床上滚了一圈,扯过被子将两人盖住。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我自上而下看他,“上哪去?” 清儿似是极不习惯这样的亲昵,身子极力扭捏,却又不敢太大力挣扎,更何况我还抱他抱得极紧,整个身子都紧紧贴着他。 小小的眉毛皱了皱,面上不自在的,“我去父亲房里。” “去哪儿不好偏去他那?”我好笑的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去他那里多不方便,你敢抢他被子吗?你敢在他身边睡觉时翻来覆去吗?你敢在他睡觉的时候在他身边说梦话吗?” 上官清愣了愣,半晌,吐出几个字:“我不说梦话!” “你怎么知道你不说梦话?你睡着了怎么会记得你说不说梦话?”我挑着眉看他,极力表现出一脸认真的模样,“况且,一整个晚上对着你爹那张冷冰冰的脸,晚上做噩梦怎么办?再者,要是你爹晚上说梦话了怎么办?再再者,你爹说梦话的时候恰巧被你听到了怎么办?再再再者,你爹要是知道他的**被你知道了怎么办?以你爹那副睚眦必报的性子,你说他会怎么待你?” 上官清身子颤了颤,呆呆的望着我,露出好奇的眼神,“我爹,晚上说梦话的呀?” 诚然,上官若风并没有爱说梦话的习惯,我每日比他睡得早、起得晚,即便他有这个习惯,我也是不知道的。但,此情此景,在儿子面前,我极认真的点了点头。 上官清眼里露出几分想象的神采。 我越加兴奋,“我再告诉你呀,你爹他……” ======== 话说,错别字神马的一定要及时提醒呀~~~ 最近功课太多,眼神不好,总是把“被子”写成“杯子”…… - 第八十七章 清儿,娘亲想你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夜深,房内始终燃着一支蜡烛。微微淡淡的黄晕的光,在这夜里,显得极其明亮。往日里,我虽嗜睡,但最见不得的是睡时周围有亮光。 而我的儿子,却偏偏有又喜欢亮着点光才能安然入睡的习惯。 我佯装睡得安稳,心里头闷闷的。习惯点灯入睡的人,往往心里头是最怕一个人在漆黑的夜晚里过的,点着灯,才能感到安全、不孤独。 按理说,清儿是上官堡的嫡长子,以后要承上官堡的一切。从小衣食无缺,地位明显。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是不会有怕黑这种事情的。那么,便只有另一种可能…… 我的儿子,我到底是欠了他的。 脑海思绪复杂,渐渐的,睡意全无。 而没有睡意的,又何止我一个人…… 我索性睁开了眼―― 对上的,是一双惊讶的眸。 我的儿子虽然长得与上官若风不大相似,但惟独这一双眸子,幽深漆黑如深潭,与上官若风的眼睛极像。 “睡不着?”知道他在我闭着眼睛时就已经看了我许久,我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身对着他,顺手帮他掖了掖被子。 被子底下的身子微微僵了僵。 他怔怔看我,嘴唇动了动,却半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是这么看着我。 房内烛光投下来的明亮映在他的脸上,淡金淡金的色泽,柔柔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亲近。恍惚之间想起,四年前,他刚刚出生,小小的身子睡在我身侧。 “我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好小好小,整个身子还没枕头大。”我忍不住再凑近他些,“四年时间一转而过,如今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他静静看着我,目里透着些微的疑惑。 “清儿,怨娘吗?”我柔声说着,细细的看他神色变幻。 他仍旧没有回应我,眸里却是一黯,嘴唇抿了抿,侧身过去,不再看我。 到底……是介意的。 我叹了口气,也不在乎接下来的话他会听进去多少,“我离你四年,四年内,没有做过一个母亲该做的事。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娘亲承认,这是娘亲的错,娘对不起你。” 他的背影纹丝不动。 “我不知道上官堡里私底下的闲言碎语是如何说的,清儿,有些事情牵扯太多,我不便同你说出来。只是清儿,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忍心抛下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没有哪个母亲会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 他身子动了动,把被子拉高些。 心里头闷得透不过气来,话里,竟然带了几分哽咽,“清儿,娘亲想你。” - 第八十八章 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灯竞玲珑流光溢彩,锦绣珠玉奢华富丽。即便是出门在外,这几个男人也不会亏待自己。一觉睡到晌午,打开房门,看到入目的一切,饶是心里素质极佳的我,也忍不住抚了抚额。 张灯结彩,满目的奢华布置,连客栈楼梯扶手也被中间掏空改造成了小小渠道,内里置水,水上偶尔漂浮过来几盏杯。曲水流觞都给整了出来,这是要闹哪样呀…… “姐姐醒了?”汐华端着一碗东西过来,人皮-面具上的笑容真真,看不出一丝破绽,“正巧,姐姐的药也好了。” “药?”我疑惑看她,在看看那碗,碗内黑褐色的液体,透着淡淡的清香,“昨日才喝过,这碗闻着味道也不对。” 汐华未及开口,身后传来男子一阵浮夸的笑,“新配的,自然味道不同些。” 红衣黑发转眼之间从眼前掠过,再看时,人已经到了我身前,一只手十分随意的搭上了身侧汐华的肩,另一只轻而易举的把汐华手里的药碗不经意的移到了自己手里,然后把碗朝我这边一伸。 男子唇角勾起,凤眼上扬,剑眉斜飞放肆,“闻闻,香不香?尝尝,甜不甜?” 我皱着眉看他,再看看一脸平静得汐华,蓦地心生不快,“把你的爪子移开!” 南宫汲花挑了挑眉,干脆一手从汐华背后揽住她的肩,身子和汐华凑得更紧,威胁似的:“喝药!” “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药?” 男子凤目眸光流转,唇角扬着,“喝完就告诉你。” 我接过药碗,一边怀疑着,一边饮下,汤药沾唇,动作突顿。药里,有东西。 南宫汲花察觉到我的反应,笑着看我,语声随意,“尽管喝,喝完有惊喜。” “我只愿不是惊吓。”不想那么多,闭着眼睛一口喝下去,入喉的,是清清甜甜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芳香。 睁眼时,目光落在碗里,我着实愣了。一颗珠子,还是一颗褪了色的珠子。 他朝汐华扬了扬手,商量好似的,汐华把里头的珠子拿布拭干净了递给他,随后向我示意一声,将碗端走。 “南宫汲花,你耍我呢。”我瞪他一眼,没好气的说着。 “哎呀我的好妹妹,你亲哥哥怎么会舍得耍你。”他笑着走近我,手里折扇摇得潇洒万分。 我直接忽略他言语里陡然而来的暧昧,也凑近他些。 折扇一扬,将两人一挡。 男子的嗓音诱惑,微微低沉,他对我附耳:“喝完这药,保你三天后在床上生龙活虎,虎虎生威,一夜十次不成问题――” 面上蓦地烧了烧,我用力推开他! “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南宫汲花笑着展了展手里折扇,朝着我的身后,吊儿郎当地说着:“听见没,说你呢。” 我转身看向身后―― 上官若风沉着一张脸看着这边。 ======== 不好意思,前两天没有更,最近太忙,也木有留存稿・・所以・・抱歉了。 十一的时候补回来~ 要肉的同学注意这章的关键词: 三天后  床上 ・・・ - 第八十九章 一脸傻样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白袍上绣着暗花祥云纹,腰间束着石竹色织锦腰带,垂着黯青玉佩,一眼看去,整个人好似一柄锋锐的剑,闪动着慑人的寒芒。 上官若风只是看我一眼,便移开目光,一个人下了楼,不久以后带着清儿一同进了他的房。 昨日他们父子已经闹得不愉快了,如今又……我不多想,走过去看看。 还未到门口,就被人扯了回来。 “当父亲的找儿子训话,你参合什么!” “那是我儿子!” “你儿子还不是他儿子?”南宫汲花斜睨着我,折扇一下一下的敲在栏杆上,“平常不见你这么紧张。” 我闻言滞住,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再看他时,他手里把玩着先前药碗里的珠子,目光在客栈四处扫着,然后,看到客栈角落,围着“曲水流觞”好奇打量的小小身影,眸中一亮,高兴的喊了一声,“小丫头。” 听到声音,小身影转身看过来,面上带着微微的疑惑。 “就是喊你呢。”南宫汲花笑了笑,朝她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南宫荧屁颠屁颠的提着裙子跑上楼来,在老远就开始打招呼,“二叔,姑姑。” 南宫荧有个特点,不认生,性子也爽快。说她有个爹就喊爹,说她有叔叔就喊叔叔,说她有个姑姑,就极其激动的拉着清儿,“嘿,好巧,你娘是我姑姑!” 她这会儿过来,面上带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找我有事?” “哦,送你个东西。”南宫汲花把手里的珠子顺势抛给了她。 阿荧接过珠子,目光一落,“咦?” 南宫汲花挑了挑眉,饶有兴致的打量阿荧脸上的反应。 “这珠子怎么褪色了!”阿荧惊讶着,拿着珠子在身上擦了擦,珠子颜色又浅了些,原本干净的衣服上多了几道褐色的痕迹。 我疑惑,“你见过这珠子?” “这是清儿的珠子呀,”南宫荧抬起头来看我,“上回清儿就是拿这个付的饭钱,还说这个叫麒珑珠,值不少钱呢。” 麒珑珠?避毒疗伤圣品,世上唯有一颗,那是我出嫁时的嫁妆,四年前我离开上官堡时,为防某人,把它放在了还在襁褓中的清儿身上。 没料想,清儿却一直带着它。 南宫汲花眯了眯眼,心情极好的,“既然值不少钱,那就好好收着。” “不,这是清儿的,我要还给他!”说着,就满客栈跑着找清儿去了。 南宫汲花手摇着折扇,望着那小小的身影,突地轻笑出声,他笑着看我,“这孩子和你小时候还挺像的。” “嗯?”我莫名。 “都一脸傻样。” 我一脚踢了过去―― - 第九十章 明日中秋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一连两日,客栈内头被布置得越发豪华,婢女随从们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调了过来。心下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倒是清儿,昨日从他父亲房里出来,看我的眼神便有些奇怪,到了晚上,我仍是去他房里,他竟然主动的熄了灯。 到了夜深,还不忘偷偷醒来几次,把他身上的被子往我身上盖,盖了还觉得不够,又悄悄起身,拿了衣架上的衣服,也全都往我身上盖着。 那时我还没睡,闭着眼睛心里偷着乐,儿子好不容易体贴一回,虽然……被子有些多,有些热。 儿子的态度突然好转,我沉浸在喜悦里,却没料到,总有那种不速之客来坏人心情。 客栈外头,一顶蓝底绣银花布小轿安稳停下,轿帘掀开,落地的先是一双洁洁净净素锦缎鞋,往上,是一身上好流水细云锦织的白衣,上头隐隐纹着黯色云纹,再往上,乌发如墨,肌肤如玉。 一身素色,难掩清丽皎美之姿。 我倚着栏杆打量着她,她正巧看过来,四目相对,朝我温婉一笑。 我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身后传来折扇摇动来回的声音,愈来愈近,我想也不想便拂袖退开,“别烦我!” 男子的轻笑,如泉水泠泠擦过沙石,温温润润的声音,“阿汐,怎么这么大的脾气?” 我闻言回头,白衣男子含笑持扇,身边跟着他的贴身小厮苏宝。 我看了看苏流觞,再看了看离得不远正同我大哥二哥见礼的苏琦馨,“苏城主倒是闲得慌。” 男子眸中光亮一闪,故作不知,“阿汐此言何意?” “别和我打马虎,你知道我不喜欢她,偏偏把她带到我面前来!” 苏家二老爷“重病”离逝,苏琦馨特回娘家吊唁,按理,吊唁完后是该直接回殇清宫的,却不料想,被苏流觞送到这里来。 苏流觞淡淡看我,笑意溶溶似清月之光,“阿汐,这不是顺路么。” “顺路?”我冷笑着,“从西珏城一路北上到殇清宫,不走直线,中途绕一个大弯到枫城,我真真看不出这是顺的哪条路。” 他依旧笑着,“西珏城至殇清宫路途遥远,总不能一直赶路罢。这不明日过节,恰巧殇清宫几位宫主都在此处,节后再一同回去,一路有人相伴还不是顺路?” “明日过的什么节?”我睨他一眼。 苏流觞的眸子眯了眯,突地面露几分兴奋,试探问着,声音稍高;“阿汐,你连明天什么日子都忘了?” 我皱着眉,再看看客栈这几日布置得富丽堂皇的模样,思忖道:“我该记得?” 男子清咳一声,指了指我身后。 我回头看去,上官若风冷冷睨着我,目光骇人。 我只当是上官若风不喜欢看到我与苏流觞接触,嘲讽说着,“汐月不知,又是哪里惹堡主不快了?” 他上前两步,走到我跟前,“你当真不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 “汐月虽说往日里记性不错,但也没有必要将什么事情都记住。普普通通寻寻常常的一个日子,汐月不记得,这也让堡主不满意了?” “那你就继续不记得罢。”他脸色沉着,与我擦肩而过。 “我着实不明白,这男人怎么说变就变的。”我蹙着眉头继续同苏流觞说话。 苏流觞笑了笑,面上神情神秘莫测,“阿汐,若我是子綦,听到你说不记得明日是什么日子,也是会生气的。” “明日到底是什么日子?” 苏流觞笑得一脸幸灾乐祸,没有回答我。倒是一旁的苏宝皱着眉头一脸嫌弃的望着我,“你这女人怎么回事,连明日是中秋都不知道。” “什么?明日是中秋!” 我怔住。再看看客栈里头的一番布置,恍然明白几分。 难怪上官若风莫名其妙不给我好脸色看。原来,明日是中秋……六年前的明日,是我嫁给他的日子。 ============= 中秋有加更・・至于加更多少・・我不知道・・ 中秋献礼,明日有肉~ 苏琦馨出来了,苏流觞出来了,后面纠结的地方马上就要来了。 国庆以后每天更新会多~~~~ - 第九十一章 中秋风波(一更)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流水沿着栏杆扶手一路淌过,上头托着的青瓷小酒盏一个接一个的沿着小渠缓缓过来,顺着座次,每人从上头取了一杯。 长桌小几,大哥一家三口一桌,苏氏兄妹一桌,上官若风与我同清儿一桌,二哥独自一桌觉得无趣,厚脸皮的挤到了汐华一桌。 “这么看着,倒有几分家宴的模样。”我感叹说着,顺手给清儿剥了颗葡萄。 南宫汲花笑着接话,“若是洺雪在,我们这一家可就凑齐了。” 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拭了手上的汁水,“只可惜总有那么一两个人时不时的不告而别突然失踪,我那可怜的三哥,得在这过节的时候处理一大堆烂摊子。” 我这一言意有所指,大哥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二哥悄然望我,拿起桌上酒盏对我遥遥一举。 我含笑亦要举杯,却在手要碰到杯子的时候摸了个空—— 桌案之间轻声暗问:“你什么意思?” 上官若风冷冷看我一眼,将我的杯子搁回原位,语声冰凉:“还想再淋几次冷水?” 陡然想起上次醉酒的情景,浑身微微一震。 “你非得和我过不去?” 他索性不搭理我,侧头对上邻桌的大哥,随意一问:“听说四年多前大宫主给她下了禁酒令?殇清宫内独不准她一人碰酒。” 我闻言噤声。 大哥侧眸看我一眼,目光再落到上官若风身上,旧时之事一概不提,只同他说了句:“她身子不好,许多东西都有禁忌,往后你也多看着点。” 上官若风唇角含笑,“这是自然。” 某人之狡诈,阴阴险险。 宴上之人继续欢笑言谈,我低着眉目,细心地剥着一只螃蟹。 大哥方才那句话,也暗暗透着中秋过后我便得同着上官若风回上官堡的意思。而最近这些时日,我与上官若风处得越来越僵,若往后真要同他处在一块,还指不定又会闹出些什么。 耳畔冷不防的听到一声: “子綦哥哥——” “咔——”我拧下来一只蟹腿。 对座女子,温润婉约,怡静恬美。苏琦馨似是无意的瞥过我手里的东西,语声思忖:“琦馨记得,子綦哥哥是从不吃蟹类的,四宫主这是……” “苏二夫人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讥嘲一句,将蟹肉完完整整挑出来,放在清儿盘里。 上官若风看我一眼,面无表情,“清儿也从不吃蟹。” 手上继续剥蟹的动作滞住,这话言外之意是:“你怎么当娘的!” 浑身浑身的不舒服。 ========== 为了赶上这个日子,我凑字数凑得多么不容易呀··· 今天大概一二三四更吧·· 三更还是四更?各位留言告诉我·· 不告诉我我就一更或者两更了··· 作者很脆弱,需要留言和鼓励~~后面几章的情节需要作者强大的思维和纠结的心情,以及脸红心跳的动力……嗯,你们懂的。 - 第九十二章 森冷 (二更)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今晚上真正的冲突,起于一把琴。 往日里,南宫汲花虽然见我一次便损我一次,但在外人面前,却是见不得我被人欺负,落人下风去。看我因剥蟹一事略有尴尬,他笑着将话题引到别处,“倒是许久未见四儿抚琴,不知何故,今日日子特别,尤为想念。” 我低垂着头不说话,关于琴,我仍旧有一段不快的记忆。二哥只知我抚琴技艺高绝,但却不知,我已经有五年左右未动过琴弦。 本想托辞拒绝,却不料想二哥的话勾起了苏流觞的兴趣。 “阿汐善琴?正巧,流觞正好带了把好琴。”说着就招呼苏宝去拿琴来。 我闻言一怔。这苏狐狸连拒绝的时间都没留给我,望着我的目光灼灼,打定主意要看我“表现。” “阿汐?”南宫汲花指尖摩擦着酒盏,目光在我与苏流觞之间相看片刻,眼底神色千变,面上却笑着,“苏流觞,什么时候给我家丫头弄了这么个称呼?” 苏狐狸笑容微微一顿,随后笑意散得更开,手中折扇轻轻一展,故意暧昧看我同上官若风一眼,“总要与他人唤得不同才是。” “哦,这样……”浮起的笑意,扬在嘴角,眼里却是流光百转,亦是故意往上官若风与我处一瞥,“可不要让子綦多想了呀。” 同样的笑,同样的目光,“子綦定是不会多想的,阿汐都不介意了,子綦又怎么会介意?” 一只红狐狸,一只白狐狸,都是修成了精的!不必言语,一个笑,一个眼神便心领神会了。一搭一唱之间,话都说得原满,一点茬子都挑不出来,却偏偏,话里的意思还总让人想到别处去。 我恨得咬牙切齿,上官若风瞥我一眼,面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待苏宝将琴拿了上来,揭开琴上裹着的布,眼尖的南宫汲花立马“咦?”了一声。 他脸上的笑意渐无,若说之前的话是玩笑,而如今却带着几分严肃的,“这琴,怎么在苏城主那?” 连称呼都换了。 苏流觞面色倘然,“阿汐送的。” 这言一出,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琴上。 乌色透亮的琴身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琴身遍布清晰可见绝妙繁琐的纹理,一看就知是把好琴。 这琴,是多年以前二哥偷了三哥辛辛苦苦找来的上古好木,用了一个月的功夫亲自打造的,我的生辰礼物。很长一阵我都是喜欢得紧的,便是嫁人,也一同带着它。却不料想…… “这琴……”桌案底下,上官若风猛然拽住了我的手,我惊讶的看他,那深不到底的眸里,森冷得很。 他暗里用力,将我拖近他,两人本就隔得极近,再被他这么一扯,我整个人都倒在了他怀里,冰冷的声音传入耳际,“我记得这琴应当是放在府内的八角亭内。” 后面未说出来的话,应当是“又怎么会在苏流觞手里?” (关于琴可参考《君请随意》第九十章和第一百二十二章) - 第九十三章 薄怒(三更)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这,还只是个开端。 今天这个日子,是不是注定与我犯冲? 南宫汲花走近琴身细细端详,似是没有察觉我这桌气氛的诡异,皱着眉头说着,“你那一生闷气就虐待琴的毛病还在?瞧这琴身上的指甲印,怎么这么多?” “咦?阿汐还有这种癖好?”苏流觞在一旁不忘煽风点火。 上官若风始终沉着脸,目里寒凉一片,声音贴在我耳边,“生闷气?你生谁的气?” 掩在袖里的手微微握成了拳。看这两只狐狸的反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琴上的指甲印是在上官堡里留下的,而生闷气?我还会生谁的气? 男子深深的眼里,隐隐似有几丝薄怒。 寒意,从背脊涌上,我咬了咬唇,索性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挑了眉,“堡主认为汐月在生谁的气?” 他冷不防的将我从他身上推开。 我身形踉跄不稳,险些压到清儿身上。 事还未完。 这苏家兄妹虽然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骨子里那种爱看人热闹的心思绝对不少,摆明了想挑出一番事来。 “真真是一把好琴,不知四宫主想要弹什么曲子?”苏琦馨微微淡笑,面若浮莲,如玉出尘。 我没心情搭理她,冷声两个字:“不弹。” 似是被我的态度“冲击”到,苏琦馨以手掩唇,神如惊愕的,目光艾艾的望着上官若风,柔柔的声音配上那一张清清丽丽的脸,顿显楚楚可怜之色,“子綦哥哥,琦馨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惹四宫主不高兴了?” 我“嗤”的一声笑出来,这宴席之上这么多人,偏生就唤了“子綦哥哥”。 上官若风看她一眼,不仅目光,连着声音都柔了一层,“与你无关,让她疯去。” 我闻言怒了。碍于众人在场不便当场发作,只是狠狠瞪了苏琦馨一眼。 苏琦馨面色一白,“子綦哥哥,四宫主她……” “琦馨,你别理她。” 苏琦馨面露几分担忧之色,欲言欲止的,“可是子綦哥哥……” “琦馨,换个话题。” “子綦哥哥……” 我想也不想便把跟前的杯子重重掷到地上! “啪啦――”一声大响。 所有人都看着我。 左一个琦馨,又一个子綦哥哥,完全把我当没事人了是不是? 我笑得端庄,声音冷冷,“谁置备的杯子,怎么这么滑?” - 第九十四章 投怀送抱(四更)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房内灯光幽静,醇美酒香四溢。 上官若风进来时,在门口就皱了眉头,“你哪来的酒?” “偷的。”我不看他,自顾再往杯中倒了点。 他眉目冷着,走到我身前,自上而下看我,“先前醉酒的教训这么快就忘了?” “教训?”我笑了笑,“自然,是没忘的。” 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继续再倒,酒杯斟满后,我端着酒起了身,抬头看他,话锋一转,“不过,人若喝了酒,怎么样也会胆大些――” 我一腿勾住他的足,另一腿压住他的腿,齐齐用力,下一刻,已经压着他倒在了椅子上。 坐在他腿上,仰头喝了这一杯。 他的眉宇里尽是不耐,面色沉得厉害,反手就要将我推开。 我料准了他会这么做,首先就搁了杯子,抓住他的手,借力将整个人往他怀里埋。一边笑着,“美人儿投怀送抱,堡主怎生的就不领情呢。” 上官若风淡淡低睨着我,目光寒冽,“你若醉了,我不介意帮你好好清醒清醒。” “呀,你可不要吓我,我胆子可是很小的。”我笑着从他身上起来,然后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去。拿了酒壶微倾,看着清冽的酒缓缓倒入杯中,“今日我本不想同你置气,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酒杯满,我朝他递了过去,“这杯酒不算赔罪,我也不想在你面前低三下四摇尾乞怜什么的。这杯酒喝下去,权当应了今天这个景,今日席间的不快,往后谁也别提。” 他看了我一眼,也不在意这杯子是我刚刚用过的,接过去以后,一口喝了。 “今日是中秋,从我嫁给你,到今日,正好六年。”我从他手里拿过杯子,继续将酒杯满上,递过去,“所以,上官若风,我们好好谈谈。” 说起称呼,关系近的唤他一声“子綦”;关系一般的客套他一声“堡主”;也有个别另类直接喊他“上官”的。但是他的名字,上官若风,能当着他面喊出来的,也怕就我一个。 他的眼睛似琉璃珠子一般闪闪冷耀,盯着我一眨不眨,将杯中酒饮尽。 “上官若风,我讨厌极了你。”我拿着酒壶,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我嫁给你六年,与你在一起的时日只有最先的一年。离开你四年多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想,我为什么会嫁给你,为什么嫁给你以后还会丢下孩子赌气离开你。” 他的眉峰微微蹙起,冷冷开口,话里带着讥嘲的:“想明白了?” “哎,我好不容易喝酒壮胆想同你说点心里话来着,你别打断我好不好!” =========== = =话说本来该纠结的一章写着写着就卡文了。 纠结的情节往下移一章,有肉的情节也往下移一章。下一章真心内容纠结・・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今天四更完毕,老细胞碎了一地。 祝亲们中秋快乐。 - 第九十五章 醉酒的女人是疯子(一)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很久很久以后,上官若风再同我聊到今天这事时,只无限感慨了一句,“醉酒的女人是疯子。” 夜,一室,孤男,寡女,桌面上还摆了几壶酒,什么事情都是很容易发生的。 我持着酒壶,对着壶嘴就喝了一口,浓烈的酒,入了口便有烧热感从咽喉上涌。我靠着椅背,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额角,“我对你,也说不上是种什么感觉。碰了面下意识的就想躲,而不见面嘛,心里又怪惦记的。我离开你四年多,按二哥的话说就是守了四年‘活寡’,我一直在想,我这样做,值不值得。” 上官若风静静看我,待我说到“活寡”这两个字时,眼里寒芒闪了闪。 “在出嫁之前,我原以为嫁人无非就是换个地方住,和一个男人同挤一张床,然后闲着的时候生几个孩子,然后就凑合着安安稳稳一直这么过下去。” 面前的男人,嘴角抽了抽。 “可惜了,嫁了人之后我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我顿了顿,舔了舔嘴唇,再拿酒壶喝了一口,“我现在还记得你纳妾那天的景象,大红大红的一片,排场低得过我嫁你时的分量。我知道你在为你爹死的事情气我,我也看得开,不就纳个妾,我二哥府上还一堆女人呢。” “那日,我穿着一身白,殇清宫在各地所属的店铺面前也都挂了‘奠’字。当时你定是以为我是故意要和你对着干。连着几日对我没有过好脸色,我同你置气,什么都没有说。现在想来,还是要告诉你一声,你纳妾当日的大喜日子偏巧不巧的赶上了我那去世多年父亲的祭日。” 上官若风眼里掠过一丝错愕,抿了抿唇,拿了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再然后,你知道我有了身子,对我的态度就不同了些。高兴地时候哄我两句,不高兴的时候也没有对我不理不睬。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些,我想,日子就那么过下去,也是不错的。却不知道,总有那么些事情不让人好过,我三哥大婚,迎娶苏大小姐,偏巧苏二小姐也在那。” 眼前浮现苏琦馨那张脸,一颦一笑恰到好处。我仰头喝了一大口,直直看着他,“我清清白白的嫁给你,却不料想你还有那青梅竹马郎情妾意藕断丝连的风流事儿。” 上官若风黑了脸,清咳一声,“隔墙有耳,人就住在附近,这一段跳过去。” 我白他一眼,“再然后,就是苏琦馨被我使计嫁给我三哥。我们没有马上回上官堡,你带我去了弋成附近的一个竹林,在那待了几个月。虽说你是有事瞒着我才带我去的那地方,但那几个月,虽无婢女奴仆伺候只有我们两人相处着,却是我嫁给你到现在,最快乐的一段时日。所以从竹林回来,我看到冷嘤秋大着肚子出现在我面前,也没有怎么和你闹。” 他目里光芒闪烁,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 冰魄:这么纠结的东西你怎么想出来的 雪:乃不觉得剧情纠结才能体现男主渣吗~~~ 冰魄:…… 雪:话说,怎么到现在还有人问我男主是谁呢?苏狐狸虽然看上去道貌岸然人模人样的,但咱们不能直接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嘛~~ 苏流觞(挑眉,温润一笑):姑娘在说什么? 雪:唔……我什么也没说 - 第九十六章 醉酒的女人是疯子(二)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屋子里有点闷,我打开窗子,透了透气,再回到位上时步履已有了几分踉跄。上官若风过来夺我酒壶,我想也不想便把酒壶藏在了身后,伸手指了他,自认为颇有气势的说了句:“你,坐回去。” 上官若风沉了沉脸,坐回了椅上。事后,他和我说,他当时恨不得拿起酒壶就把酒水往我身上倒。当然,那已经是后话了。 “上官若风,我觉得我很委屈。从嫁给你到现在,我一直觉得我很委屈。”我掏出酒壶再喝了一口。 “我不知道是哪里入不了你的眼,兴许是你我成亲之前八字没有核对,无论我做什么,在你看来都是错的,成亲以后,你没少给我冷脸色看,而我也动不动摔桌子砸碗。我不知道是你这当丈夫的太过苛刻,还是我这当妻子的太不合格,总之,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我们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说到这,莫名的生了几分凄凉的感觉。 “我生清儿那日,你凭着良心说,有没有那么一两点对不起我?”酒喝得有点多,脑袋有些发胀,“那日,我与同样怀着身孕的冷嘤秋在池子边上遇见,冷嘤秋落了水。你赶过来从水里捞起冷嘤秋,连问都不问一声就认定是我推她下去的。与我擦身而过时,把我撞倒在地上,也没有想过要扶我一把,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你当时怎么不想想,我被你废了内力,肚子比冷嘤秋的还大,且从小养尊处优惯了,哪有那力气把婢女出生一身力气的冷嘤秋推到池子里去?我那时跌在地上,有了生产反应,你理也不理我,要不是那时我身边还跟着两个婢女,我同清儿指不定还不能活到现在!” “我生清儿的时候,我一拨一拨的找人去请你。可你在冷嘤秋那,对我派去的人一概不见。你知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痛?我几次都要昏死过去,当时不知道怎么就蠢成那样,我竟然盼望着清醒点见到你,拿了银针就往胳膊上扎!”我激动得站起身来,酒壶狠狠砸在桌面上。 清脆的一声大响,酒壶伴着里头剩下的酒水,碎了一地。 他起身要扶住我,被我一把推开了。 我定定望着他,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里泛酸,“当晚,你来了我房里,踢了我的房门,却是因为冷嘤秋落水的事来找我算账。然后才发现我给你生了个儿子。上官若风,你觉得你可笑不可笑?” 我抢过他手里斟满了酒的杯子,仰头一口饮尽,不知不觉的连着说话的声音也有拔高,“再然后,就是冷嘤秋产子。你凭着几根银针就断定我要她的命?那些个银针是我生清儿那天往自个儿胳膊上扎的,天知道怎么就出现在了冷嘤秋那!银针上有毒,你认为我容不下冷嘤秋,更不想看到冷嘤秋产下的种?” 我不由得冷笑,“我若容不下她,大可直截了当的去做,凭我的本事,要除去一个女人,明里暗里不留痕迹的法子多得去了,为什么偏偏在她快要临产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做出这些?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不过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妾,我的儿子是你家嫡长子,我犯得着去害一个庶出的娃娃?上官若风你他娘的是不是男人!” 一句粗口,手里的杯子也被我狠狠砸在地上。 兴许是动静太大,隐隐的听到了有人急切的敲门声。头胀痛得厉害,我懒得理会。上官若风将我搂过去,声音沉着,“你醉了。” 我挣开他,怒气冲冲,“我还没说完,你不要打断我!”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时不时的还有几人的呼喊询问。我脑海胀得发热,听不清楚那些儿的声音,隐隐的只觉得有几分熟悉,上官若风面上有几分尴尬,眉头紧紧拧着,“那……你继续。” “然后我就离开你了,赌气回了殇清宫,一待就待到了现在。”我扯住了他的袖子,望着他目光灼灼,“可是我后悔了,没过几天就后悔了!我想清儿,还犯贱的想你!” =========== 今天重头戏在下一章和下下章,如果我能在学校12点断网之前码出来的话…… - 第九十七章 醉酒的女人是疯子(三)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门外敲门声更烈,隐隐有着要撞门的势头。我浮着的怒气涌上,想也不想便脱口大骂,“敲什么敲!我们夫妻叙旧,干你们什么事!” 桌面上剩下的那个酒壶也被我拿来砸在了地上。 狼藉满地,敲门声减弱。 上官若风自上而下静静看我,面上神情很是古怪。 我仍旧扯着他的袖子,望着他,目光切切,“你知道不知道这段日子有多难熬?刚开始的一段时日,我一天一天的想,清儿没娘照护会怎么样?会不会饿着?会不会生病?再过一段时间日,我在想,清儿会不会说话了?能不能走路了?日子再过久些,我在想他该长得有多高了?到了念书习武的年纪会不会很辛苦?我还在想,你府里的那房妾侍会不会欺负他?你会不会不理他?” 说着,竟有了几分哽咽。“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下一刻,抡了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我思念清儿,明着暗着派了那么多的暗卫去帮我打探清儿的情况,你偏偏每次都截住了他们,还放出狠话,还说‘上官堡的嫡子不容他人觊觎”?他人?谁是他人?我是你儿子的亲生母亲!” 手上的力道不知轻重,“我让苡翠每隔一段时间给我飞鸽送信,信里只写清儿,而你总要让我不如意,直接遣人给我送来了只死鸽子,上面吊着两个字‘休想’。上官若风,你这是要逼疯我!” “你醉了。”他皱着眉来钳制住我的双手,每次都被我用力挣脱去,每一次都用力打在了他身上。 他干脆双手搂住我的腰,抱紧我。我极力挣扎,发上珠玉尽散,发簪“叮当——”一声落地,一头青丝没了束缚直接散开来。 我挣不开,用肘部抵住他,冷笑着,“四年多前,你来殇清宫找过我一次,那一次我们闹得不欢而散,你当即夺门而去。你知不知道,只要你语气放软一点,就放软那么一点点,好生好生的同我说话,我就会二话不说和你回去!可是你呢?直接把我丢在原地,再后来就是对我四年不闻不问。” “你知道我大哥禁了我的酒。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禁我的酒?我那时一身鞭伤未愈,又知道你一点清儿的消息都不让我知道,连着酗了几天的酒,差点醉死。” 他默然看了我半响,再开口时,声音沉闷怅然:“怎么会有鞭伤?” “哦,被二哥打的。”我说得风轻云淡,腰间横着的两只手却僵了僵。“那日你从我那离开,我当即就寒症发作倒在地上,下人们早就在我们吵架之前被遣开,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二哥发了疯似的拿着鞭子过来找我,直接扬起鞭子往我身上招呼,完全是往死里打的那种,我没有力气躲,只有咬着牙硬挨着,若不是大哥及时感到,我估摸着你就成鳏夫了。” 如今想来,我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催人儿。我抬了头,双目迎上他微微睨起的眼眸,咬牙切齿,“上官若风,我恨极了你。” 他目光静睿冷寂,慢慢地游走在我的脸庞上,审视良久后,他叹了口气,抬手轻轻为我理了理缭乱的发,“打都打过了,若还不消气,你预备怎么做?” 感情这男人今晚是一直把我当笑话看来着? 我眯了眯眼,勾起唇笑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踮起脚,勾住了他的脖子,狠狠的咬上了他的唇。 ================ 果然我低估了我啰嗦的能力,看肉的萧同学,肉在下章,绝对在下章!!!如果不被和谐,有肉情节就是后面一到两章。未成年的亲请自动跳转章节下章就别点了。= =虽然我知道说了你们还是会点。 - 第九十八章 今晚,从了我?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见我突然主动,起先,他身子僵了僵。 我双手紧紧勾着他的脖子,一点缝隙也不留,压着他的唇,撬开他的齿,舌头一路伸了进去。 他微微一怔,下一刻,第一反应就是偏过头去,伸手把我搭在他肩膀上的双肘移开,眉头蹙着,“别胡闹。” 我不理会,继续贴着他,含住了他的耳垂,一边舔着一边嘲讽笑着,“你就这么嫌弃我?” 上官若风阴沉着脸,“你醉了。” “呵呵,”我笑出声,热气打在他耳朵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去扯他的腰带,眼里迷离着看他,再凑近些,娇媚的,缓缓的,暧昧的,说着:“今晚,从了我?” 墨一般深的眼里没有一物,深如寒潭,额上青筋隐约可现,声音却有些干涩:“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笑着贴近他,整个人黏在他的身上,“呀,你心跳得好快。” 上官若风怒不可遏,他嘴角寒着,手里陡一用力就将我推开。 我立足不稳的险些倒地,脑海一热,直接冲了过去,“我告诉你,老娘守了四年多的活寡了!” 这话一出,房外好像有什么东西闷声落地,上官若风明显一愣。我趁他没反应的功夫勾住他的脖子压住他的唇,声音含糊在嘴里,“你今晚若不从了我,我立马出去找别的男人!” “你――敢!” 被我堵着唇,这话说出来的气势立马减弱了一半。 我仍旧往外扯着他的腰带,冷笑着,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他的唇,一点一点允吸着,轻声暗语,柔软得似被风吹起的细纱,“你说我敢不敢――” “哗――” 陡然间,背脊一片凉。竟是上半身的衣服被他一齐从领口扯下,我小愣一回儿,嗯……这剥衣服的法子也忒好了点,脑海兴奋一过,也去扯他领口。 腰间豁然一紧,被他用手揽着贴近了他的身。他钳起我的下巴,盯着我,目光如刀般凌冽寒冷,略带低沉的声音:“那么,明日清醒就不要后悔,这是你自找的。” 薄唇狠狠覆上,舌头轻而易举地撬开我的牙关,唇舌狠狠厮磨着。 允吸纠缠,掠夺索取,从唇到颊,从耳后到颈项…… 两人呼吸渐紧。 层层衣带被解开,身上外衣滑落,簌簌的脱衣声…… 而我扯不开他的领口,依旧扯着他的腰带。 被扔到床上的时候,我一丝不挂,他衣裳整齐,只是腰带有些松…… ======== 噗―― 这章写得怎么这么有喜感・・・ 下章继续・・ - 第九十九章 我要在上面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压下的胸膛覆在身上,紧紧贴着,男子温热的气息扑在耳侧,让人呼吸微促。 我仍旧扯着他的衣服,琢磨着这衣服也太紧了些。 估计是我的动作阻碍了他的发展,上官若风打走我的手,看也不看便在腰间一扯,然后将东西扔了出去。那条被我扯了许久的都没解开的腰带终于落了地。 我欣喜的一把扯开他其它衣裳,趁他不备,腰间一用力,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恶狠狠地说着:“我要在上面。” 然后,近乎啃咬的吻下去,亲、舔、啃、蹭…… 恍惚之间,好像听到门外有人细声议论,清清楚楚的一句女声:“子綦哥哥在里面怎么了?” “子綦哥哥?”我盯着他,眼里窝着火,咬牙切齿,“你是我的!” 男子眼里有微微错愕。 四年多未干这事,乍一实践起来难免有些生疏,我胡乱吻着他,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已是眉头轻皱。 摁在背上的手倏地用力,一阵天旋地转,他人已经到了我上方,“你太慢了。” 我刚要不愿意,修长的五指穿过如墨的青丝,不给我半分退缩的余地,他用手抬起了我的头,压下他的吻,声音依旧清冷,“在床上,由不得你。” 另一只手,探到了我的腰下…… 浑身一紧。 我不甘示弱的啃着他,长长的指甲用力划过他的背脊,他背脊一抖,倒抽凉气,空气里似有似无的一股血腥味,混着暧昧的气息迤逦散开。 他分开了我的双腿,欺身进入。 唇与齿的碰撞,身与身的纠缠。 我双手抱着他的肩,双脚紧紧夹着他的腰,不忘冷声嘲笑,“堡主这技术还真是娴熟得很呀,这四年多,没少开荤吧。” 他动作一顿,森冷的眸子看着我,浓眉下的眼,锐利如刀,生生透着危险的气息。 我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一颤。 下一刻,他打落我缠在他身上的手和脚,身子进出得愈发猛烈。他的吻越来越**,手越来越放肆。我被缭得禁不住弓起身子,弓起之间,却马上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按了回去。 我欲求不满的直接抱怨出声:“我不要这样。” 男子唇角一勾,大掌抓着我的肩膀将我整个翻了个身。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双膝跪在床上双手撑在被子上,“我不要从后面来!” 身后男子声音鬼魅,“我说了,由不得你。” 喘息欲烈…… 一整个晚上混混沌沌,激激烈烈。 记忆中不记得折腾了多少次,我钻空子压倒他,他继续压回来。印象里,后半夜,我哭喊着让他停下来,他不搭理我,最后,我委屈的看着他,“要不,我们再换个姿势?” ====== 我觉得我已经写得很含蓄了・・不会被河蟹吧・・ - 第一百章 禽兽呀!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昨个儿窗户没有关,风吹进房里,拂起帘曼。被子,不知道怎么的凌乱的皱成一团躺在地上。所以,我,是被冻醒来的。 浑身的酸疼,身上又冷,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我蜷缩着身子往上官若风怀里靠,这货皱着眉头翻了个身,直接背对我。 我咬了咬牙,还是往他身上贴,这不动还好,一动浑身就疼得厉害,酸软无力。我自上而下看了看自己身子,红红点点的到处都是。 上官若风……禽兽呀! 指甲上莫名其妙的有些疼,抬起手来看,是食指指甲断了一处,血已经干了,目光再转到上官若风背上,啧啧,红色的横横杠杠纵横交错,蓦然想起他未翻身过去之前身上也是青紫一片……好吧,我比他还禽兽。 这样扯平了,心里舒坦了不少。 懒得再动弹了,得先考虑考虑接下来该面对的事。 话说昨晚……咳,那个具体过程就不回忆了。常人醉了酒,一觉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可偏偏我比较反常,一觉醒来后不仅什么都记得,还记得清清楚楚。 若只是在上官若风面前出了丑也就罢了,我什么狼狈没被他看到过?可偏偏……偏偏…… 隔墙有耳。 我沮丧着,昨晚动静闹得太大,砸了杯子摔了酒壶的。客栈里的其他些人,那个不是耳力好又精明的。 最先敲门询问的好像是南宫汲花那厮,然后好像还有大哥的声音,不久还有苏流觞过来凑热闹,再然后,苏琦馨也过来了。 一团乱呀一团乱,关键是我当时好像隐约听到了清儿的声音!! 脑海里“轰”的一声响,这脸丢大发了…… 看看天色,晌午未到。今个儿这门是绝对不能出了,上官若风跟我估计想法一样,也在那装睡得有模有样。 时光悄然流转,过了不知道多久,上官若风侧肘推了推我的胳膊,声音平平淡淡:“饿吗?” 昨晚运动过量,今日又还未进食,我老实的答了声,“饿。” “哦。”他接下来咸咸淡淡一句,“饿了就出去,别在我这待着。” 我闻言大怒,不顾浑身的酸疼用力把他身子翻过来,“你自己没脸出去,拿我当靶子?” 他冷着眉目上下看我,良久,突地笑出了声,语声悠悠:“昨晚疯狂的不知道是谁?” 暧昧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转,我嘴角僵了僵,面上薄红。然后,自自在在的,抬眼看去,“堡主是在为我昨日强上了你感到委屈?不知堡主一夜值多少,开个价?汐月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要付百十来两银子还是付得起。” 这男人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好看。 然,我低估了他厚脸皮的程度。 “就怕你付不起。”他凑近我,动作轻佻十分熟练的挑起我的下颔,“人都是我的,你的东西包括珠玉珍宝银子银票自然也都是我的。堡主夫人,你拿什么东西来付账?” 我闻言一怔,双目一转,故作沉思,“我琢磨着,昨晚,吃亏的是我。按理,该是堡主付账。” 他“嗤”的一笑,心情极好的揉了揉我的头发,再凑近我些,“堡主夫人,我用自己的东西还得付账?” “……” ======= 一不小心竟然一百章了・・100000字了・・・ 在这大喜的日子里,求收藏推荐留言撒花~~~~ - 第一百零一章 暧昧不明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客栈里其他几个人围在一张桌边布置着回程的事情。我与上官若风一同下楼,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我们身上。 或蹙眉的,或暧昧的,或饶有兴致的,或一脸探究的。也只不过一瞬便恢复了往常模样。 “子綦,我们明日便启程回去,你们有什么打算。”这话虽然是同上官若风说的,大哥的目光却落在我身上。 上官若风看了我一眼,不留痕迹牵过我的手,“我们也明日走。” 这话一说,就是暗示我会与他一同回去了。大哥看着我,眸里深深。 刚牵住的手“咔”的一下被折扇分落开。 南宫汲花挑起了他那双好看的凤目,嘴边泛着冷清的笑意,“借人用一下。”说罢,不由分说的勾过我的肩膀就把我带离他们那一块。 从一楼到二楼,确定楼下的人听不到我们说话了他才停了下来,斜靠着栏杆上下打量我,也不说话,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笑。 “有事?”我沉着脸看他。 “哦,没什么事。”他勾起唇角,在我变脸之前加了句,“听说昨晚四儿你如狼似虎,凶狠万千?” 我僵了僵,转瞬摆出个灿烂的笑,“莫非二哥是寂寞了?往后大哥在,殇清宫里你不方便随心所欲找姑娘,更不方便去青楼瞎逛了,妹妹对此深表同情,深表愧疚。哥哥,切记不要纵欲过度,几个哥哥里头,就你府上的女人是最多的了,现今这些个人肚子里也没传出什么消息。哥哥要不要找那神医华景疏看看?” 南宫汲花眯了眯眼,幽幽道:“昨晚,你儿子在你们门外。” 这回,再也转移不了话题。 “清儿他……什么都听到了?”我试探问着。 他摇了摇手里的折扇,万份魅惑的朝我一笑,“你说呢?” “若是当时只有你在那,清儿定时什么都听到了。但当时大哥也在,总有些东西是听不到的罢。” 男子嘴角轻轻一勾,眉峰扬了扬,“聪明的丫头。” 我横他一眼,“你就找我说这事?” 他拉近我,折扇“咔咔”打在栏杆上,随意问着:“苏流觞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苏流觞怎么回事――”不耐烦的说出这句,抬头看到他却是一脸的严肃。 “他对你有意思?” 苏狐狸故意在人前表现得太明显,任谁都看得出他的这份心思。我抿着唇没说话。 南宫汲花自上而下打量我,“那你对他……”他迟疑一下,语音低沉得如若轻弹按下最细一根的弦,萦绕在耳时,绵绵长长听得人心底直透寒气: “你该知道分寸。” 我是上官若风的人,便不该对他人再动心思。可南宫汲花的意思是,两边都不能断,暧昧的就让他暧昧去。必要的时候也给自己留条后路,今后的事,谁也不知道。 见我半晌没说话,他再次换了话题,“你那个妹妹汐华我瞧着还不错――” “你别打她的主意!”我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男子这双漆黑如夜的眼睛盯着我看着,唇边挂着冷笑,“还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 第一百零二章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二哥这是什么话,汐月哪有胆子有事情瞒着您?”我定睛看着他,直直对上他的眼,说得真挚万分。 红衣男子,俊美出尘,他斜眼看我,目里深邃幻变,他冷冷一笑,“你以为给人带了个做工极好的人皮-面具,换了声音,换了往日的习惯神态,我就认不出了?” “汐月还是不懂二哥在说些什么。” 男子剑眉轻挑,嘴角微微上扬,眼底的神色却是若明还暗,“你收她做妹妹,给了她‘南宫’的姓,换了她的名,把辈分同你排在一起,不就是要我死心么?” 心底沉了沉,我抬头看他,故作随意一句:“哦?” 他凑近我,声音魅惑的浮在耳边,“别说只是一个子虚乌有的名头,就算是我亲妹子,我想要的人,即便祖宗家法在那面前挡着也奈何不得我!” “你疯了!”我惊愕的瞪大了眼。 “四儿,碰上她我就是疯了!四年前我为她疯过一次,四年后我知道她没死,这些日子天天看着她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还得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客气样子,你知道我有多不舒服?” 我冷着面目转身便走。 他扯着我袖子将我从身后拉了回来,再一看时,面里竟露出了几分紧张,“丫头,你要把我急死?四年前因为她的事对你出手是哥哥的错,可是――” “别说了!”我冰冷着脸打断他的话,“你知道你要是迈出这一步会有什么后果?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她想想!别怪我狠话说在前面,你若再纠缠下去,我四年前狠不下心杀她,四年后,为了保全你,我也不顾及什么从小的情谊了。” “四儿……”他垂眸看我,目里凄凉。 “你府里的女人已经够多了,六年前你要走了我身边的冰儿,当时说得信誓旦旦,如今她人在哪?”我抽回了衣袖,“不要在我面前装情种,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男子掩口清咳,眼里恢复了之前的神采,含笑悠悠的:“这话若让客栈里其他男人听了去……” “当着面我也是敢说的。”我睨眼看他,“大哥若非旧时做得太过,大嫂怎么会逃走?三哥私其美妾,却还是得兼顾两位苏夫人。苏流觞一脑子的狡诈阴险,我差点没被他害死。上官若风那人我就更不必提了!” 这时,身侧的门突然一下开了。 素衣女子,温婉清丽,蹙着眉头看着我,“四宫主都在说些什么?” 再一回头,身边已经不见了人影,南宫汲花那厮已经提前遁了。 - 第一百零三章 错愕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素衣女子,清婉可人。啧啧,美人不愧是美人,蹙着眉头也别有一番滋味,横看竖看都是一个美人。 然,我没有留在原地欣赏美人的兴头,也不想虚假客套,见她出了门,转身便走。 “站住。”清清冷冷一句话,颇有几分势头的。 眼下再无第三人,我回头过去,“你以什么身份让我站住?苏家二小姐?还是我三哥的妾?又或者,是上官若风青梅竹马的小情人?” 苏琦馨二小姐果然是苏二小姐,不愧是苏狐狸的亲妹妹,见我一番话讽刺下来,眉头也没再皱得紧一点。反倒平平静静莞尔一笑,“四宫主可是受了什么刺激?旁人说话是话里带刺,四宫主说话却是话里含刃。” “这点就不劳苏二夫人操心了。” “原本四宫主的事我也是不理会的,却是不恰巧,昨晚无意经过四宫主房门知道些事情。”女子黛眉轻扬着,语顿,轻轻一笑,“四宫主这四年多我也是看在眼里,却不料想,四年之前竟是那般光景。我这个做嫂嫂的,委实也替四宫主忧着心。” 昨晚的动静也太闹过火了,竟然什么人都找这茬说事。 “这份心汐月也委实接受不起,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忧吧。”我冷眉转身就走。 身后女子悠悠出口,“他那房妾室我也见过,论出身论相貌都比不过四宫主,他宁愿信她护她,也不愿意静下心来听四宫主说一句辩解,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我皱着眉头,“苏二夫人,别以为你什么都知道。我对你说的这些不感兴趣。” 苏琦馨继续说着:“子綦哥哥待所有人都不错,你可知,他为何只找你的麻烦挑你的刺?” 被戳到痛处。 迈出的步子收回,我转身,嘴角笑着,连神情都没有变化,“苏二夫人难不成是想同汐月说,你的子綦哥哥一心一意惦记着你,想着你,知道我与你有隙,就处处针对我?” 苏琦馨的脸色适时的变了变。 “苏二夫人,收起你那份心思,我与他的家事,你一个外人,不该碰的就不要碰。”我侧目看她一眼,声音冷峻,“之前的旧事你若想提就自个找个没人的地儿慢慢悲情去,没必要扯上我。烦劳你记着了,你终归是我三哥的人,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这左一个‘子綦哥哥’右一个‘子綦哥哥’的,你好意思喊,他也不好意思应。” 一番狠话下来,这苏琦馨果然是在苏流觞身边跟着长大的,一番应变也到了无耻的地步。她抬眸看我,不自在的神情一掠而过,勾唇巧笑,“四宫主怕是想多了,琦馨只是担忧四宫主往后与堡主的相处罢了,这毕竟有一就有二,矛盾的次数多了,再来几次就习惯了不是?” 我含笑宴宴,“苏二夫人,你最好管好你这张嘴,眼下周围没人,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这二楼虽然不高不低,我若要在你身上弄出个失足坠楼残废的事端,还是很容易的。” 她眸里戾色一变,笑意更甚,“四宫主忘了楼下都有些什么人?” 楼下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什么事端瞒得过他们的眼? 我笑着走近,钳住她的下颚,“你以为他们就算看出来了又会怎么样?我大哥二哥自然护着我,苏流觞碍于我哥哥在也不会拿我怎么样,至于上官若风……”眉目神情悄然一转,勾唇笑着,“他最多只会骂我几句,知道原因么?之前我们有各种不快,但都没有挑到明面上来,前些日子他还对我不理不睬,过了昨晚态度便完全不同,你可知为什么?” 她眼里是微微的错愕。 - 我敢保证这是一篇很好看的上架感言,真的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于是,上架了,本文104-172章是倒V内容,之前看过的亲就不要订阅了。 虽然我知道上架以后会少去一部分读者,但这段日子以来,多谢亲们的鼓励支持。别的文,7W字就开始上架,我的文27W字才决定入V,中间倒V了10W字,唔……算是给之前看文的亲一种福利吧。 104-172章内容看点: 1、女主卷入杀人事端 2、……我不想2,跳过去吧 3、女主与男主的感情纠葛(男主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4、西蜀矿山有变,事关几家利益 5、女主在男主与家族之间选择,女主被夺家族一切权位 6、男主被苏狐狸发现是个人渣……女主被虐心几下 7、然后是男主被虐··被作者虐 8、过程反复虐……(这个过程,有读者觉得男主被虐了,有读者觉得女主被虐了,有读者觉得这部分看得好友喜感。作者觉得这部分不虐,挺甜的~) 9、女主为嘛喝药避孕? 10、男主掉落山崖(这个设定有点怪……按一般言情小说套路,掉下山崖的应该是女主才对。可是有读者威胁再虐女主就来虐作者,作者很怕怕……) 11、参照某一章节名,要是男主死了怎么办? 雪:为嘛我的内容看点突然之间变味了╮(╯▽╰)╭ 冰魄:= =你还有脸说!!! 172章以后内容看点 1、男主生死未卜,女主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原谅我不会使用形容词……) 2、男主宗亲上门发难,女主HOLD不HOLD得住呢? 3、男主死了没? 4、掉落山崖的男主是被摔成一摊肉饼呢……还是变成了点什么呢……还是穿越了呢?灵异了呢?修仙了呢?还是……升天了呢?(冰魄:作者在说瞎话,无视吧。) 5、女主只能活四年……到底会不会这么短命?(作者不按常理出牌的,越是认为作者金手指让女主活得长点的,女主挂得越快……) 6-8这个时候,咱们的楔子就很重要了,忘记楔子内容的同学赶紧再去看一遍 6、男主为什么休妻(雪:啊哈哈哈,你终于休妻了~~~~冰魄:= =) 7、女主挨了鞭子是怎么回事? 8、女主活不过两个月?为什么寿命突然之间短了? 9、女主被休后能不能和苏流觞修成正果? 10、如果苏流觞娶了女主会怎么样? 11、女主的前夫和儿子会阻止第10个内容吗? 12、我会告诉你作者偷懒,中间少了好多条内容介绍吗? 于是…… 雪:O(∩_∩)O~下面是语文课时间: 男主字子綦(qi第二声) 男佩 苏流觞(shang第一声) 南宫灺(xie第四声) 雪:我怎么觉得有一种被人盯着的赶脚……浑身毛骨悚然的…… 冰魄:= =你的内容看点让一部分人抓狂了,暴走的读者是很厉害的……你……咳、空调没开、窗户开着,你自然会觉得毛骨悚然 雪:…… 另, 关于支付方式,支付中心上头都说得很明白了,这里就不重复。 最后,祝各位看文心情愉快~~~ - 一百零四章 一个人的习惯是会变的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身量本就比她高,此刻,苏琦馨抬头看我,一时呆鄂,竟忘了挣开我钳住她下颚的手。 我凑近她的耳朵,呢喃轻语,声音幽幽诡静:“男人嘛,只要女人首先服软,便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对他说了一夜的委屈,故意将自己说的凄凄惨惨,故意掩去跳过了自己的不是,连我自己都快觉得自己就是那么凄惨。然后他就那么完全听进去了,他认为他对我有愧,他想补偿我。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你——”她睁大眼睛看着我,眉宇里透着几分愠色。 “不要看我平日什么动作也不做,就以为我会任人欺凌。有些手段,我只是不屑用。但,偶尔也会使出来玩一玩。”我笑得干脆,眸里暗光一闪,“所以,不要在我面前卖弄什么,我连自己也狠得下去,对别人,只会更狠。” 我琢磨着苏家是不是从小就培养了眼前这位的应变能力,愣神也是只一瞬,继而又勾起了她那淡淡无伤的笑,“四宫主莫太高估自己,你以为,子綦哥哥会被你牵着鼻子走?” 顿了顿,目里的光华咄咄逼人,她眼里似有几分骄傲睥睨,接着说,“你嫁给他六年,如今孩子也有四岁半,你可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可知道他平日里写字看书练剑的习惯?就拿螃蟹来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螃蟹身上那股子腥味,你没注意到昨晚你剥蟹时他的眉毛是紧皱起来的吗?” 这话颇有些质问的味儿了,听着挺不舒服的。 “诚然,这些我都不知道。”我眯了眯眼,松开了钳着她下巴的手,从前怎么就没看出这是个傻姑娘呢,“我不知道他喜欢些什么,但我知道我喜欢什么,我喜欢的就是他喜欢的。即便他不愿喜欢,我也会有法子让他喜欢。一个人的习惯是会变的,你既然这么了解他,那你知道他的衣服内侧衣带是喜欢系个蝴蝶结呢还是不系结?在床上最喜欢个什么样的姿势?身上哪处有伤疤?” 苏琦馨愣了,片会儿,气势再次上涌,挑着眉目和我说话,“四宫主总不要扯着我不知道的事来同我说吧。这类私事,估计府上那位冷氏最是清楚不过,毕竟她陪着子綦哥哥最久。” 哎呀呀,连冷嘤秋都被平白扯了出来。 “琦馨妹妹,你还是不明白你子綦哥哥。”我饶有兴致地,“如你所说,那冷氏身世面貌都不及我,你子綦哥哥当年连你倒贴上来都不要,又怎么会看上了她?” 当年,我二哥寿宴上,这苏二小姐当着众人的面暗喻要嫁上官若风,却被我设计拐了个弯嫁给三哥。 似是说中了心事,苏琦馨面色沉了沉,眼里闪过几分阴狠,“当初若不是你阻拦——” “若不是我阻拦又会怎样?你子綦哥哥兴许对你有过几分心思,但也还谈不上到情深似海的程度,他当时虽然没有直接拒绝,却也没有直接答应不是?你子綦哥哥若铁了心要娶你,当即就力破阻拦顺势应了。你子綦哥哥若真看上了一个人想娶回去,我是拦不住的。” 我低睨看她,笑容深深,“至于那冷氏,不过是在你子綦哥哥醉酒神志不清的时候爬上了他的床,一起做了场糊涂事罢了。你子綦哥哥为了负责,就纳了她。也不知道那贱人走了什么样的运,就那一次就有了他的种,让我不舒服了好久。” 此刻,面前女子面色惨白,眼底眸光不复之前的神采。嗯,瞧着到有几分江南美女的柔态。突地,她眼前发亮的望着我身后。 我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上官若风正好从楼梯拐角向我们这处过来,隔得老远就对我喊,“不是饿了吗?还不下来吃些东西?” 我瞥了眼身侧的苏琦馨,向前方男人抬了手示意自己断了的指甲,“想吃蟹,手伤了。” 上官若风淡淡笑笑,“我帮你剥。” 苏琦馨眼里透过诧异。 我继续看他,“累了,要喂我。” 上官若风抬了抬眉,“好。” 我再继续,“你一口我一口?” 上官若风此时已经走近我,笑着,“好。” “走不动,嗯……你知道的。”我轻声婉婉,眼神暧昧。 下一刻,身上一轻,他直接将我打横抱起,转身向楼梯口走去,“只吃蟹填不了肚子,还想吃点什么?叫厨子做点你爱吃的雪花糯米丸子?糯米的东西不消食,别吃太多,再弄只卤鸽?” 余光瞥见苏琦馨已经完全僵在了原地,我可怜的三嫂,他的子綦哥哥刚才没和她打招呼。 然,很多事情是不能看表面现象的。总有那么些个人明面上是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番光景。亦如我,亦如上官若风。 上官若风一路抱着我下楼,楼梯下来颠得慌,我在他怀里寻了好几处地方都没有找到一处舒服的位置。 “再乱动,就把你扔下去。”声音冷冷,与之前的温声轻语形成鲜明对比。 我望了望这楼梯,赶紧搂了他脖子。一边陪笑着,“别扔别扔,扔了多不划算,伤个胳膊断个腿的,你还得在我榻前悉心服侍。” “腿断了正好,免得到处蹦跶惹是生非。” 我闻言看了看他身后楼上,仍呆立在原地凄凄然的苏琦馨。不由感叹,“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啧啧,堡主真绝情,瞧那琦馨妹妹的一脸哀伤凄色,真真是催人泪下我见犹怜呀。” 他低眉看我一眼,嘴角露出个讥诮的弧度,“凡事别闹得太过,论辈分她算是你三嫂,若记了仇回去吹一吹枕边风,你三哥会如何待你?” 我“嗤”笑出声,声音凉凉,“敢情你是特意上来为我解围的?” “你话太多了。”他不耐烦的说出口,手里却是冷不防的将我一松。 我大失声色的勾紧了他的脖子,足尖却沾了地。 身后传来儿子熟悉的声音,“娘亲,你在干什么?” “……” 再一说到儿子,也不知道昨晚我大哥放他听了多少。从今天碰面起,看我的目光就同以往不同,连带着看他爹的神情也变了变。 倒是更亲近我了些,一口一个娘亲唤得熟悉寻常,听得我一阵感动。 一家三口围成一桌,桌上果然摆着一碟蟹,一碟雪花糯米丸子,一只卤鸽…… 装蟹的盘子本来摆在上官若风面前,他看了看蟹,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上官清,眉头轻轻蹙了蹙,伸手一推,再眨眼,那盘蟹已经到了儿子面前。 上官清一愣,一脸疑惑的望着他爹。 上官若风面不改色,坦然自若,瞟了我一眼,“你娘要吃蟹。” 上官清讶然的望了望他爹,再看了看我,再盯了盯面前的蟹,抿了抿唇,伸手就要去拿蟹来剥。 我委实看不下去儿子対蟹一脸悲催愁苦的模样,把盘子扯了过来。 上官若风眉眼一抬,勾唇一笑,“不是指甲断了?手伤了?” 我咬牙切齿瞪了回去,“你见过谁用指甲剥螃蟹!” 第一百零五章 【番外】上官清· 悠悠寸草心(一)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是上官清,今年四岁,母亲说我是五岁(虚岁),父亲说我是四岁半。作者嫌字多了麻烦,本文默认是四岁。 (作者:咳,小朋友,好不容易这么大一个版面都给你,就不能弄一个好一点的开场白?) 我从记事开始就知道我与弟弟不同。 我是父亲的嫡子,弟弟却只是庶出。出生注定了一切,吃穿用度,连生活方式都不一样。 我一人可以独住府里最好最大的东苑,弟弟和他的母亲却只能在那稍小的西苑里住着。每每堡中进了新的东西,父亲也总叫我先来挑选,剩下的再给西苑送去。 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父亲的正室妻子。 我身边只有一个婢女苡翠,她是我母亲离家之前为我留下来的。 除了她和父亲,府里其他人从不在我面前谈论我母亲的事。 却总有那种闲言碎语从各处传来,有人说,我的母亲是个歹毒的女人,与父亲新婚不过两月就害死了我的爷爷。 有人说,我的母亲嫉妒成性,见府里冷氏有了身孕,便处心积虑要去算计。 还有人说,母亲之所以离家,是因为她谋害冷氏及冷氏刚出生的孩子,被父亲撞见。怕父亲怪罪才抛下我逃了家。 苡翠说,我的母亲是个极漂亮的女子,抚得一手好琴。 父亲说,我的母亲身上有寒症,需得在娘家好好疗养。 母亲的娘家我是知道的,地势在北的殇清宫内。苡翠说,殇清宫是母亲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我曾问为什么会可怕?苡翠只是敷衍告诉我,你见过谁家的宗室是用冰砌起来的?然后,再无后话。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什么样的病症要在一个地方疗养四年?姑父华景疏是江湖默认的神医,每每见了我,总是叹气摇头。若只是养病,为什么逢年过节都不回来看看?为什么父亲也不去看她? 我的弟弟只比我小一个多月,父亲待我总是和待弟弟不同。 父亲很少对我笑,若不是见过父亲抱着弟弟笑得开怀,我还会怀疑父亲是不会笑的,从记事起,父亲就从没有抱过我。 父亲待我很严厉,每每犯错,总会苛责。 同样都是父亲的儿子,可是区别却很明显。 白天,习武。我们在烈日底下扎马步,弟弟练到一半坚持不住,同父亲只会一声便到树荫底下玩蚯蚓;当我坚持不住身子微微动一动时,父亲却是冷眼看我,加罚扎马步的时间。 晚上,读书。弟弟翻书到一半就沉沉睡去,我若微一合眼,不幸被偶来寻看的父亲见了,戒尺就会直接打在我面前的桌面上。 父亲每周会不定时抽察几次我们平日功课。背书的时候,若弟弟吞吞吐吐背到一半记不住,父亲会开言提醒,弟弟若实在忘了,父亲也不会多说什么。我背书时,若背得语速稍不流利,便会被喝令重新来过,若哪处忘了,加抄加罚绝对不会少。 平素里,我与弟弟玩在一起,他寻了小径带着我偷溜出府,回来时,两人罚跪,挨戒尺的却只有我一个。 弟弟能无所顾忌抱着父亲喊“爹爹”,我却只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唤“父亲。” 我曾顶撞父亲问为什么会区别对待? 父亲罚我到宗室里待了一晚。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你是嫡子,是长子,就要有那继承家业的本事!” 我起先不知道这种区别对待和继承家业有什么关系。越长大些,这种区别对待便愈发明显,在与弟弟一同习武读书之外,父亲会抽出时间单独给我开课,由他亲自教导,对我也更加严厉。 后来,在书上见过兄弟间争夺家财的例子我才明白,父亲的区别对待是故意的,为的,是往后即便弟弟想同我争这个位置,也没有那份本事来抢。 而我,却是羡慕弟弟的。 他可以轻轻松松的过着每一天的日子,想玩就玩,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闹就闹。他还有一个疼他爱他的娘亲。 可以在他累的时候抱抱他,在委屈的时候安慰他,在笑的时候陪着他一起笑。 而我,什么也没有。 他的娘亲是府里的冷氏,按理应该是父亲的妾,可府里母亲一直不在,府中琐事便由她打理,她待人和善,新进的下人们索性将冷氏认作了堡主夫人。这一点,让苡翠很是气愤,每每见了冷氏,总是爱理不理。 同在一片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冷氏每每见了我,总对我客客气气的,倒是她身边的婢子,见了我,总没好脸色,有几次,险些和苡翠打起来。 苡翠说,冷氏身边的婢子,以前没少受母亲欺负。她每每说这话时,脸上总露出几分神往之色。这让我不禁怀疑,我的母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因着苡翠的关系,我从未喊过冷氏一声“二娘”或是“庶母”,每次见了面,能避就避。父亲问我为什么?我当时不知是哪里冲昏了头脑,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不喜欢就不喜欢,让我违着心去接近,做不到!” 我这话说出来就后悔了,我等着父亲发怒。却不曾想父亲也没不悦,盯着我看了一阵,反倒笑出了声,“这性子倒随了你娘。” 当天晚上,我因着父亲这一句话,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亮才渐渐有些睡意。(插:这孩子苦的,这么小就失眠……) 父亲每每待我严厉,管束弟弟很松。却是有一回,是十分例外的。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父亲照例抽查我们学业,我们在父亲书房等着,许久不见父亲前来,然后下人来报,姑姑又和姑父赌气回了府,父亲因此被拖在了前厅,需得过一阵才能过来。 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满身紧张卸下,偏又不能离开这书房,便只能在这周围陈设当众上下打量。偏生弟弟是个不安分的,一会儿跳上椅子,一会儿扯扯柜子,再一眨眼,便对桌边一个只比自己身量略低的大瓶子来了兴趣。 瓶子里,插满了卷轴。他站在椅子上从瓶子里抽出一份出来,小心打开,然后,“咦?”了一声。 接着,他一声感叹,“好漂亮的人呀!” 我偏头看他,不过一份画轴罢了,却没有理会,只想他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许是那份画轴太过吸引,他将画轴放在桌上,继而又往瓶子里拿其它画轴看,拿了几次,每次看了却又不放回去,不到片刻,桌上满是摊开的画卷。 弟弟捧着画卷笑着看我,“每张画都画的是同一个女人,你不过来看看?” 我瞥了他一眼,“现在不收拾好了,等下可别弄得手忙脚乱。” 他闻言一怔,再看看桌上那一堆,估摸着收拾起来也破费功夫,于是赶紧开始收拾,却不料想,从瓶子里拿东西容易,再放回去却难,捧着一堆卷轴往瓶子里放时,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也踉跄一下,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铛――” 瓶子倒地,一堆画卷滚落在地上,由于刚才收拾匆忙,有几份带子也没有系紧,被这么一滚,直接在地上打开了―― 亦如弟弟所说,每张画里画的都是不同姿态的同一个人,女子容貌妍丽,或喜或悲,或嗔或怒,或饮酒,或梳妆,或舞剑,或抚琴。一张画卷落开散在我脚边,嗯……或,抱着孩子。 画里的人我从未见过,可不知为何,那样的面容总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就像融入了骨血,铭记在了心底。 来不及恍惚,门外脚步声愈来愈近,房内一片狼藉,房门打开,第一缕光线照进来的瞬间,脑海里第一反应是,完了。 果然,父亲一进房便沉了脸色,声音寒着,凌冽如霜,“谁干的好事!” 没人敢往刀口上撞,我与弟弟一同缄默不语。 “嫂嫂?!”突然一声女子的惊呼打破沉寂。 这句称呼,姑姑从未对冷氏喊过。我与弟弟齐齐望去,便只见姑姑望着一地散落的画卷,惊得说不出话来。 脑海里似有一根弦突然崩开,我看着画卷里的人,身子控制不住的微微一颤。 我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看进画的瞬间,就好像陷进了一潭深深的湖水,湖水是暖的,暖得让人迷茫,沉在里面,好舒服好舒服,不想停,只想深深的陷进去,永远不想出来…… 第一百零六章 【番外】上官清· 悠悠寸草心(二)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父亲看了眼地上的狼藉,面色沉得厉害,似乌云密布的天空,顷刻就要电闪雷鸣。弟弟怯怯的靠到我身后,我抿着唇,看着满地铺落的画卷,心底竟一分惧畏也没有了。 姑姑察觉到父亲的怒意,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他,父亲看也不看的挥开了她的手。目光落在我们身上。 “上官浔。” 淡淡一句,听不出喜怒。换做平常,父亲只会喊他“浔儿”,不会直接说他的名字。 弟弟小心的抬了头,紧张的往我这边靠,试探一句,“爹爹?” “出去跪着。” 弟弟一愣,“爹?” “出去。” 弟弟平素里没被父亲这么冷淡对待过,有些懵,“为什么?” 父亲眼里透着几分寒意,“这一地的东西不都是你翻出来的?出去。” 弟弟身子一抖,他不明白明明房里兄弟两人,父亲却不怀疑到我身上。委屈的:“可是哥哥他――” “出去。” 弟弟一急,许是这样出去罚跪太过冤枉,竟直接对着父亲说:“爹爹原本是要查我们功课,浔儿若是功课没答上再受罚自然会服,可不过是弄乱了几幅画卷,爹爹也太……” “只是几幅画卷?”父亲的脸色更加阴沉,“不跪到太阳落山不准起来。” “爹!” “不服是么?”父亲嘴角滑着冷笑,“我今日考你,你若全数答对,便不受罚,若一处答不上来,便加罚。” 弟弟为了今日,早就做足了功课,此番颇有信心。却怎知,今日父亲明显不愿放过他,一开始便来了句:“先把昨日学的全都倒过来背一遍。” 倒过来…… 弟弟沮丧着脸望着我。 我默默的低头看画…… “背不出?”父亲接着再问了几个生僻的问题。 弟弟勉勉强强才能答上几句,此时,面如苦菜。(苦菜是什么?顺手打出来的,我也不知道・・) “出去,跪足时辰以后,把昨日学的全部抄上两百遍,再把我今天问的找出答案来,也抄两百遍。明日日落之前给我。” 往往一个人受罚总想找另一个人陪伴,弟弟咬了咬唇,弱弱的:“还没问哥哥……” 父亲看了我一眼,一反寻常随口考了我几个再简单不过的。 我一一答了。 弟弟面如死灰,满口囔着不公平出去,一脚无意踩在一幅画上,画中人的衣服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 “站住。”父亲冷冷出声。 弟弟以为事有转机欣喜回头―― 父亲不看他,蹲下身子捡起那幅画,轻轻拭了拭画上的脚印,“跪到日头底下去。” 我看着父亲将那些画卷一一捡起,卷好。 地上卷轴很多,姑姑要帮忙,才微一俯身―― “别碰她!” 我不清楚父亲是说的“别碰它”还是“别碰她”,但我想,应该是说的“她”字。 姑姑讪讪缩回了手,目光从卷轴移到我身上,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趁父亲背过去放卷轴的功夫,捡起了离我最近的那幅画,拍了拍灰,小心的卷起―― “都说了别碰!”父亲陡然转身怒喝。 我将那卷轴握得紧了些。心底某处动了动,我从未见过父亲有过这般失态。 父亲看到是我,眼里变得柔了些。目光从我手里微卷完的画卷上移到我身上,突然笑了,笑容温润如玉,“一转眼,清儿竟然长这么大了。” 我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画卷,画中女子抱着一个婴儿。 心思刹那电转,多看了几眼这画,再然后,慢慢卷起。 “你既然想看,就别收了,挂着吧。”父亲走到我身边,拿走了它,卷到一半的画再次被打开。 父亲细细看着画,眼里是我之前从未在他目中见过的柔情,温温暖暖的,似午后暖风,抚人入梦。 “清儿,想你娘么?” 突然来的的这一个问句,我不知所措。 父亲似也没有想过让我回答,看着画,继续说着,“她总是冒冒失失的,却老以为自己任何事情都考虑得全面,明明只是想抱着孩子做再栏杆上晒太阳,即便倦得合了眼,也不忘将孩子抱得死紧。却也不想想,天色会变,太阳被云遮了起了风,孩子被冻了醒来。” 我怔住,却见父亲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姑姑忍不住开了口,“你既然惦记着她为什么不去找她?看着真人总比对着画像好吧!” 父亲皱了皱眉,“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你同她之间的事当年我也是看得明白,任一方先软下来这事都好解决!偏生两个人都是犟性子!”姑姑这话,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父亲瞪了她一眼。 姑姑语声立即软下去,嘴里嘟囔着:“低个头就有那么难?” 父亲冷笑,“那你又是为何每次同华景疏起了别扭就回娘家?” 姑姑被截住话头,一时间哑口无言。 父亲看了看手里的画,无奈笑了笑,“那时我做了不少蠢事,她恨我也是应当。我若去找她,碍于她兄长面子是会同我回来,但回来以后又会如何?依她的性子,定是不将府内大闹一场,便不会罢休,然后继续同我冷战到底。倒不如等她在殇清宫待久了,消了气再自己回来。” “消个气要消好几年?”姑姑满脸愠色,“就你这打算,改明儿我嫂嫂看上别人了你都不会知道!” 父亲笑了笑,“她不会。”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她虽然记恨我,但她不会。” 姑姑一脸愤慨的拉了我转身就走,“别同你爹待在一起,会傻的!” ====== 很久很久以后,姑姑同娘亲提到此事,娘亲惊讶得打翻了杯子。 再然后,姑姑直接把桌子也撩翻了,“靠,你们一个等着另一个自己回来,另一个等着对方过来找,平白浪费了四年,你们这两个傻子是怎么的就凑成了一对!!!” 第一百零七章 【番外】上官清· 悠悠寸草心(三)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自此时候,父亲当真把那幅画挂在了书房里,而我,也便愈加想念母亲,每每进出父亲书房,也会多看那幅画几眼,偶尔看出了神,误了父亲交待的事,父亲见我看着画,也不会多加斥责。 思念就像迷人的罂粟,慢慢的,会上瘾。那张画里人的模样在我脑海愈加深刻,思念的次数便愈发的多,以至于,不能专心的去做其它事情。 连着数次招式出错,还是错在同一个地方,父亲手里的茶杯直接砸在了我脚边,“若明日还是练不会,就等着挨鞭子。” 这一套功夫,授课师傅教我们时便说是极简单的一套。弟弟也学得很快,而我却每每力不从心。以至于功夫教完,弟弟已能打得有模有样,而我还在老地方犯错误,进展不前。 月明星稀,这个时候苡翠已经入睡。 我在东苑庭内仍旧练习着那几招,却还是招式老错。父亲向来言出必行,倒不是怕挨鞭子,只是一挨鞭子免不了会在床上待上几日,到时候功课落下,要补起来也破费一番功夫。思及至此,便愈发想要练好它,却一连数次,不尽人意。 “练武需心净,心静不下来又怎会练得好?” 这是个陌生的女声。 我转身看去,只见一名带着半边银色面具的黑衣女子靠在假山石边上下看我。 我皱眉,“你是谁?” 女子微挑了眉,声音清冷,“你不怕?” “你能避开我父亲耳目轻松入这东苑内,武艺定非寻常,若有心害我,我又岂是说句‘怕’就能无碍的,” 女子轻笑出声,没被面具遮着的那边眼睛里透出几分赞许。她站直身子,拍了拍肩上的灰,向前两步近我,单膝下跪,“随月,见过少主。” 随月?我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我虽从小没有见过母亲,更没去过殇清宫。但我却是知道,殇清宫风花雪月四名宫主身边亦有风花雪月四名近侍。如果眼前的人真是随月,那么,她便是我母亲身边最亲近的人! 第二日,我成功的在父亲面前演示了完整的一套,没有任何招式上的错误。授课师傅在一旁欣然点头,弟弟在一旁为我喝彩,唯独父亲沉着脸色,“你方才演示的后半段,我并未让人教过。” 父亲的目光在一旁苡翠身上停留片刻,没有为难我。 事后苡翠拍着自己的心房,“吓死我了,你爹刚才那眼神可以杀人呀!难道他知道我昨晚在厨房把他的宵夜和你的宵夜替换了的事了?” “还有这事?” “……” 在这之后我才知道,母亲给我留的苡翠,是会功夫的,父亲认为是她暗地里教了我。虽然实际情况不同,但也差不多。 日后,随月在我这出现的次数越发多了些。每次都避开所有人,却什么也不干,靠在假山边看着我练武,偶尔指点几句。 最后一次见她,她给了我一个遍体通白的玉戒指。她说,这是她从母亲身上偷来的,有这个东西,我可以召唤母亲的十二暗卫。 我曾问她,为什么她能来,我母亲却不能来。她笑着,“你母亲儿时太不用功,身手反倒不及我。”顿了顿,“你母亲呀,挺傻的。你爹更傻。” 我一直在等一个契机,等一个可以见到母亲的契机。 我和弟弟被父亲送到弋城习武,一去就是大半年。突然得到家中来信说接我与弟弟回去过中秋。弟弟欣喜若狂,而我却知道,中秋,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母亲的暗卫告诉我,母亲出现在西珏城,父亲也在。父亲,终于忍耐不住了么? 我想见到母亲,却觉得父亲这个法子不太可行,不知哪来的玩心,对着父亲母亲起了意。不知道为什么中途会遇上唐门的人,但却不妨碍我的计划,我顺势让暗卫们将我“劫走。” 这么一来,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不会坐视不理。 在枫城的一片小树林里,我见到了阿荧,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估计是平日里听说书的故事听得多,她见我与暗卫们在一起,竟以为我是被人劫持暗杀,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就捡起石头去砸暗卫们。 我索性将计就计,让暗卫在我背上划了一刀。让那个丫头“救”我“脱险。”“摆脱”暗卫时,两人满身的狼狈。 这是个总让人惊讶的丫头,我们身无分文,她说她有办法,在人群里与人轻轻一撞,便能顺手把人的荷包顺来。 我们在一家酒楼里吃饭,她笑眯眯的给我看她刚才的战利品,一块精美的墨绿玉佩。 我抓住她的手,“这玉佩哪来的?” 她疑惑的望着我,“从一个女人身上顺来的。” 早有暗卫来报,我的母亲和父亲一直在枫城寻我。出于私心,我让暗卫扰乱他们的视线,有意让他们多寻几天。而如今知道人便离得不远,心底竟是激动万分。 再看到这玉佩,父亲房里母亲的画像上每张都有这一块,父亲曾告诉我,母亲身上有寒症,这块暖玉是断不能离身的。 这玉佩,触碰即暖,可不是暖玉? 我感觉事态稍有些严重了,阿荧不知暖玉价值,拿了便要付饭钱。我伸手拦住,用自小待在身边的麒珑珠换了玉佩。 谁知,碰上个狡诈的老板,拿走了麒珑珠还不算,指使小二刻意为难。我也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了我的母亲。 不用言语,不需要表示,总有些人,在相看第一眼的时候便知道对方是谁。她一眼认出了我,过来解围,阿荧以为她不怀好意,挺身挡在我身前。我看着她的脸,有记忆以来的第一句:“娘。” 再然后的事情便理所应当。她几次想要问我些事,见到我背上的伤,便忍住了。她待我极好,同每个母亲对待自己的子女一眼待我极好。从未受过这样待遇的我,一时之间竟十分不自在。每每避开她牵过来的手,她眼里总会有一瞬失落,随后又马上笑逐颜开。 她总认为她亏待了我,总想给我最好的。她问我是不是怨她?我从未回答过。四年未见过自己的母亲,我盼望过,却从未怨过。 然后,我见到了我母亲的两个哥哥和我的父亲。 第一天晚上,父亲理所应当的进了母亲的房。这在我看来,是一件非常新奇的事。自我记事起,在家中,从未见过父亲在冷氏的院落里留过夜。 第二天,父亲趁母亲送阿荧回家不在的功夫把我叫到他们房里。直接狠狠训了我一顿。我自以为很好的算计,在父亲眼里根本就是玩笑。 他从我这拿走了那方白玉戒指,告诉我,母亲为了找我,连着几日不眠不休,险些累得病症复发。 他还告诉我,我做的这一切,母亲并不是看不出端倪,只是不忍苛责。 父亲未预料到母亲会这么早回来,更未预料到母亲直接踢了房门进来,以为父亲要责罚我。父亲什么因由也没同母亲说,只把那枚戒指递了过去。 母亲看了看那枚戒指,再看看我,什么也没说。我却知道母亲是什么都明白了的。父亲让我向母亲道歉,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直接背对过去。 父亲大怒,拿了手里的账册就往我身上砸。我等着背上的痛感,却不料想,账册砸在了母亲身上。接下来的一切更出乎我的预料,母亲直接捡了账册往我父亲身上扔,一番受了委屈就要报复过去的模样。 这让我太过惊讶。府里的冷氏虽也是父亲的女人,却从不敢踢开父亲房门,更不敢顶撞父亲,即便弟弟在太阳底下罚跪险些晕过去,她也只是在一旁忧心的看着,不会替儿子拦下惩罚,更不会因为气恼报复回去。 而父亲,似是知道母亲会对他发火,只是侧身躲过账册,一边关切母亲有没有事,母亲却毫不领情。 在父亲眼里,母亲和她人是不同的,这点,母亲怕是不知道。 我一言不发出了他们房门。当晚,母亲过来同我睡。我很不习惯这样的接近,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我措手不及不知该如何应对,但这样的接近,我是极渴望的。她很细心的为我掖好被脚,见我不理她,便笑着同我说了父亲的事,特意捡了糗事来说,虽然,我知道大部分都是假的,但她说得一脸痛快,我也没好意思说破她。这样的母亲,很可爱。 翌日,父亲又找我说话,首先问我是不是这几日都是亮着灯睡的。我先是一愣,然后直言,母亲睡在床边,我不方便起身熄灯。 父亲默然,叹了口气,“你母亲怕是会多想了。往后几日记得睡前熄灯,你母亲有光亮便睡不着觉。”(果然多想了,竟然从开着灯睡想到了儿子孤独,深深自责了许久,女主,I服了YOU,你儿子只是睡在床的里侧不好关灯而已……) 再然后,父亲竟然还警告我,母亲怕凉,晚上不要抢她的被子,最好是把能御寒的东西全往母亲身上盖。我当时愕然,我爹怎么碰上了娘就真的变傻了。 晚上,看到母亲额上明显的汗珠,我咬了咬牙,装作没看到。 再然后便是到了中秋,母亲当天很不高兴,在晚宴上砸了杯子。到了再晚点,我从母亲房门口路过,见到二舅舅翘着二郎腿躺在母亲门口的栏杆上,满脸的兴奋叫我过去。 我走到他面前,他向我指了指房内,“内家功夫你开始练了吧,听听里面。” 竟然叫我偷听?我疑惑看了看他,却也好奇他让我这么做的原因,静心听了听,却只能勉强听到细细的声音,约莫是我母亲在说话。 二舅舅见我什么也没听到,皱了皱眉,从随身的瓷瓶里拿出粒药丸给我。 我依言吃了,顿时,整个肺腑清凉一片,丹田之中似有冲力向上涌发。五官,顿时通明许多。连着先前听不清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 二舅舅笑着,“你长到四岁,我这做舅舅的从未送你的点什么,若你娘哪日想到这里了,保不准便会狠坑我一堆东西去,倒不如我在她之前先送你。长了四年的内力,是不是舒服了很多?” 我闻言运力,果然体内功力增长不少。 当我听到母亲在房内说的话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大舅舅见我和二舅舅站在母亲房外,好奇便过来,过来以后听到房内愈大的声音,皱了眉。 再然后,那个拿着折扇一身白衣的苏城主也过来瞧热闹,也是刚到门口,面上的笑容便僵在了嘴角。 母亲不喜欢的那个女人也跟着过来了,这时候,房内母亲的声音越来越大,任谁也能听得清楚。 二舅舅从栏杆上跳下来,敲了母亲的房门,声音急切,面上和眼里却是露着算计的笑。 再再然后,母亲在房内砸了杯子,破口大骂:“敲什么敲!我们夫妻叙旧,干你们什么事!” 二舅舅忍着笑不再敲门,看着我,一边感叹着,“改天得约个时间把你爹揍上一顿,这么多蠢事都干得出!”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被带到大舅舅房里,大舅舅去了我的房里。阿荧见了我很是兴奋,她天天都是兴奋着的,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今日却不想听她讲,脑海里是一团乱。 明明是同一些事情,在上官堡,所有人都认为是母亲的错,由母亲说出来却又成了父亲的错。他人不可能不白无故诬陷母亲,母亲也不可能平白无故说这是父亲的不是,每个人所站的角度不同,看法便不同。在父亲的角度看,那些事情又当是如何的呢? 第二天,我见到父亲抱着母亲下楼,两人好像在说些什么,虽然没有看着对方,说话时的嘴角眼里却不经意间带着笑。 我从未见过父亲与冷氏有这般亲密接触,更未见过父亲有过这般模样的笑。 转眼父亲踏下了最后一级台阶,抱着母亲的手陡然一松,母亲下意识的抱紧了父亲的脖子,脸埋在父亲的怀里。 我清楚的见到父亲嘴角划过得逞的笑。 =========== 泪奔,我写这番外,就是想说,不同视角看到的事实是不一样的,你们之所以认为男主渣,是因为我站在女主的角度上用的第一人称~~o(>_<)o~~所以,我很后悔,真的・・・以后写文还是写第三人称吧・・・ 清儿番外第一辑到此结束。接下来回到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杀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翌日一早,很早很早。天蒙蒙亮,客栈门口不起眼的石阶边上长出来的小杂草上还有露珠。 也亏了是这个时间,不然,六辆马车堵在路中,怎么着也是阻碍交通。 也亏了都是老熟人,临别之际相互之间没有半点客套礼数,自上自车,帘子一落,便谁都不再搭理谁。 但,总有例外。 我经过一辆青色暗纹蓝底的车,车侧小帘突然一开,挑起小帘的是一只修长柔美嫩白的手。 “四宫主就这么走,往后日日可会心安?” 细腻的嗓音醇醇绵绵,似二哥府里的千日醉,只消一口,便沉醉其中。 我看了眼那帘里露出的半张精致的脸,“吃不到葡萄倒说葡萄酸。苏二夫人这酸葡萄还用错了地方,我三哥已有两子,就连那房小妾生产也近了,二夫人嫁他四年,这肚子迟迟没反应,往后的日子该如何是好?” 车中女子皱了皱眉,很快又将眉舒展开。 “琦馨的事,不劳四宫主挂心了。” 我看她一眼,不再理会。 “这是他给我的。”这时,人已经下了车。苏琦馨仍旧穿着一身的素,缓步向我走来,手里捏着根白玉长簪。 我随意瞥过去,目光一滞。 面上却不动声色,“苏妹妹是不是对姐姐的东西极感兴趣,什么都得仿一仿?” 苏琦馨淡淡看我,一边把玩着这白玉长簪,轻笑一声,走近我,将簪子伸到我面前,“是真是假,四宫主看不出来?” 白色素净的玉簪,上头隐有淡青纹案精巧奇特。 指尖有些发凉。 这簪子,我再熟悉不过。上官堡祖传的白玉长簪,只传主母。六年前,上官若风亲自拿它为我绾发,我与他生分四年,这一件物事,我特意叫人弄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却不料想,这簪子竟然落回了他的手中,如今还…… 我冷笑着,再一抬眸,目里森凉,“苏妹妹,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你太惹人嫌了。” 下一瞬,只手一扬,长簪在半空一划,“叮――”的一声响,落在了地上。 在她惊愕之中,我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与此同时,上官若风从马车后头过来,“琦馨,那只簪子――” 手中愈渐用力,对面那张精致娇嫩的脸上已有惊骇之色,瞟了眼我身后,竟笑出了声,勉强开口,“四宫主要使暗手,也不……看清场合!” 身后,有上官若风的呵斥,眼前的人面露惊慌,看我的眼里却笑意璀璨,“子綦……哥哥……救我!” “你找死。”眼里闪过阴狠,手里更加用力。 苏琦馨面色骤然一变,看我的眼里这才带了恐慌之色,“你是……真的想――” 肩上突的一紧,一股力道将我往后扯。臂上一痛,掐住苏琦馨脖子的手微微一松。苏琦馨借势逃开,再一眨眼,我已被上官若风双臂圈在了怀里。 “你干什么!”声音冷冷响在我耳边,带着几分愠色。 “如你所见。” 我努力挣脱,却无奈他双臂束缚得极紧,“你松开!” “清醒点!” “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招摇,我非杀了她不可!”袖里用力,银爪套上,想也不想便在他臂上一划―― “嘶――” 银光闪过,衣服撕裂的声音伴着血腥味。他手上一松,我运力挣开。五指成爪,向软在一旁的苏琦馨身上抓去―― 身后暗力一起,鲜亮的雪白欺身而至,长身似惊鸿掠起,到我身前,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扣住我腕上脉门,夹着怒意的冰凉,“够了!” “不够!” 横腿踢去,他侧身避过,两手圈住我,摁住我的双腕,“你冷静点!” “我冷静得很!你松开!” “月儿!” 我浑身一震,身子微微发抖。他在这个时候唤我的乳名?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喊过我…… “月儿,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别冲动,先跟我说。”他的头靠着我的肩,在我耳边轻声细语。 我靠在他身上,听着他一下又一下平稳的心跳。 “你松开。” 他将我圈得更紧。入眼,臂上的抓痕清晰可见,白色长袖上腥红血迹触目惊心。刺入目里,微微泛痛。 “你松开,”我放柔了声音,顿了顿,“我看看你的伤。” 他这才放开了手。我脱困,未套银爪的手轻轻托起他的臂,目里柔得似水,“疼吗?” 他神色放缓,正要说话―― “那就别多管闲事!”银爪再次划上他的伤口。 他猝不及防,追上来时,银爪已经挨上苏琦馨的脖子,利爪划破她的皮肤。 第一百零九章 你怎么又没和父亲同房睡?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那支白玉长簪,阳光透进来洒在上头,一点一点的晶莹光泽,我眯了眯眼。 总感觉哪些地方少了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少了哪里。 南宫汲花倚在一旁的柱子边上,手中折扇来回摇动,凤眼微微向上挑着,笑着看我,“怎么,人才走一会儿,就开始惦记了?” 我嗔他一眼,“哪有!” “也是也是,一连几日相互间也没什么好脸色,这会儿莫非在咒在怨?”男子目里神色一转而变,带着几分调侃的味儿,嘴角勾得更上。 我白了他一眼,自知说不过他,索性便不再理睬。 寒症突发是老毛病了,来势凶猛却也好得极快,不过一两日,身子便疗养得差不多,完全看不出抱恙在身。 这一两日,也是极为难过的一两日。 我与上官若风经过那日两人间毫无成效的谈话,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愈发冷淡。 他偶尔过来看看我身子复原状况,我偶尔问问他臂上的伤。比陌生人关系稍好,比熟人关系稍淡。见了面客套的几句招呼,然后,再无别的话题可讲。 连着往日的冷嘲热讽都懒得开口了。 我的儿子上官清对我一直过去挤着他的床睡感到很不理解。 一连几日,总是重复问着我一个问题:“娘亲,今天你怎么又没和父亲同房睡?” 对此,我淡淡笑笑,不做解释。 然后,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好奇和勇气,竟拿着同样的问题也去问他父亲,“父亲,今天你怎么又没和母亲同房睡?” 对此,上官若风皱了皱眉,盯着儿子看了许久,终于说出一句话来,“你娘晚上抢你被子了?” “……” 当晚,我的宝贝儿子抱着被子,故意装出一脸茫然的模样望我,“娘亲,你是不是老抢父亲的被子,父亲不高兴了?” 默…… 我抚了抚额,我的儿子不知道他装起傻来连着表情都是僵着的吗? 这一两日就这么慢慢的过去,同我预期的一样,我没同上官若风走,反倒提出要同南宫汲花回殇清宫疗养。 上官若风淡淡应了,什么也没有多说,把一脸不舍地看着我的儿子敲晕送上了马车。 …… 窗外吹过一阵风,满树的红叶抖动着,一片一片的吹落飘扬。 南宫汲花,收了折扇,“你可要想好了,殇清宫的冬天比上官堡要冷得多。” 月黑杀人夜,风离放火天。三更一刻,殇清宫唯有一处殿堂灯火通明。 满脸倦意的宫娥端着碗宵夜垂着眼向殿堂走去。虽然只是秋日,无风,但空气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每走一步便通过气流穿过衣服,端着食案的手颤了颤。 随意转眸,眼前好似有白影飘过。 宫娥皱了皱眉,继续半阖着眼往前走。 蓦地,手里一空—— 宫娥一愣,抬眸一看,瞬间僵在了原地。 “你下去吧。”我只手托着那只食案,也不看她,便提起裙摆走上那九级阶梯,向那满室灯火的殿堂走去。 一室灯火盈盈满目,主位案几之上,册子、书单叠得老高,一人埋在其中,一边翻看着左手册子,右手持笔,在另一个折子上行云流水。眼前看的,和笔下写的完完全全是两种不同的事。 这一心二用的功夫,我便是再练上那么几十年,也学不会这样。 男子今日未束法,头发披散着,烛光映照下,发丝一点一点的溢着流光。但紫底暗银纹锦袍,袖脚已染了些许墨迹。眉头紧蹙着,高挺的鼻梁之下,薄唇紧抿,整个人轮廓似被蒙在了阴影之中。 我可怜的三哥,才几月不见,竟然瘦了。 我端着食案向前,他沉在事务里,并未注意我,听到声音,头不抬眼不瞟,冷冷一句:“东西放下,人走。” 我愣了愣,手一“抖”,食案直接脱手。 “哐当——” 食案、汤碗齐齐落在桌案上。 汤汤水水加点心,洒了满满一桌。 我抢在他开口之前委屈抱怨,“你无视我!” 南宫洺雪手里是一本沾满汤汁的小册,他抬头看我,面上表情很是精彩。 “你——” “哎呀呀,三弟是怎么回事,吃个夜宵竟洒了一桌?”二哥摇着扇子进来,脸上带着算计的笑。 三哥面色一变,眼里顿时一冷,将手里满是汤水的册子丢到一边,“你们还知道回来!” 二哥笑得如沐春风,睁着眼睛打哈哈,“今晚天气不错,阳光明媚的,两位都在这里赏月?” “……” 南宫汲花走至桌案前,随意从那未染上食物汤水的干净册子中抽出一份来,信手打开,目光一瞟,玲珑剔透的眸子微微一黯,敛了笑,“洺雪,这个得改改。” 三哥估摸着是挑灯夜战许久,又被我洒了一身汤水,乍一听到这句,面上很不乐意,从南宫汲花手里拿回册子,低头一看,赌气似的,“我觉得挺好。” “是么?”南宫汲花挑了挑眉。 “那是自然。” “什么东西挺好?”淡淡一句,从门口传来。 三哥听到这句声音下意识的肩膀一抖。 说来也是恰巧,我与二哥一同启程,也不知是我们策马速度太快还是大哥一行人马车赶得太慢,先后间隔两日出发,倒在同一时间在殇清宫门口遇上。 回来时已是深夜,便自然没有派人给三哥通报。 如今这会儿,全都出现在他面前,三哥未免有些怔忡。 待大哥接过那本册子,垂眸翻看。二哥对我使了眼色,二人看似随意寻常的离三哥远些。再接下来,大哥目光从册子上移开,面上表情仍旧淡淡,“这是你批下的?” 三哥点头,正欲开口—— “啪——” 册子直接被扔到三哥身上。 “重做一份。” 三哥脸上表情一僵,再瞥了瞥堆积如山的桌案,神情很是愁苦。 大哥顺着三哥的目光往桌案上望了望,眉间微蹙,却又很快的平展了下去,“给你七天时间把这个弄好,桌上剩下的,我与汲花来做。” 南宫洺雪本是怏怏听着,听到一半,豁然眼前一亮。 那册子,本就没什么毛病,大哥借这个由头给他处理七天,便是放了他近七天的假。原本眉宇间还隐有倦色,如今他脸上已如沐春风。 第一百一十章 无名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秋天的夜里到处透着寒。 三哥送我出殿,顺道一同回去。宫人在前头掌灯,晕晕黄黄一片光,再远些却是漆黑漆黑的夜。 “我本以为你会随子綦走。”三哥的声音清清淡淡。 “别说你本以为,便是我也本以为会同他去的。”我叹了口气,“这回他其实已经主动向我示好了,我并不讨厌他,且还牵挂着孩子,可就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层隔阂在那,怎么也跨不过去。三哥,我是不是太任性?” 南宫洺雪止了步看我,眉微蹙起,“你总想着自己如何委屈,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有没有考虑过你儿子的感受?” 我愣了愣,一时间没琢磨出这话的意思来。 “这终究是你与他的家事,该如何处理还是得靠自己。” 摆明了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只好换了话题,“三哥这些日子可见过苏琦馨?” “听说是昨日回来了,我这几日事忙,一直未见她。”他睨我一眼,“你向来不喜欢她,怎么又打听起她的事?” 我扬唇浅笑,“若回去以后她向你凄诉我的‘恶行’,你听一半便是。顺带帮我警告她,在殇清宫见着我最好绕道走,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亲手杀了她。” 那双浓密长捷下的眸子黯了黯。 且说阿荧自从同她父母来了殇清宫,每日都是兴高采烈地。小孩子天性,遇到一个新地方总免不了带着几分好奇,总想着这边看看那边玩玩。 一会玩儿上树,一会儿叫人把她抱到房顶上,另一会儿,不知从哪弄出一块大木板,安上把手,自个儿坐在上面从殇清宫最高的五十几级长阶上一路滑下……自己倒是玩得快活,却让周围服侍的宫婢手忙脚乱忧愁无比。 每每阿荧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大哥皱眉,二哥扬唇,三哥诧目,而我,则是十分之庆幸我的儿子没和他这个小表妹接触太久,不然,我也会疯的。 一日,风和日丽。 阿荧来殇清宫已有半月,身边没个同龄的玩伴,终于开始闷得慌。也不知是谁同她说三宫主府里有两个小少爷,按辈分还是她的堂弟,于是,便又来了兴致,背着所有人偷偷去找两个堂弟玩。 当婢女慌慌张张来通知出事了的时候,又让所有人惊愕了。 赶到现场,阿荧的两只胳膊被她两个堂弟一人一只反手拧着,阿荧皱着眉头,虽然被钳制,身上却无狼狈,反倒是我的侄儿南宫熠、南宫焕两兄弟,身上脏乱,头发散开,一片狼藉。 再一问原因,竟是两个小少爷在习武,阿荧从未见过那架势,以为他们在跳舞,便跑过去看,见到两孩子腰间挂着玉玦,心怕“跳舞”的时候这么好看的玉玦掉下来碎了,便干起了老本行将那两枚玉玦顺了过来。 然,南宫熠、南宫焕两兄弟从未见过这位失散多年的小堂姐,东西被偷,顿时火了…… 大哥扶额,三哥闭目,二哥笑着悄悄对我附耳,“这丫头,果然比起你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我瞟他一眼,不作理会。 原本算不得是两个男孩的错,碍于大哥在,三哥沉着脸训斥两个儿子。 我两个小侄儿平日里也被他们母亲骄纵惯了,觉得委屈,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就算那个脏丫头在,遇到这事也是会还手的!” 三哥一怔,大哥皱眉,“脏丫头?” 我悄悄觑看二哥,他展了折扇,嘴角仍是淡淡的笑,目里却是阴沉了下来。 “什么脏丫头呀?”惹出了是非,阿荧转目即忘,乐呵乐呵的发了问,眼里显示出了极大地兴趣。 看着阿荧小丫头几乎发亮的双眸,我在心里为我府里的无名小丫头生生捏了把汗,默默念着呜呼哀哉。 我从未想过,阿荧那随性至极常人难以捉摸的小性子,竟对无名起了几分敬慕。 因着大哥与阿荧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无名感了兴趣,一行人便一同去了我的地方。 刚过大门便能听到剑声“簌簌”。 走近些便见到半空中腾跃着一抹粉红亮色。足尖轻点树梢,手中的短剑在自己灵活的腕下快速摆动,变换着不同的招式,剑光飞闪,犹如白虹,腿风扫过树叶,树枝摇动沙沙作响,灵活的身影翻飞,腾起树上红叶。 一剑扫过,红叶翩飞。 阿荧看得眼前一亮,“哇——”地一声赞叹跑过去。 此时,正逢半空中粉红落地,顺着剑势往前一刺—— 我猛然大骇! 无名突见面前有人,目中一诧,下一刻脚底运力一旋,生生将剑势收回。 “姐姐,你好漂亮呀!”阿荧不知刚才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惊叹的望着在她面前比她身量略高的无名。 粉色的衣裳,白白嫩嫩的脸蛋,精致得就像一块上好的白玉,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眉墨如黛、唇红如朱、小巧的鼻子直又挺,的确是极其好看的一个小丫头。 无名收了剑,瞟了她一眼,并不理会。 径直走到我们面前,低头行礼,“大宫主、三宫主、姑姑。”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声音清冷严肃。大哥是第一次见无名,自然无名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无名抬头,目光无惧,“听姑姑说大宫主于半月前带着小姐回了宫。” “姑姑?”大哥蹙眉,疑惑看我,再细细看了看无名面容,心下了然,“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女孩静静答着,目里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冷静。 说起无名这孩子,又是另一桩事了。在殇清宫躲藏长大的孩子,无意间被我遇到接在了身边。有一个隐秘的母亲,我从未见过。无名虽小,却很聪明,事事一学就会,一点就通,长了一张极漂亮的脸,眉宇间隐与二哥相似。 无名是什么身份,明眼人一看便清楚。可我二哥,却从未认过她,也从未正眼瞧过她一眼。 “无名?”大哥念着这个名字,面色沉了沉,目里神思千变,顿了顿,“你之前使的‘北雁横沙’学了多久?” “三日。” 三哥“咦”了一声,大哥的目里难得的有了几丝惊讶,他侧目看我一眼,目光再落回无名身上,带着审视却不掩赞赏,“你可知你姑姑儿时将这几招学了多久?” “七天。” 还是每日被逼被骂勉强凑合出来的七天…… “你们二哥呢?” “嗯……来时在门口就遁了。” “叫那混账东西今晚来找我!” 一百一十一章 小产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也不知道昨日大哥同二哥说了些什么,今个儿一大早,二哥便由大哥的近侍随风监视着过来我的阁里。 一进门便撩了袍子直接坐上厅中主位,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把人叫出来。” 我先是一愣,第一反应是他来找汐华,然后才恍然大悟遣人去喊无名。 红衣男子,斜斜坐在椅上,一手扶在椅子把手上,另一只手里拿着折扇,扇骨一下一下敲打在一旁的桌面上。 明显是一副不赖烦的模样。 我看看他,再看看在一旁候着的随风,总觉得今天这两人过来太不寻常。 再然后,便是无名进来,见到南宫汲花时,怔了怔,面上惊诧再明显不过。她淡淡低头朝我一礼,“姑姑。”顿了顿,目光看向主位上,面上寻常自若,倒是那双眼睛,锋利如刃,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三个字:“二宫主。” 无名这丫头,遇见我之前,在殇清宫躲匿长大,自是认得二哥。而殇清宫里多出了个“野丫头”且被我领在身边,二哥自也是清楚明白。而若说两人真正会面认识,却是在此时、此地。 我不清楚南宫汲花是什么心思,他知道有这么个孩子,却一直不认。 而无名的反应,也太…… 南宫汲花只是随意瞟了她一眼,嘴角讥诮一笑,“你就是无名?” “是。”无名直直看着他,倔强回答得大声。只是那双眼睛么,仍然带着不符合这个年龄应有的神色,冰冰凉凉的,隐有寒意。 我皱了皱眉。 “听说你在三日之内学会了‘北雁横沙’?”扇骨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桌面上,沉沉闷闷的的响,听得人极不舒服。 “是。” 南宫汲花轻轻一笑,眼睛眯了眯,声音确是沉了下去:“‘北雁横沙’从来便是南宫一脉家传武学,谁准你学的?”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我惊诧:“二哥!” 南宫汲花侧目看我一眼,语声悠悠:“有些事该管就管,不该管就别操那份心。” 无名站在原处,嘴唇抿得死紧,双目锋利更甚。 二哥目光随意一落,双目一敛,一道寒芒掠过,盯着她,声音薄凉:“知不知道,我真想挖了你这一双眼睛。” 小小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南宫汲花从主位起身,睨了随风一眼,“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人我见了,话也说了,以后便别插手这件事!” 红袖一拂,直接踏出了房门。 时间转眼到了初冬,殇清宫正中花园内最大的那棵枫树红红黄黄的叶子掉了一地。二哥再未来找过无名,却总偷偷溜到我的地方看汐华,每次都被汐华刻意避开,每次失败眼里都有那么几分失落,却又是一闪而过之后唇角又吊儿郎当的勾着莫测的笑。 大哥带着大嫂又开始玩起了失踪,两个人不告而别,孩子留在我这,殇清宫的担子又压在了二哥身上。 南宫荧小朋友生性活泼,在我这整日缠着无名玩耍,而无名那清冷的性子自是从不理她,她也不恼,愈挫愈勇,整天脸上摆着笑跟着无名。 我本以为这个冬天应该就是裹着狐裘逗着侄儿侄女这么凑合过去,却不料想,总有那么些人偏生不让你好过。 八角小亭上,燃着一个碳盆。我捂着手里的暖炉,拧着眉望着坐在我对面一手握着暖炉,一手在肚子上来回抚摸着的女人,终于忍耐不住,“八个月的身子你不好好待在房里养胎,把我喊到这破冷地方吹风受什么罪!” “这地方空旷,说话也不怕别人听了去。”女子梳着一副简单好看的髻,小心觑我一眼。 这是我自小在我三哥身边服侍的颖寒,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到了适龄的时候便自然顺理成章的成了我三哥的填房。我三哥一直喜欢她,即便日后因着形式娶了苏家大小两位小姐,但对她的宠爱却没失过半分。 我淡淡问着:“什么事?” 听我这么一问,颖寒面上里面带着几分惆怅,淡淡的眉毛蹙着,凄凄哀望我,“我听说女人生孩子都是很痛的,却又不知道有多痛,总想找个有经验的问问……” 我侧目看她,“就这事?” 她见我面色不悦,恬恬笑了笑,低下头去轻轻地抚摸自己隆起的肚子,目里充满着爱怜,“我静下来时总会想象肚子里的孩儿是个什么样的模样。是像他些还是像我些?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是会像阿荧一眼活泼可爱还是像无名一眼聪慧冷静?每每想起这些,我总是很期待的。” 恍然间忆起怀着清儿的时候,大体也是这幅光景,我皱着眉头看着她,最终还是耐不住性子“你想说什么?” “我想要个女儿,他说他也想要个女儿,我真的很想看到我们的孩子一天天长大的模样。”她静静笑着,别过头看我,“这个孩子,以后还有劳四宫主多多照顾了。” 这话说得再自然不过,听进耳里却觉得有几分别扭。 她的目光移到我头上,温温笑着,“四宫主这只银簪真别致,能借我看看么。” 我蹙着眉,将银簪取下递过去,“你若喜欢便拿着吧。” 然后,便离开了亭子。 回到小阁,凳子还没坐热,便听到消息,颖寒小产,三哥的近侍随雪冷着脸把我“请”去三哥那。 空气里到处溢着血腥味。 入目的是一片慌乱场景,婢女奴仆门拿着毛巾、热水进进出出,红色的血红色的布,还有女子生子歇斯底里的叫。 我心底疑惑不解,想要开口询问,却得不到半点机会。 第一百一十二章 鲜血如注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才刚跨进大门,一只茶盏就往我这里砸来,我侧身避开,茶盏砸在门框上,然后落到地上,“叭——”的一声碎开。 紫衣男子,怒色视我,眼底的阴霾浓浓涌起,似含杀机。 我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不明所以,“三哥?怎么回事?颖寒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 “你还有胆子问!”他钳过我的手,拉着我走向人挤得最多,最慌乱的房门前。然后陡然将我的手甩开,“颖寒早产,你干的好事!” 我微微一怔,目色一凛,“三哥这是什么意思?颖寒早产与我有关?” 男子阴沉着脸,眉目间幽暗不定,他近我一步,“枫树底下的八角亭内你是不是与颖寒碰过面?” “是。” 他眼底一寒,再近我一步,“你们说了话?” “是。”我不明所以。 他欺近我,声音冷鸷咄咄逼人:“她身怀六甲你就不能让着她?她哪里惹过你你要对她下这样的狠手?她身下流血倒在地上你就那般无情的不管不顾直接回府了?” 莫名其妙被说成这样,任谁都心里有火,“汐月不知哪里让三哥看不顺眼了,三哥明说便是,何必把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往我身上说。我是见过颖寒同她说了一会儿话没错,只是妯娌间随意谈心罢了,聊完就走,她突然小产与我何干?” “谈心?”男子嘲讽一笑,目里冰凉一片,“在殇清宫没有人比你更怕冷,什么样的谈心不好好在屋里谈偏生要到亭子里吹冷风?” 他目光落在我脸上,似有冰凉飘至眉尖,刹那化成了寒人的霜雪。 “她约的我!” “明明就是四宫主你喊主子去的!”一旁的婢女咬着唇说出的这句,看我的眼里冰冷仇恨,似是恨不得将我剥皮啖骨。 “放肆!”我沉了脸色,认出这是先前八角亭上在颖寒身边跟这的一个婢女。恍然间,好似想明白了些什么,生生的寒冷透骨。 婢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着三哥的方向,“奴婢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要为主子讨个说法!”她转头看我,怨气深深,“今日四宫主派人将主子约到八角亭内,四宫主让主子去办一件事,主子不依,然后两人便起了争执。四宫主恼怒,便伸手打了主子,把主子推到地上。主子身下马上就见红,四宫主却理也不理直接走开了!奴婢人微言轻自然抵不得四宫主金贵,但也不能任主子被欺凌了过去!” 我冷眼瞥她,“胡说八道。” “你让颖寒为你做什么事?”这话带着质问,冰冷深邃。 “我没有——” “奴婢在旁听闻四宫主让主子在苏二夫人的饭菜里下毒!” 心底猛然一惊,我抬头望他,“三哥,我真没有——” “南、宫、汐、月!”他咬着牙一字一句。 产房内女子的叫喊撕心裂肺。 一个婢女面色苍白惊慌的从房里跑过来,“三宫主,不好了,主子她失血过多,恐怕……恐怕撑不到稳婆赶来的时候了!” “稳婆不在?你们就一直在给她接生?”我诧异不止。 惊惶出来的婢女见到我愣了愣,又马上着急地看向南宫洺雪,“三宫主,这可怎么办呀?羊水已经破了。” 男子面上怒色聚成乌云,眼里却又透着紧张焦虑。 “一群蠢货!”我怒斥出声,我想也不想便往那房里走去。 颖寒才怀胎八个月,稳婆虽然早已制备好,却也不是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如今早产,这些人竟然就以为生产容易自个儿帮忙接生? 刚走出几步就被人拦了去路。 南宫洺雪冷冷看我,“你又想干什么?!” “一群未经人事的婢女奴仆,你让她们帮你接生孩子?”我侧眼看他,推开他挡住我去路的手。 产房内女子因痛叫唤的声音先前还很大,现在喊叫的声音却已经慢慢弱下去。 一盆盆被染红的水从房里端了出来。三哥的目光在那些血水上一落,目中神色微变,放下了拦住我去路的手。 我提起裙摆跨过门栏—— “三宫主,您怎么让她进去了!”仍跪在原位的那位婢女面露恐慌。 我冷冷回眸,“不让我进,难道你生过孩子?” 瞬间婢女面容苍白如雪。 我挑了帘子走进内室。 浓重的血腥味,煤炭味,见我进来,房里面五个婢女面带惊慌的瑟缩在一处。 我看了眼地上摆放的四个炭盆,“要把人熏死?撤三个出去!”顿了顿,“再去打两盆热水来。” 婢女一个个应声而出。 房内终于只剩下我与颖寒。 颖寒躺在床上,苍白着脸,额上的汗水沾湿了发,一双淡眉紧紧拧着,看到我,她目色有些躲闪,苍白无力的声音:“四宫主……救我,救我孩子。” 我冷冷看她,“你欠我个解释。” 她面容凄苦,身下一直淌着血水,双手紧紧拽着被褥,发白的骨节、清晰可露的青筋,“她们要挟我,拿我的孩子要挟我让我诬陷您,三宫主不会对您怎么样,但她们会一直为难我的孩子到长大,四宫主,我怕……” “她们是谁?” “不能说,我不能说……”她眼里已经朦胧一片,泪水花了一整脸,“四宫主,我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把我这条命赔给您,求你……” “你的命我要来有什么用?”我睨着她,在心底气愤不已。 “这孩子……这孩子是你的侄儿呀……” “闭嘴!我的侄儿我自是会救!” 她凄凄看我,倒果真忍着痛不发声。我坐到床尾看她此刻的状况,突然见她眼睛看着我身后骤然睁大。 我狐疑回过头去,却见那里只有一张镜子,其余什么也没有。 再将视线移回,整个身子剧烈一抖,我被惊吓得从床上跳起—— 床上的颖寒双目睁得老大,连嘴巴也是张开着的。白皙细嫩布满汗珠的脖子上深深插着一支银簪,鲜血如注…… 一百一十三章 欲辩无词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从头到脚的凉意,深深的寒到了骨子里去。沾了血的银簪,本是稍微精巧的样式,此刻看来却如强光底下的刀剑一般,刺人眼眸。 呆愣的瞬间,床头后头一某素色一晃而过,反应过来去看时,开着的小窗,从外吹进来的冷风,窗外枝头摇动的树叶,一切的一切无比荒唐可笑的嘲弄。 房内静得很,什么声音也没有。 房门外头人声嘈杂,议论纷纷。 长袖掩下的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陷入肉里,微微的疼。 我叹了口气,转身,走至门前,开了门。 门口无数双眼睛直直看了过来,或担心,或忧虑,或紧张。 “怎么就出来了?颖寒怎么样了?”南宫洺雪径直走了过来,扶着我的肩膀,目里含着关切。 我动了动肩膀,避开他。 “人死了,收尸吧。” 南宫洺雪手臂一颤,他诧异看我,眼里是毫不置信。他盯着我我,黑眸染上一层迷离,声音冷清中竟带了几分的沙哑:“说清楚。” 我垂了眸,“喉管刺穿,一尸两命。” 与此同时,房内倏地响起一阵女子恐惧的尖叫。 南宫洺雪脸色一变,一把推开我冲进房内。 我被推得身形一个踉跄,扶住门框才没被摔倒在地上。仿若陷入一片黑暗混沌的境地,什么都没有,只有无限空洞孤独。 心“扑通扑通”剧烈跳着,连着指尖也在微微发抖。 片刻,房内传来男子暴戾盛怒的大喊,“滚进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走进房内。 偷偷溜进来看自家主子情况的婢女面上苍白凄惨,毫无血色,缩在床脚颤颤发抖,满脸的惊慌恐惧,眼眶里全是泪水。 南宫洺雪坐在床边,一点一点的抚过颖寒的发,一点一点的合上她的眼睛,一点一点的托着她的下颚使嘴巴闭上。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我心纠得厉害,好想走近他些,却一点也迈不开脚步。 他与颖寒,我是一路看着过来的。相互之间的默契,日久相伴的情谊。不过眨眼之间,人已经不在了。 时间好似过得很漫长,我立在原地,静静看着他。他一直望着床上的人,小心的给她盖上被子,逝去额上汗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回过头来。手里拿着的是那支沾着血的银簪。 冷冽的目光直刺入我的眼,“簪子是谁的?” “我的。” “谁杀的?” “不知道。” 眼前紫影一晃,再一眨眼,人已经到了我跟前,我看着他朝我扬起了手—— 凌冽掌风欲至,我紧闭着眼,等待下一刻的痛楚。 身后拂来清清淡淡的一阵风,软滑的袖脚抚过耳畔,擦过脸颊。凌冽与轻软相抵,痛感未至。 睁眼,映入眼帘是一片红色长袖,上头绣着玄色流水暗纹。 南宫汲花不知什么时候赶了过来,扇骨抵着三哥的腕,自己不动声色的将我挡住在身后,轻声在我耳边斥了,“不知道躲吗!” 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三哥的脸色。 他沉着脸,伸出的手未收,咬牙切齿,“你让开!” 斜飞的剑眉微挑,面色严峻着,“你这一掌下去,打伤的是你亲妹子!” 如刃的目光突然朝我看过来,我被他看得心中一凛。 “三哥,我……” “你闭嘴!”他撤了手,侧眼过来,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我可担不起你一声‘哥’。” 他唇边的笑容太过刺目,刺得我眼睛疼,“哥——” 他眼中寒光掠过,紧接着阴霾覆过眼,“随雪,领四宫主进地牢,好好招待。”“招待”两个字咬得死紧。 我愕然,浑身凛然一震。。 “你要关我?” 南宫洺雪目色一沉,“颖寒之死,你逃得了干系?” “我什么都没有做。” “什么都没做?”他语声嘲讽,浓密长捷下的双目眯起,透出丝丝冷光,“早有婢女见你与颖寒争论在先,推她小产在后,之后又将所有人支开出来。房内门窗紧闭,再无他人出入。致她丧命的又是你的物事,人证物证俱在,我倒要看你如何解释!!” 他满脸愠色,若不是南宫汲花挡着,还不知道会如何待我。 我无法辩白,“不管你信不信,我未与她争论,更未推她使她小产。” “杀人的事怎么说?” “我若看人不顺眼,要骂要打要杀只会明着来!” “众目睽睽之下,在我的地方杀我的人,还不是明着来?” “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 心里沉重,只觉得快速的问答快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我咬了唇,定定看他,“一转眼就出事了,我真不知道。” 他嗤笑出声,眼睛似琉璃珠子一般闪闪冷耀,“那怎么会是你的簪子?” “那簪子是我赠她的。” “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捅脖子寻死?”他的盯着我一眨不眨,目色深沉,“无缘无故你为什么给她东西?真当我这里寒碜,还给不起她一支素银簪子?” 他语声咄咄,句句堵得我说不出话来。南宫汲花在一旁看着,目光落到床上,眼里黯着,并未插话。 “我当时分了会儿神,有人进来过,窗户开着的。” “编,继续编。”嘴角的冷笑看得人心悸。 “你不信我?” “你叫我怎么信你。”他蓦然发怒,“殇清宫内有几个人能在你面前杀了人还不被察觉?!” 委屈透着酸凉一齐涌上。我挺直了背脊,上前一步,“她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她?我就算要杀人,又怎么会容别人的血染了我的簪?!” “你更不能容的是银爪染血污了你的手!你从小随意妄为惯了,前些时候还想着致苏琦馨于死地,如今又是颖寒,你杀人,不从来都是不需要理由的么!”语气冰凉冷漠,句句寒冷透骨。 我的习惯,他再熟悉不过。四面寒凉一齐涌上,偏偏再也无法辩驳。 他似已没有了同我说话的耐性,“随花,把人带出去!” 话刚出口,黑衣男子已经站到了我跟前,“四宫主,请。” 我抿了抿唇,犹豫望向身边的二哥。 南宫洺雪睨眼看来,“二哥可有意见?” 折扇竖空一展,“你的事,我不参合,但也需有个分寸。” “不劳二哥费心。” 二哥低头看我一眼,“自个儿当心些。” 话毕,扬着扇子踏出了房门。 心慌慌乱,一室的血腥味愈见浓厚。 冰冷的声音在后,“把人带出去,你亲自看管。” 一旁的随雪低声应了,手已伸到了我面前,“四宫主是自己走,还是让属下动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挑衅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幽暗的地牢总给人一种压抑,排排横档的铁牢,层层分隔的青砖石壁,石门、铁门、暗门…… 严密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我斜靠着玄铁栏杆,垂眸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不远处石阶之上,深紫灰色镶银文曳地长裙,流云髻,斜插几只素银簪。一反之前素净装扮。她向我走近,脸上摆着她那无可挑剔的笑容,轻声慢语,“我今天的妆容怎样?” “不错,就是粉多了点。” “说错了,我今日没擦粉。” 她浅浅笑着,眉梢眼角盈盈微弯,衬得她更加美丽动人,“我这身衣裳怎么样?” “好看,我的衣服样式自然是好看的。就是不曾想,原来苏二夫人竟有好与我穿同一样式衣服的兴致。” 她闻言不恼也不怒,笑意越发动人,围着栏杆转了一圈,“三宫主怕是真气着了,旁的牢里怎么都有桌椅床榻之类物事的。四宫主这牢,竟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我侧她一眼,“此地甚好,苏二夫人要不要也进来待待?” 她轻轻抚摸着眼前排排铁栏,“呀,真冷。” 我幽幽一叹,“牢里虽冷,不如人的心冷,你说,是么?” “四宫主所言何意?”她闲闲说着,嘴角划过精致的笑。 “苏琦馨,颖寒死了,你可安心?”我斜眼打量她。 “安不安心一时半会儿说不上,四宫主定是不安心的。”清透亮丽的眸子淡淡看我,那神情好是怡然自得,“四宫主当真无畏无惧,竟然什么人都下得去手。” 我挑眉,目光在她脖颈周围打量,自顾悠闲的从发髻间弄下一支素银簪,“那你要不要也尝尝被我杀死的滋味?” 她面色一变。 “苏琦馨,这铁栅栏可是有缝隙的,我若掷根簪子出去,是很容易的事。你眼下离我近得很,我虽寒疾在身,却并不代表不能用内力。我的三哥有没有告诉你,我使暗器,比起银爪技艺更高。”素银簪子在手里把玩着,光线打上去,银簪透着幽冷的辉,“忘了告诉你,这支簪子与颖寒脖子上那支是一对。” 她面色苍白往后大退一步,险些踩着裙角滑到地上。 “你就不怕三宫主怪罪?!”放大的声音,在这四处全是壁的地方显得格外尖锐。 “怪罪?”我冷笑,“苏二夫人可别忘了,我是他亲妹妹。” “你杀的是他的妻儿!”她的神情有几分激动。 “琦馨妹妹记性不好,我还有一层身份。”我冷冷看她,嘴角笑意璀璨,“我三哥若要动我,还得经过你朝思暮想却终究得不到的子綦哥哥的同意。上官堡的堡主夫人,哪能轻易就被人欺负了去?” “你――”她气急,一手指着我,“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在我还不想污了这支簪子之前,滚。” 她气恼得拂袖离去。 我倚着栏杆淡淡笑着,慢慢的心下愈苦。 我与苏琦馨半真半假说的话,也只能将她一时糊弄过去,让她在我面前占不到便宜。 可事实却…… 我看了看周围空无一物的牢狱,叹了口气。 死的是他的妻儿,我的三哥,绝不会放过我。 脑海浮现当时房内染血的银簪,以及那打开的窗,床头一闪而过的素色。还有婢女所说见我与颖寒争论的事。到底是谁,完全了解我的反应习惯,存心要陷害我。 玄铁上的寒意透过衣服层层穿进皮肤,侵入骨里,生生的疼。 这回,真的麻烦了。 青碧石砖上,每隔半米置了一颗拳头大小夜明珠,将原本幽暗的地牢照得透彻分明,白光刺目,这空荡荡的地牢也更显清幽。 “防得可真紧。”我靠着栏杆,幽幽感叹,“三哥是料定了我会逃吗?” 栏杆二十步以外的石门前,随雪怀里抱着剑,睨了我一眼,面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 心底苍凉一片。 这地牢,原本石砖上照明的应该是油灯,如今,却不惜用名贵的夜明珠来代替,为的就是让我生不了事端。 油灯明晃易摇曳,灯火的投影极易让人钻到空子,若再来个“不慎”将衣服点着引火,怎么样都能兴起一番风浪来。 夜明珠加上个随月。我的三哥可真是……什么都防到了。 我再次一声叹―― 耳后,传来男子的一声轻笑,“才多大年纪,就整日的唉声叹气了?” 我陡然的背脊一僵,转身回头,果然见到红衣男子,手持折扇,站在栏杆外,面上笑得邪魅。 “你怎么来了?!”我脱口而出。 “那苏氏能来,我就不能也来看看?”南宫汲花悠哉摇着扇,目光瞥了瞥周围,“你三哥真大方,这么多夜明珠竟一齐用来照明。” 我冷哼一声,“你来看我笑话?” “你的笑话我从小看到大,差这一两次我还不稀罕。”他眸底清煦无比,绕着我这个铁牢缓步踱了一圈,目光最后停在铁牢牢门的铁锁上,“上好的玄铁精钢锁,倒也却是看得住人。” “何止看得住人,这锁坚固无比,没有钥匙神仙也解不开。”我怏怏说着,三哥是存了心要找我麻烦。 “唉,连个桌椅也没有,当真难为了你,即便睡觉也只能站着了。”他故作感叹的在我肩上拍了拍以示惋惜。 突然看见人已经近在眼前,我凛然一怔。转眸看去,铁锁上赫然插着柄钥匙。 “你――” 他斜倚着栏杆,笑着看我,“儿时闲得无聊,便将这牢里所有牢门的钥匙偷偷配了一片,嗯……你不用感谢我。” 我愣了愣,转身四处寻找随雪的身影。 身后男子悠悠出口,“不用找了,他被我支到了正门出口处。” 他笑意深深间光华斐然,“那么现在,你该同我说说这杀人一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你得罪了什么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南宫汲花扬着眉,明亮的双眸刹那似将夜揉入了其中,让人看着,莫名的有些恍惚。 我瞥眸看他,冷道:“我若说得明白又怎么会在这里。” “无妨,把你知道的说与我。” 我看他一眼,索性一五一十的说了,说话间,瞥见他目里神色愈发暗沉,面上的笑意也不见了踪影。 话毕,他冷目看我,“人证物证和动机具在,若我是洺雪,看到当时的情况也不会信你。” 我抿了抿唇,“反正这次我是倒霉透了。” 南宫汲花的目光倏地有些阴寒,“你得罪了什么人?” “颖寒死前曾同我说过有人要挟她诬陷我,说的是‘她们’这两个字,整个殇清宫,与我不和的也怕只有那两位苏夫人了。”我再次叹气,“我之前也怀疑过她们,后来一想,却又不对。苏大夫人虽然脾气烈些,向来看我不顺眼,但还不至于要到陷害我的地步。苏琦馨虽然与我有隙,恨不得见我狼狈,但她也有她的清高,这种杀人嫁祸的事,她是不屑做的,况且,在我面前杀人还不被我察觉,她们也没那个本事。“ “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谁杀了人?”他盯着我,目里寒凉。 “颖寒平素里待人亲和,并未惹上什么仇人,这一场刺杀,将所有的都计划得天衣无缝,明显是针对我来,我不知道谁想害死我!”手指不知不觉紧握成拳,眉紧紧蹙着,心里一片烦闷。 夜晚的天气本就阴寒,冷风阵阵刮着,树木枝叶婆娑作响。 地牢正门外,侍卫们比平时都要站得笔直,屏气凝神,双目睁得老大,连眨眼都要小心往门口那两个黑衣男子身上看一眼。 随雪站在正门口,手里拿着剑,一面凝神听着四周动静,一面看着身侧,与他几乎同样装扮的人,终于开了口,“二宫主这是何意?” “二宫主与四宫主兄妹单独叙话,自有二宫主的用意,岂是我等知道的。”随花淡淡答了,侧目瞟过身旁人一眼,“地牢内头铁锁非钥匙打不开,且这牢的进出只有这一处口,你还担心二宫主把四宫主劫了不成?” 随雪微微蹙了蹙眉,却很快将眉平展下去。 风扬扬过,带来一阵浓郁的香。 两人目里同一时间闪过一丝精锐。 迎着寒风,一盏宫灯缓缓而来。持着宫灯的柔荑皓腕净白如霜雪,指尖涂着红红鲜丽的蔻丹,红衣女子,梳着高高的发髻,面上妆容精致,臂间挽着件大银狐裘。 “二宫主吩咐,夜凉,给四宫主送件狐裘暖身。” 随雪目光扫过狐裘,伸手便去接。 红衣女子捧着衣服后退了两步,看也不看他,冲着随花,“本夫人要见他!” “二宫主与四宫主叙话,不见他人。夫人顶了她人名义来送狐裘,也不怕惹恼了二宫主。”随花语声仍然淡漠。 “那也是我与他的事!”那女子咬了咬唇,“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拿了这狐裘就走,反正四宫主冻着凉着与我无关!” 随花眼眸黯了黯。 这女子如此态度,怕应是二宫主府上姬妾之一,四宫主身上本有寒症,若真受凉,后果不堪设想。随雪侧了身,“夫人请入。” 夜,愈加寒凉。 隐约听到牢内有人吵闹。 片刻,便见南宫汲花沉了脸出来,手里提着个人,直接扔到地上。 月色之下,却仍旧看得出是之前的女子,红衣有些狼狈,妆容花了,连着发髻也是散乱着的,唯一不变的是雪白细嫩的指尖红色蔻丹颜色正艳。 红衣男子,冰冷的声音: “扔出宫去。” 随花颔首应了,黑影一掠,再一眨眼,地上的人和随花已经不见。 二宫主府中姬妾众多,喜新厌旧不过经常的事。随雪看着那摇扇远去的红色身影,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夜半、夜探、狐裘、女子、扔出宫—— 随雪眼前豁然一凛,折了身入地牢。 夜明珠照耀下,亮如白昼的牢内裹着狐裘的女子低着头,倚着栏杆而立,身形、姿态,与之前并无不同。 铁锁亦完好无损。 随雪仍旧皱了皱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偏生又瞧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他上前几步:“四宫主?” 南宫汐月抬了头,瞥他一眼,清冷的声音:“有事?” 容貌无错、神情无错、声音亦无错,莫不是自己当真想多了?随雪垂了眸,“无事,夜深,四宫主好好休息。” 女子冷哼一声,转过身去,继续倚着栏杆。 ===== 天黑似墨,厚重如铁。 以假乱真,即便再像也终究会有纰漏。只是不知道,他们察觉得还真快。 一路快马加鞭赶下来,马已经累得断了气。身后马蹄阵阵,听声辨数,人还不少。 前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是一家客栈。马蹄声愈见清晰,再一眨眼,带头马上人的面容都清清楚楚。我神色一凛,咬了咬唇,进了客栈。 “姑娘,打尖还是住——”门口的小二眨了眨眼,“咦?人呢?” 前脚刚跃上二楼客房走道,一队带刀侍卫后脚便至,第一时间堵了客栈正门后门东南西北角上各处。 随雪从一群侍卫中走出,目色凌厉如刀,“一处也不要放过,搜。” 我拧着眉,见侍卫们训练有素的将客栈包围,桌椅、房梁、柜台后、一层层的搜,连客房厨房也不放过。 也不知二哥是如何打算,偏要我进这间客栈,找到东北角上第一间房,偏生东北角上是个单间,与旁的客房完全隔开的一条短栈道,门口灯火极亮,我一身红衣曳地长裙,这一过去不得不引人注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又闯了什么祸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也不知二哥是如何打算,偏要我进这间客栈,找到东北角上第一间房,偏生东北角上是个单间,与旁的客房完全隔开的一条短栈道,门口灯火极亮,我一身红衣曳地长裙,这一过去不得不引人注意。 各处出路已被堵得严严实实,再逃已是不可能。 运力踏上廊便护栏,借力一跃至门口—— 楼下传来声音: “二楼。” 心底一沉,瞥见侍卫个个以轻功跃上,不做多想,推门、关门,转身,浑身一滞。 看入的是一双同样诧异疑惑的眼。 他怎么在这? 第一反应是马上开门出去,但门外脚步声渐近…… 出去肯定逃不过,留在这里却有另一番转机。 在他一脸惊异之下,我弄乱了原本就散乱的发髻,将身上的衣服也胡乱撕裂几处。 只手在脸上一掴,“啪——”的一声脆响。 与此同时,人已经跪在了他的面前。 我这连番动作做得顺利流畅毫不拖泥带水含糊,他看着一路看着还未及皱眉,门已经开了—— 随雪进来时,看到的是我浑身狼狈,一脸惊惶委屈的跪在地上,面上有掌掴过的痕迹。对着这明明显显的这一场“家暴”,着实很大的反应愣了愣。 愣神只是一会儿,眨眼间消失殆尽。他微垂了眸,对着我跪着的那人抱拳一礼,“打扰堡主。” 上官若风坐在椅上,瞥我一眼。 那一眼冷冷淡淡,刺目非常,看得我心中一颤。 上官若风自顾悠闲端起桌上一杯茶,浅抿一口,语声冷冷:“我倒不知殇清宫的下属竟有夜半擅入他人房中的习惯。” “随雪奉命带回逃犯,唐突堡主,望堡主恕罪。” “逃犯?” 寒目如刃,看得我心惊肉跳。 随雪微迟疑一阵,“随雪奉命将四宫主带回,还望堡主通融。” “通融?”上官若风放下手中茶杯,目光一转,面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你没瞧见我在处理家事?” 随雪扫我一眼,面色一黯,不再多说,“如此,打扰堡主。” 出门、关门,门外脚步渐远。 人走,我放心呼出一口气。 正欲起身,头顶淡淡飘来一句:“准你起了吗?” 我闻言一怔,直愣愣看着他,心中琢磨着,好些时日不见,又是哪里惹了他?我撅着嘴揉着膝盖,努力酝酿几分凄色出来:“地板硬得慌,又冷还凉……” 上官若风睨了我一眼,“后头有水,把脸洗干净再出来。” 我闻言笑了,起身,手指在脸上蹭了蹭,再摊手一看,指间留有几抹朱砂。 “随花都没看出来,你怎么瞧出来的?” “平常半点委屈都受不了的,又怎么会舍得出手打自己。”他淡淡说着,“一身的汗味,不洗干净就滚出去。” 嘴角笑意僵了僵。不过赶了一夜的路出了点汗,大冬天的哪有味儿。 拐进屏风后头,入眼蒸汽朦胧,热水竟是早已备好的,手伸入澡桶里,温度竟也是刚刚好。我挑了眉,一时来了兴致,扬声向外,“共浴否?” 话声刚落,一件衣服越过屏风铺天盖地罩过来,眼前猛然一黑。 “给你两刻钟的时间。” 拿开衣服一看,是一件中衣,大小长短正和我尺寸,连着衣料也是我平日里穿习惯的。 我敛了神。 既然二哥指定我来这,又遇上他,热水衣物早已备好,便不是巧合。 颖寒之死。三哥死了妻儿,必生怒意。倘若找不到凶手,我这莫须有的罪名一定上,绝对百口莫辩。若查到凶手,颖寒终究是死在我面前,失察大意,三哥也还是不会轻饶我。 这事是二哥的家事,大哥二哥不便插手,最多只能护住我这一条命。 而唯一能保我无恙的,却只有上官若风。 我不知二哥是如何把上官若风约到这来,但看上官若风先前的反应,应是不知道事情原由的。 我琢磨着该如何同他说这一件事。上一回同他分别,两人面上虽没表现出什么,但却是隔阂早生,彼此都生不快。如今腆着脸贴上去,却是央他帮忙。这话,还不知怎么说,所幸,在他面前我再狼狈的姿态他也看过了,也不在乎这脸皮厚薄程度。 洗净了一身的乏,穿了衣服走出去。 本就是深夜,约莫已是丑时了,他穿着中衣,在床上等我。 房里只有一张床,不要指望这上官堡主能去睡地上,我也不能委屈自己包个被子打地铺。好在好歹还是夫妻,又不是没在床上一起睡过,即便心有隔阂,但也没必要弄出几分清高来。我咽了咽口水,脱了鞋,上了床,主动越过他进到床的内侧,掀了被子挤进去。 呆呆望着床顶幔帐上的花纹,我忖思着该如何开口。 若直接说我莫名其妙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定首先就要骂我蠢。我若委婉的绕个弯来说,他定觉得啰嗦不愿再听下去。 翻来覆去了好久,我转过身对着他,终于开口说话: “清儿长高了吗?” “……” 他侧目看我,声色冷冷,“你说呢?” 我悻悻笑了笑,前些日子我还嘱人按着他尺寸给他裁了件貂皮袄子。 “嗯……”我再次琢磨着怎么将这话题引出来。 他先开了口,“没什么意义的话就不要说。” “……” 翻来覆去,再翻来覆去…… 我终于忍耐不住,坐直了身子,“你就一点不好奇随雪为什么要逮我回去?” 他早就合了双目,此时眼睛也没有睁开,“你总会同我说的,我又何必先问。” 我僵了僵,看着他熟悉的侧脸,有些恍惚。 “说吧,又闯了什么祸?” 心头霎时一紧。 第一百一十七章 眸光如刃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他闭合的双目早已睁开,他垂眸看我,目色时而清澈如水,时而幽深似潭,房内只在床旁点了一盏灯,光线并不明亮,些许昏暗映入他的眸底,无端端添上几抹让人难看分清的阴影。 他开了口:“约我来这,是你二哥的意思,还是你想见我?” 我不明就里,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如实说了,“二哥的意思,我也是进了客栈才知道你在这。” “你出了事的这些天也没有想过我?” 我小心看他一眼,“没有。” 他眸间光芒一闪,瞬间黯了下去。 阴鸷的声音:“如今见了我,你又预备如何?” 突然之间疏冷的气氛,我愣了愣。犹豫片刻:“我不想就这么被抓回去,三哥不会放过我。” 我望着他,目里带着些期盼。他眼睛紧紧地盯在我身上,眸光深不见底。 莫名的揣揣不安起来。 他冷冷一笑,“你什么意思?” 我看得呆了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意思?” 冰冰冷冷的声音如打碎了的霜雪:“南宫汐月,你把我当成什么?” “啊?”我依旧不解,声音却弱了下来,“什么……当成什么?” 他态度转变太过奇怪。我皱着眉看他,回想方才的对话。 心弦陡地一颤。 整个脑海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说错了话,我挺直了身,连忙凑近他,拉过他的袖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我当时被事情恼住了什么都没有去想,哎呀,不是……我――” 一番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语无伦次。 他甩袖拂开我的手。嘴角冷笑仍在,眸光阴暗,狠狠盯着我:“想不到时自然不会去想,一旦见到了想通了觉得有好处了,又巴巴的讨好黏上来。你是觉得你太过聪明,还是觉得我太过愚蠢?” 似惊雷响过,浑身一凛。 我着急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我……” 可话说着,却没了下文。脑海猛然一空,我直直看着他,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本就如他所说,心里就是那个意思。 “怎么,解释不出来了?”冷冽的目光刺入我的眼,眸里的不屑清晰可见,他嘲讽笑着,“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讨好。” 浑身一颤。 我咬着唇看他,他神色依旧。 我在床上跪直身子,指尖颤抖的解开中衣的衣带。 他冷冷看着。 中衣脱下,露出四肢。 他冷冷看着。 咬着唇去掉亵衣,上身全部露在他的面前。 他冷冷看着。 然后……脱下亵裤。 浑身不着一缕,他依旧冷冷看着。 口腔里漫开的腥甜,嘴唇已经被咬破,身子渐渐发凉,他一直没有动作,我看着他,不敢移开双眼。小心凑上前,去拉他的衣带―― 下颚陡然被抬起。 他捏着我的下巴,眸光如刃。 下一刻,已经把我压在身下,粗暴的吻直接落下,几近啃咬。撬开牙关舌头席卷进来,不留一丝让人喘息的机会。 滚烫的体温紧紧贴着,不能挣扎,我也不敢挣扎。 手在我身上游移着,移到胸口,狠狠一握。 我眼里发酸,不敢呼痛,小心将手圈上他的背,小心迎合。 他猛地把我推开。 我满身狼狈疑惑看他,他眸里深邃迫人,阴霾覆过眼,唇角掠过残忍的笑意,“你这副委曲求全恣意讨好的模样,我看着恶心。” 拽过被子,背对着我翻过身去。 心里一层层的发着凉,我忍着不将眼泪流出来。为什么每次在他面前,我总是无所遁形,总是破绽百出……总是……这么的……笨拙、愚蠢。 ============== 冬日寒风凌冽,我的身子最受不得寒,昨日紧急策马奔驰是不得已之事,如今,我坐在马车内,身上披着件黑狐大氅,膝盖上盖着层羊毛毯,手里面捧着个瑞金小暖炉。 上官若风坐在车里主位上,闭着目。 尤记起一个时辰之前,官若风明着把我从随雪面前带走时说的话: “她是我的人,即便犯了错,要打要骂要罚也是我来处置。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抢我的人,我也不惜一切决不能让我的人被他人欺凌了去。” 即便昨晚闹得不愉快,知道现在他也未正眼看过我一次,但今日给我的却只多不少。暖意阵阵透过暖炉层层蔓延入掌心,暖了皮肤,暖了血液,却思绪繁杂起来。 马车赶得级稳。马车不大,却也不小,我坐在角落里偷偷觑他,犹豫许久,终于开口: “我……” 他没有动静,仍旧闭着目。 我抿了抿唇,低头看着手里的暖炉,低声说着:“我知道你听得到,也知道你现下不想搭理我。这话,我只想说一次,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终会把它说完,我也只说这一次。” 他神态模样依旧,我将手里的香炉握紧了些。 “颖寒出事时到昨晚见到你之前,我的确没想到过你,也是见到你才知道二哥的用意,巴巴的缠上你也的确是为了我自己能从随雪的追捕中逃开。这事本就是我的不对,我怎么做便怎么实话实说,也不解释什么。” 我回想着他昨晚的反应,“用不到时就抛在一边,有用时又紧紧贴上。你要气要恼也是应该。” 扯了扯身上的黑狐大氅,我小心看他,声音弱弱的:“只是,我没有拿你当工具使的意思。” 他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双目合着,容貌严峻。 我理了理腿上盖着的毯子,嘴巴抿着,一时间也再想不到别的话来说,脑海里空空荡荡,心里总不是滋味。 “我今日对你说这些话,不是讨好,也不是示弱。我做过的事从来不会不认,也不是不能承担什么……” 他仍旧没有搭理我。 一切的一切好像就是我一个人在自说自演,索然无味。 “暖炉凉了。” 他的眼皮动了动。 我撅起了嘴,直直看他,带着几分蛮横,“我冷。” 他睁开了眼,横了我一记。 目里依旧幽深。 他朝我伸出了手。 心下窃喜,我将手搭过去。 他握住我的手,陡一用力―― 刹那间身形不稳,再一眨眼,人已经到了他的怀里。身体相近,暖意透过衣服传进皮肤。 他的指尖触到我手里的暖炉,瞪了我一眼。 我笑着将暖炉一扔,“现在虽然暖,但早晚也是会凉的,暖炉硬邦邦的,哪有人舒服。” 他不动声色,却将我拥得紧了些。 我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地方靠着,“我睡会儿,别吵我。” 头顶传来他冷冷一哼,“你这自在倒来得挺快。” 我在他怀里动了动,“我以为你习惯了我的自在。” 他轻轻笑了,揉着我的发,悠然一叹,“能不习惯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狡诈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从来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同他相处是个什么情形。前一刻可以不理不睬下一刻可以如胶似漆,前一刻还相互轻松调侃,后一刻却讥言冷语明嘲暗讽。 下了马车,提前得知消息的侍从仆人早已在门口恭敬等候。 事先上官若风没有提我会一同跟来。所以,门口站成一列的仆人乍见到他们堡主带了人回来,而且还是带了个女人回来,都有些愣神。 自然,他们不认得我。 “面孔生得很呐。”当然,我也没见过他们。 上官若风也不看我,直接入了门,“从你上回离府到如今,府中下人新旧替换来来回回也有好几次,你若还能觉得眼熟我倒要奇怪了。” 得,又拐着弯说了我随意离家出走一次。 我跟着进去,看着这处处熟悉的景,陌生的人,心里小小的别扭了一下。解开身上大氅的带子将大氅扬手往后一抛。 身后“扑――”的一声响,大氅险些落地。 我皱着眉回头,一个婢女有些狼狈的将大氅抱住,微蹙着眉伸手将大氅递向我,“姑娘,你的东西。” “姑娘?”我新鲜这个称呼,睨了听到这个称呼同样止步回了头的上官若风一眼。再瞟向眼前的人,“你的意思是叫我拿?” 婢女讶然,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姑娘,这就是你的东西呀。” 一个小小婢女初见了生人哪有这么放肆?除非……是有人指使。 我才刚踏进这门,马上就有下马威了呀。 “哦,我的东西。”嘴角滑出一丝笑意,从她手里接过大氅,目中一凉,下一刻,直接拿着东西往上官若风身上一扔,“你的东西,自己拿!” 周围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上官若风只是眸色一闪,将那大氅递给边上下人。走近我,面上无喜无怒:“你这脾气倒是从未变过。” 我挑了眉望他,“我的脾气是从小养成改不了了,只得劳烦你叫你手下的人好好适应我的脾气。” 他侧眸看我,唇角微微上扬,似在笑,又似没笑,“我即便不说,你也自会处理好。” “嗯,这话我喜欢听。” 他也不再说话。拐过影壁,走过屏门、垂花门。 婢女、仆人一路低头却又不禁好奇往我身上看。 走过了抄手游廊,见到入目的平地,我愣了愣,“水呢?” “填了。” 原本这里的景色应是流水小桥同苏流觞府里一般无二的布置,但如今……什么都没了。在西珏城的时候,我只同他提过一次。 “为什么填了?” 他继续向前走,语声淡淡,“冬日天寒,府中水汽重只会更冷更潮湿。” 从前那些年也没觉得水汽重,如今却觉得了?我笑笑,小跑两步上前追上他,小心的将手塞进他的手里。 他愣愣,手臂僵了僵,然后,极其自然的握住我的手。 周围一片惊异更甚。 眼角瞥见之前让我拿大氅的那个婢女偷偷从一侧的边角门里溜了出去,看方向约莫是府中西苑处。 哎呀呀,心情大好。 ======== 东苑的布置亦如当时,我走时是什么模样如今也是什么模样,大到物品摆放小到首饰妆盒陈列,位置无一挪动,面上无一染上纤尘。 因为是冬日,我向来畏寒,从内间到外间,房内地板上各处铺上了层兔毛厚毯,便是赤脚踩上去,也不会觉得寒凉。 若说无一感动断是不可能的。 他心细至此,我若再同他与多年之前的琐屑事情置气,也太显小家子气。于是,便有了如下对话发展: “如何?”上官若风淡淡问我。 “很好。” “如何好?”他眸里无澜。 我讶然,“……很好很好。” 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低头凝了眸打量着我,直看得我神思一紧,“到底有多好?” “嗯……好到无以为报。” 他眼底颜色深浅变幻,一抹难辨的谲色慢慢浮现,“无以为报你便不报?” “啊?”我挑眉。贴近他,踮起脚搭上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耳朵,暧昧的,试探的,声音魅惑:“那……以身相许行不?” 腰上猛地一紧,整个身子完全贴近他,霸道得不留一丝缝隙。 他低睨看我,嘴角微微勾着:“人都是我的,你还怎么许?” 目里看到他身后远远一个身影快速从苑门离开。 防备卸去,神色半敛,提脚狠狠往他足上踩去,“得寸进尺!” 他早已预料似的脚步一移,微微避开,我的脚踩了个空。 那双深黑如潭的眸子似洞穿了一切,“我很早以前便对你说过,有能耐在我面前耍心计,就要有胆子承担。” 心下一悸。 心计? 我抬眸看他,漆黑漆黑的眸子,探不到底。 我僵直了背脊,面上却摆出了恰当好处的笑,“汐月还得多谢堡主陪着汐月一路演了一场好戏。” 他眼里微黯,松开了我,声音冷冷:“不想笑就别笑,比哭还难看。” “哦,这样。”我漫不经心再笑笑,目中陡然凌冽如刃,“你也瞧见了,是你府中的人先行动作,我若不仔细些,难保日后不会吃亏。” “所以我这一路才由着你。” “有些话事先挑明,你府里有些个我看不顺眼的,你最好让那些人安分些,不然,我的脾气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也不清楚。”我盯着他,一字一句。 他却突地笑了,我看得莫名,他笑意深深,眸色诡谲难辨:“你便是闹得个鸡飞狗跳又如何?别忘了,府中内事本就由你所管,堡主夫人。” 最后四个字,念得极轻,似有似无的暧昧语气。 故意一叹:“得,甩脱了三哥的追兵,我却又进了狼窝。” 他笑意犹在,“那就有劳夫人好好料理这狼窝,顺带照顾照顾狼窝里的狼崽子了。” 这话意由不对,我恍然转过弯来才猛地知道被耍了一记,我瞪他一眼,脱口骂道:“狡诈。” 他嘴角笑意更甚。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定下重手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大族深院里,从来都是日复一日每人每天做着重复的事。而总得有什么东西来打破这番无聊,如此,八卦便必是不可少的。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上官堡这样的大林子,从来都不缺鸟儿。 自然,也从来不缺八卦。 当然,新鲜的八卦却是每个人都好奇关注的。 不过一日,整个府里都传遍了我回来的事。整个东苑好生热闹,时不时的便有不同面貌的下人借着由头来我这“打扫”。 不过两个时辰,东苑前庭的大枫树底下的空地就被人扫了七八次。 各种目光瞟来瞟去,各种闲言窃窃私语。 无非就是将我与西苑那位各种比较;无非就是疑惑不解讽刺我这样心肠歹毒、妒忌成性,抛夫弃子的女人怎么还有脸堂而皇之的回来;无非就是堡主与这女人处得不错;无非就是好奇好奇再好奇。 每每如此,我一笑置之,随意由着他们。倒是苡翠显得很火大,见我没有动作,便将事情怪在上官若风身上,在我耳边嚼舌根:“堡主也真是,这么些人来来去去闲言碎语也不管管。” “都是图个新鲜好奇罢了,若立刻管了,难保底下这些人不会更好奇更多嘴。” 她这才把牢骚咽了回去。 知道我回来,我的儿子上官清自然是极欢喜的,除了他爹给他定的功课时间外,一得空便往我房里来,来了以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整个小脸红得厉害。 啧啧,可爱极了。 西苑那位自然知道不讨我喜,也算有点自知之明,小心避着不在我面前露面。我也还不到闲得无聊摆着正室的位去找她麻烦的地步。 于是乎,两人相安无事。 所有人都相安无事,倒是上官若风最先头疼起来。 “桌角的花瓶一个时辰之内擦了四次,你也由着这些人来去碍眼?” “难得你府中下人勤勉肯干,你这做主人的怎么还嫌麻烦?” 于是,第二天,所有“替班打扫”的人崽没有在我的东苑露过面。 上官清难得话多,借着各种由头在我的房里同我说话,先是在我面前演过一套拳法,又将白日功课在我这里背了一遍,再问问我身体安泰否,顺便同我讨论几篇草药药性,然后话题又从天气引申到茶道再讨论到乐理…… 刚一开始,上官若风见着儿子兴趣广泛,也乐意参与讨论。 然,时至深夜,这厮再也没了耐性,五指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桌面,终于沉着脸开了口,“你有完没完!” 上官清一脸莫名。然后继续兴致演讲,最终,被他父亲提着衣领拽了出去。 上官若风回到我房内,关门锁门一气呵成,连着面上也轻松不少。 我手撑着下巴,侧目看他,“看你这架势是要给我暖床?” 他眸里光芒甚亮。 平平静静闲闲淡淡,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但有些事情,该来的总是会来,怎么样都挡不过的。 我的三哥,在我来上官堡的第三天,亲自来了上官堡。 安静的室内,只能听到棋子一颗颗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响。 腿有些麻、膝盖有些僵、整个身子都不自在的很。 此刻的我,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右腿在后,双腿屈膝,低头垂目。一个简单的行礼姿势,生生维持了一个时辰之久。 棋盘一侧,男子眉如墨画,目若朗星,身着淡紫底暗银祥云纹锦袍,闲闲落子。他的对侧,白衣男子,手执黑子,面上闲淡,目中神思游移转瞬即逝。 白子再落,“子綦,断不可如此分神的。” 我适时的身子僵得晃了晃,眉头紧蹙着摆出一脸委屈觑看过去。 目光相撞,南宫洺雪拿起桌边一盏茶,轻抿一口,直接无视。 上官若风皱了皱眉,商量似的朝对方开了口,“时间够久了,不如……” “再过一阵,梅花差不多就要开了,月儿素喜红梅冷艳,而我却喜欢白梅清丽,不知子綦喜欢哪种?”男子眸底清煦无比,嘴角一抹淡淡的笑。 我怔了一下,喉间噎了噎,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费力稳了稳愈渐不稳的身形,欲哭无泪。 上官若风无奈看我一眼,继续对话,“我非喜梅之人,梅凌寒而放,纵有坚韧气质,但仍是会败、会落。用风霜雪雨换来一时的灿烂,最终得到的却不过零落成泥罢了。倒不如寻常花朵,虽然同样花开花败,经历的过程却要舒服许多。” 南宫洺雪笑笑,目光有意无意在我身上一瞥过去,“子綦可是心软了?” 上官若风沉了沉目,嘴角弧着,继续落子,“心软倒谈不上,只是看着怪不忍心的。” “那不还是心软。”他笑着随手搁下最后一子,“这臭棋,你是故意的呢还是真分神了?” 上官若风莞尔,眸光微亮:“洺雪自然心里明白。” 在我看来,这两个男人,对答从容,谈笑若春风,眼神乱飞,神情十分诡秘。 果然,南宫洺雪会心一笑,“那么,便有劳子綦移步,让我们兄妹单独谈谈。” 我浑身凛然一震。 上官若风竟也直接从椅上起身,看也不看我,施施然然出了门,顺带“好心”地把门关上。 终于只有我们两人,房里安安静静的,南宫洺雪也不先开口说话,我仍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弹,只是此时身子绷得更紧,头垂得更下。 直到感觉面前阴影一重,眼里看到身前多了一片紫。 “抬起头来。”声音清冷得与之前截然不同。 我苦涩着脸抬起头去,“三哥……” 对上的是一双寒凉的眸,他自上而下看我,眼睛眯了眯,“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学会了逃?” 我抿了抿唇:“那事不是我做的。” “即便不是,你就没有责任了?李代桃僵的戏码都整了出来,什么时候窝囊到了这种程度!”话里明显带着愠色。 我双肩颤颤,“那是二哥他——” “他怂恿你逃你就逃了?你就这出息?” “三哥……” 他瞥我一眼,面上冷淡,“给你七日时间,七日之内若不能把颖寒之死给我个明白交待,我定下重手。” 我神思一凛,觉着这话意思不对,凝眸看他:“……什么意思?” 他眸底明澈,“杀人偿命,我自是舍不得你死,也不愿动你,但想要替你受责的总是有那么些个不要命的。” 脑海快速闪过一个人名,心底猛然一惊。 第一百二十章 那你拿我当什么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距离人死已有四日,这间房却仍有一房的血腥味,挥之不散,驱之不开。 我怏怏坐在椅上,看了站在窗旁的上官若风一眼,“我的麻烦事,你跟过来凑什么热闹。” 他睨我一眼,“事发当日,你就不觉得蹊跷?” 蹊跷?何止是蹊跷。 记得那日,颖寒身边的侍婢一口咬定我与颖寒发生口角争斗,再然后,便是在房内见到颖寒一脸惊恐的看着我身后,回过头时除了一面镜子,什么也没有,再然后,便是银簪插在脖颈上,床后一抹素色衣角,床后是窗,窗外什么人影也看不到。 我一五一十再同他说了,他垂眸瞧着我,房内光线并不明亮,些许昏暗映入他的眸底,无端端添上几抹让人难看分清的阴影。 他开口:“你回头的时候并没有在镜子里看到那人的身影面貌,那便说明杀人不过转身一瞬,而以长簪刺入,快准狠及力度少一分都不行。你看到那人衣角,再到窗外也没发现人影。而窗外开阔明朗,只有依稀几棵树,人若真的从窗外逃出,还让人无法发现,还说明一点可能,这人,轻功不错。” 我皱了皱眉,叹了口气,“知道这些又如何?那人能随意在我面前取人性命却不被察觉,定是武艺在我之上。而殇清宫武艺在我之上的人,屈指可数,他们也断不可能造出这种事端来。” “你就没得罪过什么人?” “若说得罪,那便只有那苏琦馨和我有些纠缠。”谈及苏琦馨,他的脸色适时的变了变,我瞪他一眼,话里带着几分故意,“可惜了,你那琦馨妹妹没那个本事能在我面前杀了人还轻松逃走。” 他看我的眸色深深,却隐带了几分烦厌,索性不同我在苏琦馨这个地方多费口舌,直接绕过此处,“你功夫虽算不上极好,却也不差,你有没有想过,能在你面前杀人还不被完全察觉,除了武艺在你之上,便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那人对你极其熟悉。”他淡淡说着,“你也曾说你在看到颖寒被杀大的同时见到了床后的一抹衣角。若是换做旁人,早就直接冲过去拿人,而你,却是见到事发突然中间停顿了片刻。那人熟悉你的反应,给自己提供了逃离的最好机会。” “熟悉我的人?” “据我所知,你的那位随月从小伴你长大,武艺不但在你之上且熟悉你各种习惯,并精通易容之术,能将你的脾气、声音、语调、动作、习惯模仿得惟妙惟肖。” 我闻言眸色一冷,直接从椅上站起,一掌重重击在桌面上,陡然的怒意:“你凭什么怀疑她!” 见我态度如此,上官若风眉间微蹙,“我不过就事论事。” “所有人都知,随月在六年前早已身死。”我声音冷冷。 他嘴角一勾,“明眼人也看得出来,你出门一趟带回来的新认的妹妹汐华就是随月。” “不会是她!” “人心悱恻。” 我上前几步近,盯着他:“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会害我,唯独她不会;这世上所有人都可能会背叛我,唯独她不会;这世上所有人我都会怀疑,但唯独她我会一直信任。” 他目里光亮一闪,寒芒乍现:“你说,所有人,唯独她?” 我闻言一悸,知道他此刻想到什么。所有人,唯独她,那么所有人里便包含了他。我倘然看他,“是。” 他冷冷一笑,挑起我的下巴,“那你拿我当什么。” 心底一沉,此情此景,突然觉得这番状况太过讽刺。 我挥手挡掉他的手,侧过身子远他一步,正色看他,“上官堡主就难道从未对我动过别的心思算计?就从未对我做过什么让我不快的事?堡主尚且不完全信任我,又如何要求我对你一直信任从不怀疑?”顿了顿,“我们如何会在一起,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些话,若直接说明了,谁也不好过。” 他眸里颜色幽然暗了下去,锋芒浅露,“所以?” “所以,堡主只是汐月的丈夫,仅此而已。” 他只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我们只是夫妻,没有信任,相互算计,各取所需的夫妻。仅此而已。 他目光微寒,我本以为他会大发脾气,结果却是清浅一笑,“如此,倒是我多事了。” “嗯?” 他极其自在随意的揽过我的肩膀,带着我往房外走,“既然你认为不是汐华那就不是吧,七天时间今天不过才第一天,我们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来想那人是谁。” 我被他突然好转的态度弄得有些懵。 “你……没事吧?”莫不是被我的话给刺激着了? 他瞥我一眼,目光冷绽,“你希望我能有什么事?” …… 好吧,果然正常。 月明星稀。 这种幽深夜夜明月时,总是情人们暗曲往来最佳时刻。有情有景有暧昧,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亦如此时的景况。 从颖寒出事的房里出来,好巧不巧的见着苏琦馨带着一脸细致的妆容说是“偶遇”迎面过来。 “天气愈发冷了,子綦哥哥可要记得多添衣服。”声音温婉,动听,婉转起伏的音调恰当好处。 手还搂着我的肩,面上却带着笑看着她人,“多谢琦馨关心了。” 由是在我三哥的地盘上,苏琦馨到底是我三哥的人,亦不便同上官若风多说,客套话不过一两句,便告辞走了。 苏琦馨今日穿着的仍是与我一件紫灰曳地长裙款式一致的那件。 月光打下,美人背影清晰美妙。 我冷冷看着上官若风凝着那个背影微微出神,心下一恼,脱开他的手便往前走。 他面色一沉,上前两步拽住我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拽着我的手不放开。 我下意识的挣脱,却无奈他抓得极紧。 我抬头看他,他投向我的目光晦暗深。 对峙了片刻,他叹了口气,先开了口,“我不再理会她便是。” 声音温温醇醇飘进耳里,有些痒。 我撅了撅嘴,也便由着他牵着我的手一路回去。 进了门,走过庭院,庭院空空无一人,我“咦?”了声。 “怎么?” “无名向来勤奋努力,按常理,这个时候应该在院里练武才是。” 上官若风睨了我一眼,“夜来天寒,你让一个孩子能有多大坚持?” 我狐疑,“是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 晴天霹雳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再次见到无名丫头,是两天后的中午,她怏着脸色拿着食盒和药材从我身边走过,神思恍惚。 “她娘病了?”我看着那小小身影一点点的走过庭院、正门。 “兴许是吧,连着几天在库房抓了好几回药。”汐华在我身侧坐着,从婢女手中给我递来一杯刚刚沏好的茶。 揭开茶盖,芳香四溢。 “连着好几天了?”我皱眉,也没了喝茶的兴致。放下茶杯,我有意观看汐华的神色,“无名这孩子,我看着挺苦的。没有父亲,母亲却还得靠她来养。” 她眸里波澜不惊,拿起面前的茶,轻抿一口,“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我叹了口气,“同你说话挺没意思的,我想说什么你都知道,甚至比我还清楚。” 她侧目看我,等着我的下文。 “二哥风流,府中姬妾众多,我到现在都没认全过。按理,他应该是我们兄妹四人中最先有子嗣的一个,怎么直到如今,除了……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我淡淡看她。 她清浅一笑,“二宫主的私事,汐华又怎会知晓。” “我同你直说,也希望你不要同我拐弯抹角说话。”我看她一眼,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这事,你知道缘由。我二哥之所以现在没有孩子是不是因为他不想要,只是不想要除你之外别人的孩子!” 她垂垂眼眸,神色黯下,“这事,汐华也没有办法。” “我不需要你如何怎样,只是汐华,我不想见到我南宫氏的孩子一直流落、受人欺凌,更不愿意见到她连个该有的名分也没有!” “姐姐此话何意?”她淡淡抬眸,声音不愠不火。 “你有事瞒着我。” 澄澈的眸子光芒微闪,一瞬即过。没有辩解没有疑惑,淡淡一句:“姐姐想听什么?” “从颖寒事端到如今,你从未主动同我说过你的想法。我自认论心思细腻俱不如你,但也觉得此事太过蹊跷。”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桌面,“三哥给我七天时间解决此事,我若给不出个交待,要想抵住宫里悠悠之口,必要有一个人来承担所有罪责。三哥不会把我怎么样,但,替我受罚顶罪的却是你。” 她静静听着,神色不变。 “此事关乎你我,从开始到现在,你都没有半点动作。我只能想,你早知道这是是谁干的,却不知为什么,宁可送掉自己性命也要帮那人瞒着!” 我看到她握着杯子嫩白修长的手指骨节紧了紧,露出发白的模样。 “你既然不主动说,我便只有主动问了。”我抬眼看她,一字一句,“从来你都不会骗我,如今,也不会吧。”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一杯茶捧在手里渐渐没了温度。 良久良久,她叹了口气,“无名这几日从库房拿的药都是治疗内伤的。” 晴天霹雳重重砸下,恍然间,我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有明白。 =========== 我领着无名到身边之前便同她约定过,为她母女提供衣食药材,不去主动过问查探她母亲是谁。 无名的身份一目了然,我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人,对于她的母亲,也从未好奇过。而如今,汐华的举动倒让我不得不对那个人重视起来。 受了内伤么?又是这几日受的伤,恰巧不巧汐华愿意护着她。 她不愿同我多说,我也不再强迫。 既然牵扯到无名,我便不好再拿这事同二哥或者三哥讨论,汐华那自是再问不出什么来了,到了晚上,我只得同上官若风说。 “治疗内伤的药?”上官若风脱了外衣,搭在一旁的衣架上,嘴边泛着冷笑,“你这一大家子还真不容易。” 我面上僵了僵,却没话反驳。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受内伤,我虽然不知道无名的母亲是谁,但从往常无名身上也看得出来,若不是我的接济,她们母女三餐不继生活连最底层的下人都不如。连日常生活都得靠女儿才有保障,我想象不出这样的人为何会突然之间受到内伤,而且,偏偏是颖寒出事之后。 死的一个是三哥的妾侍,另一个却是我二哥府里不知道被埋没到了哪里的女人,我琢磨不透这两个到底会有何交集。 若此事真与无名的母亲有关,便更琢磨不透这个从未露面的女人到底为何要杀人,为什么又偏偏嫁祸给我,为什么还能将我的习惯摸得透彻。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轻易杀人逃走,既然有这样的能耐,为什么我初见无名时,无名却是被人欺凌的。 脑海里头一片混乱。 上官若风身上就着件中衣掀开被子上了床,看我仍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面上很是不喜。这厮向来有个毛病,他上了床就得让别人也上床,他想睡觉,身边的人就不准醒着。 我慢吞吞脱了衣服,脑海里还在琢磨那件事,是我多想了还是这事情还有我没想到的一面?更想不通的是,汐华为什么帮着她。 一进被子里,我就整个身子往上官若风身上靠。 上官若风避了避,我却依旧往他身上挤。 他皱着眉头,“怕冷也不先叫人拿水袋把床暖了。” “暖好的床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倒不如冰冷的床慢慢睡热乎了来得踏实。” “那就慢慢捂热你那边的地方去,别往我身上挤。” “我冷。” “……” 关于这点,不管是怀着清儿之前还是在往后很长时间里上官若风都同我抱怨过,别人家娶老婆怎么说也能给自己暖个被窝什么的,为什么到了他这就得倒过来。不仅要自己暖被窝不说,还得充当暖炉的角色。 每每如此,我都窃笑不语,好在,冬天里,身边有个活暖炉总是不错的。这也是我即便同他闹别扭也还是会与他同床睡的主要原因之一。 【番外】官方夫妻相性100问之前50问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冰魄:咳咳,在这卡文卡得好**的日子,我们迎来了官方夫妻相性100问。我是主持人冰魄。 (鼓掌) 雪:我是预备主持人雪。 (丢鞋子丢矿泉水瓶,观众怒吼,怎么还不去更新!!!) 冰魄:咳咳,观众们勿激动,接下来,我们请出此次访谈的两位嘉宾,开始进入话题。 1冰魄:请问您的名字? 风:上官若风 月:南宫汐月 2冰魄:性别是? 雪:==你这个问题有意思? 冰魄:咳,那就跳过吧。 3冰魄:你们的关系是? 风:夫妻 月:同上 4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风:很好的性格 冰魄:==还真不谦虚 月:蕙质兰心、贤良淑德、聪明伶俐、大方得体、美丽可爱、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开朗、活泼、热情、善良、勇敢、坚强、勤劳…… 冰魄:!!!!这是形容性格的词吗!!!先不说别的,那个勤劳什么时候有过?!!! 风(斜眼一瞟):你有意见? 冰魄:…… 5冰魄:对方的性格? 风:蠢得可爱 月:霸道无理 冰魄:==怎么这么不和谐 6冰魄: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风:新婚的时候,在洞房里 月:很多年前的八月十五,在床上 冰魄:好吧,勉强差不多 雪(插话):明明就是一个答案,洞房里面女主是坐在床上的 冰魄:少废话,码字去 雪(默默离开) 7冰魄:当时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风:我挑起她的喜帕 月:他拿掉我的盖头 8冰魄: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风(脸色沉了沉):她拿剑划伤了我的胳膊 冰魄:洞房里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月:当时他脱我衣服来着,我紧张……然后就拔剑了…… 冰魄:……好危险 9冰魄:讨厌对方哪一点? 风:无理取闹、胡搅蛮缠、无中生有、胡乱吃醋…… 冰魄:咳,题目只需说一点就好 月:不给我暖床 风:…… 冰魄:…… 雪:多么有爱的一点呀╮(╯▽╰)╭ 冰魄:写文去! 10冰魄: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风:很好 月:同上 11冰魄:您怎么称呼对方? 风:南宫汐月、月儿、堡主夫人、上官夫人、夫人、四宫主、喂 冰魄:……那个“喂”是怎么回事 月:上官若风、若风、上官堡主、堡主、夫君、孩子他爹、子綦哥哥(咬牙切齿) 12冰魄:您希望怎样被对方称呼? 风:平常就好 月(思索):上天入地可爱美丽端庄贤淑最爱爱爱爱的亲亲宝贝孩子他娘可爱夫人小月月…… 风(瞪过去):再说一遍? 月(肩膀一抖):嗯……您随意?呵呵,随意随意。 13冰魄: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风:小猫儿 月:狼、白眼狼、色狼 冰魄:…… 14冰魄: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风:上官清 冰魄:堡主威武 月:他什么也不缺呀,我想想…… 15冰魄: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风:她 月:听说江湖流行养草泥马,我想养一只 冰魄:!!! 16对对方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什么事情? 风:同第9问 月:同上 17您的毛病是? 风:没有毛病 月:毛病是什么?我没有那种东西 冰魄:……难得意见统一呀 18对方的毛病是? 风:同第9问 月:同上,你们这问题能不能不要重复呀 19冰魄:咳,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风:这问题还有必要问? 冰魄:好吧,答案又同第9问 20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冰魄:好吧,跳过。 21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风:向多子多孙进行中 冰魄:…… 月:…… 22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风(沉默) 冰魄:==堡主不记得了? 月:弋城附近的一个竹林的竹屋里 23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风:很好 月:还行 24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风:她怀孕从四个月到多个月…… 冰魄:到底是几个月! 月:尼玛!表面上带着老娘约会,实际上是帮家里的小妾隐瞒身孕的事!!!! 25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风:床上 月:那就床上吧 冰魄:…… 26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风:大摆筵席顺便收红包 月:能赚红包的机会一定要好好准备 冰魄:现实的夫妻 2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风:她 月:他 冰魄:到底是谁? 28您有多喜欢对方? 月:很喜欢 风:比她的回答多一点 29那么,您爱对方么? 风:爱 月:同上 3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风:说冷的时候 月(脸红):…… 31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风(目光如刃):她敢? 月:毁掉小三,离家出走 32可以原谅对方变心么? 风:不可能 月:绝对不可能 冰魄:我好像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33如果约会时对方迟到一小时以上怎办? 风:肯定出事了,找她 月:尼玛!竟然放老娘鸽子!回去把他关在门外 冰魄:……好不和谐的夫妻 35对方性感的表情? 风:撅着嘴巴,双目楚楚装可怜的时候 月:其实他生气的时候挺好看 冰魄:…… 36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最让你觉得心跳加速的时候? 风:勾引我的时候 月:他生气的时候 冰魄:…… 38做什么事情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风:爱 冰魄:您就不能含蓄点…… 月:抱着我的时候 39曾经吵架么? 风:吵 月:吵 40都是些什么吵架呢? 风:同第9问 月:同上 41之后如何和好? 风:就那么好了 月:是呀,怎么和好的? 42对方穿什么颜色衣服最好看 风:红色,只是她很少穿 月:他只穿白的 43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风:她在床上主动贴上来的时候 月:他让我贴的时候 44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风:** 月:让他给我当暖炉 冰魄:…… 45什么时候会让您觉得“已经不爱我了”? 风:晚上把我挡在门外的时候 月:不给我当暖炉的时候 冰魄:…… 4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风:她不喜欢花 月:我对花没什么研究 4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风(远目)…… 月(望天)…… 冰魄:…… 48您的自卑感来自? 风:这是什么东西? 月:你们这栏目怎么会有这么多让人看不懂的词 冰魄:台本是谁出的?!! 49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风:公开 月:公开 50您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风:能 月:看情况吧 冰魄:官方夫妻相性100问之前50问到此结束。后五十问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番外】官方夫妻相性100问之后50问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冰魄:现在开始后50问,虽然也没有什么,但是礼貌上请18周岁以下同学不要进,谢谢…… (掌声) 51请问您是攻方,还是受方? 风(挑眉):这个问题还需要回答吗? 月: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52为什么会如此决定呢? 风:体能决定 月:…… 53您对现在的状况满意么? 风:满意 月:下一题!!! 54初次H的地点? 风:床上 冰魄:好言简意赅呀…… 月:上官堡东苑我的房里的床上 55当时的感觉? 风:还好 月:有点疼 冰魄:让我幻想一下~~ 56当时对方的样子? 风:没穿衣服的样子 月:我是闭着眼睛的,看不到 冰魄:这…… 57初夜的早晨您的第一句话是? 风:……忘了 月:……我也不记得了 冰魄:!!! 58每星期H的次数? 风:数不清 冰魄(惊恐):看上去很多呀! 月:…… 59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几次? 风:很多次 月:我想想…… 冰魄:…… 60那么,是怎样的H呢? 风:很好的 冰魄(两眼放光):那是个什么情况? 月:…… 61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风:锁骨 月:脖子,耳朵 62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风:脖子、耳朵 月:下巴 冰魄:==这个下巴是怎么冒出来的 月:每次吻他下巴他都乱动 风:==那是你身高不够,踩到我的脚上去了 冰魄:…… 63对於H时的对方,你有什么想讲的?  风:点个灯就更好了? 冰魄(兴奋):为什么?  风(勾唇浅笑):她皮肤红了之后,在灯下看起来很漂亮……  月:……  64坦白的说,您喜欢H么? 风:还行 月:同上 65一般情况下H的场所? 风:一般是床上 月:同上 冰魄(兴奋):还有不是床上的时候呀~~~ 66您想尝试的H地点? 风:想尝试的已经尝试过了 冰魄(流口水):看来地方很多呀~~ 月(脸红):下一题!!! 67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风:没有固定的 月:这个要看情况的哇~话说那啥之前洗了澡之后又洗澡一次算之前还是之后 冰魄:…… 68H时有什么约定么? 风:一般没约定 月(欲哭无泪):有什么约定到时候也会被他推翻的 冰魄:可怜的女主…… 69您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性关系么? 风(望天):咳…… 月(面无表情):今晚你不要来我房里睡了。 冰魄:有隐情呀有隐情~~ 70对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这种想法,您是持赞同态度,还是反对呢? 风:心和**都要 月:同上 冰魄:你们能看清题目再答吗!!! 71如果对方被暴徒强奸了,您会怎麽做? 风(咬牙切齿):谁敢! 月:其实我挺好奇能把他奸了的人是什么样子…… 冰魄:…… 72您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吗?或是之后? 风:什么是不好意思? 月:同上 冰魄:夫妻俩脸皮厚的很呀 73如果好朋友对您说「我很寂寞,所以只有今天晚上,请…」并要求H,您会? 风(挑眉):好朋友?你说苏流觞还是华景疏? 冰魄(惊恐):难道这里演变成BL了? 月:好朋友是什么? 冰魄…… 74您觉得自己很擅长H吗? 风(笑而不语) 月(勾唇浅笑) 冰魄(擦汗)…… 75那麽对方呢 风:动作很慢 月(脸通红)强烈要求下一题!!! 76在H时对方常说的话是? 风(阴着脸):停下来 月:闭嘴 77您比较喜欢H时对方的哪种表情? 风(暧昧看她一眼):什么表情都喜欢 冰魄(浮想联翩) 月:我是闭着眼睛的! 78您觉得与恋人以外的人H也可以吗? 风:咳咳…… 月(看了看表):这个星期都不要到我房里来了。 79您对**有兴趣吗? 风(挑眉不语) 月:…… 冰魄(两眼放光):难道你们有过??!! 80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风:要她的身体 冰魄:好直白呀…… 月:…… 81您对强奸怎麽看? 风:咳咳咳…… 冰魄(疑惑):堡主是感冒了吗? 月(擦擦银爪):这个月都不要来我房里了。 82H中比较痛苦的事情是? 风:她的指甲太长了 月:第二天指甲会断开 冰魄(嘻嘻)详情参考第一百章第五段 83在迄今为止的H中,最令您觉得兴奋、焦虑的场所是? 风:树上 冰魄:!!!我怎么不知道!!!!! 雪:谁叫你剧透的!!! 月(思索):马车上那次,马车赶得颠得慌,赶马车那人还不知道回避回避(咬牙切齿),还有树上那次,树枝那么细,掉下来怎么办!!!!每次在桌子上那啥的时候总是觉得别扭呀有木有!!! 冰魄(流口水呀流口水~~) 雪:尼玛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还剧透这么多次!!! 84曾有过对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风:有 月:有 85那时你的表情? 风(挑眉,笑而不语) 月(笑得灿烂) 86对方有过强暴的行为吗? 风:有过 雪:尼玛,你又给我剧透!! 月:他有过 87当时受方的反应是? 风:很惊讶 月:很气恼 88对您来说,「作为H对象」的理想是? 风:她 月:我还能说别人么…… 风(继续挑眉):你说说看 月:我还是不说了 89现在的对方符合您的理想吗? 风:符合 月:其实我想要我二哥那样的,听说我二哥花样很多 风:!!! 90在H中有使用过小道具吗? 风(微笑) 月(脸红) 冰魄(我好想知道!!) 91您的第一次发生在什么时候? 风:…… 冰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月(斜睨他):你好像有什么瞒着我 风:今晚月色不错 冰魄:堡主大人,今天阴天 92那时的对象是现在的恋人吗? 风:…… 冰魄(好像真的有情况呀) 月(吩咐下人):把我的行礼收拾一下,我回趟娘家 93您最喜欢被吻到哪裏呢? 月:脖子、嘴唇 风:全身 月:…… 冰魄:==堡主你能含蓄点吗 94您最喜欢亲吻对方哪里呢? 风:全身 月:…… 冰魄:…… 95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风:** 月:** 冰魄:你们还真直接 雪:艾玛~~“**”这两个字竟然没被河蟹掉!! 冰魄:…… 风:…… 月…… 96H时您会想些什麽呢? 风:顺其自然 月:当然是下一步 冰魄:囧 97一晚H的次数是? 风:不定 月:每天都不同的 冰魄(关键词在“每天”) 98H的时候,衣服是您自己脱,还是对方帮忙脱呢? 风:相互脱 月:先是相互脱来着,但每次他动作比我快,脱完我的就脱自己的 冰魄:…… 99对您而言H是? 风:生活的一部分 月:同上 100请对恋人说一句话 风:今晚我们…… 月(偏头):我回娘家 风(拉住她的手,凑近她):我想到几个新姿势…… 月(眼晴一亮):嗯……我考虑考虑…… 冰魄:辛苦各位了,官方夫妻相性100问到此结束,感谢各位的观看,撒花~~~~~ 雪:尼玛,谁安排的台本,剧透这么多!!! 冰魄(咳)把作者拉下去更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呼之欲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天气愈发寒冷,估摸着过些时日便要下雪了。 我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看着视线里的小人儿一路熟练地躲过巡逻站岗的侍卫,踏着浮步跃上围墙,再从围墙上跳了下去,进了一座小院。 我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这才从树上跃下来。二哥的府邸五年前曾被我烧过一次,后虽重新修葺,但这围墙明显搭建得不寻常。信步沿着这座围墙走了一圈,才看到了小院的正门,极厚实的门板,上面落着把大锁,门旁有两个侍卫站着岗。 侍卫们看到我,愣了愣。 我指了指那小院:“里面住着谁?” 两人口风一致:“属下不知。” 冷风吹得有些难受,我把手套到袖管里,“不能让里面的人出来?” “是。” “准旁人进去吗?” 两人思索,“二宫主没吩咐。” “哦,那我进去了。”不待二人反应,腾上围墙纵身进去。 清清冷冷的院落,里面有一颗叶子落光了的树,树底下是一口井。井旁边的空地上拉绳晾着几件衣服,天气冷,衣服都结了冰凌。 有几间小房,其中一间亮着光,无名刚抱着一盆烧好的碳往里面去,再出来,进到另一间角落的房里。我隐在暗处看着,那是间简易厨房,小无名正蹲着往炉里点柴火,一旁的桌上有个药罐、有只碗,还有一包配好的药。 小小年纪,倒真难为了她。 我往那间亮着烛光的房走去。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了它。 应该是听到了门的声音,房间里头传来女子虚软无力的声音,“早点睡吧,娘没事。” 这个声音? 我进门的脚步滞了滞。 房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和浓重的药味。 炭盆不远的床上卧着一个女人,头发缭乱着,身上盖着一床厚破棉被。突地,女子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她从枕头边拿起一条洗的发白的帕子掩住嘴。 房里的血腥味浓了些,帕子染了红。 似是咳嗽完舒服了些,女子吐出一口气,“孩子,早点睡吧,娘真的没事。”话说着转头过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却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生生僵住。 下一刻便要掀开被子跑出去看无名。 “她在煎药,不知道我跟来了。”我淡淡说着,示意她继续躺回床上去,自己则抽了张凳子坐在炭盆边上取暖,“好久不见。” 她直直盯着我,神情有些懵,好似在看幻境。她悄悄的把手里染了血的帕子往身后藏,自己也坐上了床,拿被子将自己唔得严实,只露出个头,声音有些干涩:“小姐。” 若是出门在外,为掩饰身份,唤我一声“小姐”的便是几个哥哥身边的护卫。在殇清宫,还这么叫我的,便只有一个人。从小与我和随月一同长大的我的近身侍女,后来嫁给了我二哥的冰儿。 时隔多年,乍听到这个声音这么叫我,心里颤了颤。 我垂目看着炭盆里的火星子,不去看她那苍白无血色的面容,“按辈分我还得唤你一声二嫂,你这么叫我,岂不是自降身份。” 她缩在被子里,神色紧张,嘴唇紧紧抿着,目光却一瞬不瞬的望着门外,而门外不远的另一座房内,无名正在细心熬着汤药。 内伤、能让汐华隐瞒、还能知晓我的习惯能在我的面前轻而易举的杀人逃脱,前前后后的疑虑混杂在一起,仿佛答案就要呼之欲出,心底沉重得厉害,我深吸一口气:“你不用担心她,我既然私下里过来,就没打算告诉她。” 烛火的明亮穿透了泛黄的灯罩,清冷破旧的小屋,鲜明刺目的对比。 她这才将目光移向我,目里的黯色明明显显:“你……知道了。” 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争辩什么,就是简简单单四个字,极为肯定的,“你知道了”。 果然。 我皱了皱眉,心中迟疑一下,想了又想,“你是想让我骂你呢还是骂你呢还是骂你呢。” 她低着头,苍白的脸上微微泛上了几点红,看着总让人不忍心苛责下去。 我起了身,走近床榻,“伸手,我给你看看。” 她抬头看我一眼,老实的伸出了手。伸指搭上,片会儿,我愣了愣,脱口而出:“二哥封过你的内力?” 她咬咬唇,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回。 “你不要命了?强行冲脉,内力运几分便伤身几分,你为杀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颖寒换得自己一身的伤?”我愤怒不已。 “我以为,你会先责怪我杀人嫁祸。”她淡淡说着,将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 我冷睨着她,觉得好气又好笑,“怪你?我只会怪自己当初怎么不坚持点不让二哥把你要了去!” 她身子猛地一颤,抬起头来定定看我。 “当初我就反对你同他走,却抵不住你的央求。你喜欢上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他?他风流成性府里姬妾数不胜数,你放着我身边殇清宫权势地位不要去他那做个空有名分没有实权的妾?看看你如今都过得什么样子!” 她眸里光芒微微一闪,赌气似地,“你不要我喜欢他,那又准随月喜欢了?” 我闻言一凛,“你什么意思,你明知道他们不可能――” “汐华――惜花,你为她换了名字,不就是让她摆脱那个不能嫁娶的身份?”她不躲不闪迎着我的目光,“都是一同长大,小姐偏心得厉害。” 偏心?我冷冷一笑,“所以你拼上自己,暗杀颖寒,明面上是嫁祸给我,实则你是要汐华的命?” 颖寒之死,我若找不到凶手,三哥不会处置我,因为汐华自会替我顶掉一切罪责。 “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我二哥喜欢她?不愿要除她之外其她女人的子嗣?仅仅是因为你背着我二哥偷偷洒了避子药将无名生下来,却不能给她一个应有的身份?” “是。” 她面上倘然,无愧无惧。 “那颖寒何辜?她肚子里的孩子何辜?” “她当时早产,又被人下了药,本身就生不出孩子续不了命,我给她一个痛快只是让她少些痛苦而已!” 早产、下药……五指禁不住紧握成拳,突地好似明白了另一件事。 “那你知不知道,汐华从始至终就知道你干了什么事,还一直替你瞒着,只等着时限一过自己去领死!” “你说什么?”她这才有几分惊异出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是要同我共浴?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无名还在另一间房里专注地煎着药,外头夜色依旧,皓月当空,清冷投下一地月华,庭院里的空地上,枯树的枝桠倒影纵横交错斑驳,生生的寂寥透人心弦。 足尖轻点,跃上树梢,借力腾过围墙。 “唰――” 半空中突然袭来一物,身形陡然一转侧身一避。 东西擦着肩膀划过,向地上落去。“哗啦――”一声脆响,无名听到声响从房里出来。与此同时,我翻过围墙,看到面前的人时,怔了怔。 一身红衣,在夜里只能看出深深的暗色。他斜靠着一棵树立着,折扇在手里打着旋,见了我,斜飞入鬓的剑眉好看的挑了挑,嘴角是一抹魅惑的笑。 这神情……必然是生气了。 我抬眼打着哈哈抢先开口,“今晚月色正好,二哥也来此处散步?” 一句“月色”和一个“散步”,表明了“动机”和“干什么”,说话的技巧在于不露痕迹,随意掩饰。 “月色好?”他随意瞟了眼黑压压的天。 “……”明明刚刚还有月亮的!!! 他悠悠闲闲的朝我勾了勾手,嘴角的笑意温温润润,“过来。” 右边眼皮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敛神屏息,微微颔首,“天色已晚,汐月该回了。” 南宫汲花眯了眯眼,脸上笑意愈发地诡谲难辨,“你也知道天色已晚?” 言下之意,便是说我乘着夜色随意进了他的府里。 我最是经受不住他这般模样的笑,笑意里的刀剑还未出鞘,便已经散发出凌冽的寒意。 “汐月就不打扰二哥了。”说着,逃似的离开。 “我说过,有些事情不该管就别操那份心。”他的声音波澜不惊,平静得有些淡然,低缓的声线,远远传来,听得人一阵寒意。 回了房,意外的没有看到上官若风的身影。 杵在一边的婢女低着头过来悄悄同我说了一声:“浴池。” “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是。”婢女说话声音再细。 我看她一眼,实在弄不明白问个洗澡水的事也能让她说话小声成这样。今晚发生的事,已经足够让我忧心一阵了,便也没有多想什么。 “那下去吧,本宫沐浴不需要人伺候。” 那婢女一愣,抬了头看我,目中惊异,却又马上露出恍然的神色,脸上一红,连忙低头出去,顺便细心的把门给关上。 我走进内室,绕过几案,绕过屏风,绕过帷帐,再入目。水气氤氲里,满眼,是一片朦胧之色。 轻纱、水汽、朦胧。 似真似幻。 散开发髻,除去耳饰,解开腰带,一件一件的脱去身上衣物。 脚尖触了触水面,水温正好,正要下池―― 耳边冷不防的听到一句: “你这是要同我共浴?” 身形一个踉跄,脚下一滑―― “扑通――” 水花四溅。 好不容易在池里站稳身形,定睛一看,我的身侧,水汽朦胧里,上官若风皱着眉头看我,身上水珠遍布,不着一缕。 ========== 昨晚睡得很沉,今日,竟奇怪的没懒床。醒来时,就连正在穿衣的上官若风也奇异看我,那神奇,足像在看一个怪物。 再看看外头,天色,将明未明。皓月将落,启明生辉。 ……嗯,真早。 被衾绵软温暖,外头严寒凌冽,若是以往,我定会继续闭眼睡去。可今日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烦意乱,会有事情发生,极不安稳,索性也从床上起来。 近日,上官堡的加急信件来得勤了些,有不少次都能见着上官若风抿着唇,眉峰微皱。提笔批复,每次都是满满长长的好几页纸。 我每每好奇想凑近看看,却总被他凌厉眼神一瞪,吓得不敢上前。 屋子里有个冰冷冷的人,还是不要招惹为好,三哥那风头正甚,我自是不能不去的,百无聊赖,我去找了二哥。 南宫汲花在他的药房里摆弄那些毒物、药草,见我来了,只淡淡瞥过一眼,并不搭理我。 估计还在为着昨晚的事同我计较。 我从桌上端起茶杯双手捧高过眉给他递去,他随意接过茶。 我讪讪笑笑,一声“哥哥”喊得极甜。 他漫不经心地饮茶,眸光一挑,见到我脸上的神态后,施施然笑了,“又闯祸了?” 我一愣,“哪有!” 好看的凤目眯了眯,漆黑的眼眸微转,薄唇微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哑然。 扭捏、思索良久以后,从袖里拿出一张方子给他递过去,压低了声音:“你帮我看看这药能不能配着我平日的药一起用。” 他挑眉,结果方子,淡淡一瞟,神色猛地一变。 我小心看他脸色,低声细语:“这方子……” 他反问:“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我既然敢拿这方子过来问你,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知不知道?”他淡淡问着,目光紧盯在我身上。 “他……当然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 俊美的脸上,微有愠色,“你可想清楚,这事若被他知道了,还指不定对你发多大脾气。” “我小心就是。”我低着头,摆弄袖口上的绒毛。 他沉着脸色看我,欲言却止。良久一叹,“罢了,你们的事我不参合,方子没问题。不过是药三分毒,你平日里也掂量着用。 转眼便到了晌午,天空挂着一轮金日,却徒有亮度没有温度。从二哥那回来,我松了口气。回房时,在门口将手里已经揉捏成皱成团的纸抛进了炭炉。 “在烧什么?”纸烧着的焦糊味让上官若风很是不满。 我看了看那此刻已经变成灰烬扬尘的一些,垂眸,“废纸罢了。” 漆黑的碳被火烧得表面一层银白。 灰白一片,这颜色让我不禁想起昨晚见到的冰儿的脸,苍苍白白,毫无血色。忆起昨晚在离开之前同她说的最后一番话。 “你是孩子的母亲,做事情之前就该好好考虑。你以为除去一个汐华,我的二哥就会看重无名了?” “我二哥不是无情之人,汐华若死,他只会一直记得这个人,失去的、得不到的,才是能一直记得的。” “无名不需要一个为了一己私利心狠手毒的母亲,这事情我能瞒就瞒,必要时找个人为你替去罪,只是你记住,我南宫氏的骨血绝对不能在心怀着怨恨的人手里抚养长大。” 当时太过气恼,许多话如今想来却是极不妥当。 冰儿的性子又是……我揉着额角,总觉得心里头慌得厉害。 而预感,往往特别准。 当汐华冲进我房里来的时候,我已经是反射性的从椅子上起来,脱口而出:“什么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冰冷骇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如果我能预想到如今的状况,那么昨日,我定不会同她说那样一番话。 砸了锁踹开门进去,无名冲过来时,已是满脸泪水,拉过我的袖子就往院里扯,声音急切含糊在哭声里,“姑姑,快看看我娘……快点!” 刚跨入厅堂,便见冰儿已经支撑着身子从内室走出来,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一件春日才穿的水色长衫,面色却比昨日更加苍白,步履轻浮,身形踉跄,好似随时都能倒下。 “娘,你怎么出来了――”无名急忙迎上去搀扶。 在手要触上去时,却见冰儿用力一拂,将她挡开,自己也因为用力过度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冰儿!”我焦急过去扶她,手指无意探上她的脉搏。 动作一僵。 明明昨日还没这么严重,今天怎么会……再看到冲上来的无名,即便慌乱焦急也明显的步履比旁日轻盈许多。 “明明受了内伤,你竟然还把一身的内力都――” 她的嘴角里流出红色液体,鲜红鲜红的,流过下颌,滴到衣服上,一点一点,触目惊心。 我惊得止住了话,凑近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不用费力……我没多少时间了……我知道。” 她一边说着,口里的血一直流。 “你别说话,别乱想!”我托起她的背,“地上凉,到房里去好不好,我们到房里去。” 她靠在我的肩弯里,却怎么也不起来了,柔柔的声音听得我心里发颤,“我不想回房……太黑、太冷,什么也没有。我就想待在这,这里有太阳。” 厅堂大门敞开着,外头的阳关映入房里,光芒明媚。 我心里沉了沉,嘱咐无名生盆炭火过来。 “好,我们就待在这里,我陪你看太阳。”我一边伸着袖子擦拭她嘴角的血,一边小心翼翼的说着,“今天陪你看,明天也陪你看,等天气暖和一点,我们便在老枫树底下搭个秋千,喊上无名再喊上清儿,我们一起在太阳底下荡秋千玩。” 她眼里眸光微亮,苍白的脸上溢出一抹笑,“你还记得……” “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我记得你最喜欢穿水色的衣服,最喜欢吃绿豆芙蓉糕,最喜欢荡秋千;我生病时,你比谁都急;我被大哥罚抄宫规时你总悄悄帮我抄;你还总数落我,说我丢三落四;我最喜欢喝你泡的碧螺春,别人泡的都没有那个味……” 鼻尖泛着酸,我看着她,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你、我、汐华,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们的什么事情我都记得。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们,我谁都不习惯,只习惯你们。” “汐华……我对不起她。”她说这话,目里带着哀色,凄凄望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天,刚做完我就后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害她呢……她是……她……她会不会怪我?” 她的血一直流着,源源不断的流。 “你少说点话,她不会怪你,她担心你,紧张你,她马上就要来了,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好好地。”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我的手在冬日里向来比较冷,她的手,比我的还冷。 无名此时端了炭盆过来,炭盆刚放下,就急忙过来,“娘。” “孩子,娘对不住你,你长这么大,娘什么都不能给你……” 她目光柔柔的,手从我的手里抽出去,牵过无名的一只手,再放到我手里。 “你别说话,我都懂,我知道。无名很乖、很好,我会照护好她,我会好好照护她。”我握紧她们的手,努力让自己笑出来,“你看无名多好看,多像你,性子也好,也像你。无名很聪明,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这点也像你。” “她不像我,像他。”她也笑,温温婉婉,恬静美好,她的目光移向厅门口,望着直直相对的院门口,嘴里喃喃念着,“无名,无名……” 我心底一沉,知道她唤的,不止是“无名”这个名字。她的孩子,没有名。 淡淡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使她苍白的面容看上去多了几分生气。 “无名,无名……”她的声音零落颤抖,凄凉无比,嘴上却挂着笑,眼里神思涣散,遥遥望着门外。 无名,不是执着一个名字,而是想给她的孩子一个光明的身份。孩子的名字,要由孩子的父亲亲自来取。 “娘,我在这里,娘――”我第一次看到无名哭成这样,记忆里,即便她受到欺凌、打骂,也从未哭过,可是如今,哭得这样伤心。 即便年幼,她也能清楚意识到此时她娘的情况如何。目里的悲伤,朦胧在眼里,表现在脸上。 心底隐痛。却不知此时该说什么才好。 血浓于水,我的二哥,我的侄女。 “无名……无名……”苍白的脸上透着凄凉,她猛地反手抓住我的手腕,不知道哪来的力道,抓得那样紧。她定定看我,片会,目光闪动如波,“我嫁他,从未后悔过。” 这一刻,就似被巨浪吞覆、重石压身一般。 我怔怔看她,忍不住开口:“他这样待你,你竟然……” “我喜欢的是他,他的人和他的心在谁那都与我喜欢他没有关系……更何况,这小院是我先提出要进来的……与他无关……” 她无力靠在我的身上,带着笑,声音轻飘飘的:“他曾同我说过一辈子,可当时我执意与他置气,逆着他的意,把自己隐在这不见外人的小院子里。他最爱的不是我,却只对我说过一辈子。可是,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话后,是遥遥的叹息,叹息中的哀愁,直听到人心底里去,让人隐隐恻然。 简陋的厅堂内,炭盆里的碳已经全都成了银白色,没有一点温度。 她淡淡笑着,“他来了。” 门外什么人也没有,我只当她神思恍惚,将她抱得紧了些。 她仍是靠着我,目光看着前方,语声喃喃渐弱:“就知道你会来的,我特意梳好了发,换好了衣,只是……还是很丑,对不对。” “是,很丑。”男子的声音淡淡。 眼前光亮被阴影一遮,我猛地抬头,红衣黑发,刺目异常。 他跨过门槛,一路走近,步履不紧不慢。直到走到她的脚边才停了下来,低睨看她,面上无喜无悲,平平静静。他的身后,是一同跟来的汐华。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弑父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看到冰儿的手指慢慢收集,乌黑的眼眸更加明亮,连着面容上也渐渐有了些红晕,除了嘴角未被搽拭干净的血迹,看上去如以往一般的健康。 只是身子愈发的冰冷。我知道,那是回光返照。 她没有再看向二哥,却费力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然后,再无知觉。 我怔住。 那闭合着的眼,那缭绕在耳边回旋清楚的话。 我小心的探了她的鼻息,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我抬头看了眼此时此境此地出现在这里的红衣男子,极力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殁了。” 南宫汲花的脸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他淡淡地望着她,没有上前,也没有退后,什么也没有做。 他站了半晌,目光移开,“葬了。” 就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无名早在他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擦去了泪,倔强如她,咬着唇不让自己的泪水在他面前留下,哪怕这是她最为悲痛的时候。 此时,她抬头看他,目里寒意凌冽,如刀光剑影般的冰冷骇人。 南宫汲花瞟她一眼,双瞳微深,冷冷一笑,“这样的眼神,你这双眼珠子还要不要?” 不说则已,一说惊人。冰冷的笑意带着那同样冰冰凉凉的话语,似如陡然跌入河面冰封破裂的水里,寒彻透骨。 无名紧抿着唇,没有惧色,双目紧盯着他,眸光如刃。 南宫汲花微讶,狭长凤目眯起,透出丝丝冷光。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我仍坐在地上,怀里抱着冰儿,此时,从我的角度看去,南宫汲花嘴角微勾,脸上却半点笑意全无,右手微抬,大红袍袖底下隐隐生风。 不妙! 我一声“二哥”还没喊出喉咙,就见着眼前红袖一挥,无名被罡气凌空带起抛出两丈之远后重重落地。 “二哥!”我大惊。 那力道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若不是无名得了冰儿全部的内力,此刻也不能像现在一样还能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 “你那样的眼神,最好别再被我看到。” 这样的语气语调,惊蛰人身骨。 南宫汲花看也不看,拂袖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男子无情不过一瞬,下一刻,我惊骇得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无名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站起,箭似的速度冲上那抹红色背影。 袖里的短剑疾速出鞘,阳光映照下,银白光芒耀眼刺目,骤然一现。 谁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一招。 南宫汲花背对着她,在短剑要刺入的那刹身子一偏—— “唰——” 大红长袖被生生划破一道口。 红影微动。 夺剑、制肘、不过眨眼之间。 空气里听得清楚的裂骨声。 短剑同人一齐落地,厅堂地上微微扬起一阵飞尘。 无名捂着右臂,痛楚倒在地上,面上一瞬间变得苍白,她挣扎要起,一次一次却无能为力,她的右臂被他直接扭断了骨,断骨、落地,她强忍着一声不吭。 心下骇然。 南宫汲花眼底的阴霾浓浓涌起,寒意凛冽,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两字:“弑父?” “你不是我父亲!”无名几乎是嘶吼着的喊出的这句话,全身上下笼罩着滚滚翻腾的杀气,那目中的凌冽,是要将眼前的人剥骨生吞。 “哦?”南宫汲花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连着眼里也是眸色微亮。像一只狐狸瞧上了好玩的猎物。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杀我?你还没那个本事。” 他倏地抓过她那只断骨的手,反手一拧、一送、一松。 “咔嚓”一声响,断骨接上。 接骨与断骨同样痛,她仍是一声不吭,额上隐隐可见汗水涔涔。 南宫汲花施施然起身,“就叫灺吧,南宫灺。” 他折身出门,阳光落在他身上,红色衣袍鲜艳刺目。 南宫灺。 他终是认了她,按着她这一辈起名的方法,给了她名字。 ========= 无名终是病了,母亲刚过世,父亲又是那样一番态度,加上自己找来的那身伤,怎能不病? 无名……哦不,现在该叫她南宫灺了。 仍是这个破旧的小院,暗淡微光的房间里,只燃着一支蜡烛。月光透过白纸窗户映进来,与房里的暗淡光影相互呼应,透着暗抑的,房间里流淌着阴沉与浓郁药味。 南宫汲花既是认了她,便不会亏待她,按照少主的规格给她另拟了宅院拨了仆从,连同“南宫灺”这个名字也在第一时间进了族谱名册之上。 而她却是丝毫不要,只愿守着她和她娘一同住过的小院子,半步不肯离开。 此刻,她躺在床上,身上仍旧盖着她娘盖过的那那床破棉被。浑身虚弱无力却又一直犟着一口药也不肯喝。 这药冷了又热,热了又冷,最后重新煎过。 我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端起了药碗,看到她脸上的神情,又只得将药碗放了回去。 这丫头,脾气倔得厉害。 南宫汲花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依旧是一身鲜亮的红衣,刺得人眼睛极不舒服。他来了看也不看我,随意一句:“出去。” 我担忧望过南宫灺一眼,从椅上起了身,南宫汲花那边我是放心的,他若要下重手,便不会一开始就留着她。倒是南宫灺,那样的性子,那样的恨,只怕会什么也不顾忌的惹怒二哥,平白给自己弄得狼狈。 我站在小院里,静静看着那微微发亮的房间,外头只有风卷枝动的声响,安静寂籁得有如无人之境。 不过片会,南宫汲花出来了,看到庭中的我,好看的眉眼挑了挑。 我从他身边走过,进入房里。 见到的景象却是南宫灺自个儿捧着药碗一滴不落的喝下。喝完药,她看我一眼,“姑姑,我想睡了。” 我愣了愣,我劝了几个时辰都不肯喝药的人,南宫汲花就进来那么一会儿她就能主动喝药了? 我说了几句关切的话,便替她关了门,不再打扰。 出了小院,便见南宫汲花负手立在院门口等我。 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二哥。” “我早就说过这事你不要参合你偏生不听!”他的脸上沉得厉害,话语里是满满的愠色。 我神思紧了紧,冰儿的死,与我有一半的关系。 四周空荡,偶有巡逻侍卫从近处经过,看到我们,小心的避开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看我一眼,“跟我过来。” 说罢,也不等我反应就往前走。红色的背影在黑夜里,暗沉得厉害。 第一百二十六章 邪魅至极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清冷的殿堂,安安静静的,冰冰凉凉的。没有烛光、没有炭火,四面的窗户均打开着,月华伴着寒风进来,玄狐腋大氅底下我冷得发颤。 离我不远处,男子侧靠坐在主位上,微微闭目,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不复往日邪魅,气质端肃,巍然如山。 “你昨晚同她说了什么。”他淡漠开口,头靠在椅背上,没有睁开眼,我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 “二哥,我……”想要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若昨晚不去看她,不同她说那些话,她也不会有在内力被封的情况下强冲压制,把全部内力给南宫灺的想法,也不会自寻死路。 二哥这边是这样,三哥那边也是这样。 近来,我似乎总干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 我抬头看他,借着月色,却见那人漂亮风流的容颜微微发暗。 南宫汲花也不在意我回不回答,主位之上轻轻一叹:“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死,也从没有想过她就这么死了。” 殿堂空空荡荡,声音回旋清幽入耳,听得人心弦微颤。 “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着一件水色长裙,围在你身边笑得开心;最后一次见她,她也是一件同样颜色的衣衫,亦是在你身边,嘴角一抹笑。” “二哥……” 他轻浅一笑,声音沉稳温柔,如流水一般,“我还记得当初我向你要她,你执意不肯,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当时我想,那么个可爱的人儿,我定会好好待她。”顿了顿,“只是后来,又出了别的事。她甘愿独住小院,而我,锁了她近五年。如今想来,终归是我对不住她。” 我微微掀了眼帘,心下黯然。 “看不见的,失去的,就是记得最深的。”这是冰儿在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是在和自己打一个赌,已性命为赌,只想要他永远记得她,让她的孩子能光明地出现在人前不用受人眼色。 我想,她赌赢了。 可男人从来都是喜欢一个人时便待她好,厌倦了时,便什么都忘了。如今人死了才想起来,又有什么用? 恍然之间,想起那抹熟悉得愈渐陌生的白色身影。若不是占了他府里嫡妻的位置,给他生了个儿子,他待我又有几分心? 我不愿同他谈及这些事情,转了话题“那孩子,这阵子心情定然不好,你也别太……” 他睁了眼。 “你说那丫头?”再开口时,他已全无笑意,目里寒芒掠过,“那恨不得将我剁碎了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灭了她全家,撬了她祖坟,顺带鞭尸淫掠。”话毕,愣了愣。 她的全家还能有谁,祖坟又是谁的祖坟。我清咳一声,尴尬避过。 “她是个不错的孩子,资质颇高,也颇为乖巧,你别有事没事刺激她。” “乖巧?”他冷哼一声,“乖巧得要杀了我?” “那也是你自己做的混账事!”我勃然怒了。 他睨眼看我,眼睛微微眯了些许,声音柔得酥骨:“我的好妹妹,做哥哥的再提点你一句。不该管的不要管,不该过问的不要过问,不该提的,也不要提。” 凭空打了个寒战。 那双狭长凤目里透出来的冷光,让人不愿直视。 他最后说的话才是今晚把我叫到这来的目的。 我抿抿唇,干涩着声音,“妹妹明白了。” 月光下,薄唇微勾,邪魅至极。 ========= 没有灯光,床幔垂下,入目是一片的黑。 我直到现在都没弄清上官若风对我是一种什么感觉。平日里爱理不理,高兴时会同我说几句话,没心情时,任凭我在他耳边喊了好几次他都不会应声。 若说是喜欢,态度也忒冷淡了些。若说是不喜欢,却又怎么会舍得花时间陪我回来理这最近发生的麻烦事? 此刻,我被他压在身下,间或的耳鬓厮磨,香汗淋漓。 或者,男人本就是情感与**分开的动物? 我也一直没弄明白我对他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我不大愿意看到他那副冷冰冰的脸,却又不得不和他在一起,床帏之间也并无排斥。 我们做着正常的夫妻往日里正常做的事,却不如正常的夫妻一般亲密相处。 身子某处猛地一颤,禁不住娇喘出声。 黑暗里,他阴沉着的声音:“专心点。” ======分隔线=============== 南宫汲花的想法,没有人能参得透。明明昨日才认了南宫灺,今日一早,却又有了将所有布置的东西撤回的消息。 南宫灺被他送进了宫内稚养所,与她同年龄的孩子一同吃住训练。 侍卫一样的训练生活,这哪里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孩子。 而南宫灺竟也奇怪的听从他的进了稚养所。我不知道南宫汲花昨晚对她说了什么,不但能让她自个儿喝药,还能让她到了第二日,见了他也不再动作。 好看的女孩,素衣下的身子孤瘦无依,白绡发带飘至脸前,眉眼里杀意褪去,却冷冷淡淡的。见着我,也不过轻轻一句:“姑姑。” 三哥那边,也因为冰儿一事,对我不再追究。只是连着几次碰了面,也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看。 二哥那,短时间内我也不敢去招惹。 天气愈发冷了,寒风凛冽,我也不再愿意出门。 汐华总见不到影。 而总往我这里跑的阿荧小丫头,近日也同着她的堂弟们一同念书习武了。 我坐在房里,百无聊赖地捧着暖炉,侧身躺在长塌上,看着两丈远处上官若风在桌旁拿着笔,写写停停。 近来,他好像有很多事,多半的时间都不搭理我。 我也没那么自讨嫌巴巴的黏上去。 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心里闷得慌。 第一百二十七章 良心可安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清冽的酒一点点的倒在地上,慢慢在空气中散开浓郁的香。那前来祭拜的女子穿着紫灰广袖曳地裙,静气凝眸,神态端庄且肃穆。 颖寒的坟前,我冷冷看着,忍不住嗤的一笑。 “姐姐怎么笑了。”一旁的汐华看我一眼,很适时的配合我。 我看了看坟前那人,“猫哭耗子,怎么样都是好笑的。” 冤家路窄,闲着过来上个坟都能见到她。 苏琦馨不愠不火,继续干着自己的。倒完酒,点完香,从小养成的教养,让她这一系列动作做得竟然有几分高贵优雅的味儿。然后,才回头过来,勾了唇,语气柔缓,“四宫主是在说自己?” 我挑眉,“本宫说谁,苏二夫人定然是心里明白的。” 眼前女子略抬了眸,唇际是一抹淡淡疏理的笑,“四宫主怕是高估了琦馨,四宫主的话,琦馨不明白。” 我瞟了眼那墓碑,“眼下四处再无他人,我也不怕和你明着说。颖寒到底因什么而死,你心里最为清楚。” 她眸里光亮微闪,笑意如常,“谁都知道,颖寒死于四宫主之手,一根银簪直刺喉咙,一招致命。” “事发突然,本宫当时并未仔细观看,事后才觉得不对劲的。”我冷冷看她,“颖寒当时被迫早产,有流产状况,按理来说身下应该流血不止才符合她当时情况才是。奇怪的是,当时她羊水已破,身下血迹少有,孩子却怎么也出不来。” 她眸里精睿,挑起一双好看的眉眼,饶有兴致,“四宫主在同一个未有过身孕的人探讨怎么生孩子?” 我冷哼一声,“如我们一般的世族大家里,各家主母手里总有些个隐晦流传的秘密方子,为使家宅安宁于己有利,将那方子给即将临盆的妾侍服下,那妾侍的孩子必将胎死腹中,若那妾侍身子柔弱,那也定会难产而亡。” 静睿的眼底有细碎的锋芒快速掠过,她笑着,“既有这样的妙方子,为何当年四宫主不去用到上官堡里的那位身上?” 我心中一凛。 “你诚不用将话题引到别处,这事我即是私下同你说,便是说明了我即便知道事情真相,也办不了你。” 她扬眉,双目深湛,“口说无凭,四宫主明白就好。” 的确。口说无凭,而眼下,人已入土,以我三哥的脾性定不会准我挖坟、掀棺、验尸。 而那日在三哥面前指证我推人的婢女,在颖寒下葬当日,在自己房里悬梁自尽了。说得好听是殉主去了,再一想,不过是怕我找上她们麻烦,自个儿了断反倒干脆利落。 眼前的女子,清丽美妍,一颦一笑好看自然得让人心底发寒。我忍不住开口,“你良心可安?” “我二叔横死,四宫主又良心不安了?”她睨我一眼,“四宫主也知,在如我们一般的家族长大,不干净的事,做得还少吗?” 我愣了愣,无话反驳。 “这么做,又与你有什么好处?颖寒平日待人随和从不与人结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成型了的女婴,且还是个庶出!” 我盯着她,语声渐厉。 我是一路看着她同我三哥的情谊过来的,如今人就这么白白死了,她可能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别人要加害她。 “她与我无仇无怨,她死,对我没有好处。”苏琦馨微微抬眸,神色不惊不变,慢条斯理的:“四宫主应当知道,像我们这种身家嫁人的,往往嫁的不是自己,而是背后家族的联系。颖寒为什么会死,四宫主心里难道不明白?” 我眼里冰冷,“苏二夫人莫忘了,你不是正室。” 她说话语声淡漠:“是不是正室又有什么关系?我苏家既然有了一位正室,就必然要以我苏家利益为先。我姐姐做不来的事,我替她担下又如何?大族出生的正室夫人可以不是自己丈夫心底最深的那个,但,也绝对不能让妾侍占满了丈夫的心。四宫主从小学的那些东西,不也是如此么。四宫主只是恰比琦馨幸运一点,没碰到这事罢了。” 她说的最后一句轻轻扬起了嘴角,似一抹淡淡的嘲笑,嘲她,也嘲我。 我心底苦涩,说不出话来。 她未说出来的话是,若是妾侍占满了丈夫的心,日后妾侍产下子嗣,这嫡庶之别不会再有,争位相残,甚至废嫡立庶的例子,数不胜数。 宁可错杀,也断不能让自己有一朝日面临危机。 颖寒必须死,即便肚子里的是个女婴,也必须死,不能活着。 我从小学习、告诫我的也是这样。 若遇到同样的事,我亦是会毫不犹豫的毁人性命。自己且如此,又拿什么去说别人心狠手辣? 上官若风府里那位,我从来都瞧不上眼,既然他对那人无心,我也能留她母子存活至今。可若他府里多了别人,且是他在意的,我―― 不愿再想下去。 她不再理会我,说了声告辞,便折了身离开此地。我看着那紫灰背影愈渐远了,心里空空荡荡,说不出什么滋味。 在看了看那墓碑,凭空的觉得刺目异常,也再没有了拜祭的心情。 一旁的汐华静静看我,“既然不愿提,又为什么要提?” “见了她,我总是不舒服。独让我不舒服又怎么痛快?”我看着那紫灰背影,唇边冷笑。 杀人下毒,没有人喜欢做这样的事情,自然,苏琦馨也不会喜欢,旧事重提,面上虽笑,那心里又何尝不是堵郁得厉害? 汐华淡淡接话,“你不觉得她今日的衣服有些熟悉?” 瞟了眼那快看不到的背影,“那颜色式样我有件差不多的。” 汐华侧目看我,眸光幽幽湛芒,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差不多的可不仅是衣服。” 第一百二十八章 意外捉奸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差不多的不仅是衣服?那又有什么同样也是差不多的? “你有事瞒我。”我看着她,言语肯定。神念一转,顿了顿,思忖道:“你不愿告诉我?” 汐华凝眸看我,深黑瞳孔里目光神秘莫测:“有些事情,知道有知道的好处;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 “既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又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同你说话可真没意思。”我淡淡看她,那熟悉的模样面上依旧平静无澜。 看了半晌,也无甚变换。 我弯了唇角,“你的话,我自是信的。既然你不同我说,那自有不同我说的理由。从小到大,你总是为我好的。” 她眼里光亮闪了闪,微微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快速消失了。 她不动声色极其自然的瞥了瞥不远处的墓碑,“可还要祭奠?” 我看了看地上的香烛元宝,垂了眼睫:“罢了,之前有人已经做过了,我若再做一次,免不了落人口舌,得个杀人自愧的名声。” 收拾了东西,往回走。 走过长廊、几层殿阁,眼见的遥遥看到了自己的居所,外头天寒,足下脚步也加快了些。 毫不意外的在之前不远的距离了内看到了那抹紫灰色的背影。 同路呢。 我心情怏怏。 眼眸一转,却见苏琦馨刚过一个路口,路口拐角处,熟悉的白色身影正巧从那走出。我正要迎上去,却见上官若风首先偏头往苏琦馨那方向看过一眼。 那一眼,不过一个背影。 下一刻,白影一转,竟上前几步从那人身后牵起那人的手―― “怎么才回来。” 淡淡的口吻,亦如平日里对我说话的语气,随风飘入进耳里,然后逐渐消散开去。 我的脚步滞在原地。 愣愣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两个人。 被牵了手的苏琦馨讶异回头,见到上官若风,明显怔了怔。与此同时,上官若风也蹙了眉。 “你们在干什么。”我克制不住的开了口。 那牵着手的两人赶紧将手各自收回。 两人眼里微微慌乱,但不过一瞬,女的敛神看我,眉目澄澈,淡淡一句“告辞。”转身便走。 男的神色如常,回头看我,目光始终如冬日白雪,冷冷一片:“我有事同你说。” 说罢,亦转身,往我的住所里去。 好像,有点知道“差不多的不仅是衣服”的意思了。 生平第一次“意外捉奸”在场,两个当事人轻松离开。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好像有点冷了。 房里被炭盆烤得极暖,那人一进屋就背对着我,雪色背影,看人看得心里发寒。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长袖掩下,五指深深握拳,长长的指甲陷进掌心,微微的疼。 侍女低眉将小暖炉递给我,见房内情形不太对劲,小心觑我一眼,低了头退步出去,仔细的掩上了门。 “夫君要同汐月说什么?”我语气淡淡,话里尽显疏离。 一如寻常的口吻:“蜀地有事,我需去西蜀一趟。” 早先就见他忙碌,他这趟远行,不足奇。 “多久?”我垂眸,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 他亦如是:“两月。” “哦。”我应了声,捧着暖炉往内室走去,不想再搭理他。 “站住。” 清清冷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止步回头,他已经转过身来看我,剑眉微蹙。 我漫不经心开口:“还有事?” 他的目光扫在我身上,眉下眸瞳,黑沉若乌玉。 “这两月,你是留在殇清宫还是回上――” “我留在这。”我抢先回了,嘴边嘲讽,“省得回了你那地方又不知好歹惹出什么事端来,徒扰你安宁。” 上官若风上前两步近我,一双眸子冰冰凉凉,“话里带刺?” 我横目看他一眼,“不敢。” 以上官若风的脾性,自是从不喜欢我与他对着干,更不喜欢我言语挑衅。若是以往,我自是顺着他,能不与他冲突便不与他冲突。只是今日,不巧,我心里烦得很,老娘就愿意摆脸色给他看! 他眼里神色微微冷了几分,淡漠开口,“谁又惹了你?” 心中一凛。 不由觉得好笑,谁又惹了我? 我“嗤”地冷笑出声,抬眸看他,“谁惹了我?堡主不知?” 他皱眉,眼里不耐,“到底怎么回事?” 总有些人,表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被人撞见了,揭发了,还不愿承认权当不知。我冷了眸,也不愿同他打马虎,直接了当问了:“你同苏琦馨什么关系?” “没关系。”他目中不悦,回答得却是极快。 “没关系你牵她手?” 他沉了脸。 神色含糊抛给我一句:“认错了。” “认错?”我斜他一眼,就这样的理由?不由得火气大了些,“没关系你会认错人?” “你什么意思?”他有几分不耐烦。 “我什么意思?”我好笑看他,“上官若风,我同你存了夫妻这个名,虽不说甜蜜恩爱如胶似漆,但好歹也同床共枕。你连个背影都会认错!” 暖炉重重掷到地上,隔着地毯都听得到很大一声响。 他眼中寒光掠过,薄唇微抿,紧紧盯着我,没有说话。 “又或者,你不是认错,只是好不容易认对了一次?”我迎着他的目光,四目相对,眸光如刃,“因为我与她在某个时候穿某种样式的衣服一眼望去背影相似,所以你把我当成她?便连平日里难得的柔情相待、床上**你也不过是拿我当个替身而已?你满心满眼都是她!” “闭嘴!”他厉声呵斥。沉着脸色,眸里目光微动了动,顿了顿,微垂了眼帘,语气缓了些,“你多想了。” “多想?”恨恨地瞪着他,只觉得一股怒火上涌。 凭什么我话语直白明了到这个地步,他还能一脸淡漠不以为意? 几乎是冲到了房门口,狠狠推开了门。 寒风凌冽灌入。 我看着他,手指着门外,勃然怒喝:“滚出去!” 他眼底眸光轻晃,森冷目光朝我迫来,咬着声音说出来的话:“你说什么?” “我说,滚出去。”我看着他,慢慢的,一字一句,“不是要去蜀地吗?去呀,现在就去,立马就去。我一刻也不想见到你,你给我马上走,立马消失。” 他眼神遽冷,面目一片冰凉,“再说一遍。” 话语一落,房里桌上一长青花瓷瓶突然炸裂。 “我说,滚出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是滋味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门大敞开着,暖炉仍旧掉在地上,炭盆里早已没有了温度,不远处的桌上,青花瓷盘碎片狼藉不堪。 耳里听到门外婢女们动作小心,间或低声窃语。没有人敢进来。 冷风刮进房里,冷得厉害。 我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窝在贵妃榻上,身子冷得发抖,却一点也不愿叫人进来。 记忆里,这是我第一次明目张胆的冲着上官若风发脾气。他当即夺门去了,毫不牵扯含糊。 明明是自己占了上风,人走后,心里却委屈的透着酸。 我从未好好思考过我与他的关系,一直以为着存了夫妻之名,有过夫妻之实,连孩子也有了,即便再不喜欢,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互不干涉,凑合着过了也无不妥。 一个苏琦馨,搅得一团乱。 这才发现,有些事情,在意的终究是在意的。 外头风大,房外的树叶沙沙作响,扰得人心情一阵烦闷。 我闭着眼睛,很多事情不愿去想,却一股脑的齐齐涌来,只觉脑海涨得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渐渐暖和起来,连同手里也是温温暖暖的。 睁眼,房内灯火盈盈,窗外黑色一片。 炭盆里的火星子打着旋,房里的狼藉已被收拾干净。手被一双手裹着,那手指修长洁白,指腹之上有因着常年握剑习武累积下来的薄茧。手腕处细嫩白皙,再往上,是兔毛袖口,袖口花纹,雅淡精致。 汐华看着我,语声轻缓:“可好过些了?” 我抬眸看她,抿了抿唇,不语。 她淡淡笑了笑,抽出手来理了理我鬓间缭乱的发。 “你的性子向来如此,一有什么不顺心,便从来不愿意藏住,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心情不好,巴不得,所有人被你情绪带动,都不顺心。” 她说话间,笑容和煦,如暖春煦风,温暖舒适。 瞪她,“你这是什么话。” “可不是这样?”她睨着我,话里带了几分调侃。然后,敛了笑,声音柔和如絮,连着目光也柔了些许,“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我来,就是来听你发牢骚的。” 我撅了唇,“我性子就有那么恶劣?” 她淡淡看我不语,往我手里塞进一个暖炉,正巧是之前被我扔到地上的那个。 白她一眼,低眸看了看暖炉上头繁琐细致的花纹,把玩了一会,终究忍不住开口:“你说那男人是怎么回事?明明知道我心里不舒坦,安慰的话一句没有,解释的话半句没有。叫他走他就立马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乱发了脾气欺负了他!” 她显然没料到我会一开口便说这些,愣了愣。 半晌,说出一句:“难道不是?” 我一怔,面色一变,横眉看她。 “你那盛气凌人的模样,谁又招待得住?你可有好好听他说?好好同他讲?”她的唇边是一抹淡笑。 “嗯?”我偏头看她。 汐华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微微上卷,烛光打下,跃着金光。 她叹了口气,“那苏二夫人比你略矮,平日里,背影身形与你并不相同。只是不知为何,穿上那身衣服,背影竟与你有九分相像,起初,我也险些看错,又何况是当时堡主随意一瞥?” “看错了就能牵人家手了?我看他是乐意得很。”我咬牙切齿。 汐华皱了皱眉,“当时若是看错,他想牵的应该是你才对。” 我冷冷一哼,“那也不能当个没事人一样知道自己认错了人还面色无愧坦坦荡荡。” “他既坦荡无愧,那便是觉得没做对不住你的事,既不解释,那便是知,没有必要解释。”她给我倒了杯茶,递过来,“男人同女人不同,没那么多事斤斤计较。他既认为那是小事,便自然以为你也理解,只是没料到,你竟是个醋意大的,逮着这回不放手,平白的发了脾气。” “我斤斤计较?我醋意大?”我没好气的推开那杯茶,“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胳膊肘往外拐。” “我不过就事论事罢了。”她挑了眉,“当时你同他进房时,我就知道会出事,特意在门口听了。这事难道不是你先发难?他也可怜,平白听了你一顿骂,竟也未反口。” 我懵然看着她,愣了会儿,莫名其妙的心里不是滋味。 “那我让他走他就那么走了?不知道说点好话哄哄我?一声不响的直接出了门,谁欠了他!” 身后的柜子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一撞,传来轻微一声响。 我还来不及皱眉,柜子后面就有忍耐不住终于发出来的“扑哧”笑声。 转头,却是红衣男子,捧着腹走了出来,唇角扬着,笑得万分痛快。 “早几年前你出嫁的时候我就曾说过,子綦娶了你定是倒了八辈子霉,如今看来,这话果然灵验。” 拿起暖炉就往他身上扔去―― “姑娘家的闺房你想进就进想躲就躲,给脸不要?” 他微微侧身避过,顺手将暖炉从半空接过给我,好看的眉眼一挑,凤眸里竟无端浮出几分桃花般的魅惑来,“姑娘家?儿子都会蹦会跳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姑娘家。” 我别过头去,不理会他。 男子双眸微闪,似自夜幕中莹然发亮的粲然星子,他扬了折扇在我身旁坐下,一举一动都透着潇洒倜傥的味儿。 我冷哼,“你倒是自在。” 他敛了笑,眸色忽凉,“说正事,西蜀有变。” “西蜀?”那不是,上官若风刚去的地方? 我抬眸,“说清楚。” “西蜀,矿山。” 第一百三十章 被抢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西蜀一带,矿山丰富,多产铁矿石。 铁矿之属,大到兵器小到锅铲,一旦开采,诚然是个一本万利的好营生。然,铁矿多属官家管辖操办,且开采工程浩大、人力物力颇多,采矿向来困难,江湖之人,如非必要,不会去理那些。 但,说是那么说,江湖之中私开矿山的还是不少。官府并非不知,只因江湖与朝堂,一旦闹起来,也是一件麻烦事。江湖开矿,省了朝廷的人力钱财,互通易市,有利民生。彼此之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长年相安无事。 但,能够光明正大包下座座矿山的,江湖统共三家。上官堡、西珏城和殇清宫。 前两者占地一方,管一方平安,本就与官府往来,享朝廷礼遇,能堂而皇之开垦矿山,不足为奇。怪的是殇清宫向来与朝堂没有牵扯,性质更倾向于江湖势力,明目张胆的与朝廷采矿对着干,也没见官家有任何意见。 接手西蜀事务的时候,我曾疑惑问过二哥,当时他眼里深黑沉稳,嘴角却挂着神秘莫测的笑,说出一句耐人寻味的话来:“佛曰,不可说。” 此刻,外面下着雪,白皑皑的一片。 房内暖炉烧得正好。 我坐在太师椅上,翻着桌上那一本一本的记录册子,半晌,抬了头,“你是说,我们的矿被人抢了?” “一连三月,每次开矿围场都被人捷足先登,便是采好的矿,一夜之间也消失不见。”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二十来岁年轻的男人,相貌俊秀,锦绣棉袄马甲下是一身青色长衫,装扮倒是有几分书卷味,只是那眼里透出的精干味儿,怎么样都让我看不顺眼。 我皱了皱眉,“既然已经有了三月,为何不早报?” “起先这种事情也是偶尔发生,矿山之中相互抢矿的事情本就不足为奇,便只加强了守卫。” “那就是说进来被抢状况越来愈多,收入不多才想着上报的?”我斜目看去,将手中册子扔到桌面上,“到手的东西都能被抢,你们还真能耐。” 他略低头,眼睛却明目张胆的往我身上瞟,嘴角勾着:“四宫主教训的是。” 那样的目光,总让人觉得不舒服,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有打探到什么?” “先后数次共派出四十八人,无一人回。” 我惊讶。 殇清宫还不至于不济到这个地步,除非有人刻意对着干。 与殇清宫作对,谁又有那个胆子? 眉间紧紧蹙着,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椅子扶手上。 “四宫主刚到蜀地,定是一路劳累了,不防先行歇息,事务之事移后处理不迟。”他轻轻说着,嘴角带着笑。 我淡淡应了。 “那属下马上派人布置四宫主下榻房间。”他一面说着,一面躬身要退,突地似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我,面露稍许迟疑,欲言却止。 “怎么?” 他开口:“属下得知上官堡主也在蜀地,四宫主可要同堡主联系?” 我斜他一眼,声音骤然冷下:“不必。” 他眼里眸光一闪,躬身退了。 上官若风上官若风,怎么哪里都能听到。我皱着眉头,待门被关上,我开口,“刚刚那人是谁?” 男子的声音漫入耳际,“蜀地管事,张也。” =========== 房外下着鹅毛大雪,银装素裹一片。 我扶额翻看着桌面上集成一堆的地形地图和铁矿分布资料。铁矿被劫,还劫得干净利落,哪样的人或组织有这样的本事从殇清宫手里抢东西? 大哥外出音讯全无,好歹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原本这档子事还轮不到我来管。偏生二哥三哥难得的串通一气,把我给赶到了这里来。 不就是因为蜀地有个上官若风么。 何必。 门被突然打开,熟悉的药味浓郁立马盈满整间房。下一刻,桌面上已经摆了一只乘着汤药的碗和一小碟蜜饯。 青色长衫外套锦绣马甲,男子嘴角微弧,望着我身后的人:“四宫主的药已经好了,每三日一次,可是此药此量?” 身后黑衣男子上前几步,端起药碗,拿起备用小勺轻轻一舀,一看、一闻、再尝。然后将药碗往我身前一放。 “药量正好,以后都如此。”男子淡淡开口,目光往我身上一落,“还请四宫主按时趁热喝,属下职责已尽,告辞了。” 说罢,也不理会我是什么反应,直接转身就走。 二哥的近身的人,脾气怎么和二哥一样怪? 张也此刻仍旧留在原地,望着那出门的背影一阵唏嘘,“出去就出去嘛,怎么连门都不关,这天冷的……”说着就挥手指使房里两个服侍丫鬟去关门。 “四宫主这药得趁热喝――咦?您已经喝完了?”话里虽惊,眼里却平平静静,带着几分笑意的饶有兴致。 能当上殇清宫整个西蜀地区的管事,那便定有过人之处。我坐在椅子上抬头细细打量他,男子眉目俊秀却少了几分英挺,如果不是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神秘味儿,看着却像个儒儒书生。 只是那眼睛,怎么看都不舒坦。 “张也?” “属下在。”他说话时,习惯性的勾勾嘴角,似是一抹笑。 我捏了颗蜜饯,“我要看雪人。” “啊?”男子愣了愣,转瞬露出讨好的笑来,“属下这就吩咐下人堆雪人去。” 说罢便要转身。 “慢着。” 男子身形一滞。 “天寒地冻,就不用劳烦别人了,就你一个去堆吧。”不等男子开口,接着说,“雪人也不要有多大,嗯……就同你身高一致就行。雪人的模样也不要有多精美,同你的模样差不多也就行了。雪人的做工也不需要多精致,五官清晰、发丝可现就可以了。” 男子嘴角抽了抽,面上笑意不变,“四宫主,您真是……幽默。” “幽默?我一点儿也不幽默。”我挑了眉看他,“记得,不要用其它工具,就用你那一双手给我堆出雪人,还有,堆雪人途中更不要用内力,雪人会化的。” 男子怔了怔,面对这样的无礼要求,脸上笑意却愈发地诡谲难辨,“如此,属下遵命。” 第一百三十一章 轻薄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房内温暖如春,房外料峭寒冷。雪一直下着,没有片刻停歇。 我倚在房门口,怀里抱着个小暖炉,斜斜睨着不远庭院里对着那一堆雪忙活着的人,眯了眯眼,继续尝了颗蜜饯。 不远处,服侍的婢女们交头接耳,声音窃窃: “这个女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张总管这么听她的话?” “能指使张总管,定是大有来头。” “大有来头又如何?这女人怎么这样呀,外头天寒地冻的,竟然让总管徒手堆雪人,还提那么苛刻的要求――” “喂,你小声点,别让她听到了。” “哼,我就大声让她听到又怎么样!” “总管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那女人连总管都能随意处置,又何况是你。” 那人随即禁了声。 我垂眸看了看手里渐冷的暖炉,瞥了室内一眼。 开口,“床暖好了?” 婢女们诺诺点头。 “门外候着,我醒了再唤你们。”一边说着,自顾走进内室,忽略耳里听到的外间不满声。 好在,床暖得倒还不错,手碰了碰被子里那几个滚烫的汤婆子,不知怎的,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一连好几日,总睡不安稳。连着往日习惯的午睡都少了几分兴致。 翻身叹了口气,那个人也在蜀地,真希望他如我一般,也睡不安稳。 再次醒来时,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床铺凉得很,浑身也是冰凉一片。我向来畏寒,若身旁没有那个人同睡,定然侍从们要每过一个时辰给我把被子里的汤婆子换成新热的。此时出门在外,这的人也显然不知我有这个习惯。 窗外传来女子们的一阵感叹声。声音清脆喜悦带着不掩的惊叹。 我皱了皱眉,穿了鞋子走至窗前,挑开了窗。 风雪未停,婢女们三两个围在一起相互搓着手取暖,她们的目光一致看向庭院中间。那里,已经竖起了一个一人高的雪人,已有模样姿态已现。 风雪中,男子的衣袍已经沾湿,黑发上也飘落了层白雪,双手被冻得通红。只是面上却仍旧带着笑。 我眯了眯眼。那样的笑,摆在此时此地,真让人不痛快。 随手从一旁拿起一盏烛台,往外头掷了过去。 堆雪人的猝不及防,“砰――”的一下,被打散的雪人溅了一身的冰雪。男子抹了把脸,这才回头看我。 “我现在又不想看雪人了。”我倚着窗,微笑说着。 男子挑了挑眉,“那就不看罢。” 我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走近。他一路小跑过来直至窗前,笑容依旧,“四宫主还有什么吩咐?” 指尖一下一下的打在窗框上,“这满地积了这么厚的一层雪,是该清理了。” 他了然,“属下这就去找人……” “又何必劳烦别人?”我睨眼看他,笑容淡淡。 他目里光亮一变,望了望周围厚厚的积雪,笑容微滞,勉强的牵了牵嘴角,“属下马上去找铁锹自个儿铲雪。” 我温和的笑笑:“去吧。” 满地的积雪,没那么十几个人耗费一起一两天,根本就铲不完。 我走进内室,慢条斯理的穿了外衣,再慢条斯理的简单梳了梳发,走出门时,天快黑了。 庭院里的雪竟然已经清理了四分之一。 我走近那忙碌着的人,“张总管?” “属下在。”他陪着笑。 “我只叫你稍微清理清理,你怎么就把这周围的雪全都铲了呢?”我负手踱步在干净的地方走了走,“若要你再把雪堆回去的话,又怕人说我欺负你。” 他笑容一僵,“嗯……四宫主的意思是?” “在这地儿建个秋千还不错。对,就建个秋千吧。记着不要劳烦――” “绝不劳烦别人,伐木、撮绳、上钉子,属下一定亲力亲为不敢怠慢!”他抢在我之前说完这话。 我心满意足的笑笑,盯着他,“张总管,你还真贴心。” 风雪中,他身形一抖。 我折了身进屋,“奖励你的贴心,陪本宫一起用个晚膳吧。” 房里极暖,婢女们布下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两副碗筷,便躬身退下去了。 我进屋便入座,张也在我之后也往位上坐去,刚刚坐定―― 抬头,“我让你坐了?” 面前男子立马从座位上弹起来,面上笑着,“四宫主不是说,让属下陪您……” “我用膳,你陪在一边倒茶布菜,有问题吗?” 他愣了一下,面色纠结,“桌上摆着两副碗筷。” 我眨眨眼睛,“我喜欢摆着两副碗筷一个人吃饭不行吗?” “……行,行,四宫主怎么吃都行。” 我瞟他一眼,“我让你陪我吃饭,你怎么还不入座?” “……”他迟疑看我,“四宫主您不是说让属下在一旁倒茶布菜?” 我皱眉,“我让你陪我一同用膳,这句话难到很难理解?” 他嘴角抽了抽,“您不是说喜欢摆着两副碗筷一个人吃饭?” 我冷眼瞪过去,“摆着两副碗筷自然就是两个人一起吃,又不是要吊唁亡夫,谁摆两幅碗筷一个人吃饭?” 说到“亡夫”,他眼里一亮,“属下何其有幸,竟然亲眼目睹四宫主将来吊唁亡夫的场面。” 我眸里一冷,“张也,你耍我呢。” 男子一脸苦相入座,声音弱弱:“明明是四宫主在耍属下……” 我不客气的一哼,“本宫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蕙质兰心怎么会耍你。” 对坐男子刚喝下一口水险些呛在喉咙里。 “张也?” “属下在。” “张也在哪呢?” “属下在这里。” “张也到底在哪里!”声音渐厉。 对坐男子一脸茫然,“属下就在这里呀。” 装傻?我眯了眯眼,笑容淡淡:“人皮面具做得不错。” “四宫主说什么面具?”他目里疑惑层层。 我笑,冲着他举了杯,声音悠悠:“你若再不说实话,我就立马修书到上官若风那,说你在我用晚膳时冲进我房里,意图轻薄我。” “……”他咳了声,“堡主英明,自然不会相信这等……” “事情不会平白无故空穴来风,我也不会平白无故诬陷你,你说他会怎么信?”我看着他,笑意愈发璀璨。 第一百三十二章 也被抢了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指尖一下下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男子面色变换的精彩模样。或一脸苦丧、或眉峰紧蹙、或神情纠结,开口:“这人皮面具做工真好,连着神情也是活灵活现的。” 男子抑郁,“四宫主您怎么总说些属下听不懂的话?” “听不懂?”我挑了挑眉,说得风轻云淡,“你若再听不懂,我就上前把你这张脸给毁了。若旁人问起,我就说你意图轻薄,我一世情急争斗所致。” 男子僵了僵脸,目里神情微微一换,嘴角总算浮出一抹笑来,温润清朗的声音:“阿汐,多日不见,阿汐依然美丽可爱聪明伶俐慧眼如炬……” 前一刻还是张也的脸张也的声音,下一秒,已经换成了他人,唯独那件青色长衫锦绣马甲仍旧未变。 “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男子弯唇,潋滟的眸间光芒闪动,声音轻缓:“阿汐,流觞自然是在夸你。” 冷冷一哼,“承受不起。” 桌上摆着的那张人皮面具薄如蝉翼,清晰透明,明显是花了一番功夫。加上那变换了的身形和声音,如若不是他故意一开始见到我就露出破绽,我也绝对认不出管事张也早已换了个人。 我抬眸看他,“我原不知,西珏城城主苏流觞苏大公子,竟有不惜在这严寒风雪天里不远千里长途跋涉跑来这小小西蜀矿山,来当个小小总管的嗜好。” 明明显显的意有所图。 他直直望我,目光恳切,语声缭缭,“唔……流觞多日未见阿汐,心中思念甚重,为解相思之苦……” 立马打断他的,“别和我打哈哈。” 他轻咳一声,“蜀地气候湿暖,物产丰富五谷丰登,流觞来蜀地,自然是为了生意来的。” “生意?”我嗤笑不屑,声凉,“天寒地冻冰天雪地你同我谈气候湿暖?即便是你说的五谷丰登,于这冬日也不是好买办货物的时候。即便真如你说做这生意,蜀地虽地势平坦,但周围却群山坏绕陆路难行,来回你江南西珏城,只怕货物未送至一半已悉数腐烂。更何况江南地产丰富,本就不需长途跋涉走这一遭,耗时耗力做这赔本的买卖。况且,做买卖竟然做到我殇清宫的地盘来了?苏流觞,别把我当三岁小孩耍。” “阿汐,流觞的话句句是真呀。” 我斜他一眼,这厮明摆着是要同我绕圈说话,“苏流觞,莫非你家的矿也被人抢了?” 他眸光一动,看我的目光深邃专注,静静看了一会儿,牵唇浅笑,“阿汐果然聪慧。” 那笑意清浅,看着人微微愣神。 我皱了皱眉,对于铁矿被抢,我也只是怀疑。他堂堂一个西珏城城主,自降身份潜进我殇清宫的地盘,又不怕被我发现,明摆着是想同我联手共同处理一些事情。 得罪苏家与西珏城,上官若风前一阵子也来了蜀地,莫非也是遇到了这样的事? 我冷眼看他,“苏城主不去上官堡主那里转转,怎么反倒来了我这?” 他看着我,长眉斜飞入鬓,神色间毫不以为然:“两个男人待在一块,哪有和美人一起快活?”犹豫片刻,神色微肃,再道,“明面上的东西往往都是不能信的,子綦突然跑来蜀地,可有告诉过你原因?” 我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意思意思。”他笑容依旧,目中有细微的水泽在里面缓缓流转,没有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我微垂了垂眼睫,总觉得他话里有话,那清浅笑容背后的东西,让人莫名的不舒服。 铁矿被劫,若单单只劫殇清宫的地方,还能猜测是有人故意作对,而如今,殇清宫与西门苏家的铁矿同时被劫,这事,就有些麻烦了。 我想不出江湖之上哪个组织能有这样的能力能连挑两大家,且次次顺利,毫无败绩。若是敌对,却只抢矿不伤人;若并非刻意,那么多的矿即便再有利可图,也不好存放。 提了箸,伸手就去夹菜。 “我不与子綦一道自是有理可说。”苏流觞微微挑了眉,淡声温和:“只是阿汐,你怎么不同子綦一道?” 筷子在半空中顿了顿。 我看了他一眼,下一刻,狠狠把筷子插在一碟清蒸鱼上头,“咔――”的一响,筷子穿过鱼头,腕中用力,鱼头立马被剥下,再在碟中一挑,鱼头沾着汁液直接蹦进了苏流觞的碗里。 “苏城主,菜再不开始吃可就凉了。” 苏流觞看看碗里的鱼头,再转眸望望我,眯眼轻笑,“阿汐亲手夹来的菜,流觞怎么舍得让它凉。” 这狐狸,巴不得我诸事不顺了,他再到一边嘘寒问暖,聊表关切。狐狸就是狐狸,一肚子的狡诈心思,偏生却叫人发不起脾气来。 上官若风来蜀地,定于铁矿有关,有之前争吵事情在先,眼下我还真没那个脸皮拉下面子去找他探些情况。 对坐,青衫锦绣马甲男子正低眸看碗,修长白洁的指间筷子使得极其优雅,咬肉咀嚼间,面上也微微浮着笑,尽管,那鱼头本没有多少肉。 房内不远的烛光打下,男子高挺的鼻梁两侧明暗分明,更显俊秀,我眯了眯眼,嘴角勾出一抹笑。 苏流觞此刻正巧抬头,碰上我的目光,眼里微诧,继而轻笑,“阿汐怎么如此看着流觞?” 声音清雅,好听的音色在耳边打着旋,似夜晚微风轻轻拂过纱曼,带起微微的朦胧。 我盯着他,笑意更甚。 他愣了愣,笑意微敛,“阿汐?” 我脸上笑意愈发蛊惑动人。 他目里迟疑,再唤:“阿汐?”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苏流觞,我们得好好的算一笔账。” 第一百三十三章 便宜总管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烛影摇曳,明暗分明。 我话一出,男子微蹙眉,转目想想,确定没有在哪方面招惹到我时,开口:“阿汐说得是何事?” 我笑得明媚:“你潜进我殇清宫的地盘,吃我的用我的花我的,这总给给给吧。” 男子面色一滞,诧异看我,却不到眨眼功夫,面上又摆出了那温润的笑,“阿汐,若这么一算,流觞这几日待在这里,帮忙做着总管的苦活,又是帮阿汐看账又是帮阿汐谋划的还时不时铲雪堆雪人,这工钱阿汐是不是也得给给?” “那是张也的活,我叫张也做的,张也职责所在,与你苏流觞苏城主又有什么关系?”我瞪他一眼,笑意不变,“话说,张也在哪?” “敲晕了在他房里床铺底下放着。” “哦,这样。”眼睛笑成一条缝,下一刻,目中一凛:“敲晕了我的人,还把人放在床铺底下,这大冷天的,人要是落了病,这医药费,苏城主得付付吧。既然人是敲晕的,即便醒后没有得病,也难免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出来,这赔偿金,苏城主得付付吧。人既然晕了,我少了个总管,这造成的损失,苏城主还得付付吧。加上之前的,嗯,看在熟人的份上我也不要多了,八百两银子讨个吉利,苏城主看着办吧。” “阿汐,你是专程来打劫我的么?”男子淡淡看我,嘴边笑意有些僵。 “打劫?”我皱了皱眉,眸中豁然一亮,“我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我在你苏府给二老治病,那诊金万两你还没付给我!” 苏流觞嘴角抽了抽。 我低眉微笑,“还劳苏城主尽快把这两笔账结清了,银票什么的不要给,那东西最易出事端,还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让人欢喜。哦,对了,既然张也此刻状态不佳,那我在蜀地的这些时日,只得要城主再装成张也的模样帮忙做些事情了,当然,这吃穿住行所用的银两,城主还是要付的。” 于是,苏流觞成了我这里的免费总管,还是银钱自负不用花我开销,却帮我做事的便宜总管。 翌日。 照旧的早膳摆上桌,“张也”立在我身侧,口述着昨日铁矿进出情况。 我坐在桌旁,懒懒闭目听着,我向来不习惯早起,可眼下手里头一大堆事情由不得我不早起。 耳边听到清脆细微的一声响,浓郁粥香四溢,睁眼,瞟了下刚刚放到桌上的一碗小粥。再看看边上说得正欢的那人: “已派人严加防守,这回若再有事端,必叫那伙人插翅难……” “这粥熬得不错,赏你了。”我将粥碗往边上一移。 “张也”一愣,低眸看了看那粥,漆黑的眼珠子微微一动,嘴角立马摆出一副灿烂的笑来,将粥往我这里推了推,“怎可让四宫主饿着。” “横竖还饿不死。”我笑笑,将粥往他身边再挪,“这巴豆皮蛋瘦肉粥,皮蛋软滑,瘦肉细腻,米粒圆润,连巴豆粉还隐约可见,补气补身还养颜。”顿了顿,冷了声音,“更何况,是我赏给你,你敢不吃?” “张也”肩膀抖了抖。 房内一片寂静无声,几个随侍的丫鬟俱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神情。 “张也”看了看粥,再看了看我,嘴角一勾,露出清爽的笑,“如此,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就伸手去拿粥。 “等等――” 毫不意外的房内女声开口,带着十分焦急的味儿,“药是我下的,和总管无关!” 下一刻,人已经跪在了桌前,蓝色婢女服侍的姑娘,清秀的脸蛋上满是慌张,眼睛紧紧盯着“张也”手里的那碗粥。 “哦。”我挑了挑眉,再抬头看看“张也”,淡淡一问,“你怎么还不喝?” “张也”显然知道我的把戏,莞尔笑着,“属下这就喝。” 说着,便将碗抬高些,并拿起碗里的勺子―― “不要喝!” 只见眼前蓝影快速而过,下一刻,“张也”手里的碗、勺已经不翼而飞,再定睛看时,一碗粥,已被这个蓝衣婢女吃得干净。 喝完粥,她抱着碗,手足无措的愣愣看着我,面上满是紧张。 我皱了皱眉,却只是偏头和“张也”说话,“我花钱雇你,可不是来让你坐享美人恩的。” “张也”面上仍然是笑,低头谦逊有礼,“属下明白。” 捏起一块红豆糕,“今日是巴豆,明日还不知道是什么,以后入我桌上的饭菜,就有劳总管先行试吃了。” “这本是属下分内之事。” 那蓝衣婢女见我没有搭理她,也不知是心里慌张还是药效发作,面色渐渐发白了。 “我平素最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一套,背后又是另一套,更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敷衍了事。”轻轻咬了口手里糕点,目中锋芒微露,“那铁矿你当真只是派人防守?” “张也”笑意微收,眉峰轻扬,看我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四宫主这是不信任属下。” “张也,你当知道,除非亲眼所听、所见,旁的,我一概不会全信。” 男子轻笑出声,笑容意味不明,装作无意,试探性的开口,“不知堡主那儿,四宫主给的信任又有几分?” 心底微微一紧。 我侧眸瞥他,目色淡定,笑容愈发地凉,“该问的可以问,不该说的,你若再多说半句,小心我,撕了你的皮。” 最后一句话咬得极重。 男子眉目里的笑风轻云淡。 “四宫主还真是风趣。” “我从来都不风趣。” 我冷眼瞥了此刻仍旧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蓝衣婢女,此刻她面色惨白,额上汗水直涔。旁边站着的一排婢女面上带着焦虑担心之色。 “全都下去吧。” 我开了口,婢女们如临大赦,一个个出门步履轻快,那个喝了巴豆粥的婢女,跑的比所有人都快。 房内再次只剩我们两人。 苏流觞悠然感叹,“阿汐就这么放过那丫鬟了?” 我睨他一眼,“苏城主,你可不要轻易转移话题。” 他还是笑得优雅自如,“流觞愚昧,阿汐要同流觞说些什么呢?” 死狐狸。 我盯着他,“铁矿只防只守,你当真没有其他动作?” 他勾唇,眸间深邃不可测。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主子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寒月如钩,夜晚的风夹着湿冷的水汽,寒冷如削骨。 这是一座并不偏僻的宅院,隐在矿山南边的宅院群中,如若不是苏流觞一再保证地址确信无误,任我如何看,也只会认为那不过是一家普通富商的宅邸。 同一般宅邸一样的大门高墙,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 借力从树上越过墙去,这才发现,内头果然蹊跷。 交班守夜的随从虽着普通家丁服侍,来往行走间,却步履轻松如踏风,未打扫干净的雪地上,仅仅只留下层淡淡的足迹,风一吹,便被周围的雪盖住了。 极好的轻功底子。 轻功好的一般耳力也好,警惕性也高。这样的人来做家丁,即便有人不轨来犯,有这样一批人在,也很快能将人察觉,定能将宅子守得滴水不露。 能用上这样一批人,他们的背后的主子又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不远处长廊那头听来一阵脚步声,五个侍女打扮的粉衣女子端着茶水案几慢慢过来。家丁们听到声响,只瞟过一眼,便不再理会。 侍女们莲花细步从一颗大树后头走过。 我理了理身上紧身的夜行衣,压了压脸上从苏流觞那里抢来的人皮面具,确认妥当后,过去。 劈颈、换衣、接过茶盏,再将人往角落里一放。 末了,看看那不远处的家丁,好在,夜里的风大得很。 有几个家丁往这边疑惑看了眼,见到还是五个侍女,且脚步声无异之后,便回过头去。 判断一个人是否有内力,听脚步声便可知晓。防范到了如此地步?可惜了,这法子对旁人还有那么点作用,对我却…… 领头的侍女手中并无一物,看上去应当是这对侍女中位置最高的那个,一面带路一面说着:“今晚主子在议厅有要事与各管事相商,兴许会谈上几个时辰,这茶水得实时备着,马虎不得。” “是是是,乌姐姐您这话可说过不下十次了,我们耳朵都听起茧子了。”有侍女接话,笑声泠泠。 那领头女子声音放严肃了些,“皮猴子,主子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你们平日闲着无规无矩也就罢了,待会到了主子那伺候可不能这么没规矩。” “唉,乌姐姐对主子上心,连我们都舍得骂了。” “说什么呢!”领头的女子微微羞恼。 队伍里又是一阵笑,有人打趣道:“乌姐姐对主子上心,主子对乌姐姐也好,两人郎才女貌的,可真真羡煞我们了。” 女子压低了声音微斥,“胡说什么!主子是有妻儿的。” “那又怎样?若主子喜欢,再娶就是。” 领头的女子停了脚步,转过身来,声音清冷:“这些话平日里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若传了出去,仔细着你们的皮!” “罚我们?你怎么舍得?乌姐姐,这恶人你可学得不像。” 队伍里笑声更甚。 领头女子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走吧。” 宅子不小,一路走过长廊,拐过假山小亭,再饶过一段石子小路,这才看到前方亮光的厅堂。 我一路留心着周围的布局,愈见愈往里走,家丁、侍卫愈多。庭院深深,之前外头所见的家丁不过轻功卓越,而眼下,却多的是内家功夫甚好。 从里到外防范成这样,再说没有猫腻,谁信? 低眸看着案碟里的茶盏,极好釉色的青瓷,上头暗暗纹着墨色花纹。看着规格,应是主人家才用的。在瞥了瞥前方几名侍女案碟里的茶杯,数名同一釉色的青瓷,只是上头果然没有墨色纹路。 这么巧? 目中光亮一过。 一阵寒风吹来,我适时的用袖遮住杯子,乍看下是防止杯子不被风吹倒,实则指尖围着杯沿轻轻一划。 下一刻,目中微敛,神色如常。 领头的女子很快便在门口通报,得到应与后,做了手势侍女们一同进入。 厅里两侧分别摆着五六张椅,正中主位上亦摆着一张椅。上头都坐着人,原本是在讨论什么,但见到人进来,都适时的禁了声。 前方的侍女分成两拨,给坐在两侧的人布茶。 最领头的女子,带着我继续往前走向主位。 我低眉颔首,稳妥端着手里的案碟,做出平常侍女的姿态来。这种给主人家布茶的事情,定然是那个领头女子分内的事,我只需站在一旁,帮忙端着案碟,带茶布好后跟着众人一同退出去就算完事。 到时候,喝了这杯茶的人,不论是不是那个所谓的“主子”,也总有一番折腾的。到时候宅邸一乱,不愁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原本,这个打算是极好的。 我低眉端着案碟站到一侧,看着女子纤细但并不算嫩滑白皙的手来端茶盏。主位之上突然发出声音,“乌乔亲手泡的茶各位可要尝尝,别处可尝不出这个味道。” 抓着案碟里的手猛地一颤。 这声音!他? 女子听到这话,微笑回头,没发现我这的异常,“乌乔的手艺平平,主子可笑话乌乔了。” 便是这一侧头,原本被她身形遮住的视野突然开阔了些,主位之上,白衣男子悠闲坐着,依旧是那熟悉不过的容貌姿态,嘴角挂着一抹我许久都不曾从他脸上看到过的笑,声音温润调侃,“乌乔的手艺本就绝佳,这哪里是笑话。” 似被惊雷猛的一劈,内心深处隐痛蔓延。 殇清宫被抢的铁矿,严密的庭院布置,还有这轻松谈笑。 白衣黑发,刺得人眼睛生疼。 女子再次回头,挡住我的视线,伸手就去拿那茶盏。 手艺绝佳?这双手?我盯着这双并不漂亮的手碰上茶杯,端起茶盏,袖底暗中运力―― “啪啦――” 茶杯落到地上,水花四溅。碎片、茶水、茶叶,凌乱了好大一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破绽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主子恕罪,乌乔手滑了!”那个叫做乌乔的女子急忙出声。 “无妨,看来乌乔经不得夸,今日我确没那口福了。”主位之上,仍是带着笑意的调侃。 两侧座位上的人也连声哄闹附和,一时间,气氛竟然有些活跃。 平常也没见这人这么说过话,我心底一沉。再看看那乌乔,此刻面色微红,带着女儿态的羞意,连着声音也细了些,“乌乔这就收拾,待会儿便给主子再沏一杯茶来。” 说着,便向我使了眼色。我连急同她一道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碎片。 收拾东西的这活,我本就不习惯,再看看面前的手动作飞快,我还来不及捡起几块碎片,再一看,她已经把地上全都收拾妥当,碎片茶叶全都堆在了我面前的案碟里。 再然后,周围的声音好像静了不少。 再再然后,连着面前那双用帕子擦水的手也顿了。我微微疑惑,眼角瞥见角落里端着茶盏的侍女目光担忧的望着我。 心里颤了颤。再想想面上带着面具,也没惹什么麻烦,不可能露陷才对。 周围愈发的静,气氛诡异的很。 “抬起头来。” 声音严肃清冷从头顶传来,与之前的轻松调侃形成鲜明的对比。 身旁的女子见我发愣,推了推我,我抬头,却见上官若风那道迫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看到我的脸后,那目光黯了黯,移了地方,摆了摆手,“下去吧。” 耳边听到厅里各处轻松的呼气声。 紧抓着案碟的手,微微放松了些。端着案碟起身,转身向门口走去,一步、两步、三步,步履渐渐加快…… “站住!” 脚步猛地一滞。 听得背后主位之上的男子从椅子上起身,向我走来,声音冷鸷,“带了面具不换身形,就当我认不出了?” 想也不想便将手里东西往后一丢,足尖运力点地,趁门口守卫还未反应过来前,赶紧逃出。 身后,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有刺客!” 各处人流涌动,纷乱声起。 在一个满是高手的地方看夜空朗月之下,花木叶轻摇,衣袂带风声,半空之中数道人影翩飞,魅影如蝙蝠。 周围灯火大亮,各路家丁侍卫严谨穿梭,转眼一拨人过去,又一拨人过来。 侍女衣裳未脱,我一路大大方方从人群队伍边上走过,竟没有一人往我这多看过一眼。 夜里寒风凌冽,身上穿得单薄,手里已经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还记得苏流觞把地址写给我时,再三问了我是否一定要亲自走这一趟,当时只知他是故意激将,确没细思下去,如今想来,当时那只狐狸嘴角挂着的满是算计的笑。 他早知道挑出事来的是上官若风,却一直瞒着我,就是想让我弄出这么遭乌龙来。 是谁都好,可为什么是他?我的丈夫,孩子的父亲。 放下所有事务陪我回殇清宫,仅仅只是为了他蜀地的事情掩人耳目?同床共枕都能算计,那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心中五味繁杂,缭乱一片。四处人影仍在搜寻那所谓的“刺客”,不由觉得可笑,连那“刺客”长得什么样,穿什么衣服,身形如何都不知道,就这么在半空飞来飞去又怎么搜? 眼下我不想见他,一点也不想。 烦闷气恼,一脚踢了脚前挡路的石子。 石子滚动,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不少目光往这边看来,见到只是个生闷气的侍女,也没有过多留心。 里里外外高手如云,这样精密的部署,却有这么大一个空子可钻,是这些高手太过自负,还是他们背后那人太过自负呢。 怏怏走过一队侍卫旁,领头的侍卫服侍与其他侍卫不同,镶嵌银卷水纹的黑色衣袍,腰侧配着剑。 月华洒下,那剑柄跃着流光,一抹蓝光微微闪动。 我不禁多看了一眼,剑柄蓝光是一颗指甲大的蓝宝石,剑鞘隐有银纹环绕,月华之下,剑未出鞘,已有寒意顿生。 好熟悉的一把剑。 我再讶异的看了佩剑的人一眼,只是这一眼,正好和佩剑人的目光一同撞上。 四目相对,我立即错开目光,想也不想再往前走。 “姑娘留步。”声音清朗,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疑惑看他。 “姑娘此去的是梅园方向,深夜寒冷,姑娘要去赏梅?” 男子长了一张清俊的脸,目若朗星,鼻梁直挺,这模样有几分眼熟,但我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在这么个宅邸人人乱着找人的时候,谁会一开口便问梅? 我皱了皱眉,倘然直视他,“梅园不是这个方向。” 男子笑了笑,清朗和煦,“刚刚赏梅回来,说顺了嘴,姑娘莫怪,前方是颐园方向,姑娘可是夜里伺候主上,此时去主上房中点香的?” 还夜里伺候?我眯了眯眼,再细细看了眼前这人,“主上房里从不点香。” 男子微愣,目中疑虑一闪而过,突地抱拳一礼,“是在下唐突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理会他,直接转身就走。 不过走出两步,前方长剑一横挡在面前,剑鞘银纹清晰明亮。 “姑娘到底是谁?夜入此宅有何目的?!”这一句话,没有疑惑,带着的只有质问了。 我瞥眸看他,只淡淡问了,“如何发现的?” 男子长剑在手,依然声音温煦有礼,“姑娘聪慧,这个方向的确不是梅园方向,主上房里也的确不点香,姑娘半点破绽都无。” “哦?” 男子目光在我手上一落,目光清絮,“姑娘虽桌侍女服侍,却不像下人。” “哪里不像?” “气质不像。平常侍女走路步履小心,微微颔首不敢一步踏错,见了男子总是也低头垂目,不多看一眼,即便与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而姑娘不同,姑娘走路背脊笔直,姿态端雅,即便在不熟悉的地方也步履从容,颇有大家之风,见了陌生人,倘然视之,临危不乱,神思严谨,这般从容,不是一个普通侍女能轻易学来的。” 话毕,四周人影微顿,下一刻,直接齐齐向这边而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冷厉阴鸷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不过瞬间,沉凝肃杀氛围顿生。 男子看了看手中未出鞘的剑,“还劳姑娘随在下走这一趟。” “你的确心思缜密,观察入微。可没人告诉过你,不要轻敌么?”声音轻飘飘出口,手上不闲,悠悠哉哉的解着身上侍女服饰的衣带。 男子面色一变,脱口而出,“姑娘!” 下一刻,外头衣袍一掀,周围被调教良好的人竟然都同一时间错开了目光。临近的一棵树上树枝“咔嚓”一断,当所有人警惕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手持一截树枝,立在包围圈中。 树枝凌空一划,“唰”地一声响,“以多欺寡,胜之不武。” 四周本欲上前的人,再次退了回去。我微挑了眉,上官若风那厮是养出了怎么一群这么讲江湖道义的人呐? “如此,便让在下迎战姑娘。”男子拿着他那柄依旧未出鞘的剑,上前几步,朝我抱拳一礼。 我好笑的看着眼前的人,“我胜我走?” 男子嘴角微弧,“若在下输了,自有他人同姑娘比试,若周围所有人都输给了姑娘,姑娘要走,我们也拦不住。” 我看了看周围愈渐增多的几十人,笑了笑。 手腕一动,树枝挽出几个剑花,身影魅如狐,向前袭去―― 男子嘴角本有笑意,却见树枝剑气突来,目中一讶,笑意骤然僵在面上,长剑横提微挡。 “铛――” 树枝击在剑鞘上,长剑微颤。持着剑柄的手上,五指指节发白可现。 “抓紧你的剑,可别掉了。” 男子眼里惊诧闪过,突地一笑,“姑娘好功夫,是在下轻敌了。” “那就认真点。” 半空之中,剑势一换,身形灵活变动,耳中剑声“簌簌”。 黑影如魅。 长剑出鞘,黑夜中光亮一闪,龙吟声响,寒意顿生。 “咔――” 我看了看手中只剩下半截的树枝,再看看两丈远处持剑而立的黑衣男子,皱了皱眉,“剑不错。” “谢姑娘赞,在下本比不过姑娘,只是在兵器上占了便宜。”男子仍是谦逊温和,“姑娘已无兵器,可要再战?” 长剑指地,剑面映着月光,明亮如镜。 耳力听得不远处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人还不少。再看看,包围圈外竟有一队人持着灯笼慢慢儿来。 心下一颤,双目微敛,“谁说我没有兵器?” 那人一愣,来不及反应,目前一道寒芒掠过,银晃晃的逼人眼。 长剑堪堪抵住来势。 银爪夹住剑身,两刃相抵,擦出细微的火光。 “姑娘不可!”那人目中大骇,“银爪不如剑身坚固,姑娘小心伤手!” “多事!” 贴近剑身的银爪再次用力,“咯咯”的摩擦声,嘈杂逼仄入耳。 银爪之下,指尖钝痛微麻。 另一只爪向对方脖颈抓去―― 只剩半寸,就能将人擒拿,在那人没来之前,挟持人质逃出,便是最好不过。 蓦地,后肩一紧。 生生被一股力道往后拉离,眨眼间,人已远离持剑男子一丈。 大恼! 极快地闪身一避,脱开后肩制肘,右手手腕冷然一翻,月光朝前一漾,银爪想也不想便向这突然阻挠的人袭去。 入目的,是由身后转出的白影,只是躲避、牵制,并不攻击,银爪凌厉直驱,最后那人索性不再动作,直接停在原地,寒气凛凛直逼眉间,在银爪要划上来人面容时,我立即顿住。 银爪之下,白衣男子盯着我,目色冷厉阴鸷。 银爪僵在半空,一时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 心底颤抖得厉害。 有些人,终归由不得我不见。 下一瞬,银爪被他向外一扯,直接扔到了地上。 银爪落地,响声清脆。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一步。 上官若风看我的目光森冷,向我伸出手,“另一只。” 我极快的把带着银爪的另一只手掩到身后。 他眼里已有不耐,直接一步上前,伸手就来扯我手上的银爪。 “铛”的一声,银爪落地,比之前落地的声响更大。 我恼极,“你――” “不要手了是不是?我若晚来一步,你手就废了!”他面上满是愠色,“拿手挡剑?你哪来的本事能以手挡剑!” “我……”突然被这么一吼,心里虚的慌。 却见他接下来右手微抬,袍袖底下隐隐生风,我紧闭了眼。 面上突地一寒,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再睁眼时,人皮面具已被他扯了丢到一边,他冷声斥责,“胡闹!” 我抿了抿唇,他生气时的模样我最不敢惹。 四周突然静得厉害,众人望着这一幕,目中疑惑两两相觑,连着手中的兵刃也悄悄收回。 最是不甘,我瞥他一眼,声音轻轻,“怎么认出来的。” 他目色阴沉,“化成灰都认识。” 我“嗤”的冷笑出声,“这话你也好意思说?不知道是谁前些日子认错人,牵错了手。” 他面色突变,骤然沉了些。 气氛突地诡异莫名,谁也僵持着不让谁。 似是察觉到两人的不对劲,人群中有人清咳一声,是对着上官若风说的,“堡主,不知这位姑娘是?” 我循声看去,却见是那同我打斗的黑衣男子。 “殇清宫四宫主。”上官若风只是瞟我一眼,淡淡说了这一句。 我瞪着眼前的人,心底微微不爽。没有说是他妻子,只是说了殇清宫四宫主,这是该有多嫌弃? “原来是夫人。”男子立即抱拳朝我作揖,“属下尤末,见过夫人,之前属下唐突,冒犯夫人,望夫人恕罪。” 人群之中,议论声甚。 我看了看他,“尤末?你也是昆叔的儿子?”难怪,能有那样一柄好剑。 男子嘴角带笑,“看来夫人已经见过舍弟尤临。” 何止是见过,眼前这个做哥哥的比起他那个从不正眼看我的那个弟弟尤临已经好太多了。 尤末看向上官若风,小心的问,“堡主,今晚可要继续议事?” 上官若风只是看我,声音凉凉,“改到明早。” 说着,拽过我的手便带着我往前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愤怒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手腕被他攥得死紧,怎么样也挣脱不开。他足下脚步如飞,我需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 很快就远离了人群。 进房,门被关得好大一声响。 然后,他松开我的手,房内没有点灯,黑得人心慌意乱,我立在刚踏进房里的那块地方,不敢动弹。 他在房内四处走动,隐有翻箱子的声音传来,不知道他在找些什么。 半晌,灯光亮起。 还未缓过神来,人已经被他推到桌边坐下,右手被他抓着按在桌面上,这才发现,右手五指指腹间均有血痕。 是之前被剑气伤到的。 清凉的粉末洒下―― “嘶――疼,你轻点!”我想要缩回手,却无奈被他将手按得死紧。 他冷冷一哼,手上力道丝毫不减,“受伤时一声不吭的,现在倒知道疼了。” 我紧拧着眉头,痛喊出声:“你轻点!轻点呀!” 他不理会我,上完药,擦了手,“今晚你睡在这里。” 说着,起身就走。 我愣了愣,看了看周围房内的摆设,和里头床边衣架上搭着的熟悉式样的衣服。这里,应该是他的房间。 “你晚上睡哪?”我看着他开门的背影陡然出声。 他门刚打开,动作一顿,声音淡漠,“我另找间房。” 拿起桌上的药瓶就往地上摔,“你是有多嫌弃我!” 他看着我,目里掠起一道轻微的波纹,像雪花飘零于水面,转瞬不见。 他终是将门从里关上,不再搭理我,进了内室。 仍是同床共枕。 他背对着我侧身睡着,我亦是背对着他,中间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冬日寒凉,再好再厚的被子也给不了我暖。 缩着身子咬着唇,手脚冰凉,倔强着不肯往他那里靠近一点。 再醒时,已是天近午时。床榻身侧已没了人影,被衾冰凉,人已离开许久。倒是自己盖着的被褥之上,多了层厚厚的玄狐大氅。 右手指节微痛,五指指腹清凉,看着手指上不知什么时候上好的药,微微错愕。 “夫人醒了?”床幔外围传来久候侍女的声音,带着几分的紧张和好奇。 挑开床幔,立于床前的是三个侍女,一个捧着洗漱用具,另一个端着一个案碟,案碟之上是一件红色衣服,还有一个手里什么也没有,毕恭毕敬的垂着头立于其她两人之前,见我从床上起身才开口,“婢子乌乔见过夫人。” 乌乔?不就是昨晚被那人赞过好手艺的乌乔? 我瞥过她平淡无奇的脸,目光从她交叠于腹的手上掠过,顿了片会儿,淡淡应了,“嗯。” 洗漱过后,两个侍女将案碟之上的衣服轻轻拿起,展开。 衣服呈现入目,竟有侍女禁不住赞叹出声。 “主子对夫人极上心,知道夫人刚到,宅邸没有合适的衣物,便特意为夫人寻了这身来,上好的蜀绣织就,这样的珍品,平日里婢子们可看不到。”乌乔一面为我梳着发,一面微笑说着,声音和暖。 发间发簪绾上最后一缕头发,我起身回头,瞟了眼那所谓的蜀绣珍品,“我昨晚换下的那身衣服呢?我穿那件。” 乌乔面带惊讶,“夫人,那是夜行衣呀,这……” 我冷冷看她,“我想穿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事!” 乌乔一怔,似是没料到我一开始便这么大脾气。 一身夜行衣不及通报直接进入议厅时,厅内所有人都面露惊愕。 我从身后战战兢兢的婢女手上拿过盛衣的案碟,目光直直看向主位之上眉头微皱的那人,声音冷冷,“不相干的都出去。” 突入而来的剑拔弩张,厅内人均疑惑相觑,上官若风寒着双目,薄唇微启,“先出去。” 人退得极快,很快,厅内门窗紧闭,只余我们两人。 上官若风看着我一身黑衣装扮,目里不悦,耐着性子开口,“什么事?” “啪――” 案碟和衣服被一齐扔在地上。 他瞟了眼地上的东西,再看我,眉目间幽暗不定,“不喜欢?” “你什么意思!”我直截了当的质问。 他疑惑,再看了看地上的衣服,蹙眉,“你想说什么?” “听人说,这身衣服是你特意寻来的?”我嘲讽开口。 他看我的目中疑虑更甚,淡淡答了,“是。” “要么就别准备,要么就别拿别人的衣服糊弄我。我南宫汐月再不济,也不会去穿别的女人穿过的衣服!”我盯着他,恼怒声甚。 他面上不悦,语气依旧淡淡,“你哪只眼睛看出这是别人穿过的?” 地上躺着的那件红衣,红色的底,金丝银线隐称祥云暗纹,祥云之中,流彩暗花做工华美精致,色泽层迭分明,针线细密看不出针脚,的确是绣中上品。 我指了地上的衣服,“上好的蜀绣,这么一件衣服,光绣制也至少需要五六年,更不用说再制作成衣了。我昨晚来,你最多是今早为我寻的衣,这么片会儿功夫,你哪来的本事可以弄出这么件衣服来,若不是临时取了别人的,还能是怎样!” 上官若风眼神遽冷,从椅上起身近我,沉寂着面目,“一件衣服你也要同我吵?” 地上的衣服,红得鲜艳刺目。 “哪里只是一件衣服,上官若风,你有没有在乎过我!”心底酸涩,陡然而起的愤怒,我拂袖踢门离开。 行至门口,围着门口等候的人见了我立即给我让出一条道来。 才走出几步,里头传来很大一声响,桌子裂开,书籍砚台通通落地。 离门最近的一个男子小心进去,不多时便出来,小心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才开始传话,“主子说今日事,明日再议。” 人群之中,有细微的议论声起。 我于人群之外冷冷开口,“刚才的事,没听到最好,听到了也给我马上忘掉,我若听到有人乱嚼舌根,定不轻饶。”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无理取闹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一场闹气,沿着原路返回时,所有人见了我俱远远绕道或屏气凝神垂眸退步,不敢惹我。有些个胆大好奇的,隔得远远小心抬头觑我,撞上我的眼神,立即低下头去。 正午阳光明媚,照在身上却没什么温度。 长廊脚下是厚厚的积雪,屋檐顶上亦是白幕一片,间或吹来一两阵风,透过本就单薄的夜行衣,面上不露声色,衣服底下已是通体寒凉。 脑海闪过那件通红的衣服,顿时火气上涌。足下使力,对着长廊脚下的一层积雪就这么踢去―― “啪――” 雪打到了正巧经过的男子身上。 尤末拍了拍身上的雪渍,见着我,面上微微错愕,转瞬一笑作揖,“见过夫人。” 目光扫过他腰间的佩剑,想及昨晚被那人毁掉的一双银爪,目中一沉,冷哼了声,转头就走。 “夫人留步!” 身后脚步声切,衣袂带着风响,再次转身时,人已到了近前。 我疑惑开口,“怎么?” 男子俊朗的面上仍然带着恭敬的笑,那目里光芒微闪,转瞬便消无踪迹,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天气寒冷,夫人这身打扮……” 我冷冷睨他一眼,“你有意见?” “属下不敢。”尤临的头微微低着,“属下曾见堡主破晓十分出门,临近午时的时候回来,为夫人带了件衣服。” 我倏地皱起眉头,“多事!” 面前男子面露惊愕,“堡主五年前特意寻得蜀地最好的织造师傅按照夫人的尺码专门定制,亲选图案和颜色,直到近日才完全赶制完工。嗯……夫人不喜欢?” 心蓦地重重一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男子愣了愣,“属下方才说……夫人不喜欢那件衣服?” “不是这句!”蓦地焦躁。 “厄……堡主五年前特意……” 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似是被高高提起,转而又直直下沉,脑海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然后又轰的一声炸开。 他说,五年前,那人特意为我制衣…… 五年前……那时,我怀着清儿,几乎天天和他置着气,不是他不入我的房,就是我把他锁在门外…… 恍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想下去,这种酸酸涨涨的感觉变成细细的绵针刺入皮肤血脉,我的手忍不住轻轻颤抖,打碎了的浮光掠影,慌乱一片。 在所有人奇异目光之下,飞奔又回了议厅。 门窗紧紧闭着,心底缭乱难耐,我站在门口,深深吸了口气,小心的推开了门,进去,再小心的把门掩上。 房内静得很,没有一点儿声音。地上缭乱一片:破碎散开的桌子,断开的砚台,狼藉的书、纸……还有那仍旧躺在地上鲜红刺目的衣。 白衣男子坐在主位上,手搭着椅子扶手,面色阴沉得厉害。 听到门开的声响,他瞥过来一眼,见到是我,目光随即移开,冷冷一哼。 他仍在气头上,薄唇紧紧抿着,冷如寒刃。 我心底忐忑不安,小心觑他,轻声细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衣服,小心的抱在怀里,再开口,声音早就没了底气:“……我……” 只开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抿了抿唇,朝他走近些。 他只是瞟我一眼,什么也不说,从椅上起身,朝门外走去,擦肩而过,我被撞得有些踉跄。 发愣的瞬间,人已经到了门口,就要开门―― 我连急转身,“等等!” 他动作没有丝毫一顿。 我快步跑过去,在门开的瞬间,外头光线从小缝透入时,身子飞快的挡住门,将开了一小半的门再压回去。 “让开。”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咬着唇,僵直了背脊,“不让!” “让不让!”这一句的声音比之前的大,凉意凛凛的直逼眉目。 心底微微慌,手里的衣服抱得紧了些,死抵着门,倔强说着,“就不让!” 他目中一寒,只手就来推我。 我早一步知晓他的动作,在他动手的瞬间,我飞快的扯住他的袖子。 “松开。” “不松!” “松开!” “就不松!”我将他袖子拽得更紧。 他挣了几次,没有挣开。若再用些力,只怕袍袖会被扯烂。他停了动作,目光在我怀里一落,冷冷讽刺,“不是不要?” 我被他这话说得一噎,厚着脸皮,“刚刚不要,现在要了!” 他嗤笑,面上清冷淡漠,似万年冰山,透着阵阵严寒。 心下慌乱无措,攥着他衣袖的手握得更紧,禁不住底下头去,“对不起……我错了……” 话刚出口,这才惊觉声音纤细如蚊,面上隐隐发烫,慢慢的如似火烧。 “……我不该朝你发脾气,今天的事,是我不对,嗯……你总不能连个认错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我谨慎微微抬头,恰巧与他冷冷投来的目色碰上,其中锋芒凌厉深刻,顿时头皮一麻,避开他的目光,将头低了下去。 他没说话,房里静得厉害,毛骨悚然的冰凉意味,手里紧张的将他的袖子扯得更紧。 声音喃喃,声音细的恐怕只有我自己才能听得到,“你也知道我性子躁了点,又易冲动……” 我说话时,他微微侧过了脸,似有不耐,眸似冰玉之寒。 声音再弱,“可是……有些事情,你不同我说,我又怎么会知道……” 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房内又陷入一番诡异的安静。 “说完了?”他清清冷冷。 我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移到我拽着他袖子的手上。 我连忙将手松开,顺便小心的抚了抚上面被我拽出来的皱褶。 他飞快的抽回袖子,开了门,不再看我,冷冷走出去。 大开的门,透进大片金色阳光,刺得人眼睛疼得发酸。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你不要我了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厚重的帷帐挡去了烛光的光亮,房里显得有些昏暗。 镜子里的人缩在一张贵妃榻上,双手抱着膝盖,嘴唇紧紧抿着,直直望着镜面。 女子梳着一个复杂美丽的凌云发髻,发间插着几只精致的长簪,面上是淡淡的妆容,眉墨如黛,唇如朱红,只是面色有些发白,映衬得嘴唇的颜色艳丽得有几分诡异。 华美的红色长裙,金银相措的线,层层跃着流光,只是此时,原本雍容的衣服被这个抱膝的动作弄得有几分狼狈。 我窝在贵妃榻上,守着日中到了日落再到了深夜。 心境从忐忑到迫切到企盼到失落再到如今的平静。 上官若风进房的时候,见到我这个模样坐在贵妃榻上,目中明显怔了怔。早上的余怒未消,不过看了我一眼,便沉着脸色进了内室。 不久,就听到衣服摩擦脱去外衣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再然后,被衾掀动,人已经上了床。 我垂着头,仍旧缩在塌上,心情低落得很。 我怀疑他敷衍欺瞒,他觉得我无理取闹。简简单单的一件衣服,惹出了这么多事,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呀…… 烛光昏暗渐弱,蜡泪流满了烛台,也不知过去多久,蜡烛只剩了小半只。 四处安静,窗外寒风凛冽呼啸,树枝摇曳,声音飒飒入耳。 当上官若风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他仅仅只着着一件中衣,面色仍然阴沉。他从内室出来,只距离我几步远,冷淡淡的一句,“知道什么时辰了?” 我埋着头在膝盖,闷闷的声音,“知道。” “进去睡。” “不睡。” “为什么?” “你不要我了!”堵着气说出的这句话,颇有几分的理直气壮。话脱口而出,连着自己也愣了愣。 上官若风似也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了会儿,“别乱说话。” “你就是不要我了!”我犟着抬头,盯上他的双目。 他的眼睛里霜寒般的清冷,目光落在我身上,慢慢变柔,好半晌才开口,声音带了几分的无奈,“哪有不要你。” 掩在袖里的手微微一颤。 我噘着唇,带着几分撒娇的味儿,“你都不搭理我。” 他皱了皱眉。 烛光昏暗,映在他脸上,有微微模糊的阴暗光影,他长叹一口气,走到贵妃榻前,低眸看我,“眼下不就在搭理你?” 我仰头看他,心底酸涩,又将头埋下去,声音呢喃轻轻,“我梳了两个时辰才梳成的这个发髻,你都不看一眼……” 头顶传来的声音突地带了几分笑意,“低着头我怎么看。” 房里,烛光突然一裂,爆出一个简短灿烂的火花。 我从贵妃榻上跳下,犹自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张着手臂看他,脆声问:“好不好看?” 他的眼里寒冰微溶,眸光刹那清朗透亮,嘴角微微牵起,“好看。” “骗我!” “不骗你。” “你就是骗我!你总是骗我!” 他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倏然怔住,转眸思索,片会儿,倒真没有想到他有过骗我的事。 他继而又道:“我若有事不想让你知晓,只会瞒着你,但绝不会骗你。” 我眼里一沉,冷冷哼了哼。 他抿唇笑,“生气的是我,到头来却让我来哄你,这是什么道理?” 我脸上声色不动,再哼了哼。 他低眸看我,缓缓摇了摇头,叹息微微,“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说罢,上来牵我的手,手指刚碰到,面上神情突然一变。 他骤的抓过我两只手,握在两手手心里,皱着眉头,“怎么这么凉?” 我抿着唇,声音低低,“你房里没有暖炉,连个炭盆都没有……自然冷。” 他的眉眼霎时凝封成冰,斥责道:“不知道找下人?” 我悻悻将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钻进袖里,“连你都不搭理我,又何况其他人……” 他面色顿寒。 眼睫微抬,静静看他,见他薄唇微紧,剑眉微蹙,看我的目光略带温存。 袖里的手指相互绞缠着,我犹豫开口,“嗯……我还肚子饿……” 他怔了怔,目里寒着如森冷夜空,他瞪了我一眼,“没用晚膳?” 我迟疑片会儿,点点头。 他眉间更紧,“午膳也没吃?” “嗯。” 他眼里墨染深邃,没好气的道:“你向来起得晚,错过了早膳,连着午膳晚膳也一并不吃,能耐了你!” 我瞪着他,“不准骂我!” “你――” “也不准凶我!”我挺直着背脊望着他,声音凶凶。 他无奈看我,再次一叹,伸手把我揽进他的怀里,温暖的唇贴近我耳边,轻声道:“像个孩子。” 我不满意的哼了哼。 他笑,两只手圈着我,下巴抵在我额头上,揶揄道:“清儿都比你懂事。” 他声音温柔清朗,带着磁性的魅惑低沉,钻进耳里微微酥痒。 我佯装恼怒在他怀里挣了挣,他将我抱得更紧。 “眼下三更已过,宅内厨子早就歇下了。”他笑着松开了抱着我的手,转进内室,“等我会儿。” 再出来时,人已经穿好了外衣,我将眉一挑,“出去吃?” 他带笑看我,手指在我额上一点,“带你去个好地方。” 夜寒风凉,他细心的为我系上大氅,提了盏引路灯,只手拢着我,带我出了门。 雪白衣裳,在夜幕底下格外明亮与舒服。 只是…… 灯光璀璨,人影攒动,寒寒深夜,楼上楼下,姑娘们着着青纱,舞者香帕,画着艳妆,声音媚媚嘤嘤,哄闹声重,美酒佳肴,觥筹交错…… 我着实愣得说不出话来。 老鸨挥着帕子挺着波涛汹涌一摇一摆的走了过来,目光在我身上瞟过一眼,对着上官若风笑得灿烂万分,谄媚的声音,“公子又来了,里边请里边请,这回又是找林霜姑娘吧。” 上官若风点了点头,递了张银票过去。 老鸨大喜,“公子雅间请,雅间请~” 说的什么好地方!上官若风这厮,敢情是带我逛青楼来了! 第一百四十章 抿唇不语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见过男人逛青楼的,还没见过男人带着自家妻子逛青楼的!老鸨将人引到了雅间,招呼了酒水菜肴,留下几名陪侍的丫鬟,到了个万福便走出去。 上官若风这厮倘然自若的拿碗给我盛了碗汤,放到我面前,“知道你饿,先暖暖胃,再吃其它东西。 我恶狠狠的盯着他,“你背着我逛过青楼?” 他眼中一凛,侧目横了我一眼,声音冷淡,“我若要逛青楼还需要背着你?” 这话说得我一噎,顿时不是滋味起来。他若有逛青楼的心,我便是站在青楼门口挡着门不让他进去也是拦不住他的。 上官堡主,从来不会背着堡主夫人去逛青楼,只会正大光明的去逛。 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汤,碗重重敲在桌面上,“咯噔”一声大响,本想过来伺候酒菜的丫鬟们顿时肩膀一抖,将上前的步子缩了回去。 身侧传来男子低声的笑。 我瞪过去,“笑什么!” 他抿唇,眸光流转似波,眼里仍有笑意,“没什么。” “为什么带我来这?” “三更已过,除了这里还供应酒水,哪家店铺还会开门?”他笑着,低头凝视我时,眸光潋滟,凑近我些,热气吹在鬓角,声音轻轻钻进耳朵里,“家有悍妇,哪敢独自逛青楼?” 隔得极近,声音魅惑撩人得很。脸上霎时一红,火烧火烧的。 我立即推开他,心里不知道是该气该恼还是该……乐。 他笑着一手揽过我的腰,伸手给我夹菜,放进我碗里的,全是我平日喜欢吃的。 房里烛光明亮,珠帘泛光,蒙蒙光影打在朱红桌布上,微微恍惚,有多久我们没有如这样一般,好好的待在一起,不吵不闹,偶尔调笑,温温存存。 心底暖意渐生,再看他时,心房隐隐跳动厉害。 再然后,雅间门被打开,老鸨笑着进来,“公子,林霜姑娘到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白色衣角,然后,从房门后头进来的是一个雪衣女子,怀里抱着把七弦琴。 进房后,女子垂眸曲膝微礼,清清冷冷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林霜见过公子。” 老鸨将人送进来就悄然退出门外,;连着随侍的丫鬟们也跟着退出。 啧啧啧,若我没有跟过来,那岂不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上官若风亲自点的人?我挑眉,微微好奇,“姑娘走近些?” 女子本就垂着目,低着头,显然没料到房里还多出一人,听到声音,怔了怔。抬眸时,目光越过珠帘,直直朝我盯了过来。 看我的眼里微带惊诧,转瞬即逝,顿了会儿,目光疑惑看向我身侧,“这位姑娘,林霜从前竟是从未见过?” 声音清清淡淡,竟有几分脱离烟火的清冷味儿。 我也这才看清女子相貌,眉目如黛,肤色皎洁,加上那一身素衣白裙,仿佛幽夜里有明月出岫,明可照人。 烟花酒香之地,竟有这般的女子。 我微蹙眉,那清冷目光,看似脱离凡尘清凉不俗,但……怎么瞧来都不舒服。 我侧目看向上官若风,佯怒道:“走哪都有美人相伴,你快活得很呐!” 上官若风笑笑,夹了道虾丸送至我唇边,“吃东西还是看美人?” 我睨他一眼,张口咬下虾丸。 然后上官若风才开口介绍,“林霜姑娘,这是拙荆。” 女子淡淡看我一眼,微微低头垂眸,“上官夫人。” “朝光浮烧野,霜华净碧空,林姑娘好名字。”我笑着,桌子底下,毫不客气的用力捏了身边人一把。 上官若风面上声色不露,悄悄握住我放肆的手,在我掌心轻轻一挠。 我痒得险些跳起来,狠狠瞪他。 他摆出一脸无知。 “谢夫人赞。”林霜语声淡淡,低垂的眉目,看不出脸上神情。 只是那抱着琴的手微微发紧。 我故意不去看她手里的动作,“林姑娘既然抱琴而来,可是要抚琴?” 林霜一顿,微微抬眸,目中如水般平静,“不知夫人想听什么曲?” “我不懂琴,听什么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样,但既然请了林霜姑娘来,自然是拣姑娘拿手的听。” 我说这话时,上官若风侧目看我,目中神色若有所思。 “既然如此,林霜就弹一曲《碧涧流泉》吧。”她说罢低眸,走至帘外左侧小几处,将琴摆好,自个儿亦坐下。 纤指弹弦,试了个音色,少顷,泠泠声响起。 泛音的轻灵,散音的浑厚,按音的舒缓凝重……琴声入耳旖旎,《碧涧流泉》?我微微笑笑,抿了口茶。 一曲毕,我也差不多吃饱,拿了帕子拭过嘴。 上官若风侧眸看我,“好了?” “嗯。” 他执了我的手起身,“既然饱了就回去吧,若再晚些,可就睡不了多久就天亮了。”说罢,转头看了林霜,“今晚多谢林姑娘了。” 林霜面上一滞,尔后才堪堪挤出几分笑来,“公子与夫人恩爱非常,林霜着实羡煞。” 上官若风没有多说,只是牵了我的手便往门口走。 出了雅间下楼,我顿住脚步。 “怎么?”话里疑惑,目里却澄澈清明。 “东西忘了,你在门口等我。”我嫣然一笑,小步上楼。 房里,白衣女子在收琴,见我突然进来,微微讶异,“上官夫人怎么回来了?” 我指了指搭在帘内椅子上的黑狐大氅,“来取东西。” “这么大一件玄狐大氅,遍体通黑,无一杂色,定是珍品,公子对夫人真好。”她说话声音悠悠,目光宁静。 我抚了抚手里大氅上的狐毛,“他对我好是应该,但不过一件大氅,算不了什么稀罕物,给件衣服首饰便是待人好,姑娘还真是有趣。” 她目里神色微微错乱,不过一瞬,便恢复平静。 我臂弯挽着大氅,从她身侧走过,不急不缓的说,“姑娘方才一曲《长门赋》错了五个音,不知何事让姑娘烦心至此频频出错呢?” 她面色骤变,猛然看我。 我只看着,心底冷笑。 “林姑娘,这《长门赋》是对谁弹?”我回眸看去,眼底寒芒不掩。 她抿唇不语。 第一百四十一章 明知敷衍,还要做戏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他府里有个妾,见了我每每绕着走;他的青梅与他牵扯不清,最后因我一句话嫁给我哥哥。现下想来,我终是太心慈了些。”我淡淡说着,也不看她。 她微微蹙眉,“林霜愚昧,不知上官夫人所言何意。” “霜者,天之所以杀也。”我眄她一眼,微笑,“林霜姑娘,果然好名字。” 她眼里惊澜闪过,“你――” “林霜姑娘,有些东西,不该想的就不要想。想多了,得不到,反倒更凄凉。”话语一顿,肃杀之意顿生,甩袖一扬,隔空帘珠突然断裂,“啪啦”落地。 “林姑娘,即便是《长门赋》,也轮不到你来弹,你可明白?”我说话声音轻轻,眼见她白衣长袖里头微微发颤。 “告辞了,林霜姑娘。” 说罢出门。 上官若风在楼梯口等我,见我出来,上前过来揽住我,再一同出了这间青楼的门。 出门转眸间,隐隐瞥见里头楼上,白影孤凉。 ============ 房门紧闭,外头风声卷雪,撩人心烦。 房内灯影昏昏,房外人影寂寂。 男子声带无奈,敲着房门,“月儿,听话,开开门。” 我靠着门,垂眸看着鲜红衣袖上的反复锦绣纹络,嘲讽笑笑,“明知敷衍,还要作戏。” 男子声音夹着外头风声,“你听我解释。” “利用我时可有想过会要解释?”我声音冷冷,叹口气,慢条斯理的解着发上长簪,“吃个东西何必去趟青楼?去就去何必点个姑娘?恰巧不巧那姑娘还倾心于你?上官若风,你当我傻的么?” “月儿――”男子在外头声音一顿,似在思考。 我等了会儿,见他没有再要开口的意思,心底微沉。 “堡主不想说,那便不说吧。” 后背离了门,向内室走去。 转过帷幕,绕过屏风。 “我确有其它目的。” 声音轻轻,在临近窗外响起。 我皱了皱眉,唇角微微一抿,沉默。 他靠近窗户,人影映在窗纸上。 “我要接近林霜。”话语倘然间带着几分的迟疑,“但她却……” “但人家却碰巧对你有意,你觉得事情棘手,不得不灭了人家姑娘那番心思,就拉着我去唱那么一出戏?”我冷笑,“在自家夫人面前说要接近另一个女人,上官堡主不觉得好笑?” 他沉声片会儿,无言。 “林霜是谁?” “不过一青楼女子。” “除此之外?” “她逃出青楼,被人追捕,衣衫褴褛,我曾救过她一命,赠了她件衣。” “英雄救美?”我嗤笑,“怎的不顺便把人家的卖身契赎回来?” “没必要。” 这一声凉凉,颇有不耐烦的意味。但,我喜欢听。 窗户从里打开,外头风雪猛然灌入。我看着这发上衣上沾满雪花的人,“啧啧,堡主薄情得很。” 他微蹙着眉,面有无奈,“审问完了?” 我冷哼了哼,“你接近她干什么?” “不能说。” 干干脆脆三个字,我敛神,转身就走。 窗外身影一动,不过纵身一跃,人已经屋来,顺手关了窗。 腰上一紧,靠上的衣襟冰凉。 我挣了挣,没挣脱开。 他靠近过来,微微俯身将脸贴近我的脸颊,亲软的呼吸一下下直扑我的耳侧,声音低低地:“小醋坛子,有些事情,一时间还真不能告诉你。” 我侧脸避开:“我没那么多耐性,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便不问。但有些事情,我着实不喜欢做。” 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去处理丈夫惹下的桃花债。 他微微一怔,抱在我腰间的手微微紧了些,轻声叹,带着揶揄的,“也不舍得你做,做完会生气,生气了便会把我关在门外。” 我侧肘击在他前胸。 他轻哼了声,做痛状,“夫人真狠。” 我冷冷望他,不言。 他笑看着我,环在我腰间的手轻轻上移,握住我的手,打在耳边的声音柔柔,“咱们不气了好吗?” 我还是不说话。 他笑容里忽生出一抹惆怅,语调里带着叹息,“眼下你问我个你想知道的,我必说真话。” 眸中光亮一闪,却快速逝过。 心底悄然一沉,淡淡开口,“没什么好问的。” 他细细看我,眼中渐染深邃,深邃里的疑惑,疑惑里的迷离,迷离里的不解。 “你可是要问我为何不问蜀地铁矿突变的事?” 他眯了眯眼,墨一般的眸子里没有一物,只是看着我,半晌,扬了唇,“为何?” “你若想告诉我,必然会寻着机会同我说;你若不愿告诉我,任凭我怎么问,你都不会全部说出,倒不如不问。” 他唇角是笑,“事关你殇清宫切身利益,你冒着危险曾夜半来探,眼下知道主使是我,便放弃了?” 我看不懂他此刻眼中的神情。同样是笑,此刻,却这般的陌生。 心底莫名揪的发酸,我抿了抿唇,“你当我儒弱也好,当我胆小也行,随你。” 他目里慢慢变幻,带着审视的目光迫人,“为什么?” 一个话题引来的试探,两人悄无声息的进去,我试探他,他也试探我。除去夫妻身份,两个不同的势力阵营,各自心底清明。 凡事没有绝对的利益与统一,该来的终究会来。 看似平静的家族和看似柔情的丈夫,若一切捅开,背后又是如何。 这屋子周围早已蔽了人,我自己能发现的有四处,上官若风能发现的只会比我更多。两人默契的对这个视而不见,只是抛出来要面对的问题,却不得不面对。 若必然要选择一个…… 心底隐痛。 上官若风仍在等着我开口,这次极有耐心的看着我沉默,目光淡淡扫在我脸上,面上风轻云淡。 上官堡不需要一个总以娘家利益为先的堡主夫人,殇清宫不需要一个有异心的宫主。选择一个,必然会背弃另一个。选择一个,另一个必然放手。 我张了张口,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他眉目含笑,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温纯,“不急。” 声音缭绕进耳里,五指紧握,手心里已全是汗。 再开口时,语音干涩,“我……” 他低眸看我,耐心等我说完。 我深吸口气,抬头,伸手用力拽住他的衣襟,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我若真心待你,你会不会真心待我?” 类似的话从前问过不少,但没有哪一回似这般真真挚挚的问。 他看了看我,再看了看被我拽得死紧的衣襟,身后抚了抚我僵直的背脊,“我自然待你好。” 他没说待我真心,只说待我好。 明明是听起来差不多的回答,意思却全然不同。 也不知是不是天冷的缘故,身子微微发颤,我咬着唇看他,“上官若风,你做的事情我不过问,没有原因。” “哦?”似漫口随意一声,却迫人非常。 他就像那令人沉迷的罂粟花,明知有毒,却经不住一点点的温存诱惑,只想靠近,再靠近,一点一点的沉沦进去,不想苏醒。 我埋进他的怀里,“我是你妻子,就会一心一意,你的事,我即便不知道缘由也总会支持。” 他一手将我揽得更紧,另一只手用五指缠着我散落的发,笑意轻轻:“傻月儿,总让我欣喜得很。” 耳里听到屋子周围暗人飞速从四方退去,心底一凉。 四面八方涌来的寒意,透过衣襟,穿过皮肤,刺入骨髓。 我埋在他怀里,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什么也不愿意再说,四处涌来的酸涩却瞬间把我吞没。 身子还在发颤。 眼下突然被他手指一探,轻松疑惑的语气,“怎么哭了?” 这才蓦然发觉,眼前水雾朦胧一片。 被他一提,泪水终于夺眶,再止不住。 家族与他,我选的是他,我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对是错。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得了我的承诺之后转瞬将我丢开,也不知道他待我有几分真,就这么把自己给交出去了。 今日之后,殇清宫会有如何动作,我再不敢想。 只是这一步走出,我便再也回不了头。 眼前白衣明晃晃的映在眼前,不断揉进我的眼里,缓缓地,慢慢地,进到心中。 再也忍耐不住的抱紧他,贴近他,像深海船翻,海面波涛汹涌,抓住一块浮木般紧紧抱住,魂不守舍,口中喃喃,“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是笑,轻轻吻上我的额头,“谁说你什么都没有?你还有我,还有清儿,堡主夫人什么都有。” 他将我横抱起,走入床帏,将我轻轻放在床上。 片会儿,床帘落,衣带解。 我任着他层层除去我身上衣服,我只盯着他,看着他,目光不移开。 他轻轻吻去我眼角泪水,一路往下,一点点的吻从耳畔到脖颈,再一路细细往下,带动一片片酥麻阵阵轻轻…… 他的手游移在我身上,动作缓慢又细致。 酥软的感觉慢慢流遍全身,柔得似水,软得似风…… 第一百四十二章 堵心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却不知道一切都来得这么快,猝不及防的打击,听到消息的那一瞬,我整个人直直僵在原地,脑海瞬间一白,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东西也看不到,就这么愣愣的,五感全无,形如死物。 派来传话的是随风、随花、随雪三人,见到我的第一句话,说的是:“堡主夫人。” 不是四宫主,也不是四小姐,言下之意,再无其它。 “三位宫主有令,殇清宫从此废四宫主之位,削南宫汐月宫主之权。此后,如非三位宫主之令,南宫汐月入殇清宫半步,必惩之;以殇清宫宫主自居,必惩之;以言行令殇清宫人,必惩之……” 一字一句,句句如针扎在心头,一瞬瞬的刺痛再缓缓满开,不流血的伤口,只有生生的痛。 不是没有过心理准备,但,连家都不许回了…… 我僵直着背脊,面上一直端着笑,好好听完每一字每一句。 手里的暖炉一直漫着暖意,确怎么样也穿不过我的皮肤血脉,手指冰冷,苍白无力。 殇清宫从来都不需要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宫主。 防范于未然,使隐藏的危机在萌芽间便连根拔掉,原本便是上位者一贯的作风。 纵使是血脉至亲,骨血相连相融,若隔绝断开,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昨日夜晚风飘雪,今日艳阳明媚生。连气象更替都不能预料,又何况是人心?我强维持着笑,将早已备好的随身印鉴通通交出,放于最上方的白玉戒指,洁白无暇纹络精,流光点点跃金生,以往怎么没觉得它这么好看? 以后,都看不到了吧…… 我只是笑,笑着看人来过再离去,房门开了又关上,几个婢女好奇趴在门口小心往屋里窥看,却不敢靠近半步。见我没有什么反应,渐渐的,胆子大了些,从相互小视到窃窃私语,再然后便成了高谈阔论。 我听不清那些声音,看不到那些表情,脑子里空茫一片,所有的五感、思绪都化作了隐约模糊的缥缈白线,一丝丝,一缕缕,相互缠绕、交错,再缠绕、再交错,反复更迭、循环反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白衣一隔,肩上被轻轻一拍。 我茫然抬头,那人低眸看我,眸色清冷,光华淡淡,“想哭就哭出来。” 瞬间,泪水盈满眼眶,再也控制不住的直倾而下。 我揪着他的衣服,整个人全埋在他的怀里,生平第一次的如此哭泣,只是哭,不在乎形象,不在乎一切,嚎啕起来,声音凄凄…… 他只是任我哭,不安慰一句,不奚落半分,任我将他衣服揪得褶皱一片,任我将他雪白的衣面层层沾湿。 这一哭,从正午到夜半。 再也流不出泪,双目红肿,声音喑哑,只剩下阵阵制止不住的抽噎。 我再无力气的靠着他:“他们,都……不……不要我了。不准我……回家,不准我……” 上官若风的手一下下轻轻拍在我后背上,像哄一个孩子一样的抱着我,声音柔软似风,“他们不要我还要,谁说你回不去家?你还有个家,我们一起的家。” “不准……骗……骗我!” 他只是轻笑,直接用袖子擦拭我的脸,妆容早被泪水染花,在他雪白的衣袖上留下一片红灰错杂的颜色。声音温和,“我从不骗你,” 烛光明媚,温暖照人。 我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眉宇双目,英挺的鼻梁薄薄的唇。他笑着看我,眼里眸光温温存存,暖如旭风。像所有关爱妻子的丈夫一样看着自己妻子。我看不清里面有多少是真,甚至同床共枕至今,我从来没有看清过他。 高兴时和你谈笑两句,不愿意时对你不理不睬。偏偏伪装得厉害,明面上对你笑得无害,谁知道暗地里会不会再给你一刀? 就这样一个人。 可是,我却把所有的赌注押在他身上了。 人心隔面隔层墙,二哥派我来蜀地,除了明面上的事务管辖,更有一点却是试探。上官若风此刻对我关怀备至,谁知道以后又是如何? 殇清宫与上官堡,虽是姻亲,却说到底不过是因着暂时利益相互结合的两对结盟双方。 平日里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可利益这个词,是从来都不能谈永恒的。家族利益与夫家利益相冲突,两者择一。 若选择家族,那往后上官若风必然一直防着我,但防我的同时,碍于殇清宫势力却又不得不对我处处忍耐,任我放纵。若选择上官若风,家族势必将我抛下,失去家族的依仗,他上官若风便再不会有顾忌,若他对我无心之前只是试探演戏,那么之后,他必对我弃之如履。 如今想来,怎么看都是选择家族来得稳当,至少不用日日担心忧虑,所作所为大可肆无忌惮毫不顾忌。 可,若日日与那人做一对相互猜测、相互算计的夫妻又有什么意思? 再无用处的棋子,留之占地,不如丢掉。 生我养我的殇清宫尚且能做到这么决绝,又何况是我一直怀疑猜忌看不透的一个人? 离了殇清宫的南宫汐月什么也不是,只是他上官若风的妻子。 好不容易已经不再哽咽,只是声音还有些沙哑。 我拿我的下半辈子去赌一个人的真心,若是赢了便再好不过,若是输了,便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一直揪着他的衣服不放手,直直望着他,“我什么都没了,只有你,真的只有你了。” 他慢条斯理的理顺我鬓角杂乱的发,嘴角笑着,“傻丫头,这话让清儿听了可该伤心了。” 我一时怔忡无语。 他抱着我,下巴抵在我肩膀上,“不止有我,还有清儿,我们的孩子,往后还会有我们的孙子,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这么拿针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转眼快至年关,这座算不上大也称不上小的宅邸里人人都开始忙碌起来,四处到处挂红换新,家丁们一次次的外出采办运来货物,侍女们也三两个聚在一起用红纸剪着窗花或缝着新衣。 算算日子,来这蜀地已有一月。那个人越发忙碌,常常好几日见不到影。即便见到,也是一脸疲惫回房,连话也不多说一句,直接倒在床上睡去。 我虽有疑惑,却也不多问。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反倒是我,被殇清宫削去职权,虽失落过一阵,但好歹之前担在肩上的蜀地铁矿担子再不需操心。无事可做,整日整日的待在房内,闲得发闷。 人一闲下来,总会想得多些。 也不知清儿现在如何?冬日冰霜雪雨可会冻着? 越想越觉得,我这个做娘亲的还真不合格。从来都没好好照顾过他,不知道他的喜好,更……三番四次的离开他。 正想得愣神,“啪啦”一声响撞进耳里。 “夫人恕罪,奴婢……不小心……”声音渐弱,细小如蚊。 我皱着眉头看过去,穿着粉衣的侍女慌张的低着头,一双眼睛却小心的觑着我。因为紧张,兔毛窄袖里伸出的那双手紧紧地捏着衣裙两侧,微微发着抖。 我瞥了瞥地上的狼藉。 不过一个倒在地上的小篮子,篮子里头散落出来几把大小不一的剪子、针包、棉絮、还有一些布料和线筒,以及。 “这些东西,你用来做什么?”我看着这小篮子里不多的布料棉絮,想着也不像是能做衣服的。 “嗯……奴婢想做一双手套。”少女低着头,声音依旧细细。 “手套?” 地上的确有一只快成型的青色手套,五指已备四指。 我将目光移到她手上,女子皓腕雪白,指洁如玉,微微泛着刚捂过暖炉的红。上官若风这宅邸里,侍女们的待遇极好,事情不多,重活累活也都轮不到,就这么一双经常捂暖炉的手,实在没必要多戴双手套。 “给自己做的?”我睨眼过去,声音冷冷。 女子肩膀微颤了下,小心看我一眼,“奴婢给别人做的。” “别人?” “唔……奴婢的阿汤哥同主子在矿山做事,外头天寒地冻,奴婢想给阿汤哥……”话还未说到一半,人脸已经变得通红。 手套?手套……不知怎么的,脑海瞬间浮现清儿的那双小手…… 我杵着看了那女子半晌,“做这个……难吗?” “啊?”女子一愣,直直看我,蓦地眼中精光一闪,恍然,“夫人要给主子也做双手套?” “给他?”我蹙眉,那个人内力深厚冷热不侵,看着也不像是需要用手套的。(雪:╮(╯▽╰)╭果然心里儿子最重要,上官堡主你就哭吧……) 我清咳了声,避开这个不谈,“你且教我便是。” 夜色降临,灯火阑珊。 我看着床榻上一堆缝废了的棉料子,摇了摇头,再看看手里的这只,五指已现,虽看着有些别扭,但……嗯……好歹,也像只手套了吧。 也不知清儿会不会喜欢? 房门突开,夜风卷雪袭来,寒气冻人。 我将身上被子盖得紧了些,继续工作,二指持针,腕间灵活飞速转动,突地耳里传来细微声响,寒意迫近,心蓦地重重一跳,眼角瞥见帘幕后头转出来的鬼魅般的白影。 想也不想,下意识的腕中巧劲骤动—— “嘶——” 绣花针连着线头一齐射了出去。 再一抬头,猛然一悸。 离他心口不到三寸处,上官若风手持针尾,蹙眉看我,声音寒得厉害,“你在干什么?” 若他没这么警觉,让这针头再进去点……那可就…… “我……”我愕然看着他手里那险些刺进身体的细针,一时间哑着说出不话来。 他不悦的持针走近,目光再往床上一落,面色猛沉。 剪刀、碎布、棉絮、线头,凌乱得到处都是。 他刚要开口—— “我待会收拾便是!”不等他反应,我立马抢在他前头掀了被子从床上起身,一把从他手里把针夺回来,往手套上一插,冲着他,“我缝东西,你别打扰我。” 上官若风面上一僵,“缝东西?” 他目光瞟向我手里的手套,疑惑道:“没事缝袜子干什么?” 袜……袜子?袜子! 我抬眸,狠狠瞪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你见过这么好看的袜子?!” 他沉默,盯着我手里东西审视半响,“好丑的袜子。” “你——”勃然大怒,特意指了手套上清晰可数的五个地方,“你再看清楚!” 上官若风疑惑在看,突地,嘴角微抽,“……手套?” “这么好看的手套!你竟然——” “扭得跟蜈蚣一样的指套,谁戴得进?”他面上坦然,说得严肃认真。 想发脾气,却张口不知道该怎么骂。我哼了哼,坐回床上继续缝制。 然后…… “……你,是这样拿针的?”上官若风眉头紧拧到一块,望着我的目光一片嫌弃。 我看了看夹着针的无名指和食指,抬头,“针难道不该这么拿?我从小就是这么拿的呀?” “……你说的可是拿暗器?” 我莫名,“绣花针和暗器里的针不都是针吗?拿法还有不同?” 他认真看着我,目里光芒清浅,慢慢变得温煦,突地,扑哧一笑。 且,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从来没见过他有笑得如此开怀的时候,嘴毫无形象地咧到最大,肩膀因笑颤着一抖一抖。 “……”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速之客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当清晨第一缕曙光映上窗梗,穿过窗纸,透入床帏,便再没了睡意。习惯性的往身侧一看,男子双目闭合,眉心微皱,安安静静的睡在那。 难得他在。 是平日里思虑太多?即便是睡着,也会皱眉? 我轻轻侧身,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皱着的眉头,手刚出被子伸到一半―― 腕上蓦地一紧。 我微怔。 眼前男子,毫无预兆的睁开眼。 深黑如墨般的瞳,凌厉骇人的冰冷神情,不过一眼,瞧得人生生发憷。 冰冰凉凉的话:“你干什么?” “我……”是怎样警惕的心思,连枕边人都防成这样。 我未料到一早上起来便是这样一番场景,看了看被他拽住的手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上官若风见我不语,微皱了眉,将我手腕松开,然后才是漫懒的神色,似讽非讽的一句话,“你今日倒是起得早。”然后便掀了被子起身穿衣。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穿上衣服系好腰带再踏出内室,本就是寻常动作,可就是觉得哪里少了些什么。 空空荡荡的床帏之畔,只有被褥还剩余温。 没由来的一阵失落。 目光瞥至房内桌上一双未缝制完成的小手套,好不容易才牵唇笑笑。 苏流觞来的时候,我与上官若风正在用午膳。 近来上官若风事忙,一连好几日都看不到他人影,难得的今日有空闲两人一同吃个饭。侍女们捧着一碟碟菜色正放上桌,房门开着,外头银装素裹,风卷寒雪。 白衣男子踏雪而来。银狐氅裘,手中挑一枚十二骨纸扇,眉峰微扬,洒脱的味儿,“呦,二位用膳呢。” 带着一身的寒气冷风入内,大氅挑落到一边,进了门就悠哉自在的往桌边落座,目光在桌上一扫,“嗯,菜不错。” 对这样的不速之客,我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彼时,我冷冷看他,“谁准你坐的。” 苏流觞挑挑眉,目里璀璨如繁星,“阿汐,请我来还不让我坐,这可不厚道。” “请你来?”我蹙眉看他。 上官若风给我盛了一晚汤,将碗搁在我面前,瞟了一眼这突然来访的人,淡漠开口,“我同你约的时辰可不是现在。” “难得赶上今日,这么特别的日子,早些来还能赶上一顿午饭。”苏流觞眸里清澈明亮,嘴角挂着浅笑,“子綦,莫不是一顿饭都舍不得给我吃?” “今天什么日子?”上官若风一面示意侍女再添副碗筷,一面淡淡随口问道。 “嗯?”乍听上官若风这么一问,苏流觞神思微变,似是不经意的看了我一眼,清澈的眸子里流光微动,然后,指尖的折扇旋绕流风,双眉一扬,打着哈哈说,“下雪的好日子,看看外面的雪下得多大……” 上官若风面无表情,不理会苏流觞明显的敷衍。 我坐在一边看着,心情不知觉的变得烦闷。 持了筷子去夹菜,夹住菜的瞬间,筷子周边气流暗动,“咔”一声,两只筷子合并,菜却飞了出去。 “苏流觞!”我盯着他,咬牙切齿。 男子慢条斯理的将飞入碗里的菜送进口里,挑起一双好看的眉眼,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一边的上官若风,故作惊愕,“呀,那几日为阿汐试菜,习惯了……哈哈,子綦莫怪……莫怪哈……” 堂堂西珏城城主,这样的举动…… “试菜?”上官若风侧眸看我,目里阴鸷。 我心底一颤。 苏流觞这是要害死我。 勉强勾出抹笑,作讶异状,“什么试菜?苏城主的话,汐月怎么听不懂?” 苏狐狸更是狡诈,一脸无辜状,一柄折扇“唰”的打开,“试菜?什么试菜?我有说过这样的话?” 我皱着眉,“把你的破扇子收起来。” 上官若风只是神色微敛,“今天这顿饭还劳苏城主用完膳后支十两银子到我府里库房去。” “十两!”苏流觞作愤慨起身,“子綦,打劫也不带这样,这么简简单单一顿家常饭菜哪值十……” “那就二十两。”上官若风喝了口汤,语声淡淡。 “子綦呀,这……” “三十两。” “……”苏城主默默坐下来吃饭。 ============= 夜色已深沉,外头却火光遍天,人来人往,匆匆忙忙,吆呼声,叫喊声,惊慌声,泼水声,热闹非常。 我漠不关心的坐在房内继续缝制着那双给清儿做的手套。好几次的缝缝改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几分模样。 侍女们慌张地过来了好几次,“夫人,主子的书房着火了!” “哦。”我淡淡应一声,继续做着手里头的事。 侍女见我态度不以为然,以为我没听清,重复了刚才的话,“夫人,主子的书房着火了。” “知道了。” 侍女神容一怔,“可是夫人,主子的书房……” 一掌拍在桌面上,重重击起好大一声响。睨眼看去,“与我何干?” 侍女面色僵了僵,“夫人,主子的书房就在对面……” “出去。” 侍女小心看我一眼,恭敬的退出门去。 风卷火炼,火龙卷舌,火势愈发汹涌,哔哔啵啵的声音即便隔了那么多的泼水、救火声,也听得分明。 四周温度渐热,屋檐上的积雪纷纷融化,顺着檐脚下流,偶尔几滴被风吹得打落在窗户上。 房里仅燃了一盏灯,烛影摇曳,黑影明灭晃动得让人心烦。 指尖突地一疼。 再看时,殷红的血珠从指上漫出。 我微微蹙眉。 蓦地,脑海锋芒一闪而过。 房内门窗紧闭,烛光无风吹动怎会摇曳? 朱红镶金纹络蜡烛上头隐有白烟蜿蜒缭绕而起,在这不怎么明亮的房里,显得诡异非常。 与此同时,头微微开始昏眩,眼皮渐沉,再然后,眼前一黑,五感骤失。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怜悯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再睁眼,入目是一片的黑。 隐隐听得不远处风吹树动,枝叶相措碰撞的声音。 自己好似坐在一张椅子上,内息如常,双手双脚也没有束缚。 近处,好像还有一股热腾腾的饭菜香。 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苏流觞,给我滚出来!” 耳旁听得男子扑哧一声轻笑。带着几分懒散的味儿,“阿汐就是聪明。” 黑暗中,一个响指打出,下一瞬,房内烛光明亮。 一张摆满美食的桌子,对坐,白衣男子温润浅笑,“阿汐,好久不见。” “今早才见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汐,我们几个时辰不见,在流觞心底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他的声音清徐浅浅,依稀带着几分迷惑人的妖娆,让人有种……见鬼的错觉。 我疑惑看他,“你最近同我二哥见过面?” 男子面上笑容微滞,再看我时,目中微带了分惊讶,手中折扇绕指一圈,“咔”的定在手里,“你怎么知道?” “说话、动作学了个三分像,是我二哥魅力不浅还是你苏城主自制不够?”我睨他一眼,冷冷说道。 “二宫主风姿无人可挡,流觞也只能顶领膜拜。”苏流觞也不掩饰,坦然望着我,一番不知是夸是贬的话说得一脸正色。蓦地,唇角一弯,讨好似的笑,“阿汐果然心思慎密观察入微慧眼如炬――” “闭嘴。”我止住他的话,“掳我来干什么?” 苏流觞面露浅笑,目光朗朗似星辰,“知道阿汐晚上没吃东西,特意请阿汐来用点……嗯……夜宵。” 我瞥了眼满桌的丰盛佳肴。冷冷一哼,瞪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晚上没吃东西?” “阿汐一生气就罢餐,这在哪都不是秘密。”苏流觞坦然笑着,双目微微眯了些,“子綦那个闷葫芦,定然不知道你为何生气,也不会有那耐心哄人吃饭。”顿了顿,唇边笑意蕴味深长,“阿汐,我说得可对?” 我看他一眼,不言。 “阿汐,何必为了个闷葫芦而让自个儿肚子受罪?” 满房灯烛辉光之下,眼前男子英俊的面庞似被渡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晕黄的光亮照入他清浅的眸,在他一笑之间淡淡生辉。 我笑笑,“苏流觞,你费尽心思支开上官若风,放火烧他宅邸,再将我带到这来,就是为了同我瞎扯这些有的没的?” 苏流觞将扇子搁在桌上,执了酒壶缓缓倒酒,声音悠悠,“白日同他酒菜同桌知交甚好,晚上偷他密件烧他宅邸迷他女人,这本就是如我们一般身家之人常做的事情。” “哦?你还偷了他东西?” 他递了杯酒到我面前,眸中璀璨,“唔,阿汐,子綦东西藏得严实,我顺手拿是拿了些,可真正想要的却没怎么找到。” 我将酒杯推了回去,“不喝酒,我要新鲜的铁观音。” 苏流觞望着我,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谲,笑道,“这个时候,我上哪给你找铁观音去?只有酒,上好竹叶青,阿汐不是最喜欢么?” “苏流觞,我酒量不好,这点你清楚。” “阿汐不愿喝酒,可是在防范流觞?” “诚然,我对你着实放不下心来。” 男子唇角逸出笑来,“阿汐这话可真直白。” 瞟他一眼,“彼此彼此。” 双目相对,彼此眸中各有所思。 房内愀然静下来。 夜深更重,桌上佳肴未动,蒸腾热气已失。 好半晌,苏流觞才开口,带着几分的好奇,“阿汐就不问问流觞为什么同二宫主相见,又想窃子綦什么东西?” “我为什么要问?” “……一个是兄长,一个是丈夫,阿汐难道不好奇?”他话里试探,声音轻轻。 “好奇又如何?不好奇又怎样?一个殇清宫一个上官堡,两方的内事都容不得我插手,我便是问了,知道了,又能怎样?苏流觞,你是非逼着我要我说出这一番话来!”心底气愤恼怒,一番话脱口而出。 男子面上笑意更深,“阿汐近来心情很不好。” “用不着你多事!” 他只是笑,慢条斯理的小酌一口,“一个是不再庇佑的家族,一个是不能全然交心的夫家,阿汐心情不好也是应当。” 一语中的。 心底缭乱繁生,我抵住动怒的心情,尽量冷静开口,“苏流觞,你的话太多了。” 他敛去了笑,“阿汐,不论是在殇清宫还是在上官堡,你过得都不快活。” 我持着镇静,“不用你管。” 他定定看我,目中静睿,“阿汐,你需要个真正开心,哭笑由心的地方。” 心底“咯吱”一下,微微的疼。 哭笑由心?乍听到这个词,只觉得荒谬可笑。 连哭和笑都不能自主,即便活得再好,生活过的再舒服,却如傀儡一般的过活又有什么意思? 侧手一掌,掌风凌厉煽过,身边杨木扶手应声而裂。 我望定他,“苏流觞,你在可怜我?” 他目里光芒微闪,想要开口,却在要说出声音时将话咽了下去。 我无声笑笑,犹记得数月前在苏府酒醉之时怜他幼时悲苦,如今境况倒转,只觉得讽刺非常,“南宫汐月即便境况不堪,也不愿被人怜悯。” 苏流觞叹了口气,“阿汐,我没有那意思。只是想同你说,既然过得辛苦,何不如换种局面,兴许……” “苏流觞,收起你那套假惺惺,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不愿和你绕圈子敷衍下去。”我截住他的话,目里冷绽,“你最好灭了你那番心思,想要从我这里下手,不管是殇清宫还是上官堡,你想要的,都得不到。”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生辰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苏流觞抿了抿唇,清澈眸子微微转黯,却不过半瞬,嘴边浮出一抹清淡的笑,“阿汐,你将什么人都看得如此城府?接近你的便是别有目的?” 我怅然一笑,“苏流觞,你让我不得不怀疑。” “哦?”他挑眉。 “除去殇清宫和上官堡,我只是个普通女人,嫁过人,生过孩子,你堂堂西珏城城主,凭什么三番四次接近我?凭什么任我使着性子随意折腾?凭什么非要挑拨我夫妻间的关系?凭什么故意将上官若风的事情引在我面前,让我不得不在家族与他之间选择?我先还纳闷,我不过见到上官若风才两日,那天晚上殇清宫的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现在想来,也是你的杰作。”我顿了顿,仔细看他,“苏流觞,苏城主,你费尽心机将我赶入这样的局面,又腆着脸上来扮好人,假来假去,也不觉得好笑?” 他定定看我,目光阴晴不定,“哈”的一声笑出来,“我就知道,阿汐聪慧。” 白衣温纯,笑意浅浅。 看似温存无害的笑,谁知道里面有多少算计? 殇清宫与上官堡,有我一日,便势必和睦。殇清宫与上官堡,西珏城与殇清宫。虽互有姻亲,但嫁入殇清宫的小姐,哪有一个嫁出宫的宫主有分量?两家联手必强,一家独势必弱。 苏家若要个三家安稳平势的局面,首先便得把先前的不平衡打破。而这个不平衡,在我。 世家之间便如战场之上,只有运筹帷幄,没有阴险狡诈;只有成王败寇,没有是非对错。 我不屠人,人亦屠我。人既然屠我,我又为何要乖乖任人摆布宰割? “苏流觞,不要以为你什么都看得通透,我不开心?你哪只眼睛看出的我活得不快活?”我斜睨着他,勾唇嘲讽,“即便失了家族庇佑,我就该伤心难过自怨自艾?即便我夫妻之间并不和谐,我就该心灰意冷日日悄怆?苏流觞,你低估了我,南宫汐月有自己的自尊,绝不会为他人他事一直消沉下去。” 他静静看我,目光幽幽,似有小抹惊诧一闪而过,顷刻间,不见踪迹。 他面上笑意微敛,顿了片会儿,终于开口,“阿汐,你总能让我觉得惊喜。” “呵,惊喜?苏城主不觉得是惊吓?”我冷笑。 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手里光洁的杯口上,声音和缓,“阿汐,我突然觉得,子綦对你那般忽略,真是瞎了眼。” “苏流觞,你着实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还在我面前挑拨我夫妻关系。”我嗤笑,“上官若风待我如何,我自能体会得到,这不需要你来提醒。不要把你的自以为是用在每个人身上,你不是我,所以你不懂我。你亦不是上官若风,所以你也不会懂他。” “是是是,你懂,你懂。”苏流觞眯着眼笑,饶有兴致吐出来的话语,带着几分的调侃,“子綦到底有多好,让你这么偏袒?在我看来,他不过和我是一类人,他瞒你、算计你的还不够多?” “上官若风与你最大的区别,便是他从来对我说一套就做一套,即便是做有负于我的事,被我发现了也坦然担之,绝不虚伪;而你,向来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即便被人戳穿面目,下一瞬也能笑着谋划下一个算计去。”我淡淡看他,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苏流觞,你不必耗费心思在我这,我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再经点好话哄骗就能轻易动摇心智的小女人,殇清宫的事我打死不说,上官若风那我也不会背叛。” 他忽然沉默下来,目光淡淡落在杯口,连续饮了杯后,感叹似的一笑,“阿汐,果然与众不同。” 我努力牵动一丝微笑,却怎么也藏不住心里的苦涩。这样的与众不同,谁喜欢?有时候,我倒真不希望自己将事情看得太透,有些真相,往往不是人喜欢看的。 房外风卷树枝沙沙响,扰人心烦。 苏流觞这时从袖里掏出个东西来,递给我,眉宇温和,“你二哥托我代交给你,生辰快乐。” 听到这话,心弦颤了颤。 修长白皙的手里是一方雕琢精美的小铁盒子,盒子上落了小锁。 我接过盒子,铁盒仍旧带着余温。 内心深处似被什么轻轻一触,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道道涟漪,向四处一圈圈漫漫过渡过去…… 微微垂了眸,再抬目时,面上已恢复平静。 我睨眼看他,“既然知道是我生辰,你也不表示表示?” 似是对我态度突然变化感到错愕,苏流觞先是一愣,然后又露出了他那一贯的笑,“阿汐,这满桌的佳肴,流觞的准备还不够?” 我瞥了眼桌,哼了哼,“小气。” 说罢,执了筷子就去夹菜。 男子浅笑,洋洋懒懒双手交叉在胸,“中午本就没吃多少,晚上又没进膳,再不饿可就说不通了。此刻便是金山银山又哪有一顿饭来得有用?”最后一句话,声音轻轻漂浮如絮,“阿汐,我只给你最需要的。” 我抬眸看他一眼,不作理会。 一个是不再庇佑的家族,一个是不能全然交心的夫家,再一个是怀着目的接近自己的人。 当周围的人和事都戴上层层面具,你还有什么是可以信的? 桌上佳肴丰富,食入口中,却如同嚼蜡。 上官若风便是这个时候找到了这里。 房门猛地被人从外踢开,寒风卷雪猛地灌入房内,我与苏流觞一同往门口看去,只见门外夜幕雪地之中,白衣男子,凛凛而立。 门外是丈夫,门内是妻子与男子独处,再看看那被踢坏的房门,此情此景,颇有股捉奸的意味。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给你饭吃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抿抿唇,思忖接下来该如何应付自家男人的火爆脾气。一旁苏流觞已经带笑开口,“夜更深重,子綦不在宅中忙着救火,怎么跑这来了?” 一开口就不是什么好话,上官若风只是扫过苏流觞一眼,不搭理。目光深湛,直视了我,开口道:“天晚了,同我回去。” 语声淡淡,亦如平常的简单问候。 拿着筷子的手僵了僵,下一刻,继续夹菜入碗,筷子与碗碰撞的声音弄得极响,“不回。” 上官若风只是在原地看我,面上平静,看不出喜怒,继续道:“听话。” 胸口似有火气突然上涌,躁得人心烦,我拂袖打落一旁闲置着的酒杯,“没看见我在吃东西?” 酒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响。 房外寒风凛冽,声音呼啸入耳,寒气阵阵涌进房内,微微冷。再看看那个站在风雪中的人,突然觉得怎么都不是滋味。 上官若风在门口朝我伸出了手,语声温醇,“吃东西何必烦劳外人?” “外人”这个词用得极妙。苏流觞眉间一挑,嘴角扬起了个让人看不明白的笑。 我本就不大愿意同苏流觞独处,此刻,上官若风给的台阶正好。装作不情愿的从椅上起身,阴着一张脸朝他走过去,避过他朝我伸出来的手,走出门外。 他也不在意,手在半空自然的绕了个半圈,搭在我肩膀上,揽过我,用身子帮我挡住外头的风雪。 朝内看了一眼,“宅内失火的带来损失烦劳流觞明日同我账房先生商讨商讨。” 别了苏流觞,上官若风一路揽着我,一手挡在我面前隔绝风雪,我也由着他这样做,二人一路无话。 行了些许距离,到了长廊底下,我再也忍受不住一掌拍落他为我遮蔽风雪的手,身子亦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横眉视他,“假惺惺。” 寒风带着阴冷的湿气迎面而来,触面冻骨。 他只是微蹙了眉,“什么?” “你――”我瞪着他,这男人是不是最近修身养性什么也不在意? 他低眸视我,目光落在我脸上,“想说什么?” 这一瞬,突然有种想开口骂人的冲动。 “你见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什么也……常人甫一见着自己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怎么也会……你――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恼怒着,一番话脱口而出,却语无伦次。 他骤然目光幽冷地逼视我,反问:“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生气?” 我微恍惚。 他上前一步近我,“我若对你发脾气,你只会在心底把我骂上千般遍,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为什么要追究?生气你会恼,不生气又觉得我不在乎你,你倒说说,我该有什么反应?” 他的话说着,眼里微微露出几分笑意,带着几分无奈的神情继续将我揽入怀里,调侃着,语声温温,“我家夫人可真难伺候。” 我有些懵忡,任他带着我一路前走。 身子相贴,他身上的温度透过衣服传过来,温温暖暖的,不知觉的,我觉得面上微微发烫。 上官若风没把我带回房,在一间中等大小的屋子前停下,推开了门,点灯。 入眼,铁锅菜铲和汤勺,腊鱼腊肉和腊肠,菜刀立在砧板板上…… 我愣愣看他,“你……带我来厨房干……” 后头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卷了袖子,转身忙活起来。 点火烧柴,架锅煮水,然后……拉面。 一大块不知从哪弄出来的面团,我只见他手握两端,向外抻拉,拉长了再对折,对折了再抻拉,时不时的往案板上撒点面粉,循环数次。 各个动作,似熟稔十分,干脆利落,毫不含糊,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手中的面慢慢变细,慢慢变长,似活了一般一拉一回间,如银蛇狂舞,抻细后的抖动下又如惊涛骇浪般令人咋舌。 我嫁给他这么久,从来都不知道上官堡主还有这样一手绝活。 从面团到面条不过半会儿功夫,一旁,水也开始沸腾,他只是瞟过锅口一眼,将手里成形的面条随手往锅一抛…… 芳香四溢,带着葱花和蛋…… 我瞪着面前神奇般出现的这碗面,“这……” 上官若风寻了水净了手,放下袖子过来,“不是饿了?” “嗯……可是……你怎么会?” 他拉了凳子在我身旁坐下,挑眉,“我会下厨,很奇怪?” 我望了望他,在看了看面前的面,诚实点头。 他白了我一眼,毫不客气的一指撮在我额头上,“再不吃就糊了。” 我揉了揉额头,拿了筷子,小心夹面。 虽然看着卖相不错,可这厮煮的东西……能吃吗? 我忐忑的夹着一小撮面,小心的送进嘴里―― 蓦地,神思一变。 下一刻,放开了手夹面再吃。 渐渐地,动作加快,隐有狼吞虎咽之势。 上官若风手支在桌面上撑着下巴看我,蹙眉,“这番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日日虐待你,不给你饭吃。” “额本就没词晚饭。”一句话含糊在一口面里。 他眸里倏地冷下来,夺了我的碗,“饿了活该。” 张口要吃到的东西被夺走,我大怒,吞下口里的面,“还我!” “不是不吃晚饭?又何必稀罕我这一碗面。”他声音冷冷,作势要将手里的碗收走。 我起身去抢。 他冷冷侧目。 我被他看得浑身一凛,一点动作都不敢再有。 他目里冷绽,阴鸷迫人。 我只是撅着嘴,委屈的看着他手里的面。 他看了我一会儿,语声冰凉,“若再有下回,往后的饭菜也别吃了,还为我省了粮。” 面碗再次被搁在桌上,我如临大赦,欢喜的接碗吃面。 “嗯……话说,你怎么会想到做面?” 他伸手为我拭去嘴角汤汁,语声淡漠,“不是生辰就该吃面?” 我怔住。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暖意将我湮没。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只是怕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原以为他不知道,却没想到他只是不说。 我明面上不表现什么,但心底里到底是在意的。我不在乎什么酒席宴席、宾客祝福,我想要的,只是在我的生辰时,身边的人能记得就好。 我想要的很简单,只要我在乎的人也能够在乎我,就好。 我此刻直直看着他,心底里是说不出的欢喜滋味。 上官若风眸里清澈明亮,静静看我,突地笑了,大掌抚上我的头顶,揉了揉我早就被风吹乱的发,轻声:“生辰快乐。” 似层层绵软从心底化开,暖暖的,柔柔的。一瞬的欢喜过后,眼中渐渐变得朦胧,低垂的睫毛不住颤抖,终是未能掩住那眼里的流光闪动。 “傻丫头,一句话也能说哭?回头别又说我欺负你。”他含笑说着。 我哼了哼,犟着提袖狠狠两下逝去了泪,撅嘴,蛮横的语气:“谁哭了?谁哭了!” “啪啦――”一声,袖中东西一落。 上官若风敛了笑,目光停在落在地上小铁盒子上。 我一惊,立马捡起地上的盒子塞进袖里。 他蹙眉,神情微思,再看向我,“你哥哥给的?” 我讶异,袖子往后缩了缩,“你怎么知道?” “不然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宝贝成这样?”他上下看我,眉宇间幽暗不定,一如外头冷冷寒寒的雪空,“我若想抢你东西,你以为把东西藏在身后我就拿不到了?” 我微窒,默然别过头去。 “南宫汐月,你信我的有多少?”他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浑身一颤,再回头时,他已经从椅上起身,迈步走向门口。 “你……”我想开口,却发现张了口,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路出去。 外头寒风暴雪,屋内桌上那碗面条还冒着余热,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待反应过来要追出去时,外头已再无那人的身影。 风卷寒冷,吹得发丝缭绕乱舞在眼前,四处大雪纷纷,入目各处白色一片。 廊腰缦回,冰霜雪冷,我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我仓惶跑着,四处看着,只想寻得那一抹白色身影。 天黑如墨,大地尽霜,黑与白的强烈对比,耳里只听得呼啸而过的风声。 我漫无目的的找,第一次觉得这个宅邸原来也是这般的大,我想找他,却怎么着也找不到…… 青石沾雪,我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摔在地上。 触到地上,是冰冷湿寒。 周围没有可搀扶的东西,我想起身,扶着地站起来,却不料足腕一阵疼,再次滑倒。 走个路也能扭伤脚。 我坐在地上,苦笑着,心底酸涩。 寒风凛冽,大雪纷扬。 在觉得终是无助时,眼前蓦然出现一双白靴。 “就知道你会迷路。”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的妥协,从头顶传来。 抬头。上官若风低眸看我,向我伸出了一只手。 我一刻思考也没有的伸手向他,被拽起的瞬间,整个身子都扑进他怀里,紧紧抱着他,“不准再丢下我!你再也别丢下我!” 他身子一僵。顿了会儿,手回揽住我,再顿了顿,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拽离他,侧目看我,目中冰凉,“你不觉得你前后的举动很可笑?” 我愣住。 他看了我一眼,再次转身。 “你等等。” 他未理睬,只是往前走。 我慌了。不顾脚腕的疼痛,提起裙角追上去。 未跑几步,脚下再次一滑。 摔在地上,衣上沾了一层冰湿。 他听到动静,只是身形一滞,却没有停留。 “我只是怕!我真的只是怕!”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内心酸涩再次上涌。“我得到一切太容易,失去一切也太容易。我每天都战战兢兢的活着,就怕哪一天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失魂落魄的望着地上霜雪,双手早已被冻得通红,整个人坐在雪地上却也不觉得冷。 我不敢在他面前拿出殇清宫的东西,不在他面前提殇清宫的事。我只是怕,怕他心有芥蒂,对我连带怀疑。 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对我的真实情感,整整日的患得患失,有些东西我想抓紧,可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将它推开。 耳边传来一声浅叹,然后,身子一轻,被横腰抱起。 贴近的衣裳丝滑绵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胸膛。我静静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沉心跳。 “我是你丈夫,不是你该防着的人。”他低头看我,淡淡开口。 我一声不应,只往他怀里蹭了蹭。 他抱着我往前走,一面小心帮我避过吹拂上脸的风雪“我还未小心眼到那个地步,你娘家给你的东西,我又怎会多想?” 心中最不愿碰触的念头被他一语道破,我抬头望他,见他目色清明,静静看我。 不觉眼圈有些发热,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干涩:“我不知道,我只是怕,只是担心……” “傻丫头。”他止住我的话,喟然道,“你这小脑袋瓜里怎么总是胡思乱想呢。” 他声音温软,带着几分怜惜。 我悄悄从他怀里抬头,看着他,久久移不开目光。 我恍惚半晌,开口,“可是,你刚刚就是丢下我了。” 他瞟我一眼,没说话。 我张了张口,蓦然觉得还是不要再说下去比较好。 可是,真的,只是多想了吗? 疑惑仿若形成了巨大的漩涡,盘旋在我脑海,不断地旋转、翻滚、再旋转…… 久久无言。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旧事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空气中含着一阵清清凉的药膏香。 光着脚搭在他的膝上,房内烛影跳动,将他俯下的侧影映在床尾罗帷,忽明忽暗。 他仔细地为我上药,药膏轻轻抹在脚踝上,慢慢揉动将药膏散开,小心的按压。 从我的角度看去,男子侧面轮廓如刀削般的分明,低垂着的睫毛深黑浓密,眉弓之上剑眉斜飞,薄唇微抿,不怒自威。 “从小到大,我每年最期盼的日子就是我生辰的时候。”我倚在床头,望着床顶帷帐上繁复精美的图案,淡淡说着,“每到这天,大哥不会查我功课,也不会因为我犯小错而苛责训斥;二哥这日,不会去陪着他的莺莺燕燕,会藏在某个地方,待我恰巧经过时,突然出来赠我生辰礼物;三哥,会带着他亲自酿的美酒来与我共享……” “每到这一天,所有人都会想着法子逗我开心。即便之前有过不愉快,在这一天,也都会心照不宣的直接忽略。也只有这一日,他们才真正像普通的哥哥关心妹妹一样待我。” 手里翻看着那个小铁盒,迎着烛光打量着铁盒上头的那把锁。 “我从前,很多次的想过我为什么会出身在一个这样的家庭里?别人家的小姐,只需待在闺阁,偶尔习些女红,学学打扮,等到出嫁,安安心心地待在夫家相夫教子,这样的一生,平平淡淡贤贤适适的,多舒服?” “而我,三岁习武、学经册,然后再大些,便是琴棋书画舞,整日整日的被戒尺鞭子逼着学。那时,我羡慕极了我三个哥哥,他们以前学这些的时候,轻轻松松便能习得要领,可是,资质天赋这种东西,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按在脚上上药的那只手微微一顿,上官若风侧目过来。 我假装没看他,继续说:“好不容易长大了,再不用被逼着学这学那,结果,却要嫁人了。” “嫁了人也颇不顺利,好不容易和小姑处理好关系,却又突然知道侍女爬上了丈夫的床;好不容易怀了身孕,却又见着丈夫的青梅恣意挑衅;好不容易孩子生下来了,小妾也该临盆了;负气回趟娘家吧,还哥哥不疼丈夫不管的……凄凄凉凉过了几年,到如今还是被人嫌弃。” 默了良久,没得到什么回应。 我悻悻低头琢磨铁盒子。 “说完了?”他冷不防开口。 我抬眸看他一眼,微微错愕,点了点头。 上官若风眯了眯眼,薄角微牵,“一股子酸味。” 说着拍了拍我的腿,示意我将脚从他身上挪开。 我哑然,收回腿,往床里头坐了坐。 他净了手过来,拿了块帕子擦拭手上的水珠,在床边停住脚步,居高临下的睨着我,“若想说委屈,你大可再说得凄惨悲凉些,最好把从小到大挨的打、受的罚一件一件说清楚过来,难得我今日有耐心,当做笑话听了也不错。” 我僵了僵唇角,望着他,目光恼怒。 他撩了袍角再坐到床畔,看我时,目光深深,“三岁习武学书,如我们一般身家出生的,哪家孩子不是这么过来?你如此,我如此,就连清儿也是如此。谁从小没吃过些苦头?你以为生在普通人家就闲适舒服了?缝衣劳作、劈柴洗衣、烧菜做饭还得为花销生计苦恼,那种日子,你过得?” 我紧闭双唇,反驳不出。 他低头看我,似笑非笑,“若说你我成亲之后的事,你若说委屈,我也由着你说。有些事情的确我不对,可你,要不要也听听我说的?这话,我之说这一次,不论你是听明白了还是听不明白,我往后都不会再说。” 我一呆,觉得此时此刻,他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 “你既还拿苏琦馨说事,那我便从她这里开始说。”他噙了些笑意,目光却灼灼迫人,“我们家与苏家世代交好,两家来往频繁,说我与苏琦馨是青梅竹马,这并不为过。世家之间联姻,本就讲究门当户对,上官堡与苏府门第相当,我身边除了苏琦馨,也没有别的适龄小姐,那时,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以为我以后娶的会是她。因此,必自然会待她好些,她属意我,我也喜欢她,若两人日后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冲突。” 我直愣愣望他,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同我说这些旧事,还,这么直白…… “你我当年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婚前的第七天,我还在苏府,突然之间家中有变,我被父亲十二道金令紧急召回,快马赶了四日,到回家时,只听得父亲一句话,三日后与你成亲。” 我将手里的铁盒子拽紧了些,这样听着他的旧事,怎么样都觉得颇为怪异的很。 他瞟我一眼,一把夺过我的盒子随手扔在妆台上,“认真些,我只说这么一次。” “……”我扯过被子,低头研究上面的花纹。 “我虽喜欢苏琦馨,却也没到那种生死不离难舍难分的地步,加上父命不可违,这个婚事,我虽不情愿,但也认了。”他再开口时,面上带着些愤懑,故意把我低着的头掰过来,目光牢牢锁在我脸上,“谁知道我的这个新婚妻子颇不安生,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洞房当晚,衣服解了一半,直接从腰间掏出柄软剑让我新婚当夜就挂了红。这还不算,新婚第二日,她与妹子产生争执我好意劝架,白白挨了她甩过来的一鞭子。这也就罢了,新婚一个月,同床共枕还不让我碰,白天竟偷了我的衣服女扮男装的到处招摇……” 我脸上蓦地发烫,清咳了声,“知道你记性好……可……你换些事情说。” 他目光凝着我,突地一笑,笑里带着几分嘲讽,再开口时,声音冷冷:“然后,我的妻子背着我与父亲合谋,在我母亲忌日一剑杀死了我父亲。” 我浑身一颤。突然间,不敢抬头去看他。他的父亲早年练功走火入魔,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去地底见他母亲。那时,我对他父亲没什么好感,若不是他父亲势压,我也不会嫁给他。因存了这份私心,我顺了他父亲的意拔了剑。 却不料想,直接被上官若风推门撞见,他当场发怒,剑就搭在我脖子上,割出了血,只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 我当即逃命似的回了殇清宫,也不知哪来的好运被二哥诊出了喜脉。 再然后,他父亲出殡,我没敢去。 后来,听人说他当晚酒醉,然后第二日,就有了侍女变成妾的消息。 恰巧不巧的纳妾当日,是我从未见过的我父亲忌日。 我同他所有的矛盾都是从这里开始…… 第一百五十章 再无言语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房内的烛光好似变得亮了些,幔帐上头投射到的影子变得愈发清晰深邃。 我低着头,手里揪着被子,反复揉捏拉扯,喃喃说着:“你爹的事,是我冲动……可是那苏琦――” “你又提她?”他拦住我的话,话里带着些冰凉。他一把将我手里的被子扯了出去,扔到床脚。 我惊愕抬眸,与他严峻目光相触,心头顿时一震,万千纷乱思绪瞬时被照得雪亮。 在意的终究在意。即便如今苏二小姐已经成了我嫂嫂,但过去的事,并不代表就能就此磨灭了。 他面色沉着,我状着胆子开口,“你若不心虚,又怎会不准我提?” 上官若风微蹙了眉,“都说了,我同她没什么。” 我不依不挠,“那当年,苏琦馨当众说要……” “当年苏琦馨一意孤行当众挑事又不是我授意!你这也要算在我头上?”他勃然怒了,连着声音也高了些许。 我微怔,往床里缩了缩。 他看我的目光变得阴鸷,半晌,突地冷笑出声,“你还有胆子提当年?当年不知道是谁怀着四个月的身孕和人置气,不会水也往水里跳,险些弄出一尸两命?” 我噎住。 “可还觉得你委屈?”上官若风冷冷睨我一眼,“当年苏琦馨挑衅你,到头来她落得了个什么下场?你自己同她置气,偏生还把罪责怪在我头上?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还耿耿于怀,每过段时间就在我面前聒噪一遍,生怕我不知道你委屈?” 头皮顿时一麻,我低着头,“嗯……陈年旧事了,不要提了吧。” 他望着我,目光如炬。 “你也知道是陈年旧事?还逮着机会三番四次的提?”他嗤笑,“自己惹出的是非,还觉得委屈?” 我哑然,他借着这事来训我,偏偏我还拿不出什么来反驳。 往事纷纷,如今想来,两个人都不好过。 脸上蓦地发烫,慢慢的,连带耳根子都感觉发红,我别过头去。 我没说话,他也没有想要再开口的意思。 房内愀然静了。 只听得外头风声阵阵,卷叶带雪。 就这么僵持着,静默了良久。 烛台之上灯花“啪”的一响,烛光突暗乍又恢复明亮。 他再开口时,语声淡淡,听不出情绪,“我今天同你说这番话,往后不会再提。翻旧账人人都会,只需你记得,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的,揣着那些话反复的来说,没意思。” 我背脊僵了僵。 突然间只觉得全身空茫无力,从指尖到心底都是寒冷。原来他早就觉得我无理取闹,只是一直忍耐不说,今天才同我说个明白。 男人的心同女人不同,女人对一件事情可以持续几年一直计较下去;而男人,过去就过去了,回头来看时,也只觉是过眼云烟,可多可少,毫不在意。 我抿抿唇,犹豫半会儿,小心回头觑他。 恰巧与他目光撞上。 我慌忙移开视线,目光交错而过,仿若水面之上掠过一道微澜,旋即归于宁静。 微微尴尬。 “我知道这些话你不愿意听,但我不说出来,也会觉得不舒服。”我清咳了声,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开口,踌躇了会儿,低声道,“我是个女人,有着小女人的心思,像每个女人一样在意着自己的夫君……我……放不下的终究放不下,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心思,所以只能自己猜。有些事情摆在那,就像心口悬着一块石头一样的不安稳。” 他凝视着我,目里有过一瞬温情,又陡然变得冰寒,“你不知道我的心思?” 我心下一凝,点了点头。 他目光乍然锋锐,“所以你就整日的胡思乱想,以为我不在乎你,逮着机会就乱发脾气?” “我哪有乱发脾气。”我迎着他的目光反驳。 他眉心微皱,一手钳了我的下巴,凑近我,声音沉沉,“你不信我,防着我,也是这个原因?” “我哪有不信你,防着……”语声渐若,话说到一半已经没了底气。 想挣开他的手,无奈他隔得近,细小的动作看在他眼里,总不得逞。 他眸里阴沉变换,深不见底,愣愣望着他,内心忐忑不已。 这是第一次将话全都挑明了说。 既然说了,便不在乎再多说些。我拽紧了袖口,直直看着他,“我从来都觉得不踏实。你可以对我时常不理不睬,却能对他人文雅谈笑;高兴时能同我说几句话,不愿意时,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心里慌得厉害。” 他眼中锐色愈盛。 我被他眼神骇住,顿了顿。 他松开钳着我下巴的手,声音冷冷:“说下去。” 我讶然,小心看他一眼,“我当初嫁给你,本来就是两家联姻各取所需。我不知道你是看在我家族面子上才和我……还是……总之,我心里没底。还有……现在,我没有了殇清宫的庇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突然间把我抛开丢掉……” 话不知不觉说了一堆。 他一直看着我,眉峰蹙得愈来愈紧。见我再无话可说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扪心自问,除了你刻意胡闹,我稍微不满,其它地方,我哪里待你不好?” 我一呆,突然觉得他这番话说出来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味儿。 “嗯,我想想……” 他一指点在我额心,没好气的道:“这还用想?” 我揉着额头,小声嘀咕,“我没觉得我哪里胡闹过。” 他瞪我一眼,我不出声了。 之后的情形,诡异得厉害。 房内烛光骤然暗了,眼前突地一片漆黑。只隐隐看到烛台处一缕白烟缭绕升起,再慢慢散开。 两人褪了衣服同床而卧,相互背对着,再无言语。 第一百五十一章 乌乔可有意中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男人的气量,有时候同你较真起来,当真比针眼还小。经过那日一晚,上官若风是存了心的要冷落我。 一连了几日的不理不睬,索性还另寻了间屋子,同我分房睡。 到底是我胡闹还是他小气? 对此,服侍的侍女近日来的碎言不少,连带看我时的神情也带了些疑惑。 阳光明媚,明晃晃的刺人眼,照在身上却没什么温度。空气里是带着湿气的寒,偶尔有风吹过,穿皮透骨般的冷进体内,让人十分不快。 茶香四溢,清清淡淡的味儿,只不过在这室外,风一吹,味儿就没了。 彼时,我揣着个暖炉,拿着些针线,坐在凉亭内,一边缝着我那未完工的手套,一边悠悠哉哉地看着对坐的女子沏茶。 做惯了粗活的手,指腹之间微有剥茧,虽然看似近年来护理得当,却也纹络多多,不见得有多好看。但就是这样一双手,烫壶、置茶、温杯、高冲、捏茶的一系列动作却做得连贯精妙之极,每个动作起起落落收放自若,自然产生的优雅味儿,让人看着,颇有些赏心悦目的由头。 “夫人……”茶沏好,乌乔两手捧着将茶杯递给我,长眉连娟,面色微微犹豫,踌躇会儿,还是试探着开口,“夫人,外头凉,要不回屋内坐?” “今日日头不错。”我缝着手套,淡淡接话。 “可是夫人……” 我装作没看到她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接过茶,闻了闻,将杯子搁在桌上,开口:“芳香馥郁,不用尝也知道是好茶。” 她面带疑惑,“夫人不品茶?” “太烫,凉会儿再喝。” “哦。”她呐呐应了声,不再说话。 她在我对面,正襟危坐坐得端端直直,面上镇静着,袖底的手却紧紧捏着袖脚。好一会儿,见我一门心思缝着手套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紧绷着的全身似也松疲了下来,然后,开始低着头摆弄她那套复杂的茶具,偶尔小心觑我一眼。 是个清秀的姑娘,五官也是端正,看着也舒坦。 “乌乔?”我突然开口唤她。 “啊――”她听到我骤然开口,似是受了惊,手一抖,滚烫的壶直接贴在了手上,被烫得惊呼出声。 我蹙眉,“可烫着了?” 乌乔抬头看我,眼里慌乱一闪而过,马上又换了副镇定的神情,带着分浅浅的笑,“谢夫人关心,乌乔无碍。” 那被烫红了的手,悄悄的移至了身后。 “乌乔,我很可怕?” 乌乔微怔,小心开口,“夫人怎么这么问?” 我眄她一眼,“在我面前,你规矩得很。” “夫人说笑了,乌乔本就是下人,自然是不能失了对夫人的礼数。”她低头微笑,笑得有点僵。 “礼数是礼数,规矩是规矩,礼数加上规矩,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拘束。”我闲闲地引线穿针,眼一抬,“我今日找你,只想找人做个伴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罢了,你紧张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对你威胁恐吓。” 我话毕,她才微微抬眸,此时,目里带着几分静睿,再开口时,话里已稳态不少,“不知夫人想聊些什么。” “嗯……你帮我看看这手套,明明已经缝得很仔细了,可看着怎就是这么不结实?”我将手套在她面前扬了扬,指着上面针缝处给她看。 乌乔先是愣了愣,确定我是一脸认真模样向求教才仔细瞧了这幅手套,微微抿唇,“夫人的针可能选得大了些?针线缝上去显得有些松动。” “还有小针?”我疑惑,“绣花针难道也同暗器种类一般有长有短有粗有细?” “夫人不知道?”再看我时,乌乔眼里是明显的诧异之色。 我笑了笑,“以前没动过这些东西,这针线也是这几日才刚刚学会的。” 她嘴角这才噙了分自然的笑意,见我不端着架子,也变耐心同我讲解:“夫人身份尊贵,这种小活平日里不接触也是应该的。这里的线不应该这么缝,这么缝看似将两处地方合上了,实则禁不住拉扯,很容易便会脱线,还有这里……” “我这里针选的不对,那是不是之前缝的也就白费了?” “无妨,换种缝法能补回来的。”她接过我手里的针线开始演示,详细解说,“别看只是缝制一件小东西,里头该注意的也多,针的大小选择,决定了后头花的功夫多少;缝制方式的改变,也能使决定事物以后的耐用程度。” 我低眉认真看着,微微思忖,“倒是同人一样,什么样的人能做什么样的事。同一件事,明明很多人都能做到,但方法、途径、甚至后来带来的结果也不尽相同。” 她微错愕,“夫人这么说,也对。” 我看着她,接过针线,照着她的法子拭了拭,效果确是好了些,随意开口,“乌乔今年多大了?” 她微诧,不明所以,“十九。” “可许配了人家?” “夫人?” 我笑笑,“乌乔这般好,不仅煮得一手好茶,女红也好,能娶了乌乔的,定是积了多年的福气才有这般好运。” 她低眉敛目,“乌乔的双亲五年前殁于一场地震中,当时乌乔年幼,并未……” 我凑近她,“那,乌乔可有意中人?” 她脸上微微带了几分薄红,不经意间,女儿家的娇羞隐现,“夫人……” “那便是有心上人了?”我挑眉,含笑看她,“有喜欢的人可要抓紧了,千万别放过,也千万别松懈。这世间事变幻无常,就拿我来说,当年也没有想过在我身边服侍的婢女会突然爬上了他的床,然后还顺其自然的有了名分有了孩子。若喜欢一个人,可要把他看牢了。” 她微微怔,“主子他……” 我抿了口此时温度适宜的茶,“有些人,就和那些大小不一的绣花针一样,明明不是她该干的事却逞了强的要去做,事倍功半,好不容易得了个结果,可原本就不合适的,即便废了很大功夫勉强成功了,事后的长久,谁又能预料得到?他府里那个小的,见了我,还不是得毕恭毕敬,受我眼色?我不是个大度的人,谁若抢了我的东西,我定让她不好过。” 我瞥见她面色微微发白,笑了笑,“我见着你便觉得投缘得紧,你且同我说说,看上了谁?我帮你做主了这桩婚事。” 第一百五十二章 轻而凌冽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女子神色慌乱骤变,急急起身,“夫人!乌乔只愿终身在主子和夫人身侧伺候,不愿出嫁!” 我扬了扬眉,搁下茶杯,“乌乔,你这话里的意思倒像是往后我的女儿在我膝下撒娇该有的话。” “夫人……我……”她词句微乱。 “玩笑罢了,倒把你吓得不轻,你别往心里去。十九岁,也不小了,哪能真不嫁人?我十九岁的时候儿子都开始习武读书了。”我微笑,“听说后院红梅开得不错,你帮我折几只开得好的带过来。” 她连忙点头告退。 我看着她步履轻快,慢慢走远。 直到身影在不可见时,耳边传来一声清朗的笑。 “三言两语就使一个女人断了对子綦的念头,还半句威胁的话都没有,阿汐果然能耐。” 凉亭后角的大槐树下,白衣男子闲闲转出。风卷袖扬,发带微翩,他笑意懒懒,阳光透过树枝之间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带着尘尽光生的味儿,风华难掩。 “苏流觞,你近来可是闲得慌?”我抿了口茶,淡淡看着那人慢慢走近,走上台阶,踏进亭子,在我对面随意落座。 “阿汐认为我闲?”他只将眉一挑,笑笑,“哪有阿汐闲?又是缝东西又是吹冷风的,还不忘时不时的提点身边的人要少有异心。” 我瞪他一眼,“我乐意,你管得着?” 他将眉一敛,笑意微收,“自然,阿汐想做的事,流觞管不着。” “那便是了。” 有些人说话,便如那道家境界,说山是山,说水是水;又或者说山不是山,说水不是水;在高明些便又是说山是山,说水是水。咋看上去简简单单的句子,就是要绕着圈来折腾你。 什么叫做我想做的事,他管不着?言外之意,我想做的事,有人管得着。而话说到这里本该有后文,却偏偏巧巧生生截住,不再说下去了。我漫不经心地饮茶,琢磨不出这男人说这话的意思。 自那日宅里着火,苏流觞不知同上官若风说了些什么,竟让上官若风允了他在宅内住下。这几日,上官若风并不待见我,我虽然好奇,却也不便相问。倒是偶尔从下人口中听得,这位苏城主,自住进来那日,便日日自掏银票,送进宅内账房。 “听闻这阵子子綦每每早出晚归,与城北那家青楼的姑娘混了个熟识。”苏流觞小指勾起个我放在桌上的线团,细细看会儿,随意道。 “你这也清楚?”我眸光微动,面上不露声色,勾了抹笑,“同他一道去的?那里姑娘如何?” 他眸光一挑,见到我脸上的神态后,放落线团,施施然笑了:“阿汐说笑,流觞被子綦软禁于此,连这宅邸都出不去,哪有功夫逛青楼?” “呵,软禁?”这才是他要说的话?我搁下茶杯,避过那明显“带刺”的青楼,抿唇,笑道“这话说得倒似委屈。堂堂西珏城城主,谁又能软禁得了你?” “满府的高手侍卫,连家丁都是轻功卓绝的,可不是软禁?”苏流觞眸光微动,似笑非笑。 “呵,自己花钱进来住,还嫌护卫身手好?”我瞥他一眼,“软禁这词可不能随便用。说是软禁,你还当真不能随意走动出去了?” 男子眸光适时微黯,却也不过一瞬。他仔细看我,一团冰雪般的雾气萦绕在他双瞳内,半晌,笑,“阿汐是太信得过子綦,还是太信不过自己?” 手上一抖,一针下去穿错地方。 男子语声温雅,听进耳里却有几分迫人的凌厉。 我放落手里的针线,抬眸看他,冷了声音,“汐月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苏城主。为何每次相见,苏城主总要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树枝摇动,风吹得有些刺骨。 “阿汐认为只是挑拨?”他眯了眯眼,上扬的唇角,笑得诡异莫名。 话里有话。 我寒了双目,起身,“苏流觞,我们无话可说。” 提步便走。 “阿汐便真不好奇子綦留我在这宅内?”男子的声音不缓不急地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贯的轻轻笑意,“哪个男人能放心将另一个男人与自己的妻子共同放在同一个宅邸内?更何况,我从未掩饰过对阿汐的心思,那人怎么就会这么放心?” 我步履一滞。 “逛逛青楼也就罢了,可回来之后与妻子分房睡这又该如何理解?” “还有啊,这……” “够了!”我回头,冷冷驳斥。 苏流觞闻言眼光一亮,双眉斜斜飞扬,带着魅惑的低沉,“阿汐有兴趣,不是么?” 我哼了哼,两步上前,回到原位坐下,一掌打在桌面上,“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想调侃,放肆的眉毛斜了斜,斜斜飞扬入鬓间。顿了顿,收了笑,神色严谨,“阿汐,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放下,就放得下的。” 我斜他一眼,“捡重要的说,我没那么多闲心听你唠嗑这么多废话。” “废话?”他摇头,顿了会儿,唇角勾起完美的弧度:“那便也不多说,只说一件事,我与你为何会来这蜀地,你心知肚明。那阿汐可知,为什么子綦不惜得罪两家,也偏要夺这西蜀一带所有铁矿?” 铁矿?所有! 我闻言一怔,我只知道他意图铁矿,本以为只是小一部分,却不知晓,上官若风要的是全部。 虽然铁矿本就是个有利可图的东西,可开采起来却是个大工程,耗时耗力,还容易出事故,若遇上坍塌,人心人言纷扰也能将人烦死。利大,风险也大。这种事情,一不小心便能将自己赔进去。 聪明点的都只谋小块地方,图点小利。可上官若风哪来的心思想要这么多?若当真出事,到时候的麻烦可不是耗费金银便能解决得了的。若再叫有心人利用…… “阿汐可还要听?”苏流觞淡淡看我,神情仿佛得意轻松得很。 我锁眉,“你继续说。” “子綦这势头,有点想要一家独大的意思。这意思,阿汐可懂?”男子唇角微牵,浮起的笑,像水面上掠起了风,轻而凛冽。 我目中一凛,盯着他,“你凭什么这么说。”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他娘的就是有病!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似是讶异我的态度,他愣着望了我片刻,唇角笑容渐渐淡下,“阿汐,可别忘了,你出生自哪里,从小都学了些什么东西。有些事情,说是断了,可当真断得了吗?” 心底猛地一凉,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我努力使自己面上情绪看上去冷静,“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里的意思。”他看我一眼,也没多说,告了声辞便转身离开。 大族之间,本就因着平衡相安无事。最忌讳的就是那层突然的强势。 铁矿的事上官若风损了两家的利。若真的想要一家独大,那其它两家绝不会在一旁看着毫不插手。我身份特殊,不会去逆了上官若风的意,却也不会看着家族白白亏损。 我不知道苏流觞同殇清宫达成了什么约定,更不知道他与上官若风有些什么牵扯。只是他最后的话,让人听了觉得心里发麻。 是警告,还是别的什么…… 这一瞬,我仿佛看见雪花轻轻落在纱幔上,那些柔软和美丽背后,六角形雪花飞带着冰冷的棱角,一闪而过。 ================ 一日日的坐在房内,对着那个小铁盒子从天明恍惚到夜半。被衾寒冷,每每日渴睡却又总是被冻醒,下榻行走,足下愈发无力,好几次险些摔倒在地。 上官若风近来变得越发的忙,不是不在宅内就是在伏案写着些什么,侍从侍卫进进出出,连日来的快马来信来函,越发的频繁。我好几次想找他谈谈,却总因他的令,被下人挡在门外。 蜀地的铁矿,大族间的明争暗斗,再加上那个他百忙之间也会抽空去看看的青楼……一切的一切,不得不叫人怀疑。 一种未知名的难耐心情,像丝丝缕缕线,缠在一起,再缠绕,最后想根根解开,也变得难了。 若我在殇清宫还有那个位置,手里头人脉消息灵便,此时此刻,也不会如此烦恼。 思虑过多,总不得其解,受累的出了心还有身。 当终于浑身发冷,眼前黑过去时,也没有同他说上一句话。 再睁眼时,房内是一股熟悉的药味。 眼中朦胧一片,面前事物一时间看不分明。透过帘帐看去,白色身影在窗前负手而立。心底微微一暖,我张了张口,却发现声音虚弱细如蚊。 那人似听到动静,转身,过来。 浑身无力,费力支起身子从床上坐起。 “醒了?”声音清朗,带着不掩的欣喜。 我一怔。这声音……脑海突地一个激灵,再看时,目中已变得清明。饶是方才听到声音,心中有几分准备,看到苏流觞挑了帘子过来时,我仍是一惊。 仍是雪白的衣裳,只是不知为何,面色憔悴微微泛着不正常的苍白,下巴上青色的胡渣隐隐约约,连着目里也有几分血丝相缠。脸上却带了舒心的笑,一面向外喊着大夫进来,一面小心将枕头放在我身后,让我靠得舒服些。 我对这连番的举动讶异不止。 “你……”我开了口,喉咙干涩,内里似有腥甜之味溢出。咳了声,“水。” 水很快就被递过来,连带提着药箱的大夫也从房外进来。 我愣愣地望着眼前一切。 大夫为我诊脉,苏流觞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向大夫询问我身子状况如何,从饮食到疗养到注意事项,一条条一件件,仔仔细细的做着原本就不应该是他来做的事情…… 好一段时间过去,大夫收了脉枕,像苏流觞作揖,“公子的药有效,夫人无碍,只是昏睡了几日,且未近食水,身子有些虚弱,静心养几日便能大好。” “有劳大夫。”苏流觞还礼,大夫收了药箱出门。 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你怎么在这。” 男子憔悴的容色原本还带着几分不掩欣喜的容光,此刻,苏流觞站于床榻边,看着我,目中欣喜激动褪去,清澈的眸子变得暗沉。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蹙眉,目光在周围环视一圈,只有几个侍女远远立于远处,小心往我这边方向看着。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心底一阵失落。 被水润过的喉咙清爽不少,我开口,“他呢?” 苏流觞瞟我一眼,目中阴霾更甚,似卷席着的乌云,下一刻便要电闪雷鸣。顿了顿,敛了神情,微牵了唇角,淡淡的话语:“你好好休息。” 话毕,转身便走。 他态度太过不寻常,脑海闪过一丝怀疑,未知的情况,指尖不知为何渐渐发冷。 “我问你,上官若风他人呢!”内心突然由生的愤怒激起,下一刻手里的杯子直接掷到他脚边,“砰――”的一声脆响,杯子碎开,碎片带着杯子里喝剩下的水一同溅起,男子雪白的袍角被沾湿一片。 矜贵的流水细纹锦,最沾不得水,水溢在上面,很快便染出一小片暗灰污印。 “上官若风在哪?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房内?”我在床上直起身子,看着他,一字一句。 他止了步。 声音淡漠,“不是很会猜吗?既然猜到了,又何必我来说?” 内心“咯噔”一下。雪白的背影,让人看得一阵刺目。 似有些迟疑,他声音放缓,继而又道,“你好不容易才醒,情绪不宜太过激烈,好好休息。” “好不容易才醒是什么意思?我睡了很久?”我仍不放过他,“我一觉睡醒怎么会看到你?苏城主不觉得这么贸然进别家夫人的卧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于理不合么?苏流觞,你是不是该给我个交待?” “交待?”男子肩膀轻微的一僵,他倏地转过身来,陡然的怒意,“你要我给你什么交待?交待你突然昏迷,你男人除了派了个大夫过来便再也不管不问?交待那个庸医对你病症束手无策?交待整个宅邸无人管你生死,就我一人凭着记忆里当张也时给你煎过的药方,拿着刀剑逼着宅里的人去为你寻药?交待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我就在你榻前不眠不休守了三天三夜?怕药不对、怕你不醒来、怕你永远就那么睡死过去!” 似晴天里突然来的一道惊雷,赫赫响在耳边,缭绕于耳际回旋,我生生怔住。 “你……”我咬了咬唇,盯着他,“你刚才说,上官若风怎么?” “呵,我说了这么多,你也只关心他那一件事。”苏流觞眼里霎时冰冷如霜,出口的话,带着薄凉笑意和明显的愠色,“据他一直在矿山工地上,边上还跟着个青楼姑娘。你昏迷三日,他没来过一次,没带来过一字书信一句话!就这么个男人,就值得你放弃家族放弃一切不顾尊严受尽了委屈也要一直跟着他!” “你住嘴!”心弦猛地一颤,刀割裂般的生疼,我僵持着笑,“苏城主,这是我们夫妻家事,你管得太多了。” “家事?是,这是你们的家事,我多管闲事了。”男子冷笑,那面目苍凉憔悴,如针般刺入我的眼里,他话语如锋如芒,逼仄向我过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我这一辈子,没有这么为一个人费心费力过,腆着脸狗皮膏药似地巴上去,我他娘的就是有病!” 最后一句粗口,他看我一眼,拂了袖子就走出房去,惊得围绕在一边偷看的侍女们纷纷让步。 被衾底下的手,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已经紧紧握拳,被褥蹂躏出一片褶皱。 “通通滚进来!”我愠怒开口。 侍女们相互顾盼,谨慎地齐齐进来,小心询问:“夫人?” 我奋力将手一扬,带着内力的刚劲力道挥出―― “啪啦――” 一旁不远处的一个一米高的花瓶隔空应声而碎。 侍女们面上一白,胆子小的,掩着嘴巴惊呼而出。 我冷冷看着面前众人簌簌发抖,“今日事,我若听到有半句闲言碎语,你们,所有人,有如此瓶。” 虽无流言,但人心已乱。 再看见苏流觞,是我醒后的第三天。这三日,宅内众人,不管是侍女还是侍卫,见了我都间或远远避开,面上神情也与以往不同。而上官若风,这三日,依旧在外没有回来。 我等了三日,想了三日。想要一个解释。更希望那日苏流觞所说的话都不是真的。我寒症发作昏迷三日,那个人就当真不管不问? 想了许久,强抑许久的悲酸尽数梗在胸间,这种压抑,低得我喘不过气。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能给我什么?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天下着小雪,一点点的染白枝头,苏流觞穿着一身白底镶银边带墨竹的锦袍,坐在宅邸地势最高的一座凉亭里,早已没有了那日所见的狼狈,见我过来,将眉一挑,依旧是那一贯温润的笑,“阿汐。” 我捧着暖炉,在他对面入座,没有一点客套的开口:“告诉我,他在哪?” 苏流觞看着我,目中寒锋乍然一现,又很快收回,他皱了皱眉,“这是你丈夫的宅邸,你问我一个在此入住的外人,宅邸主人的行踪?” 有些人,随便一句话都能悄悄然的撮中人的伤处。外人知道的事,宅邸主人的夫人不知道? 我抿抿唇,“苏流觞,我不想同你绕什么圈子,你直接告诉我。” 他眸色如墨,深不见底,看了我一瞬,缓缓开口,“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你能给我什么?” 我一怔,只觉全身血液在瞬间转凉。 袖子底下握着暖炉的手微微用力,“苏流觞,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给你。但是,这些日子你助我的,我会一直记得。” 我望定他,一番话说得认真。 他嗤的一笑,“阿汐,什么好处也没有。你是真当我傻了,只需你一句话,就什么事情都愿意帮你做?” 雪下得好似大了些,丝丝寒气透过衣服从每一个毛孔钻进身体。 我深吸口气,起身,“如此,苏城主,我们无话可说。” 转身便走。 “慢着。”身后传来他的喟然一叹,“出了宅邸往北边走,见到的第一个矿山工地上,他这几日都在那。” 我转身回头,挤出的笑意,“多谢。” “还有……”他看着我,皱了皱眉。 我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同他一起的还有一名女子,便是前几日我同你说过的那个青楼里的姑娘。” “哦,知道了。”我垂了垂眸,看着手里捧着的瑞金香炉,微微恍惚。 “阿汐。” “嗯?”我眄他一眼,上前几步回到原位坐下,“你还想说什么?” 他看着我,目中神思复杂,语言又止。 我笑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苏流觞蹙眉。 “那日醒后,到现在,我想了三日。我南宫汐月也不是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他若对我无情无义,我往后也不再招惹他便是。他过他的,我过我的,大不了一拍两散,我拉低些面子回娘家认个错,受上一顿罚,与他两清算了。”满嘴窒苦难言,说出来心头泛酸,“我只想要他同我说清楚,给我个解释,别让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 寒风凛冽,吹了些雪花进来,飘在我的脸上,冰凉。 他低眸看我,眸中愈发黯了。 半晌,他才开口,不留痕迹的转了话题:“你身上的病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晕厥?服了药一觉睡醒又立马大好,让人几乎都看不出虚弱。” “老毛病了,从小带到大的寒症,偶尔会发作几次。从前还好,只是近些年来,发作的次数多了些。三日一次服药,来到这个宅子,就断了药,想来那日突然晕过去就同没按时服药有关。”顿了顿,我抬眸看他,“倒是你,记性不错,过去了这么些日子,还能把我的药方记得明白。” 他目中神色诡变,突然道:“他知道你有这个病吗?” 我微莫名,再然后,仿佛一桶冰雪倏地从头顶浇下,刹时寒彻。 我的寒症,必须三日服一次药,我这么多日没喝药,上官若风竟一次也没有开口提过这事。 忍不住自嘲一笑,心底凄凉,“他哪会不知道,我什么事情他都知道……可他的事,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这就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 穿透胸膛的森冷的风,饶是全身裹得紧紧的,也忍不住颤颤发抖。 苏流觞看着我,目中晦涩深沉,张了张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我闭了闭目,忍住那股泛酸的感觉。再睁开眼睛时,面上已经带着无谓的笑,我从袖里掏出那个我这些日子一直随身带着的小铁盒子,“苏流觞,帮我打开吧。” 这个盒子,他见我,我生辰那天,他亲手给我。 此刻,苏流觞看了看盒子再看了看我,锁眉,“过了这么久,你还没打开?” “到手的东西,总是舍不得的。谁知道这里头装着什么呢?有了期待,就不想把它打破。”我将盒子推近他。 “如今又想打开了?” 我哼了一声,“说那么多干什么,你不就是看到上面有把锁,不知道怎么开嘛。” “知道还要我开?”他挑了眉,将盒子往我这边一移。 我扬唇浅笑,“我二哥就是算准了你与上官若风见着上头落了锁便不会私自去开,这年头,装君子的哪能讨到什么好处?” 男子清澈的眸子里隐约闪出了笑意,缓缓道“你的意思是?” “这锁实心的,没钥匙,只能砸开。” 话刚说完,眼前寒光一闪,眨眼间,铁锁落开。 苏流觞慢条斯理的收了收他的折扇。 “我还以为你那扇子是如何宝贝,怎么到大冷天的也不离身呢,原来扇骨里藏了刃。”我拿过盒子,揭开盖看了看,目中微滞,然后,极其自然的将盒子收回袖里。 “你那二哥不也是一柄折扇从不离身?”苏流觞斜我一眼,语声酸酸。 “我二哥的确以扇为兵器,但有一点你可能猜错了。我二哥的扇子除了骨架结实些,扇面面料好些不易破之外,里头兵刃暗器一点都无。”我看着他眼里目光错愕,勾唇,“至于他为什么一把扇子从不离身,只是因为他觉得男子持扇在手,端得俊逸风流,能引美人入目罢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脏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天空是一片惨淡的白,刚下过雪,各处一片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乍看上去,山接着天,天连着地,好似整个世界都是白色。 铁铲铁锤撞击的声音铛铛入耳。 我一路走过,两旁劳作的工人放下手里头的活一路好奇看我。 领路的人带我走到山头时,山头正巧起了一阵风。 我看到离得不远处,再熟悉不过的白衣身影,脱下身上的大氅,盖到一旁同样素色衣服的女子身上,两人轻声软语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我冷冷看着,不作一语,却止了脚步。 前头带路的人知晓我的身份,小心看我一眼,尴尬的朝我做了个揖,立即小跑几步上前向上官若风走去。 不远处的那个人,见到下人传话,面容上神情微变,再转眸往我这边看来时,先前嘴角上带着的笑意已然全收。 他身旁的女子面显讶异,黑狐大氅底下掩着的手,将大氅两襟攥得极紧。 上官若风眉心微皱着,快步走近我,习惯性的伸出手来揽我的肩,“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来了?” 我微微侧身,他的指尖擦过我的肩膀,生生僵在半空。 他望着我,眸里微沉,将手收回去,疑惑道:“怎么?” “没怎么。” 他目中漆黑,深不见底,审视着我的眉目神情,“你怎么来了?” 彼时尤末从山的另一头过来,应是要寻上官若风,见着我时微微错愕。行了个礼,便知趣的等到一边。 在之后不远处的那个女子迈着规矩的步子过来,站在上官若风身侧,对我微微曲膝一福,浅笑言道:“上官夫人。” 倒也不算是生面孔,早先在青楼里弹过一曲《长门赋》的林霜。 我瞟过一眼,不作理会。 女子嘴角的笑意尴尬收回,低头微敛。 上官若风目中再黯,上下看我,第三次问我:“你怎么来了?” 目光扫过侧对面女子身上的大氅,原本准备好要说的话,已没了兴致再说。自家的事,也没有必要在外人面前道出。 我看了面前上官若风一眼,淡淡道:“没什么,只是这些时日看不到你的人,想同你说声,你找来的那个大夫医术平平,送来的药材也甚次。” 他蹙眉,“什么大夫?” 我霍然抬眸,心蓦地重重一跳,又转而直直下坠。 “你身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紧跟着问道,上前便来拉我的手,目中关切毫不掩饰。 怎么回事? 心底骤的纷乱,我面上不动声色,冷冷将手从他掌中抽出,皱了皱眉,“无碍。” 他见我明显的疏离,目中不解,却也不依不挠,“什么大夫?什么药材?” 我淡淡看着他,没心思接话。 上官若风向来都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没必要在我面前敷衍什么,说不知道的那么就一定是不知道。他不知道我寒症发作昏迷三日的事,苏流觞也不可能对我拿这事说谎。那么,便只有一种情况。 有人瞒着上官若风,敷衍着苏流觞,存心要我不舒坦。 上官若风见我良久不语,也没有了耐性,转头看向站在一旁候着的尤末,“怎么回事?” 尤末面上一愣,“堡主……” 尤末?这几日不就是他一直领着大夫在宅中来去? 我眸中一冷,突地了然,讥诮一笑,“什么事也没有,我说着玩儿的。” 有的人,你与他无甚干系,你不去惹他,他却会逮着时机不让你好过。 尤末话语顿住,再看我时,面上神色复杂。 上官若风皱着眉头看我,压低了声音,“胡闹。” “哦。”我淡淡一应,垂眸看着左手拇指上戴着的白玉戒指。 上官若风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目色一深,“这戒指……” “你知道的,二哥给的生辰礼物。”我挑衅看他,话说一半,剩下的也不再开口。失而复得的曾经代表我在殇清宫权势的戒指,如今还有什么意味,我若不说,他自然会想到别处。 我见他目光突然一凛,顿时觉得寒意深深,直逼眉宇。 我不再开口。 他望我的目光深邃,亦是久久不语。 就这么都不说话的在这山头站了会儿,山头又起了风,寒意丝丝侵来,乱发卷袖。 他这才重新找到话题。 “怎么穿得这么少?”他下意识的要解大氅盖到我身上,却突然发现身上大氅早在了别人那处。 男子目中露了丝复杂神色。 一旁的林霜倒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状,立即解下身上大氅,对折一叠,双手捧着递向我,“天凉,夫人披上吧。” 我冷冷扫过一眼,只说出一个字,“脏。” 言下之意,在明显不过。 意料之中的上官若风黑了脸。 林霜面色一白。捧着大氅的手递到一半,滞在中途,收回不是,再往前也不是。 我视若无睹,目光倘然看向上官若风,换了话题,“年关至了,我想清儿,明日就走,今天只是过来同你说一声。” 上官若风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说这个,神情一愣,思忖会儿,“过几天再动身,我忙完这一阵的事情,同你一道回去。” “不用了,堡主还是继续忙吧,我明日就走。”话毕,转身便走。 “上哪去?” 我回头看他一眼,言语淡漠,“自然是哪里来回哪去,还站在这山头吹冷风不成?” 他上前几步挡到我身前,“我让尤末送你。” 我不发一言,绕过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寒风刮得凌冽,我揉了揉额角,觉得头疼得很。 第一百五十六章 愧对夫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崎岖不平的山路,带着积雪。地陡又滑,马车却还赶得极稳,偶尔才有轻微磕绊。 车内置了张羊毛软榻,我一手支着头,一手握着个暖炉,倚着车壁,斜斜靠在上头坐着。 隔得近,能细细听到车厢外头除了风卷雪落声音呼呼,还能听到赶车的人频频将手里的缰绳和马鞭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到左手。手臂甫动,衣服摩擦出碎碎的响。 离了矿山已经很远的距离,赶车的人还是这么不自在? “尤末,为我赶车,你很是不满?”我悠闲开口。 耳力听得衣服摩擦的碎响一滞。然后,男子清朗和煦的声音从厚厚的车帘外传来,“夫人说笑。为夫人赶车,是尤末的荣幸。” “你很是紧张?” “夫人……” 我打断他的话,“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就赶紧开口,回去的路途还长,我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闲时间回答你的话。” 一言所指,天知地知,我懂他也懂。 车帘外,男子无声。 只余枝叶摇曳风声飒飒,马蹄踏地“噔噔”清脆。 好半晌过去,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路途长远无趣,我拢了拢身上盖着的厚毯,预备瞌目睡上一觉。 “夫人……”车帘外头,男子声音不似方才那般明朗,带了些微的沉,顿了顿,似是叹了口气,尔后,继续开口,“夫人,尤末不懂。” 我闭了目,没睁眼,只觉得车身比之前要晃了些,“不懂什么?” 再是一片沉默。 我听到路旁不远处,树枝枝干不服雪的重压,“咔嚓”断折落地。 然后,尤末似是下定了些决心,缰绳和马鞭再次在手中交换,声音带着些不解的愤懑,“尤末不懂,方才在矿山,夫人为何不在堡主面前直说了?” “直说什么?”我懒懒问。 “夫人――”男子再次话语一顿,再开口时,声音已没了分底气,“直说夫人昏迷三日,属下私做主张,并未告知堡主一事。” 方才在矿山,上官若风的反应再明显不过。 他不知道我寒症发作的消息。而尤临却天天住在宅里,每日定时去矿山汇报宅内要务。那个大夫,也是跟着尤临一块进出宅邸。这种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端倪。 此处的路似乎很难走,马车颠簸的厉害。 我换了只手撑着头,“我不说,只是没必要。” “夫人?” “我还很奇怪,你那弟弟尤临见了我就没什么好脸色,你这个做哥哥的竟反倒对我恭敬礼遇?”换了个姿势卧着,“在上官堡,看我不顺眼的多了去,我若一个个都要找麻烦整治了,那该多累?” 抛夫弃子四年,再加上喜怒无常,在上官堡,没什么人对我有好感过。 再加上近来苏流觞与我走得近些。 一个个都觉得他们堡主委屈得很呐。 我睁开了眼,这车颠得再不能好好入睡。 “夫人……知道?”这话,他踌躇了好久才说出。 车帘摇晃,透了丝冷风进来,看着上头那晃动的图案,我无声笑笑,“尤末,有些事情,不能只靠耳朵听、眼睛看。连亲眼见到的都不一定准,更何况你只是听旁人说?” 男子疑惑,话里却带了些惊愕,试探的说着:“夫人的意思是……” “永远不要把别人的判断加在自己身上,这点,你得向你爹多学学。我叫他一声‘昆叔’,可不是因为随着你家堡主一道喊。他在上官堡,看了那么多,听了那么多,有几时如你们兄弟这般沉不住气了?” 此刻,也不知是不是道路稍好了些的缘故,车被赶得稳了些。 “我爹他……” “你爹,他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看得剔透。”想及尤昆,我不由笑笑,“不该做的就不要做,该做的时候就要快很准地立马去做。但在此之前,都得把事情计划打算好了再开始。这几日发生的事,你凭着自己臆断行事,认为生病就该找大夫,更何况我病状突发毫无征兆,十有**是假装昏厥,引你家事忙的堡主来探,于是便就这么想着随意敷衍过去?” 男子沉默。 “这些日子,你从大夫那听来的东西,是不是让你揪心纷扰了许久?我病症是真,你那些时日可是为了‘告不告知他’而辗转难眠?” 尤末默了半晌,沉声道:“夫人聪慧。” “我旧症复发,这事可大可小,若当真闹到上官若风那,还不知该如何收场。我同你相处时间不长,所以你并不知晓我的脾气。我也直接同你说,今日我放过你,的确给了你父亲几分面子。”我低眸,看了看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戒指,声音淡漠,“上官若风狠起来的模样,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马车骤停。 “砰――”的一声,路旁似有重物落地。 我疑惑,挑开马车窗帘。 微讶。 只见泥泞雪地之上,男子笔直地朝我的方向跪着,目光如炬,神色严谨,嘴唇抿得紧紧的。见我挑开窗帘看他,他才开口,“尤末愧对夫人!” 声音洪亮,盖过风雪树枝声,向周围四处散开荡去…… 然后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 之前倒从未发现,这个尤末竟是这么个敢说敢做敢认敢悔的人。 我不拒不躲的受了这一礼,放下窗帘,“好好赶车,我睡会儿。” 车帘外,男子松了口气。 马车再次开动,平平稳稳,再无颠簸。 两人再无话语,我撑着额头,听着风卷声、雪落声、马蹄声、车轮碾地声、缓缓闭目……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手再不松开就别要了!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房内被炭盆暖得温暖如春,高架上的花瓶内插着几只今晨刚摘下来的红梅。 烛光明亮,透过珠帘折出来的浮光映在红梅花瓣上头,红色与金光相应,倒让人不禁想起出嫁当日,大红喜袍镶着金边。 看着,颇有几分讨喜。 一连数日修修改改,剪刀剪下最后一点多余的线头,整副手套已经完工,油然而生的欣喜激动,只想下一刻就亲手给儿子戴上。 人若一轻松下来,这注意力便能很快转到别处。房外不知发生了何事,守夜的侍女们凑做一群议论纷纷,到了激动处,连着声音也不经意的提高。 我蹙眉,搁了手里头的针线,走到门口,开门,“怎么回事?” 我出声的声音不大,话毕周围却传来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侍女们立马噤声,纷纷低目垂首。 也不知是不是夜来风凉,胆小点的缩着的肩膀竟发起了抖。 “是婢子们的不是,扰到夫人清净了。”见惯了我的喜怒无常,乌乔怕我迁怒众人,立马站出来打圆场。话说到一半,顿了顿,抬眉看我一眼,谨慎道:“方才前院的婢子路过咱们这,谈话间说出些前院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婢子们惊慌不小。” “什么事?” 乌乔抿了抿唇,道:“主子今夜从矿山回来了。” 我倚着门框眯了眯眼,“就这事?” “主子回来后,先去的议事厅,然后去了新预备的书房。”乌乔小心看我一眼,“尤侍卫跟着一同进去的。在此之前,尤侍卫不知为何一直跪在书房门口,主子问起,他也不说。” “尤末?”我皱眉,他又是哪根筋没搭对了?“然后呢?” “然后,尤侍卫同主子待在书房不到一炷香时间,主子就突然发怒,将尤侍卫从房内提着领子拽了出来。再然后,尤侍卫就被主子罚了。”乌乔说着,声音低低。 我斜睨着她,“就这点儿事,值得你们惊慌讨论?” 乌乔犹豫片会儿,“婢子们从未见过主子发这么大的脾气,尤侍卫当场被主子杖责,主子下令需棍棍见血,没说次数,便要一直不停的打下去……” 我微讶,既是尤末出事,个中原委我也能猜到几分,这小子,太过实诚,什么话也敢坦然说。 如今估摸着是白日里承了我的情,加上马车上的那一番话,心中愧疚,在上官若风那儿一五一十什么都说了。 尤末这样的性子早晚会吃亏。我却是没想过上官若风的反应竟这般强烈。 棍棍见血?好歹也是伴着自己从小长大的人,这样的狠手。若一不小心将人家打残了,还不知如何同上官堡内那忠心精明的管家交待。 心底有过一瞬恍惚。 若是不在意,又怎会发这么大脾气?可若是真在意,又为什么这么多日都在外头,便是再忙,也要同别的女子说上几句话? 我黯然失神,再抬眸时,发现周围的侍女早低着头往边上齐齐退了些许。庭院中间,白衣男子,身形挺拔,站在一众侍女让出的道路中间,尤为醒目。 我冷冷瞥过上官若风一眼,伸手关门―― “月儿――”男子倏然出声,声音里带着些急促。 门关到一半,我止了动作,看着上官若风快步上前至门口,一门之隔,近得可以触及彼此的气息。 我淡淡看着他,“堡主有事?” 男子面上神情一滞,敛去了锋芒眼底,没有了往日的淡定从容,微微慌乱? “月儿,我……” 乌乔地领着侍女们无声告退。 “堡主想说什么?” 上官若风定定看我,满眸尽是神色复杂的挣扎,顿了会儿,才再开口,说的却是:“关门干什么?” 我斜睨他,“关门自然是想睡了,怎么,我关门睡个觉堡主也有意见?” 他皱眉,薄唇微抿,看我的目色深深。 “堡主还想说些什么?若没有什么事,汐月要关门了。夜深寒凉,汐月可没有那一边吹着冷风,一边还能给旁人加衣问候的好本事。”我冷冷看他,话语含讽。 他目光黯了黯,“我同林霜没什……” “叫得好亲热。”我截住他的话,懒得抬眸直接关门。 “月儿!” 门扇被阻得一滞,他的手抵在上头。 我拧眉,不耐地看他,“有话就快说。” 他低眸看我,神情带了几分局促,压低了声音。“我们进去说。” “那便不说了吧。”我瞟他一眼,淡漠开口,“汐月这地儿小,容不下堡主。” 话毕,加重手中力道关门。 “月儿!这几日我事忙,我不知道你――” “我乏了。” “月儿,我――” “手再不松开就别要了!”我冷斥,看也不看便用力关门。 门被关上那瞬,明显夹着了东西,有过一顿才完全合上去。关门的声音是“砰”的一声大响。 门扇隐隐有些晃动,带着小缕的灰尘下路。 上闩、转身。 外头毫不意外的传来了敲门声,伴着男子的声音,“月儿,你开开门,听我说……” 我置之不理,走进室内,顺便一路熄了各处的灯。房内暗下,只余一缕清幽梅香缓缓浮尘。 脱衣上床,外头那人还在,所说的话仍旧是反复的那几句。 心烦意乱,扯了被子猛过头。 隐隐的听得房外响起另一男子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味儿,“呦,这夜深寒重的,子綦这么有雅兴……被关在门外?” “……”上官若风没搭理他,继续朝着门唤我的名字。 苏流觞笑笑,声音悠悠,“大夫说,阿汐身子刚愈,得静养。” 上官若风止了声音。 然后,外头是良久的寂静。 第一百五十八章 畜生不如的东西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昨晚大雪下了一夜,今晨地上、树上、屋檐上,处处积了厚厚的雪。下人们拿着扫帚铲子扫雪一个没闲着。宅邸大门前的青石砖上结了厚厚一层冰。 “夫人小心!” 乌乔从我身后托住我的手臂,语声温婉,“地滑,夫人小心。” 我看也不看她,将手臂从她手里抽出,冷着面目看着门口的守卫,“我再说一次,让开。” 堵在门口的守卫已由最先的两个增加到如今的八个。挡在门口,将门口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夫人,主子昨晚回来就交代过,不让夫人出府。”乌乔依旧在一旁耐心劝慰。 我冷哼一声,“这么说,我昨日吩咐准备的马车如今也没了?” 乌乔小心看我一眼,适时的止住了话。 天气寒凉,空气里带着霸道刺骨的湿冷气息,不及风吹,触即生寒。 不远处的一条树枝突地“咔”一声断裂,落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被一旁打扫的下人清了去。 “大清早的,子綦,你这宅邸门口好热闹。”男子语声温润,故意上扬的语调,带着些微的笑,飘传入耳时,透着股怪味。 我回眸看去,中庭一片白皑皑的雪色里,两名白衣男子并肩从中走来,一个束着发,带着一顶青玉冠;一个发垂下,中间一束用丝带系着。一个严谨严肃,一个懒漫洒脱。 长袖带风,风卷衣袂,两人一路走来,似从雪色融出,让人恍惚中,看不真切。 待两人走近,我第一时间皱了眉。连带着一旁的乌乔和一干守卫面上也颇有惊讶之色。 这两人,走过来时步履生风,姿态从容。如今么…… 上官若风的额角上隐有成紫色淤血,而苏流觞,带着笑意的下巴,微微泛青,鬓角有些肿…… 我嘴角抽了抽,故意先不去看上官若风,转头面向他身旁的苏流觞,蹙眉:“不过一个晚上没见,怎么伤成这样?” 苏流觞瞟了瞟一旁脸色微沉的上官若风,面上的笑咧得更大,只口不提他的伤势,打着哈哈,“劳阿汐挂心了,没什么没什么……你看看子綦。”说着一把拉过上官若风的肩膀就往我面前推。 我猝不及防,险些往后一倒。 上官若风及时拉住我,“月儿。” 我冷冷将手抽开,退远一步。 他目中怅然,正要开口―― 我斜眄他,故作惊异,“哟,堡主额头怎么了?” 他皱皱眉,睨了幸灾乐祸的苏流觞一眼,咬着牙含糊说出,“和畜生打了一架。” “畜生?” 苏流觞在上官若风身后,对这个称呼感到不痛不痒,倚着大红柱子挑眉看我。 “和畜生打架?”我笑笑,正色凝着上官若风,“这都能伤着了,那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上官若风面色顿沉。 苏流觞身形踉跄一下,险些没闪了腰。 “啪――”门口的侍卫一个不小心手里的刀没握住,掉在了地上。 周围一片诡异的静。 只余风卷衣袍响,风动树叶摇。 “怎么不说话了?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有说错?”我含笑宴宴。 上官若风抿了抿唇,半晌,眼神淡淡在门口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回到我身上,张口便不动声色转了话题,“在门口干什么?” 明知故问呐。我瞧他一眼,“我要去清儿那,昨天说过的。” “我也说过,过几日再回,我同你一起。” “不必,堡主大可继续忙自己的事。” 他望着我,目色微寒,我视若无睹。 他耐心劝,“我只需几天时间便好,你多等……” “我不想等。” 他眉头紧锁,“再者,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即便出了什么事也不劳堡主费心,那些林霜、秋霜、寒霜的,堡主您随便找,嘤秋、嘤夏、嘤冬的您也随便娶,多自在?” “南宫汐月!”我说得过了,他阴着脸色喊了我的全名,目光寒意深深迫人。 我瞥眼,不以为意。 他深深看我,忍下怒意,耐着性子放柔了声音:“你真要今天走?” 我仰面直视他,一字一句,“我一刻也不想留。” 上官若风扭我不过,用了以往常用的方式。甩了袖,命令一干守卫,“让她走,谁也别给她备车备马备银两!” 守卫纷纷低头往两边散开,为我让出一条道来。 无银无车无马,够狠的。 眼前道路通畅,再走几步就能出了这宅邸大门。 我咬了咬唇,突地悄然一笑,糯着声音唤出个音来,“流觞~” 声音绵绵,软魅酥骨。 苏流觞肩膀一抖,立马稳正身子上前两步近我,眯着眼睛笑,“阿汐刚才唤我什么?” 于此同时,上官若风也寒了面色望过来。 我不顾,只看着苏流觞,“流觞,什么时候回西珏城呢?” 男子会意一笑,配合着,“阿汐说什么时候回,流觞就什么时候回。” “流觞回去的时候可愿绕个远道,走一趟上官堡,送我一程?”我理了理袖口上的白色绒毛。 “能与阿汐同路,是流觞的荣幸。这时候回去,苏府的寒梅开得正好,阿汐可愿去苏府赏赏梅?”言罢,伸出一只手,做出个请的姿势向大开的门外。 “如此,甚好。”我慢条斯理的拍了拍之前上官若风碰到过的袖脚,移步迈向大门门槛。 才刚踏出一步,后肩一紧,下一刻,被猛地拽回。 我立足不稳的撞到上官若风的怀里。 他揽紧我,我挣不开。 头顶传来上官若风愠怒的声音,“乌乔,去叫尤末备车。” 乌乔怔懵,惊呆似的抬头看他。 上官若风锁了眉,不赖烦的神情,“怎么还不动?” 乌乔犹豫,小心说着,“主子,尤侍卫他……” 我无声笑笑,心情大好,“畜生不如的东西,你忘了,你昨天把人家打了,人家现在躺在房里连地都下不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剩一个,一鞭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马车已走了好几日,天寒地冻加上大雪纷飞,官道上没什么行人。 宽敞的车厢正中,固定着一个小炭盆,上好的银炭,既不会向外溅出火苗,也不会有冲人的炭味。 我手里抱着暖炉,身上盖着层羊毛毯,侧着身子窝在车厢最里面,闭着眼睛,装睡。 上官若风坐在离我不远处,倚着车壁,蹙着眉头,满脸倦色。他身旁的小桌上,刚用过的笔墨纸砚未收,桌底下落着几个被揉成一团的废纸稿。 我偶尔小心睁眼看看他,他一直没发现我在偷瞄,男子薄唇抿得紧紧的,两眉之间挤成了“川”字。 我努努唇,扯了扯身上的羊毛毯。 车窗外头传来“咯咯”的响。 上官若风揉了揉额角,信手开了窗。 寒风伴着翅膀扑腾的声音进入车厢内,炭盆里的炭微微发白,然后又冒出红颜色。 一只鸽子停在桌子上,上官若风从鸽子脚上取出信筒,抽出里头的纸条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执了笔,蘸了点墨,提笔在纸条后头写了几个字,然后将纸放回信筒里,系回鸽子腿上。开了窗,鸽子再扑腾飞出。 车内很静,清楚听到车轮转动、马蹄声响的声音。 上官若风放下笔,开口:“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我赶紧闭上眼,窝在软垫上的身子一动不动。离开蜀地的这几日,要么就是在马车上,要么就是在旅途的客栈中。他多次寻了方式与我说话,我一一避开不理不睬。 见我没反应,他话语顿了会儿,过了片刻,“你想回去,我放下一堆子事情陪你回去;大雪寒风,道路难行,我一路换过十个车夫,二十匹马,不给你耽误半点时辰;置备的炭盆从来不息,给你的暖炉从来不冷,就是这样你还要与我置气到几时?” 心底似有重石突然一落。 “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你还要我怎么做?” 他话里透着几分无奈,我拽紧了毛毯,仍然闭着眼睛装睡,不搭理他。 耳边听得他一声叹息,话语已没有了方才那般的随意,声音微微沉了些: “我知道你没睡。” 我皱皱眉,拽着毛毯侧了个身,背对他。 “过不久就要到了,你也想让你儿子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 我睁眼。 小桌上的笔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收了去,此刻上面摆着的是几碟精致的小点心,都是平日里我比较喜欢的几样。 他拿起一碟递过来,我瞟了一眼,不动。 寻了镜子梳子开始打理这在车上睡乱了的头发。 上官若风坐在一旁,耐心看着我梳发、绾发、上妆。 待我一切收拾妥当,他又递过来一碟糕点,“你中午没进食。” 我懒得理会,低了低头,顺便整了整衣服。 碟子重重搁在了桌面上。 上官若风终于没有了耐性,冷了声音,“看过来。” 我低头看着袖口的金丝花纹。 下一刻,手上一紧,人被他猛地扯过去。我一个不稳的后背撞在车壁上,再被他扯落到之前躺着的软垫上,还未起身,他人已经压了过来。 “你――” “你够了。”他目里寒着,声音阴鸷,“闹也闹了,耍也耍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被他一句话说得反驳不出话来。 挣了挣被他拽着压在软垫上的手,挣不开。 两人隔得极近,衣服贴着衣服,微微一动就有些许衣物摩擦声。 他直直盯着我,“你之前寒症发作昏迷三日的事,尤末当时没告诉过我,我已经给你道歉了;林霜的事我也同你解释过;这一连的几日你行到第二日才说忘了拿东西,我一句不说当夜快马加鞭赶回蜀地帮你拿,第三日黎明才回,你瞟过一眼,扔了东西说句不要了,我也没拿你怎么样;南宫汐月,小事我让着你,但也别太过分。” 我别过头去不说话。 上官若风见我态度不以为然,脸色沉了沉,也没了好脾气,起了身将小桌踢了过来。 “不吃完就滚出去!” 我一怔,慢条斯理的从软垫上起来,端起小桌上一个碟子,打开窗,扔了出去。 上官若风目中一黯。 身子陡然一轻。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横抱起来,他两步走到车门口,开了车门,把坐在车檐底下的车夫吓了一跳,“堡主,使不得呀!” 上官若风面上沉着,作势就要将我往车下丢。 寒风吹得我一个哆嗦。 我连急紧攥住他的袍子,他冷着面目将我的手掰开,一边吩咐车别停,一边就来扔我。 他说扔就是真的扔! 我紧闭着眼慌乱喊出这句话:“别别别,我错了,我吃还不是……” 话还没说完,人被他往后一抛,跌回了车内。 我靠着车厢壁抚着胸口喘了口气。 “啪――” 我反射性的缩回贴着车厢的手。定睛看去,方才手停着的地方,如今上头是一条深深凹进去的鞭痕。 我心底“咯噔”一下。 上官若风关了车门,手里把玩着从车夫那顺来的备用马鞭,斜着眼角看我,再看了看桌上的几碟东西,不急不缓地开口,“剩一个就是一鞭子,你看着办。” 我心跳顿时快了不少,我缩着身子离他远些,“你……你别乱来!” 他睨了我一眼,手中马鞭一扬,再是一声鞭响,打碎了我的镜子。悠哉道:“乱不乱来在我,该怎么做在你。” 我抿抿唇,看了眼桌上那几碟东西,委屈着,声音弱弱,“那么多,我吃不完……” 他在我身旁落座,挑眉,“剩一个,一鞭。” “……” 第一百六十章 堡主与狗不得入内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今天,上官浔很是纳闷。 今天,上官清有些苦恼。 今天,下人们相互而视,锁眉,不解。 今天,整个上官堡的人都觉得一种诡异的气氛萦绕在府邸,飘飘荡荡,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久久不散…… 起因是这样的: 得到堡主与夫人即将回府的消息,府中冷氏带着两名小公子及上下管事一干人等算着时辰早早在门口等候。 上官堡坐落在倾城境内,历代堡主及其嫡系居住在倾城境内的天下第一庄中。 高大巍峨的府邸,两扇高约十米的朱红金钉大门上方,挂着一块长约八米的巨大牌匾,蓝底金字,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第一庄”,其后,还有两个偏小的字“上官”。 四匹马横架过来的马车不久便缓缓停在了府邸门口。车夫先下了车,立于车厢侧,搬了小板凳放于马车下脚处,尔后对车里头轻轻说了些什么,便退去一旁。 仔细些的人便能看出,车夫面上神情有些奇怪。在这寒风呼啸卷席的大冷天,车夫竟然一个劲的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对,没看错,就是擦汗。 众人疑惑,在大宅之内多年锻炼出的本事,让他们目光不禁紧紧锁在那富丽宽敞的马车上。 不久,车门被从内打开。 先出来的男子,着广袖白衣流水银纹长袍,青玉冠,腰间配着长穗玉玦。上官堡主出了车厢,先是往车内看了一眼,再下车。 尔后,打开着的车门上搭上了一只白皙细嫩的手,手的大拇指上带着个遍体通白的玉戒指,再往上些,是红色镶金线的袖子,衬着女子皓腕如霜雪。 堡主夫人向来少在府里,因此,见过夫人的人并不多。 听侍候过的她人说,堡主夫人性子最难琢磨,情绪多变,心思傲慢,是个急难伺候的主。 彼时,众人屏气凝神,小心窥看。 红衣女子,身上并无过多的装饰。面上是简单的妆容,发髻梳得也仅是寻常可见的样式,嗯……发簪绾得有点松,一直斜插的步摇摇摇欲坠,耳环好像……只带了一只, 众人微微错愕,欲再观察时,只见从车厢出来,已直起身的女子,微微侧眸,浓密长睫那般温柔的微微挑起,转掠之间,艳光绝色。自小养成,含在骨子里的高贵姿态,即便身上微微狼狈,一举一动,也让人移不开目光。 众人看直了眼。 马车上,女子目光骤然一凛。 细微的凉意荡过眼瞳,似早春二月枝头突然刮过一道寒风,如刀般的割来,触及生寒,料峭刺骨。 众人不禁一个寒战,纷纷低下头去。 见女子已出来,堡主侧身,朝她伸出了手。 夫人优雅的也伸出了手…… 堡主与夫人相携而归,原本,应是一副比较和谐的画面。 然而—— 本夫人优雅的伸出了手……之后,在离男子的手还有一寸位置的地方停住。反手拂袖一扬,将上官若风递来的手毫给留情面地推开,自个儿利索的下了马车,不待身后那人反应,径自上了正门之前的三级台阶,俯身牵过上官清的手,“这么冷的天,怎么在门外等着。” “娘……” 我的儿子上官清,穿着一身玄色小袍子,锦绣带银鼠皮的小袄,头上戴着一顶小帽。 手心里的小手温暖绵软,不由握得紧了些。不及儿子愣神的功夫,我已经牵着儿子跨过了门槛,拐过了门内的繁杂影壁。 上官清一边跟着我的步子,一边回头后看着想要追上来却被小儿子欢乐的抱着大腿,移不开脚步的上官若风,扯了扯我的袖子,“娘,父亲他……要不要等等?” 我没止步,闲闲带着儿子走过屏门、垂花门,“儿子,娘告诉你一句话,那种路人甲乙丙丁,不该理睬的时候就不要理。” “可那是父亲……” 我扶正他,正色道:“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你娘。” “……” 抄手游廊一路走过,上官若风不知怎么的摆脱了他那美妾和儿子,从后赶上来,挡在我面前,低眸看我,“月儿,你听我说——” “闭嘴。”我撞开他。 上官若风继续跟上来,焦虑解释着,“在车上我只想让你吃点东西,没有真的想要用鞭子——”。 我推开他,带着儿子加快脚底的步子,“离我远点!七步之内不要近我。” 然后,他果然离我不多不少,七步之距,一路跟着我。 府中下人小心避在一旁,不敢抬头观看。 好不容易到了东苑。服侍上官清的苡翠从里头迎上来,“夫人,少爷。” 女子脸上笑意还未散开,我已经从袖里掏出了张纸,扔向她,冷声下令,“贴到苑门口的门上去。” 苡翠一愣,好奇摊开纸一看,大惊,“夫人,这……” 我带着清儿入屋,“贴上去,立刻,马上!” 苡翠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手中的纸,面上露出犹豫纠结的表情。 我蹙眉,抢过她手里的纸,快步走向苑门口,在上官若风正巧走到门前时,一把扯下发上的一根簪子,“咔——”的一声,将那张纸钉在门板上。 “识字吧你?”我偏头看他。 上官若风疑惑看向大门,目光落在纸上,面上顿时一沉。他勾了眸子盯着我看,剑眉紧紧拧着,面上的表情无奈又生动。 他低眉看我,喉咙里沙哑地滚出两个字:“月儿。” 我扬唇笑笑,转身优雅举步回去。 红木门板上,金丝绕纹长簪钉着的纸上,上书潇洒俊逸个十大字,“上官若‘疯’与狗不得入内。”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去宗室跪一夜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大红灯笼齐齐挂,鞭炮声响震翻天,今个儿是除夕。 宗祠明堂之上,一个一个以“上官”开头的牌位整齐的摆放在位。下人们小心在厅堂神龛前上供牲体,摆好香案。 一切就妥,下人们两旁退去。 平日里即便是再怎么任性,再怎么的想要躲着那个人,今日,却是不得不同他一道。 上官若风穿着的仍是不变的一身白,从正门整服先入宗室。我穿着六重繁复的朱红镶金锦绣华服,牵着清儿尾随其后。我们之后,是上官若风的小儿子上官浔。上官浔之后,是上官旁支派来代表的嫡系子弟。 上官浔的母亲冷氏,在宗祠之外,远远朝内望着。 嫡庶之别,清清楚楚。 徐步穿过织锦铺陈的长道,在早已备好的蒲团上头跪下,双掌交叠,深深俯首,一拜、二拜、三拜。 然后焚香。 再拜。 繁复冗长的仪式整套下来,即便是再有耐性,也被金玉头饰压得浑身疲惫。 起身之时,上官若风过来扶我,我不留痕迹的避开。众目睽睽,他的手就一直伸在我面前,见我避开,也继续停在那里。 我抬眸看他,几日未搭理过的男子,目中眸色深深,黑如墨染。 眉宇间,隐有几分憔悴之色。从西蜀回来的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忙,书房内的灯火夜夜不息。 我虽有意要折腾他,但……久了,心底也不是滋味。 我抿了抿唇,把手搭了上去。 他目中一亮。 大掌的温暖很快把我的手包围,他扶我起身,嘴角划过一丝浅浅的笑,将我的手攥紧些。 众人之前,他以堡主之名家族训话,神容端正且肃穆,声音朗朗,回荡缭绕于室。 长袖底下,双手相交的地方,他握着我的手,指尖悄悄在我掌心一划。 我肩膀微颤,面上微烧,嗔他一眼。 这厮狡猾,视若无睹,面上不动声色,唇边似有似无的笑意却微微扩大。 心底某处突然溢出一丝甜。我说不出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我侧目看他,男子的侧脸,是好看的棱角。 总有一个人,让你哭让你笑,让你忍不住发脾气,忍不住折腾他,可是……却也不舍得见他一直疲惫下去。 此时此刻,他立于众人之前,所有光华,汇集一身,而我,在他之侧。 所谓家宴,便是一家上下,聚在一起,共摆宴席。除夕夜,规矩不变的守岁,这一场宴,得从掌灯时辰吃到深夜,围炉而坐,达旦不寐。 以往在殇清宫时,每到这一天,都会无聊得紧。兄妹四人分席而坐,一人一桌。或行酒令,或蒙眼射箭、掷壶,为了熬过这一个晚上,每个人想尽了办法。后来干脆变成四人两组,在一个棋盘上对弈,结果总是因为同组人意见不合吵闹掀了棋盘收场。 而如今么…… 锦绣铺桌,佳肴满布,炭盆烧得满室温暖。 厅中,是个大圆桌。 也不知是谁安排,不多不少,正好五个座。这座次安排自然不用明说,上官若风正坐主位,我在之侧,我的侧位是上官清,上官清的侧位是他的弟弟上官浔,上官浔的旁边是他的母亲冷氏,由是圆桌,冷氏的旁边便是上官若风。 冷氏,全名唤作冷嘤秋。原本是从小跟在上官若风身边伺候的侍女,聪明机敏,且对上官若风忠心得很。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上官若风待她也与旁人不同些。 我初嫁来上官堡时,上官若风与我互不信任。我怀疑他要从我这探得殇清宫的事情,他怀疑我是殇清宫光明正大安插来的内应。每日同床共枕,谁也不去碰谁。就是这个时候,冷嘤秋被他派来服侍我。 当初只觉得这个侍女模样娇好,人也伶俐,即便是变相的监视,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不追究什么。 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我不放在眼里的侍女,竟然趁着上官若风酒醉爬上了他的床,然后,怀了孕,更不怕死的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做出我推她入水的戏码,在上官若风面前好好地阴了我一回。 更好笑的,这冷氏在我离开府中四年之内,平易近人宽容待下,恩威并施,将府中内事处理得有条不紊,在下人堆里博了个极好的名声。 对于冷氏,我从来谈不上喜欢,却也不得不感叹,她这四年花的功夫到底不错。更值得一提的,她对府中两个少爷照顾得不偏不倚,且从来不会对着上官若风发脾气使性子什么的。若我是个男人,有这四年的观察,定休妻扶妾上位了,让自己省心省力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 至于上官若风为何这么多年还同我耗着?如此想来,不能说上官若风口味、想法不正常,这只能说明本夫人魅力不错。 思及至此,冷嘤秋入座时,本夫人心情很好的皱了皱眉,手中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桌面上。 “夫人?”冷氏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主,又做了四年“当家主母”的活,被锻炼得一言一行,颇有一番大族主位的味道。彼时,她睫毛微挑,悠悠朝我,嘴角微微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食不言,寝不语。”我皱了皱眉,挑着茶盖拨弄着被子里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慢条斯理地,“这个桌子上我和堡主还没说话,你倒先开了口?” 上官若风知道我要挑事,侧目看我一眼,眸里神情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只要闹得不过分,他一向由着我。 冷嘤秋是个伶俐不想惹上是非的,见状,微微低头敛目,细着声音,“妾身知错。” “啪”的将茶盖盖回杯子上,漫口问,“错哪了?” 冷嘤秋抿抿唇,“妾身不该在用膳之时不顾身份――” “还有呢?”我打断她的,懒洋洋问。 冷嘤秋一怔,没有想到我会在大好的除夕晚上家宴之中,甚至是在孩子们面前刁难她。 两个孩子直愣愣的望了过来。 冷嘤秋面色一红,却是紧张似的看了身边上官若风一眼。 上官若风蹙眉,动了汤勺盛了碗汤放到我面前,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喝汤暖暖胃。” 我拿了小勺抿了一口,放落,“我不想喝。” 上官若风瞥了眼汤,伸手夹了一块鸡肉送到我碗里。 “有皮。” 上官若风把鸡肉夹回,挑去皮,再放入我碗里。 “太油。” 上官若风不愠不火,为我重新换了张碗。 “嗯,我想尝尝那鱼,太远,够不着。” 上官若风看了看我离我不到三寸距离的鱼,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动筷子帮我夹菜,刚要夹入我碗里―― “娘,鱼有刺。”我的儿子上官清小朋友很适宜的说了一句话。 我挑挑眉。 上官若风筷子动势一转,低头挑刺。挑完以后再往我这边送―― “挑得这么烂,谁吃?” “……” 我心情大好,斜了眼对侧的冷氏,“每日的晨昏定省,别忘了。” “南宫汐月。” 一晚上没怎么说话的上官若风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唤的是我的全名。 “嗯?”我微讶异。 男子眉目深深,神情微黯。 “去宗室跪一夜。” “哦?”我好笑的抬眸看他。 他回眸看我,眼底宛如冰封,淡漠的口吻,“明日天明时起来。” 我抚了抚发髻上的长簪,不以为意,“不去。” “我替你。”上官若风说着便起身,打算好了似的向外走。 待我反应过来时,白色的身影已走出了门外。 心底突然一动,像往杯里倒着的美酒突然抽离,顿时浑身不是滋味。 此时此刻,两个孩子面面相觑,满脸疑惑。冷嘤秋望着我,面色微微发白。 这算什么意思?这两日任我折腾够了,不乐意了?还是看我烦了? 心底不禁冷笑,我看了桌上几乎未动过的佳肴一眼,“你们继续。” 说罢,起了身,找那个人去。 明月高照,月华如水,清清凉凉地洒了一地。 不同于白日的热闹场面,夜晚的宗祠清冷得很。许是除夕下人们都聚在一起热闹去了,此时此刻,宗祠附近,一个守卫都没有。 这男人的脾气说来就来,前一刻还对你百般讨好,下一刻就换了一副面孔对人,一点征兆也没有。 此时此刻,我站在宗室外头,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白衣背影在里头一步步朝那些牌位走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恣意妄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夜里阴凉,宗室之内没有点上灯烛,更无炭盆暖炉供暖。唯有透过门窗进入的点点月光,伴着帘幕层层投下的阴翳,入眼,明了一片的黑暗。他的身后清冷与微白,阴影与明亮纠葛缠绕连在一起,我在后头看着,没由来的不是滋味。 “你什么意思?”我盯着他的后背,说出口。 宗祠空旷,一点儿声音都能在内回旋许久。 他未回头看我,也未答话。只是在那一些些祖宗牌位面前停住脚步,微微抬头望着。 心底空荡荡。 我咬咬唇,提了裙摆跨过门槛进去,快步上前拽住他的胳膊,仰头看他。 他收回目光,低眸看我一眼,将我的手从他胳膊上移开。 我的手又拽回去,恶狠狠地:“你嫌弃我?” “没有。”他声音淡淡,仍是伸手来要移开我的手,却无奈这回我抓得死紧。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莫名其妙的不搭理我,要罚我跪一个晚上的宗室?然后又一声不吭的自己跑来这里。”我直直看着他,倔强的将背脊挺得笔直。 青玉冠,白色底带浅灰祥云纹路的锦服,清清冷冷的,就如眼前他这个人一般。于黑夜中更显棱角分明的脸庞,男子薄唇微抿,眼里是如清水润过般的清洌神色,“你多想了。” “我多想?我多想了什么?上官若风,你敷衍我!” 他目里深黑,我看得莫名的心慌意乱。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望向他黑眸深处,莫名的一股酸意从心底肆起,“你又是哪里看我不顺眼?又是哪里觉得我不如意?只是因为看不过我欺凌那冷嘤秋,所以你就……” 上官若风凝视我,眼底骤然闪过一丝锋芒,骇得我突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近我一步,居高临下的打量着我,探寻的目光,“那你又在慌什么?在怕什么?” 他声音轻轻,一点点的传进我耳朵里,热气打在我鬓角,声音却冷得冻骨。那利剑般的目光,刺得人无所遁形,我肩膀微微一颤。 “谁慌了?谁怕了?我有什么需要慌?我有什么需要怕?”我直视他,尽量使自己笑出来。 他低眸看我,带着几分揶揄,“那你又急急忙忙的跟我到这?” 脸上蓦地发烫,松了拽着他胳膊的手,退了好几步,“你狡诈!” 上官若风负手踱步过来,“是我狡诈还是你心底慌乱?你最明白不过。” “你――”我气得别过头去。 “从蜀地回来你便心底一直不舒坦,你要使性子要闹我都由着你,今天晚上,我本不想扫你的意,可你不觉得你做得太过?”他从侧斜睨着我,目里似笼了一层乌云般的朦胧探不到底。 我挤了抹笑出来,嫣然回眸看他,“说到底,你不就是看不惯我欺负你那宝贝美妾?见不得人家受一点委屈?” 他蹙眉。 我微微笑,“那实在不好意思,在这诺大的府里,我也只有这么个兴趣了。我就是看她不顺眼,见着她,我就想要好好玩弄,好好欺负。” 他眄我一眼,讥诮一句,“有意思?” “有意思,有意思极了。”我扬扬眉,挑衅的望着他,“你若是舍不得见你那得力的嘤秋美人受欺负,大可在这府里多弄些个莺莺燕燕,我可能兴致一好,就欺负别人去。” 月光斜斜打过来,照得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隐在暗里,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钳起我的下颚,“你是想要你的儿子见到你如今这幅模样?” 我挥袖打开他的手,恼怒看他,“你别总拿儿子说事,我这幅模样怎么了?难不成还碍了我儿子的眼?” “若上官清如你这般心胸狭隘,恣意妄为,我宁可把这诺大家业转手过继给宗族其他子弟,一个子也不给他留!”他陡然发怒。 “心胸狭隘?恣意妄为?”我注目他半晌,再开口时,连着声音竟有几分沙哑,“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我走近他,不躲不避倘然直视他,“我若容不得人,她冷嘤秋有命活到现在?我若恣意妄为,就不会只是在嘴上说说人罢了。” 他目里眸色微变,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上官若风,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是不是?我样样不如你的意,样样不称你的心。我总是让你烦让你恼给你惹下一大堆麻烦,你受不了我了是不是?”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抬手指着那供抬之上陈列整齐的牌位,“当着你列祖列宗的面,何不倘然说了,你就是拿我当一颗棋子,好用就用不好用就丢掉!” “够了!”他凛然怒喝。 白衣如雪,仿佛划破了这黑夜,让人心底,莫名的心悸。 大门敞开着,夜里的寒风从门口进来,一层层的凉意穿透衣服,钻进皮肤、血液、骨髓。 “你吼我?当着你的祖宗牌位吼我?你――” 他一把拽过我,我立足不稳的向前跌去,直接撞进他的怀里。第一反应便是抽身出来,刚要一动,腰上骤然一紧,他一手圈着我的腰,一手按着我的肩。我想要挣扎,耳畔却传来这样的声音,“列祖列宗在上,我上官若风只想对南宫汐月好,只想对她好。” 我怔住。 我听得他心跳稳健,他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带着几分叹息,“你想闹我陪你闹,你想折腾,我陪着你折腾。只是别气坏了你自己。” 我不知道该恼该笑,这男人说变就变,一点反应的时间也不给人留。 脑海空荡荡,我撅嘴,“那今晚我说冷嘤秋你又……” “本就是你不对。” “你――” “年三十你都故意使她难堪,我想象不到若是其它时日,你又会做出些什么。”他下巴抵在我额头上,声音喃喃,“我要的是家宅安宁,这座府邸,你要什么,有什么,没人跟你抢,没人跟你争。” 他似长了双看透人心的眼,什么都看得穿、看得透、看得明白。 他声音话语渐渐严肃,“我不想要我的儿子将来学着他娘这样的脾气下去,凡事不饶人,将人的尊严全都践踏在脚底,我不想要将来听到别人说我的儿子阴险狠戾,毫不留人……” 一字一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莫名的慌乱慌张,长袖底下,指尖早凉,微微发颤。我只想顺着自己的意,好好发泄我的不快,明知是错也要去做,却忘了,我的身边还有清儿,这般大的孩子学什么都快…… 我咬着唇不说话,心底堵得厉害。 “我的儿子不能如此,上官堡的当家主母亦绝不能如此,你若做得到,便改。若做不到,我逼着你改” 他话语灼灼迫人,直直烧撩印到人心底里去。 原来这么多日他都是一直在让着我…… 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别说了,别说了……我难受。”我埋在他的怀里,什么也听不下去,连着声音都哽咽起来,自己听了都觉得孱弱无力。 他拥紧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冷风袭人,他为我挡着。夜深寒凉,他为我暖着。我不快活了,他就一声不吭任我折腾着,实在看不下去了才…… 我能怎样?就这样的一个男人,我还能怎么样? 良久,良久。 他喟然感叹,“你呀,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事情都敢闹。我在旁看着,想打,却狠不下心;想骂吧,又不舍得。” 我抿抿唇,酸溜溜出口,“谁像小孩子了!” 他话里带着隐隐的笑意,“还说呢,两个孩子加在一起都没你这么能折腾。” 我佯怒推开他,哼了哼。 他眸里粲然,拉过我的手,话语轻轻,“不气了?” 我语塞,低头数着地板的方格子…… 他揽过我,只手搭上我的肩膀,带着分挑逗味儿,将头倚过来,“乖女儿,叫声爹来听听?” 我一脚踩在他脚上,横他一眼,“得寸进尺。” 他闷的一声哼,故意将眉头拧得死紧,勾着我的肩,整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我身上,笑着,“踩残了你得扛着我回房去。” 我使劲推他,“无赖!” 他笑着凑得更近,“月儿,你好久没这么夸我了。” “你……” 热气呼在我脖子上,“我们来回忆回忆上次你这么夸我是在什么时候?哪张床上……” 唇与齿的磨合,舌与舌的纠缠,呼吸渐乱。 腰间一松,腰带滑落…… “等等――”我陡然出声,止了他继续的动作。 “嗯?”他气息急促,不解看我。 我挑眉,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凑近他的耳朵,暧昧的朝那吹了吹气,“你是想,在你祖宗牌位面前,要了我?” 上官若风面色一绿。 第一百六十三章 而你,只是个妾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昨日一觉睡得极沉,再睁眼时已是晌午。 今个儿是初一,按理,是该早起,坐于正堂之上,看着平辈子弟们过来拜年。但,实际情况明显不是如此。 苡翠如平常一般算着时辰领着服侍丫头们端着洗漱用具进来,“夫人醒了?冷氏她――” 见到床上我的身边还睡着个人,她适时的住了嘴,恭谨的要退出房,刚一转身―― “冷氏怎么?” 上官若风在床上翻了个身,闭着眼,带着初醒时残留的朦胧睡意,声音含糊。 苡翠一凛,小心看我一眼,以眼神询问我接下来的话还要不要说。 我蹙眉,看了眼身侧因为被吵醒,眉间微微皱着的这个男人,再望向苡翠,“说吧,冷氏怎么了?” “夫人,冷氏一大早就在前厅候着了。” “一大早?她来干什么。”我扯了扯身上的被子,犹豫着要不要从床上起来。 身侧一只手臂横过来,把我压了回去。 上官若风侧着身子抱着我,头抵在我肩上,笑着开口,“昨儿晚上不知道是谁说的晨昏定省?” 我横他一眼,一脚朝他踢去,“知道人家白等了那么久,心疼了不是?” 他反应极快的抓住我踢过去的腿,往被子底下看了眼,朦胧的瞌睡醒了大半,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欺近我,笑得暧昧,“夫人,你这一脚要是真踢下去了,你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可就……” 我伸手推他,“滚远点,心疼操心你那美妾去,别在我这矫情。” “只心疼你,只操心你……也只在你这矫情……”他拢住我两只手,嘴贴在我耳朵边上,慢慢下移到脖颈,再到锁骨,再往下,声音缓缓、暖暖。 “你……”被撩得浑身酥痒,我皱着眉头推他,“还有人在呢,你――” “没人。” 苡翠不知何时领着一干丫头们悄声退了出去。 薄唇压了下来,柔软的舌勾着缠绵,辗转,再辗转…… ==========这里是河蟹的分隔线,看肉的朋友们自觉YY======== 被上官若风耽搁下来,见到冷氏,已是未时初。 我进到前厅时,她见我来了,便从椅上起身,朝我低眸一礼,声音温婉得似笔墨入水渲染开来的层层颜色,“夫人。” 曳地的金色广罗长裙,金衣美妇,风髻露鬓,发间只并着一只步摇,唇际隐一抹淡淡疏理的微笑。 我瞥她一眼,绕过她坐到主位上去,有婢女适机的为我端上一杯茶,我揭盖一看,了无兴致。 不动声色的扫过侧坐旁边小桌上摆着的精致糕点小食,“坐。” 冷嘤秋坐回原位,揭开身边茶杯盖子,茶香四溢。 呵,上好碧螺春? 她轻抿一口,悠闲自在。 整个府里,堡主夫人到底是谁?下人们只会凭着自己的想法行事,别的,都不在乎。冷氏花了四年才坐稳她这个位置,至于我……我侧眸看了看身旁小几上兑着水上漂着几片叶子也被称作“茶”的东西,勾唇笑笑,吩咐苡翠,“把我房里那人喊过来。” 苡翠会意离去。 冷嘤秋疑惑,“夫人?” 我睨她一眼,斜斜靠着椅背,“知道么,我看你很不顺眼。” “夫人看嘤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女子浅笑,目中神色莫测。 我挑目看她,“知道什么叫自作聪明?” 清澈的眸间亮光一闪,女子悠悠笑,“夫人莫不是说的自己?昨晚席间的事情,夫人还想再谈?” 昨晚席间,不欢而散。这女人,还真会挑事情来说。只是,强扯口舌之快来反讥,一头凑着刀口撞过来,是心里没底,还是在试探? 不过三言两语,便暴露人前。 我垂了眸,冷嘤秋,婢女出生,终究太嫩。 我当初怎么会同她去计较? “冷嘤秋,记好你自己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用我教吧。” 她敛了脸上笑意,一双目里透了几分戒备,“夫人什么意思?” “今日初一,我请你看场戏。” 上官若风进来时,冷嘤秋明显一怔,立即起身见礼。 昨晚上宴席之上不欢而散,便连苡翠也只是在今早才知道上官若风宿在我房里,更何况冷嘤秋? “又怎么了?”上官若风直朝我过来,在我身侧入座。 我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将身边的茶盏推了过去,“尝尝看。” 上官若风揭盖,目色骤沉,“厅内谁当值?” 一碧衣侍女从帘后站出,畏颤而立。 昨日上官若风在宴席之上与我不欢而散,消息无胫而走,估摸着今日下人堆里已经将这件事情添油加醋谈了个遍。 下人之间,势利最重,一个惹火了堡主的夫人,和一个熟悉四年的冷氏,谁的地位更重? 下人们总凭着自己的小聪明有着自己独特的思考。 上官若风正欲开口,我在他之前抢先说话,却是冲着冷嘤秋说的。“听说这四年来。府中大小事务都是你处理?” 冷嘤秋错愕看我一眼,低头称是。 我眯了眯眼,指了指厅中站着的那个侍女,“那么,这个人,我交给你处置。” 冷嘤秋微微讶异,转目之间,神情微变,她微锁眉,“不知这个丫头犯了什么错?” “啪啦”一声响。 桌上的那杯茶已经被上官若风扫在了地上。 冷嘤秋神容一震。 上官若风斜目看过去,冷声质问,“这四年,你就这么处理府中内事?” 冷嘤秋面色一白,恍然了悟,急忙辩解,“堡主,妾身一时不察――” 上官若风没那个耐心听她说下去,回眸看我,“你看着办。” 言罢,转身就走。 冷嘤秋愣在原地。 “有些事情,既然心里明白,就不要敷衍,你当他是傻的吗?”我低眸看了看地上的碎片,“今个儿初一,我不处置你。给你个教训,不要把你的那些小聪明随便乱用。” “处置我?”冷嘤秋回过神来,冷笑,“不知嘤秋犯了什么错?” “我想处置一个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女子娇颜瞬时变色,“你凭什么?” “就凭我是这个府里的当家主母,而你,只是个妾。” 第一百六十四章 呦,还没死?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冷嘤秋刚走,不久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闹。 地上的茶杯碎片未收,水渍带着茶叶淌在地上。 我不悦,“谁在外头?” 苡翠犹豫看我一眼,思忖道:“今个儿是初一,听这动静,该是小姐回了。” 上官若雨?这样的动静,倒像是她能够弄出来的。 “我手里的鞭子可不长眼睛,谁挡我的路我就抽谁!” 借着便是几道凌厉的鞭风。 外头的丫鬟婢女们吓得一个个惊慌逃窜。 我揉了揉额角,刚教训了个爪子还没长锋利的小家猫,眼下又迎来了个惹事的活祖宗。 上官若雨,上官若风的亲妹妹。几年前我怀着清儿,上官若风托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华景疏为我调理寒重的身子,当时上官若雨不知怎的就看上了那个吊儿郎当的神医,为了这个华景疏离家出走不说,在外头还和人家私定终身,拜了天地结了发,待一切米已成炊,两个人才齐齐出现在上官若风面前,把上官若风气得委实不清。 我理了理衣服,在主位上好好坐定。 微一垂眸,眼帘之中一道紫影快速掠过。 “啪――” 尖锐的一声响,长鞭破空而来,鞭风掠过我的耳畔,“咔”的一声细微的响,我身后的靠背椅子出现一道裂缝。 我抚了抚我的发髻,慢条斯理地开口,“你若将我发上的步摇打下来了,不用你哥哥开口,我也定要亲自督促着看你抄完一百遍《女则》。” “你……你怎么不躲!”女子的声音带了几分的紧张和焦急。 我抬了眸,紫衣女子,持着同样紫色的鞭子立于厅中。 这是一张精致美丽的面容,极好的容貌,因为焦急,一双黛眉紧紧拧在一起,嘴巴微微撅着,瞪着眼睛看我。 “嗯,鞭子练得有长进了些。”我挑目看她,不掩赞扬。 上官若雨哼了哼,满脸愠色,“你还敢回来!丢开我哥这么久,丢开清儿这么久,你现在还敢回来?” 我瞥她一眼,双目微冷,“这是你同我说话的态度?“ 女子一噎,将手里刚要扬起的鞭子别回腰后,脸上微有薄红。 “怎么,你不想我回来?”我定睛看她,缓缓勾唇,“那么,我还是不要讨人嫌,离开算了吧。” 说着便起身,饶过她往门外走。 刚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细如蚊声的一句:“嫂嫂。” 我扬扬眉,未停步,继续往前走。 “嫂嫂,我……” 袖子被猛地从后被拽住,我皱着眉头止步回头,“怎么?不是巴不得我走?” “嫂嫂。”女子惊惶的,有几分不知所措,狠狠的摇了摇头,先前脸上还只有一点发红的颜色,刷的一下变得更红了,“嫂嫂,你别往心里去,我……我就是胡乱说的。你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 “哦?”我挑高眉。 女子面上苦着看我,手底下毫不含糊的双手环着我就往之前位置上拖,“嫂嫂,你别走,千万别走,你要是走了,我哥非得拔了我一层皮。” 也不知哪来的蛮力,我被她弄得踉跄几步,硬生生的被她摁回了主位上。 上官若雨转了个身,在我身侧的位置上坐好,一双楚楚可怜的眸子看着我,“嫂嫂,别走了,和我哥,好好过吧。” 这一句说得语声温婉,带着几分哀求神色。 我一愣,抿了抿唇,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正是这时,下人端了我的药进来。苡翠接手端过,询问我要不要现下喝药。 待我点头应予,药碗被揭开。 一股浓郁的药香瞬时弥漫满室。 上官若雨哀色看我,轻声道:“嫂嫂,你这药还在吃?” 我睨她一眼,不言不语。接过药碗。 女子姣好的面容突然一变,“咦?” 我喝了口药,“怎么?” 她迟疑看我,“这药闻起来的味道好像是……” 我心神一凛,持着药勺的手微微一顿,“像什么?” 上官若雨微微一笑,眉目微敛,带着几分羞涩,“这味道倒像是那人常做给的我补身药膳的味道。” 我手一抖,药勺与药碗碰撞发出清脆一声响。 “嫂嫂?”上官若雨疑惑看我。 我放落药碗药勺,凝神看她,“你刚刚说,这药的味道你很熟悉,经常闻?” “他做的药膳,我每个月都吃的。”女子老实回答。 “混账!”我勃然发怒。 “怎么了嫂嫂?”上官若雨大惊,从椅子上起身,焦急着面容,面含几分委屈的,“嫂嫂,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我看着她,微微不忍。 碗里的药汁一饮而尽,我平静道:“没事,是药太苦,我有些躁。” 上官若雨甜甜一笑,从苡翠端着的碟子上拿了颗蜜饯递了过来,“嫂嫂,良药苦口。” 我含笑接过那颗蜜饯,蜜饯入口,只觉得口里什么滋味都没有。 我最近的药新加了一味药材,而这种药材的气味浓郁,我想过很多法子都掩盖不了这种气味。而上官若雨,闻到的就是这种药的味道。 难怪,难怪她跟着华景疏四年,至今未有所出,难怪…… 无意之中知晓的这件事,到底该不该同她说? 心思恍惚,接下来她开头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清,只是含糊应付着。半晌,她了无兴致,道了个别,就去找两个小侄儿玩去。 我感觉房里憋得慌,走出东苑透透气。 空气里是一股清冽香醇的酒香味,上好的竹叶青。 我抬眸看去,不远假山边上的凉亭上,青衣男子正在倒酒,见了我,将眉一挑,“呦,还没死?” 第一百六十五章 避孕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酒香香醇,伴着风在空气里优雅沉浮再慢慢散去。我眯了眼看过去,“见着你,我恐怕又活不长了?” “怎会?”凉亭里男子墨玉般的眸子内隐约闪出了些笑意,向我举杯,“祸害遗千年呐。”说罢,一饮而尽。 “吹着凉风喝着冷酒,华先生好雅兴。”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啧啧,一脸怨气。”华景疏挑眉,轻笑,“这幅神情,我可不记得欠了你钱?” “呵。”我冷笑一声,也不愿与他拐弯抹角,“若雨刚才去了我那。” “哦?她没在你那砸坏什么东西?”华景疏晃晃指尖夹着滴酒不剩的杯子,抿唇笑。 “她跟你在一起四年,竟一直未有所出?” “你好奇?”男子抬眸瞥了我一眼。 “自然好奇。” 他嘴角笑意愈深,侧眸看了我一瞬,“我也好奇,你身上这一股子盖不住的药味是怎么回事?” 我面色微变。 “这招用得妙,”华景疏执了酒壶继续往杯子里倒酒,“你本就有喝药的习惯,这药混在平日的药里,即便是当着子綦的面喝下去,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青衣男子,有一双好看的双目,澄澈得好似可以看透一切。只是这澄澈背后,又是些什么呢? “你要告诉他?” 男子轻笑,抿了口酒,“你不告诉她,我便也不告诉他。” “你威胁我?”我冷目看他。 他饮酒自在,“是不是威胁在你,而不在我。” “我不信你。” “大夫的话你该信的,堡主夫人。”男子声音低沉,话里带着几分耐人寻味。 我抿唇不语。 下一刻,腕上一紧。低眸,长袖底下,白皙的腕上头不知何事缠上了一根红线,线绕着腕上缠了三圈,线的另一头,捏在男子手里。 华景疏施施闲闲的闭上了目,半晌,眉间微蹙。 “如何?”我淡淡问。 “不错。”男子睁眼,手中红线一抽,收回袖里,“这些日子身子养得不错,还有四年才能见阎王。” 懒懒淡淡的一句,叫人听不出其中的冷暖。 “四年?够短的了。”我垂眸理了理袖口。 “别嫌这四年,若不是有你二哥费心为你调理,你哪能活到现在?”他凝眸看我,眉宇间的神情阴晴变幻不定。 “你有事瞒我?”我望着他,正色道。 男子笑,“我同你什么关系?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看一个人是不是有心事,单看那人眼里神情和指尖上的小动作便能知晓。”我瞥过他不断磨着杯沿的手,微微笑。 “不愧出自殇清宫。”华景疏抚掌笑,“上官有你这么个夫人,不知道是倒了几辈子霉才有这样的好‘运气’。” “华景疏,所有大夫都如你一般‘毒舌’?” 男子闻言笑而不语,执杯至唇边,小饮一口,“上官夫人说笑,景疏不过实话实说。” “上官”两个字倒是咬得死紧。得,又是一个为我丈夫儿子抱不平的。 离家四年,抛夫弃子,所有错都在我身上呢…… 我冷笑,心底琢磨着晚上要不要把那个人关在房门外头吹冷风。 回到东苑,经过正厅,意外的发现上官若风坐在主位上头,身侧站着去而复返的冷嘤秋,旁边的小几上放着我喝完未收的药碗,还有一只药罐、几包未开封的药材。 苡翠跪在正中间,不知受了什么惊吓,肩膀微微发着颤。 我眉头一跳。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今个儿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往这正厅里挤。”我走进去,看也不看中间跪着的苡翠,径直走到上官若风主位之侧,悠哉坐下。 冷嘤秋含笑朝我一礼,“夫人。” 我冷讽,“去了又来,还不提前知会,你当我这里很欢迎你?” 冷嘤秋笑容一滞,望了上官若风一眼,见其没什么反应,悻悻退回原处。 “去哪了?”上官若风开口。 “刚见过若雨,又出门看到了华景疏,在亭子里头同他聊了会儿。”我靠着椅背淡淡回话。 上官若风轻笑,侧目过来,“若雨这丫头,脾气差得很,可有给你惹麻烦?” “麻烦说不上,只是这上好的紫檀木上被弄出了一道小口子。”我指了指他身后的椅背。 “可有伤着?”上官若风紧张看我,目中关切,“那丫头任性妄为惯了,手里头也从来不知轻重。” “伤我?她还没这本事。”我淡淡笑,转头看向跪在中间的苡翠,“倒是苡翠这丫头又是哪里惹到了你?” “你说呢?”上官若风神情淡漠,我仔细瞧着,看不出喜怒。 “这丫头向来毛手毛脚,许是一不小心又干了什么粗心的事。”我勾起笑,“你罚归罚,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我就这么个使得顺手的丫头,若是这丫头哪里伤了哪里病了或是跪瘸了,我的起居无人照拂,你得再赔我这么一个人。” 上官若风定定看我,目光微微变了。 我挑目看他,“怎么?你是舍不得赔我这么一个人?” 上官若风没有搭理我的话,推了桌上一案碟的东西过来,“这是什么?” 心底“咯吱”一下,他还终归是怀疑到了这里。 我抿抿唇,嘴角笑意不变,“我的药。” “什么药?”他语声淡漠,也没看我,靠着椅背微微闭目。 我看了一旁的冷嘤秋一眼,“自然是我平日喝的药,用来抑我体内寒症。” “除此之外呢?”他声音里带了几分倦色。 “除此之外?什么除此之外?”我故作疑虑,“我的药怎么了?需要你连着药碗、药罐、药渣和药材一同找来看?” “九里香是什么?”他仍旧闭着目。 心弦猛地一颤。 我呆了呆,“九里香?不就是普通一种花,入药以后有行气止痛、活血散瘀之功效,可治胃痛、风湿,外用则可治牙痛、跌扑肿痛、虫蛇咬伤……你对这个感兴趣?” “胃痛?风湿?跌打损伤?你的药里需要这些?”男子毫不留情的讽笑,睁眼,眸光如刃。 心头渐渐揪紧,我面上不动声色,弯唇深深,“我的药里混有百种药材,这药性相生相克的,有一味平平常常的九里香又怎么了――”“嘤秋,你来说。”上官若风没那耐心听我继续说下去,直接截了我的话。 冷嘤秋皱皱眉,若有所思地瞅着我,神色隐晦,“九里香100克。加水浓煎,经净后,每日一剂,分两次服,可……避孕。” 第一百六十六章 贱婢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避孕。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似淬毒寒芒向我刺来,避无可避,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我笑了,之前脑海万千个念头纷涌起伏,如今心中却是一片空,即便我功夫做得再足,掩饰得再好,上官若风还是怀疑到了我头上。 反而没有了喜悲。 我盯着那些药材看了一瞬,取了根簪子在那被拆开的药包里挑了挑,百种药材混杂碾合得细的不能再细的土黄色粉末,顺着簪子的起落缓缓流下。 “府中大小事务均是嘤秋在管理,其中包括药材出支的账目明细。”上官若风看出我的疑惑,在一旁淡漠开口。 我嘲讽笑笑,从椅上起身,走进冷嘤秋,“连我的药材都观察得这么仔细,难为你了。” 冷嘤秋微微低眸,平静开口。“协助堡主管理府中事务,本就是嘤秋的本分,夫人平日的用药自然也不能怠慢。” 我低睨着她,重复她的话,“你的本分?” 她眉眼稍抬,微带疑虑。 眸光乍冷,反手朝她一掴―― “啪――” 清脆一声响,冷嘤秋脸上顿时几道红痕,她掩着面,惊愕望我。 我扬手,欲再下手,手挥到半空中被生生钳住。 上官若风嘴角抿着,目光冰凉。 我朝他璀璨笑笑,语声柔婉,“放开。” 他将我攥得更紧。 冷嘤秋这个时候插话进来,“堡主,夫人她不是故意的……” 半敛了双眸,笑容一下子冷下去,“我说,放开!” 他只盯着我,手里头丝毫不放。 我咬咬唇,目带几分怜色看他,轻声细语,巴巴地开口:“你……抓痛我了。” 他目光错愕,微有动容,手中一松。 我看准时机转身再一掌打下去―― 比之前更大的一声响,冷嘤秋连人带着身后的椅子一齐倒地。 上官若风陡然把我拽开,自个儿去扶冷嘤秋起来。 我冷冷看着冷嘤秋狼狈从地上起身,钗环零落,额前长发丝丝散乱下来,面上红痕加深,讥诮一讽:“贱婢。” 冷嘤秋面色一白。 上官若风愠色视我,“你够了。” “贱婢就是贱婢,换身衣服换个打扮也改不了那骨子里带来的贱。看来你不仅喜欢偷偷爬上人家的床,什么事情都想来参上一脚?”我斜斜勾起几分笑意,目中微厉,“管理府中事务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本分?你是什么东西?也配?” 冷嘤秋惊惶后退一步,面上神情悄悄黯下,缄默。 “闭嘴。”上官若风话语冰冷,眼底的寒意森森如针。 他转身暖声安抚“嘤秋,你先回去。” 冷嘤秋凄凄看我一眼,点了点头,道了个礼转身退去。 厅内满是狼藉,翻倒的椅子、乱着的桌子。侍女们惊骇围在门口,朝着里头小心观看。 “你跟我过来。”上官若风朝我丢下一句,便向门外走去,惊得门口的侍女们惊慌逃窜。 我瞥了仍跪在地上的苡翠一眼,“把这里收拾了。” 苡翠从地上起身,目中不掩担忧之色。 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跟上上官若风。 ======== 房内门窗紧闭,阴阴暗暗,还有些冷。 他坐在桌边,手里玩弄着一只青色小茶杯,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摩擦过杯口,杯口便被蹭出一片底色,杯口上原本的黛青釉色顺着指腹的磨撮,慢慢下落,像极了年久失修的梁柱慢慢脱漆…… 我咬着唇,站在离他五步远处,不敢走近,也不敢看他,双手笼着的长袖底下,冰冷的手心渗出了细汗。 “说话。”他语声淡淡,听不出喜怒。 “说什么?”我声音含糊,袖子底下双手揪揪扯扯,撅了嘴,漫口道:“说你心疼那冷嘤秋?我打了她,你不乐意了?” 他没接话。 我低着眸子斜斜盯着他的手,握着杯子的手里磨撮出了一片青色粉末。 心底空荡荡,没有个着落。 我小心抬眸觑他,他面上神情不变,薄唇微抿着,看着手里被他折腾得愈发难看到的杯子。缄默中,目光显得愈发幽深,似层云笼罩,愈来愈看不到底。 他不说话,我也没有开口的兴致。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气氛诡异得很。 我低头看着足下,棉柔温暖的羊毛毯,上头的羊毛白净又长,这是他冬日怕我冷,特意在我房内铺上的,每个角落都有。 平常人家连用来制衣都舍不得加的东西,他毫不客气的做成毯子,让我踩在足下。 房内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胸口闷得很,心里沉重,只觉得这样安静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啪啦――” 倏然一声清脆的响。 我身子一颤。 回眸朝他看去,大惊。 已经看不出杯口颜色的小茶杯被他在手中生生握碎。几块碎片落在地毯上,还有几块,被他握在掌中。碎片锋利他毫无所觉,虎口已被划破出血。 上官若风只是低眸看了一眼,什么也不做。 鲜红的血顺着掌中的脉络一路延伸,顺着碎片一路流淌,滴在洁白的羊毛毯上,一点点的染了渲开去,触目惊心。 我脑海瞬时一片空,惊呼一身,忘了之前的紧张焦急奔上前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在他身前蹲下,握着他的手,扔掉他手里残留的碎片,小心的为他拔掉刺进虎口的碎渣。 手慌脚乱地拿了帕子就给他止血,帕子刚在他手上缠了圈,脑中灵光一现,我起身,“房里有伤药――” 他的伤手骤的握住我的手,陡然使的力气,我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在地上。 我慌乱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 我一呆,“你……” “慌什么?”他眼中淡漠,话语冰凉。 他将我的手握得极紧,一点点的温热湿意从掌心漫来,隔得极近,空气中飘着浓浓郁郁的血腥味道。 他的血透过帕子染在我的手上,顺着我的手腕下渗流淌,流进我的袖子里,冰冰凉凉的钻进去,然后,被里头的衣服给吸掉。 我怔怔望着他,焦急得喊出声,“你先止止血,先止血,你要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你先止血。” 他无动于衷,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薄唇微动,“我止不止血,与你有什么干系?” 胸口一窒。 我颤着声音,“你别这样,我心疼……” “哦?心疼?”他将眉一扬,目中戏谑,“你也会?” 这样的上官若风,突然之间陌生得厉害。 喉间一咽,我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 第一百六十七章 如坠冰窖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好不容易给找来了伤药,拭去血,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头,纱布一层层绕着,我抿着唇,说不出此刻心底是什么滋味。 包扎好,上官若风只是低眸看了眼,不咸不淡的语气,“倒是没你第一次给我包扎伤口来得难看。” 我低眸不语,默默收拾着地上的碎片和纱布。 我第一次给他包扎伤口,是五年前我们的新婚之夜。洞房之时,我心里紧张,拔了偷偷藏在喜服里的软剑,伤了他的手臂……如今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值得回忆的事情。 将东西收拾妥当,才又想起门窗紧闭着。估计着这会儿上官若风不会放我出去,我左顾右盼四处瞧了瞧,想了想,将收拾好的一堆要扔掉的东西齐齐推到桌子底下,桌布遮着,什么也看不到。 上官若风看着我这一系列动作,嘴角抽了抽,什么也没有说。 再也没有可干的事情,我坐在羊毛地毯上,低着头扯着上头的毛。 上官若风看了我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起来。” 我将头埋得低低的,“不起来。” “起来。”他伸手过来。 “都说了不想起来!”我恼着拍开他的手。 他没了耐性,沉了声音,“起来,站好!” 我心头一跳,回眸看去,上官若风淡淡低睨着我,目光寒冽。 我被他目光触得一惊,双肩一抖,一骨碌地从地上站起身来,手里还揪着一把刚刚用力过猛扯下来的羊毛。 他瞪我一眼。 我慌忙将双手背到身后,手心一松,毁尸灭迹。 上官若风皱皱眉,凝望我的目光灼灼逼人。 我被他这么看着一阵心虚,浑身不自在。忿忿睨他一眼,“要打要骂随你便是,我也不是什么做了就不敢认的人。” 他勾了唇,语声柔缓,却听得我一个寒噤,“你做了什么?值得我骂你?还打你?” 我窒住。 他慢条斯理的执起桌上的壶,给自己倒了杯水。 “九里香是什么?” 我说话没什么底气,“你……不是知道么。” 他倏地凝了眸,放下壶,朝我看来,“我要听你亲口说。” 我睨他一眼,声音低低,音细如蚊,“九里香,能……避孕。”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听不到。” 我僵了僵唇角,重复一遍,“避孕。” “大声点。”他搁下杯子。 我心中一凉,身子一点点僵冷。我咬了咬牙,挺直背脊,说出那三个字,“能避孕。” “哦,避孕。”他眄了我一眼,嘴角浮出几分笑意,语声温纯,“怎么紧张成这样?” 他嘴角笑意越深时,房内越是带着一股冰凉的诡异。 心口一下子酸得彻底,我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我一直知道他想再要个孩子,想要个女儿。 平日里,他虽不明说,却常常戏说我像个孩子,长不大的女孩子……他暗示多回,我总装作不解其意,敷衍过去。 而如今,事实情况摆在眼前,一下子袒露无遗。 我心中忐忑不止。 “为什么。”他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我,半晌终是沉下脸来。 事情摆在明面上来说,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坦然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我不想。” 他目色微变,从椅上起身,向我走来,话语温柔得如枕边絮语,低沉魅惑,“为什么不想?不愿意?” 恍惚之间,眼前已是一片白,浓厚的阴翳压下。 我抬眸,上官若风已经走到我跟前,自上而下的打量我,目光深湛。 我下意识的后退。 他脸上笑容淡淡,“躲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他再上前一步,缠着纱布的手抚上我的脸。纱布的粗糙,指腹的细腻……从我的额头沿着眉弓而下,顺着脸颊抚到下巴。 我僵在原地,觉得背脊一麻。 他陡然将我拽入怀抱,我惊呼一声,瞬间清醒。发疯似的挣扎,不愿让他触碰我半分。 他眼底阴晦,无论我怎样踢打,都将我抱得紧紧的,不肯放手。 挣扎间,他声声唤我的名字,对我说话。 我一句也不想听,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是奋力挣扎着。 挣扎间珠钗从发间跌落,一头青丝没有了束缚直倾而下,落在他臂弯、胸前。 入目的黑色,缠绕纠葛,不断揉入我的视线,配着他那雪白的衣,刺目非常。 我没了力气,终是挣脱不过,瘫软在他臂弯。 他见我不再闹下去,叹了口气,下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轻笑,“这么大反应干什么?若叫你几个哥哥看去了,恐又要说我欺负你。” 我抿着唇不发一言。 他揽在我腰间的手略微收紧,薄唇轻触到我耳畔,声音贴着我耳朵传来,“傻丫头,不想要便同我说就是,何必瞒着呢?” 我不接话,微微将头低下。 “你是怕我生气还是如何?那药喝了多久?会不会伤身?”他一面温柔地说着,气息暖暖的拂在我的颈间,“你与嘤秋置什么气?我只心疼你,只操心你……打人打得那么重,手疼不疼?” 我听得鼻头发酸,“你别说了,我……” 他低头吻在我的耳畔。 眉间、额头、鼻上、脸颊、颈项,他一路吻着,细细碎碎的吻,带动浑身一片酥麻。 男子熟悉的气息将我包围,我控制不住的回应,像百年香醇的好酒,一点一点散发出味道,一点一点的让人经不住沉沦进去…… 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去,身子的温度渐升。 他将我放落在桌上,一点一点的吻着,专注、细致,慢条斯理的脱去我最后一层遮盖。不急不缓的抚摸我身上每一寸地方,优雅得像在擦拭一件精美的瓷器。 浑身被撩拨得发热发烫,我忍不住呻吟,楚楚看他。 他只是笑,轻轻拉下我勾上他脖子的手,“月儿,不急。” 他声音温软、低沉,充满魅惑。 我听得痴了,呆呆看他。 他含笑抬起我的一只腿,手顺着腿部曲线一路向上,一路带动一片酥麻,至顶端微微停住。他嘴角微微弧起,手在那中间私密的地方轻轻一划。 我浑身一颤。 他的手指顺势进去,我咽了咽口水,瞬时觉得干渴得厉害。他动作不缓不急,侧眸,目光落在我脸上,欣赏着我此时此刻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唇角扬得更大。 我禁不住娇喘出声,眼中变得迷离,伸手去扯他衣服。 他微微笑,眸色朗朗动人,将我按上他衣服的手轻轻拨下,顺带抚了抚他袖口被我拽出来的皱褶。 手指突然从我体内抽出,他上下看我,低头捡起我的一件衣服拭去指上的湿润。 我愣愣看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身上整整齐齐的衣物,看着地上我的件件衣服……他睨我一眼,宛若有细微的凉意荡过眼瞳。 我霎时感觉铺天盖地的寒冷穿透肌肤直接入骨。 他见我清醒,漠然一笑,两手撑着桌子边缘俯身欺近我,缓缓道:“有些东西你不要,我不给便是,是药三分毒,何必苦了自己。” 他声音温软,于我心字字如锋,一不留神,溢出血…… 心弦猛地一颤。 他是在意的,他果然是在意的…… 我哀哀望着他,用力咬住下唇,说不出半句求恳或是悔改的话,他有他的手段,我有我的自尊。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流连许久,深邃莫测。四目相对,各自煎熬于心,如割如绞,疼痛不已。 丝丝的寒意从肌肤袭来。 我颤着声音开口,“你走。” 他目中乍寒,眼眸里的深邃迫人如刃。 他冷冷一笑,扔了手中的衣服在我身上,掉过头去,大步跨向门口,再未回顾一眼。 前一刻还是旖旎无限的温柔乡,转眼间,如堕冰窖,周身的寒冷。 望着他凛然而去的背影,我拉起衣服盖住身子,不去看他之前在我身上留下的斑斑薄红。 我下了桌,躬身捡起地上的每一件衣服,再慢慢穿回身上。 止不住满心辛酸,我靠着桌脚坐在地上,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做。 就这么一直呆着,一个人,默默的愣在那里。 时间悄然流逝,白天变成黑夜,房内无人点灯,黑暗暗的,什么也瞧不见。 我微微阖目,低低叹息,无声苦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听到细细的脚步,鞋履踏着毛毯,匆匆而来。 我不想搭理,只是闭着眼。 好久,耳边听得亲切一声呼喊,“娘。” 心中微动。 睁目,房内不知何时点上了灯,烛光照得微微刺眼。 我的儿子站在我跟前担忧看我,他的后头,是同样一脸担忧的苡翠。 “娘,你坐了好久。”清儿凝眸望着我,戴着我缝制的手套的那双手轻轻抚了抚我耳畔缭乱的发丝。 我挤出一抹笑,伸手摸摸他的脸,“娘没事。” 他目中神情疑惑,望着我,欲言又止,却终究按捺不住,“娘,父亲他……” 我终于控制不住,张开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止住他即将要说出来的话。 他微微错愕,“娘?” “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清儿,让娘抱抱,就一会儿,只要一会儿……”我用力抱紧他,不松也不放,似抱住溺水时唯一的浮木……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事端突发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突然之间崩塌,也只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 那个人昨晚未回我的房,自然也没有去冷氏那,我只听说书房的灯火一夜未息,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他不来找我,我自然也没那兴致厚着脸皮找他去。 此刻,我坐在东苑正厅,没好气的看着眼前这对笑得灿烂的夫妻,“你们带来的这是些什么东西,给我立马扔出去!” 空气里是一股繁杂的药味,间或夹杂着一股浓郁的鸡汤味道,闻着让人恶心作呕。 我皱着眉头指着桌上的一大碗鸡汤药膳,神情很是不耐烦。 上官若雨腆着笑拉着我的手,“嫂嫂,哥哥也是为你好,说你身子虚,得好好补补。” 华景疏随声附和,嘴角鬼祟的笑意不掩,两眼弯弯眯成一条缝。 我冷哼一声,斜望了华景疏一眼,“是上官若风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华景疏低眸看了看桌上的汤药,有意无意地朝我望过来,“你之前药里多出来的那味药,虽用得妥当,但长久下来难免会伤身。上官虽说只是托我好好为你补补,把身子养好。不过这补药也不能滥用不是?我不知道你服了那药多久,心底琢磨着还是这药膳管用。” 男子话语无伤,却深意暗藏。 大夫,总有大夫的狡诈。 我垂下眼帘,不愿与他多费唇舌。 上官若风虽然生我的气,但到底没将他的脾气闹到明面上来,所有人看着都觉得相安无事,而实际上的情况只有我们两人知晓。 我一直猜不透上官若风的心思。 既然生气了,在意了,大可直接对我不理不睬就是,至少我看着能够舒坦几分。可又,为什么还托华景疏来为我请脉,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心费力的照顾我的身体。 存心让我觉得心里有愧,对不起他? 思虑纠葛繁结于心,一点一点的,冷得泛酸。 我叹了口气,伸手去端那碗鸡汤,皱着眉头拿起勺子。 “嫂嫂,你这样就对了。”上官若雨是满脸的欣喜,凑近我,贴近我的耳边,声音轻轻软软,带着几分的羞涩味儿,语调却微微扬着,“嫂嫂,什么时候再给我添个小侄儿或是小侄女?” 我一口汤呛在喉咙里,帕子掩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瞪她一眼,这小妮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上官若雨咧唇一笑,一双大眼睛朝我使劲眨着,“嫂嫂可是害羞了?” “……” 我心底愤愤。这丫头不知道实情,我也不好去说她。倒是那华景疏,知道我先前用药的事,彼时,勾了眸子盯着我看,笑容古怪得很是欠揍。 我冷冷看他,“华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男子挑眉,悠悠看我,“昨日不知出了什么事,府上的九里香几个时辰之间被清得干净,上官下令,以后府中药材支出进账中,不得混有九里香。这是何故?” “华先生,有些话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就不要说。”我喝了口汤,睨向他,加重了语气,威胁着,“我的脾气,你不是没有见识过。” 华景疏勾唇笑,眼眸里流光诡异的动,他偏头向上官若雨,微微无奈的口吻,“你这嫂嫂近来好像对我很反感。” “哼,那定是你又在哪里惹我嫂嫂不高兴了?”上官若雨横他一眼,转而又双手勾着我的手,撒娇的口吻,“嫂嫂,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偏头,“没有哪个人会愿意经常见到大夫,你说我反不反感?” “嫂嫂……” 我最是经受不住这样的讨好。 女子眼里清澈明亮,目光直直看过来,总让人不忍心重话下去。 我放下手中的汤勺,望定华景疏,终是软下话来,“景疏,我与他的事,你别参合。” 他眉宇微动,再看我时已没了之前的戏谑,“你既然知道有些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也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抿抿唇,神色微厉,“这不用你来教。” 他面带薄怒起身,一掌拍在桌子上,盯着我,“你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又知道他为了你都做了些什么?” 我一愣,不理解他怎么突然情绪失控。 “你干什么!怎么对我嫂嫂这么说话……”上官若雨慌忙起身拽他,面上神情早变。 眼底锋芒一凛,“你们有什么瞒着我?” “嫂嫂――”上官若雨被我看得一惊,目光闪避,慌慌张张的不敢看向我。 华景疏冷笑,目光生生迫人,“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 我定睛看他,“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担着那么大的风险去开采铁矿?你以为他昼夜忙碌是为了什么?你以为――” “华景疏!”上官若雨勃然怒喝,她拧着眉毛,哀求的看着他,“够了,别说了……” 我心下一凉,恍若一张灰灰迷蒙的网突然之间罩过来,我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辩不清…… “到底怎么回事?!”我愤然挥袖将桌上的杯碗扫到地上,盯着眼前两人。 上官若雨满目凄哀,拉过我的手,双手握着,“嫂嫂,你别问了好不好。哥哥不让说……我哥他……我哥他并不容易……”她犹豫许久,一双黛眉挤在一起,温婉企盼的口吻,“嫂嫂,你就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怀疑,就只待他好,行吗?” 上官若雨澄澈的眸子里满是关切惶恐。 我心中怦然一动,疑惑与焦虑与未知的慌乱挤在一起,满是苦涩。 我将她的手和我的分开,不去看她,“华景疏,你说。” 上官若雨立马转身,“景疏你别――” “我只告诉你一件事。”华景疏看我一眼,目中没什么表情,“昨日蜀地传来消息,西蜀地震,矿山坍塌,死伤无数。” “什么?”我心神俱震。 “这消息暂时被他封锁住,但事关重大,到底瞒不了多久,若被有心人闹起来……”他顿了顿,寒了我一眼,“你应该知道他上官族内暗地里的东西怎样吧?他这个位置,觊觎的人不是一两个。” 长袖底下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指甲深陷进肉里。 我尽量使自己声音平静,“他在哪?” “他要回蜀地,现在估计就要动身,我劝不住。”华景疏重新坐回椅子上,斜目过来,“该怎么做,你知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关心则乱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西蜀地震,矿山坍塌,死伤无数。 我不知道这“死伤无数”究竟是没有人去数,还是真的死的人不计其数。之前隐在心头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那么大一片的矿山,那么多的人,上官若风怎么担得起这个责任! 大族之内,盘根错节,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上官一族,本就没有表面上的平静。以往有老堡主压着,老堡主死后,上官若风手段雷霆才能保持着这么多年上官堡相安无事。 蜀地一乱,现今只是封锁消息,一旦消息守不住,谣言肆起,上官若风百口莫辩。 届时,若叫族内有心之人相逼,上官若风这个世代嫡系的堡主位置也做不成了。 到时候,不但上官若风有事,我、清儿,甚至是全府的人都不能独善其身。 这个时候,上官若风更应该坐镇上官堡,至少也得先把族内那些不安分的处理了。可是眼下,这厮不知道怎么想的要去蜀地,蜀地地震,道路堵塞,人心怨起,他是找死吗! 我赶到时,门口马匹已经备好,入目是他一身刺眼的白。 冷嘤秋在一旁苦苦劝着,面带哀色,边上的尤临神色也略见忧急,一只臂膀横在上官若风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放肆。”上官若风看也不看,拂开尤临的手,便往前走。 “慢着!”我控制不住的出声。 听到我的声音,上官若风回头,见到我,目里微微错愕。 我立在原地,张了张口,却陡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今天再看到他,种种尴尬羞愤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我怔在那里,发不出声音。 他冷冷瞟过我一眼,转身,从下人手里接过马鞭,正欲上马―― “不准走!”我心急火燎的奔上前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我定定看他,话里慌乱,“别走,别去蜀地,别……” 上官若风往周围扫过一眼,眸似冰玉之寒,声音一沉,“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的我,总之你别去――” “多事。”他甩开我的手,翻身上马。 我急忙拽住他的腿。 上官若风坐在马上俯视我一眼,声音冰冷,“松开。” 我拽得更紧,另一只手顺势把缰绳也扯住,我仰头看着他的冰冷神色,“你下来!” 他冷睨我一眼,命令式的口吻,“松手。” 我咬咬唇,倔强看他,宁死不放。 他眼里一烦,直接叱令周围侍从,“把她拉开!” 身边几人欲动。 我目光一凛,“谁敢放肆!” 众人面面相觑,看了尤临、冷氏的暗示纷纷退回原位。 上官若风面色一阴。 我黯然视他,哀求着,“别走,留下来好不好。” “留下?”他冷笑,微俯下身,卷着的马鞭抬起我的下颚,望我的目光静睿冷寂,“留下来干什么?留下来看你的无理取闹?或者,你还想让我对你再做几遍昨天的事?” 他语音低沉,时轻时缓,如若指腹按捻慢弹的弦,萦绕在耳时,听得人心底直透寒气。 我面色一白。 他移开鞭,在马背上直起身,再不看我,“我最后说一遍,松手。” 逆着光线,他的脸隐在一片阴翳里,我看不清他此刻表情。我只被他之前的话愣在原地,毫不动弹。 他陡然扬起马鞭―― “啪――” 尖锐的一声响,我双手吃痛松开,不过一瞬,他得空一夹马腹,马鞭再起,转眼,马蹄已扬尘而去…… 两手的手背上火辣辣的疼,我看着那白色身影消失在视野,心中梗涩。 两只手比在一起,两手背上是均一道齐整的鞭痕,伤口破开,鲜血淋漓。 我咬着唇看着,突地一笑。 周遭侍卫随从在一旁看着,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我冷着眉目回头,“备马。” 下人们犹豫不动,齐齐将目光移向门口站着的冷氏处,目中询问。 我心中冷笑。我这个正经主子的话不听,偏生要看一个妾的脸色? 冷嘤秋默然看我一眼,目中没什么神采,她背脊挺得笔直,朱唇缓缓开口,“妾身在府中做不了什么主,夫人恕罪。”说罢,转身,迈着端庄得体的步子往府内走去。 冷嘤秋一走,剩下的人齐齐低头,生怕触碰到我的目光。 尤临双手交叉前胸,倚在门口朱红大柱上,凉薄的口吻,“夫人不是很有本事?” 我面色陡沉。 尤临讥讽一笑,懒洋洋地眯着眼,毫无顾忌的上下打量我。 “堡主既是一心想去,夫人又可有十足的把握能拦住他?”这声音沉稳,在我背后响起。 我转身回眸,“昆叔?” 管家尤昆朝我含笑作揖,“老奴知道自己拦不住,所以老奴没有拦。” “可是昆叔,他这一去分明是给自己找罪受!”我皱着眉头,对于管家,我是真心的把他当做长辈看,什么话也都能坦然的说,“他这一走,过几天消息拦不住时,那些个心怀鬼胎的只会趁此机会将堡中弄得大乱。” “夫人既然想到了这一层,还要去追?”尤昆淡淡看着我,目里透着几分难以言状的精芒。 我微怔,“昆叔的意思是……任他离去,我留下?” “夫人聪慧。”他微微一笑,凛然与我对视,缓缓道,“堡主既然执意要走,我等无可奈何,只能任他去。而夫人不同,如今情况严重,此时此刻上官堡不能一日无主。堡主一走,夫人若也跟着去,堡中没个人看着,才会闹出事端。” 我定睛看他,“昆叔,你给我扣了一顶好大的帽子。” “夫人,老奴只是实话实说。”尤昆低眸扫过我的双手,“再者,夫人双手受伤,也不便持缰绳奔波。” 我抿抿唇,“我不去就是,只是他,我一定要拦下来。” 袖甫一动,从里头掉出一管细长的东西,直至指尖立马抓住。 翻手,手心是一管响箭。 没有思索的扯开拉环,往空中一抛―― 响箭“咻”的腾空,于高空绽出一个绚丽的火花。 片会儿,四面八方齐齐响起一声哨响,声音尖锐悠长。 眨眼间,几道黑影飞快掠至眼前,快得根本看不清他们是怎么来到的这里。 十二影卫同时到达,黑衣银面,朝我单膝下跪。 周遭侍卫面露戒备惊恐之色,便连原本倚在柱旁的尤临也不知何时直起身来,面色严肃。 尤昆看我一眼,脸上笑意却愈发地诡谲难辨,“堡主的马是千里良驹,此去西蜀,路线颇多,夫人可知在哪拦人?” “我不知道他走哪条路,但我知道该在哪里拦他。” “哦?” 我这才露出笑来,“方才他的马上有香烛酒香味道,那定是要先去后山。” 转身下令,“后山最顶峰,衣冠冢前,拦下上官若风。” 尤昆眸光猛然一凝,然后,低声叹了口气,“关心则乱。” 我心中一颤。顿了顿,补充一句,“不管用任何方式,都给我拦下他。” 十二影卫接令,转瞬消失不见。 第一百七十章 男主死了怎么办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夜色很快入幕。 等待,往往最是最令人心急的。右眼跳得厉害,心底惴惴不安,什么都不敢多想,只想盼着这时间快点过去,早点见到他。 上官若雨一直焦急看着我,手里拿着伤药,跟在我身旁,忧心望着我的手,“这么重,哥哥怎么下得了手?” 我不以为意,径直将她的话忽略过去。 “嫂嫂,你先上药吧,我知道你着急,可――” 我瞪她一眼,她不再出声。 府中前厅,灯烛燃得分外明亮。 我在这坐了好几个时辰,食水不进。可担心着急的又何止我一个?厚厚幕帐后头,一抹金黄身影。我在这坐了多久,她便在那站了多久。 冷嘤秋,自己没那个本事留人,却一心渴盼那人回来,想等,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等。比起我,谁更可怜? 我冷笑。 烛火慢慢燃,正厅大门开着,夜晚寒风直直灌进来,侍从仆人时不时的进来添灯点烛。 这样的等待,像煎熬,慢火一点点熬着,怎么也不给个痛快。 倏地,耳里听到衣袂卷着风响。 我心底一喜,立马起身,极快的速度往外头跑去,我从来不信十二名顶尖高手会拦不住上官若风一个人。见到他,他恼我也好,气我也罢,心里憋着一肚子疑惑,我有一大堆话想要问他―― 我怔住。 十二影卫一个不少,站于庭中,黑衣银面,整齐行礼,“幸不辱命。” 空气里,是极重的血腥味。 我没有看到那熟悉的白色身影。 月光清冷洒下,他们的兵器上,尖刃带着暗红,幽灵般的鬼魅。 我猛地一惊,尽量稳着声音问,“他人呢?” 影卫首领低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点起伏,“主子只下令拦住上官堡主,不管用任何方式。” 金黄身影从厅内疯狂奔出来,惊愕着面容,声音凄厉,“他人呢?所以他人在哪?” 影卫不答。 我咬唇镇定,“说!” “跌落山崖,不知所踪。” 我悚然一惊,没由来的恐慌瞬间将我包围,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 冷嘤秋足下一软,几近踉跄。 “啊――”没有征兆的一声女子尖叫,循声看去,近处一个婢女,听得我们的对话,惊恐的尖叫出声,“后山的山崖那么高,人掉下去怎么能活……当初老堡主夫人也是――” “闭嘴。”我冷然厉叱。 受这一人感染,周围众人纷纷交耳,窃窃私语。 “堡主死了,堡主……”那婢女语声喃喃,因为惊吓,神容痴呆。 这一句话,说得我心里发凉。 双目一敛,目中寒芒掠过,我快速拔下发上一根发簪,运极内力隔空朝那人掷去。 那人话还未说完,簪子刺进肉里,穿破身子,直插到身子后头的假山上。 “谁在这疯言疯语,我要了谁的命!”我冷冷开口。 “扑通”一声,尸体落地。 借着月色,清楚可以看到直直插在假山上的簪子,一滴滴地往地下滴着血。 四周安静,所有人都噤住声,再也没有一点议论。 “堡主没事,也不会有事。今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处死了一个忤逆诅咒堡主的下人。”我缓缓看了周围所有人,凝眸朗声,“你们所有人的面貌我都记在脑子里,今天后,我若再听到什么类似的话。你们只需记得,我杀人,从不手软,也不介意错杀。” 婢女们畏畏颤颤,胆小点的已经晕了过去。 冷嘤秋站稳身子,一把推开搀扶自己的婢女向我过来,怒意明明摆在脸上,“你――” 我冷冷回望她,不惧不慌的迎上她的目光,“封锁消息,马上寻人,这还用的得着我教?!” 她恨恨望我,眼中充血,咬着牙发出来的声音,“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 “上官若风不会有事。”我斜睨着她,直接训斥,“别人疯言疯语也就罢了,连你也要我亲手杀了你?” 她伸手指着我,那神情恨不得将我剥皮啖骨,“你……好狠。” 她身形再一个踉跄,我一把拽住她,逼近她的脸,附在她的耳边,只容两人听见的声音,“你听着,他若死,我殉葬。” 她身子一僵,愤然推我,“你算什么东西!你害得他如此还有什么脸来提殉葬?” 我侧身避开,任她身形不稳摔倒在地上,“你还嫌这府里不够乱?想叫外人有机可乘?” 她呆呆望我,坐在地上,久久无言。 我不再与她僵持,冷冷拂袖,转身,上官若雨直勾勾看我,一双目中满是震撼,原本紧紧握在手里的伤药瓶子,此刻碎在脚边,粉末撒了一地。 心中一痛,对着她,我做不出半分戾色,“若雨……” 我伸手向她,她愣神避开,我的手僵在半空。 “嫂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那些人都在说谎?”她盯着我,死死地盯着我,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我张了张口,声音发哑,我上前抓住她的手,“若雨,你信我,他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 “你自己心里都没底!”上官若雨愤慨甩开我的手,声音激动发抖,“你拿什么来保证?你让我怎么信你?” “他不会有事!”我大声争执。 “这些都是你的人!”她指着十二影卫,“你心里明白,他们不会对你说谎!” 这话语如刀如芒,刺穿心肺,疼痛难止。 是,他们不会对我说谎,我心里最明白不过。可是,他们却不是我的人…… 我看了看手中戴着的月光底下润泽发亮的白玉戒指,骤地了然。此时此刻,只觉全身血脉直冲头顶,后背幽幽发凉。 手心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了冷汗,我失了力气地开口,“在哪落的崖,带我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良心?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极重极重的血腥味,入眼,一片狼藉。 翻倒的酒壶、纵七横八的香烛、沾着血迹的元宝洒落一地,山崖边缘有过明显打斗的痕迹。 山顶平坦空荡,一览无余,一个简单的小坟,上头立着一块简单的石碑,石碑上写着简单的五个字,“上官南宫氏”。 月光一片倾泻过来,透着暗抑的嘶哑和寂寞的颓废萧条,将眼前环境照得清清楚楚。 我伸手过去,指尖颤抖的抚上石碑,石碑上头流淌下来的血迹未干,沾在手上,冰冷、湿润…… 眼中瞬间朦胧,我掩着唇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此时此刻,就似被巨浪吞覆、重石压身一般,窒着,喘不过气来。 “上官南宫氏”这是他娘的碑。他幼时,母亲在这此地坠崖,尸骨无存,他亲手立的衣冠冢。这个地方,他没告诉过多少人,连冷嘤秋和上官若雨都不知道的地方。 他只想让他娘安安静静的,不受外人打扰。 而如今…… 四周都是火把,照得此地明亮如骤。 人群的惊慌、议论。 还有女人撕裂似的的哭喊。 我走到山崖边缘,尽量忽视落在地上的一小节被染红的衣服碎片。 低眸往下看去,无尽无穷的黑…… 什么也看不到。 我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冷风吹得寒澈入骨。紧紧地闭了眼,微微仰头,不让那从心底涌上的酸涩流出。 半晌,睁开眼,眼底沉着,宛如冰封,淡漠的开口,“今天晚上,什么也没有发生,堡主好好待在府里,哪也没去。” 见着我态度如此,所有人均是面上一怔,鄙夷的、愤怒的、惊讶的…… “人没了?你不伤心不悲伤也就罢了……”冷嘤秋直勾勾的看着我,声音凄厉,“你怎么还能用这种语气说话?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她方才过来就双腿软在了地上,此刻,手中紧紧攥着地上遗留的那片沾了血的衣服碎片,奋力站起身看我,目光咄咄。 山间空旷,她声音喊得大,飘飘荡荡无数循环回音入耳,道不明的哀伤愤怒,一句句的穿破我的心。 “良心?”我瞥她一眼,讥诮开口,“那是什么东西?哭哭啼啼哀哀怨怨,巴不得人家不知道你死了丈夫?” “你――” “冷氏不过是做了场噩梦,见着一块不知道沾了什么红东西的破布就心神不宁几近癫狂。”我低目睨她,冷声,“今日大年初二,就不计较你诅咒堡主之事,你安分点。” “这么多人看着你也想要欲盖弥彰?人明明出了事,你竟然……他是瞎了眼才会娶了你这么个没心的人!” “要哭要闹自己回去关着门折腾,别在这大呼小叫扰了人心!”我骤的驳斥。 “开年堡中事务颇多,堡主昼夜不眠操劳几日,此刻累了,歇在我房里,谁也不准打扰。”我冷冷环顾四周手持火把跟随上山的侍卫,眉目一敛,朗声开口,“今天晚上,只是冷氏一时疯话,折腾众人许久,各位当笑话看了也就罢了。但,谁若有半点碎言……”顿了顿,目中寒芒乍现,“我废了他!” 手中一根碧玉长簪,“咔”的一身被握成两截。 周围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我冷冷扫过众人面目,众人立即噤声不语,寒蝉而立。 “上官若风不会有事,至少现在不能有事。”冷嘤秋还要开口说话,我拉过她,声音沉着,“你想要整个上官堡乱起来才甘心?!” 我愤愤推开她。 她怔忡惊愕,恍然直直视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风卷袍动,四周蓦地一片静,耳边只听得火把“哔啵”之声。 冷嘤秋似是突然想明白了,没再闹。只是双目死死盯着我,恨不得把我穿破。 我松了口气,低头,俯身拾起地上倒落的酒壶,香烛。 酒壶封得严实,内头滴酒未洒。 我持着酒壶走到石碑前,看着上头的字和血,遏制不住的心酸。 月光明亮,暗沉的血迹,触目惊心。 暗沉的血,带着浅浅碧色,于月光下清冷跃现。 我震惊。 回头看向立于一旁的十二影卫,脱口而出,“你们竟然――” 半空尖锐一响。 倏地,一道细长暗影甩射而出,直奔我面门,我侧头一偏,暗影夹着劲风从我耳侧擦过,带落鬓边几缕发丝。 我冷着眸拽住这根长鞭,“你也不消停?” 鞭子的另一头,上官若雨瞪着眼睛望着我,“血中有毒,你怎么解释这血中带了毒!” 我骇然凝望了她。 她直视过来的目光犀利,霎时如利剑锋芒,刺得我无所遁形,松开了握着鞭尾的手。 她手中运力,鞭子长空一扬,“啪――”的一声大响,鞭子打在石碑上,石碑扬起一阵细灰。 我大怒。 疾步近她身侧,一把拽住长鞭,奋力一甩,鞭子进入我手。 “谁在此地闹事,就是同我过不去,同上官若风过不去!”我愤声厉喝,伸手指着石碑,“谁敢在老堡主夫人墓前放肆!” 众人全都僵住,四下鸦雀无声,只余死一般的寂静。 上官若雨面色大变,惊异看我,连鞭子也忘了来抢。 我冷冷将手中的鞭子掷到她的脚下。 瞟了眼墓碑上的血,心里沉重。 脑海猛地浮现那红衣魅惑的男子面庞。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借着我的手这么做?似被人牵着手引入一个个陷阱,直到走到深处才发现再也返回不了。我深深闭目,只觉得暗藏的疑问含着怒火,快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回眸环顾十二影卫,竭力抑止住满心的惊涛骇浪,半晌才能稳住语声,“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南宫汐月第一次以与他同样血脉为耻!” 影卫们颔首朝我作揖,下一瞬,身形一腾,如暗夜蝙蝠般,诡异快速不见。 我走回墓碑前,执起那盏酒壶,倾斜。 香醇浓郁的酒香味扑鼻而来,掩过空气中的血腥味。清冽的酒,缓缓洒在地面上…… 月夜下,山顶诡异的亮堂。 我跪在墓碑前,点燃香火,稳稳将其插在碑前的土地上。 鼻尖微冲,眼前渐起白色长烟,形成一道笔直长线,再到半空妖娆宛转慢慢散去。 上官若雨半晌没有言语,握紧了拳,站在那里久久凝视我,双目之间的寒霜之色渐渐化作惨淡,“如今怎么办?” 我深吸一口气,“他失踪的消息不能放出去,在府内也不能宣扬。暗中加派人手到山脚搜寻,找到为止。” 她捡起地上的长鞭,系回腰间,讥诮的口吻,“失踪?” 我起身正视她,“眼见为实。” “这么高的山崖……当年老堡主夫人就是――”她情绪激动着。 “那就好好找!”我盯着她,“仅凭一地血迹能说明什么?谁保证是他的血?谁保证他一定掉了下去?谁保证掉下去就一定会出事?” 她脚软着后退一步,目中怒火含着哀怨,声音轻飘无力,“若……若真有什么不测……” 我咬着唇开口,“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一百七十二章 软禁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今天知道事情的人已全被喝令三缄其口。回到府内,又是另一番波折。 整晚一直跟在一旁看着事情经过,却没有说话的尤临,突然和冷氏拦住我的去路。 刀鞘横在身前,尤临面色沉着,凛然与我对视,缓缓道,“若堡主真遇不测,堡中应当如何?” 我回眸看他,倘然与他正视,“上官堡不能一日无主,为避免外人有机可乘,上官清立马继任堡主之位。” 尤临蹙眉,似在思量,目中神色繁琐。 一旁的冷氏面色一僵,脸上涨红,说话的声音发着抖,“凭什么?” “族中规矩,立嫡立长。” 尤临突地冷笑出声,傲慢睨着我,“你以为你还坐得稳堡主夫人这个位置?这满府上下有谁服你?” 这是光明正大的挑衅了? “人服不服是别人的事。做不做得稳这个位置,得由上官若风说了算。”我勾唇笑,冷眸斜睨冷嘤秋一眼,“我的名字,端端正正写在上官堡宗室金漆族谱上。上官一族宗室,不得不认我这个当家主母。” 顿了顿,“不像有些人,连宗室庙堂都不能进。” 冷嘤秋面色突地刷白。 尤临目色一寒,盯着我,语意冰冷彻骨,“堡主失踪,这个罪责,夫人怎么当?” 心蓦地重重一跳。长袖底下暗暗握紧了拳,该来的早晚会来,我早已没有了推脱的退路。 “我南宫汐月不是什么都担不起的人。”我不急不慢地开口,“在人未寻到之前,我任你们处置便是。” “夫人爽快。”尤临神色冷淡,目中讥讽毫不掩饰,“那就有劳夫人这些时日好好待在房中,省得再惹是非。” 后面四个字,咬得极重。 风过,曳起周围满树枝叶,沙沙作响,袍卷发飞。 变相的软禁呐…… 我不去理会他态度无礼,冷着眸看了一旁的上官若雨一眼。 她自回来后便一言不发,此刻双唇紧紧抿着,见我看她,便垂眸偏头过去。 我冷冷笑笑,“我话说在前面,若府中有乱,可别哭着求着再让我出来。” “若府中有乱,自不需您多费心了。”尤临斜眼过来,目光有意无意在冷氏身上落下,话语傲慢,“府中,可不止您这一位夫人。” “哦?是么?”我笑得璀璨,淡淡眄向冷嘤秋,“只怕她担不起。” 言罢,转身便走。 尤临一路跟着我到东苑,见我进房,明目张胆的在我房门上头落了几把锁。然后再一声令下,很快有人拿了木条过来,榔头敲着铁钉“铛铛”杂响,四周窗户很快被封得严实。 一切早已计划好了似的尽然有序。 声响太大,吵醒了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上官清。 稚嫩的声音夹着愤怒,“你们在干什么?谁落的锁!” 听到这声音,我心中一紧。 接着就是门板被拍得“啪啪”直响。 “娘!你在里面吗?娘?!”声音惊慌中夹杂着几分恐惧。 心弦猛颤,刀割般的疼。 我疾步跑到门边,手抚在门上,惊惶失措,“清儿……娘在,清儿……” 他听到我的声音,反而更加激动,“娘,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怎么会把你关起来?父亲呢?” 一字一句猛烈的敲击在我心房。 他说到“父亲”两个字时,我再也坚持不住,足下一软,整个人没了力气的坐到地上。 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没有得到回应,门被敲击得愈发激烈。 面对那么多人的诘问我都镇静挺过来了,可是,我该怎么和我的儿子说……他的父亲因为我的一声令下,跌落山崖,生死不明。 苡翠的声音突然焦急响起,“少爷,别敲了,您的在手流血……” 声音被淹没在一阵拍门的声音中。 我咬着唇,浑身忍不住的颤抖,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我稳着声音冷冷开口,“苡翠,把上官清带回房里去,不准他出来。” “娘!” 我闭着眼不去听那一声熟悉的叫唤,咬了咬牙,运起真力,“带走他!” 门外清儿的声音愈来愈远,愈来愈小。 好不容易静下来,好不容易安静了。 我倚着门靠坐着,房内没有点灯,一片漆黑。也没有炭盆暖炉,冰冰冷冷的,没有一点儿温度。 酸痛的感觉变成细细的长针深深刺入骨骸,浑身的疼,浑身的痛。 我不敢闭目,眼皮微微阖上,就能见着满地的鲜血,和他白天临走时决绝冰冷的目光,黑衣银面的十二影卫…… 从小到大,我任着性子我做错过很多事,没有哪回如如今一般……我不敢想像这样的后果。 我儿子的父亲,我的丈夫,我心底深深念着又爱又恨的那个人…… 心如刀割,伤痛难言。 长袖里突然跌落两枝细长东西。 我自嘲的捡起,合在手中,狠狠磨撮。 这是那个小铁盒子里装着的东西。 生辰那日,二哥托苏流觞带来的小铁盒子。里面是一枚再无作用的白玉戒指,和三枝响箭,三只响箭,许我三个愿望…… 可是,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十二影卫没有若没有他的意思,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 血脉至亲也能利用得这么干脆,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钝痛不已。 种种疑惑、痛楚丝丝袭来,我仰着头看着这一室的漆黑冰凉,心似也堕进了冰冷的黑暗里,无穷无尽,无限深远。 我不知道我还能够坚持多久,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只求能够快点醒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事发突然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天不知何时破的晓,房内慢慢被外头透过窗户进来的光影照亮,一夜未眠。 我从地上起身,缓步走到妆台前落座。 一日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呆呆看着铜镜里映出来如云发髻上显目的白玉长簪,我黯然失神。 手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皮卷肉翻深可见骨。昨日的鞭伤,没有上药。再加上焦急策马去后山,一路之上,伤口裂了再裂。 我静静看着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面目。 我笑,她也笑。我蹙眉,她也蹙眉。 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又仿佛一切都变了。 彼时,被从外封着的几扇窗户间快速掠过一道人影,眨眼,女子玲珑的身影映在离我最近的一道窗扇上,窗梗被清脆敲响三下,“府中出事。” “怎么,昨晚的消息没有封锁住?外头乱起来了?”我自嘲笑笑。 好事不出门,坏事总是一拨一拨的接踵而来。 窗外女子迟疑一会儿,犹豫道:“看情形,不大像。” 莫非是蜀地的事? 我微微闭目,“说。” “今晨五更时分,突然来了许多拜年的。” “拜年?” “今日初三,按理亲戚间走动拜年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今日却很不一样。”苡翠说话声音和缓,言语中带着几分不解之色,“大清早就来,也不知会一声,气势个个嚣张的说来拜年,一群人约好了似的直接就往正厅走,守在门口的侍卫怎么拦也拦不住。然后冷氏出面,也没得到什么好脸色看。” “哦?这样。”再睁眼,镜中人,双目睁开后眸中如泉井幽深,冷澈见底,“你方才说,一群人?” “约莫有三四十多个,把正厅占得满满的,一点儿也不给冷氏面子,一会儿说茶不香,一会儿又说点心不够甜,一个个大摇大摆的坐在椅子上,冷氏站在一旁,一说话就被人打断,左右脸色难看得很。”这一些话说得倒透了几分的幸灾乐祸。 “这么大气焰,这三四十多个人都姓上官?”我顺手开了妆盒。 苡翠讶异,“夫人神了,这都知道!” 人来得这么快?心中暗忖,捏起牛角梳,细细梳理一头青丝,“管家怎么说?” “冷氏倒是支了人去请,但是管家那一直没有消息,管家没路面,倒是那尤临一大早就跟在冷氏身边,也不知道这背地里干了些什么勾搭。”最后一句含着愤懑。 “你也学会嚼舌根了?”我冷声开口。 “属下知错。”苡翠一哂,打着哈哈换了话题,“夫人,昨晚少爷他……” 心底骤的一紧。 头发梳到一半,被打结卡住,梳子顿在那儿。 我低眸,“你看好他,这一阵事情会比较多,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别让他出半点意外。” 话毕,苡翠很快离开。 我锁眉,微微思忖会儿,继续梳妆。 抿上朱红,匀上脂粉,细挽长发。 深红镶金曳地长裙换上,镜中女子高贵端华,眼光流动之处,寒气凛凛直逼眉间,尽是严寒与压迫。 “哗”的一声响,门锁落开。 我挑眉。 管家尤昆的声音在门外恭敬响起,“老奴求见夫人。” 门窗闭着,房里流光黯淡,带着几分逼仄的压迫感,不舒服得很。 我施施闲闲倚在主位浅抿一口香茗,目光扫过下人齐齐布上来的精美吃食,慢条斯理的开口,“昆叔有事?” 尤昆一点不耽搁,直入主题,“五更时分,天刚破晓,上官嫡系旁支上下四十五人齐至府中。” “五更呀,倒是个好时候。”我舀了勺粥,转而更加闲散地靠着椅背,笑,“这么说来,昨晚没人能睡个好觉?” “看来夫人已知晓此事。”尤昆低目,唇角含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知道又如何?” “那四十五人此行目的昭然若揭,府中无主,犬子与冷氏已在府中正厅周旋,如今还请夫人出面调和,以保府中安宁。”他话语谦逊有礼,让人挑不了一点儿刺。 “瞧昆叔这话说的。汐月何德何能?能让昆叔亲自来请。”我将茶杯搁在桌上,笑得懒漫,“调和?冷氏在府中管了四年事都周旋不过来,又何况是连人都不见得识得全的的汐月?” 尤昆眯了眯眼,双手递过来一本长册子。 我疑惑,接过翻开,略眼一扫,心底暗惊。 四十五个人的画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旁边注明了名字生辰及家中排行,甚至连人际关系、嗜好、**也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最新鲜的私密事情记载的日期是昨日,这定不是今早才开始整理的。 连自家人都防范得如此深,这一大家子背地里的东西又该藏得多深。 敛去笑容,再无心思玩笑,冷冷道“昆叔什么意思?” 他定定地望着我,眸底深湛,笑意沉沉,“堡主曾说,夫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我狐疑看他,“昆叔应该知道汐月为何被关在房里。此事关重大,昆叔就信得过我?不怕汐月耍些什么手段,不但不帮,反而帮着那些人反咬一口?” “夫人不会。”尤昆笑意不减, “哦?” “若夫人真有那份心思,昨日事端突发,便不会首先下令封锁消息。夫人机敏,老奴望尘莫及。” 我冷哼了哼。微微垂眸翻看手里头的长册子,“昆叔昨晚没露面,是摆明了试探汐月?看汐月够不够格当这个堡主夫人?” 尤昆双目一凝,双眸微深。 “老奴昨晚睡得稍早,并不知晓当时事情。” “昆叔,明人不说暗话。”我捏纸翻页,“昨晚那么大的事,您也睡得着?” 他定定看我,突地一笑,“夫人聪慧。” 我眼底暗沉,撇嘴,“昆叔,不厚道呀。” 尤昆是上官堡的老人了,近年来虽不大管事,但府中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他。威信极重,他的话,上官若风也不得不听一听,更何况其他人。 昨晚那么大的事,他一直没有露面,任我当时一力以暴行管束了众人的嘴,事后,亦任我被他儿子和冷氏软禁,直到今早有事才来见我。 利用完了便抛到一边,又要用到了再重新拾起,从始至终都维持着好人形象,黑脸总叫别人唱。这如意算盘倒打得极好。 指下页面不断翻过,半晌,到了最后一页。我抬眸看他,“昆叔要的是个能对堡中有利的堡主夫人,而不是飞扬跋扈的南宫汐月。我说的可对?” 尤昆眼底眸光刹那间一抹清明透亮,似夜空突现的一瞬流星,闪亮即逝。 第一百七十四章 庭笞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这事到底比我想象中的要严重。 婢女奴仆擦着冷汗进进出出,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里头的厉声诘问。那声音有男有女,有讥讽,有嘲笑,还有挑剔。与之相比,冷氏的软声周旋,怎么都了无力气。 行至门口,尤临眼尖见着我,便从里头出来,寒目看了我一眼,便冲着我后头的尤临问,“爹,你怎么把她放了出来!” 尤临沉目,呵斥,“闭嘴。见着夫人,一点礼数也没有了?” “爹,里头已经够乱了,您还把她带来……”似是在里头被磨灭了耐性,尤临此刻说话毫不顾忌。 “昆叔还是在这好好管教儿子吧。”我侧眸看了尤昆一眼,“汐月一人进去就是。” 言罢,自顾上了那厅前石阶,向门走去。 府中正厅并不如我想象的喧闹,说话的人虽多,却无同时几人开口的现象。厅中热闹正好,隔着几层幕帘,盘算好了似的一人一句或几句,再有几声附和,井然有序的倒像是在进行一场族中会议。 “我们天明时至,到如今坐了已有两个时辰,茶水都来去好几趟,却始终只有你一人招待,这便是这偌大府邸对待宗亲之道?”声音闲懒,却话语逼人。 冷氏的声音没有什么底气,声音含糊着,“众位恕罪,堡主事忙――” 话还未说完就直接被打断,“事忙还是不在?再怎么忙连来见见我们这些宗亲的时间都没有?” “这……”冷氏语塞。 内里传来一声妇人的讥讽,“从头到尾就你一个下人前来说话,府中连个管事的都没了?” 我在幕帘后头止步挑眉,“下人”这个词用得真真妙极,也不知那冷嘤秋此刻神情如何?想必定时十分精彩。 一个声音娇甜的年轻女子很快接话,“娘,您看错了,这哪是什么下人,这位可是堂兄的如夫人,当年堂兄纳妾,那排场,可真羡煞极了旁人。” 之前的妇人继续搭话,“不过一个婢子出生的妾,说是下人也差不离了。” 言语里的讥酸意味毫不留情。 年轻女子故作一叹,“就这么个人来招待,府内说得上话的人都死光了么?” “你什么意思!”令我意外的,上官若雨也在厅内,这话恼怒的似要上前同人拼架。 那女子继续嘲讽,“有些人,恬不知耻的与男人私奔,如今还算是这府里的人?” 上官若雨本就是个直性子,被人说到这个份上却无话反驳。 有一男声低沉呵斥,“若霜,说话注意点。” 那换做若霜的话语一顿,声音清脆,“哥哥,也没什么好注意的,我看这府里就是没什么人了――” 再听不下去,运起真力愠声开口,“谁说府内没人的?” 陡然一声,厅内众人齐齐一怔,转眸向我的方向看来。 我敛神寒眸,迎着众人目光,不躲不避,直直踏进正厅。 厅内四十五人,摆了三十张椅子,按辈分嫡庶排位依次坐着,剩下十五人站在空余之侧。 见我过来,冷嘤秋原本带有薄红的面容突地变得刷白。 上官若雨本是站在角落,满脸通红的。见了我,眸中一亮,迫不及待的奔了过来,伸手过来要如以往般挽住我的手臂,却突地神情一滞,手在半空中缩回,一声“嫂嫂”张口哑在喉咙里,悻悻低声一句,“你来了。” 我心神动容,看她一眼,柔和笑笑。 绕过她,举步至厅正中,敛去笑容,“好热闹。” 我同上官若风成婚五年,有四年不在府中。厅中众人,大都不认识我,眼下,打量我的同时,目中多的是疑惑。 “你是谁?”那唤作若霜的女子按捺不住性子脱口而出。 我斜睨过去,是个同若雨差不多身高大小的女子,相貌姣好,着一身繁琐橙黄长裙,发上挽一支红玉七宝玲珑簪,立在尾座一妇人后头,正桀傲的看向我。 上官若霜,是上官若风嫡亲的堂妹,同若雨一般年龄,却到如今也没有嫁出去,倒不是模样生得差没人娶,只是那脾气太差,偏偏眼光又颇高,一般人她上不上眼,看上眼的却看不上她。尤昆给的那长卷里,对她还有一桩秘事,确实让我极感兴趣。里头说,上官若风这个小堂妹,儿时见他便对他一见倾心,只是可惜两人同宗,这**的事,上官若霜没胆子玩。 此刻,我冷眼看她,“之前就是你说府中无人的?” 女子哼了声,不接话。 我声音徐徐,“之前那句‘府内说得上话的人都死光了’也是你说的?” 女子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开口,“是又怎么样――” “若霜住口!”意外的主位侧下右边第一座的一名年轻男子开口呵斥,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听着隐隐有些耳熟。 我不理会,只是看着上官若霜,目中冷绽,“你是自己掌嘴呢?还是让我来动手?” 女子面色一变,“你算什么东西――” “若霜!”男子又是一声厉叱,此时在位置上起了身,朝我遥遥作揖,声音清朗,“上官若翎见过夫人。” 在座众人相互对视,目中愈加疑惑。 这声音……真的很熟悉。 我面上不动声色,只继续道:“辱及主母,得庭笞。” 在座众人齐齐一惊,间或有小声议论而起,他们大部分是上官若风叔伯辈分,对我的话丝毫不以为意。 我淡淡瞥眸,“若雨,你鞭子可在?” 上官若雨立即会意,立马解了鞭子递过来,“在呢。” 众人哗然,虽知晓我的身份,却大都目中含着讥嘲笑意,看我接下来该如何收场,更有甚者,翘着二郎腿,悠闲端起茶杯。 我冷冷看在眼里,不发一言,长鞭入手,奋力一扬―― 鞭风凌冽,在空中发出“唰”的一声长响,“啪”的巨响落地。 与之一起落地的,还有三十座座边小几上所有茶杯。碎片混着茶水,染湿了华丽的锦绣地毯。 “我说话,不许有人不听,更不许有人在一旁嘈杂出声。”我微扬起脸庞,环顾四周,“诸位既姓上官,见着家主夫人,连该有的礼数都没了?” 满堂众人,一时间面露惊骇,寂然无声。 第一百七十五章 笑里藏刀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情况陡转而变,前一刻还傲慢无礼多方刁难的,如今敛了眉目神容僵紧。 “诸位是对我不满意,还是对堡主不满意?”我冷冷看向厅中两个主位之上坐着的人,“大伯、三叔,两位好像坐错位置了。” 我这一声唤出,主位上头两人面上神情一惊,又蓦地一僵,尴尬起身,边上侧坐人立即起身让座。 “满堂济济,各位置家主于何地?”我微一凝眸,“来人,叔伯之下,座位全撤。” 我话刚出,尤临领着一众侍从从幕帘进来,直接撤座。 人人惊惶,却不敢发声。 三十张座变成二十张,地上狼藉很快被清理干净。 我勾唇笑,将鞭子还给上官若雨,于主位之上泰然落座,“诸位叔伯,恕汐月方才失礼得罪了。” 欺软怕硬,在哪都是这个道理。此刻我给了台阶,众人赔笑诺诺。 只一人面色惨白。 我淡淡瞥过,“既然长辈都在,那么庭笞之刑,谁来执鞭?” 上官若霜愣愣看我,仍懵着没反应过来。 一旁男子浅笑,“夫人,新年之际恐不宜动血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心底一沉,我猛然想起这人声音是在哪里听过―― 站着的男子,英姿挺拔,着一身玄色流云锦纹长袍,玉带缠腰,玉冠束发,微笑时,一双剑眉斜飞入鬓,凤目里是如浓墨染就般的漆黑深湛。 上官若风的堂兄,上官若翎。 不愧是堂兄弟,眉目里同那人有几分相像。思及那人,我心底微乱。 只是眼前,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我出神想事。 “今晨五更至府,到如今等候家主已有两个时辰,若霜年轻奈不住性子,说话言语急躁了些,冲撞了夫人,若翎代其向夫人赔罪。”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言外之意却在它处。 我侧目看他,“堂兄话里有话,是在怪罪我府上待客不周,怠慢了各位?” “弟妹说笑。”这一句称呼接的无比流利顺畅,男子笑意深深间光华斐然,“只是众人枯坐两个时辰,也仅见如夫人一人出来招待,内心难免有些……” 后头的话,直接笑着省略掉。 若说苏流觞是狡猾的狐狸,那么眼前这个人便像是狡诈的狸猫。寥寥几语,便把己方的过失推得干净利落。看似无伤的笑里藏着深深寒刃,让人一不留神就能着道。 “下人么,总得干干下人的事。怎么?冷氏出来招待还不够?”我不留痕迹的看了冷嘤秋一眼,面色倏地沉下,“各位是想让我与堡主亲自端茶送水过来才满意?” 上官若翎笑意猛滞,正欲开口,被我抢先截了话头: “众位可知如今这个时辰本该是府上早膳时间。各位既来,也不提前知会,五更至府,天才刚刚破晓,这个时辰,让我与堡主如何招待?” “是我等唐突,夫人勿怪。”话中虽是致歉,但那脸上的神采分明是再随意不过的从容风度,他微皱眉看我,“可舍妹……” “难得宗亲聚聚,若霜丫头虽有过错,但这大好日子也着实不该为此事扫了兴致。”一旁侧坐上坐着的银发老人终于开口。 长辈的面子总要给,我低眸敛笑,温声柔语,“大伯说的是。” 我转眸朝上官若霜看过去,“今儿是初三,既是新年之际,也不宜见血光。我便先饶了你,回头记得抄家训五百遍托人捎过来。” 见我如此,众人面上稍霁。 新的茶水点心马上被婢女送上。 上官若翎玉面含笑,凤眸轻眄,“既然弟妹已来,不知子綦在何处?” 我抿了口茶,轻轻笑,“昨晚堡主歇得晚,此刻还在我房中未起。” 男子挑眉,凤眸凝起,目中颜色深深仿佛夜层层揉入。 “如今时辰也不早了,既是如此,我去唤他过来。”厅中角落一男子不知受谁的意开口,转身便要出厅。 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拂袖将一旁新上来的茶盏扫在地上。 “啪啦”一声响,那人背脊微僵,神情滞着回头。 我看也不看,悠悠道,“汐月的房,可不许除夫君、儿子之外其他男子进入。” 那人垂目,退回原位。 “那我去把堂兄唤来。”刚惹过事的上官若霜,不过一会儿便恢复之前的傲娇,唇角扬着,粲然望我一眼,蹦跳几步便要出门。 我眸光陡地一变,厉声呵斥:“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近我夫君榻前,名声还要不要?!” 周遭一片静。 上官若霜抿抿唇,朝边上一妇人使使眼色,妇人会意,笑颜开口,“不如让我……” 我不由得伸指揉了揉眉心,缓缓道:“诸位怕是没听明白汐月的话。新年事忙,近日来堡主日日通宵达旦,昨儿四更才睡下,至此,不过才睡了几个时辰。” “夫人可知,我们这么多宗亲凑在一块也并不容易。”开口的是上官若风的三叔,带着明显长辈对下的语气,“子綦年轻,先来聚聚,再回房补眠不迟。” “汐月自然知道诸位叔伯、兄妹难得凑得这么齐来一趟,并非汐月私心想让堡主多睡会儿,只是……”我话语踌躇微微顿住,不经然地扶额,微微露出长袖底下遮掩得好的手背。 未上药的鞭伤伤口,触目惊心。 众人神情一变。 “这是……” 我垂眸,神情黯然,尴尬的抿了唇,“不怕诸位笑话,昨日只是央着他看着点身子早些睡,他被我说得烦了,就……” 满堂众人,倒抽凉气。 我低着眸子打量众人,缓缓勾唇,“虽说让长辈们等着终归不好,但有了昨日的事,汐月可不敢去请他。” “这……子綦的脾气也太……”“太”了好久也没“太”出个什么出来,三叔清咳了咳,不再开口。 我放下长袖,“若有怠慢,汐月在此向各位赔罪。” “哪里哪里。”众人赔笑,“我等来府拜年,要见子綦也不急着这一时。待宗庙拜过之后,估计子綦也该醒了。” 我挑眉,想拖时间? 第一百七十六章 烂摊子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这是算准了堡主不能露面?一个一个地,方法用尽其极。 “拜年?怎么拜?”我微微笑,冷了声音,“若按祖宗规矩,拜年得事先焚香沐浴斋戒三日,才能进宗室。各位斋戒了?沐浴了?焚香了?”顿了顿,捏起一块碟中糕点,“不瞒各位,这点心里参了干牛肉磨成的粉,这碟点心,各位估计都用了吧。” 众人神情再僵。 倒是有反应快的,“难得宗亲们集得齐,不如我们就在府中住上几日,好好聚聚。”大伯侧目看我一眼,“夫人以为如何?” 众人附和。 倚老卖老,我沉眸,心底暗骂。面上不动声色,“诸位要住在府中,汐月定是欢迎的。”我微微笑,微微思忖,“不过……各位来得匆忙,事先也没知会府中一声。新年之际,府中放了不少下人回家省亲,眼下人手不足,最多只能腾出两三间客房供给各位。但既然都是一家人,众位也不妨挤挤,四十五个人,挤在两三件房内虽说困难了点,但……估计也不碍事。” 都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这话愈说众人神色愈发难看。 我话语再顿,“只是若要焚香沐浴,这浴桶可不够,不过也不急,可以先用下人房的。各位以为如何?” “既是如此,我等便不打扰了。”大伯面色铁青,双目骤寒,当即甩了袖子起身出厅。 众人一惊,有几个小辈跟着去了。 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的人讪讪一笑,连声告辞,足下走得飞快。 我也未起身悠闲坐在主位。 直至最后一位过来,男子眉目含笑,“每次相见,弟妹总让若翎惊讶得很。” “堂兄说笑,惊讶的是汐月才对。”我目中一凝,巧笑,“也亏得那一箭射偏,堂兄还没死?” 男子剑眉上扬,目中的讶异一闪而过。 “一个人的声音即便掩饰得再好,也是会有破绽的。汐月提醒堂兄一句,做贼时就得有做贼的样子,说说话也就罢了,千万不要笑。人笑时,声音是压不住的。”我抬眸看他,一团冰雪般的雾气萦绕在他双瞳周围,看不真切。 男子半瞬一笑,“多谢弟妹提点。” “堂兄慢走,汐月不送了。” 满堂宗亲很快走了个干净,只余冷氏、尤临、上官若雨还在厅中,神情里大有松了一口气的舒坦轻松。 环顾他们,我陡然阴沉脸色,毫不留情骂出声来,“一群废物!” 几人神情倏然大变。 厅内气氛变得诡异僵持。 冷氏面色惨白,怅然失神。上官若雨尴尬侧目,不看向我。尤临目中惊讶,面含愠色与不解。 “老奴见过堡主夫人。” 我端坐主位倘然自若,由着管家尤昆正色对我行了跪拜大礼。 我低睨看他,口中漫声,没有一点要去搀扶的意思,“昆叔此举,汐月怎么受得起?” “老奴这一礼,夫人受得起。”尤昆直起背脊,慢慢从地上起身,正色过来,一点也不拖沓地直入主题,“今日事,夫人怎么看?” “他们齐来,摆明了要闹事,虽说要见堡主,却也甘坐等两个时辰。”我欠身坐直,凝眸,“可见不是为的蜀地之事――” 我话未说完,尤临已按耐不住,“你怎知不是为的蜀地之事!” 我皱眉瞟他一眼,冷声,“蜀地一事事关上官堡所有人切身利益,他们要知道蜀地出了事端,只怕会直接冲进府里,不管什么宗族礼数向上官若风问责了!还会在里头悠闲刁难你们?” 尤临面色一青,靠着梁柱愤愤抱臂,“那你说是为的什么?” 我低目,神色一紧:“以拜年为由,不断说要见堡主,却连主位都敢来坐,便只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尤临撇嘴,第二次打断我的话。 “府中出了内贼,昨晚的事,被泄露出去了――” “你怎么笃定!我昨晚严令他们闭嘴,谁敢多事?”尤临第三次打断我的话。 我寒目,“他们有备而来,却又担心消息真假,所以才能忍耐那两个时辰久候。今日我一再在他们面前说堡主在府,他们虽狐疑,却也不敢真的去我房里看个真假。” 男子冷哼,“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端,烂摊子自然得你自己收拾。” 心中骤凉。 “你要么出去,要么给我闭嘴!”我冷斥。 男子讥讽,“难道不是?” “尤临。” 尤昆严声叱喝,尤临愤懑止声,横我一眼。 “夫人认为,如今该当怎么办?”尤昆凝眸看我。 “多派出人手,先把上官若风找到。”我沉目,“死守消息,严封府内,不可让一人轻松在府进出。” “若找不到,或者……不测了呢?”尤临总算忍了些性子。 我心弦一颤。凝眸,“那些人,迟早还会再来。十五元宵,又是个可借口的日子。” “那……怎么办?”冷氏咬唇开口,望我的目光艾艾。 即便平日再怎么不和,关键时候却一致对外。 “十五之前,一定要把堡主找到。若找不到,或者……真出了事端。”我喉咙一哽,“上官清立马继任堡主之位,不能让他人有可趁之机。” “左右你都不吃亏。”尤临再次嘲笑,“大少爷年幼即位,你能让他们服气?” 我眸色骤然冷下,“他们不服我便让他们服。或者,你有本事让他们服?” 尤临面上一白,不再说话。今日我的作为全被他看在眼里,虽嘴上不服,却无话反驳。 “汐月的主意,昆叔认为怎样?” 从一开始尤昆便没说过几句实际性的话,由着我与尤临争论,彼时,正色看我,眸中深湛,点头间唇迹笑意悠悠,“老奴此时才知先堡主用意。” 第一百七十七章 堡主夫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老管家突然没由来说出来的一句话,让在场众人俱为一愣。 我怔忪疑惑,“昆叔所言何意?” “多年前,少爷也就是现今的堡主与苏家小姐情投意合,老奴曾问过先堡主为何不让少爷娶苏氏女。” 我蹙眉,这一桩子事,还有多少人是不知道的。 “我爹怎么说?”上官若雨按捺不住好奇开口问。 “先堡主说,若少爷不是嫡子,娶苏氏女是最好。虽同样门当户对,苏氏女却不能担家主夫人之任。” 我挑目,“有区别?” “老奴之前也同夫人一样疑惑,直到如今才堪堪明白。”尤昆眉目含笑,继续道,“苏氏名门,养在闺阁,自小被保护得极好,面对这两日发生的事,只怕缺少如夫人一般处变不惊。夫人殇清宫自小学习人心之道,见识争夺之利,从昨日事端突发到今日在宗亲之间周旋,心思缜密,处事清楚明晰且机敏,该厉则厉,大有主母魄力。” 我冷冷笑,斜睨了眸子过去,“昆叔是在变着法的说我娇蛮无礼,不如那苏琦馨端庄贤静?” “夫人说笑。今日宗亲在堂,他人周旋两个时辰都未有所成,夫人一来,只用了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便让众人不敢造次,可见夫人能耐。”尤昆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沉寂,思忖道,“老奴有一话问夫人。” “昆叔请讲。” 他眸色深邃不见其底,“夫人今日不惜以一己之身无礼得罪诸位宗亲,可有想过后果?” 我闻言苦笑,“我既敢做,便不怕承担。他日若宗亲拿此事说话,他上官若风要责要罚,我都认了便是。” “那夫人在宗亲中的名声……夫人也不要了?”他眉间轻拧,神色严肃,静睿的眼底有细碎的锋芒快速掠过。 “我南宫汐月本就没什么好名声,既然所有人都说我脾性暴虐,手段凌厉,那就不妨做出这个样子。”我低眸,抿了抿唇,“总之,这骂名我担着……” 堂内突地一片静。 尤昆眸中光亮一现而过,半晌,长叹一声,“老奴惭愧。” 我侧眸避过,只觉沉沉担子压得喘不过气。 肩上突然有一手轻轻搭上。 回眸,上官若雨静静看我,张唇轻语,“嫂嫂……” “怎么?又愿意喊我了?” 她目中尴尬略闪,哑声道:“昨晚的事……我虽然气你,但今天……嫂嫂,我是真心佩服你。可是……我哥他……” 她哽咽着,再忍不住,目中已经是朦胧一片。 我苦涩笑笑,心口冰凉一片,起身拥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他没事,也不会有事。” “嫂嫂……” 泪水湿在我的衣襟上,到后头泣不成声。 不知哪来的一阵冷风拂入内,夹着冬日里特有的寒气,吹得眼前光线浮动飘忽,我仰头止住目中酸涩,嘴角挂着笑,“信我,也信他。他不会有事,绝对不会有事……” “娘――”上官清几乎是冲着跑进来,见到我直接扑在了我身上。 上官若雨慌忙抹了一把脸,侧过头去,避开。 我含笑蹲下身,看着我的儿子,轻声道:“娘没事。” 澄澈的眸子呆呆看我,小嘴唇抿得紧紧,这神态,像极了他父亲。 不由伸手抚上他的脸,定定看他,“清儿,娘真的没事。” 他微垂眸,骤的,目中寒芒耀起。他一把拽住我的手,惊呼,“娘,你的手……” 我心底一慌,想缩回手,却无奈儿子执拗拽得死紧。 他咬唇看了我手背半晌,抬眸,连面色也倏然有些阴下来,他沉着声音,咬牙切齿,“谁干的?” 我呛住,一时间哭笑不得,哑口无言。 上官清澄净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我面上讪讪笑着,心底却如乱绳子纠葛一般的缭乱不清。 他父亲出事,我极力瞒着他,可真正又能够瞒得了多久? 十五之前,若真的找不回那人,若那人真的遭遇了不测……我又该如何向他解释……他的父亲被他娘……还有整个上官堡的担子……到时候所有宗室问责,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又如何能承受得住? 四周陡然生起的凉气直逼肺腑,寒凉满心,窒苦难言。 从正厅出来,外头又下起了雪,银光飘散纷飞,洁白了一片。 见到华景疏时,他发屡散乱着,间或几率发丝中夹杂着些微干枯的枝叶、尘土。一身青衣尽是脏污,些有褴褛。一路过来,在雪地上一路留下深深的泥印。 上官若雨惊讶的奔过去,“你怎么了?一晚上不见,怎么就……” 我亦蹙眉,“打哪弄来这么的狼狈?” 华景疏横我一眼,“你以为跳个崖找个人很容易?” 心神俱震。 “你什么意思……跳崖找人?你……那山崖那么高……”上官若雨惊愕看他,连话也说得语无伦次。 “那崖高是高,不过夜里你们未必看得清楚。”男子突地挑眉,唇角溢出一抹笑,“那山崖,我曾同上官去过几次,天气好时,山顶云雾散去,可清楚看见崖虽高,但好在陡,石块纵横交错突出,是个练轻功的好去处。” 我面上一僵,心底剧烈跳动,那山崖,上官若风自小熟悉,这么说来…… 我盯着他,“所以你昨晚一直没有露面,就是下崖找他去了?你怎么不早说!” 男子皱皱眉,上下看我一眼,“说了又怎么样?你不熟悉地形,黑灯瞎火的还跟着我跳下去?” 我一噎。 但终归是心里松了口气。 “那人呢?找到了?”上官若雨适时插话,眼里满是期待。 华景疏目中神色错杂,抿抿唇,踟蹰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我目中一凛,冷冷开口,“好消息是崖底没有尸体,坏消息是找不着人?” 华景疏清咳了一声,默。 第一百七十八章 哪来的不要脸的东西!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近来几日天气变得和暖许多,雪后消融,霁色漫漫。 这是那个人失踪的第四日。整整四日,加派人手在山崖底下翻了个遍,那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半点踪迹都寻不到。 好不容易有了些希望,经过整整四日的磨撮,已经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的恐慌心乱。 若那人安好无恙,四日时间,即便不派人寻找,自己也该回了,至少也该有个简单的讯号告知才对。 可是,四日,什么也没有。 天气转暖,野地里出来觅食的猛兽不少,他身上还带着伤…… 又或者,被别有目的人提前发现找到,掳了去…… 先前不祥的预感在脑海渐渐汹涌扩张,不管是哪种情况,后果如何……我不敢想。 一拨一拨人去寻,一拨一拨的人回来,每次都是四个字,查无所获。 若是冷氏,还能够关上房门,一个人好好哭一场。而我却不行,堡主夫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盯着,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得与往常一致。无助和疼痛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袭入大脑,也只能咬牙忍着。 整日的心神不宁,无法控制的悲伤侵扰,夜夜无眠。 此刻,我牵着匹马,走在山脚,漫无目的地四顾寻找,山脚不远处是一个小村落,山脚这一块地方正是村子与外头小镇之间的必经之路,刚过年,村子里的人待在村子里,出去得比较少,只是间或有人从这里经过,见着一批批带着刀剑搜寻的侍卫,虽目中讶异,却也只惶惶远望不敢上前。 “这位大叔,你可见过一个相貌俊逸,身形――” “没见过。” “你可见过一个相貌俊逸,身着白衣的……” 这一路来,问是问了不少,但这些村人好似极不待见外人,一搭话便是目里谨慎,面露防备之色,有的,更甚至对外人不理不睬。如此一来,什么也打听不到。 心情落落,独自一人走着,不知不觉远离了随行的侍卫。 同样的逮了人就问,“你可见过一个――” “一个相貌俊逸,身形挺拔,身着白衣的俊俏公子?”面前的男子,长着一张普通的脸,着一身长白袄,笑眼抬眉,嘴角勾得老上。 我一怔,未及开口,这人上前一步,一双贼目落在我脸上来回打量,“姑娘可是在找在下?” 寻个人也能遇上无赖,我皱眉,转身便走。 “哎――姑娘,别走呀,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还害什么臊。”他伸手挡在我面前,笑着,眼睛几近眯成了一条缝。 我嫌恶看他一眼,“滚。” “姑娘脾气挺大?”此人笑意更甚,目里透着精光,伸手就来挑我下巴,“莫不是想陪在下玩那欲擒故……故什么的把戏?” 我侧脸避开。 “姑娘,整个村子就我家钱最多,跟着我,保准你后半辈子衣食无――” 话说到一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村妇过来,怒眉倒竖,一把揪起这男人的耳朵,“没良心的东西,一转身就背着老娘勾三搭四了!” “哎呦呦――娘子……娘子你轻点,我冤枉呀……娘子,我对你忠贞不一情意绵绵柔情刻骨耳鬓厮磨风花雪月天地可鉴呀……”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从男子嘴里冒出。 那村妇嘴里哼了哼,手中再用力了几分。 “啊啊啊……娘子,我对你一心一意、二人缠绵、三从四德、四喜发财、五福临门、六六大顺、七七……七星降喜、八仙过海、九牛一毛、十全十美、百年好合呀娘子……啊……娘子你轻点……”那男子胡乱说着,突然望着我,目光一亮,伸手指过来,掷地有声的一句:“她勾引的我!” 村妇猛然停止用力,一双大眼睛狠狠朝我瞪了过来,霎时目光如炬。 我懵住,不是没见过无赖,而是没有见过这样的无赖! 妇人上下看我一眼,神情一凛,张口唾骂,“哪来的不要脸的东西!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尽勾引别人家的男人。” 这村妇本就长得消瘦,整个人皮包骨头,颧骨凸出得厉害,彼时,她目光刀似的看过来,从我的角度,只觉得的这人幽灵似的诡异得厉害。 “你――” 我还未及发怒,那村妇已经提着男人耳朵转身走了,边走边骂,“混账东西,你也不看看刚才那人,那长相和张哑巴他家那野种像了个三四分!惹了那野种的男人哪个有好下场?你也不长点记性……” 莫名其妙的得了一通骂,任谁心里都不舒坦。 看着那一双背影远去,原本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 当妻子的揪着丈夫的耳朵,这么一个有趣的画面,在我以往的生活里是从未见到过的。 我自小习的,是大族掌权,和世家深宅礼法。即便是再任性,也不敢在上官若风面前这么造次,更何况是在人前。 远去的男子比女子高出一个头,也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若非是自愿,又怎能让一个瘦弱女子给强势住? 小门小户,其实别有温情在。 不像大族之间,坐有先后主次之分,站有嫡庶高低之序,即便是一家人在一块共桌用餐,也得家主先动,他人才能夹筷…… 脑海繁乱,想得多了不知不觉就走远了,恍惚过后才发现,身侧的马匹已不知所踪,四周景象变得一片陌生。 一片稀松小林,枯木枝桠,上头零星几片没被冬日寒风刮落的黯黄叶子。 耳朵里听到不远处有流水潺潺,和一阵捣衣敲打的声音,中间夹着女子轻快的歌唱……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是我家大哥的衣服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循声过去,空气中水汽夹着湿意,扑面过来。 入眼可见溪水清冽,卵石可见,溪水潺潺,泠泠作响。 我所在位置的溪水上头,一身素白的女子,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双袖挽起至手肘,坐在一堆石头上,捣着衣。 我犹豫着是否上前问个路,刚行两步,前头的女子突地“呀”的惊呼一声。 一件衣服顺着溪水下流过来,洗得干净的白色衣服,在溪水中无比显眼。 我停住脚步,俯身在那水上伸手一捞,拾起衣服。 前头过来慌乱焦急的脚步声,“我的衣服!” 见着有人将衣服捡起,脚步声顿,连着声音也轻快不少,“姑娘,多谢你帮我捡起来,不然我可就……” 女子的声音是少见的悦耳动听,如上好的玉玦与瓷器相撞,清脆舒服。 我抬眸看去,微微一愣。 女子长了一张好看的脸,眉如黛,眼睛玲珑似的澄澈透亮,长长的头发随意用一只木簪挽就一束在脑后,配上那一声素白的粗布衣裳,说不出的纯朴好看。 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却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在哪儿见过这个女子。 女子见了我,面上也是微微一怔,随后,嘴角咧出一抹笑,欢快地过来,“谢谢姑娘。” 低眸看了眼手上的湿衣,白底隐隐透着繁杂精美的银色纹案。 再忍不住打量了女子几眼,伸手递过去时面露疑惑,“这衣服是男子样式,姑娘你……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成了婚的。” “这是我家大哥的衣服。”女子声音清朗,眼里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她接过衣服,笑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衣服干的时候摸上去又软又舒服,湿的时候就特别滑手,刚刚可真谢谢姑娘了。” 上好的流水细云锦制的中衣,自然沾水就滑。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女子,家中怎么会有人穿得起这样一件衣服? 更何况,这衣服式样、纹案、大小,我再熟悉不过…… 我目光落在她手上,原本该是白皙的手,因在水里久了,此刻微微通红通红的。 不由得蹙眉,“这么冷的天,你在这溪边洗衣?不冷吗?” “习惯了就不冷了,这几日都没有下雪,溪水暖了不少。”女子嘿嘿一笑,面上微微发红,“家里柴火总是不够,烧水的话……太浪费了。” 我抿唇,接不上话。 女子似是对我有些好奇,毫不顾忌的上下看了我好久,依软甜甜的嗓音,“姑娘有些面生,身上的衣裳面料我也从未见过,姑娘不是村里人吧?” “我确不是村里人。”我凝眸看她,“我在附近找人,一不小心迷了路,抬眼就见着姑娘了。” “找人?”女子身量不足我高,此刻抬眸看我,问得认真,“不知姑娘要找什么人?我从小在这村子长大,哪里都熟悉的。” 我伸手在头上比了比,“不知姑娘可见过一个高我一个头,差不多到这的,身着白衣的陌生男子?” 女子双目闪过一瞬紧张,足下后退了一步,疑惑看我,带着几分谨慎,“最近好多人都在找这么一个人呀。姑娘同他们是一道的?” “我同他们不一道。”我敛眸,说得淡然。 “那姑娘找的人是……” “我找我夫君,几日前我同他在附近失散了。”我低眸看她,“我一连寻了好几日都没有找到,姑娘可有见过?” 女子眸光一亮,“我见——”突地好似想起了什么,连连摆头,“唔……我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我眼里微黯。 她见我如此,张了张口,却欲言却止。好不容易琢磨出了一句话,安慰道:“姐姐,你安心,人总能找到的。” 称呼一下子从“姑娘”变成了“姐姐”。 心下微动。 抬眸,看了看天色,我开口软道:“姑娘,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我还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在这人生地不熟,姑娘可否收留我一晚?” “好——”话刚到口就变得迟疑,女子再抬眸,已是一副为难神色,声音低低,“姐姐,我家大哥在,恐怕……你一个女子……不方便。” 我咬唇,目中担忧,“姑娘,不知这附近夜晚会不会有歹人、野兽出没?” 女子怜怜看我一眼,目中不忍,“要不这样……我带你到我家附近的王大婶家住一晚,明早再送你出村子?” 我这才露出笑来,“多谢姑娘。” 女子腆着笑,小跑回去收拾好衣服,斜抱着装满衣服的木盆过来,“那就跟我来吧,姐姐,王大婶人可好了,她家就她一个人住着……” 我不动声色瞟过她盆里的衣服,从外衣到里衣,虽是湿的被拧成一团团,但却是熟悉得刺目。 我侧眸凝她,不过几句话,就同意一个陌生人留宿,是太过好骗单纯,还是心底算计太高…… 不过这衣服,倒是洗得干干净净。 眼底寒芒一掠而过,再回眸时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她一路走便一路嘴没停过,间或与我交谈几句,间或哼起了我不知名的小调,神情怡然自得,欢快得厉害。 面前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庭院,里头是几间茅草屋,周遭用篱笆围起,年久失修的门垂垂垮在一边。 女子朝我欢快一笑,指了指这块地方,“姐姐,这是我家,王大婶家就在不远,我放下衣服就带你去。” 说罢,也不待我反应,就抱了盆进屋,清脆的声音从里头传到外头,“大哥我回来了,衣服都洗好,晾干了就能再穿……” “外头有个姑娘……我去王大婶家一趟……” “哦,那个姑娘……寻找失踪的丈夫,然后迷了路……” 我耳力向来不错,隔得近,女孩子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可里面男子的声音却模糊不清。 不一会儿,女子便从房里出来,“姐姐,我现在就带你去……” 第一百八十章 嫁个像大哥一样的男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身边的姑娘叫做阿云,同她人一般舒服的名字。 一处同样不起眼的房舍,里头迎出来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着一身简单干净的青花蓝布衣裳,见着我时,愣了愣,张口第一句话是:“云丫头,你最近撞上了什么好运?前些日子找来了个失散多年的哥哥,这回是不是又找来了个失散多年的姐姐?” 我微蹙眉。 “王大婶,你只知道打趣我。”阿云笑道,指了指我,“这位姐姐我也是刚认识的,从村外来,迷了路。” 王大婶“咦”了声,将我们引进屋,正色在我与阿云脸上看来看去,偏头又问,“你们当真不是亲姊妹?” 阿云扬扬眉,凑近我,乐呵呵的语气,“姐姐,王大婶就是会说笑。” 不,这句话说得严肃认真,不像是调侃。 房里陈设简单,收拾得干净利落,一眼可全观眼底。 “家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先用点水解解渴。” 王大婶端来杯茶,递向我时,仍将目光在我和阿云面上来回,眼睛里满是探究神色。 白色的粗口茶碗,里头是一点茶叶末都无的干净白水,我笑着接过,抬眸,“王大婶,我家住在北边,嫁人了以后才来的南方。家中兄妹四个,父亲在我出生前就过世了,因此,与阿云并无关系。” “是吗?”妇人人诧异极了的语气,“就是亲姐妹也不一定有长得这么相像的!” 她这言一出,我与阿云相互一视,眼里均是疑惑。 “很像吗?”阿云手肘抵着桌子撑着头,一双杏目张得老大,一副好奇模样。 王大婶皱皱眉,起身走进里屋,不一会儿捧出一块镜子过来,摆在桌上,“你们自己看。” 一块磨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铜镜,上头痕迹斑斑,模模糊糊的,勉强可以看清人……的轮廓。不管男女老少,照进去恐怕都是一个模样。 阿云揉了揉额角,声音仍旧轻快,“姐姐,王大婶最近可能眼神不好,你住她家时帮我看着点,别让她看不清路掉进茅坑了。” 女子性格开朗,玩笑话随口而来,透着自小在村中长大的乡土味儿。 “小妮子乱说话!”王大婶瞪了她一眼,“若是你娘还在,听你这么说话,还不拿棍子打爆你的皮!” 我抿抿唇,默默再喝一口水。 阿云嘿嘿一笑,面上笑容有些僵硬。 “不同父也可以同母的呀,姑娘你母亲……”王大婶回眸看我,眼里神色复杂,对这个话题仍不死心。 我怔了怔,清咳了声,“家母五年前去世。” “哦……这样……”语气明显弱了下来,王大婶叹了口气,目光再落回阿云身上,带着失望的味儿与惆怅,嗟然一叹,“看来真不是姊妹。阿云的母亲是去年……”顿了顿,话语哽在那,不说下去了。 阿云埋了埋头,目中尴尬。 我微微动容,伸出手敷在她的手上,浅笑,“我在家中排行最小,倒是希望有个如阿云一般的妹妹。不过阿云不是还有个哥哥吗?有兄长照拂,想必也是不错的。” 好不容易将话题引到了此处,彼时,我目中神色不变,静静看她。 “哥哥?”阿云转了转眸,反应过来时,眸中粲然,“大哥今天还说要帮我把大门修一修呢。” 我疑惑看定她,说得风轻云淡,“既是一家人,又何来帮与不帮的说法?” 王大婶适时插话,“姑娘你不知,阿云这个大哥也是最近才露面的,当时的情况呀……” “王大婶,”阿云娇嗔,嘴巴撅起,适时的阻了王大婶接下来要说的话,“别说我大哥的糗事,让姐姐看笑话了怎么办。” 我挑眉,小丫头这时倒有了几分警惕性。 方才的谈话倒也收获颇多,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了解了一些。 一模一样的衣服……最近才露面的大哥…… 心里安定下来,是那人无疑了吧。 虽情况在我意料之外,但总算能确保那人无恙。 我抿唇笑笑,“哥哥给妹妹护短的不少,倒是没见过几个妹妹给哥哥护短的。我夫君的亲妹子年纪同你差不多,每次见了我都恨不得把他哥从小到大的糗事全说出来。” 阿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转而似是想到什么,看定我,认真道:“姐姐,你别担心,这村子附近不大,你总能找到你夫君的。” 女子说话时目中澄澈明亮,如夜空的星星明明发光,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得太好…… 不是我愿意怀疑谁,只是这个阿云前后话语太过矛盾。更何况……经过那件事,我连血脉至亲都不能随意信了,又何况是一个才认识几个时辰的外人。心下微微一动,说不上来的情绪四溢蔓延。 我扬唇,“我也觉得总能找到的。” 女子笑,眉眼弯弯弯似新月,笑时嘴张得开开,露出了一排白牙,“姐姐,你这样想就对了。有了希望,总能找到的。” 我微一凝眸,“借你吉言了。” “我没读过什么书,不过见姑娘言谈举止不俗,身上穿着打扮也不是我们这里能见到的,想必是大家出生吧。”在旁望了我们好一阵的王大婶突然开口。 我低眸温言:“家境还算过得去。” “果然和阿云这小丫头比起来就是看着不同些。”王大婶抚掌笑,对着阿云不掩揶揄,“阿云,学学人家。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你这丫头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动不动使些折腾人的小把戏,如今年纪也不算小了,村里的男人哪个敢娶你?” 阿云哼了哼,笑着嘴巴咧得更大,“阿云年轻着呢,这些男人不要我,我还不稀罕。” “女孩子,笑不露齿知不知道?”王大婶板着脸,肃色道:“你都这么大了,是该找个婆家了,若你娘在,也……”顿了顿,软了语气,“你不稀罕村里这些男人,你稀罕什么?” 阿云巧笑,“我要嫁,也要嫁个像我大哥一样的男人!” 我听着,心底莫名其妙一个咯噔。 第一百八十一章 姑娘认错人了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女人凑在一起,即便是不熟悉,也能够找到一堆东西来聊。 时间过得飞快,西边太阳微微变得橙黄,远山遮挡的背后天迹泛起绯红片片的光晕,似洒了上好朱砂参了赭石加水磨出来的颜料,层云尽染,光华一片。 阿云起身离开,到门口时身形倩然一转回头,“姐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背着光,女子面色隐在阴翳里,外头夕阳的余光照过来,她浑身周遭仿若被镶上了一层赤金边,连着杂乱的发丝也有流光逸动。 光线晃得眼睛疼,我眨了眨眼,开口,“我名字里有个月字……”顿了顿,“你可以叫我阿月。” 王大婶的声音有些激动,“啊呀姑娘,那可真是巧了,你们两个一个月一个云,不但模样相似,连名字都差不离了。” “咦?那可真是巧,阿月姐姐。”女子笑声清脆,十分自在的开口,没有一点儿不适应的模样,她着门框朝我挥手,“那么明日见了。” 我陪着笑,略一低眸,静睿的眸底划过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诡谲, 两座屋舍隔得近,阿云的声音又向来轻快明亮。离开不到一会儿,便听到她在外头出现,“大哥,你这么快就在修门了!” 我坐在屋内,凝神听着外头,只知道有男子说了话,但声音却半点清不清楚。 不是声音太小,就是故意为之。若是故意……我皱着眉,面上顿沉。 王大婶见我面色突变,以为我是在思念走失的夫君,安慰道:“月妹子,你放心,那么大个人,也不是小孩,总是容易能找到的。” 隔壁院落在修门,榔头敲着铁钉,声音一阵一阵传来,叮叮当当的,心烦意乱。 “就怕有些人,明明不是小孩子了,却整日整日的离了家,知道家人在寻,也避而不见,只图自己痛快。”我忍不住开口,外头传来的修门声嘈杂,一下一下敲打在我的心上。 都有力气能够修门了,就没力气报个平安? “哎呀妹子,也不能这么说,兴许是真有什么事情去了呢……”王大婶微微皱眉,眸中思虑会儿,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男人嘛……嗯……” 门外敲门声渐止,阿云欢快的声音夹着兴奋,“大哥你真厉害,这么快就修好了!” 男子再次说了一句话,声音照样令我听不明确,只是那话里,明显夹着笑。 再也忍耐不住的起身,往门外走去,身后是王大婶疑惑的呼喊,“妹子你去哪儿?” 这里出去,正对隔壁院门。 男子一身白衣,蹲在地上收拾方才敲打时留下的工具。此刻背对着我,一面收拾,一面同阿云说着话。倒是阿云,眼眸一转就看到我,隔得老远笑着冲我摇着手。 我此刻,却没有一点心思去应付,目光死死盯在那个男子身上。 收拾妥当,他们仍在说些什么,男子起身,偏头,嘴角是一抹灿烂的笑。这身影、这面貌、还有这样的笑…… 夕阳缓缓落,漫天更红。男子身上白衣染上层层橘黄颜色,那脸上的笑容此时此刻恍惚得似一逝而过的梦幻般模糊不清。我什么也分不清,什么也不愿在先。一时恍惚是梦,一时恍惚又是脑海心神皆可受刺激的大恸。 那头,男子已与女子一起转身,正要往屋里走去。 初一时的不敢面对、初二分别时的冷漠决绝、一连几日的担惊受怕、胡思乱想…… 此时此刻,全都混在一起,聚成一股酸意从内心最深处喷发涌上,四处蔓延,再不可止。 我奔过去,脚下足尖点地,步履轻飘极速如飞,再无顾忌、再无忍耐。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这样地紧张他、在乎他。 陡然从背后环住他,用尽全力将他抱住,开口时的声音已开始哽咽,“你知道……我找了你有多久吗?” 男子行走的身形一顿。 一旁阿云惊呼出声,惊讶中带着疑惑:“阿月姐姐!这……大哥?” 我不去理会她,只紧紧抱着手臂间环着的人,脸侧着贴在他的背脊上,贪婪的享受男子身上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 男子没有一动不动地任由我拥住,他动了动手臂,扬手将我紧箍着他的手拨开,转身过来时,眉宇皱着,一片不耐烦的神色模样。 我呆愣愣的仰头看他,不明所以。 他看也不愿多看我一眼,随口一句:“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令人心神俱震。 “你……”我一时怔忪哑然。 一旁的阿云偏着头疑惑,“大哥,你和阿月姐姐……” 听阿云开口,男子脸上才露出一抹笑来,他瞟我一眼,“姑娘认错人了。” 我仰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只觉他嘴角笑容倦淡,深凉彻骨。 我咬着唇,僵直了背脊,倘然与他对视,“我至始至终都没对你说我在找人,你怎么就知道我认错人了?” 四目凝对,一片死寂。 男子笑容微滞,一张脸完全沉了下来。 他眸中寒凉,看着我的目光冰冷尖锐如刃,同样冰冷的声音,带着迫人的命令口吻:“你就是认错人了。” 我哽住,心口冰凉。 一旁的阿云见状,连忙开口调解:“阿云姐姐,这是我家大哥……你夫君他――” “回屋了。”男子冰冷止住她的话。 面上再无其它表情,他转身抬步走向屋里,白色的身影慢慢被房内阴影替代,我呆呆看着,分明触手可及,却似如隔长长深渊。 彼时暮色正缓缓降下,天上明亮渐无,暗夜无声悄来……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辛酸苦涩将我湮没。 第一百八十二章 拦不住的酸意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夜晚特有的凉意夹着湿气,冷风拂上身,阴森的感觉渗入骨骸。 我呆呆望着他进入的门口,长袖掩下,指尖冰冷发抖。 阿云立在门口,还想同我再说:“阿月姐姐……” “你闭嘴!”我勃然冷斥。 她被我陡然的怒意惊得吓住,直愣愣的看过来,带着委屈的声音渐弱,“阿月姐姐――” 我侧目冷看过去,看什么都不顺眼,“谁是你姐姐!” 里头适时传来男子的声音,“阿云,进屋。” 一句话,四个字,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抿抿唇,袖里五指紧握。 阿云张了张口,“可是大哥……” 阿云足下朝里动了动,还不忘回头看我,面里满是担忧。 上官若风直接从房里出来,拽了阿云的手就将人拉进去,看也不看我就直接关门―― 我上前几步伸手挡门,“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是――” 他手上动作丝毫不停,“砰――”的一声,门被关上。 手上钝痛,指甲里头发烫,一点点的热流慢慢扩散在指尖,指尖发麻……了无知觉。 我倒吸一口凉气,抬起手来,借着屋里透出来的一点点亮光,发现指甲变得深红。方才若是再晚一分抽回手来,这只手恐怕就……废了。 所有的骄傲或委屈,都抵不过这一瞬的恐惧惊骇。 先是瞒着他避孕,再是阻他出行,然后又是差点害他生死,再又是……在他面前对人怒斥无礼……一条条,一件件,他是真生我的气。 方才的动静太大,隔壁的王大婶从开始就追着我出来,见着事情不对,在一旁担忧看着。 此时此刻,她焦急过来,执了我的手看,大惊,连话语都说不利索,“月妹子……你的手……这是……” 我的手背上原本就有一道鞭伤,几日来没上药,策马来回寻人,伤口闭合又裂,再闭合再裂开,方才剧烈被门板一夹,此时皮肉翻卷,脓血流出,骇人的很。 我抽回手,极力平稳住声音,“没事。” 她声音含糊着,试探问我:“月妹子,阿云他大哥就是……” 低垂的睫毛不住颤抖着,“我夫君。” 她看了看我的手,再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月妹子……这……” 毕竟事情隐晦,谁看了都知道这是家中私事,王大婶看了我傍晌,终于琢磨了词句开口,“你在这门外站着也不是办法,要不先去我家坐坐……上点药?”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用了。” “可你的手……伤城这样……” 这个时候关抚的话语最能触动人心。一字一句,心底的酸意拦不住的到处蔓延。 “不碍事。”我咬着唇,忍住眼眶发热,“他不见我,我就在这守着,我就不信他永远不出这个门。” “可是……”她话里顿了顿,“这冬日夜里寒凉,你身上衣服单薄,这个万一……” “冻死了我也在这站着!”我倔强说得大声。 屋里传来阿云细细的声音,似在劝慰。 男子冰冷一句,不再刻意掩饰的让我听到,“不用管她。” 我咬着唇,口里尝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王大婶看着我的目中满是忧色,见我执拗,只得皱眉转身,留下一声长长叹息。 叹息牵动引发的心酸,深深到了人骨子里去。 ============ 某雪:这章写得我有些不忍心写下去・・・有点短,让我缓缓劲,休息一会再接着写,不出意外今晚还有一更。另之前章节排序有些错误,181章调到180章前去了,现在改回来了,方才觉得章节不对劲的可以回头再看一遍,再看一遍不重复收钱的。 冰魄:被自己虐到了的家伙活该! 某雪:==另,多出来的这些字也不算钱。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我不认识她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夜色完全落下,天上无星无月,墨倾一般的漆黑不见影,村里人大都睡得早,此时此刻,周遭一片漆黑,只有眼前房屋的灯火还在。 风很大,周遭树木枝头摇摇曳曳,沙沙作响。 我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只将目光紧紧盯着这张门。 手上疼痛未止,猛烈的风钻进袖子里,扯动伤口,刀剐似的疼。 我宁愿他发怒、责骂,都好过只让我对着一块冰冰冷冷、死死硬硬的门板。 他不想搭理我,连看也不想多看一眼。 一门之隔,门里门外,隔的,不止是人。 他上官若风从山崖到这,能行能走,能听能说,那便是必然知道我一连寻了他好几日。 他分明明知道他一出事,府上立马就会闹起来;他分明知道所有人都会逼我,都会说我……他分明知道我会面对些什么……全部全部的他通通不用打听都能知道…… 他就是不露面,就是不出现在我眼前,烂摊子也任我一人收拾。 明明知道我就在附近了,他宁愿耗费内力刻意压低藏住声音,也不愿意让我找到他…… 此时,冷风吹着,我说不出心底情绪是愤怒还是难过。 “阿月妹子,你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王大婶起夜几次来劝我同她回屋,好几次都想直接拽我过去。无奈力气没我大,几次都被我避过去。 我抿着唇不说话。 妇人满口嗟然叹息,踌躇几次,终于开口,“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夫妻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月妹子,听大婶一句劝,做人不能太犟着,这样白白伤了自己,也换不来什么,不若……先服服软?认个错?男人……总要面子的。” 认错?说得简单轻巧。 任外头整个上官堡劳心劳力、忧急如焚;任所有人伤心难过,任所有人都心神难安夜不能寐,他却自己好好的,没有半点儿事,可以住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勾搭上来的野丫头屋里,让别人洗衣、帮别人修门,好不惬意。 我冷笑一声,“大婶你先回去,我没事。” “可是……” “我若错了我会认,可这几天的事还指不定谁欠谁!”窝着火的话想也不想便大声说出。 话毕,面前房屋里的灯火陡然熄灭。 我心底一惊。 方才一番话脱口而出,便再没有后悔的余地,哪怕明知道是气话,也……收不回来了。 门依旧关得死紧,眼前一片黑,我开始害怕,怕他真的再不搭理我。 王大婶再来劝说我同她回去,我执拗不肯。 她拗不过我,回了屋。 寒风凛冽,吹乱了发髻,侵入了衣裳,冰冷了骨髓。 夜色暗暗,隐藏了事物,遮住了视野,黯了心房。 这一刻,就似被巨浪吞覆、重石压身一般,心中梗塞,连着呼吸也变得不顺畅。 银牙紧咬,忍住要开口求软的话,手心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我仰头挺直着身形。南宫汐月,有自己的绝傲。让我低声下四的服软求人,哪怕那人是我的丈夫,我也――做不到。 夜色深深,只余风卷叶飘的声响,安静寂籁得有如无人之境。 我深吸一口气,闭着眼,忍受着周围肆虐狂侵的寒冷。 骨子里带来的倔强,我站着撑到了第二天早上。 天色,将明未明。只是周遭早没了黑暗,入目光线昏暗飘摇,天空里,淡淡的白晕在青色之上,青色深深,愈见发黑,厚重的乌云压盖在顶。 寒风却一点儿也没停止过。 空气里是过了一晚上早霜的浓厚湿意,风夹着吹过来,冷如刀割。 一连几日的好天气,到今天恐怕要止了。 先是一滴两滴的落下,冰凉凉的落在额间、鼻头,然后…… 倾盆大雨,刷刷地齐齐落下。 从头顶直灌淋下的雨水,不一会儿便湿了满身。 雨雾氤氲,弥漫四周,眼前有些飘忽,头沉得很……从里到外,止不住的发凉,又倏尔发热,再又转凉,再发热。 阿云开门着急出来收衣服时,见到我,大惊,手里端着的盆子险些没有握稳,连话都控制不住说不全,“你……你怎么还在这?你竟然在这站了一晚上?” 语声里,是压制不住的惊愕。 雨水顺着发丝一束束下来,流过眉毛,滑过脸颊,沿着脖子一路往下,再往下落,我不看她也不说话。 房里头传来男子熟悉的声音,冷淡淡一句,“收个衣服怎么这么多话。” 阿云哑然,往里头看了一眼,应了声,便撑着伞绕过我出门去收院子里晾着被打湿了的衣服。 足下发软,我抿着唇,稳住身形不倒。 女子的衣服很快收完,她捧着盆子立在门口,目中透了分怜色。 我避过她投来的目光,心下微沉,一霎念头的狠戾暗自划过,阿云,阿云,只有云朵才能遮住月亮。 房里男声继续,“收了衣服就进房,别冻着了。” 阿云牵了牵嘴角,“可是,阿月姐……她还在门外,外头下着雨。” “别人的事你还管得真多。” 男子声音蓦地近了,我下意识的陡然抬眸,上官若风站在门口,接过阿云手里的盆,瞟我一眼,继续同阿云说话,“可你也需记得,即便再怎么可怜别人,有些人却不会领你的情。” 他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我藏在袖底的右手上,嘲讽一笑,伸手,继续关上了门。 浑身骇然一震,控制不住的后退一步。 我右手手里是一支刚从袖管取出的匕首,刀鞘开到了一半,若那阿云再露出半分怜色,我是真的会,杀了她。 南宫汐月从来不需要人怜悯,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山村里的野丫头。 浑身湿透冰冷,手心里却渗出了汗。 雨越下越大,朦胧了视线,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看不清。 房里头隐约的争执: “那么大的雨,再这么下去真的会淋坏的!” “淋不淋坏与你何干?人家刻意接近你,可没怀什么好心思。” “可是,你总不能放任她不管吧!她是你妻子!” “她认错了人。” “瞎子都能看出来她没有认错!” “我不认识她。” “……” 句句冰凉,字字伤人。足下一软,再也失了力气地倒在地上,他说不认识我……他怎么能说不认识我…… 里头听到声响有人急切的要来开门,却被中途截住。 “人都晕倒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动容!” 男子话语淡漠,“动容什么?晕不晕倒与我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个路人晕倒在地也会动动恻隐之心,更何况她站了一夜,只想同你说说话,只想让你正眼看她!” 男子冷笑,“她利用你,甚至想杀你,你还为她这么说话?”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她只是个柔弱的女子!” “柔弱?硬撑着在冷风里站了一夜,还有力气拔刀,你从哪看出的她柔弱?” “……” 女子的声音愈发焦急,“雨越下越大,在这么下去她会死的!” “死不了,就算死了也自有人来收尸,你不用操这个心。” “那东西我不要了!解药我也不要了!随你威胁不威胁,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 要把里头那个人带走,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选择。逼急了大可直接冲进门去拿人,还可以发送讯号,把所有寻人的侍卫叫来,逼着他跟我走。 我实在想不明白我在为什么坚持着,又是吹风又是淋雨…… 忍受着这一**无情煎熬。 雨声淅淅沥沥轻响不断,好多声音模糊不清,杂杂乱乱绕在耳里,只听得“嗡嗡”的杂响,又闹又乱。 好想喝止住那些杂响,却发现自己喉中哽着,张口发不出声音。 面前迷迷糊糊,脑子里空茫一片,所有的思绪都化作了眼前隐约可见的模糊白线,一丝丝,一缕缕,落在身上冰冰凉凉,酸酸疼疼。 地上湿湿冷冷,泥浆混着雨水,污了我满身。 水汽萦绕在周围,感觉像是被锁入了逼仄狭窄的牢笼里,窒住了的空气,连呼吸都变得费力,脑袋又重又疼,又胀又热。 唯一不变的,是心中苦涩酸痛波浪般的来回翻卷,苦彻了心扉,苦彻了肺腑。 终于,眼前变得一片黑暗,世界安静了。 ===================================== 某雪:泪奔求推荐收藏……不知道各位的虐点有多高……不留言评论我就默认虐下去了…… 冰魄:==多出来的字不算钱,可放心观看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男女授受不亲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头沉重得厉害,又胀又疼。身子黏糊糊的,时而发烫时而转冷,反复煎熬如烘烤之后再加冰,难受得厉害。 混沌之中努力想要睁开眼,却几番醒来,又几番睡去。 梦中似乎有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的注视过来,直抵人心;又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不时的抚在我额头、脸上;朦胧中,好像还有清脆的女声与男子压低的轻声谈话。 再睁眼时,只见自己身处一简陋的居室,又小又窄的床,粗糙厚重的被子,硬邦邦的床。周围俱是一些简简单单的家具,因上了年份,显得古老破旧得厉害。 浑身不知名酸痛,后背火辣辣的疼,双手却是感觉清清凉凉。 时间应该是晚上,房内点了一盏油灯,灯光有些发暗。空气里是一股淡淡的酒香味。 我皱皱眉,撑着被褥支起身子起身坐起,低头时身上被衾滑落,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从来没有穿过的粗糙料子,磨得皮肤有些难受。手上的伤口被处理过,上头上了一层我不知名的药膏,只是伤口还可见狰狞。 耳边听得房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房内除了我,便再无旁人。 我只记得之前我站在门外,淋了场雨,然后就……心蓦地重重一跳,转而又直直下沉,房内灯光昏昏暗暗,我陡然心里一惊,想也不想的掀了被子下床,也不在乎有没有穿鞋,光着脚就要走出去。 “你干什么?” 男子突然而来的声音令我僵在原地。 我直愣愣地看着房门打开,白衣男子从门口进来,手里端着个案碟,上头摆着各种瓶瓶罐罐。 上官若风的目光落在我光着踩在地上的双足上,眸光一凛,不容反抗的命令口吻,“上床去。” 我在原地不动,只直直看着他。 熟悉得深入骨髓的面容,乌黑如墨的发未竖起,直直披散下来,上头好似还沾着水。 他在桌上放落案碟,转身见我还未动弹,目中不悦,“把鞋穿上。” 我仍是不动,张了张口,心底梗着,连发个声音都这么难。 “你……不气我了?” 他不多看我,偏头摆弄他带进来的瓶瓶罐罐,话中依旧清冷淡漠,“姑娘说笑,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我自嘲一笑,“这样蹩脚的借口你怎么说得出来。” 他语声淡淡,“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姑娘心神错乱,认错人了。” 一身白衣,刺目得很。 几日来的担忧,几日来的寻找,一夜晚的苦站……我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想别的。当最企盼见到的人就在面前,只有几步距离,我放下所有的理智和自尊,直接朝他扑了上去―― 他不防我陡然冲上来抱住他,被我撞得身形险些踉跄。 “我不会认错人,死也不会认错人!”我用尽力气环着他的身子,头埋在他胸前,再说话时,连日来积压的心酸苦楚再也忍不住齐齐释出,目中发热,眼前很快朦胧一片,“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不该背着避孕,不该派人阻你的路,不该……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好,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就是别说不认识我。” 脑海里挤了好久的话一口气的说出,说到最后,声音哽咽得厉害,泪水控制不住的流。 身前的人却似很不耐烦,他只是身子僵了僵,再然后,就直接运力把我双手从他腰间移开,连着把我往边上一推,自己后退一步,“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声音冷得像九天寒池里流动的碎冰。 “男女授受不亲?”我盯着他,心底陡冷,幡然醒悟。我好笑的一把拭去脸上的泪水,上前一步,仰头盯着他,“碰也碰过了,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过了,上官若风,你拿什么同我说男女授受不亲?” 他微皱眉,目光一偏移在桌上的一堆东西处,“姑娘真的认错人了。” 我一把抓起他的手,“那你说说你虎口上这道新添的疤是怎么回事!” 他抽回手,一番假话说得流水般的流畅,“前些日子劈柴割伤。” “你――”我气愕。 他冷然回眸直视我,“姑娘有意见?” 我陡然怒了,伸手过去就扯他衣服。 他不耐烦的避开,继续摆弄桌上的瓶瓶罐罐。 我咬着唇,眼尖瞥见桌上有把剪子,眼疾手快的抢了过来,对着他右臂袖子就是一划―― “呲――”的一声袖管裂开,他面上顿起愠色。 我抢在他之前开口,“那你倒说说,臂上这道几年前的鞭痕是怎么回事!” 这道鞭痕,是我与他成婚第二天,我同上官若雨起了争执,夺了她的鞭子打在他身上的。 他神色一僵,薄唇抿得死紧。顿了顿,迎上我的目光,“姑娘看错了,这不是鞭伤,几年前采药被荆棘割伤的。” 是非颠倒,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的倘然自若。 我咬咬唇,目光凝着他,半晌不能言语。 房内光影黯淡,我说不出此刻是怎样的感觉,面对这样的无赖:哭,他不理;骂,他不睬;闹,他懒得管…… 突地轻松一笑,“看来汐月是认错人了。” 他侧眸过来。 我握紧了手里头的剪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正色道:“我夫君落崖多日,我终是寻不回,估计此刻也遭遇不测了吧。”顿了顿,“既然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陪了他一起,殉葬算了!” 说着就拿剪子往喉咙上刺,动作快狠准,没有一丝犹豫―― 生铁的冰冷直逼皮肤。 我闭着眼睛,就要刺破脖颈的同时,腕上猛然一紧,下一刻,手里剪子被夺了扔到墙角。 睁目,他死死盯着我,脸上神情怒不可遏。 我看了看被拽着的手腕,粲然冲他笑笑,“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第一百八十五章 唯堡主与小人难养也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这男人若真的同人置气,便什么事情都做得出,脸皮比城墙还厚,认你怎么闹都没有用。非得用些手段,一哭二闹三上吊全都弄上了,才能堪堪停歇一会儿。 “你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我看定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冷氏逼着我,尤临逼着我,若雨也逼着我,一个一个要我给你落崖的事一个交代。你那一大家子宗亲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第二日五更就来府中闹事,我强挤着笑在那么多人面前弄出了个无礼傲慢的名声。我一日日的找你,一天找不到就担心你遭遇不测,每天晚上都不敢闭眼,就怕一不小心在梦里梦见你满身是血的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不敢去看清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他父亲失踪的事……可你,人好好的,知道那么多人在找你,知道所有人都担心你,隔得这么近,你不露面也就罢了,竟然连个平安的讯号也不发,大过年的让所有人陪你一起不好过?你――” 他低睨看我,目中没什么表情,“说完了?” 口里一噎。顿时怒火攻心,“我哪里做得不对,哪里做的不好,哪里不如你的意,你都直接明说就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不理不睬地生生折磨我!” 上官若风此刻铁青着脸,甩开了拽着我的手,什么也不说,直接坐到桌子旁边的长板凳上,继续捣鼓桌上的瓶瓶罐罐。 心底不是滋味,撅着嘴在他旁边坐下,嘴里嘀咕埋怨一句,“哪有这样的。” 他横我一眼,我立即噤声。 就是这样,不管开头是个什么事端,反正最后做错事的、说错话的总是我。 目光终于移到他摆弄的东西上面: 一只小碗,里头是碾磨好的一片青色,光线昏暗,我看不清里头是些什么东西,只隐隐闻到一股植物汁液味。 他从几个瓶子里依次倒出些粉末在另一只小碗里,按比例调和好,然后,将那些青色的东西也混进去,黏糊糊灰蒙蒙的搅成一团,卖相很是……难看。 心底一软,饶是再怎么糊涂也看得出他在调药。 一切毕了,他开口,“手。” 简简单单一个字,换了旁人哪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悻悻伸出一只手过去,虽然醒来时已经知道上了层药膏,但也不是很顶事。本就伤得深,又没在最好的时间里上药,几日来的波折,伤口闭合又裂,再加上泡了水,伤口是一条长长的杠,两边卷起的皮肉发着白,怎么也看不出这只手原来的模样。 他目光在我手上一扫,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怎么当时不上药?” 我缩回手,只觉得被他这么看着伤口,浑身不自在,之前余怒微消,犟着一声,“你打的,我就不上药。” 他瞪我一眼。 我偏头避开。 他伸了手把我的手从背后拽了出来,死抓着摁在桌面上,没好气的一句,“当时就该打重点,废了这一双手,就不会惹来接下来那么多的事。” “废就废!废了你当时就不会执意要走!” 他双目一凛,“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管束?” 我倘然与他直视,“我凭什么不能管!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堡主夫人,就是见不得你白白惹上一堆费力不讨好的事!” “你什么也不知道就不要随便决定。” “既然知道我不知道,你就该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蜀地怎么回事?矿山怎么回事?林霜怎么回事?那么多天你又在忙什么?我通通不知道!” 他怪我多事阻拦,我怪他执意去蜀地找麻烦,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妥协避让,目光霎时间如锋如芒,穿透彼此。 半晌的僵持。 最后是他先叹了口气,目光依旧落在我手上,随随便便换了话题,“就不怕留疤?” 我哼了哼,“留了疤也不是给我看。” 上官若风眸色骤沉。自然,我手上的疤,也只是给他看。 他不与我争执,用勺舀了碗里调好的药浆就往我伤口上倒,下手没个轻重。 “嘶――”手背火烧般的疼,我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拧着眉要缩手,“你别动、别动!疼……轻点!我说疼呀你轻点!” 他摁着我的手,怎么也不放手,手中力道也不减。 我疼得抓狂,抬了脚就去踢他,“你轻点!” 他预料到的侧腿避过我的攻击,讥诮一句,“挨打的时候不是一声不吭的挺能耐?” 我咬着唇忍着痛,“你这是携私报复!” “携私报复?”他斜眸冷睨我,“我对你做点什么还用得着报复?”他顺手拨了拨灯芯,油灯哧哧燃得明亮些,继续道,“就你这样,换在了别人家,早就不知道在宗祠挨过多少家法、打断过多少藤条了。” 我被说得脸皮一红,忍着痛不出声。理总在他那,就算发脾气的不是他,最后服软的依旧还是我。却偏生又吞不下这一口闷气,憋得难受。 好不容易两只手上好了药,我缩回双手,看了看十指底下被绷带缠得紧紧的两团,置气道:“要是真的留了疤,以后的孩子问了起来,我就说是他爹打的!” 他面上陡然一沉,提了我的后衣领就把我从凳子上拎了起来,推到墙角,“面壁站一个时辰。” “你……” 他好似想到些什么,眼中眸光倏地一亮,低睨看我,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声音柔了些,“你方才说……以后的孩子?” 在意的就是这个? 我冷冷一哼,“你听错了!” 他面上再青,“站好,两个时辰。” “……” 唯上官若风与小人难养也!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有事瞒着我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很多事情都大出人意料,前一刻发生什么,后一刻又发生什么,没有人预料得到,总是让人防不胜防。 面前的墙壁灰白冰凉,我死死看着,眉毛拧成了一团。地面又冷又硬,偏生我还光着脚,阵阵寒意从地面涌上脚底心,冰得我忍不住双脚相互摩擦取暖。 “站好。” 上官若风的声音时不时的从我身后响起。说了罚两个时辰,那便就是两个时辰,没有一点翻改的可能。此时他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做,就光盯着我,我动一下,他就出一下声。 我软着声音哀求,“我脚冷。” 他毫不留情的嘲讽,“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不愿穿鞋?” “我淋了雨,还发了烧……” “已经好了。” “要不明天再……” “拖到明天,时辰加倍。”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别――” “既然知道错了就认罚。” “……” 完全没得商量,这男人软硬都不吃。我是卵,他是石,两者相撞,碎的永远不会是石头。 房门被连敲了三下,敲门的人也是个随性的,不待房里人回应就直接推门进来了。阿云端着两个用小盖扣起的碗进来,放到桌上,一转眼就看见了被罚在墙角站着的我,“咦”了声,“阿月姐姐,你光着脚这是……” 我下意识的偏头看她。 上官若风的声音跟着在后头响起,“站好,没准你往其他地方看。” 我继续对墙。 背后,女子“扑哧”笑出声来,轻快的声音,“阿月姐姐,你别理他,他逗着你玩儿呢。” 我讶然回头,正正对上上官若风冰冷的目光,冷得我一个寒噤。 上官若风没再理会我,倒是冲了阿云说话,“你那东西,不想要了?” 寒着的声音,不怒自威,充满了威胁的话。但,好似对阿云不起什么用。 女子一哼,挑衅似的特意高了声音让我听到,“阿月姐姐,你夫君对你好着呢。本来前一刻还不让我开门,你在雨里一晕倒他就冲出门把你抱了进来,先是亲手帮你把湿衣服换了,你发烧不止他就拿酒润湿毛巾帮你刮痧擦身子,你手上有伤,他就冒着雨出去给你采草药!” 我一愣,直接站不住了,“你说什么?” 上官若风在椅上没起身,面上却难看得很,清咳了声,声音磨着牙齿发出来,冲着阿云,“你再多嘴半句,小心我毁了你那东西!” “他之前不见你,是因为他身上有伤,还带了毒,不想你看着着急、担心才执意要赶你走。”阿云挑挑眉,声音比刚才还轻快,“阿月姐姐,你知道他为什么坐在椅子上一直不起来吗?他累了一天没力气起来了!还有,他让你对着墙站着,是因为他不想让你看到他每晚毒发,脸上难受的样子罢了!” 我勃然大惊。 猛然回眸去瞧上官若风,他此刻怒瞪着阿云,身上却没有一点动作,倒是难得的看到上官若风有吃瘪的时候。 我开始还只以为阿云说笑,现下看来,才发现隐隐不是那么回事。 我焦急奔过去,“受伤了?伤哪了?” 上官若风目中不耐,“别听她乱说,回去站好。” 我眼里一沉,一掌直接拍在他胸口。 他未预料到我会陡然一击,一口血直接从口里喷了出来,鲜红的雪,落在白衣上,红的刺目。 我惊讶看着,“你方才就这么忍着?为了不让我发现你受伤,你就强压着伤势,将淤血逼着?” 我这一掌,让他原形毕露。 此刻,他面色苍白,没有一点儿血色,连着嘴唇也是发白的。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虚弱下来。他张了张口,没出声,唇角浮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薄之笑。 伸手就去把他的脉,脉象悬浮虚弱混杂得很,我又气又觉得好笑,“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阿月姐姐,大哥的药我放桌上了,苦得很,他若对你发脾气你就别给他糖水喝!”阿云笑着开门离去,临走时还不忘转身冲上官若风调皮地吐吐舌头,“大哥,你威胁不到我,你是好人我看得出来,我的东西你总会给我的。” 门悄然关上,阿云带笑离去。 剩下房里我傻看着他,他傻看着我,总觉得两个人齐齐被个小丫头耍了一道。 上官若风伤在肩胛处,说是伤口,却也只是被刀割了一道口子,不大严重,坏事的,是那伤人的兵器带了毒。 心底突然沉重不已,哽郁难言。抿了抿唇,我径自去端桌上的碗,揭开两个盖子,一个里头装着糖水,一个里头是漆黑的药汁。 药味顿时四溢在周遭空气里,我闻了闻,神色微变,“这药?” 上官若风看出我的疑惑,“阿云通晓医理,这是她配的。” 他既然能让人配药,自然就是全心信了她。我皱皱眉,端了药碗和勺过去,突然之间不敢看向他,只伸手把药碗在他面前一递。 堡主瞟了一眼,对我的态度大为不满,不接。 我再把药碗弄得离他近了些。 他这下直接懒得看了,酸酸凉凉一句,“人是你派来的,不是巴不得我死?” 终于说到这一件事上来。 “我只是让他们拦住你,不知道他们会下三滥的用毒。”我这句话说得无力,人是我派去的,下毒的命令不是我下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同他解释。 我避开他的目光,敷衍着,“你先别和我较真,先把药喝了。” 他倾身朝我看来,目中倏然一凛,决然肯定的口吻,“你有事瞒着我。”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家悍妇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他一句说出,房内便蓦地安静了下来。 男子虽苍白着面容,但目中却深湛犀利,他自上而下,眯着眼睛细细看我。明明此刻自己浑身没了力气的软坐在椅子上,可那目光,却像是夜间山林里出没的狼,在打量着自己爪下逃脱不得的猎物。 我怔了怔,敷衍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哪有什么事情瞒着……” 他嘴角微牵,“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要你一心慌,左手拇指和食指就会相抵着来回摩擦,月儿?” 下意识的低眸去看,套着白玉戒指的拇指正好搭在食指上。我将药碗换做一只手端着,左手藏到背后。 瞪他,索性坦白,“就只许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就不许我自己有些私密事情?” 他唇边的笑意危险而深不可测,醇厚的嗓音却宛若**般低柔悦耳,“我问你答?” 这男人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以自己为主导,算准了我吃他这一套。 我把药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挑了眉,“凭什么?” 他勾勾唇,“要么,规矩你定?” 我眉一平,“你一句,我一句。一句换一句,这才公平。” “好。” 我没料到他回答得那么爽快,彼时我看向他,他也正看着我,眼间波光流转,那眼神好似流云,漂浮于碧空之上,让人,捉摸不透。 凝神微思,琢磨着这连日来他瞒了我不少事,我该先问他些什么,脑海一转,猛然觉得情况不对,我为什么一定要将事情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这才发现被这这厮不留痕迹的拐进了圈子里去。不由得脱口大骂:“狡诈!” 他目中不掩得逞的快感,唇角弯得老上,“说好的事可不准耍赖?” 我被气得直跺脚,面上突然间又烫又火,这厮笑得更加欢快。 无赖就是无赖,算好了你的反应等着你往坑里跳。当下决定不去与这无赖计较,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到他对面,直接开问,“从山顶道山崖,既然没有缺胳膊断腿,为什么不回去?” 他皱眉,明显对“缺胳膊断腿”这几个字很是不满。他看我一眼,神色微肃,却是反问,“你之前说,我一‘出事’,那些人五更就闹上了府?” 我凝眉看他,“你早知道那些人会闹事,却一直不回……故意的?” 他扬眉给我投来个赞赏眼神,我偏头不理。 他笑笑,倒也正色说了,“从我‘出事’到五更,这才过了多少个时辰?那些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够聚起来,这样的速度,没有从前经过很长一阵的商量打算,能成?事发突然,连我都不能预料,又何况他人?依你的性子定当时就会封锁消息,恐怕府中知道这事的人都不多,那些人居住不在堡内,有的甚至与府相距遥远,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我神容一滞,他算准了我的反应,算准了宗亲闹事。脑海蓦地浮现宗亲闹事当日,尤昆给我看的那一卷资料详细的宗室图册,人家算计他,他也自然算计人家。我迟疑开口:“一切都在你计划之内?落崖也是你故意的?就是为了逼他们出来?” 他面上顿时不悦,沉了眸色,“我怎么知道你会派人拦我?谁会有那兴致夜里跳个崖?蜀地没去成,你知道你误了我什么事?” 我三个连问问他,他三个连问回我,一字一句,弄得我一时紧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抿抿唇,小心看了他一眼,这厮方才明明脸上还有笑,此刻却同我生起闷气来。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软了声音委屈道:“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回去嘛……”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撒娇味儿,他眉间跳了跳,瞪我一眼,“自己猜。” “……”这男人怎么就带了这么小心眼的脾气,我迟疑开口,“你是到了山崖底下才想出的计划?你想借着你‘不测’的由头等着那些人过来闹,然后顺便找个时机把他们一锅端了?” 他瞥我一眼,“还没蠢到头。” “……”转眸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所以你知道他们会闹,那些人一整起事来,府中……你就那么放心我留在那?” 他蓦地笑,眸中粲然,“在我家悍妇面前,谁能讨得了便宜去?” 悍妇?我横他一记,想到那日的事,撅嘴,“你倒把我利用了个彻底。”顿了顿,“我只能挡他们一时,却不能防止他们下一回再找上门来。” “有这一时就够了,先虚张声势,再让他们急着四处打探几次,下一次找上门来时,把那些满脑子想着不该想的东西的家伙一起除了,倒也省了以后费事。”他说这话时嘴角还留着笑,只是眼里一闪而过的阴狠,让人看着莫名的心怵。 连自己族人都怀着算计,处心积虑的一方想要扳倒另一方。 他不过落了一次山崖,就在那一瞬有这么多盘算,如此城府,让我觉得周遭突然变寒,他算计好了他的宗亲族人,那我呢?他对我又有几分算计? “那你明知道中毒,不回去也就算了,为什么不偷传个信报个平安?至少……把华景疏叫过去给你看看?” “传信?”他斜睨我,“你知道府里被那些人插了多少暗线?华景疏是大夫,他若突然一‘失踪’,那些人就不起疑?” 我顿时哑然。 即便再怎么小心提防,仍是可能会有意外发生,这个险,上官若风不想冒。心底蓦然涌起一阵酸来,我愣愣看他,脱口而出,“那我呢?你不想要华景疏误你的事,那我呢……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误你的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挑三拣四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上官若风只淡淡扫我一眼,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指尖一下一下敲打着扶手。 夜深而静,外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房里只有他指尖敲上扶手,发出的细微的声响。 我静静等着他回答我的话,却不料,他话题一转,“方才你问了那么多,是不是该换我来问了?” 我一懵,不待我反应过来他便开了口,“若你没找到我,或者我真出了什么事,你预备怎么办?” 心下讶然。 男子斜倚着椅背,偏头以手抵在扶手上,慵懒的姿态,目里却是少有的认真严肃。 此情此景,不亚于在问我,他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分他财产。 “我原是打算,若是到了正月十五还找不到你的人,或你已经……”顿了顿,我小心看他,认真道,“上官清立马继任你的位置。” 他仍是维持着那个闲懒的姿态,听完我的话,眉眼轻佻,不咸不淡一句:“你倒左右都不亏。” 我从他话里听不出喜怒,由脊背陡然生起的一股凉意,瞬间涌入血脉,再快速蔓延至全身,感觉空气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凝滞。 他抬目看我,突地轻笑,“怎么这幅表情?” 我此刻倒竖着眉,狠瞪着他,几日来憋在心底许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什么叫我左右都不亏?他们每个人都说我不亏,连你也这么说!” “出事的是我丈夫,我儿子的父亲,我哪里不亏?我怎么能不亏!”我恼得从椅子上起身,盯着他。 他目里微变,身子从椅子上坐直,掩住唇轻咳了声,“你那十二暗卫呢?” 男子墨一般深的眼里没有一物,深如寒潭。 心口似被重重一敲,难掩的疼痛四处扩张漫开。我酸涩着开口,“所以你还是怪我拦你,更认为是我要对你不轨下格杀令?” 上官若风似是没有料到我会有这么过激的反应,皱皱眉,柔了语气,“我虽然气你拦我,但也没到想要怪责的地步。再者,那十二个人会出手,明显不是你的意思。你又何必一股脑的把什么都往身上推?” 我微怔。 “成天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不过问一句你那十二暗卫,你倒好,扯出来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他以拳抵额,满脸无奈的神情。 得,拐着弯说我狐疑多心。 我顺了口气,坐回椅子上,“问他们干什么?” “之前你站在雨里,然后晕倒。若我不去把你弄进来,他们就任你倒在地上,死了也不管?”他说这话时,冷峻的面孔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我戴着白玉戒指的左手上。 心底沉了沉,果然,有些事情,虽明面上不说,到底还是在意。 我伸手拔下那枚白玉戒指,“你以为这是个什么东西?除了质地好些,模样好些,能在当铺当点钱,没半点用处罢了。” 不再看也不看便往后一扔,“啪”的一声脆响,东西不知道滚到了哪个角落里。 我低着头,“自我被殇清宫削权之后,十二个人就再不会任我驱使。我生辰时,二哥给我三只响箭,许我三个愿望。你要去蜀地的当天我太心急,没想那么多,就……” 他眉目间神色略变,嘴角牵了牵,想说些什么,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出口。 “你受伤,到底因我而起,这事你要追究,就怪在我头上好了。我二哥他……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深吸了口气,索性一次全都坦白,我倘然看他,“我虽自小在二哥那学些毒术,但不过皮毛。你身上的毒我从未见过,既然是二哥刻意嘱咐下的,我若直接找他要解药,他一定不会给我。但能断定的是方才那丫头送来的药没有问题。” 上官若风淡淡看我,嘴角已浮出一抹笑意,“怎么,你看上去很排斥那丫头?” 我皱眉,“排斥说不上,但这么一个小村里的农家女能轻易配出压制我殇清宫毒性的药,你不觉得可疑?” 上官若风扬唇,“那丫头的模样同你有三四分相像,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她。” “真的像?”我狐疑。 “的确。” 同样的话王大婶说时,我不以为意。但是连上官若风都这么说,我就不得不去想我的宗族亲戚里有没有没落的了…… 想了半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上官若风,皱着眉头提醒我,“药还要不要我喝了?” 我连急起身去端药,还好,虽谈了会儿话,药碗却还是烫的。 我端了碗就递向他,“趁热喝了。” 上官若风不知哪来的好兴致,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我手中的那碗药,“喂我。” “手又不是不能动。”我怒眉瞪视他。 “没力气。” “那就别喝了。” “好。” “……多大岁数了还这样……”我软了声音。 面对无赖,无论什么方法都行不通。 舀了一勺就对着他嘴巴送去,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张嘴―― 药勺磕在他牙齿上,他皱着眉侧头避开,“有你这么喂人的?” 我不理会,接着送了一勺过去,这一回,药刚到嘴里就被他嫌弃着喷了出来,“烫。” 我忍不住伸了袖子就去擦他沾了药汁的嘴角,一边埋怨,“喝个药还这么多事。” “你这衣袖干不干净,不干净别往我脸上蹭。” “德性!”我拧着眉,“有人伺候还挑三拣四。” 他目光冰冰凉凉的看过来,“有你这么伺候人的?” 我被他看得背脊发凉,抿抿唇,再舀了一勺送过去,“……我小心点就是……我这辈子就这么伺候过两个男人。” 男子药喝道一半,眸色陡然一沉,阴鸷的声音,“另一个男的是谁?” 我哑了哑,“清儿出生那阵,我天天喂他喝点水呀什么的……” 他面上稍霁。 “天天喂?”他定定看了我,目中神色愈发诡异变幻,正色道,“我突然觉得我儿子能长这么大很不容易。” “你――”我怒极,一拳打在他身上。 他顺势抢走了我手里的药,直接仰头一饮而尽,空药碗放到一边,皱着眉头,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这药苦得很,再被你这么一折腾,能损我几年的寿命。” 我斜睨他,“哪有这么苦。” 他眉眼一挑,“你试试?” 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用力扯到怀里,再然后,薄唇压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很是蹊跷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方才还浑身无力软在椅子上的某人,此刻奋起似狼。 舌头贴着,药顺着舌苔上的味蕾蔓延开来,一丝丝融入口中,呛进肺腑。 苦……怎么这么苦! 我拧着眉头就推他,哪知这人早算准了我的动作,胳膊紧紧环在我身上,用力将我箍着,不给我留半分可动的余地,这还哪里像个中毒无力的人…… 他吻得肆虐深入,浓郁苦中含着腥涩味,逼得我肺腑一阵翻腾蹈海,只差一刻就要吐出来。 脑中晕眩,仰首就狠狠咬了他的唇。 他吃痛松了松手,我趁机推开他,逃命似的离他远些到桌边,撑着桌子“呸呸”吐了几口唾沫。端起桌上的糖水,想也不想就一饮而尽。 甜味慢慢沁入口里,我大口喘一口气,总算舒坦了。 眼前阴影陡然罩下,抬眸,上官若风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面前,面上很是不好看。 他瞟了眼已经见底的糖水碗,低眸看我,“味道如何?” 我眨了眨眼,挑衅的说,“甜,特别甜。可惜了,有些人就是吃不到。” “哦?”他挑眉,手指轻轻擦过我鬓角的发,低低沉沉带着危险的声音,“堡主的糖水你也敢喝?” 我瞪他,哼了哼。 他陡的将我身体拉入他的怀中,“你说,该怎么罚?” 我猛然大惊要逃开他,他轻笑,手臂绕上我的腰,俯脸瞧我时,面上粲然的厉害。 我忍不住要破口开骂,张嘴的瞬间,他俯身下来,炽热的舌尖趁机毫不迟疑地滑入我的口中。 浓郁的苦涩味盖住甜味再一次弥满口腔,我蹙着眉头欲哭无泪。 唇舌相接,柔软相抵,被熟悉的男子气息温度包围着,面上微微发烫,目中迷乱,下意识的回应。 一番窒息深吻,他唇角轻扬,笑得恣意,“果然甜。”顿了顿,挑眉看我,“还要不要?” “不要!”我皱了眉去推他。 他扳过我的脸,唇再次重重压下…… 几次来回。我再无力气开口,软在他怀里,大口喘着气。 他在我耳边轻笑,声音爽朗明快,好不舒服。 我好不容易稳住内息,正色同他说话,“你在哪里得罪了我二哥,他这么对你。” 男子目中潋滟的眸光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微微思忖,幽深隐隐间,满是疑惑,“我也纳闷着呢。” 他眸光一转,还有后话,我亮了眸子认真听。 他伸了指头在我唇边缓缓抚过。眸间有光微闪而过,面上顿时溢起深深笑意,耐人寻味的口吻,说出来的却是―― “我把他家最大的惹祸精留在身边,给他省去不少麻烦,让他少费了那么多的神思,按理他不是该重金贵礼过来谢我不是?” 我直接一脚重重踩在他的足上,“给脸不要!” 他佯装疼痛一声,笑得无赖,“真打算谋杀亲夫呀。” 翻脸吵个架是那么的容易,和好起来也是那么的容易。 一张小床两个人挤得有点困难,索性抱成一团,你依着我,我偎着你…… 第二天醒来的结果是,上官若风这厮的手臂,麻了。 阿云一早便弄好了早饭,见我们一起从房里出来,弯唇笑开,“和好了?” 女子眸子清浅,宛若明水漾瞳。面容笑得嫣然灿烂。 若说这阿云是如何同上官若风在一块的,又是一桩有趣的事。 那日,上官若风从山崖“落下”,身上带了伤,恰巧被出来采药的阿云撞上。 晚上出来采个药本就不容易,怪只怪这阿云丫头太倒霉,碰上了上官若风。上官若风这厮没有别的本事,但威胁人这种事情却做得得心应手、熟悉得很。 先是拿剑抵在小姑娘脖子上,以性命威胁其带他回家找了个庇身之所。然后又不知道怎的观察入微,抢了人家母亲的遗物来要挟。 捏了个狗血的借口,村人问起,就以失散多年的兄妹相称。 占了人家房子也就罢了,知道人家会医术,便毫不客气的用起来,连着一日三餐和换洗衣服也让人伺候了个全,脸皮能厚成这样,我真的想说我不认识他…… 好在阿云乐观阔达,不与那等无赖计较。也不知是不是上官若风随手帮她修了大门的缘故,一口一个“大哥”却是喊得极甜。 堡主“失踪”,堡主夫人在外苦寻两个日夜未归。一个是堡主,一个是堡主夫人,仅仅两个字的差别,换来的待遇却截然不同。 上官若风一“出事”就有一群人心急如焚来寻,我一“失踪”,连个鬼影都没有。 内心愤懑不止,索性也不回去了,也随着上官若风不报平安,直接“失踪”个彻底。对此,上官若风只是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有说,任我同他厚脸皮的挤在这个简陋的小屋里。 然而,面上看上去不吵不闹,是和谐了,可心底呢? 我心里藏着的事全都被他旁敲侧击挖去了,而他心底埋着的事,不想告诉我的仍旧没有说。比如蜀地,比如矿山,比如那个青楼女子林霜……还比如他身上的毒,发作起来浑身无力,不发作时同平常无甚两样。若只是寻常的毒,他怎么会怕我担心就把我挡在门外?我问过阿云,阿云闪烁其词,什么也肯不说。 他不想说的,我怎么问都没有用。他想知道的,我怎么守着不肯说,都能被他逼出来。两者区别在此,内心惴惴不安,怎么都不能平静。 但此刻,由不得我分心去想别的事情。我对这个长得据说与我有三四分相似面貌的阿云打起兴致来。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个阿云,很是蹊跷。 第一百九十章 我爹在哪里惹的风流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女人一旦对什么事情起了疑心,不弄个明白就不会罢休。诚然,我并不例外。 阿云的家处于村子最西边,这里,地处偏僻,除了旁边还有个王大婶的家,周遭再无其它房舍。 一般这类的村落,交通不便,物产不丰,村人房舍大都集聚在一起,相互间来往走动,互相也有个照应。而这单单僻出来的地方,除了是受人排斥,还能是什么? 今日阳光正好,和风习习,阿云收衣服时,我倚在门口看着。 女子白衣,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仍旧只是拿一只木簪随便绾在脑后,晾衣服的竿子有些高,她每取一件衣服都得踮起脚。风吹过来,衣绳上的衣服被风推得扬起。女子十分熟稔的捏起衣服中间,手陡用力一掀、再抖,一件衣服已经收入臂中。 我与上官若风的长摆衣服叠起来最费事,村人平日劳作,短衣行走最为方便,几乎无人穿这种长衣。在大族之家,这样的衣服至少也派三个婢女动手。收衣服容易,叠衣服费事,一不小心,衣服就会沾到地。且衣服质地好,还要小心叠的时候不多叠一块,不少叠一块,不能让多余的地方生起皱褶。 彼时,女子动作有些受阻犯难,一双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来一点儿,犯难的神情可爱得很。 我倚着门框看着女子为难神色,不知为何的心情大好。 在这时,耳边警惕一紧,房内什么东西快速朝我过来。 砸到我的瞬间,我抬手抓住。 一只小茶杯。 立马转头怒视,“你砸我?” “傻站着干什么,闲着就帮忙去。”上官若风闲闲倚在摇椅上,以拳撑着头,另一只手上握着一卷简单的白纸缝在一起的小册子。那册子似是挺有趣,他低眸看着,嘴角是一丝自然的笑。 我白他一眼,“你也闲着怎么不去帮?” “不会。”他说得简简单单理所当然。 我继续靠着门框,“那我也不会。” “不会就去学。”他翻了一页,头也不抬,闲闲淡淡的口吻。 我撇嘴,“你怎么不去学。” “有你在我为什么要学?” “……这种话你也好意思说?” “受伤了,我是病人。”他说得十分自在。 “……有这样的病人?前些天谁还在那里修门来着!”我没好气的把手里的杯子往他身上扔。 他继续翻页,杯子快砸到时,男子长袖轻动,一眨眼,杯子便已经落到了一旁的小桌上。 “别闹,帮忙去。” 谁闹了! 我瞪着他,这男人简直不可理喻。 见我没动,他抬眸,目色略沉,“出去,外头你自己的衣服也好意思让别人来收?” 淋了场雨,衣服全被阿云洗了晾在外头。 “……除了欺负我,你这男人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兴趣……”我瞥他一眼,转身出门,嘴中轻轻嘟囔。 哪知这厮耳力甚好,风轻云淡的悠哉一句,“我这辈子估计也只有这么个兴趣了。” “……” 阳光暖暖照在身上,舒服得很。 阿云见我过来帮忙,很是兴奋。两人一道动手,收衣叠衣,动作比之前快了不少。 收拾了衣服进门,那厮还坐在摇椅上,神情闲闲,悠哉闭着目摇着椅。 我不满,拿了叠好的他的衣服就往他身上扔。 他睁眼,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转眸,对着阿云笑着说了声,“多谢。” 阿云挑了挑眉,“大哥可不要谢我,你的衣服可都是月姐姐亲自收、亲自叠的,我可一点没碰。” “哦。”男子了然应了声,偏头看我,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好好收拾。” “……” 阿云轻笑一声,见我明显不愿动,便上前去拿衣。 “阿云你别动,让她来。” 我皱着眉上去收拾。 “月姐姐,大哥同你开玩笑的。” 我一面拾起衣服,一面瞪着上官若风,“他哪是在开玩笑。同样是收拾他的衣服,你做了他还会觉得不好意思说声谢谢,而我做,他只会觉得是我这个做妻子的理所当然。” 阿云抿唇笑而不语。 上官若风扬眉看我,也不辩白什么,嘴角浮着一丝玩味的笑。 我怒眉看着这两个人,一男一女,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相处久了,笑起来的表情竟然这么像。 上官若风的手里还是那卷做工粗糙的小册子。 我起了兴趣,伸手夺了过来,后背靠着一旁的柱子低目一看,“咦”了一声,眉宇顿沉,一连翻看了好几页。 “姐姐怎么了?”阿云好奇问。 粗糙的册子上,是一幅幅好看的字,字体飘洒俊逸,娟秀不失劲道,潇洒之间又透出一种凌厉的味道来,伏如虎卧,起如龙跳,顿如山峙,控如泉流。 上头记着的是一些药经、毒谱。若只是些简单的方子倒也不会让我这么震惊,可这些东西上面的内容……分明同我二哥书架上那本族内不外传的札记几近一模一样! 我敛神,微微露出一抹笑,“字很好看,你写的?” “我的字丑的很,这是我娘写的。” “你娘?”我细细看她,女子眸中清冽澄澈,没一点说谎模样。 我皱皱眉,“你娘懂医术?” “我娘厉害着呢,什么都会。”少女面上露出几分得意。 我神思一凛,只觉得这阿云越来越蹊跷,但却又不知道如何直接开口,低眸翻了翻手里的东西,“这倒是巧了,这本东西,我以前在家中见过类似的。” “嗯?”女子脸上露出明显惊讶来,她定定看了我一瞬,问,“姐姐姓什么?” 我嘴角牵了牵,“南宫。” 女子面上顿时露出兴奋来,“姐姐,好巧,我们同姓。” 我惊愕。 上官若风也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齐刷刷落在阿云身上。 阿云愣了愣,仍然是笑着,“我叫南宫汐云,姐姐叫什么?” 我一个踉跄,险些没站住。 第一反应是,我爹在哪里惹的风流债! 第一百九十一章 疏离淡漠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相貌相似可能是巧合,姓氏相同亦有可能是巧合,可若再加上名字也相似,手里头的东西也相似,那便不可能是凑巧。 我阴了脸色打量眼前的女子,少女姣好的面容上一脸无知,偏着头疑惑我与上官若风此时突然来的严肃表情。 世族大家内部宗室在册的名字都得严格安排,南宫家的亦不例外。我没有什么嫡系的叔伯,这一带,自然没有旁的堂兄妹。我兄妹四人,名字里开头那个字皆带水,三个哥哥分别是“淩”、“汲”、“洺”,我是女子,用的是“汐”。女子地位本就抵不上男子,若我再有妹妹,名字开头也是用“汐”。 这个阿云,有我三四分相似的面容,姓南宫,名字叫汐云。这让我怎么能不震惊? 更何况我的父亲死在我出生之前,我的母亲在五年前过世,这个阿云明显比我小了不止一两岁,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没有人能够突然接受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妹妹,太蹊跷不过了。我忍不住开口,“你爹娘是——” “你的姓氏是随你父亲还是随你母亲?”上官若风拦住我的话,一开口就是这这样的问题。 哪有人随母亲姓的?我疑惑看向他,正要笑话他说出的这句话,却见上官若风面色沉着,看着阿云的目光不知何时变得灼灼。 我怔住,心悄悄乱。 阿云仍是那副什么也不了解的模样,听上官若风那么一问,目中一亮,面上顿时粲然,“大哥你怎么知道我是随娘亲姓的?” 男子眸光猛然一凝,我从未见过他有过这般震撼神色,他的眼睛似晴空雪地里放着的琉璃一般闪闪冷耀,盯着阿云一眨不眨。“你娘……” 上官若风张了张口,声音竟然有些发抖,说了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接下的话来。 脑海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可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此情此景,阿云只觉得奇怪,明亮的眼眸一闪一闪,“大哥你怎么了?” “你叫我什么?”男子的声音脱口而出,他直直看着她,一动不动。 阿云被他这这么一看有些吓住,小心的往后退了一步,“我叫你大哥呀……这几日我不都这么叫你的?难道,你不喜欢我这么叫?那么你叫什么名字,我换个称呼?” 上官若风还想再说,我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关切看他,“还指不定的事,你别把人家吓坏了。” 上官若风没理我,只是仍旧盯着阿云看,“你母亲的名字是?” 他这么直白的一问,在谁看来都是没有礼貌的。 “我娘亲?”阿云皱眉,面色明显难看了些,再退一步,警惕的一句,“你想干什么?” 上官若风牵了牵嘴角,还欲再说,我皱了皱眉,干脆挡在他两人中间,试探性的开口,“阿云,你的母亲闺名可是叫,落离?” 少女顿时惊愕,她愣愣望着我,神色有些恍惚。 村里长大的女子没有多少伪装,心里想什么,脸上必然表露出什么。 那便是了。 我说不出此刻心底是怎样一番情绪。殇清宫与上官堡世代都有联姻,上官若风的母亲是我的姑姑,而她,早在上官若风幼年时不知怎么的与先堡主起了争执,坠崖而死,尸骨无存。 而同样一座山崖,上官若风下来没有一点事…… 再回头,只见上官若风平平静静的靠在躺椅上,低着眸,看着手中一只刚被拆开的破旧福袋,手心里是一枚从福袋里掏出来的银白耳钉。 少女眼尖,看清东西,面上顿时变了色。 没有了以往的笑颜,她冲的奔了过去,一把抢过上官若风手里的东西。 “亏我还敬你叫你一声大哥,我娘的遗物你怎么说拆就拆!”阿云几乎是一下子就红了眼,目中突地变得朦胧,晶莹的光泽夺眶而出。 上官若风脸上没什么表情,闭了眼,头枕在椅背的软垫上。 那个耳钉……我太熟悉。我嫁给他时,他的左耳上就戴着一枚一模一样的。在江湖,男子戴耳钉,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新婚那阵,日日的耳鬓厮磨,这枚耳钉很是碍事,久而久之,做了父亲之后,他就不戴了。 我看向愠怒的阿云,竭力抑止住惊涛骇浪般心绪,半晌才能稳住语声,“阿云你别激动,他只是……” 话还未说完,女子已负气夺门而出。 我想要追,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摇椅上的人。 男子闭着目,就那么闭着。方才的动静他不可能没听到,可他就是坐在椅子上,一点也不动。 我看得心慌了慌。 没人比我更知道,上官若风最重视亲情。即便意见不和他也很少顶撞他的父亲;他母亲在他幼时“过世”,祖坟里是一座空坟,他便在她娘坠崖的地方置了个衣冠冢,时常去看看;若雨是他父亲庶出,他待他这个妹妹很好;还有府里的冷氏……虽只是最后的荒唐事,但他还是给了他名分,也没亏待他们母子…… 眼下,他知道他母亲当时并没有死,还为他生下了个妹妹,十多年来就在这么个小村子里,这一下子,怎么能接受得了。 我走过去,静静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抚上他闭着的眼。 手在中途被阻住。 腕上被握得死紧。 男子陡然睁眼,“你干什么?” 冰冰凉凉的口吻,疏离淡漠的语气,目中是深深的寒。 我被他问得一愣,“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他瞥我一眼,松开了握着我的手,“下次别做这么没趣的事。” 心中猛烈一跳。 此时的他,陌生得很。 第一百九十二章 话里干涩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阿云出去不久,王大婶便过来了。 见着上官若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从把我关在门外一夜骂到我手上的伤,再骂到为什么把阿云气哭出去。 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不要得罪年纪比你大的女人,这女人一开起骂来,可是什么都说得出。 我的手被她拽着到上官若风眼前,“你看看这双手,有这么对待自己老婆的?这是要打得多重才有这样的伤口?你看看,你亲自看看!” 妇人的眼里满是怒火,伸手都快指到了上官若风的鼻尖,我在旁看着,咋舌不已。 我连声劝着,“大婶,你先别说了,我的手没事……” “这么重的伤还能没事?那在门外那一夜又是怎样?”妇人一边轻拍着我的手安慰,一边又拔高了声音,冲着上官若风,“多好的一个姑娘跟着你,你就不能好好待她?” “大婶,我真的没什么……”我哭笑不得,拉过她,轻声软语,“再说……本来就是我做错了事情在先。” 妇人稀疏的眉毛紧紧皱着,“就算有错,骂骂几句就算了,能这么又打又不让进屋的吗!” “大婶……”。 王大婶怜悯看我,柔了声音,“月妹子,你就是性子太好才会被这他欺负。” 我低眉,纠结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低眉的这一瞬,王大婶立马再次走到上官若风跟前骂,“你还算不算个男人?昨天是月妹子,今天又是阿云丫头,你除了欺负女人你还会干什么!” 上官若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站在那里任她骂着,只是脸色愈来愈青,越发难看。 堂堂的上官堡堡主,估计从来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 我在中间劝着,倒是不忍心见上官若风挨骂,那些话,我早就想骂,却一直没那个胆子冲他开口。此情此景,我倒是为这个好心的王大婶担心来着,生怕上官若风突然动怒。 上官若风身量本来就高,王大婶一直仰着头骂他,时间久了就坚持不住要伸手捶捶脖子。 这样的情形,半个时辰过后,王大婶脖子捶累了,嗓子也干了。 意外的见上官若风转身倒了杯茶过来朝她递过去,顺便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 言罢,自己就已经在桌边找了椅子坐下去。 王大婶愣了愣,看了看手里刚下意识接过来的杯子,喝过一口之后才缓过神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上官若风被骂了这么久还能稳住脾气给她端茶,态度有礼的喊她坐,这么一来,先前的火气立马就消到了一半。再加上半个时辰过去,能想到的骂人的词几乎已经被用得精光,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王大婶的语气总算缓和下来。 “看过你和月妹子之前的穿着,想必家中也是富裕的,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清楚,也不便插手,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有今天这一番话。” 难得见到上官若风有过这么一番恭顺话语,他略颔首,“您教训的是。” 见上官若风能主动认错,原本还剩下一半的火气也都消了。王大婶看了看上官若风,再看了看我,这才微愁了脸色,“阿云丫头在我那,一过去就哭得厉害,问她,她也什么都不说。” 我跟着在一旁坐下,“让大婶担心了,他们兄妹间有些误会,过一阵我去同阿云说说就好了。” “兄妹?”说起这两个字,王大婶眼里满是疑虑,目光转向上官若风,“前些日子你来这的时候,肩头上是一片的血。我们这个村子向来不待见外来人,阿云丫头说你是他失散多年的哥哥,这话我是不信的。这丫头打小虽然顽皮了点,但从没说过几句谎,也不会掩饰,我见你待她没有恶意,也便随她去了。” 上官若风抿抿唇,没说话。 王大婶只当他默认了,叹了口气,“阿云这丫头打小可怜得很,一出生便没有父亲,就一个母亲照护拉扯着长大,家里也没有什么亲戚来往,去年,母亲也去世了,家里就剩她孤零零一个。她娘亲以前有个儿子,后来说是走失了,阿云从小就听她母亲说她哥哥小时候是多么聪明多么懂事,她这些日子对你‘大哥’、‘大哥’的喊得勤,其实是因为她心底里真的想有个哥哥。” 上官若风垂了眼睫,出来的声音透着莫名的落寞,“阿云是个好姑娘,她娘……” “阿云她娘也是个可怜的。”妇人人神情幽幽,追忆之时眼眸也垂了下来,“那个时候我家男人还没死,和张哑巴从镇里赶集回来,在山崖脚下发现的她,一张脸被荆棘刺得毁了容,腿也断了,找来大夫一看,还怀着一个月大的身孕。” “人救醒了以后,什么也不说,整日里失魂落魄的。直到山脚下开始有一拨一拨的人来寻人,我们估计是她家人找上来,正预备去告诉那些来寻的人,她才开口说话,她说,她是被他男人逼得落崖的。” 说到这,王大婶再次叹气,“阿云她娘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夫家也是有地位的,来寻她的人有两大批,个个带着刀剑,两批人一碰面就开架。据说,这两批人,一批是她夫家派来的,一批是她娘家派来的。两批人,整整在这山底下找了一个月,实在找不到了才放弃寻找。” 我忍不住开口,“那……阿云的母亲为什么当时不露面呢?不回夫家也可以回娘家――” 上官若风瞪了我一眼。 我赶紧闭嘴噤声。 “一个嫁出去的姑娘,毁了容貌,瘸了腿,回了娘家还能怎样?” 王大婶说得话里干涩,抿了口茶,继续说下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哽咽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仿若有千钧巨石慢慢压在心口,堵着堵着的难受。 一个毁了容、瘸了腿的堡主夫人,回了夫家如何?上官堡不需要一个登不上台面的堡主夫人,这时候,堡主只会在世族之间再娶。若堡主夫人不被重视,那当的嫡子上官若风的情况又当怎样?唯有堡主夫人“过世”,才能稳住这个位置。 回了娘家又如何?嫁出去的人就是夫家的,堡主夫人一直待在娘家,那便是两家的耻辱。毕竟是自家人,殇清宫可能不会说什么,但上官堡呢?又岂会甘心? 自己的东西,即便不喜欢,也都要留在身边,不让旁人得了去。 王大婶还在继续:“当时她无处可去,张哑巴好心,便收留了她,给了她这个住处。大户人家的闺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点活计都不会,但是奇怪的是刀用得极好,一些柴火,只拿着柴刀凌空划几下,那些个木头桩子就直接断开,切口齐整漂亮,村里哪个男人都做不到这个程度。” “张哑巴不会说话,又是个老实人,平日里惹了误会不能解释,便经常吃亏。村里渐渐起了张哑巴讨了个夜叉做老婆的传言,这回张哑巴没像以往那样的忍气吞声,直接拿了扁担就去和人干架,结果却是激怒了众人,被打得半死回来。” “当时我们却不知,阿云她娘是个厉害的。她只从地上捡了一把石子,惹事的人找上门来时,石子在指尖飞出去,一扔一个准。谁都想不到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能用那不起眼的小石子穿破人的手臂,打断人的大腿。” “村里再没有人敢惹她,纷纷避而远之。而张哑巴,自那日被打,断了胳膊和满身的伤,日日高烧不退,最终没能救活过来。”说到这里,王大婶用袖口擦了擦眼泪,“阿云她娘往后的日子便过得艰难起来。不受村人待见,再加上怀着身子,更不会生计劳作,家中存粮慢慢用尽,直到揭不开锅了才找上我。” “我教她纺布做衣,她教我识字写字,还会医术。我家男人当时有肺痨,大夫都说活不过三个月,她来照看,生生让我丈夫多活了五年。生死有命,我家男人最终还是去了。我们两个便走得越来越近,彼此相互照应这。那时,阿云已经出生,是个漂亮爱动的小娃娃,我没有孩子,也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 “两个女人加一个孩子,重活干不了,轻活又赚不了什么钱。我们的日子慢慢变得拮据,我看着她那一双细嫩的手慢慢变黄、慢慢起茧。一个大户人家出生的小姐,怎么样也不该受这样的委屈呀!” 王大婶叹了口气,“每年最苦的还是要交税的时候。我们这个村子,属上官堡的管辖范畴,每年新年刚过,就会有人来收税。我们实在没有多余的粮食和钱了,阿云她娘把她当时落崖时身上带着的首饰拿了出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去了首饰上的精细图案,当了抵钱。她说,她的首饰大多不同寻常,若不去掉那些东西,夫家人迟早会找上来。” 我听得心底“咯吱”一下,小心去看上官若风,此时他垂着眸,我看不清他眼里神情。 “可能是出生不同,见识不同的原因,有些时候,我很看不懂她。她待阿云很严厉,阿云三岁时就教她识字看书,有时还让阿云在院子里面扎马步,一做就是好几个时辰。三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周围同龄的孩子这个时候都在玩泥巴打弹珠,阿云心痒不过,好几次逃了溜出去玩,回来以后讨得她娘一顿骂。” “阿云她娘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发起火来吓人得很,只瞪一下眼,我在那看着,腿一下子就软了,劝都不敢劝。小孩子都有这么个脾气,大人一定叫她干什么,她就是反过来去做。久而久之,阿云她母亲也不再坚持,任了她去。” “后面的日子过得不好不坏,阿云她娘很少笑,也是了,有过那样的遭遇,又怎么能快活得起来。但有一回却不一样――”王大婶喝了口水,“我清楚记得,那是五年前的八月份,上官堡里的大少爷成婚,上官堡通知那年少收半年的税。那是一个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日子。阿云她娘那天做了一桌子好菜,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满脸的笑。阿云好奇问她,她也不说。只是当天,等阿云回房睡了以后,她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坐了整整一个晚上。” 五年前的八月十五,是我和上官若风成亲的日子。我看了看他,桌子底下悄悄把手伸了过去拉他的手。他拧了眉,看我时,眸底迅速划过一抹令人心慌的落寞,转瞬即逝。 他反握住我的手,以往总是温温热热的手,此刻冰冷得没有一点儿温度。 “还有一次,是那日不久之后的几个月,上官堡又传来堡主的死讯,当年的税收全免。收到消息的那一天,她也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笑了好久,当晚,仍是在院子里,笑久了,就哭了……这么多年,即便日子过得再艰难,我也从未见到她流过一滴眼泪。可就那一晚,她哭了一夜,我远远在那看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这两回事,我虽然不清楚各种内情,但也约莫猜得出来阿云她娘与那上官堡是有些关系的。去年收成不好,我们两家都是有一顿无一顿的,村里有来往的还相互接济点,但她们母女……”说这话时,王大婶声音已经哽咽,“她知道我家也揭不开锅,便不来找我,所有的吃的都给了阿云,自己却……去了。” 我猛然大惊,掩着唇,差点控制不住惊呼出声,另一只手,被上官若风攥得死紧,紧得发疼。 第一百九十四章 疼吗?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男子薄唇抿得紧紧,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那么静静听着。我侧目看过去,心中哽郁难语。 都说薄唇的男子薄情,可是谁又知道,那只是这种男子不轻易将情感表露在脸上,辛酸苦楚,悲伤疼痛,所有的,都只往肚里咽下,宁愿憋着烂在肚子里,也不愿说出来。 没有话说,便只能喝茶掩饰。 我只手拿了茶盏,给他添了第四杯水。另一只手仍旧被他攥在手里,他一刻也没有过放松,我的手刚开始是疼,现在……有些麻。 女人聊天,要么不说话,要么不把所有知道的事情说完便不会罢休。 王大婶此时已经沉浸在了回忆里,不断拭着泪,袖口早是一片湿润。 “阿云是个好姑娘,打小虽然顽皮了些,但好在听话,心肠也好。从小就知道她娘辛苦,什么重活累活她都抢着做。阿云模样生得俏,越长大些越明显,村里一些男人一见到她,眼睛都直了,时间久了就打起了她的主意。” “阿云不像她母亲会功夫,个性单纯也容易受骗,好几次都被男人拐了去。好在她娘教会了她些医术,随身带着些可以伤人的毒粉,也就是这样才到如今还安然无恙。” “因为这,村里再没有人敢欺负阿云,但也坏了阿云的名声。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被人说成了妖女,阿云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我看得出来,她心里委屈得很。平常的姑娘十五岁以后就开始相亲、成婚,如今阿云长到十八岁,到现在都无人问津。” “阿云一出生就苦得很,原本也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才对……可是现在……” 到最后,妇人终于泣不成声。 那一声声一句句,直悲怆到人骨子里去。 阿云苦,阿云的母亲也苦,这个王大婶又何尝不苦?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她而去,阿云也早晚会嫁人不在她身边,到时候她一天天变老,一个人慢慢孤老无依,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凉? 泪水,往往都是释放自己的一种方式。我不去劝,上官若风也不去劝,就这么看着,谁也都不说话。 这一场谈话,也不知谈了多久。直到茶盏里头再无水,无杯可续。 王大婶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尴尬的笑了笑,“年纪大了,话就多了些,让两位见笑了。” “无妨的。”我再看了上官若风一眼,语声温温,“阿云丫头与我们夫妻投缘得很,只是没料到,这丫头平日里总是兴高采烈的,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过去。” 妇人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上官若风,目中微微有些踌躇之色。 我目中一凝,微笑,“大婶想说什么?” 先前说了这么多,估计着最主要的便是为的接下来要说的话。 妇人低声一叹,“看两位之前的穿着,想必也是出身大家,虽然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但……” 话还未说到一半,人已经从凳子上起来,对着我们就直接双膝跪了下去。 我惊愕,“大婶你这是――” 上官若风眼疾手快起身拦住她。 王大婶的力气哪抵得过他?手臂被托住,身子再下不得。 男子墨一般深的眸子漆黑无物,“有话好好说。” 妇人一愣,尴尬的抿了抿唇,再往下不是,起身也不是,僵持了一会儿,只得闭目长长一叹。 “大婶是想让我们帮忙者照看阿云?”我开口。 王大婶身形一颤,再抬眸时,眼里已有几分惊讶之色。 “大婶方才说了那么多,至情至深,无非都是围绕阿云母女来。”我牵了唇角,“之前我也说过阿云与我们夫妻有缘。她既然把我们当哥哥姐姐对待,我们自然也当她是亲妹子般疼着,这点,大婶大可放心。” “这么说……”妇人眼里满是激动,眸子却是直直看向上官若风。 村中妇人有自己的聪明,知道谁的话有用,知道谁的话最能保证下来。 上官若风面上没别的什么表情,只是点头,说出了一句让我极为震撼的话:“只要还我活着,就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幸福安泰。” 这句话,说得极认真。我定定看着他,不知为什么心底极不是滋味。 这样的诺言,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而是真的就为阿云的下半辈子负责。可是……他连我都不能全然保证幸福,凭什么对一个阿云能这样保证?即便真是兄妹,那也不能随便开这个口呀。更何况,他说得根本就不随便…… 心底骤沉。 王大婶得到他的承诺,谢了几句便欣慰告辞。 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彼此心情都沉重得厉害。 我看了他一眼,想责备他刚才承诺的话,却在看到他目中深沉时,再也没有了力气开口。 转身就想走进内室避开他一回儿,刚走出一步,手上猛的一疼。 我皱着眉头看过来,他的目中也是讶异。 两人这才想起,之前他攥着我的手一直都没有松开。 他眸间光芒一闪,盯着我瞧了半响,才猛地恍然,大掌迅速松开了我的手,又极快的翻手将我手心托住。 触目,是一片血红,两人大骇。 我手上本就有伤,方才他又一直攥得紧,绷带缠着的地方早就有血慢慢溢出,如今,原本白净的绷带已全都染红湿透,看不出半点原来的颜色。 他眉峰蹙起,眉宇间俱是深深疼惜,“疼吗?” “疼。” “刚才怎么不说?” 我撅了嘴,“刚才不知道。” 上官若风没好气的看我一眼,钻进房里找伤药。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娘的墓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从王大婶过来到她离开至现在,上官若风的心情一直都不是很好,抿着唇不说话,面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为我上药时,手中力道控制得极好,不轻不重。 我静静看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说些什么。 今天几个时辰之内,意料不到的事情太多,震撼的事也太多,伤心的事也…… 犹豫许久,我开口,“你预备把阿云怎么样?” “认回来。”他看也不看我,几乎是没有思考的脱口而出。 我皱眉,“怎么认?告诉她实情?说你是他哥哥,说你们母亲被你父亲――” 他横我一眼,眸光如刃,我咬唇噤声。 顿了会儿,小心觑他,缓缓道,“到底……也得让人家接受得了才对。你们才认识多久?突然之间告诉她这事……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自己过了十八年的凄苦日子,突然知道自己不但有哥哥,有亲人,家族颇大,还知道自己年年同着母亲省吃俭用却向自家交税,母亲落得个饿死下场,而家中却人人光鲜亮丽。这样对比明显的讽刺情景,你又叫她如何接受。 上官若风皱眉,眸中暗沉得有如无月无星的夜空,深邃幽暗,探不到头。半瞬,那眼底锋芒一划而过,他正色看我,“她毕竟姓上官。” “错了,她随母亲姓。”我倘然直视他,一字一句道,“她自己也说了,她姓南宫,南宫汐云。” 他面色陡沉,正在为我上药的手,猛地一用力。 “嘶――”我疼得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你轻点!” 他拽着我的伤手不放开,话音阴沉冷漠,不容置喙,“我说她姓什么,她就姓什么。” “哪有这样的。”我嗔他,却不敢大声说话,“她母亲给她取的名字,意思再明显不过。你真当你那门姓氏有多好不成……”后头的话我越说越细,细得只有自己听得到。 男子眼眸里,是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深邃,“你若多嘴一句,我就废了你。” “你――”我被他这冷漠疏离的语气吓得心中猛烈一跳,顿时委屈的抿了唇,“我不过说了几句,也没说错……你为了她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小丫头,要废了我?” 下意识的要将手抽回,却不料他拽得更紧,蘸了伤药就直接往我伤口上摁。 我看得要哭出来,“你别――” 他下手没有一点儿停顿,直接将药重重摁在我手上。 “痛……”我拧紧眉,抓狂得在原地直蹦。 上官若风睨着我,目光寒冽,命令式的口吻,“认错。” 凉飕飕的一句,逼得人背脊发凉。 一时倔强心起,我坐回原位与他对视,“我没错,不认!” 他眉目一寒,再去蘸药粉。 我咬着唇闭着眼别过头去。 等了许久,手上一直再无痛楚。我犹豫着回头,却只见上官若风这厮,掩着唇正看着我笑。 随手扔起一卷纱布就向他打去,“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 男子笑声轻轻舒展,无比欢快。 阿云正是这个时候进来,见到满桌的药瓶和一堆弄乱的纱布,愣了愣,“你们……” 上官若风脸上笑意骤然停滞,见到阿云,他迫切想要同她说话,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面容僵在那里,有些滑稽。想了会儿,说出了三个字:“回来了?” 废话。 阿云僵了僵嘴角,喃喃应了声,“嗯。” 上官若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蠢话,又忖思了会儿,再开口,“那个福袋……” 这厮,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云面上微沉,不说话,气氛莫名的有了些尴尬。 我连忙开口打圆场,“阿云,他年纪轻不懂事,就是喜欢乱拆东西,我刚才已经教训过他了。嗯……他不是故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上官若风狠瞪我一眼,我偏头,当没看见。 阿云“噗――”的一声笑出来,“你们两个这样还真好玩。”说着搬了凳子就过来坐,从袖里掏出那个福袋,眯了眼睛笑,“这个福袋其实没什么的,我当时也还纳闷了,为什么我娘去之前就只给我个绣工一塌糊涂的福袋。”顿了会儿,从福袋里掏出那枚耳钉来,“如果大哥不拆开,我还不知道里头有这么一件东西呢。” 说着拿了耳钉在耳朵上比了比,问,“好不好看?” 完全没想到哭着出去的阿云回来以后一点事也没有,原本准备好了一肚子劝慰的话一句都没派上用场。我干笑了声,“好看。” 阿云持着耳钉反复端详,“这个值不值钱呀?” 然后将耳钉伸到我面前,“月姐姐你帮我看看,这个像不像是银的?这么小一粒东西能不能当钱呀?” “……”我僵了唇笑,拍了拍阿云的手,“阿云,这东西收好,别弄丢了,你看你哥的脸色……” 上官若风阴沉着脸。 “大哥你怎么了?难道这东西是假的,不能当钱?那我娘留给我干什么呀?”少女偏头思虑,反复琢磨。 上官若风的脸色再沉了沉。 思忖了好久之后,阿云恍然想起件事情,“啊,忘了说了,村东有户人家的媳妇这两日快生了,请了我和王大婶去接生,我要出去几天,劳烦这几日你们帮我看着点家,过些日子,收税的可能会来,银子就在我床下的黑色罐子里的蓝色包裹里的油纸里面。” 上官若风皱眉,“接生?” “没有稳婆吗?你一个十八岁大的姑娘接什么生。”我面上佯怒。 阿云嘿嘿一笑,“大过年的,稳婆都不愿意动。但赏钱比较多,王大婶负责接生,我在边上照料下孕妇打打下手罢了。” 我哑然。 上官若风的话向来简洁,“去几日?” “总离不了四五天吧,孩子生下来总离不了头几日要看着孩子和照料孕妇的身子。” “能不去吗?” “那怎么能不去?答应好了的。村里请不到稳婆,我们再不去,到时候孕妇难产了怎么办?”说着阿云就进房收拾行李,没半会儿就收拾出一个小包裹出来。 我惊愕,“现在就去?” 阿云应了声,“路比较远,那户人家弄了牛车过来接,现在去到的时候还能赶上顿晚饭。” 牛车……上官若风一辈子都没坐过的玩意。 拿了包裹走了几步又折过身来,“哦,如果我不在的这几天有大雨雪,还有件事要你们帮忙一下。” “什么事?” “房子后头的我娘的墓,墓碑是个长木牌,当初立上去的时候立得浅了点,风雨如果下得大就容易倒,到时候你们帮我看着点,倒了就帮我扶一扶……”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这男人有病!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乱石和土堆砌起的简简单单一座坟,分旁是一棵枝叶稀松的树,坟前立着一块长长的细木板,木板上刻上了几个字,便算作是墓碑了。一座真真正正的坟,外观模样却连山崖顶上那座衣冠冢都不如。 原本该在大理石砌精雕细琢的祖坟里,享受子子孙孙香火供奉,如今竟是这样一番田地。 坟墓被打扫得很干净,上头一点杂草也没有,看得出阿云平日里的悉心照料。墓碑上的字,并不如阿云她母亲写得的好看,普普通通的字,连写着的内容都同样简简单单得很,“南宫氏”、“女汐云”,连个全的名字都没有。 阿云说,她母亲闭眼前特意交代过,不让写全名。 她母亲心细至此,不写全名,怕人找到这知晓她们母女身份;同样决绝至此,不在姓氏之前写上夫家姓氏,不在女儿名字之前添上任何姓氏,半点机会都不给夫家、娘家留。即便族中有人来到这,见到这么一座坟,也只当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坟罢了。 这一点,阿云一直都不懂。 上官若风站在坟前,一言不发,盯着墓碑已经有好几个时辰。 从白天站到黑夜,就在那站着,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直直立着。 夜空月色明亮,繁星满空闪耀似华锦。一地清冷光华洒落,男子白衣,于夜色中只显萧条落寞。 坟里的是他母亲,他年少与她分离,再见时,隔得这么近,却一个在地里,一个在地上。 夜寒风凉,我远远在边上看着,此时此景,上前一步是默,后退一步同样是默。劝不得,也不能劝,更劝不好。 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久了,便当成习惯了,上官若风从小没有母亲,之前的十八年里,他一直以为他母亲不在世上,伤心之余虽然苦楚,但更多的不过是惋惜。而如今,他知道他母亲去年才过世,且生活的地方就在自家府邸后山脚下的一个小村落里,快马来回也不过两个时辰的事,且还是自家管辖范围,被……活活饿死。 这样的事,谁能接受得了? 就好像是上天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可笑之余,更可悲。 他就那么站着,月辉皎皎,透过树叶,洒了他一身,黑黑白白,斑斑驳驳。 我垂下眼睫,不忍去看。 手上的伤口被他包扎得完好,手伤外伤易愈,可心底的伤呢? 风过,凉凉寒寒,拂过脸颊,带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我大惊。 立即抬眸,男子身形微有不稳,月华之下,清楚可见抿得死紧的薄薄唇角缓缓流下暗红的液体。 又是体内毒发了,这人还是习惯硬撑着。 心中一紧,我担心着立即奔过去,抽出帕子就去拭他嘴角流出的血,急道:“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他也不答,嫌恶似的皱着眉将头偏开,一手打落我伸在他脸旁的手。 “你……”我又急又气,却又不好骂他。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毒,发作起来,他眉峰紧紧拧着,脸色难看得厉害。 “外头风凉,先回屋吧。”我柔声劝慰,说着就去搀他。 他抽回他的手,不理我,双目仍是直直看着面前简陋的坟。 我一恼,左跨一大步当到他面前,怒目瞪视他,伸手指着距离此地极近的房舍,“你给我回去!” 上官若风看也不看我,低沉着声音,话里全是不满,“别挡道。” “我就挡了又怎样!”我两手拽着他的两臂,直直拦在他面前。 男子面色愈发难看,薄唇抿得再紧,看我的目光凌厉逼人。他伸手想把我手拿开,却无奈我将他手臂拽得极紧。 他面色陡变,“噗――” 迎面而来的一股腥热,扑到脸上,连一点躲避的时间有没有。 浓郁的血腥味,温温热热的,顺着我脸颊轮廓慢慢往下流。 我愣住,松了一只手去摸脸,触手的湿润粘稠滑腻不堪。这才反应过来――我被他,喷了一脸血?喷了一脸,喷了,喷…… 本夫人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被人喷过!怒意陡然起,还不及我开口大骂,面前的人已经失了力气腿一软,整个人直直下落。 “砰――” 重重的一声响,膝盖磕着地,我清楚的听到地上沙砾磨破膝盖上的布料“呲拉”的响。 我惊呼,立即蹲下身扶他,哪知这人毫不领情,我的手刚碰到他,他就避开,厉着声音,“都说了别挡道!” “我……”我的手停在半空间,继续伸过去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他就干脆在那跪着,也不起来,任身底下的碎石头磨着他的膝盖。 声音顿时软了下来,“我不拦你路就是,可你先起来。” 上官若风依旧不理不睬。 我咬咬牙,再要去扶他,却身子刚一弯,就见他长袖甫动凌空朝我一甩。我丝毫没料到他会给我来这一招,没有一点防备的被他刮出来的刚劲力道甩到一边,狼狈摔在地上。 “你――” “要么闭嘴,要么滚远些。”阴测测的声音,听得人背脊发凉。 他身上的毒每晚会发作半个时辰,发作时会有什么痛苦我不知道,但知道的却是发作时全身都会提不起力气。他刚刚那一甩,明显动用了内力,此刻面上难看得很,嘴角的血迹更多。 但背脊却挺得笔直的,双膝跪在砾石上,一动不动,目光仍然是落在那张简陋的石碑上。 我咬着唇从地上起身,抹了把脸,一手的黏糊温热,鼻子里闻到的满是血腥。 真的好想大骂出来,这男人是不是有病呀!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死木头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一连三日天气甚好,只是这三日,我却无什么好心情。 这男人一但固执起来,十匹马都拉不回,任你磨破嘴皮子,怎么说、怎么劝都没有用。 坟墓依旧简单干净,三日过去,他就在那跪了三日。身子一下没动过,背脊一下没弯过,就那么笔直笔直地跪着。 膝下的衣摆已经染红,连下头的沙砾之间也淌了些血色。 风干了又湿,再干再湿。 我在那一旁远远看着,又气又……心疼。 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睡的三日,其中身上的毒也发作过三次,我不知道他哪来的意志和力气坚持着,也不知道他还要这么跪多久。 他在那跪,我就在那看,他跪了三日,我看了他三日。 前两日还有过几次试图接近他,还未及开口便见他冷眼瞪过来,眼底滑过的锋芒凶狠狰狞,道道锐利逼人,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今夜的温度特别低,带着湿意的凉穿过衣服,钻进皮肤,一层层的直蔓延到骨子里。 他身上的毒刚刚发作过一次,虽如今面色已经由苍白变得缓和些,但如此反复折腾,再加上天气严寒,便是神仙也会坚持不住。 心中隐隐作痛,难受得很。 总有这么一个人,平日里对你或冷淡或亲近,或怒斥或调笑,总让你挂记在心里,抹不去,剜不掉,就这么在意了。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高兴时你也会同着一起高兴,他难过时你一点也不会开心起来。 我低眸瞧了瞧手里头这碗已经冰凉的药,叹了口气,将药碗搁到地上。 闭眼默了会儿,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 男子的目光一直盯在墓碑上,连心神都系在了那。警惕全无,直到我走到他边上,同样对着那块墓碑跪了下去,石头摩擦过膝盖发出“咯吱”一声响后他才知道我过来了。 上官若风仍旧不搭理我,头不偏,目不斜视,依旧看着那块墓碑。 膝盖压在碎石头上,很痛。 我侧目看了他一眼,月华清冷洒在他脸上,俊美无铸的脸在这光芒底下显得愈发清晰深邃。 我咬了咬唇,回眸同样看向那个墓碑,张口:“姑姑,我是汐月,您从未见过我,我也从未见过您,但,汐月还得唤您一声娘亲。” 旁边男子手臂微颤了一下,却仍旧不动声色。 “我身边有个死木头,性子太犟,什么话也都不说,就这么死跪着,您被他这么盯了三日,烦了吧。”这话明显带气,话毕,我瞟了他一眼,他真像木头似的,什么反应也没有。 心里不是滋味,我软了声音,“这个木头蠢得很,他想唤您一声‘娘’,憋了三日,都没说出话来。娘,您不要怪他,这死木头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就往心底憋,一点儿也不想让旁人知道。” “娘,您该还记得您的儿子吧。他五年前成了家,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我抿抿唇,低眸,“您若还在,便能看到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孙子。” “娘,我时常在想,您若还在,是会疼我多些呢?还是会疼这个死木头多些?我是您嫡亲的侄女,他是您的儿子,您不会厚此薄彼的吧?”我无声笑笑,“娘,您得帮我好好骂骂他。这木头别的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整天欺负我,动不动就不理我,动不动就骂我,脾气一起来,还对我……动手动脚的。” “他这个人,心胸狭隘得很,一点小事惹了他也要同我计较个半天。他对别人都不错,就只对我苛刻。每次我都一肚子委屈,却没人可以说……以后每次我都来跟您诉苦好不好?您拖个梦,帮我好好教训他,鞭子藤条辣椒水往死里整都行,帮我出出这口气。” 顿了顿,我神色一黯,“当然,汐月也不是个好媳妇。我总惹他生气,动不动就使小性子,给他惹麻烦,还喜欢吃醋……”我搓了搓有些发冷的手,“他府里我见过的与他有过几次接触的婢女明里暗里的都被我警告过,他府里那个妾……我见了她一次就折腾她一次。我也知道这样做有些太过了,但,我就是看不得有别的女人出现在我男人的边上。” “可是,这也怪不得我呀。他什么都不和我说,我也不知道他在意什么,更不知道怎样才能如他的意,怎样才能使他看得顺眼,通通通通的我都不知道。就如眼下,他在这里跪了三日,我怎么劝他他都嫌我烦。” “我也知道您这么久不见儿子,想和儿子多待一会儿,但,能让他先离开会吗?”莫名的酸涩上涌,苦涩得喘不过气来,“您知不知道他有多伤心?您知不知道他有多愧疚?这个死木头,什么也不说,就只在这跪着!汐月在一旁看着心疼得很。” “他一直以为您早在十八年前就过世,三天前才知道您是去年才……所以他怪自己,怪自己没有早一点找到您,没有在您膝下服侍尽人子的孝道,他愧疚得很,但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跪着,他是自己在惩罚自己!” 越说下去越觉得心酸,连着声音都带了哽咽,我直直望着那个墓碑,“您放过他好不不好,上辈子的事为什么要他来承担罪责?让他来愧疚?他什么也不知道,十八年前他只是个孩子。那么高的悬崖,所有人都说找不到,他一个孩子怎么找得到?可他就是要怪自己,就是要罚自己……” “上一辈子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您和他父亲相继去了,留下一堆烂摊子,又是族中宗亲矛盾,又是沉甸甸的愧疚自责,你们有没有顾虑过他的感受!说我不孝也好,说我无礼也好,你们别折磨他!我不想我的丈夫一天天的对着一座坟墓消沉下去,更不想我儿子的父亲就这么不吃不喝一辈子跪死在这坟墓面前!” 最后几句话,几乎是一口气吼了出来,在这夜里清楚明晰得很。 我竭力平稳住内息,再抬眸,却不知上官若风从何时开始就已经偏过头来看我,寻常一般的眸色,如墨染般的眸子深湛不见底。 四目相对,我愣了愣,琢磨着要不要解释解释刚才的激动,“我……” 他眸色忽而一亮,手臂一伸从我身前穿过按住我的肩膀,将我身子扳过来,一言不发地将我揽入怀中,用力揽紧。 ======================= 某雪:今天几章都更得比较晚,作者很伤感,因为寝室里被宿管大妈没收了一个壶…… 冰魄:==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双膝颤颤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陡然被他带过肩揽进怀里,膝盖底下与碎石狠狠一擦,痛得我拧紧了眉。 明明刚刚还才毒发过,也不知道他不吃不喝三日此刻哪来的力气将我抱得死紧。侧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额头被他下巴抵着,一点空隙也不留的,紧得难受。被生生扭过来的跪姿极不和谐,全身重量一半抵在他身上,一半压在膝盖上,很不舒服。 我迟疑着开口,“你……” 上官若风什么也不说,只是将我抱得更紧,直直弄得我喘不过气。 这厮眼下情况太过反常,我想了想,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心下悄悄一叹,任他折腾吧。 夜更深,寒意更重。 薄薄寒气层层透进衣服,却不觉得冷。 浑身上下被熟悉的男子气息包围,衣服与衣服相贴,对方的体温一点点的传来,温温热热。 就这个拥着我的动作,持续了好久,腿跪着,有些麻。而上官若风却是一直缄默着,若不是耳边还能听见男子沉稳有力的心跳,我还真的怀疑这人真的变成了一块木头。 微微闭了眼,正待要在他怀里睡会儿,却听得他突然说话。 “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想过她还在世。” 男子语声轻轻,声音细若游丝,我凝神细听了才能够听得真切,“从小到大,我经常往那座山崖顶上跑,山崖地势陡,是个练轻功的好去处,我不记得我从那山顶到山脚有过多少次的来回,自己能轻松在之间来去,却从未想到过人掉下去也有生还的可能。” 上官若风低低呢喃着,说出来的话语似疲软了一般的没有生气,“我知道山崖脚下不远有个小村子,却从未想到过到村里走走,那么近,明明就只隔得那么近,我却――” “别说了!”我猛然脱口截住他的话,睁目抬头看他,却只见到男子棱角分明的下颔,“别说了,那不关你的事……” 他话语顿了顿,将我再揽紧些,并未理会我方才的话,只继续说着自己的,“毁了容还断了腿,三餐不济还得养大一个孩子?” 这男人憋了三天,如今终于要倾诉出来,我咬咬唇,知道此事让他说出来远比憋在心底的好,只是那话里的辛酸苦涩,直沁到人骨子里去,带起一层层的凉。 “我想象不出那种生活,耕种、纺纱、织布、接生,还要看人眼色,受人排挤。” 一字一句,如无数火烧过的绵密细针扎在心头,先是痛,然后是熨得火烫的烧灼感。 他的声音极低,微微弱弱得近乎破碎,“去年过世,饿死。” 语气似哀、似叹、似嗔、似问,带着自嘲和讽刺。 “够了,”我忍不住开口,说出来的声音带着颤抖,“真的够了,你别再想,别再说……” 我从未见过他这番低沉萧条模样,我知道他一直忍受了多大的压力和自责,我想劝慰他的伤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年年锦衣玉食,不愁温饱,她生活艰难举步维艰……我怎么不早点找到她?也许,她也不会这么早就――” “这不关你的事,你什么也不知道。”我攥着他的衣襟,狠狠拉扯。 风过,曳起满树干枯枝叶,沙沙作响。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顿了顿,不再说话,我叹息一声,靠在他的怀里,松开了他的衣襟,眼中忧色加深,更加细细凝眸看向眼前的人。 男子抬头,望着树梢,枝头摇曳,月华投下的影子斑驳。摇晃,迷了视线,男子的面容隐在了阴翳里,看不分明,模糊不清。 两人再无言语,亦再无动作,只余周遭风卷叶摇的声响,飒飒不止。 …… 良久,膝盖全麻,肚子里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我终于忍耐不住,试探性的推了推他,轻轻开口,“喂――” “嗯?”他应了一声,波澜不惊,无悲无喜。 “我饿了。” “……”他松了紧抱住我的手,与我隔开一段距离,神情很是疑惑,倏地,眸中突然一凛,声音寒着,“什么意思?” 我低眸,声音委屈着,“你三天没吃……我也没有。” 上官若风眉峰一挑,面上表情很是耐人寻味,“为什么不吃?” 我说话的声音低低弱弱,“我想吃来着,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下厨。” “……”男子抽了抽嘴角,默然低眸看了我半响,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起来,给你做饭去。” 我惆怅地抬眸看着他,“腿麻了,起不来。” 下一刻,身子一轻,人已经被他直接横抱而起。他低眸看了我一眼,起身―― 陡的一个踉跄,两人一道下沉,我吓得搂紧了他的脖子,“砰――”的一响,男子膝盖重重落地。好在,我人没有摔下来。 他仍保持着跪着的姿态抱着我,目中神色复杂,“好像,我也起不来了。” “……” 然后坟前出现了这么一幅诡异画面: 月华清冷干净投下,一男一女,相互搀着起身,双膝颤颤,步履蹒跚,坟与小屋不过几十脚步的距离,生生走了半盏茶时间才走到。 房屋灯火荧荧亮起,慢慢生辉。从房外看去,男女的影子映在窗纸上,或亲密,或交叠,温温暖暖,无比和谐。 然,这只是个开始。 今晚,堡主对堡主夫人很是头疼,他从来没有料到过,同床共枕这么久,他的堡主夫人,原来,是个不可貌相的。 堡主以拳低额,思忖良久,想在他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里搜寻一个词语来形容其夫人,想了许久,没找到。 第一百九十九章 本章雷,慎入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回了小院,两人一同入了厨房。 由是过年时节,厨房里头倒是有不少食材,所以阿云才放心的离开说要出去四五日。 一进厨房,上官若风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他淡淡扫一眼简单的厨房,最终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意有所指的奚落一句,“厨房进猫了?” 我别过头去不看满房被我翻出来的狼藉,抬目仰望房梁,做惊异状,“这个房梁的造型……长长的、圆圆的、好像……一个房梁呀。” 上官若风别了我一眼,不打算同我计较。 满厨房的凌乱,各种菜杂乱铺在地上,小灶之上摆着一个药罐,药罐旁边是一包散落出来的药材,角落里头堆着一堆的碎片,有药罐的、还有杯碗的。 上官若风皱着眉头在房里走了一圈,看我的目光慢慢变得匪夷所思起来。 “这是什么?”他拿起砧板旁边一颗被咬了一口的胡萝卜问。 我瞄过去一眼,刻意忽略上头被咬去的一口,面上堆起粲然无伤的笑,“胡萝卜呀。” 男子目光陡沉,寒目瞪过来。 我抿抿唇,低了眸子,声音细细,“这不能怪我,人家真的饿了,这不是想着这东西兔子能生吃,我就……洗洗尝了尝。”顿了会儿,“不过这东西味道不怎么样,我咬了一口就不吃了。” “……”上官若风嘴角僵了僵,放下胡萝卜,双手交叉抱在前胸,眯了眼睛上下打量我,突地一笑,“我若仍然在坟前,你是不是过几日连树皮都会去啃?” 我咋舌,抬眸,望进他深邃眼底,哼了哼,“用不着过几日,也不会有过几日。我就不信你跪在那不吃不喝不睡几天还能够坚持多久,到时候你一虚脱晕倒我就直接放个讯号,叫人把你抬回去,自然我也不会再饿着。” 男子眉峰微挑,看定了我,蓦然觉得这个问题颇有意思起来,“虚脱晕倒?若我坚持住了呢?没虚脱没晕倒,也不搭理你,你就真的去啃树皮?” 我连连摆头,“不会不会,还真当我傻吗!” “哦?”男子微笑,从水缸里舀了瓢水洗锅,也不急着先给我弄食物,斜睨我,“你倒说说,你会怎么找吃的?” “村里那么多户人家,又是大过年的,吃的东西肯定多,我看着偷点……” 他横了我一眼,伸了一指撮向我额间,“就这点出息!” 我捂着额头,撇嘴,“你总该不会让我在你面前饿死吧,说不搭理难道就真不搭理了?” 他眼里一黯。 我愣神,这才惊觉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上前凑近他,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大不了若遇到这种事,我不去偷,光明正大的去抢行了吧?” “咳、咳——” 某人三天来喝到的第一口水就这么被呛在了喉咙里。 “多大的人了,喝个水都能呛住。”我看准时机嘲弄。 上官若风手撑着炤台缓过气来,随手摸到几棵菜就往我身上扔,漫口一句:“洗了。” 我侧身避开,脚踢起地上一个木盆将菜接住,然后冲着他踢了过去,“不会。” 木盆落在上官若风脚边,他也不看,直接再踢了过来,“先前不是还洗了萝卜?” 我咬牙,再踢,“萝卜和有叶子的菜能一样吗!” “哪里不一样?不都一样洗?”上官若风白了我一眼,又将木盆踢了回来。 我用力再踢,“萝卜长得干干净净一目了然的,有叶子的菜这么复杂,上头有虫怎么办!” “……” 上官若风眉心跳了跳,寒了目,“洗不洗?” “不洗!” “那就别吃。”上官若风不再与我废话,转身就要走。 “你别……”我杵在原地,特意把缠了层层绷带的手从袖管里伸出来,声音娇软绵绵,“人家不是手伤了嘛,再来……我也从来没洗过这东西,我洗出来的东西你敢吃吗?” 上官堡主默默端起木盆舀水洗菜。 洗好菜,量好水,煮饭。 堡主大人提起炤台上的药罐,揭开盖看了看,转身过来,“这药是怎么回事?” 我一愣,“什么怎么回事?我煎的呀,火候掌握得很好,也没有糊,药效都对的。”停了会儿,想起些事情来,恍然道:“这几天你都没喝药,里头还剩一碗的量,虽然凉了,你自己热热凑合凑合喝了吧。” 上官若风只是皱眉,“你会煎药就不知道煮饭?” 我撇嘴,“谁说会煎药就一定要会煮饭了?” 男子柔了柔额角,“你是女人就不该学学?” “我为什么要学?从小到大我用得着自己煮饭吃么?” 男子侧目过来,“你就不怕个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你上官堡突然没落请不起厨子了?得堡主夫人亲自下厨才行?” 他语噎。倏地眸光一亮,耐了性子再问,“那会煎药是怎么回事?我府上落魄到要堡主夫人亲手煎药才行了?控制这个火候可比炒个菜要难。” 我眨眨眼,笑,“这你得去问我二哥,我小时候老喜欢跟他待在一起,我身上一半能耐包括武功、书法和琴都是他教的,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教会了我煎药。” 上官若风目里神色变了变,再看我时,面上带了分笑,“我教你做饭,学不学?” “不学。”我说得肯定。 堡主不解,“为什么?” “知道黄脸婆哪来的吗?就是被油烟熏出来的!”他面上隐有不悦,我立马做出一副委屈模样,凄凄看他,“还有……你忍心见我一双白白嫩嫩的手因洗菜做饭变得粗糙不堪?” “白白嫩嫩?”男子勾唇,“伸出来看看?” 本夫人心情极好的伸了只手出去。 男子低目在我掌心指尖一扫而过,沉了声音,“指尖上怎么红成这样?” 我另一只手指了角落里碎了的一堆,“哦,我不知道煎好的药连药罐也会那么烫,伸手去拿就烫着了——” 男子眼中突地阴鸷,极快的伸手一掌在我手心打下,“啪——” 我痛呼一声,捂着被突然打红的手心,柳眉倒竖,“你干什么!” “不打不长记性。刚煎好好的药,哪有人徒手去端的。”他不再看我,转了身做饭。 时间悄然过去,夜更深。 两人吃过东西,直接回了房,因为有件头疼的事情要做。 上官若风跪了三日的那条裤子两边膝盖处,一边直接破了个大洞,一边烂开了几条长缝。膝盖上的伤还只是小事,涂点药忍一忍,行走、奔跑都不是问题。但是这裤子…… 阿云家里没有男人,自然不会有男人的裤子。 而堡主一世英名是坚决不肯穿破着膝盖的裤子出门的。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学过针线,打了补丁的裤子总比破烂的裤子要看得顺眼。 可这补丁该怎么着?上官若风穿的是一条白色裤子,而我身上的衣服是大红,虽说衣摆挺长,剪下一截来也没什么。但在白色膝盖处打一块红色的补丁……堡主宁愿光着下半身出门也不这么干。 自然,本夫人也决不允许自家男人光着下半身出去丢人现眼,于是,本夫人摸索了许久,终于把堡主的中衣剪了一块下来,对着他膝盖缝上去。 整个过程,堡主的脸色难看得厉害,我缝完一边,准备再给另一边打上补丁时,堡主说什么也不准了。 于是本夫人只得叹息作罢。 当时本夫人还不知道我这一无意识的举动会带来什么,十多年后上官清在家里闲得无聊,无意之中打开了自己父亲藏得隐秘的一个铁箱子,里头翻出了一条一边打了补丁,一边烂开几条缝的裤子,觉得新奇,穿上去试了试,无意中被府中一婢女见到,第二日,上官堡周围街道上可以看见不少人穿一边打了补丁,一边烂开几条缝的裤子;大家都知道,东西一旦流行起来,速度都是很快的,七天后,江湖纷纷流行起这种裤子来,均已效仿堡主为美。 后世,有裁缝经过改良,把这种裤子用特殊布料制造,布料粗厚,使这种裤子能持久耐穿,人人称奇,均呼“牛哉!”尔后,久而久之,一传十,十传百就有了“牛仔裤。” 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 某雪:今天作者心情比较好,于是乎就写成了狗血暖萌小白文~~~各位要相信,后文不会是这个基调~~~~ 冰魄:== 第二百章 一个不留,杀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阳光明媚,庭院里无树遮挡,阳光洒下,是一片金灿灿的颜色,看着,舒服得很。 我家男人心情极好的搬了摇椅出来,斜躺在上头,手里一小壶茶,有滋有味的晒着太阳。椅子前后一摇一晃,男子闭目悠悠,惬意得很。 不觉的在心底鄙视他。他府中焦急寻他的人天天忧心思虑、心神不宁。这厮倒好,完完全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自己过得是舒服了,倒累了一大帮人忙前忙后。 说好去五六日的阿云却比预料之中的回来的快,我倚在门框处,眯着眼睛看着小姑娘背着个包袱,从远处兴高采烈地一蹦一跳的过来,雪白的衣裙随着身体动作上下摆舞着,腰间挂着的编绳流苏一荡一荡,左耳的银色耳钉在阳光底下流光熠熠。 不是所有人都能把白颜色穿得好看,不同的人穿起来都是不同的韵味,上官若风穿白衣,风华中带着几分严肃;苏流觞穿白衣,精明中带着狡诈;我二哥在好几年前也是颇爱白衣的,穿起来一身风流,不羁难掩。前些日子见过的林霜也是一身白,却生生穿出了一股清冷味儿,表面上看是与世隔绝淡泊冷漠了,实则,若是青楼女子,就只能让人看出一脸的怨妇样,也不知道是那个男人欠了她。 至于阿云,却将那一身白穿隐了颜色,原本应是冷冷的白,却能生生从里头看出缤纷的色彩,成天活泼着的小丫头,恐怕连自己都不知道,她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在旁人看来,很是喜欢,很是羡慕。 “你说,要是有个女儿,会不会更像阿云?”上官若风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摇椅一摇一摆,整个人神情悠哉的看着远远要过来的白色倩影。 我皱了皱眉,没想到这厮会突然想到这种事情。阿云与他是亲兄妹,又与我模样有几分相似,以后我与他若真有个女儿,估计样貌确实是会像阿云些。我偏头思忖了会儿,斩钉截铁一句:“不会?” 既没有疑惑,也没有不解,男子问的风轻云淡,“为什么?” “阿云从小长在哪里?你女儿从小会长在哪里?”我睨了他一眼,头靠上门框,心底蓦地生出一股寂寥来,“不说容貌,只谈性子。上官堡的嫡小姐,要么会像那苏琦馨一般,是个真正的大族闺秀;要么,就会被父兄宠上天,变成个十足任性刁蛮的千金小姐。哪能有阿云一半的单纯活泼。” “怎么会是被父兄宠上天?”上官若风眉峰一扬“自己的女儿怎么自己倒先排斥起来了?倒是举了不少例子,却惟独不说女儿性子像娘亲?” 我大步走过去,两手撑着椅子扶手,居高而下的看着他,自认为颇有气势的一句:“记住,本夫人独一无二。” 男子微笑,“哦?” “老实告诉你,我不喜欢女孩子,自己生的也不喜欢。生出来就和我抢丈夫和儿子,养大了还要便宜别的小兔崽子,左右都是亏本的买卖。”我盯着他,说得一本认真,“所以,你要女孩子,就找别人去。但我话说在前面,你若同别的女人乱搞,我第一时间去打断那女人的腿。” 上官若风凝着我,直直看了我好一会儿,突地嘴角一勾,只手揽上我的腰,陡一个翻身把我压在摇椅内,空余的手在我鼻头宠溺似的一刮,贴在耳边的声音带着些微的笑意低低魅惑,“夫人威武,不过有些事情可由不得夫人,嗯?” 我嗤了声,“有些事情,也不见得由不得我?” 男子轻笑,伸手拉住我衣带,极其暧昧的语气,“不然,夫人同我试试?” 我打开他的手,“这么多人看着,堡主也好意思?” 他压近我,“本堡主向来很好意思。”薄唇浅弧,声音絮絮,“剑在腰间,位置你知道的。” “让女人动手,堡主您还真好意思。”我白他一眼,漫口讥讽。 他笑笑,微微侧身给我让出位置来,手指在我掌心轻轻一挠,“为夫昨天膝盖伤着了,行动不便,有劳夫人?” 我横他一记,“德行!” “大哥,月姐姐——”阿云的声音已经清脆地响在院门口。 我眉目一凛,再不玩笑,伸手在上官若风腰间一探,腾身而起,扬起的一道银光在半空突现。 欺身一个探海,长剑低地,迅猛一挑。 “咔——”一颗石子击在阿云身后。 阿云觉察异样,回头一瞧,惊叫一声,面上瞬间变得惨白。 她的身后,一持刀劲装蒙面黑衣人,胸前是一个血洞,然后直直倒了下去。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我勃然厉喝。 阳光底下,锋芒闪跃,刺瞭人眼,肃杀之意顿生。 阿云恍然,跑过来时,庭院四周已经围了十几个同样装扮的黑衣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云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此刻惊恐着,说话间声音发着抖。 上官若风起身,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目光有意无意在女子左耳的耳钉上停了会儿,笑着安慰道:“没事,别怕。” 若不是阿云戴上了这招摇的耳钉,这些人哪能找到这来。我白他一眼,不咸不淡一句:“要找你的人,也挺观察入微的。” 男子面上笑意不减,“夫人过奖,这只能说明堡中人才培养得好。” 我冷笑,“治下不严还好意思说你培养得好。” 这一唱一和,丝毫不介意他人听到,其中含着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所有黑衣人露出的眼里神情陡变。 堡主大人悠闲的喝了口茶,也不看周遭的不速之客,挑目过来,“夫人认为当如何?” “一个不留,杀。” 第二百零一章 三罪并罚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刀光剑影,簌簌而来,日头底下锋芒泛起寒光,冷意然然直逼人双目。 长剑于地长长一划,挑起地上碎石,足尖轻点,身形凌空跃起,手腕一翻、一扬―― “铛、铛、铛――” 一块块碎石击在来人刀剑上,刀剑被激得猛烈颤动。 我挑眉,回望站在一旁悠哉看戏的男子,“那些人是小瞧了你,还是高估了自己?派一帮杂碎来?” 男子笑,“不,是夫人能耐。” 我冷冷一哼,“本夫人自然能耐。” 不过一招,强弱明显。黑衣人们持紧兵刃,相互对视,神色犹豫。 “既是熟人,眼下,便给你们三个选择。”我勾唇笑,眉目一凛,长剑指地,“一,立即自裁,留个全尸;二,死在我手里,不保证有全尸;三,认个错、磕个头,让你们堡主亲自处置。” 身份昭然若揭,十几个人,均露骇然震惊之色。 “本夫人好心提醒你们,下辈子若还行刺,衣服换了鞋子一定也要换,巴不得人不知道你是谁?” 上官堡,侍卫门的着装从衣服到鞋子均为统一规格,这些鞋子与市面上普通鞋并无什么很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鞋底较厚,牛皮底、鞋帮浅刻一朵深色流云,平日里若不注意,也不会察觉异样。 犹豫只有一瞬,下一刻,所有人目中均现狠戾之色,一齐涌上,再不迟疑。 我神容一紧,扬剑迎上去。 方才那石子一击,已用了不少内力,若来人只是四五六个还好打发,可如今面对的却是十几个。石子一击只不过在气势上高人一筹,再放下狠话,只打算吓唬住人就行,却不料想,人家根本就不吃这套。 十几个人虽不是个中高手,但缠人的本事还是有,我一连几日没进药,浑身早已虚软疲惫,能自由使出的内力不过两成,如此耗下去,只怕时间一长就会露出破绽来。 而上官若风――眼下看来,哪里还只是膝盖蹭破了点皮这么简单,这厮定还有事情瞒着我。 咬咬牙,怒从心起,侧提长剑,挡住斜过来的大刀。 剑弹刀身,借力弯腰下滑,避过横来寒刃,旋身割喉,死两人,血如注。 耳边听得一阵马蹄声响,由远及近。 周遭数人,神容俱震,再出手时,招招狠辣,连周围同伴也不惜误杀,完全是往死来的打法。 我大惊,连连退,疾步速移,马蹄声至,眼角瞥见院门口尤临领着大批侍卫分序过来,胸中中松了口气,在人来之际,长剑倒转,退出包围圈,抢了上官若风的壶喝了口水。 接下来的事便不需要我担心,府中侍卫训练有素,拿人、卸掉下巴、再捆人,一切动作顺利如流水,也不知训练过多少回。 尤临小跑过来,在上官若风三步开外站定,低头、作揖,“堡主。” 上官若风仍然站在原地,嘴角微微弧着,目中锋芒锐利浅浅一过,淡淡开口,“如何找来的?” 尤临看了眼坐在摇椅上,因为惊吓,目中神情还有些不清明的阿云,迟疑会儿,“这位姑娘左耳的……”很是聪明的话只说到一半。 上官若风敛了笑,面上看不出喜怒,他微微沉吟,瞟了被完全制服住的刺客一眼,淡漠一句,“才来?” 尤临面色一变,立即单膝跪下,“属下来迟,堡主恕罪。” “回去自己领罚。” “是。” 没有多余的话,尤临不待上官若风吩咐便起身向那剩余几人走去,掀去众人面巾,只扫一眼,立即折身,双膝重重跪下,“属下治下不严――” “回去两罪并罚。”上官若风没那种耐心去听多余的话,眯了眯眼,目光疑惑投向院门口停立着的一辆马车,车帘微动,里头有人。 那些,我却是不在意的,彼时,我只侧目看他,阳光底下,男子面容俊美无俦,剑眉星目,直挺的鼻梁下头薄唇微抿,无需细看,一身白衣衬得他周身弥漫着凛然冷漠。让人不过一瞥,便再也不敢轻然直视。 堡主威仪便在于此,当然,要忽略掉他长袍底下带补丁、有长缝的裤子。 晃神之间,猛然惊觉一团小黑影从院门口的马车上疾速朝我冲了过来,再一回神,黑影已经重重扑在了我身上。我微踉跄站稳身形,低眸一看,几日不见的我的宝贝儿子上官清两臂紧紧抱着我的腿,抬眸凄凄唤我一声,“娘……” 心底软了软,正欲开口,儿子已经再开口,漆黑明亮的小眸子里水水一片,难得的神容楚楚,语声怆然,“娘,这几日,我都一直找不到你。” 这才想起,我离开的这几日,我的儿子一直都不知道我的行踪,也难免会…… 笑了笑,俯下身子与他平视,柔声道,“是娘的错,下回要是出门,娘一定提前告诉你去什么地方。” 上官清眸光一闪,“带我去。” 我的儿子和他父亲一样的会得寸进尺。但,我对儿子,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 彼时,我含笑看他,“好。” 被儿子忽视的上官若风再也按捺不住,掩唇清咳了声。 上官清听到声响,陡然肩膀一震,抬眸望向我身侧,立即松开紧攥着我衣服的手,直直站定,颔首,“父亲。” 上官若风皱皱眉,却没去看儿子,寒了眉目看向一旁尤临,一手指了上官清,“他怎么来了?” 尤临一怔,“这……” 还未及斟酌词句,上官若风已冷声,“看管不力,回去以后,三罪并罚。” 那边尤临还未及反应,我却见着上官清神色紧张的朝我靠近点儿。 上官若风骤的凝了眸子过来,“谁准你出府的?” 第二百零二章 姨母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谁准你出府的?” 当上官若风问出这句话时,不但上官清面露紧张,连我都有些微微惊诧。脑海突然想到什么,再向周围看过一圈,并未有苡翠的影,眸色陡沉,放严了语气,“清儿,谁让你出府的?” 没有苡翠的陪同,上官清定是私自出府。而他只身一人,谁给他备的马车?还碰巧,同尤临一道过来。若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陡然背脊生出一股凉,眸光乍冷,总有些人不甘安分,连我儿子的主意也来打。是真把自己当成一回事,还是别有打算…… 应是从没见过我这番语气神态与他说话,上官清神容一愣,好一会儿才弱弱一句,“娘,孩儿只是见娘亲多日未归,担心――” “我只问你,是谁让你出的府?”我打断他的话,目光凝着他,放缓了语气,“苡翠呢?没跟来?” 上官清抿了抿唇,干脆不说。 我叹了口气,我的儿子怕是理解错了我话里的意思。再侧眸看上官若风时,他只是瞟了儿子一眼,便不再理会。反倒担忧看向仍在摇椅上坐着的阿云。 被突然冷落的上官清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哪惹了自己父亲,抬眸看我,扯了我袍袖一角,“娘……” 到底不过是个孩子,哪能什么事都能想得到呢。我无奈笑笑,摸了摸他头顶的小帽子,柔声,“没事。” 上官清这才舒展了神情,朝我粲然一笑。 被方才突如来的事端惊吓住的阿云很久才缓过神来。她愣愣抬头,此刻面容仍是显得有些木讷,“你们……”张了张嘴,便没了下文。 上官若风是极在意这个失散多年的亲妹妹的,此时此景,却不知该如何向阿云开口。儿子荣华,母亲却饿死,说来也是件极讽刺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让阿云怎么接受得了? 上官若风皱皱眉,眸间突然一亮,伸手招了儿子到身边,吩咐道:“叫姑姑。” 我唇角僵了僵,没说话。 借着,只见上官清才刚疑惑地走上前去,便被自个儿无良的父亲从背后一推,猝不及防的扑到了阿云身上,再抬头时,看到阿云的面容,上官清明显一惊,立马从人家身上下来,看了看我,再看看阿云,似想到什么,认真朝阿云行了个子侄见长辈的礼,“侄儿见过姨母。” 上官若风一怔,瞪了我一眼,面上神情很是精彩,却不好当众反驳什么。 我冲他挑挑眉,回之一笑,亦上前去,牵了清儿的手,“阿云,这是我和你大哥的儿子。” 这个年纪的姑娘,总对四五岁大的孩子颇感兴趣,阿云也不例外。之前的讷讷一扫而光,她从椅上起身,倾了身子过来瞧,饶有兴致的盯着上官清左看看右看看,再忍不住伸手过来碰碰上官清的脸,眉目喜笑朝我道:“好可爱。” 又是被看、又是被摸的,被吃了豆腐的上官清很不喜欢被人这么折腾,抬眸看了眼我和上官若风的脸色,抿抿唇,继续被调戏。 我眄了上官若风一眼,男子眸中深湛,微微含忧。有些话,分明想说,却不知道说出来会带来一场怎样的结果,犹豫不决,迟疑难语。 半晌,他敛眸,终是开口:“阿云,我们今天就回去了。” 仍是淡淡的语气。 阿云抬眸,微讶,“这么快?不多住几天?” 男子嘴角牵出一抹浅笑,“不了,已经打扰了你同王婶好些日子,再来……家中还有要事处理。” “哦。”阿云点头,目里掠过一丝落寞,又扬起了笑,“大哥出生大户人家,定然平日里很忙的,后天就是正月十五,大哥也该回家同家人团圆了。” “我是说……你同我们一起回去。” 阿云愣住,不掩的惊讶,“啊?” “阿云,我的儿子刚刚唤你一声姨母。”我横目过去,看定她,“阿云是个聪明的姑娘,该懂姐姐的意思?” 一句“姐姐”再不用解释什么。少女抿抿唇,细细看我,“你……” 前些日子已说出了两人姓氏相同,我更说出了她母亲的名字,当时她便早已猜到我同她有关系,只是谁都不明说罢了。 “我复姓南宫,双字汐月。与你同辈。”我勾唇笑,“你母亲是我的嫡亲姑姑,你可以唤我一声表姐。” 少女抬眸,双目盈盈。 彼时,院落门口传来些异动。 有侍卫过来,“堡主门口抓到个鬼鬼祟祟的可疑人。” 上官若风皱眉,侧目往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两个侍卫架着个发髻缭乱,身形瘦弱的妇人过来。 阿云惊呼,“王大婶!” 说着就朝人奔过去,将人搀扶住,“大婶,在外头了怎么也不进来?” 侍卫早得了上官若风眼色躬身退开。 妇人受到惊吓,好不容易才将气喘匀称,看到我,悻悻笑笑,“我也是看到这院里突然起了打闹声,才担心过来看看,见这里又围了这么多人,就不敢进来。” “家中下人无礼,让大婶受惊了。”上官若风朝人说话,难得这么温和有礼。 妇人连连赔笑,“没事没事,就怕我这样冒失进来打扰了堡主和夫人。” 称呼悄然而改,妇人的话里透着礼貌和彷徨。也对,这般动静,再加上侍卫们未刻意隐瞒称呼,是个人都能察觉出情况来。 “哪的事儿。”我微笑,伸手去握她的手,亲近道,“我们夫妻俩这些日子还多蒙大婶照护,还未及道谢,大婶怎倒先生分了?” 话及至此,王大婶才稍微放松了紧绷着的神情。 “大婶,我们今天就动身回去了,你可要与我们一道?” ========== 昨晚熬夜做作业做到凌晨4点,白天又是一整天的课,下课后又赶去市中心把作业设计稿做成实物赶出来。回来以后是晚上十点,就只来得及码这么一章了。先同每天等文的亲说声抱歉。 这一周专业课结课各种忙,细心的亲可发现这一周更新比上一周明显少了些,内容上也没多大进展。哭,那是因为作者已经被各种作业弄得大脑混乱了……本周六起恢复之前的更新速度,剧透下,后文又会有点纠结了,安心,不虐。 今晚没有第二更,洗洗睡吧,我累得实在睁不开眼睛了,这章如果有错别字,就……忽视吧。晚安~ 另,多出的字数不计费。 第二百零三章 蹊跷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府邸巍峨,檐牙高卓,长廊回旋,假山多多。婢女奴仆成队而行,尽然有序。 阿云一路搀着王大婶,一路兴奋感叹。王大婶此刻话倒不多,目里虽有明显惊羡,却抿唇紧紧,间或笑笑。一辈子没出过小村的妇人,换了个全然不知的环境,反倒变得拘束起来。 回到府中,一抹紫影隔了老远就冲了过来,带着悲后突来的大喜,女子神容激动,手掩着唇、鼻,直直看着我身侧的男子,肩膀微微抖动,也不知是笑还是哭。好不容易才哽咽一句,“哥,这几天你吓坏我了。” 上官若风微一挑眉,嘴角轻轻划出笑来,伸手拍了拍女子肩膀,温和的语气,“傻丫头。” 女子低眸,面颊微红,偏头过来看我,目中闪着光亮,口里轻轻一句,“嫂嫂。”不待我接话,目光触到阿云,上官若雨立马“咦”了声,“嫂嫂,这位是……” “这是汐云,我的表妹。” “表妹?”小妮子眉头立马拧起来,惊诧道:“嫂嫂,你家没什么旁系,你这一代的表亲不是只有――” “若雨,阿云年纪比你稍小,你可不要欺负她。”我适时打断了她的话。 女子谁说心直口快,但到底不糊涂。转目一想,骤的恍然,一双眼睛狠盯了阿云看,警惕、淡漠和疏离。上官若风能接受自己多了个嫡亲的妹妹,可上官若雨却不一定能接受和一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人做姊妹。 阿云的身份并未明说,要顾忌的并不止是阿云的感受。而若是府中的老人,凭着一点迹象,也不难知道阿云是谁。到时候十八年前的旧事重提,也不知伤的是谁的颜面。 我神容一凛,连带一旁上官若风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阿云却毫无所察,此时微微一笑,甜甜一句:“若雨姐姐。” 上官若雨眉头一跳,嘴角一抽,立马眯了眼睛笑,凑到阿云边上去,“你叫刚刚我什么?我没听清,能不能再叫一遍?” 不得不说,阿玉那一声“姐姐”唤得恰当好。上官若雨本就是族中同辈中年岁最小的,如今乍一被人叫了“姐姐”,只觉新鲜,之前的不快反倒直接跑到九霄云外了。 差不多年龄的姑娘,要混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你一言我一语,两人竟是相见颇欢,极有默契的聊得投机。不过片会儿,两人的手壁已经挽到了一处去。 冷氏便是这个时候牵了上官浔过来,见着阿云,也是明显的一愣。 上官若风只是淡淡一瞥,吩咐道,“派些人手,今晚之前把南苑整理出来。” “南苑?那不是……”我惊愕,南苑,整个府里最大最好的苑落。他父亲在世时就是住的那,按理,他父亲过世后,上官若风便应和我搬至南苑,却一直迟迟未搬。原想,他只是嫌麻烦,可是……心底顿时不是滋味起来。 冷氏面上也微惊,却也碍着身份没有问,低眉顺目道:“南苑一直都有按时打扫清理,随时可以进人。” “那便好。”男子转身,看向阿云,指了冷氏,“阿云、大婶,待会儿同嘤秋去南苑看看,有什么不习惯的就马上说,想要什么就马上讲,嘤秋会帮你们布置。” 王大婶连连称谢,阿云亦应了声,朝着着冷氏就说了句:“谢谢嘤秋姐姐。” 我陡沉了目,瞪过去,“别老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喊一声姐姐。总有些人,配不起你这一句称呼,折寿。” 冷氏面上笑容猛滞。 阿云却是被我突然的严肃微微吓住了,一双清澈的眸子微微一转,朝上官若风打趣,“姐夫,姐姐好可怕。” 上官若风原本就要侧目过来同我说些什么,倏地听到一句“姐夫”,要说得话立马呛回了喉咙里,清咳一声,“还是像从前一般叫我一声大哥吧,听着亲近。” 阿云不解,眨巴眨巴眼:“可是姐夫就是就姐夫呀,也挺亲近的。” 从亲哥哥变成了姐夫,怎么样都颇为怪异。 “叫你那么唤,你就那么唤吧。”上官若风面露尴尬,敷衍过去。偏头,一本正经的看着我,“你这几日也累了,先回房等我,我过会儿过来。” 怎么?才一回来就要把我支开?我笑笑,“烂房子我不想待。” 我这一句毫无来由,上官若风皱眉,“怎么?” “堡主要不自己去看看?” 将阿云和王大婶安顿好,我与上官若风便一道回了东苑。 果然,一排排的窗户上头,被铁钉木条交叉着封得死紧还未拆,房门口还挂着把打开了的锁。 自个儿房被折腾成这样,任谁都有火。 上官若风面色铁青着,勃然大怒,吩咐后头下人,“让尤临那小子马上滚过来!” 话说尤临这一天过得也委实凄惨了些,一回来就去罚堂领板子,刚受罚受到一半,又立马带伤赶过来,本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一见一排狼藉的窗户,就立马明白了,此刻,苦涩着脸,“堡主,我……” “过来。”上官若风也不看他,冷冷一句。 尤临硬着头皮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刚到上官若风边上,就见上官若风直接冲他横一脚踢过去。 尤临被踢得踉跄一下摔到地上,捂着屁股不敢叫苦。 上官若风阴侧侧瞟他一眼,“半个时辰内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拆了,不然,我就拆了你。” 尤临连连称是,从地上爬起身,就去喊人来拆。 倒是奇怪了,被上官若风带怒着踢了一脚,竟然还能无恙的站起来? 直到周围只剩我们两人,上官若风才稍敛了怒意,再看向我时,目中歉然,柔声一句,“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心下微动,我却只眯了眯眼,凑近他,趁他没防备之际伸手按了他的脉,“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半点内力也使不出来了?” 第二百零四章 回来再收拾你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房内门窗紧闭,昏昏暗暗,未置火盆,阴冷冰凉得很。彼时,若是上官清冲进房内来找他娘亲,看到的,就应该是这样的场景: 华丽繁复的大床上,他的父亲被母亲颇为蛮横粗鲁地压在床上,他的父亲一脸怒容,他的母亲笑若桃花。着实是一番,诡异的场景。 我坐在上官若风身上,双手狠按着他的双臂,上官若风想要动弹起身,却半点挣脱不开。 “我突然觉得,你身上这毒,真心不错。”我眯了眼睛笑,凑近他的耳畔,语声轻声暧昧,“内力使不出来,你只能任我折腾。” “你放开。”男子话里是冰冷生硬,他眼下只能仰面看着我,面容颇为无奈。 “不放。”我说得干干脆脆,低声笑着挑衅,“有本事你就自己挣开,堡主不是一向能耐得很?” 男子双目里漆黑的眸子直直瞪着我,若锋若刃,他早没了耐性,命令式的口吻,语声颇高,“放开。” “啧啧。”我笑,睨眼看他,一字一句:“现在,决定权在我身上,我说不放,就不放。” 男子眉目不耐,没好气的看着我,缓一牵唇,软了声音,“好了,别闹。放开,我还有事。” “有事就搁在哪,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以后处理不迟。眼下,你别无选择,只得任我处置。”我含笑宴宴。 堡主大人从未感觉这么窝囊过,他闻言翻眼白我,咬着牙蹦出的话,“见好就收,你别过分。” “过分?”我挑眉,霎时冷了声音,“我南宫汐月从来就不知道‘过分’这两个字该怎么写!眼下我问你一句,你就给我老实答一句。若有半句迟疑犹豫和虚假?哼,我从小到大任性妄为惯了,还指不定能做出什么事情,” 上官若风面色难看得很,手中被我制住,无力动弹,干脆偏过头去不看我。 我皱眉,抬了脚踩在他的手臂上,腾出我自己一双手来,低头开始解他腰带。 上官若风目中一变,警惕的声音:“你干什么?” 我不看他,手里动作飞快,解了腰带狠狠一扯,直接把他身下压着的腰带也抽了出来,“你既然不配合,我也没那么多耐性同你折腾,直接把你剥光了,扔出去,眼不见为净。” “你――”男子咬牙切齿,寒着双目,“你等着,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哟?落得这步田地了,还威胁我?”我一把扯开他的外衣,手在他腰间用力一拧,他立即皱眉,额上青筋隐露。 他手臂要动,无奈被我踩着手肘以下,一点力气都使不开。 “蜀地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林霜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老老实实的和我说清楚!”我脚下用力,手里头没闲着,把他的衣带悉数解开,再一扯,直接露出他的胸膛。 上官若风眉目不悦,“你要问的就是这个?” “除了这些不然还有哪――”我猛地滞住,脑海电光火石之间一惊,我盯着他,“你还有事情瞒着我!” 上官若风皱眉,“别闹了,放开,我不与你计较。” 这男人口风甚严,不想同你说的事,半点都不会透露。 我恼极,伸手按下床榻下侧的暗格,从里头摸出支蘸了墨汁的笔来,直接在他赤-裸着的身上一划。男子胸膛立即染上了一笔墨。还不待男子反应,手中长笔绕指一转,直接围着他两眼画了个圈。 “你别太放肆。”上官若风偏头躲我。 “别动别动,瞧瞧这样多好看?”我不急不缓的腾了只手按住他的头,身体重心往前倾,在他额头上写了两个字――“小人”。 上官若风愤懑视我,幽深的眸底,颜色变幻万端。突地,男子悄然一笑。 我疑惑看他,这厮约摸喜欢上被我这么折腾了? “好玩吗?”男子嘴角微微上扬,眸中幽深愈发诡异。 我愣了愣。 “要不要玩些更好玩的?”男子语声低低浅浅,带着莫名的危险气息,看得我神思一紧。 突地就慌张起来,“你……” 男子勾唇笑,声音魅惑,“你也想玩些好玩的吧,我带你一起玩?” 我出神地望着他突然诡谲的神情,一不留神之间,他扬了唯一能动的手腕,修长的五指在我腿腹轻轻一挠――痒意从腿腹瞬间跑遍全身,我最怕这个!我瑟缩一下,下意识的蜷起脚趾,足下却忘了施力。 上官若风眯了眯眼,看准了时机腾身而起,我还未反应过来,双手腕间已被他一只大掌握住,整个人被他从床上提起,他寒着双目,在床上一扫,随手拿了腰带,看也不看就直接往我臀上狠狠一抽。 “啪――” 一声脆响,我拧着眉呼痛出声。旁人的腰带都是软的,可他的腰带里放了把软剑,能当鞭子使。 “畜生!”被打屁股?我从小到大哪被这么欺负过!我横了腿就朝他踢过去。 他硬生生接了我一脚,眉宇中始终阴沉,“给你几分颜色,还反了你。” 身甫一动,在我膝弯处一踢―― 我猝不及防,膝盖一弯,整个身子重重跪在床下踏脚处。双手被他只手握着,却一点也挣脱不了。我大惊,忘了喊痛,“你……你什么时候恢复了?” “刚刚。” 我浑身一抖,头皮一麻,突如而来的紧张,连着舌头也打起了哆嗦,“你、你、你别乱来……” 上官若风这个人没什么毛病,就是最喜欢睚眦必报。 男子讥笑,居高临下低睨着我,“什么叫乱来?” 冷瑟入骨的寒意直倾而来,慌张间,我恍然大喊,“你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忙去忙,别把时间耗在我这……” 上官若风眄了我一眼,松开握着我的手,系好了衣服,转身,进侧室洗脸。 我松了口气,却跪在原地仍然不敢动弹。 侧室传来男子一声怒吼。 我浑身一紧。 半晌,上官若风从侧室出来,冷目看了我一眼,“跪好,回来再收拾你。” 第二百零五章 过尤不及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夜色渐渐落下,府邸各处都落了灯。伴着晚风吹拂,树梢枝头沙沙摇晃。廊腰缦回,我一路屏气凝神地跟在上官若风后头,看着他进了书房。 书房内灯早亮起,有人见了他进去,恭谨温婉相迎,“堡主。” 冷氏。她怎么在这? 微提内息,身子无声腾起,足尖在一旁梁柱、窗梗上略一轻点,跃上了书房外的横梁。 手指轻轻一划,划开书房顶窗窗纸,凝神瞧过去。 房内除了上官若风和冷氏,便再无第三人。 上官若风坐在椅上,随手翻开桌上堆得老高的文件,“研墨。”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冷氏应了声,轻挽了袖子便上前,取了墨石、砚台,加上水,开始磨墨。 房内灯光照得透亮,连我在外头看着的,也禁不住少顷揉揉眼。 上官若风一直没什么动静,低眸翻看一件件小册、折页,笔蘸了墨,在旁批复。一本、一本地批。而冷氏,站在桌旁,低眸,安安静静的研着墨。 我坐在房梁上,心底一声低低的冷笑。太过反常便必有猫腻,研个墨也需门窗紧闭着劳烦冷氏? 房内两人,一站一坐,再无话语。直到时间一点点过去,桌上只剩最后一本册子待批复,上官若风冷不防地说了句,“墨磨得不错。” 短短一句,声音淡漠,几乎不带什么表情。上官若风也未因为说这句话而抬眸看冷氏一眼。 我挑眉,倚近窗户,细细观看。 灯光荧荧之下,冷氏朱唇微抿,轻抬了眸子看向上官若风,谦逊一句,“是墨石质地好。” 上官若风,手中册子翻了一页,提笔再写,一边道:“非墨石原因,你磨得恰当好。” 也不知冷氏是如何想的,被这么冷冷淡淡一夸,竟然面露薄红,微微含笑,“墨过淡则伤神彩,太浓则滞笔锋。嘤秋只是想让堡主能写得舒服些。” 上官若风笔下一直没闲着,随口问,“这几日府中事务都是你在打理?” “确是妾身。”冷氏低目,顿了会儿,“一些重要的事还是请了昆叔商讨。” “辛苦了。”上官若风漫口一句。 “不辛苦,是妾身应当做的。”女子语声温婉含蓄,柔和似纱。 “你应当做?”上官若风皱眉,笔端微滞,瞟了女子一眼,继续落笔,“嘤秋,你既然知道墨过淡则伤神彩,太浓则滞笔锋。那也该知道,‘过尤不及’。” 冷氏一怔,一不留神手中没控制住力道,一点墨汁从砚台甩出,沾到了衣袖处。浓墨缓缓晕开,黄色的袖口突显狼藉。 冷氏低眸看了袖口,“嘤秋愚昧,不知堡主的意思。” “我出事当天,到今日回来,消息可都封锁了?” “已经下令众人半点口风都不露。就连府中,也少有人知晓这场事端。”不但我疑惑上官若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便是连冷氏,面上也有不解。 “夫人吩咐严加看守,不许人随意进出府邸,你也按要求吩咐下去了?”上官若风仍是头也没抬,继续问。 冷氏回答得肯定,“都吩咐下去了,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在府中进出。” “是吗?” 冷氏愣了愣,“是。” 男子在册子上写下最后一句话,停笔,抬眸,墨一般的眸子深遂探不到底,“你倒说说,上官清是怎么出的门?你再说说,上官清是怎么知道我出了事端和她娘都在外头。” 听得这句,我心底“咯噔一下”,这事我本来也觉得蹊跷,却在儿子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本以为上官若风对这个不放在心上,却不料想,他记上了心,还在意。 房内突地缄静,冷氏面色突地没有那么红润。她微低眸,语声惶恐,“妾身……妾身只是说漏了嘴。” “说漏了嘴?”烛光映照下,男子俊容却带了些阴鸷,他看了冷氏一眼,冰凉的声音,“偏巧只说露给上官清一个人听?连他身边几乎寸步不离的人都不知道?” 冷氏面色大变,陡然变得唰白。 “让一个不大的孩子自个儿出府,若不是在路途遇上了尤临,出了事端,你怎么担待得起?”上官若风声音没有愠怒,不急不缓,只有冷淡和疏离。 只有在意才会怒,冷氏让他不在意,这种淡漠,冰冰冷冷的,直骸到人骨子里去。 上官若风的话毫不留情,“你以为上官清出事,上官浔就能坐稳堡主位置了?” 冷氏退下一软,受了惊吓似的踉跄一步,没站稳,跌到了地上。 上官若风看也不看,继续道:“不该想的,永远都不要想。你得不到,又妄想得到,到头来,只会空忙一场。嘤秋,你跟我多年,我的脾气,你应该知道。” 冷氏直愣愣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上官若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念在上官浔还年幼,我便饶了你。若有下回――”阴测测的声音,听得人发抖,“谁若动我妻儿半分,我必十倍还之。”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他话里的妻儿,只有我、只有上官清。 再无旁人。 我在房外听得心剧烈不止,按理,我该高兴激动才对。可,寒风乍的拂来,莫名的心慌意乱。 里头男子冷冷淡淡一句,“出去。” 冷氏从地上狼狈起身,低眸行礼告退,黯垂下的眸子里淡然无光。 上官若风至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冷清至此,冷情至此。 我看着冷氏从房内退出,寻径而走。心底恻然,胸中沉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突地,房里男子悠悠一句,“在梁上待着,不冷?” 骤然大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他发现的,想也不想就立马跳梁下来,往东苑逃去。 夜空之中,男子白衣飞快掠过栏杆、长廊,向我这边追来。 第二百零六章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见过在自家院落里做贼似的乱窜的人吗?跟踪又被发现,一路惊险的跑了回来,刚推开房门,足还未踏过门槛,腰上倏地一紧,整个人被直接扯了出来,撞上熟悉的男子胸膛。 抬眸,男子低睨看我,嘴角一抹危险的笑。 我一僵,腆着笑打哈哈,一边说着一边挣脱他按住我腰间的手,“你……回来了……” 男子勾唇,浓眉一挑,斜飞入鬓,大手一扬,摁过我的肩膀把我拖到门口,指着里头,“我好像说的是让你好好跪在那。” “我……”头皮一麻,没由来的恐慌。转目一想,反贴近他些,带着娇声委屈的讨好的笑,“人家内急,所以就……出去了一会儿,真的,只有一会儿。” “内急?内急就跑到我书房外头的横梁上?”他侧目过来,目中神色诡谲难辨,“内急就在上头坐了一个时辰?” 心中一紧,上官若风一早就知道我跟踪他。 “什么书房?什么横梁?”我睁大双目,做无辜状,“我哪也没去,真的。” “哪也没去?”上官若风眯了眯眼,突地一笑,拽起我的手腕,“袖口上哪来这么多灰?” 我犟着,挣脱他的手,说得理直气壮,“那是下人没把桌子擦干净,不小心沾上的。” “哦。”上官若风应了声,漆黑的眸子上下打量我,扯了扯我裙摆,目中一凛,“这么说,不但桌子没擦干净,连椅子也没擦干净了?” “是呀是呀,都没擦干净。”我仰着脸敷衍。 他伸手在我长袖上一拍,周围顿时扬起一阵尘灰,阴测测的声音:“这种程度的灰,没个好几年积得起来?” 我咬着唇不说话了。 他阴了脸色进房,“外袍脱了再进来。” 我低头,默默解衣,进房,关门。 内室里,还是同之前一般的狼藉。被褥乱着,暗格开着,连着那一只蘸了墨汁的笔,也横躺在褥子上,笔尖周围被墨染了好大一片。 上官若风负手打量了这床,小指挑起那支笔,于半空将笔接住,侧目过来,悠悠道:“方才的帐,咱们是不是该好好算算?” 我远远站在角落里,背靠着一顶屏风,眼皮跳了跳。 “方、方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呀。你――”我话顿住,疑惑看着上官若风,在房里转来转去找东西。 从内室到外室,再到侧室,男子面无表情,只是在寻找。 我按捺不住性子,迟疑道:“你,找什么?” “鞭子、藤条或是棍子。” “……”我愁着脸看他,“你……找这些干什么。” 翻箱倒柜的男子眼睫微抬,烛影下,眸似冰玉之寒,反问一句:“你说呢?” “……” 心瞬间被提起来,我几乎是冲的跑到他面前,拦住他再找东西的意图,“房里没有这些东西,找不到的,别找了――” 上官若风微微侧过了脸,“谁说找不到?” 言罢,径直走向房里角落的花瓶,从里头扯了枝梅花枝条来,持在手里随便一甩,枝条“咔”地断成两截。上官若风皱眉,信手丢了花枝,“太脆了,不结实。” “……” 我看着他一下拿了卷轴、一下又研究衣架上的细横杠,再一下又被剑架上的长剑感了兴趣,扔开剑,将剑鞘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才心满意足的转身过来看我,剑鞘指了他身前的位置,“过来。” 我瑟缩一下,往角落里钻,“不过去!” “不过来?”男子勾唇,坐回床上,“不自己过来,难道还要我亲自过去把你拧过来?” 拧? 上官若风悠哉坐着,剑鞘一下一下的磕在踏脚上,每磕一下就发出沉闷的一响。 我咬咬唇站出来,委屈着声音:“我错了。” 男子眉目一挑,剑鞘磕在踏脚上,重重一声响,“错哪了?” 欲哭无泪,弱弱地嗫嚅道,“哪都错了……” “过来。” “不过去。”我扯着帘幕,露出一半脸觑他。 上官若风被我拖得没了耐性,直接从床榻过来,一把就把我拽了过去。心底蓦地惊起森凉,我紧张得闭目,天旋地转,下一瞬只觉背后一软,反应过来睁眼时,人已经被他压在了床上。 那根刚刚还在他手里的剑鞘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 双手被他举过头顶,用只掌按住,双腿也被他压着,再挣脱不得。彼时,上官若风自上而下的望着我,“眼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我瞪他,挑衅道:“我要是不答呢?” 他用了我之前说的话,“那就剥光衣服,扔出去。” 我闻言灿烂一笑,“那就剥吧,扔吧。反正被人看到了,丢的是你的脸。” 男子眸色一沉,略转眸,轻笑。 伸手就在我腰间一挠―― 酥麻的感觉顿布全身,我禁不住弓起身子,破口大骂:“上官若风你畜生!” 上官若风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欺身过来,暧昧着的语气:“长夜漫漫呀夫人,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做我们喜欢做的事。” 修长的手指在我腰上转了一圈,停在腰带系结处,小指一勾,一拉,一扯。 整个腰带就直接被他扯了出来,他眯着眼睛含笑打量我。 心中警惕,“你、你要干什么!” “既然夫人不配合,为夫也只有使些法子让夫人配合了。” 腕上骤然一紧,我还未琢磨出他话里的意思,就已经发现自己双手被腰带缚着,缠在了床头横杠上。 “你……放开!” 足底突然一凉,再看时,鞋袜已经不知何时被上官若风脱了去。 他一手拿着笔,一手握着我的脚踝,“我家月儿不是挺喜欢在人皮肤上画画?说说,想画个什么?” 说着对准我脚心就是一笔。 冰凉的墨挑起足心一阵痒,我下意识的绷紧双足,“你放开!你放开!” “是画颗树好呢,还是画个美人比较好?”他自言自语着,又在我足底画了一笔。 痒―― 我拧着眉头求饶,“你问就是,别画!” 男子顿了笔,凝眸看我,“为什么跟踪我?” 我咬了咬唇,说出两个字,“捉奸。” “……”他目色再沉,拿了笔再往我脚心去画。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第二百零七章 堡主吃瘪(1)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两个人在一起,吵架是那么的容易,相互折腾也是那么的容易,和好,其实也很容易。但是,和好之后再起争执,也不过是几句话之间的事。 欢好之后,浑身疲软地靠在他身上,他唇贴在我耳畔轻语,“我要把阿云列进族谱。” 难得他有事情同我商讨,但彼时,我却累得没有一点力气思考,扯着被子翻了个身,“不行。” 他扳过我的身子,“为什么。” 我皱眉,闭着眼睛懒得睁开,“阿云来历不明,宗室里首先就不会答应。” “她与我同服同母,怎么就来历不明了。”他凑近我,双手托起我的脸。 “你还要不要人睡了呀!”我打开他的手,睁眼瞪他,“口说无凭,就凭你一句她是你妹妹,长得同我有些像,宗室里那些人就能认定她是你上官家的了?” 上官若风皱眉,目里微微黯然,叹了口气,“这一点,我有想到过。宗室那边不难,我让他们答应便是。” “威逼利诱还是恐吓?”我嗤了声,“这事你想也不要想,别说宗室不会答应,便是我也不会答应。你可以让她住进府里,也可以让她喊你一声‘大哥’,但,列进族谱绝对不行。” 不待他再次开口,我扯了被子蒙住头翻身背对他,“我睡了,别吵我。” 实在累极,闭眼睡去,他再无动静。 待第二日天明,晨曦的光亮点点映上窗梗,朦朦胧胧醒来,身边早已没了人影。床帏之畔属于那个人的地方,冰冰凉凉,应是离开了许久。这男人,忒小气了些。 再见到阿云,是我去了南苑。此时,正是早膳时间。府中从没有规定家中主人共同用膳的说法,一是每个人起床习惯不同,二是同桌吃饭规矩多,若非特殊日子,也没有人会喜欢那套规矩。 满桌的糕点点心和粥、面条、包子、馒头还有饼。我进门时,就见着阿云和王大婶望着这满满一桌子东西,不知所措。一旁的婢女还不断往桌上添着东西,不过一个早膳种类繁复,花样颇多,这样的规格,便是上官若风的早膳也没有过这样的。 不禁蹙眉。 见我过来了,阿云欢快地迎了过来,面上仍然带了些许疑惑,指了桌上的一堆,“姐姐,这些――怎么会这么多东西,我和王大婶只有两个人……” “不止你,我也奇怪着呢。”我拍了拍她的手,同她一道入座,向王大婶打了声招呼。偏头,看到领头侍女,目中顿时一寒,“这一桌子东西是冷氏安排的?” 这个侍女我认得,是冷氏身边贴身的侍女,唤作挽晴,早些时候曾因为顶撞我,被上官若风罚了一顿鞭子。 挽晴低目,“回夫人,主子不知道云小姐和王婶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便依着众多样式,一样的来一份,不敢亏待。”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得很。 我侧目,微笑,“大婶,阿云,昨日睡得可好?若有不习惯的,便吩咐底下人去办,就当做是自己家一样。” 王大婶连连称谢。 阿云亲热地挽着我的臂,“姐姐,同样的话,一大早你是第四个说的了。” “第四个?”我讶异,“那,前三个是?” “大哥来过,管家来过,那个冷姐……冷氏也来过。”阿云伸着手指数着人,还不忘兴奋说着,“冷氏来时还带了个小孩子,那个孩子同清儿差不多高,长得同大哥可像了,又可爱又活泼,一张小嘴唤人唤得极甜。” “那是上官浔,你大哥的小儿子。”我微不悦,吩咐下人盛了碗粥,递给阿云,阻住她还要说的话。 阿云在村中长大,单纯质朴,有些事情,不出嫁就不会懂。 连少管事务的管家都出面,可见上官若风对阿云的重视。再有冷嘤秋,带着儿子来讨好,加上这一桌子的东西,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倒是王大婶,神色慈和关切看我,“大婶看得出,堡主待夫人是极好的。” 我含笑不语。王大婶只知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妻妾之间争风吃醋,却不知,在这个府里,我的位置,即便是上官若风也不能轻易撼动。 出了南苑,迎面过来的是管家尤昆,向我作揖之时目露忧色,“夫人。” “昆叔专门在此等我?又出了什么事?”这个尤昆,只有遇到连自己都摆不平的事才会找我,每每托给我的都是棘手事情,眼下定然也是。 “堡主在书房,脾气不大好,夫人当心些。”言罢,深深看我一眼,突地笑着转身离去。 我一噎,这尤昆,年岁越大越狡猾,连事情都不说清楚,就认定了我会帮他做事。 入目,是满地的狼藉,书籍纸张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上官若风阴沉着脸色,薄唇紧紧抿着,一副受了气的模样。 我踏进门槛,脑海琢磨着要同他说些什么,却听得他冷声一句,“出去。” 我皱眉,看他一眼,不理会。自顾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东西。 东西捡好了起身,放在桌上,笑看着他,“昨晚那件事,昆叔也不同意?” 他目中顿寒,看也不看我,“不过一件小事,族谱之上填个名,用得着这么――” “不是件小事。”我直接截了他的话,免得听他后头的牢骚,“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你上官家的骨血了,但族谱上,仍旧不能添名。” 上官若风目光凛冽过来,眸色深深如潭,探不到底,“说清楚。” “若是个男子,倒也好办,亦不会有人拦着你。可惜了,阿云是个女子。”我低眸随手整理刚搬上桌的书籍册子,“上官堡可以有个毫无规矩的少爷,但绝不能有个乡野长大,书画不识,大族礼仪规矩全然不懂的嫡出小姐。” 第二百零八章 堡主吃瘪(2)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主位之上的男子,目中神情愈见愈黯,两道长眉拧紧在中,眉梢长长斜飞入鬓,薄唇紧抿。安安静静的坐在那,此情此景,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片刻的宁静。 我暗自敛定心神,继续道:“女子同男子不同,男子再无能耐,家族也可养着,给几亩田地,放租下去,衣食无忧是必然。但女子始终要嫁人,这其中要考虑到的,就不止要养活一个人这么简单了。” “阿云若以上官堡嫡出小姐身份嫁出去,亲事定不能委屈,这与上官堡门当户对的……哪个家中会是等闲?你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阿云怎么去适应大族相处理事之道?” 男子眸光微微一动,启唇,“不会,可以学。” “学?”我哂笑,“一个打小就不喜欢书画习字的丫头,你让她去学那些劳什子的规矩礼法、大族权谋?还有琴棋书画这些非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玩意?你愿意,她会愿意?” 男子坐在椅上,放在扶手上的手,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椅子把手。一声一声,清脆明响。 上官若风默了许久,方道,“不想学就不学,那些东西,便是若雨也没怎么学过,还不是一样相安无事――” “你是想上官堡再出个私奔的小姐?”我双手撑着桌子直视他,“你扪心自问,上官若雨那动不动就甩鞭子、砸东西的性子,有几个男人能包容她?这世上又有几个苏流觞?” 我这一言,连带骂了他两个血脉至亲,他眸里颜色变幻,深沉晦涩,却凌厉如芒,“说够了?” “没有。”我不惧不畏,倘然迎他,“上官堡可以容下一个傲慢任性的庶出小姐,但绝对不能有个正室嫡出却乡里长大的野丫头。” 他面色愈发沉得厉害,目中一凛,直视了我,“从小习得规矩礼法、大族理事之道又如何?发起疯来不一样刁蛮任性毫无节制?”他陡的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上官堡容不下‘野丫头’,你又知道我容不容得下你?” 男子的脸上,带着薄薄的愠色,深邃的双瞳寒如深潭。 我心头一紧,霎时间的冰凉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猝不及防,只能生生冻住,受着那一点点冰冷的折磨。 我咬住唇,费勾出一抹笑,“可惜了,你家族金册里有我的名字,你不得不容我。若哪天实在忍耐不住想要换个堡主夫人了,要么,就等我死;要么,就先去宗祠,领了那九十九鞭祖宗家法,还有力气提得动笔时,我亲自帮你研磨看着你写下一封‘休书’。” 他松开钳住我下巴的手,指了门外,“出去。” “不出去。” 他眉目更寒,说出来的话语更加冰冷无情,“滚。” “不会。” “……”上官若风从椅上起身,不再看我,大步走向门外。 “站住,我还有最后几句。”我将背脊挺得笔直,缓缓开口,“突然之间多出来的嫡亲小姐,宗亲、下人,甚至整个江湖都会把十八年前的旧事翻出来说,你让你九泉之下父母颜面何堪?你是让阿云如何面对?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人意愿就能行得通的。我只劝你这一次,你若一意孤行,我也不再拦你。只不过,嫡女入祠当天,堡主夫人绝对不会在场。” 他只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拂袖而去。 今天,上官若风估计是为的这件事,第二次吃瘪。 我深吸了口气,沿着桌面转了一圈,坐到他的椅上,闭目。 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给阿云最好,想补偿她,可也不能乱来不是? 一个阿云就让你失了理智,如今还只是个族谱问题就闹得如此,若再发生些什么,我不敢再想。 这个阿云,一定要好好看着才行了。 乡野长大,受过欺凌、见过母亲过世、还挨过饿,这样长大的姑娘又怎么会一直干净淳朴着呢? 再睁目时,脑海猛一个激灵。 我愣愣望着桌上裁得整齐的白纸,突然觉得干干净净的白色特别刺目。 但愿我是多想了,不然,还指不定会出现什么事端。 出门时,外头艳阳高照,金色的光线斜着打过来,我眯了眯眼,首先听到的是孩子们的嬉笑声。 新年到正月十五,都是两个孩子的放假时间,这期间,没有功课、不用习武,兄弟两个玩得不亦乐乎。 我正欲去看,一个藤编蹴鞠倏地带风迎面而来,我侧头避过,手接住球。 接着便见了两个小家伙急急奔来,见到我拿着球,两人俱是一怔。两人不约而同地齐齐往我身后看去,目里露着紧张与担忧。 “别瞧了,你们爹不在书房。”若在了,且还在气头上,还指不定怎么骂两个小子贪玩。 两人舒了口气,齐齐朝我见礼。 我笑着,将拿着蹴鞠的手伸出,“谁来拿?” 上官清正要动,上官浔却欢快地跑过来了,足尖踮起,两只小手向我伸着,清脆的声音,“给我,给我。” 我微俯身,将蹴鞠递向他,两手相接的瞬间,脉门之上,微微一紧。 一只小手,无比精准的按着我手上脉门,且微微施力。 我挑眉望着面前这个还不到我腰间的孩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授课师傅早先教了穴道,我想试试。”男孩微微扬唇,目里是完全的干净澄澈,一点都看不出在撒谎。 我笑,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师傅可教过你,伤了不该伤的人,后果很严重?比如……让某些人陪葬?” 男孩眸色悄然一变,复又恢复澄澈。 脉上一松,男还双手抱着球,朝我笑得愈加欢快,清脆稚嫩的声音:“谢谢夫人。” 这张酷似上官若风的小脸面上笑容无伤。 两个小孩得了玩具又跑去了别处。 我留在原地直直看着,抬手看了看腕,真是,到哪都不被待见,惹了大的,还被小的算计。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们上官家的。 第二百零九章 你是想逼疯我么?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越不想发生的事,越是说来就来。华景疏怒气冲冲找到我时,我刚巧喝完一碗药,整个厅堂都混杂着一股浓郁的药香味。 抬眸,放下药碗,我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拭了嘴角残留的药汁,“呦,稀客。” 青衣男子在我身前站定,面色很是不善,伸手向我,“解药。” “解药?什么解药?”捏了颗蜜饯去掉口中苦涩,“你一个世人敬仰的神医,什么毒解不出来?却管我要解药,也不觉得可笑?” “我没空同你绕弯子,把解药拿来,你想折磨死他?”华景疏一把抢去了桌面上的一碟蜜饯,狠瞪着我。 心下了然,不急不缓的悠哉开口:“这么急着来找我,他毒发了?你倒是对他关心得很。” “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这一句,他几乎是指着我吼了出来,一碟蜜饯砸在地上,碟子应声碎开,“你自己活不长命,也想把他拖下水?” 心中大震。 我抿着唇,不动声色,仍坐在椅上扬眉看他,“那又怎样?那毒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是有你这么个神医在么,你治不好?” “祈蚬草长在西蜀湿热之地,周遭瘴气浓厚、毒物众多,给我十条命都采不到一片叶子!”男子盛怒,额上青筋隐露,神色骇人得很。 长袖底下,指甲早已深陷进肉里,微微的疼。 头几次毒发都是失去一个时辰的力气;然后一次毒发,是失去一整天的内力;接下来会是什么…… 未名的恐慌感席卷而来。上官若风从不告诉我他体内毒性到底如何,阿云也不对我提及半句。而这华景疏,也只有不知道实情,逼急了才会向我透露些东西,告诉我的这些,只能说明一件事,要解毒,很麻烦。 我微敛神,抬眸看他,“祈蚬草是什么?” 男子嗤笑,“你殇清宫这么多年不是一直都在寻它?自己找不到,就把主意打在他身上了?让上官堡的人不得不为你们卖命!” “你什么意思?你说的我半句都听不懂,你凭什么扯到我娘家。”我咬唇,定睛看他,竭力遏制住心底惊涛骇浪般的情绪。 华景疏的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什么祈蚬草?什么叫这么多年殇清宫一直都在寻它?所有人都瞒着我,这一切一切我都不知道…… “凭什么?你好意思问?这么折腾人的毒,也就你殇清宫才会使出这种手段来。这几年你们殇清宫害他的还不够多?” 恍若旱天里凭空一声雷,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狠狠劈到胸口,焦灼了一片一片地方,火烫火烫的疼。 我惶惑,试探性的问,“这几年殇清宫做了什么?” 华景疏没那耐性同我说这些,近我一步,“解药。” 我偏头,“没有。” “你――”男子气恶,“人是被你的影卫伤的,那祈蚬草也是因你而起,你敢说你没解药?” “毒不是我下的,我哪来的解药。”我愤怒起身,一掌拍到桌子上,“因我而起?‘祈蚬草’这三个字我也是第一回在你口中听到。” 华景疏说得万分肯定,字字句句如刀枪般来,我无力反驳,满心萧索,只觉悲凉。 他突地静了,只认真看我,目光沉毅。 半晌,连声音也缓和了些,带了几分的迟疑和试探:“你……真不知道祈蚬草是什么?真的没有解药?” 我倘然与他直视,“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南宫汐月不是闯了祸就不敢认的。一、他是因我受伤没错,但解药不在我这;二、我也的确不知道祈蚬草是什么;三、我不知道殇清宫瞒着我对他做了什么事情,我敢说的是,对上官若风,我问心无愧。” 他的目光与我堪堪相触,眸中颜色略变,避开了过去。 他尴尬偏头,“那解药在……” “我二哥那。”我无力开口,“不要期待我会去求他,我的二哥,他既然决心要下毒,就不会让我轻易把解药求了去。” 更何况,殇清宫的门,不经允许,我根本进不去。蜀地雪夜,家族与丈夫,一取,一舍,哪一边失去了,都是一生。 华景疏皱眉,神色突地黯然。 我凝眸看他,“他们都不和我说,你老实告诉我,上官若风身上的毒,到底怎么样?” 男子垂目,语声淡淡,三个字:“不好说。” 连江湖首屈一指的神医都只用这三个字来回答,我微微惊愕,怔忪不已。 再见到上官若风,是好几个人避着下人把他抬到了我床上。 黑发微有缭乱,皮肤比往常显得白皙,浓重的眉下,男子眼皮闭着,一双漆黑长睫如蝶翼轻覆轻轻微抖,直挺的鼻梁底下,薄唇紧抿,呼吸浅淡而平稳。 神态无比安静平和,同以往睡着之时无什么两样。 “怎么回事?”我冷然开口。 “最初几天可能睡一天或者两天,再然后可能会睡上一个月或者是两个月,再到后头,可能会一直睡上一整年或是两三年,以此类推,直到……” “一直这么的睡下去?睡死为止?”控制不住的声音发抖。 我盯着华景疏,而对方缄默,不再言语。 冷意层层,穿透筋骨,蔓遍四肢。 房内或坐或站留有四人。 华景疏、冷氏、尤昆、尤临。 府中事务,瞒不过冷氏和管家,至于尤临,上官若风突然毒发昏睡时他就在边上,也瞒不过。 明明今早还在同我置气,不过几个时辰,人就这么睡过去了。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想,他倒落得轻松了,可是……明天就是正月十五,麻烦还没到。 “这件事,除我们五人知道,决不能对第六个人提起。”胸口如巨石压着,沉重得透不过气来,我深吸口气,“至于别的,我来想办法。” 办法,办法,嘴上虽这么说,可那咄咄逼人的宗亲、难解的毒,件件棘手,我还有什么办法! 脑海浮现白衣倜傥,男子绝色,风流魅骨。我的二哥,你是想逼疯我么? 第二百一十章 堡主不在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一大早便见府里下人忙碌着张灯结彩。各式各样的灯笼高挂纷繁,喜庆得很。阿云同几个孩子都很开心,一个两个的围着灯笼转,而我,却笑不起来。 “城西有庙会,你领着他们几个出去玩玩。”最后一只长簪插进发里,我侧目,看向一旁的冷氏。 自昨日到如今,冷嘤秋在我房里几近看了那人一夜,而我,却难得的没赶她走。 看得到,得不到,又有什么意思。 “你要一个人应付?”冷嘤秋目里满是惊讶。 “怎么,把你留下来碍我的事?”我语声淡漠,底眸,拿了剪子开始拆手上的绷带。 贴着皮肤,一剪刀侧着减下去,缠得死紧的绷带随着剪刀两刃闭合,‘咔’一声脆响,应声而落。缠了好几日绷带的地方比别的地方稍显白皙,光洁的手背,没有疤痕。 冷氏被我先前的话弄得默了许久,突地开口,“若是旁人,拆绷带时会一圈一圈把绷带绕开,你很不同。” “矫情。”换了只手拿剪子,同样的方法拆另一只手的绷带,“一圈一圈的拆,无非是过程中有个期待罢了,期待伤口愈合得如何。可事实就是事实,不是你期待什么就能来什么。” 一剪刀下去,右手,光洁的手背上一道长长浅浅的疤。 “我那有药,可以去疤――” “不需要。”剪刀搁在妆台上,抬手打量了手背上微微凸起的细长一条“做好你要做的事,别的不用你操心。” 冷嘤秋定定看我,目中波澜不定,突地勾唇,“你就当真放心把自己的儿子交到我手里?” “你有耐心问这种问题,倒不如去做些实际的事。”我横目看她,“诚然,我很不喜欢你。但,你不得不护着我的儿子,比亲儿子还要照护得好。” 女子嘴角扬起的笑意微微,“夫人有这个信心?” “人是你带出去的,若有半点损失,责任在谁?”我一面收拾妆台上的狼藉,一面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女子慢慢变换的面上神色,“忘了告诉你,他人虽然是睡着的,但外界的声音却听得到。” 冷氏倏然大惊,从椅上起身,目光直直越过我望向那垂幕的床帏。 “怕什么?他没醒。”我看也不看,只瞟过镜子,镜子里的人有着细致的妆容,精致华美的穿着,目里,却清清冷冷的。 再侧目时,冷氏面上的表情很是奇怪,嘴角弧起弯到一半,说不出是喜是悲。意识到我在看她时,她才微微敛了神,恭谨一声,“我先去了。” 言罢,转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下意识的回头,床帏之畔,垂幕平整,没有摇晃,纹丝不动。 我起身,带有一丝怀疑,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撩开床帐―― 男子闭着目,胸膛微微一起一伏,呼吸浅淡且平稳。 心底一阵失落。 忍不住伸手贴上他的面颊,触手温热。 同平常睡觉时无甚两样。 指尖轻轻划过他的双眉,下移到双目,再到鼻梁,然后,点上他的唇。若是以往,他肯定禁不住我的撩拨,皱眉,挥手挡开我的手,而此刻,他却一点动静都无。 神容不变,一动不动。 我黯然低眸,目光落在手背浅浅疤痕处,轻声喃喃:“明明已经很仔细的上了药,可到底还是留了疤。到底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呢?” 门外,响起管家尤昆的声音:“夫人,宗室已开。” 我低眸不理,只顾看着眼前沉睡着的人,“你那一家子宗亲,执着得很,好在今天是早膳之后才来,让我睡了个好觉。”顿了顿,“如果我真的拦不住了,你会醒来吗?” 尤昆没得到回应,在门外再喊了一声。 目中一锐,“你若是今晚之前没有醒来,我就真把你扒光了扔到房外去。” 放下床帐,我再整了衣服,确定好妆容无误,出门去。 宗室宗堂,庄严肃穆。上元佳节,别的地方灯笼高挂,热闹非凡,而只有这处,人人衣着齐整,神态稳重,供品香烛具备一旁,祭祖。 不多不少,又是四十五个人。四十五个人,老少男女,一同立于宗室旁的庭院里,庭院古树萧瑟,树枝低垂弯绕无力。 见我过来,已有年轻辈分的族人迎上来,作揖行礼:“夫人,我等已提前三日沐浴斋戒,今日已再次等候多时。” 朱唇微勾,冷笑,倒是学聪明了,“哪还等什么?入祠便是。” 宗祠里铜钟敲响,声音浑重,点点檀香盈盈飘起,众人入室。 我只在一旁看着,不参与其中。 悼词敬酒,叩首上香。 礼节繁复,每个都一一做到,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礼罢,众人撩袍起身。 年纪最长的人抚着他那发白的长须,凝目看我,“宗祠祭过,已至午时,子綦怎么还不露面?” 不待我开口,已有人戏谑一句:“不会又是昨日通宵达旦,今晨起不来吧?” “非也,此时已到午时,再怎么渴睡,也该醒了。” “要不要催人去喊喊?” “不可不可,子綦的卧房,除了堡主夫人,其它男女都不可进。” “……” 一拨接一拨,倒是想尽法子阻我的话,一个一个的目中讥嘲,认定了我反驳不出。 上官若风坠崖无伤回府的消息,瞒得极好,便是府里也有许多人不知道堡主在府,眼前这四十五个人定然也是不知道。 大伯再问,“子綦怎么还不出来?” 目光灼灼,暗里含锋。 我笑,不畏不惧倘然迎上去,“众位叔伯、兄妹,汐月什么时候说了堡主在府?” 众人神容微变。 “汐月可不知诸位今天有这么好的兴致上府祭祖,众位也未提前知会一声。”顿了顿,“今日是上元节,堡主起了兴致带着府中冷氏和两个公子出了府。众位可是急着见他?” 第二百一十一章 惦记堂兄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原本该是肃穆庄严的宗室祠堂,因为人多声杂,显得纷杂不堪。年纪大些的倒还好,站得规规矩矩;年纪轻些的,有的斜倚着柱子、有的三两个勾肩搭背的一团。 唯一相同的却是所有人目光齐齐向我,一副要看好戏的模样。 “子綦当真不在府内?”老人的目光直直而来,锋芒锐利,寒意迫人。 我勾唇浅笑,“汐月方才便已经说明,堡主现下在城西”顿了会儿,抬目看去,“大伯是不信汐月?” “我等来府两次,一次见不着人也说得过去,两次却都未见着,夫人不觉得未免太过巧合?” 我微笑着,“事实就是事实,若说巧合嘛,只能说诸位来得不凑巧。” 接过下人递来的香烛,走至堂中牌位香台前。两手端平,举高至齐眉,恭谨三拜,尔后平身,将香烛插入香案内。 香烛尖头慢慢腾起的白烟,缭绕而起,回旋升着近乎鬼魅。 我倘然转身,继续方才的话,“诸位前后来府两次,两次均未提前向府中只会一声。汐月不是神仙,没有那先见之明知道各位宗亲要来,没提前提醒到堡主,诸位宗亲也要怪罪?” “子綦人呢?” 这一帮子人显然没有耐心听我说,反复折腾也只问这一个问题。 “汐月方才早已说过,堡主现下在城西。诸位若还是不信,大可去门房打听,今天早上可有数量马车从府离开,往城西方向去。若各位不想听府中下人的描述,大可去大街上问问临近的街坊,上官堡的马车,向来都是容易分辨的。” 话毕,领头之人往下使了个眼神,便有数名站在门口的男子往门外走去。 不过多时便回来,朝之前人再一点头,示意确认无误。 府中众人面色微变,相互对视略微附耳之后,却又马上恢复之前神色来。 “不过几辆马车,夫人是想欲盖弥彰?”角落里不知是谁突然一句。 “欲盖弥彰?汐月不懂各位的意思。”我目中一阴,“汐月已派人出府告知,诸位要是想见堡主,那便在府中等着便是。” “上回等了两个时辰,这回又要等多久?从这里到城西来回少说也得三个时辰。再者,庙会人口繁多,寻人不易,夫人是想拖延时间?” 接着附和声起,四十五个人,真正能主事的不过几个,其他的都是带来造势捣乱。 “在宗室喧哗,诸位也不怕扰了祖宗们的清净!”眉目一冷,我凛然怒喝。 有一瞬的安静。接着,嘈杂声更重,间或夹了些嬉笑。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连宗族庙堂都不放在眼里。若是放在平时,少不了挨上一顿家法。 “我上官家的宗室祠堂,供奉的是我上官家的列祖列宗,你不过一个外姓人,凭什么在宗堂之内指手画脚。”女子声音清脆得近乎刺耳。 我横目看去,上回险些被我罚鞭子的上官若霜立于人群之中,瞪眼看我。 女子一身碧绿,本是沉静祥和的颜色,却生生被她穿出了一股子张狂。 她这一言呼出,众人立即附和。 我持着笑,不语。 上官若霜见我无话反驳,挑高了眉,眉宇神情更添傲慢,“不过一个殇清宫被废黜的宫主,除了一个南宫姓氏,连娘家都回不得的人,有什么颜面站在我上官氏宗祠之内?也不怕污了我上官氏宗祠的地方?” 接着,又是一番此起彼伏的嬉弄声。 我只是勾唇继续笑,微微敛眸,掩去目中寒色,连我回不了娘家的事都说出来了,这事,便连殇清宫的人都知晓不全,她一个上官堡的旁支小姐,倒也将我的事情打探得清楚。 “你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把我堂兄藏了起来,不给他人见?” 这女人若一得势,鼻子能翘得老高。 方才还只是在人群中规矩站在的人,眼下已经冲过人群走到我面前,语声咄咄,句句逼人。 我淡淡看她,戏谑一笑,“我为什么要把你堂兄藏起来?又不是什么稀奇珍宝,怕别人看到了,入心了,惦记了,想抢了不成。” “你――”我这一言,意有所指,女子先是一怔,蓦地,脸上飞快泛起一道红,“你这女人好不知耻!” “知耻?我哪里不知耻了?汐月实话实说,自认无半点出挑行径和话语。”我凝目看她,笑意微收,“不像某些人,惦记了不该惦记的东西,专门想些不该去想的事,反倒说别人不是。” “谁说我惦记堂兄了!”上官若霜恼羞成怒,一句话不加思量脱口而出。 满堂震惊,众人哗然。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来,可话已经说出口,再不能改回来。 “没人说你惦记谁?你倒自己说出来了。”我眯了眯眼,“惦记堂兄?这个话题,咱们一会儿可以单独设个茶座好好聊聊,堂嫂有足够的时间告诉你,什么该惦记,什么不该惦记。” 话毕,回头看了看族中的长辈,“汐月把这枉视伦常的丫头带走,各位叔伯没有意见吧?” 堂妹喜欢上堂兄,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彼时,几个年长的面色都已经变了。情况陡然翻转,我正愁压不住这些人,如今倒好,有个按捺不住的,自个儿找上门来往枪口上撞。 女子面上通红,双目直直盯向我,咬着唇骂道:“贱人!” 我挑眉,“贱人骂谁?” “贱人骂你!”女子瞪红了双目。 满堂再次哗然。四十五人,大都都是年轻辈分,跟着长辈过来凑热闹,不在乎谁的气焰高,哪里有笑话看,就往哪边起哄。 我淡淡一笑,“新鲜,倒是少有自己骂自己的,汐月今天见识了。” 上官若霜是个反应慢的,见着情况不对,将意思揣测明白时,满堂都已经戏谑不止。她再也沉不住气,扬了手就向我挥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请家法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绿袖扬起,带起薄薄轻轻的掌风扑面而来,只是,盛怒之下的一掌,连折扇扇风的劲道都比这个大。 我偏头侧过,女子未打住目标,身子被自身力道带着前倾,足下锦履踩着裙摆,整个人直接往我身上扑来。 我皱眉,挥袖一扬,刚劲力道扫过,女子原本要扑压下来的身子于中途一折,倒向旁边去。到底是宗亲,有眼疾手快的过来扶她,上官若霜踉跄几步险些倒地,彼时,脸色有些难看。 “不学无术的东西,这庄严宗室哪容得你来撒泼!”我冷声厉叱。 “不学无术?”女子柳眉倒竖,被言语一激,上官若霜立马推开了身旁搀扶的人,大步走向前来,“我上官若霜若真有过失,那也该是父兄长辈来教训,这是我上官氏的宗室祠堂,你凭什么站在这里指责我!” 我直接扬袖反手甩过去―― “啪――” 清清脆脆一声大响,女子侧脸顿时一片绯红。 满室哗然骤的减轻,只间或夹着小声议论。 上官若霜捂着脸,满目的不置信。 “凭什么?”我挺直身形,睥睨在场每一个人,夹着几分真力的声音,“就凭我是上官堡金册族谱上镶了名的堡主夫人,就凭我是上官若风明媒正娶的妻。” 话毕,我侧目看向站于前排的宗室长辈,“众位叔伯,不知上官堡的当家主母,在这上官氏的宗室祠堂有没有说话的份?” 前排长辈皆无话反驳,只得点头。 我笑,“那么便请诸位叔伯恕汐月无礼在先了。”还不等众人面上变色,我敛了笑,伸手指了上官若霜,冷声开口,“众位是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上官若风面子,或者,不给这宗室祠堂、列祖列宗面子!老的眼瞎耳聋,小的无礼散漫,任由这个胆大妄为的在祖宗牌位面前肆无忌惮,真当规矩同儿戏,族法同戏言了?你们这些人,可还配上官这个姓?这宗室祠堂,由不得你们胡来!” 祠堂宽敞,墙壁光滑,回音缭缭,直撞击到每个人心里。 我这一言,把在场从大到小,男女老少,所有姓上官的都骂了个遍。 “你……”年纪大的几个,已经受不住这番骂,肩膀气得发抖,“你”了半天,半个字都“你”不出来。 我拂袖转身不看他们,“各位若是想见堡主,大可到前厅耐心等候,汐月定当备上茶点好好招待。汐月从头到尾没有阻止各位见堡主,可是众位却句句相询?汐月即便再有耐心,同一个问题解释了四五遍也觉得烦了。眼下看来,诸位这么不依不挠的,不是想要见到堡主,而是想要闹事?” 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我这一言,开门见山,在场众人面上皆惊。 终于有被骂得脾气上来的挺身开口,“夫人在这上官氏的宗堂之上辱骂我等小辈也就罢了,长辈面前,也无礼于此?” “汐月在说话之前已经事先告罪了。” 那人被我气得话语一噎,再接不下去话。 我冷着眉目开口,“上官若霜辱及主母,无礼于宗室,思想浊劣,违背纲常,屡教不改,来人,请家法。” 满堂骤惊。 多说无益,以暴制暴才是最直接最快速的法子。 我一言出,尤昆立即在后示意下人,不多时,三个下人人手各端着一托盘从宗堂之后走出。 三个托盘之上摆放着从大小粗细依次变换排列着藤条、鞭子、和长棍。 上官若霜本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神色飞扬,挑衅看我。当目光触及到摆出来的东西之后,面色唰的一白。 有人连急开口说话:“若霜今日不过言语冒犯了些,只是小错,堡主夫人在众多上官氏面前以家法处置若霜,就不怕愧对上官氏列祖列宗?” 我嗤笑,好大一顶高帽子就这么扣在了我头上。 “小错?”我微挑眉,神容一凛,“霜辱及主母,无礼于宗室,更妄想堡主,这还是小错,谁来告诉我什么是打错?眼下上官若霜藐视的是整个宗室族堂,满口污言秽语,行径癫狂,今日汐月若不罚她,才是真正的愧对上官氏列祖列宗!” 声音在壁间穿透回响。 我寒着目一一看过在场众人,“谁还有异议?” 隐有小声辱骂,交头接耳,却再无一人敢当面反驳。 “没人有异议了?”我牵唇,“那么,动家法――” “呦,好热闹。”我最后一句话,被突入而来的声音打断。 属于男子微微低沉的嗓音,带着好听的音色,朗然响起在宗室门口。 “方才祭拜之时偷了个懒遁了出去,听说城西有庙会,便去逛了逛,如今才回,诸位不会怪吧。” 众人齐齐向门口看去。 男子一身紫色镶银锦绣华服,悠哉笑着撩袍跨过门槛入内,一面走来,拱手作揖“上官若翎见过各位叔伯、兄妹。”顿了顿,看到我,偏头一笑,“见过家主夫人。” 我冷笑,“堂兄是专程赶回来看热闹的?” “哦?热闹?”男子凤目微扬,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他侧目在装着刑具的托盘之上扫了眼,淡淡一笑,“家法都请出来了,还真是挺热闹。” 上官若霜是他亲妹,见了兄长过来,连急奔上前去,“哥哥救我!这女人太过狡诈!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 男子眸中微变,侧目看我,“莫非,这受罚的是舍妹?” 我冷哼一声,不做解释。 男子了然,“不知舍妹犯了什么错,让弟妹如此大动肝火,非得家法处置不可?” 我凝目看过去,“堂兄是想让我再解释一遍,好拖时间?” 男子微笑,“非也,既动用家法,满室宗族之内无人阻挠,如此看来舍妹的确有错,弟妹若动用家法处置,若翎亦定不阻挠。可是,若翎今儿去趟城西遇上了一件稀罕事,得先请夫人解释解释。” 第二百一十三章 你欺负小孩子!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男子笑容浅浅,神情悠闲,一字一句,语声音线绵绵起伏,就像在与你谈论今日天气一般的轻巧随意。 “今晨若翎从府里出发,一路策马至城西,在路上恰巧遇上了本府的车队,既是自家人,大没有见了不去打招呼的道理,随行搭个顺风车走,总比策马吹冷风要来得舒坦,于是若翎便……” 城西。 这两个字出来时,我心底便猛颤了颤。千防万防,却没有料到这。 勉强牵出分笑来,“堂兄有话直说。” 上官若翎轻轻一笑,一双眸子似琉璃珠子一般荧荧闪耀,看着我,一眨不眨,“家主夫人果然干脆。”言罢,冷了声音向外,“带进来。” 首先,是一阵清脆的笑,女子声音悦耳清爽,“嘤秋姐姐,这是哪儿?” 心神大震。 再看时,白衣女子已经跃然入内,见到里头有这么多人,先是一怔,一双澄澈的眸子到处看了看,看到我时,眸光一亮,欢快地跑了过来,“姐姐。” 少女过来,双手直接挽上我的手臂,抬眸望我,“姐姐,你怎么不同我们一起出去玩呀?” 我只冷冷看她,甩开她的手,“谁准你进来的,出去!” “姐姐……”我的态度太过冷漠,少女面上有些茫然,杵在那里不动。 上官若翎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致,“看来若翎是孤陋寡闻了,竟不知殇清宫还有位五小姐?” 阿云相貌同我有几分相似,不了解情况的,还都以为我们是亲姊妹。 “殇清宫从来都没有五小姐,汐月劝堂兄一句,有些事情,不知道的,就不要自以为是。”我冷目看他,不想多说。 男子笑笑,不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满堂语声低低议论。 彼时,门口再有人走进,冷氏、上官浔、上官清。 两个孩子一脸茫然,冷氏看我的目中却含着隐约的慌乱。 心下一沉,本以为事已安排妥当,但总有疏忽。 我面上神情不变,倘然看着上官若翎,“堂兄这是何意?” “这话应该是若翎问夫人的。”男子话语温和。 “哦?此话怎讲?” 上官若翎眯了眯眼,笑,“敢问夫人,堡主在何处?” “今晨去了城西。” “可是若翎在中途寻到府上马车中并无子綦人影。” “堡主不是死物,有手有脚,他若觉得车上闷了,想中途离开想干点什么,又岂是我能预知的?” 男子唇角笑意清绝,愣了瞬,继续笑,“弟妹好口才。” “谢赞。” 从我这问不出什么,男子摇摇头,举了步子踱向门口,我还来不及阻拦,上官若翎已在门口刚进来的三人面前站定,不看冷氏,直接弯下身子看向两个孩子,问,“告诉堂伯,你们爹可随了马车同你们一道出门?” 不直接问堡主在哪,反而只问上官若风有没有同他们一同出了门。若是第一个问题,我大可再以相同的话语敷衍过去,而他问的是第二个。算准了孩子不会说谎话,也只问个最简单的。若两个孩子说上官若风没有同他们一道出门,那就能证明我之前说的所有话都是错的,到时候,我万言难辩…… 我抿着唇,双目紧盯着两个孩子,心里好像高悬了一块巨石,悬着紧张,落下更痛。 袖中五指不经意的握成了拳。 众人目光齐齐朝两个孩子望去。两个孩子接到这么多人的目光,目中俱是疑惑。 先开口的是上官浔,一双眸子在眼眶里转了转,一副调皮的模样,歪着头问,“我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上官若翎一愣,没有想到这年头的孩子也有这种盘算,突地挑眉,“你想要什么?” 上官浔一手托着下巴,想了想,目中精光一亮,“我想要城北胡同巷子里吴记木坊的小张师傅做出来的陀螺,可好玩了!” 上官若翎神色缓和些,小孩子,果然想的比较简单。他放柔了声音,“你只要回答了我的问题,堂伯马上就给你买。” 上官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才不那么傻,我要是告诉了你,你到时候反悔,不给我买了怎么办!” “好,先给你买。”上官若翎朝旁使了个眼色,一旁几个宗亲会意,立即出门。 “从府上到城北,快马来回是一个时辰,你就让小爷我就这么站着等着吗?”小小的身子,说出来的这番话颇有气势。 众人哑然。从早到现在,所有宗亲都一直站着,没有一人记得要求在宗室设座。我在一旁看着,忍俊不禁,喊了管家,“昆叔,设座。” 宗室好在宽敞,四十来张椅子依次摆放。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出去的人无一人回来,再等了半个时辰,才有人喘着气回来,“城……城北找不到吴记。” 众人大惊,疑惑看向上官浔。 上官浔坐在椅子上,沾不到地的小脚来回荡呀荡,神色讶然,“吴记不是在城南吗?你们怎么往城北去了?” 上官若霜本就是个急性子,听此一言,大怒起身,直接走到上官浔面前,一把拽了上官浔的领口,“你刚刚不是说的城北吗!怎么变成城南了!” 上官浔面上顿时一慌,侧头就望向冷氏,扯着嗓子说哭就哭了,“娘,这个大婶凶我……” 上官若霜神色一变,勃然火了,直接拽着上官浔的领口将人拎起,“你说什么?大婶?你――” “你欺负小孩子!”上官浔哭喊着,两腿不忘闲着,胡乱蹬脚,每一次都精准的踢到了上官若霜身上,说是哭,面上却半点泪水都无。 上官若霜大怒,扬手就要向孩子打去―― 手在半空中被强制住。 “同孩子计较什么,还嫌你今天不够丢人?”我冷看着她,目中一凝,“在我面前伤我家的孩子,谁给你的胆?” 她被我神色慑住,咬唇松开抓着孩子的手,愤然转身坐回原来位置。 “疯婆娘!”上官浔朝她吐了吐舌。 上官若霜神情愤愤,却再不敢动作。 唉,孩子就是好,说什么都是童言无忌。 我扬眉笑笑,“各位可还要找吴记?” 第二百一十四章 逼问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当人从城南再回来时,饶是上官若翎再有耐性也按捺不住了。 “城南只有一个卖包子的吴记,派去打听的人刚回来,只有后临巷子里有个吴记木枋,吴记木枋里没有一个师傅叫小张,且吴记木枋只做棺材不做陀螺。家主夫人可有话说?” 我闻言一笑,“堂兄这是何意?要求可不是我提的。浔儿年岁还小,记忆难免混杂了些,你这个当堂伯的也要斤斤计较?” 男子眉目一缓,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低眸看着上官浔,“堂侄可还要陀螺?” “要的,要的。”一听到陀螺,上官浔眼中一亮。 上官若翎微微勾唇,扬手向门外打了下招呼,不多时,已有人揣着各式各样的陀螺送了进来。 “眼下陀螺已到,你可以说了?” 上官浔“吧唧”一下嘴,抬眸,一眼无辜委屈的望向上官若翎,“可是,爹爹说,不能玩物丧志。” 上官若翎嘴角一抽,耐心问:“所以?” 上官浔低眸,小手指在椅子上画着圆圈,“所以我不要你的陀螺了,也不告诉你了,我伤心了。” “……” 一群人,被一个四岁大的孩子给糊弄了。 我强忍住笑意,挑眉,“堂兄可还要问下去?” 上官若翎微一皱眉,望向在一旁一直安静着的上官清,还未及开口,上官清已注意到他的目光,抢先说,“为人子者,怎能随意将父母的行踪告知给外人。” 这一回的更直截了当,说不告诉就不告诉。一句“外人”,上官若翎被呛得一咽。 男子转身直面我,“夫人家教严明,若翎佩服。” “两个孩子童言无忌,让堂兄及各位宗亲见笑了。”我敛眸浅笑。 一来一往,一言一句,刀剑未出,却谁也没落着好处。 时间有的是,只要你肯陪我拖。 只是千算万算,还是忘了一个。在一旁看了许久的阿云突然开口,目中仍是一片疑惑:“你们……是要找大哥吗?他没和我们一起上马车呀。” 连两个孩子都看得出端倪的事情,这一个十八岁的姑娘怎么就这么木讷! 我心下震怒,眉宇一沉,“昆叔,把阿云带下去。” “且慢。”见事有转机,上官若翎上前几步过去,在阿云面前站定,眸中黑亮,如夜里繁星闪烁,“姑娘,你口中的大哥是?” 我目光直直看去,“阿云,时辰也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去同王大婶一起用午膳了。” 男子明亮的眸子里目色自如,斜瞟过来,“若翎只是问个话,不打扰阿云姑娘用膳时间。”言罢回眸,“姑娘,你大哥可是……” “大哥就是姐夫呀。”阿云仰着头看他,目中澄澈。 她方才唤我姐姐,此刻的姐夫是谁,不言而喻。 我万万没有料到,会在这里出岔子。 上官若翎眉宇间微有谧色,神情愈发地从容淡定,“夫人可还有话要说?” 情况斗转直下,我心底一阵寒。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话可说。我抿唇,轻声,“昆叔,把冷氏、阿云,和个两孩子都带出去。” 这里,快乱了。 “夫人何必着急喊人走?”角落里有人讥嘲一句。 “诸位只是想问堡主下落,问我就是,至于其他人,留在这也不过是占地方。”我面上始终维持着笑,眸光一扬,看向上官若翎,“堂兄,汐月说得可对?” 男子笑意悠然,“弟妹说得确是。”顿了会,目光陡转,“不过,旁人可以走,两位少爷得留下。” 双眉微拧,“留两个孩子干什么?” “上官氏的宗室祠堂,自然得让上官氏的人留在这,弟妹你说对吗?” 拿了孩子来要挟呐。 唇角笑意渐渐僵硬,“我若是不准呢?” 男子俊面轻寒,只笑,“眼下夫人恐怕没有说不准的权力。” “哦?” 男子微一沉目,往之侧示意。 “你们、你们干什么?”阿云和冷氏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架着送往门外。 我陡然一凛,几近同一时间从椅上起身,快速拉过两个孩子至身后,挡去伸手过来抓孩子的两人。 四十五人齐齐动身,不过一会,便将我们包围在宗室牌位之下。 心下微乱。 “我等再问一句,堡主在哪?”现下就是直接的逼问了。 “这个问题汐月已回答过数遍,汐月只答自己知道的,诸位再问,汐月也同样是之前的答案。” 人群中有人讥嘲,“夫人不觉得这话可笑?” “汐月还是那句话,堡主不是死物,有手有脚自己能动,汐月只知堡主今早带着冷氏和两个孩子出府去城西,可这中途堡主有没改变主意不上车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汐月也预料不到。” 上官若翎目里笑意充盈,“夫人巧舌如簧,若翎佩服。” 我面上镇定,笑意不减,“诸位是趁堡主不在,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上官若翎上前一步,“夫人说笑,我等也只是想知晓个明白。” “知晓什么?”我下意识的握紧两个孩子的手,“汐月却不知,前来祭祖还有要专门问堡主下落的。” 男子笑,“夫人以为如何?” “在汐月来,诸位不是专程来祭祖,而是专程来闹事?”眼下撕不撕破脸皮已经无所谓了,索性全都倘然了说。 男子眼底慢慢幽深,“夫人多虑,我等真的只是祭祖而已。” 我冷哼,“既然只是祭祖,拜祭完了诸位是不是应该回去了?” “夫人何必着急赶人走?莫不是有什么亏心事?”男子唇角扬起的笑,愈发诡谲,“若翎先前无事在府中转过一圈,随意问过几个下人,下人均说已有将近十二、三日未见堡主。夫人可否为若翎解惑?” 我嘲讽笑,“不过几个下人,平日里偷懒怠慢,不出来走动,未见到堡主,这事也能称奇?” “看来夫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堡主去处了。那么若翎便换个问题问。”男子目光悄转,唇角斜勾,“近来,蜀地出了些乱子,不知夫人可知晓?” 第二百一十五章 颠倒黑白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男子面上仍然带着笑,一双眸子漆黑明亮,目中神情随意自如,“前些日子蜀地地震,人口牲畜死伤无数,夫人可知晓。” “蜀地?”我含笑看他,一番谎话说得自然顺畅,“本夫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蜀地那么远的地方,出了事端,我怎么会知道?” “笑话,谁不知道你前一阵子就是同堂兄从蜀地回来的!”上官若霜这时候插话进来。 我不恼不怒,挑高了眉,“我去过蜀地?你看见了?” 女子一噎,瞪大了眼睛,“我没看见,总有人看见了!” “看见了又如何?”我微微笑着,睨视她,“我从未说过我没去过蜀地,即便去过又怎样?莫非蜀地的一场地震还是我造成的?” “你颠倒黑白!” “哪来的黑,哪来的白?” 身后传来再忍不住“噗……”的一笑。我低眸侧看过去,上官浔仰着头看着我,嘴角笑容未收。冷不防与我目光相触,微愣,澄澈的眸子在眼眶转了转,朝我调皮地眨了眨眼。 心情突地大好,再回眸时,上官若霜面上又是一片红晕怒色。 这女子三番两次试图挑衅,言语无忌、行容无矩,每次都落得一身灰,即便处在同一阵营,宗亲之中已有微嘲议论,那些个年纪大些的宗族长辈,面上隐有不满之色。 连孩子都看得出的笑话,这个大族小姐是太过傲慢而不在意,还是太过愚蠢。 上官若翎面上有些不悦,轻咳一声,阻住了上官若霜还要说出的话,“舍妹言语冲撞,夫人勿怪。” 少女埋怨,“哥,你跟她客气什么――” “住嘴。”男子声音陡然转沉。 女子一怔,连即噤声。 我只是笑,“无妨,家法竟然请出来了,待会连着这条一起算进去便是。” 男子扬唇,双目阴佞“夫人认为眼下还有动用家法的资格?” “本夫人只要还是一刻上官堡堡主夫人,这个资格,定然有。”我沉下脸来,目光缓缓扫过身前包围过来的众人,挑眉,“诸位是什么意思?于宗室祠堂,围堵家主妻儿?要造反?宗法第一卷第一章第一条是什么来着?” 众人面上一时难堪。家族宗法还在,但小些的不敢闹事,胆大些的却仍有顾虑。 “夫人巧换话题不着痕迹,若翎再次见识了。”上官若翎目里一沉,轻笑,“咱们之前谈的,应是蜀地之事。” 心下突突急跳,眼前的男子,太过谨细。 我抬起眼,缓缓微笑道,“蜀地之事,汐月不懂,此可免谈。” 男子皱眉,定定看我,一双眸子漆黑似夜,严肃道:“近些年来,堡主不知何故投用重金大肆在西蜀敛矿,堡主决定的事,我等本不该多有微词。西蜀地震属于天灾,伤亡本应算不到上官堡头上。可近年矿山大肆挖掘,山体中空致使山体坍塌,使得附近居民死伤无数,这个责任,堡主如何担?” 到正题了? 问责堡主,如此一来,事情变得更加严重。此时此刻,理在他处,我不但保不了自己和两个孩子,连带在房中昏睡着的上官若风都有危险。上官堡族规严明。堡主有过,轻则族法处置,重则换人继任。 而这些人一齐挤过来,定然不是来看堡主受罚这么简单的。 上官堡堡主只传嫡子,上官若风有过,便是上官清继任。然而,若是堡主和夫人都有大过,先废夫人,再废堡主,由此来,上官清便没有资格。无嫡子继任,堡主便从旁支选。 好妙的连环计策。 “这个问题,何不直接问堡主?”我敛了容色,缓缓开口,不让声音流露半丝紧张,“汐月一介女流,不问堡主要事。” 男子阴沉的脸上复又绽出谦恭笑容,“若翎再问夫人,堡主在哪?” 我目中冷寒,“汐月还是之前那个答案。” “同一个问题连问数次,每每得到的都是同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恕我等没有耐心,夫人可是要一直敷衍下去?” “汐月实话实说,各位若要认为是敷衍,汐月也无可奈何。” 上官若翎微勾唇,眸间深邃不可测:“实不相瞒,在来府之前,我等多次询问打探,均不见堡主身影。夫人的回答含糊不清,我等只能妄加悱恻,堡主是不是……遭遇不测了?” 周遭宗亲轩然议论,一时间,人声阵阵。 我清楚感觉到两手里各握着的小手,均在同一时间颤了颤,指尖微冷。 我笑了笑,陡然沉下脸,“上官若翎,即便是猜想也要有所根据,弄清事实再说话。你在我两个孩子面前造谣他们的父亲遭遇不测,你信不信,我可以为清谣言,先拿你开刀。” 男子弯唇笑,目色幽离,“若翎只是一时猜测,夫人反应如此激烈,莫非是被若翎说中了心事?” “你哪来的盲目自信?”我讥诮一讽。 “我等查到,堡主已不在府中十三天,十三日之前正月初二,堡主闻西蜀变动,急欲前往,夫人于门口拦截未果,立即下令下属影卫拦人,当晚,上官堡出动四十余人于后山山顶寻人,堡主无踪。”男子眸光一挑,眉宇含锋,“夫人,我说得可对?” 我心里一松,看来府中后来的消息防得挺严实。 “对如何,不对又如何?这事情能说明什么?”我淡淡笑。 “事已至此,堡主夫人怎还能如此镇定?”上官若翎眯了眯眼,细细看我,堡主夫人四个字咬得极重。 “若没有了堡主,还哪来的堡主夫人!哥,你和她费什么口舌,要我看,直接绑了,连同两个小的一起,族规发落!”上官若霜再次按捺不住,走上前来,目里阴狠一掠而过,“这里族中这么多人,我看你还怎么得势!” 我面色暗了暗,笑:“敢绑家主夫人?理由呢?” “事到临头你还嘴硬,谋害堡主,仅此一条,你便脱不开身!” 人群涌动,纷纷附和。 围在前列的众人神容俱紧,掌势已成,袖底微微起风,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冲上来拿人。 我抿唇,下意识的再握紧了两个孩子。 第二百一十六章 谁受家法?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此时此刻,谁还能做到神定情闲?满堂宗亲四十五人大都会武,内家功夫卓越者大有人在。重重包围之下,即便我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了,更何况,我这边还有两个孩子。 “夫人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等动手?”男子笑容无伤,眉目里是笃定的得胜神情。 我冷看去,“凭什么?” “哥,别同她废话,女人是不见阎王心不死!”上官若霜柳眉倒竖,从一旁托盘之上顺手拿了根鞭子就向我甩来。 长鞭带风扫来,却毫无巧劲,只有蛮力。我皱眉,身向后仰,腿侧翻横踢,足如灵蛇勾住鞭子,缠绕一圈,往地上用力一踩,拖―― 女子持鞭,整个人被拉得往前,险些倒地,咬牙瞪我一眼松开了鞭子。 “不自量力。”我嘲讽,足下使力,将脚底踩着的鞭子往前踢。 鞭尾起风,凌空一划,直直扫向前排众人。前排之人反应灵敏,第一时间疾步后退,上官若霜也被她哥哥第一时间拉了往后扯。后头站着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站在原地,险些被从前排后退的人撞得倒地。 “啪――” 长鞭击到隔得最近的一方黯红长柱上,脆然大响。柱子之上,一段鞭痕,深深凹进。长鞭落地。 室内倏地一静。前排诸人目中惊诧,然后,窃窃私语顿生。 上官若翎往柱子上看过一眼,嘴角微弧,称赞道:“夫人好内力。”蓦地,朝我看来,目里流光在我身上细细打量,突地一笑,“方才的情况,夫人明明有机会突破我等包围,却弃而不用?” 我冷冷不语。 “夫人两手负累,不能持兵器,若是方才放手一人,持鞭横扫,再按方才那劲道,我等很难将夫人守住。”男子挑眉,走过去将地上长鞭捡起,放回托盘内,再看我时,目中朦胧,神情难辨,“可惜了,长鞭离身,夫人再无机会逃脱。” 似是受了惊吓,两边牵着的小手,有一只微微后移,“咔”一声响,小小身子撞到身后牌位供桌,供桌一晃,“啪、啪”几下,前排几个牌位应声倒下。 回眸,上官浔从供桌边上跳开,望了望倒下的牌位,再望了望我,满脸的不知所措。 此时此刻,已没闲情斥责,更没功夫去将那些牌位我柔了声音安慰他,“没事。” 上官若翎摇摇头,慢慢开口叹了声,“夫人仁慈,对别人的孩子竟也上心得很――” “你话太多了。”我没耐心的打断,两边手里再握紧了些。 先前后退的众人再次聚上前来,包围圈子越收越小,人人面上俱是警惕之色。 后头是牌位供桌,退无可退;前方是人群渐近,难以冲出。 心房渐紧,手心里渐渐有了汗。 上官清仰头看我,担忧一句:“娘?” “他们的目标在我,待会要是他们一同上来,娘先拦住他们,你趁机带着你弟弟冲出去。能出去最好,不能出去也别担心,你们毕竟姓上官,他们不会为难你们。” “那你怎么办?这么多人,你打得过?”上官浔今日第一次主动同我说话,澄澈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我,一张小脸满是认真。 眸光微动,我笑,“打不过,若我出事,以后逢年过节记得给我多烧点香?” “他们要你的命?” “我的命?他们若是长了脑子,就不敢要。” “那为什么要烧香?” “就怕他们没长脑子。” 不再多话,凝神看着愈来愈近的人,缓慢提起内息,只待对阵那刻,一齐释放。 脑海里蓦地闪过那个人的面庞,心底微微揪起,一点一点的疼。 上官若风,若有机会,我真的好想把你衣服扒光,扔到大街上去。 心跳愈烈,后背渗出冷汗来。 气氛严肃,我咬着唇,盯着缓缓上前的众人。眼见几人袖底掌势已成,只待提手一齐来击。 “诸位在干什么?” 不大不小的一句声音,从门口传来,却清清楚楚跃进每个人耳里。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心底猛地剧烈一跳。张了张口,声音像被人掐在了喉管,一点儿也发不出来。看到周围人要起的动作猛滞,齐齐往后看去,我才知道不是梦中。 “好热闹。”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笑,听起来却冰冰凉凉。 周遭之人神色骤变。 男子一路从门口走来,神情悠闲,笑看众人,中间的人下意识的给他分开让道。 外头光线明亮,男子白衣胜雪,踏着明光而入,光芒熠熠洒在他身上,明晃晃的,刺得人不敢直视。 “大伯、三叔……”男子一路走来,一路含笑点头打招呼。 周遭之人尴尬回礼,他笑着一掠而过。 我直直看着他过来,他的目光没有一下落在我身上。 “宗堂之内,哪来这么多椅子?”他随意一瞟,淡淡开口,“撤了。” 马上便有人从门外鱼贯而进,搬移撤椅。 宗室宗亲,神色微变。 男子目光突地又在边上托盘一落,小指勾起一条细鞭,凝眸看了眼,放落,“连家法都请了出来,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男子目光微扫众人,一瞬间眼神如电,精芒逼人,语声却是淡淡,“谁受家法?” 满堂之内左顾右觑,竟无人吱声,却最终都把目光瞥向站在堂中碧衣女子处。 上官若风循了众人目光看过去,挑眉,嘴角露出一丝笑来,“若霜?” 女子本来见上官若风进来便微白了脸色,此刻,听上官若风话里没有怒意,面上又是笑,约莫是安下心来,竟微提了裙子小跑几步上前,轻轻一声,“堂兄。” 第二百一十七章 谁给你的胆子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诺大宗室突然静得近乎死寂,每个人的目光都直直落在碧衣女子身上,女子面上含笑,抬眸望着面前男子,一双浅眸荧光涟涟,欣喜之色难掩。 男子低眸看她,勾唇,淡淡两字,“怎么?” 女子面上渐渐浮起一层红晕,带着明显少女的娇羞低下眉目,轻轻柔柔的着声音,“堂兄……你没事就好。” 我皱眉,这姑娘约莫是傻了,她的好堂兄哪有那份心思理她的的娇嫩关怀。 上官若风眉宇不耐,带笑讥嘲一句,“我能有什么事?” 女子闻这一言,不知哪来的气焰陡然起,伸了手远指向我,“堂兄你不知道,那女人竟然――” 上官若风顺着她的手瞥了我一眼,目光在我两手上顿了顿,微微蹙眉,再看向身前的女子,“你脸怎么?” 女子一愕,连急捂了脸,神情大变。 她的脸上是一片红肿,之前被我一巴掌扇出来的。 不过眨眼间,女子面上已是一副凄凄之色,眸中怆然,说出来的话却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堂兄,那女人太过毒辣,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她就……” 上官若风瞟我一眼,眉里皱得深了些,低眸再问:“你说她什么了?” “我――”上官若霜好在现在反应过来,脱口要说的话再吞了回去,继续低眸,委屈着,“堂兄,那悍妇……” “悍妇?”上官若风拧眉,目中黑眸陡然沉下,冷了声音,“这两个字是你该说的?” 上官若霜一愣,抬眸,目中不解。 “辱及夫人,得当众庭笞,没学过规矩?”男子语声淡漠。 女子肩膀一颤,抿唇轻声:“堂兄,我只是一时气愤,激动了些,何况、何况那女人……” 上官若风冷看她一眼,绕过她,向我这边过来,只走了几步,突地止步,微扫周遭人群,目中不悦,“你们围着我妻儿干什么?” 周围人群恍然,立即分出条道路来。 男子负手在背过来,白色锦袍如同白雪般冷漠虚空,他面上没带什么表情,在我身前停下脚步,“她说你什么了?你下手那么狠?” 男子身形在前,隔得近,几乎挡住我面前所有光线。这话,几乎是问责。 我只看他,不语。 倒是上官浔突然开口,“爹爹,那个人好不知羞,说要嫁给你!” 小儿清脆的声音刻意说得大声,在这安静下来的宗室里,听得格外清楚。 我惊愕低眸看他,男童眸子清澈,表情十分严肃认真,伸手指了此刻面上已是十分讶然的上官若霜,倘然告状,“爹爹,你别娶她,她骂我,还打我!欺负小孩子!夫人要家法处置她,她就对我们挥鞭子……” 你这也忒……忒“直白”了吧! “咳、咳……”边上大伯被上官浔这一“直白”的话语气得被口水呛住。 上官若风面上陡然一黑,冷然转身看向上官若霜。 上官若霜呆愣在原地,面上陡然愤起,“堂兄,你别听他胡说!” “爹爹,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上官浔小朋友颇有煽风点火的好天赋,小手再一指直接指向一旁眉宇微沉的上官若翎,“不信你问他。” 被突然点到,上官若翎目中错愕,“这……” 话还没说出,就被立马抢了话,“爹爹你看,他羞愧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上官若翎:“……” 我:“……” 众人:“……” 我好奇去看上官若风脸色,男子眉目遍寒。他瞟我一眼,“你说。” 声音似浸透了冰霜雪雨,深深地寒,冰冷疏离,没有一点温度,陌生得很。 我抿唇,依旧不语。 等了会儿,他没了耐性,“哑了?” 心底突然一酸,我等他等了那么久,就换来这几个字? 突地一自嘲一笑,抬眸看他,“上官若霜辱及主母,无礼于宗室,思想浊劣,枉视伦常,言行无矩,屡教不改,当废双手、盲双目,当众庭笞五十,划去宗籍,逐出府去。” 条条事实、条条有据。宗堂之中,有人倒抽凉气。 上官若风目中冰冷,盯了我一会儿,微启唇,“准。” 上官若霜大骇,面上瞬间惨白,求饶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已经有人来拿她。 “且慢。”上官若翎突然出声,嘴角仍是笑,只是目中神色繁杂,商量的语气,“子綦,舍妹年轻,不懂事,可否从轻――” “年轻?”上官若风冷眼看他,话里,是不容置喙,“年轻就不用守规矩了?” “罚是该罚,可若霜不过言行过激了些,一时惹怒了夫人,犯不着废双手、盲双目、划宗籍这么严重处置。”随意轻巧一句话,掩盖住上官若霜大片过失,反倒话里有我气量狭小,不能容人的意思。 “是么。”上官若风侧目看我一眼,目里冰霜不变。 上官若翎目中眼波一转,同样看我一眼,恭谨的话语,“舍妹纵有不是,方才堂上一鞭子,也已被吓唬过了,望夫人海涵,饶过舍妹。若翎定当,感激不尽。” 鞭子?我骤然回眸看他,男子嘴角浅笑诡谲。 心中大惊,还不及开口,上官若风已经问:“什么堂上一鞭子?”话语刚落,他侧眸,目光落在一旁圆柱上,眸色陡沉。 圆柱之上,一道长长鞭痕深深凹进柱子里,凌厉骇人。 上官若风看我的目光寒冽,同样冰凉的声音:“你干的?” 由此,事情已变成堡主夫人大闹宗堂,毁坏宗室。 我抿唇,“是。”还来不及辩白,袍袖带风已向我脸上拂来,带着略微的疼痛和衣袖布纹的质感划过脸颊。 “啪――”的一声响,我捂着侧脸,愣愣看他。 他启唇,话中冷漠,“我上官氏宗祠,谁给你的胆子胡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滚出去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脸颊之上没有灼热的痛感,手掌捂着,指腹摩擦上脸,有细微的小小颗粒,鼻尖闻到一股熟悉的脂粉味道。我不动声色,抿唇,低眸,做黯然状,手指头贴着脸,抹匀那些颗粒。 顿了好久才缓缓把手拿开。 周遭之人,面上一片惊愕,之前还隐有小声议论的,此时此刻全都适时的闭上了嘴。 边上的上官清和上官浔此刻是一脸刷白的看着我,目中惊讶、担忧毫不掩饰。 我皱眉,心中暗疑,我这张脸被上官若风弄得是该有多惨绝人寰? 上官若风还是一脸淡漠,只是在我将手拿开之时,瞟了一眼我的侧脸,嘴角不留痕迹的抽了抽,干脆别过头去,不再看我。面向众人,话题转回之前的地方,“一鞭子打在柱子上,我的人,该罚的已经罚了。一事论一事,上官若霜该受的,一点也不能少。” 上官若翎见事不对,着急出口,“可是――” “没有可是。”男子双瞳如冰雪萦绕,寒意深深,“若非上官若霜实在言行放肆,夫人又怎会当堂用鞭?” 心下一舒。 我侧眸细细看着这个男人,先给对方一点甜头,再将打击弄出去,此般折腾,自己又费多少事? 上官若翎面上一沉,“到底是宗族血亲,若霜还是一介未出阁的弱女子,废双手、盲双目,划宗籍,堡主将自己堂妹如此对待,冷血至此,就不怕在场宗亲们心寒?” “未出阁?”上官若风只是嗤笑,“这三个字也要强调,难道她嫁不出去还是我害的?冷血至此?心寒?”顿了顿,目光扫视众人,声音陡冷,“诸位来府闹事,四十五人将我妻儿围在宗室,言语要挟、行为逼迫,也不怕叫我心寒?” 最后一句,音量转大,夹着明显愠色的话语清晰响在堂内,震撼跳进每个人的耳膜。 没有推诿敷衍,没有含糊应付。这么一来,就是直接撕破脸皮。 堂内陷入一股诡异的静,周遭众人相互对视,面上神情繁杂,一时之间无人吱声。 上官若翎目中黯了黯,半晌,开口,“既然堡主说到这份上,我等也不得不将自己想要知道的说出来。” “说。” 男子眼眸里的深邃迫人,“敢问堡主,数日之前西蜀可有地震?” “有。” 开门见山,一开口就扯到这里来。我心中紧了紧,定定看着上官若风该如何应对。 “听说西蜀矿山坍塌,人口死伤无数,堡主认为该如何担这个责?”上官若翎的话语咄咄,目里满是逼迫。 上官若风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听说?听说来的事你就当真?矿山坍塌、死伤无数?你亲眼见着了?” 上官若翎面上一怔。不只他,便连我,还有周遭其他人,也是一副疑惑惊讶神色。 “为了一点无稽之谈便聚众闹事,你们近些日子以来,是不是太闲了。”上官若风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倘然自若,目里仍是寒冰漂浮着的冷。看不出是谎,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说谎。 那么,就一种可能,蜀地地震只是个幌子,什么矿山坍塌、人口死伤,都是他上官若风造谣出来的话,不但瞒了族人宗亲,一同连我也瞒了下来。 一早布好的局,算进了天时、地利,利用地震,认准了没人会跑西蜀那么远专程去打探消息,认准了放出的假消息能让所有人“兴奋”。他在棋盘步子,一步一步算好了所有,引了所有人入局。包括这些人找上门来,逼迫,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当所有人都知道之前得到的是假消息,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白白搭出的笑话,那么,辱及堡主与夫人、宗堂闹事、聚众图谋不轨……一条条、一件件,上官若风便都有理由将到场的所有人狠狠处置。 陡然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穿过层层衣料,刺进皮肤,凝固了血液。 那么,我算什么?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我这十多日来的担心紧张又是什么? 没有矿山坍塌、没有人口死伤,什么事情也没有。我拦他马匹,手上被打一鞭,留下那么明显的一道疤,在他看来,是不是也是一场愚蠢至极的笑话? 脑海里一团乱,接下来发生什么,我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 只知道族谱之上,上官若霜被划去了名字,再然后,人被侍卫拖了出去。 满堂其他四十四人,一个接一个的告辞离开,一个个走的时候,脚步之下,步履虚无力气。 成者王,败者寇,终究没有什么好说的。 宗室之内,只留下我,上官若风,和他两个孩子。 上官若风扶起供桌之上倒下的牌位。 自己寻了三炷香,点燃,对着宗室牌位拜了拜,插好香烛,过来拉我的手,连声音里都喊着几分欣喜,“月儿――” 我打掉他伸过来的手。 男子嘴角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笑意僵在脸上,他蹙眉,“怎么?” 我看也不看他,向门外走去。 ===== 镜子里的人,沉着面色,一半脸干净精致,另一半脸,脸颊上通红一片,看上去凄惨得很。 我瞟了眼妆台上还未收拾的脂粉盒子,里头朱红胭脂被挖去了一大半,盖子未合上,点点粉末洒在妆台上头,乱得很。 我沉了目色,拿了帕子沾湿,狠狠擦去侧脸红彤彤的一片。帕子慢慢被染红,镜子里,两边脸上慢慢变得一样干净。 长袖一扫,胭脂水粉、琳琅珠玉,连带刚刚擦过脸的帕子全都一齐落到地上。原本白净的羊毛地毯上,被脂粉沾染,红的、绿的、蓝的,各种杂乱。 上官若风进来时,看到的是一地的狼藉,正要开口询问。 我冷目看他,陡然出声,“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 雪:看到各位的留言,我咬咬牙,把原本预定要发出的三个章节删了,换成了今天这章,让女主提前发威,让男主提前受虐……不然,估计你们要是看了我原本预定的那几章,会气得砸电脑了……为了各位心里健康,中间原本设定的三个章节,去掉可能虐心的过程,被浓缩成几句话了。唔……所以中间某些剧情含糊了,但,影响不大。我相信,你们是想看男主被虐,所以,接下来几章你们都会看到你们想看到的……我先跑到墙角安慰安慰自己忍痛删掉的三个章节6000字……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不讨厌我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坐在椅子上,手撑着脑袋偏头看了眼刚刚被从外撬开的窗户,和这眼前的这团小身影,目中一冷,“敢翘我的窗户,你是皮痒了?” 小小的身子推了一把比他人还高的椅子过来,踩着脚蹬爬上去,坐定后,十分自如自在的朝我呵呵一笑,“你要是真想打我,在我爬窗户进来时就该动手了,不会到现在才说话吓唬我。” 我皱眉,“出去。” “不出去,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爬进来呢。”上官浔摘掉头上的貂裘帽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伸了手就去够桌上的茶壶,可惜小手太短,够不到。 我执起茶壶,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你进来干什么?” 小男孩接过水,大喝一口,将杯子放回桌上,盯着我被“打过”的脸看了一瞬,再瞥瞥地上狼藉倒着的胭脂水粉,眼里露出恍然的神情。然后才回我刚才的话,“今天下午爹爹叫我们在他书房练字来着,我溜到门口就被他逮住了。然后,爹爹说要罚我在院子扎一下午马步。” 我面无表情看他,“这同你来我房里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完嘛!”上官浔瞪了我一眼,再喝了一口水,“我爹爹说,要是我能把你从房子里请出来,或者有办法叫你开门放他进来,他就不罚我。” “……” 上官浔眨巴眨巴眼,笑眯眯地看着我,“你是不是生我爹的气,把他关门外了?” 我揉了揉额角,起身,决定去内室睡个午觉,“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瞎问。你要是怕被罚,就在我这待上一下午,等时间过了你爹就不会为难你。” 才走出一步,袖子就被拉住。 我低眸顺着袖子看过去,上官浔双手拽着我的袖子不放手,“我都和我爹商量好了,我这事要是办成功了,他不但不罚我,还准我晚上出去看灯会。” “想看灯会就叫你娘带你出去看。” “我爹不开口,我娘就不会带我出去。”上官浔拽着我的袖子不依不挠。 “你看不看灯会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依着你?”想把袖子扯回来,却无奈这一双小爪子死活不松手。 澄澈的眼珠子转了转,脆脆的声音:“哥哥也想看灯会!” “他要是想看灯会,就让他自己来找我。”我不耐烦地扯着袖子,突地脑海闪过点什么,我停了动作,俯下身子看他,“你哥呢?” “被罚抄书呢,两百遍,估计得抄到明天。”他抬头望着我,一脸认真的模样。 “抄书?为什么?” “爹爹本来是让哥哥来找你来着,可是哥哥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是不愿帮爹爹做事。就被罚了。”上官浔一手仍然拽着我的袖子,一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估摸着应该是今天在宗祠里看到你被爹爹打了,心里别扭了吧。”然后抬头,望我,话中感叹,“之前那么大的一声响,你的脸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我皱皱眉,不想同小孩子谈论挨不挨打的话题,“你出去告诉你爹,如果还罚你哥抄书,就叫他再也别想进我房了。” 上官浔松开了我的袖子,一脸怏怏,“你还是不跟我出去,也不要我爹进来。”说罢,再次爬上了之前的椅子,目中突地闪了闪,“反正抄书也是练字,我哥练一会儿字也没什么的。有一下午时间,我们聊聊?” 我从未想过这一个毛头小子会以这样的口吻同我说话。聊聊?同一个四岁大的孩子有什么可聊的,我当下决定不搭理。 哪知,上官浔见我不睬他,当下手伸进怀里摸索几下,掏出个油纸包来,献宝似的递给我。 “什么东西?” 我狐疑着的打开,里头是几块形状被压得有些扭曲的糕点。 “咦?压坏了呀,刚刚明明还不是这个模样的。”上官浔摸摸脑袋,表示很沮丧。 我瞥他一眼,捏了块糕点就往嘴里送,“谢了。” 小孩眼前一亮,兴致勃勃的望着我,说出一句极扫兴的话,“你就这么放心吃了?不怕里头被下了药?” 再拿糕点的手滞了会,继续将第二块糕点捏起,送进嘴里。嚼完,吞进肚子以后,再回他,“这里头要是被下了药,你爹可就不会只罚你扎马步这么简单了。” 喝了口水缓了缓,我重新坐回椅上,“还好你还记得我今天中午没进食,不然我就该纠结该怎么避过你爹出去找吃的了。” “你宁可饿着,也不想看到我爹?为什么呀?”上官浔目中满是疑惑。 我瞪他,“小孩子不该问的就别问。” 上官浔低眸,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蓦地,又恍然好似想到些什么,他抬起头来,细细看我,琉璃珠子似的眸子,望着我,一眨不眨。 我吃完最后一块糕点,睨他,“又怎么?” 小孩眨眨眼,面上带了几分调皮模样,“我发现,你不讨厌我。” 我皱眉,拿帕子拭去手上糕点的碎末,“我为什么要讨厌你一个丁点大的孩子?” “可是你不喜欢我娘呀!”上官浔定定看我,目里多出了几分探寻。 “我不喜欢你娘就连带也要讨厌你?这是什么逻辑。” “可是,她们都说,后娘不会喜欢别人生的小孩子。”他望着我,说得一脸肯定。 “后娘?”我眯了眯眼,坐直了身子看他,“谁跟你说我是你后娘的?我是你嫡母,你叫我一声亲娘都不为过。” 上官浔偏头,呵呵笑着,“意思不是差不多嘛。” “差远了。哪个丫鬟乱嚼的舌根?下次见了,只会我一声,我把她撵出去。” 上官浔不好意思的笑笑,从袖管里掏出个东西来,伸到我面前,“这个还给你。” 我低眸,小手里的是一把玄色精致的匕首。刀鞘漆黑,上头隐有细细繁复的纹络图案,匕首顶端,是一颗内嵌小巧的红宝石。 第二百二十章 于是就慢慢变成了暖萌小白文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玄色沉重的匕首放在孩子洁白细嫩的手心里,不知为何,却没有半点违和感。上官浔虽然是向我伸出了手,可到底是个孩子,对这种兵器之类的东西感兴趣的程度比想要归还的程度还要高。 我淡淡扫过一眼,“你既然拿着了,就留着吧。” 男孩眸里光亮一现,双目炯炯地望着我,“真的?”说着,迅速把匕首收了回去,袖口掩着,“说话算数,不准后悔的。” “我像是说话不算话的?”我挑挑眉,起了兴致同他聊扯下去。 上官浔抬眸,认真看了我一眼,“像。” “哪里像?” “哥哥第一次找爹爹下棋时,爹爹说,如果哥哥像你一样落子悔棋、输了就掀棋盘的话,他就不和哥哥下。”上官浔挺了挺胸,说得十分坦率。 “……”我扶额,我望着他端详片刻,眸里一凝,我拉下脸,恶狠狠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从现在开始,你要是在我面前再提你爹半个字,我就把你从窗口扔出去。” 男孩嘟着嘴,“你生个气怎么就这么麻烦,我娘就从来不生气。” “也别在我面前提你娘,更别拿她同我比比较,不然,我不但把你扔出去,连匕首也要抢回来。” 上官浔缩了缩身子,护着收进袖里的匕首,一脸警惕的模样,却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我,“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娘呀?” “……你话太多了。”我面无表情,难道要和一个四岁大的孩子说,我不喜欢他娘是因为他娘抢了我丈夫? 上官浔吧唧吧唧嘴,“嗯……那就换个话题吧。”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把椅子推着过来同我再近了些,又爬上椅子去,两手拖在下巴底下,剔透莹亮的眸子在眼眶里转了转,“当时在宗室里,那么多人要围上来,你袖管里就这么一支匕首,自己不用,偷偷给我干嘛?” 我脸一沉,“那是它自己掉出来的,你当时被我牵着,正巧落到了你那里而已。” 男孩淡淡的眉毛微微蹙起,他凝眸看我,说出两个字,“骗人。” 我讶然。 上官浔叉着腰,一脸严肃地看着我,“那匕首就是你特意拿来给我防身用的!” “……你这孩子哪来的这盲目自信?你我非亲非故的,我为什么要特意拿个东西给你防身?”我笑了笑,突然觉得这孩子万分可爱。 “才不是你说的这样。”上官浔哼了哼,嘴撅得再高“嘴里是一套,心里又是另一套,你这人怎么这样呀!” 忍不住顽心一起,搬了椅子凑近他,捏了捏他的脸,“我这人又怎样了?” 上官浔小朋友同他哥哥一样很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脸,头偏了偏,避开我。再抬眸时,目里如水,平平静静,“当时,你被那么多人围着,那坏女人鞭子过来的时候,你明明有机会带着哥哥逃出去,为什么不用?” 我一愣,我只知上官若翎观察甚微,却不知这个孩子的心里也是这般的细腻。 他见我不语,微垂了眸,目光不知瞥向了哪里,继续说,声音有几分怆然:“当时,你松开我的手,去接鞭子,就很容易逃出去的。” 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我细细看他,男孩面上有几分沉闷,低垂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如蝶振翅。 我柔了声音,“你到底是个孩子,总不能放着你不管罢。” 哪知上官浔再次一哼,瞪了我一眼,“你才没那么好心!若当时你边上站着的不是我,而是个别人家的孩子,你早就不管不顾了。” 我到口的话咽了咽。 “你就是因为我是我爹的儿子才护着我的,我要不是我爹的儿子,在你面前就算是死了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男孩十分肯定的说着,顿了顿,“如果站在你边上的是我娘,你也不会去理睬。你救我、护我,只因为我是上官浔,而不是别人。” 我眉心跳了跳,好不容易才理解透他说出来的这番话。涩然一笑,“你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就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的。” 上官浔嘟嘴,低着头在桌上画圈圈,话语喃喃又沉沉,“其实我之前一直都不喜欢你,你对我娘不好,还把我爹也抢了,爹爹看到你就不会搭理我,更不会搭理我娘。但是……你对我哥哥特别好,对我也不坏,你只欺负我娘却从不欺负我,在人前我若受了委屈你也会像娘一样护着我,我又有一点点喜欢你了……” 眼前豁然一亮,我含笑不语,看着他慢慢说着,连小小的眸子也慢慢绽放出光彩来,上官浔几乎是很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还有还有,你敢对爹爹发脾气,还敢骂爹爹,还敢把爹爹关到门外不准他进来,你知不知道爹爹在门外站着的神情有多好看哈哈哈哈哈哈……” “……”我无语抬头望房梁,默了会儿,按着他的肩,使他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盯着他左瞧瞧右看看,端详许久之后,面色微凝,“你这么聪明活泼有爱,怎么就不是我儿子?” “……” “你这样的性子,同我小时候简直就是一个样!” “……” “唉,你说,我当时临盆的时候是不是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你哥,一个是你,然后你被稳婆抱走了?” “……”男孩垂下眼,“你想多了。” 我嗟然一叹,又看定他,“同你商量个事。” 男孩目里眸光迷离。 我兴致勃勃地:“我把你过继过来怎么样?” “……”上官浔抬眸,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才不要做你儿子。” “为什么呀?” “做你的儿子就要像哥哥一样,整天整天的习武练字读书,一点也不好玩……” “……” “话说……你答应我个事行不?”上官浔眨眨眼,面带笑容,话说得有些扭捏,“我,真的好想去看灯会……”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没什么好谈的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再把房门打开已是晚上。推门出来的原因有两个,一是房里没人点灯,暗得很,二是那被上官浔顺进来的点心实在裹不了腹,本夫人饿了。 开门,恰恰对上一双眸,那是一双冰雪萦绕的双瞳,漆黑又冷,如古井深潭,幽深幽深,探不到底。 碧落风微月正明,月华温润,透过中庭老树上的枝桠叶子,细细洒下来,洒了他一身。男子白衣,在树影斑驳、月华滋润、黑夜衬托之下,十分刺目耀眼。 我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他的肩上有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上去的小树叶。老树、树影、月华、寒夜,给男子平添了几分萧索,若头发再散开些、衣服再凌乱些、下巴上再加上点细细青青的胡渣,看上去就有几分落魄味了。 可惜的是,他不落魄。 上官若风见我开了门,大步向我走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伸手抵住门框,防止我有一不满意就去关门的冲动,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得一声脆脆的“爹爹。” 上官若风低眸,只见上官浔那小子见缝插针,从我身后溜到我身前,站到我与上官若风中间,仰着头,一脸兴奋地望着他爹,“爹爹,灯会。” 上官若风面无表情地一掌覆上他小儿子的头,把上官浔支到一旁,敷衍着,“乖,一边玩去。” “……”上官浔立在门旁,惆怅看我一眼,再看他爹时,面上表情很是愤慨。于是乎,不依不挠,再次上前,扯住他爹的袍袖,糯糯的声音,“爹爹,爹爹,你答应我了的。” “黑灯瞎火看什么灯会。”上官若风很不耐烦的将自己袖子从儿子手里抽出来,“你下午的功课做完了?” “啊?”上官浔怔了怔,满脸震惊。 上官若风面色一沉,“功课没做完就别想着出去玩。” “可是爹爹,你明明答应准我去灯会的。”上官浔顿时委屈,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明亮。 “我可没答应让你功课没做完就出去。” “……”上官浔低眸,很是沮丧,撅了小嘴垂头离开。 小小的背影渐渐远去,莫名的有些伤凉。我抬眸看了面前男子一眼,绕过他便往前走。 上官若风第一时间拦住我,一双眸子仍旧清冷,“上哪去?” 我皱眉看了看横在身前的手,嗤了声,不理睬。 上官若风这才意识到不对来。他缓缓将手放下,抿了抿唇,再开口时,声音沉闷微微嘶哑,“你……” 似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剑眉紧拧,面上表情一时无奈而又生动。 我看了瞬,没什么耐心等他继续吞吞吐吐下去,正待要举步离开,却听得他突然一句:“今日是上元节,城中灯会不错。” 我狐疑瞟他。若是上官浔知道他爹前一刻刚拒绝他,后一刻又说出这话来,心里又该是如何一番翻腾蹈海般的愤懑? 他低眸看我,一双眸子深深暗暗,带着几分期盼,继续道:“要不要……同我出去走走?” 上官若风说这话时,面上带着几分的迟疑,话也说得没往常利索。连着要伸出一只手来搭我的肩,也在犹豫之中滞住,收了回去。 他鲜少如此寻求我的态度,以往,只要是他想做的,最多直接只会我一声,便不会考虑我的意愿。 我淡淡一句:“没兴趣。” “可是我有兴趣。” 再抬眸时,男子一双深瞳里满是不可违抗的压迫,连着声音也带了几分阴鸷。他伸手就过来拉我的手,明显的不容反驳。 我嘲讽笑,瞟了眼被攥得死紧的手,不说一句。这男人,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服软,霸道至此,还让人有什么话可说。 上官若风再看我时,目中神情很是繁琐,他清咳了声,话里尴尬,“或者,先出去吃点东西?” 难得,还知道我晚上没进食。 我仍旧一声不吭,不反对也不赞同。他见我不说话,便直接当我默认,也不再问下去,牵了我的手就向外走。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晚膳。 装潢华美精致的酒楼雅间,满满一桌子的菜,布菜完后,小厮们退去,整个房里只有我们两人。 两人相对坐着,我从同他出来到现在,一直没开口对他说过一句话。 而他,却一直心情甚好的,笑着夹菜到我碗里,“这家店的乳鸽是一绝,尝尝。” 我看也不看,更不动筷。 他面上笑容不减,“那就先喝点汤,暖暖胃。”说着就拿了汤勺,为我盛了一碗汤,摆到我面前。 我还是不动。 他这回干脆从位置上起身,坐到我身旁来,夹了菜就往我嘴边送,“我喂你。” “你烦不烦。”我终于忍受不了,挥手挡开他的筷子,筷子一支落到桌面上,另一支落在了地上。 他目里微沉,面上笑意不知何时完全敛了去,喟然一声:“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冷着声音,动了自己的筷子就去夹菜,再气也不能在食物面前饿着自己。 一桌子食物,菜色都是我平日喜欢的。吃起来味道也不错,只是吃着吃着就没什么兴致。我逼着自己吃了三碗饭,夹完了桌上几乎一半的菜。实在撑不下了,再抬头,双目正巧迎上男子微微睨起的眼眸。 一支筷子仍在桌上,另一只筷子仍然在地上。他至始至终没有找小二再拿双筷子进来,也没有厚脸皮的把我手里的筷子夺了去,坐在原位,一直看着我吃完一餐饭,自己却一口未动。 他见我吃得差不多了,向我递过来一方洁净的帕子。 我瞟过一眼,眸色陡凉,“哪个女人的?” 他皱眉,“你袖子里掉出来的。” 我这才接过,拭了拭嘴角的油渍,再往他身上一扔,自个儿却起身要出门。 还未到门口,便听得身后冰冰冷冷一声,“站住。”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快人心的免费章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男子双眸深湛,若星之寒,如夜之暗。 我只回眸看过一眼,便不愿再搭理,唇一抿,伸手便去开门。手伸到一半,直接被人从后扯了回来,踉跄几步撞到他身上,腰上一紧。他两只手圈着我,下巴抵在我额头上,紧贴着我的身子。低低的声音暗沉喑哑,“还在气?” “你放开。”我皱着眉头推他,他只将我圈得更紧。 “不放。”头顶传来上官若风懒洋洋的一句,他一手箍着我的腰,一手将我的头按在他怀里,一边玩弄着我的发,接着一句:“不生气了就放开。” 我挣脱不过,怒道:“有本事就一辈子别放开!” “你要与我置气一辈子?”男子笑,清朗的声音从喉咙传出,声带震动的嗓音微磁,“那我就一辈子不放开罢。” 这话意有所指,带着几分男女之间**的暧昧,我好气又好笑,心中突然有股压得内里喘不过气来的难受。 我抬眸望他,没那闲心同他扯下去,大了声音,“你放不放开!” 圈在腰间的手臂微微一滞,上官若风依然在笑,只是眸中的颜色隐隐在一片深邃之中晦涩下来。他看了我一瞬,将我松开,干着声音,“你要怎样才不同我置气?” 从始到终,他只知道我与他置气,却从不说自己在哪惹了我。我直直看他,心底没有一点滋味,干脆道:“你打了我一巴掌。” 他目中神色微缓,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那你打回来。” 我只抬眸望了一眼,而后只觉心底更加窝火,一巴掌就提过去―― 却在中途之中被生生滞住。 “你真的打?”他寒眸视我,目中隐有不解。 我目光瞥过被他中途握住的手腕,冷讽,“上官堡主莫不是说话不算数?” 上官若风蹙眉,尴尬将拦住我的手放下,“只要你解气,随你――” 不待他说完,我手中使劲反手向他侧脸掴去。 “啪――” 空气中骤然响起的一声极大脆响,在本就安静的室内,显得特为明晰。 这脆生生的一掌,用了我几分内力,不偏不倚的掴在他右颊。 他愣愣受了这一巴掌,头被打得偏了过去,伸手在唇边一拭,见了红。 他回眸过来,灼灼目光直直视我,咬着牙蹦出来的一句:“我记得我当时没打得这么狠。” 他脸上渐渐显出一片泛红印子来,唇角的血再次溢出些许。我冷冷看着,恶狠狠的开口:“那是你自找的!” 男子目中愠色骤显,他沉着面色看我,薄唇紧抿如刃削。 -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夫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用掌心打人,手心会痛;用掌背打人,手背不痛,心痛。 上官若风面上神情沉得很,先前还带着几分笑意的唇角,此刻再无一分上扬的弧度。灼灼盯来的目光,落在我面上,似要将我生吞活剥。再开口时,声音隐隐夹带了些怒意:“我不过是白日在人前拂了你的面子,给了你脸色看,你明知是做戏,还这样?” 连我在气什么都不知道,这男人…… 他伸手再拭了拭嘴角的血迹,散漫看我一眼,讥嘲一句:“消气了?” “你以为我是在气这个?”我直直看他,不惧不畏,突地觉得心中苦涩,“你以为我南宫汐月就天生骄纵,受不得一点委屈?顾不得一点大局?” 上官若风蹙眉,目中神色稍霁,带着明显的疑惑,“那你是……” “你从来都有没有考虑过一点我的感受?”我凝视他微微变换疑惑的面容神情。 他只愣愣看我,眉间蹙得更紧。 我在气什么,他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也不理解。突然觉得同这么一个男人说话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心下愠怒,我狠跺了下脚,转身就走。 这一回,他反应快了一步,抢先以背挡住了门,阻住了我的去路。 他凝眸看我,冰冷冷的声音:“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好狗不挡道。”我淡漠一句,伸手就去推他。 他只手将我的手拽住,再开口时,眉间目里的神情光亮隐有闪烁,他迟疑着,声音有些犹豫:“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心中一怔,面上不露声色,嗤了声,偏过头去。 耳边传来男子微含隐晦的声音,“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对,景疏骗你时,我不该同他一道瞒着你。” 脑海“轰”的一声,思维散开,似万条丝缕缠缠绕绕,纠葛纷缠,尔后杂杂乱乱。 骗我?瞒我?我疑惑回眸看他,心下陡凉。 上官若风并未发觉我神情有恙,继续说着,“景疏只是想看你着急,便捏了个谎。阿云正名之事我与你有过分歧,当时想着,同景疏一道吓唬吓唬你……” “所以说,你根本就没有晕厥昏睡?你让我白白担心了一夜?宗室祠堂,你一直在暗处看我笑话?!”我抽回他拽着我的手,陡然涌起的怒意迸发而上。不过无意之间一个试探,却引得心底更加恼火。 他很快反应过来,眸色一变,“你气的不是这件,那――” “上官若风你混蛋!”我怒极推开他,开了门就下楼去。 此时正是晚间用膳之时,酒楼里人声鼎沸。 我沉着脸,拨开拥挤的人群,往门口走,未走到一半就被人阻住去路。 一个喝高了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拦在路中,眯眼笑着,“小娘子往哪去?今日上元佳节,小娘子可愿随本大爷去看灯会?” “滚。” “呦,还是个冷面美人?”男子凑了近些,呵呵笑着,满嘴酒气过来“不知小娘子比起那万花楼里头牌姑娘的身段如何――” 话未说到一半,人已经被踢飞了出去,男子连着酒杯一起摔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咔――”的一声,桌子裂开。 我冷目看了眼刚从楼上追过来把人踢开的上官若风,他阴着脸色看着此刻在地上酒意大醒的中年男子,目中眸光如锋如刃。 酒意醒来的中年男子,本欲开口大骂,睁目看见是上官若风,生生把要开口的话咽了回去。呆呆谔谔地看了看上官若风,再看了看我,目中突然一惊,慌乱着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口中连连说着:“堡主,误会,误会……” 此地地属上官堡,在上官堡的管辖范围内,富人商绅均识得堡主面貌。 上官若风并未搭理他,只低眸向我,目中关切,语声温醇,“没事吧?” 我睬也不睬,直接出门。 上元佳节,灯火阑珊,街道小铺人群熙攘。提着花灯的姑娘、少年随处可见,两边小摊,吆呼声大,人人脸上均是节日喜气,除了我,除了我身后那个人。 心中憋着一团火气,看哪都不顺眼,各处吊挂着的灯笼琳琅满目,晃得人眼睛极不舒服。 上官若风知道我此刻心情不好,便只在我身后跟着,与我保持三步距离,不远也不近。 许是过节,人人话语无忌。 一旁珠宝摊子上买簪花的大娘见着我,热情招呼,“姑娘,买根簪子吧?” 我不理,只往前继续走,却被摊贩大娘一把拉住手,她指了我身后,“姑娘,大过节的就别生气了,看你家相公这样,也怪可怜的。现在的男人有几个肯跟在女人后头?就算男人有错,这态度好,就原谅了吧。来看看簪子缓缓心情?” 我生个气脸上的表情就很明显?我瞪了一眼后头跟着的人,上官若风腆着脸色,神情有点僵。 “那男人同我没关系。”我甩开摊贩老板娘的手,直往前走。 刚走出几步,便听得后头大娘声音继续,“这位公子,同家里小娘子吵架了是吧?无妨无妨,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到大娘这买点簪子,自家媳妇总要花出点心思来哄才行。来看看大娘这的簪子,和你家娘子多配?” 我气恼回头,上官若风那厮真的被拐去看簪子了。一个个簪子左瞧瞧右看看,神情还很是专注。 心中更加窝火,我大步向前,再不回头。 隔了好久,人已经走到了府邸门口,那人早已不见了影,烦闷更甚。 走上台阶进门,冷冷下令门口守卫,“后头有人冒充堡主,待会过来就给我拿棍子一通打了扔出去。” 守卫愕然,虽有不解,但还是去拿了棍子。 棍子到手,就见着府外有一“疑似”堡主的白衣男子,侧脸微红微肿,手中拿了几只小摊上随处可见的劣质簪子上前,冲着本夫人喊了一声“月儿。” 众守卫相觑一眼,提了棍子就像那人打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诚然,上官堡主怎么都没料想到,自己回个家门都能被家中下人挥棍子打,在门口守卫扬棍子举起过来的瞬间,堡主愣了愣。诚然,门口的守卫,守了这么久的门,眼力还比较行,扬着棍子正要打下去的瞬间,发现面前这个一身白衣,右边侧脸微肿的男人的的确确是堡主,守卫们齐齐愣了愣。 就在这都愣神的瞬间,堡主反应过来,唇角下拉,目中一阴,“你们干什么?” 守卫们握着棍子的手一抖,齐齐往本夫人这边看来。 本夫人神定情闲的瞟了眼门口那人,“我道是谁在跟踪呢,原来是你。” 话毕,不顾周遭守卫怔忪惊愕,转身往府内走。 没走出几步便被人从后头拉住。 上官若风垂眸看我,目中神情闪烁,“月儿……” 他开口时,语声干涩,拖了很久的音才找到要说的话来,他伸手给我看了他在摊贩上买的几枝簪,“这些簪子……” 平常说话挺利索的某人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我皱着眉头看他,突地唇角上扬,抽过他掌中握着的簪,眯了眼迎着月光打量,“给我的?” 上官若风见我接过东西,神色缓和了不少,唇角弧度缓缓扬起,柔声问着:“喜不喜欢?” 声音倒是轻飘如风,柔柔絮絮的。我只脸一沉,手中用力,掌中握着的簪子齐齐从中断成两截,“几文钱一打的便宜货你也弄来给我,你是想说我只配得上这些玩意?” 东西往他脚边一掷。只听得离得近的门口守卫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大族之间的联姻总有相互间特定的规矩,即便再怎么不和,也不会闹到台面上来。所以,在我与上官若风婚后,我即便与他再怎么起争端,也鲜少在人前拂他面子。 我一直认为,两个人的事,没必要叫下人白白看去笑话。 可眼下,本夫人只想怎么解气怎么来。 估计明天,府内就能传遍,夫人脾性甚烈,怒极之时,连堡主都敢打。 上官若风倒也沉得住气,从门口到东苑,一路不吭声的跟在我后头。直到我推了房门进房,随手关门,他抢先一步,溜了进来,后背掩住门板,眉宇无奈,“月儿。” 我冷冷看他,“出去。” “月儿,你听我解释。”他眉间拧着,目中带了几分迫急。 连我为了什么生气都不知道,还拿什么来解释? 我扯了唇角笑,“好,你说。” 没料到我真要他说,男子僵住,一时间找不到措辞,他咳了咳嗓子,不动声色地笑,随口敷衍着转开话题:“月儿,清儿今日在书房习的字还不错。” 我扬了眉,侧眸瞅着他,“是么?” “我们进去慢慢谈。”他一边笑着一边要来揽我肩膀带我往室内走。 顿觉索然。 我侧身避过,凉笑,指了门:“出去!” 男子的笑意僵在唇角,先前还带着几分温醇柔和的目光顿时寒冽下来,同样寒着的声音:“你闹脾气得有个度。” 我嗤笑一声,不看他,“你不走,我走。” 绕过他伸手就去开门。 身后一只手将我的手臂拽住,我皱着眉挣脱,开了门就往门外走。 还未跨出门槛,就听得尔后一声冷笑。上官若风终是恼了,一把抓过我的胳膊,猛地用力一拉,将我身体直接拉入他的怀中,只手圈住我,使了力气箍得我动弹不得,另一边将门大力一关,将门闩上上去。 接着,拽了我就往房内走。 “你放开!”任何挣扎都无功,我几次踩着裙摆要踉跄倒地,几次都被他拽了起来往室内拖。 到了室内,他直接两手圈着我,下巴抵至我的额角,声音凉滑似冬日里冻河上的寒冰,“你究竟在别扭什么?” 我挣了许久都挣扎不开,索性放弃,偏头,不搭话更不理睬他。 他见我不语,也沉默下来。 房内戛然的静,安静的只有衣服相触间细细的摩擦声。 半晌,他的手自我臂上滑落,下移,绕进我袖里,轻轻捏住了我冰凉的指尖。我下意识地缩回手,却连着他的手指也缩到了掌心。我愤怒抬眸,男子面上笑意粲然,得寸进尺的将头靠在我肩上,手在我掌心轻轻一挠。 掌心一痒,被激得再次握紧了手,反应过来把掌心摊开,这厮的手又顺着我的手臂在我袖里上移,有意无意的撩拨触到我手臂上的皮肤。 “上官若风你够了!”我拧着眉,在他怀里抱臂蜷缩着身子。 男子轻笑,话里带着几分威胁,“你要闹脾气,我配合着你闹,但你也当知道,我没什么耐性。” 话毕,腰上一松。再低眸看时,腰带已经到了地上。 警惕心起,我浑身一紧,立马双手环抱,拽紧自己身上的衣服。声音已经慌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上官若风皱眉,他垂眸,盯着我,很是火大:“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东西!”顿了会儿,目中突地一亮,他直接抱起我就往床上扔。 我闭目惊呼,后背靠上绵软的床褥,睁眼,第一时间护住自己身子,拽着被子往床脚缩。当缩到了床脚,再无可退时,抬眸,发现上官若风那厮十分悠闲的坐在床前不远处桌旁,拿了杯子在喝茶。 男子懒懒瞥眸看了我一眼,而后不屑地收回眼光:“缩到床脚不是更好让我来扒衣服?” 我脸色一变。 上官若风继续一句:“这样警惕装给谁看,你浑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 “你――”我气极,开口就骂,“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我龌龊?”男子端着茶杯动作一滞,斜目过来,“不过掉了个腰带就这般反应,是谁脑子里在想些龌龊事?” 我被他气得一噎,面上陡然发烧般的烫。 扔开被子下床,一把抢了他手里的杯子丢开,一手叉着腰看他,一手指着门,“我和你的事还没完,你给我出去!” 上官若风没什么动作,只闲闲散散地靠在椅背上,抬眸,缓缓道:“夫人好像忘记了,这个府里是谁当家?” 第二百二十五章 堡主,夫人离家出走了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房中灯光明亮,小圆桌上一瓶今晨换下的新梅,幽幽绽放着清香味儿。一旁的长椅塌上,上官堡主靠着塌背,斜斜侧卧在上头,手里弯着一卷书,一副闲散模样。 而地上,是一片狼藉。 脂粉盒子洒了一地,洁白的羊毛地毯上染上了各种颜色的脂粉,中间横七竖八几个镯子、耳坠和长簪,那是白天他的夫人留下的。方才,他的夫人又冲他发了一顿脾气,羊毛毯子上多添了几只茶杯,再淋上了一片茶水,茶水染上脂粉,像水墨似的,层层颜色在羊毛毯上晕开,带着颜色深浅变化和不同颜色相调和,一眼望过去,很是难看。 男人永远不会理解女人为什么会突然使小性子;还无法理解女人怎么想发脾气就发脾气,说闹就闹;更弄不明白刚刚还红着脸在闹脾气的人,一声不吭的出个房门,怎么就再也不回来了。 大晚上的,能到哪去? 起先,咱们的堡主大人以为他的夫人是今晚在酒楼吃得有点多,如厕去了。虽说房中侧间有夜壶,但他的夫人刚同他闹过脾气,大概也不想在他附近怎么怎么样。 所以最先,堡主是很淡定的。在椅子上坐了会儿,觉得不是很舒服,就换到了长椅塌上卧着。瞟了眼地上的狼藉,堡主皱了皱眉,心里很不是滋味。此时,他的右边脸颊有点痛,照了镜子一看,微红微肿。打了打了,骂也骂了,再怎么样的火也该消了吧,偏生他的夫人就是不解气,不但不消停,反而变本加厉,不知从哪翻出个算盘出来,让他在上头跪几个时辰,不然就不准他上床。 堡主当时就恼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说跪就跪?再者,自己才是这一家之主,这女人是哪根筋没搭对,敢骑到他头上来?这些也就罢了,还不让他上床?堡主想及至此,嗤笑了声,那女人的力气就一丁点大,他要不要上床,她拦得住? 顿了会儿,堡主推测琢磨着觉得这女人如个厕再加上闹些别扭可能会要些时间。于是,堡主悠闲自在地在房中小书架上寻了本书,开始打发时间。一页翻过去,堡主想,其实他家夫人发起脾气来小脸红通通,柳眉倒竖,一双不大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模样还挺可爱。 堡主弯唇,莞尔。 再翻了几页,堡主皱眉,如个厕怎么就这么久? 目光不知怎得就瞥向了地上,地毯被脂粉茶水染得花花绿绿。堡主叹气,可惜了这上好的羊毛毯,收拾起来定是要费番功夫。 接着再去看书,再翻了几页,人还是没回来,堡主有些坐不住了。 从榻上起身,犹豫了片会儿,弯腰蹲下身子,收拾起地上东西来。 地毯脏了就脏了,明天叫下人换了就是。上头的杯子、发簪、耳坠什么的还是要捡起来的,那女人粗心大意惯了,万一回来踩着这些东西给伤了脚怎么办? 就这样弄了半会儿,东西收拾完毕,房里的烛光微微黯了些。 堡主再皱眉,挑开灯罩,拿了剪子剪了剪灯花。 唔……她还没回来呀。 堡主搁下剪子,再拿起书来看,一竖行一竖行的字,怎么也看不下去了。堡主了无兴致地翻了两页,寻思着,自家夫人难得发一次脾气,还是这么火大的,估计是真恼了,待会人回来,自己就先服软一回,陪个不是,说点好话哄一哄,反正挨打挨骂都过去了,还在乎那一两点面子吗?面子那东西是给别人看的,在自家夫人面前什么也不算。 一本书就这么胡乱翻着看了一半,她还没回来。 堡主手托着下巴,想了想,自家夫人应该是看儿子去了。想到儿子,堡主又开始皱眉,手在下巴缓缓磨动,自家夫人自从有了儿子以后,好像不怎么和他这个当丈夫的亲近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吃饭睡觉,有事没事总往儿子那里跑,便是同桌吃饭也只给儿子夹菜,平日里的嘘寒问暖好像也都冲着儿子去了,嗯……这可不好,等她回来了同她说说,儿子以后早晚都是别的女人的,她一直在这操心着有什么用? 还是女儿好。像她一样的小人儿,脆脆甜甜的声音喊着“爹爹”,这该是多么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不过,赏心悦目这个词能这么用?不管了,本堡主的女儿自然赏心悦目。堡主眯了眯眼,嘴角笑意拉大,女儿呀,是该要有一个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就能发现,他们的堡主一手拿着书,一手托着下巴,斜四十五度仰望房梁,双目迷离,目光呆痴,嘴边傻笑。 诚然,这时候没人进来,也没人敢进来,谁都知道今天堡主与夫人闹脾气了,有事也不敢过来打扰。不然堡主也不会不知道他家夫人已经不在了府里。 然后,等啊等,一本书已经翻看完了,灯花也剪了好几次,人依旧没有进屋来。当耳力好的堡主听得苑外打更的梆子敲了三声,这才发现不对劲了。 他第一反应是从房里出来,敲了上官清的房门,他琢磨着,自家夫人莫不是同他赌气,今晚不回房,同儿子睡去了? 门敲了一会儿,儿子睡眼朦胧地开了门,见到是他,第一时间清醒过来,再揉了揉眼,“父亲?” 堡主掩唇清咳了声,“今晚见着你娘没?” 话说,这说话也是一门艺术。如果直接问“你娘在不在你房里?”这肯定不好,做丈夫的连自己妻子的行踪都不知道,不仅让儿子瞧不起,连他自己也觉得窝囊,索性就问“今晚见着你娘没?” 儿子诧异看他一眼,老实回答,“见着了。” 果然是这样。堡主放了心,随口问:“你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没?” 上官清摇头,“没有。” 看来还在赌气,现在把人吵醒没准她火更大。堡主再次皱了皱眉,也罢,就让她同儿子睡一晚,有什么事明早再说。问完话,堡主就负着手,心安理得的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堡主欲敲儿子房门,手伸到一半,停住了。堡主想,自家夫人向来爱睡懒觉,起床气也大,这么早敲门不大好。思忖了会,觉定先离开,晚点再过来。 还未及转身,便见得房门一开,上官清疑惑看他,“父亲你找我?” 堡主愣了愣,下意识往房里面看了眼,外室和内室隔了道屏风,什么也看不到。堡主抿唇,身子稍微弯下来些轻声问儿子:“你娘昨晚睡得好不好?有没有踢被子?” 上官清愕然,“母亲昨晚睡得好不好我怎么知道?” 他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不关心她母亲?堡主沉目,“睡得好不好你不会观察?明知道你娘着不得凉,你晚上就不该多醒来几次看看?” 上官清一头雾水,“这不是父亲应该做的事吗?” 堡主大怒,“你娘昨晚在你房里,你让我怎么过来照应?” “娘昨晚没在我房里呀?”上官清抬了一双乌黑的眸子看他,面上表情很是呆愣。 “……” 堡主眼皮一跳,好久才消化掉儿子这句话,沉着声音,“你的意思是,你娘昨晚没和你一起睡?” “没有。” 堡主嘴角一抽,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在府里寻人。那女人最多闹闹脾气,估计在府里寻了哪间客房就睡下了。刚出苑门就碰到管家,正好开口,“昆叔,寻几个人在府里找找夫人。” 管家皱眉,“夫人?不是昨晚就出门了?” 堡主不解,“出门?” “堡主不知道?”老管家疑虑看他,“昨晚夫人到账房支了五十两银子,再要了匹马,出府了。” 出府了?出府了!就是说,她从昨晚到现在都在府外? 堡主额上青筋跳了跳,当即紧急下令派人寻。 上官堡暗线探子众多,寻个人本是件很容易的事。更何况,人只走了一个晚上。 但寻了一上午,无果。 堡主心焦难耐,要知道,他的夫人不是一般人,打小在殇清宫长大,又熟悉暗线探子的作息作风,要摆脱探子,把自个儿藏起来不是难事。 她一个女人能去哪? 堡主想了想,决定去她娘家看一看。反正他女人一赌气就回娘家这种事情在五年前也不知道干过多少回了。 上官堡主在心底叫苦不迭,要知道,在殇清宫内,他家夫人那几个兄长,表面上同他夫人不怎么亲近,实际上一个个都是爱护犊的,联手耍起起手段来,能把他折腾个半死。 第二百二十六章 啧啧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房内莫名其妙的透了点阴森。 男子白衣,鬓若刀裁,眉目如画,剑眉微微皱着,薄唇微微抿着,严峻且略带焦急的神态,让一旁站着的婢女们欢喜得紧,一看、再觑、三低眸,面上娇羞毫不掩饰。 排排书架前的三米长桌处,红衣男子,一手托袖,一手挥毫,点墨、沾水、匀色,再往纸上落笔。 两个时辰过后,红衣男子搁笔、抬眸,“呦,稀客。”笑意还在嘴角,下一刻,眼眸陡转,眉间骤冷,“一群不长眼的东西,两个时辰前堡主就站着,两个时辰后堡主仍旧站着?” “……” 一旁侍从会意,微微躬身,“是属下疏忽,忘了给堡主设座。” 上官若风勉强牵唇,“不必,我着急寻――” “两个时辰前,子綦说要寻什么?”南宫汲花接过侍女递上来的湿帕子,拭了拭手,悠悠道。 上官若风皱眉,尴尬一句:“月儿她……” “月儿?”红衣男子的笑容如优昙般的神秘舒展,南宫汲花眯了眯眼,持了折扇扇柄一指窗外,“眼下阳光明媚的,子綦要寻月儿?” 上官若风意味不明,正欲接话,南宫汲花折扇一展,又开口,“既然子綦要寻月儿,我这个当表兄的也不妨告诉告诉你。”顿了顿,缓缓道:“任谁都知,这月儿的性情变化多端、阴晴不定……” 堡主微一琢磨,觉得这话有理,立马上前几步做认真聆听状。 南宫汲花面上是清而浅的笑,唇角微微勾起,配上眼波深水般荡漾的波影中盈盈生光,“这要寻月儿呀,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去早了,寻不到;去晚了,自然也寻不到。地方不对你找不到,这人要是不对,便更找不到。” 堡主眸色深沉,思忖会儿,“能否说得直接些?” 南宫汲花寻了张椅子坐下,微微抬眸,做了然一笑,“辰时左右出门,至一空旷庭院,面朝东方,定心清闲,背脊挺直,腹微收,微微抬眸,那时月儿就出现在你眼前了。” 堡主讶异。 折扇在手一来一回,二宫主继续道:“十五的月儿十六圆,今日天气甚好,且无甚云彩,想寻月儿还是很容易的。这个时候呀,最好手里边还拿上一瓶上好的花雕,一边赏月一边饮酒,那个滋味呀,啧啧……” 上官若风牵了牵嘴角,想说些什么,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南宫汲花挑眉,“黑着脸做什么?我说得不对?” “……”上官若风垂眸,无奈低声唤了一句:“二哥。” “呦,这一句‘二哥’倒是唤得不错。”南宫汲花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笑容聚在嘴边,可是眼里却是半点笑意都无,再开口时,声音已沉“四儿那丫头离家出走了?” “是。” 折扇“咔”的一收。 南宫汲花目中倏地冷绽下来,“人找不到你就跑我这来打听?” “是。” 南宫汲花冷嘲一笑,定了神色看向眼前人,“明明知道人哪里都可能去,就是不会来殇清宫,你也还亲自过来打听?” “子綦只知,月儿的性子,二哥拿捏得最准。月儿会去哪,二哥不用打听,自也清楚不过。” 人都喜欢被人夸,聪明人自然喜欢被人隐晦地夸,这一点,对南宫汲花很是受用。 “啧啧。你小子倒是比我家四儿识趣多了。”折扇轻轻一抛,在五指指尖旋着潇洒地转了个圈,南宫汲花横目过去,勾唇,“四儿那丫头,平日里没什么惦记的东西,但惟独宝贝她儿子,你回去找你儿子问问,估计他知道他娘在哪。” “……” 第二百二十七章 急死你爹(免费)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皓月当空,清风徐徐。早春将至,最近这些时日,已没有了前些天那般的寒冷。 马蹄踏着地,踩着地上落着的叶子,发出轻轻脆脆的响。 “娘,咱们去哪?”上官清坐在马上,仰头看我。 足尖轻轻点过几枝树杈,衣袂伴风,从树梢落下,直径上马,马鞭到手,转腕一扬,“去一个你爹暂时找不到的地方。” 马蹄声快,踏石卷风。 “娘怎么突然把我带出来了?” 马鞭凌空一响,我咬牙切齿:“急死你爹。” “……可是,娘……”上官清的声音低低弱弱。 “没有可是,不准给你爹说好话。” “……娘,我饿了。” “忍忍,等下娘带你去蹭饭。” “……” 这是一片长长的林子,树木森森,风吹叶响。借着月色,勉强能看清些光。上官清自是很不理解我为什么趁着夜色带他出来,大路不走,偏走这条人迹罕至的小道。 今晨到日中,不管是喧嚣市集还是堂堂官道,不仅是上官堡,便连殇清宫各路的暗线都齐齐动了。若不是很早便知晓两家暗线埋伏动势,我今早便能被人搜到。 马行了很长一段,直到幽林之中隐有光亮。 那是一座外表简单的房舍,普普通通的寻常户型,偏偏处在这么个人迹罕至的林子里,周遭用石头、小树布着个不大不小的八卦阵法,这便是传说中的“避世”了。 房舍主人出个门不容易,进来也不容易。且四周无店铺、良田、更无瓜果树木,在这满满只有树叶围着的地方,“避世”就等于自早罪受。也不知那人是怎么想的,自己是乐得逍遥了,只可怜手底下那么些人,天天日行十几里,采办食物生计用品。 翻身带了儿子下马,按着从小熟记的步法路行一步步走过。 房舍向外透着晕黄光亮,愈近,光亮愈加明晰。 鼻尖好似闻到一股动物的骚臭味。 不及皱眉,面前黑影一掠而过,再定神看时,面前横了一把未出鞘的剑,也不过一瞬,长剑被收回。 “四小姐?” 我循着声音转头看去,嘴角抽了抽。 男子黑衣,右边手里是一把长剑,腰间一把匕首――还,用绳子挂着几颗蔬菜、一吊大蒜、一条鱼。左边手里抓着两只山鸡,肩上扛着一袋米…… 我看了他一瞬,憋了半天,挤出几个字来,“辛苦你了。” 男子的表情是万年不变的没有表情。 朝我点头微礼,下一刻身形一隐,人已不见,徒留空气里一片的繁杂味道。 我看了看近在咫尺无人看守的院门,本着从小受的良好教育,上前敲门,“哥,嫂子,开门,我快饿死了!” - 第二百二十八章 哪来的奸商!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房里弥漫着一股子茶香味,清香馥郁,几十年制的铁观音,光是闻着便沁人心脾。 上好的紫檀木长几,边上坐着男子手里握着的是一只做工精细的茶杯。茶杯里头茶叶带着卷儿,漂浮在水中,慢慢腾着白色的热气。 我只跪坐在房中一张软垫上,眼巴巴看着男子轻抿香茗,细声一句:“大哥。” 男子瞟我一眼,“胡闹。” 双肩一颤,我低眸抿唇。 “离家出走,还寻来我这,谁给你的胆?”声音不大,却透着迫人的威严,逼仄得人连呼吸都不敢加快。 我将头垂得更低,不说话,更没胆子顶撞反驳。 我的大哥我是自小就怕的。家中无父,大哥对下要求极严,从规矩礼仪,到诗书琴棋,再到功课武术,在他面前,只要出现一点儿错,便能得到一顿训斥。 房内只有我们两人,气氛冷静诡异得厉害。 彼时,门房外头传来女子咯咯轻笑,房门被从外打开,年轻少妇端着碟点心进来,睨他一眼,“到底是自家妹子,受了委屈你不安慰也就罢了,怎么能像训斥手下一样骂?瞧把人家吓得,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一碟点心放落在我面前,我的大嫂紫芸便随意坐在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柔声道:“清儿我已经安排着在房中睡下了,小孩子禁不住长途奔波,沾枕就睡,你放心。” 我听得心中一暖,轻声道谢:“谢嫂子。” 她听我这一言,一双柳眉微微上扬,看了看我,再看了看主位之上的男子,笑意顿时就扬在唇角,“四小姐怕也就只在你大哥面前才谨慎小心得如此厉害吧。” 我一怔,小心觑了大哥一眼,见着男子神色稍霁了以后才微微笑笑,“嫂子说笑了,汐月怎会……” “听说你打了你家男人一巴掌?” “厄……”我惊讶看过去,我的嫂子手里拿着块咬了一口的糕点,双目炯炯地看着我,一脸饶有兴趣的模样。 她凑近我些,再一口将手里的糕点吃完,动作太快喉中约莫噎住了,又连忙起身到桌边拿了我大哥刚抿过一口的茶直接喝下,一口还不够,再是一大口。喝完用袖子擦了擦嘴,更加兴奋的到我身边,双手抓着我的手,“同我讲讲,你家那位当时是什么样的反应?你打完人以后心底痛不痛快?舒不舒服?他找你麻烦了吗?听说你还把他关在门外不准进房又是怎么一回事?我对你的事很感兴趣,我琢磨着今天我们可以彻夜长谈,连夜宵都准备好了……” 我被她一连串话弄得目瞪口呆,主位之上男子清咳一声,紫芸一愣,这才堪堪住嘴,却仍不忘对我挤眉弄眼。 有这么个活泼的娘亲,阿荧便是不活泼也不可能了。 再看向大哥,不知怎的,他看我的目光比之前还要寒得厉害,眼底似起了沉沉的霾云一般,生生的怵人。 他微启唇,话语淡漠,“从哪来回哪去,别在我这折腾。” “大哥,你就不能收留收留我几天?”我噘着嘴,小心观察他面上神情。 “我这可不是收容所,不留人白吃白住。”男子低眸看了看已经见底的茶,将杯子放到一边。 “骨肉至亲,血脉相连,大哥你怎么这样。”我小声嘟囔埋怨,一旁的紫芸也随声附和。 男子眄我一眼,“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你还不是我的女儿。” “……” 窗外传来几声轻响,飞禽扑动翅膀的声音在后。 男子眉宇间一抹耐人寻味的神情,他起身,开了窗。窗外暗卫,躬身递过来一支上了火漆的竹筒。 两指一碾,竹筒便开,他从里头抽出张纸条,微一看过,侧目向我,“汲花倒是把你的行踪猜了个透彻。” 心下微悸。 他这一言,说出了两个消息,我二哥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而我二哥之所以会猜测我的行踪,一定是上官若风找过他。 那么,眼下我若直接带着清儿再换地方,只能同寻来的人当面碰上。可若不换地方,那人也迟早会找来。 我凝眸微思,半晌,开口赔笑,“我在你的地方上,你是不会见我在旁人手里有半点损伤的吧?” “自然。”男子从容坐回位上,两指夹着那张纸,递到灯台边,点着火。 一股焦烧着的味道过后,桌上沾了些青灰。 我抿了抿唇,“你开个价?” “五两银子一晚” “五两银子?”我皱眉,“你怎么不去抢!五两银子够我找间极好的客栈睡间上房了!” 男子话语淡淡,“那你就出去找客栈去。” “……我是你亲妹妹!” 他看也不看我,“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四两!不能再多了。” “六两。”他斜目过来,“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没了底气,“那……五两就五两。” “六两,只是一晚,饭菜食水另算。多住一日就加倍算钱。” 哪来的奸商! 我愤愤不已,却只能答应。 “那么,先交五十两定金。” “哪有这样的!”我恼得站起身来,“五十两我可以在你院子里再盖一间房了!” 男子面上平静如水,“那你就去盖?” “……”我扭头,蹲下身子到紫芸身边,拉过她,“你确定这男人是我大哥而不是我那戴了人-皮面具的二哥?” 男子脸色一沉,眼皮一掀,森然道:“你是想让我亲自把你撵出去?” 我一凛,低眸不看他。 紫芸闻言,转眸去看她丈夫,过了一会,凑近我,认真道:“我也觉得他今天有些不正常。” 我起了兴致好奇问:“怎么说?” 她托着下巴凝神看我,目里泛光,“我觉得六两银子一晚还不够,应该再多加些。”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关黑屋、罚抄书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昨日一夜睡得颇为难受,这座院子的女主人不知道我的房里从不点香,安澄香一点,事先也不告之一声,待我到房内,闻着那味道就蹙了眉,却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 本是有助睡眠安神的香料,却让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整晚,直到天近破晓,才渐渐有了些睡意。阖目才不过一会儿,却听到一阵熟悉的男子音色,浅浅轻轻传到耳里,模模糊糊的听不清,却生了魅似的吸引着我极力想听清楚。 睁目时,看到床前站着的人,我目中一凉,睡意全无,讥嘲一句:“来得倒快。” 也不知这不见的一日之内上官若风做了些什么事,模样仍是那副模样,只是眼底微黑、面色略白,下巴上遍是刚刚冒出不久未刮去的青色胡渣,头发有些乱,几缕长发落在额前,看着有几分憔悴,莫名的有几分不舒服。 他侧脸还是微微肿着的,我不记得我当日下手有多重,如今看来,那时带着怒意的一巴掌下去,分量倒是足得很。我只瞟过一眼,便将看他的目光错开。 他见我醒来,嘴角微牵,柔着声音一句:“你大哥叫你我过去一趟。” “不去。”我拽着被子翻了个身滚进床内,故意不去看他。 他微一沉吟,“你大哥说……” “说什么我也不听,一大早饶人清梦你烦不烦!”揪着被子盖过头顶,捂在被子里闷声一句,“出去。” 他在床前沉默,室内悄然一静。 被子里一团漆黑,我只听见自己心房有规律的一下下跳动。 半晌,听得男子喟然一叹,转身离开,门开、再关。 不知为何的松了一口气,被子掀开,周围再无旁人。略一低眸,抓着被子的手拳握得紧紧的,骨节经脉尽显。 紧张?自嘲一笑,不过是见着个男人比平常精神萎靡些,我这里有什么可紧张的。 心底一涩,怎么也不能愉快起来。 房门由外叩响了三下,我听了声音直接就嚷:“敲什么敲!还让不让人睡了!” 外头有一瞬静,然后,听得男子清咳一声,“四小姐,主子有请。” ============ 四面是墙的房,墙上没有窗,只有屋顶被掀开盘子大的一个洞,有光线从那射进来。房中没什么摆设,唯有一张简陋的矮几小桌,及一张同样简单的草席。 桌子上面铺着厚厚一撮未裁切的纸,一方砚台、一块墨石、一支笔,一截刀片,还有一碗水。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见着这样的场景,我先是一愣,然后脑海电光火石一闪,第一反应就是要从这房里出去,刚行到一半就被人阻住去路。 “大哥,这……这些是……”我指着身后一堆,说话没有什么底气。 男子只是低眸看我一眼,“许久未见你抄书,不知这字练得如何?” 神容一凛,我连连摆手,“哥,妹妹的字潦草不堪,入不得目,怕只写了会污哥哥的眼,届时坏了大哥的心情那就不好了,所以大哥还是不要……” 男子将眉一挑,“既是如此,就多练练,练好了就不坏我心情。” “大哥――” 话未说完,一本册子就往我身上丢来。 “两百遍,什么时候抄好就什么时候出来。老规矩,不许错字、不许连笔、不许字迹不清。若有一分错――”他目微冷,走出房门,“你知道后果。” 房门闭上,整个房里一黑。 “咔”一声响,门被由外上了锁。 房内漆黑暗暗,唯有那一方矮几上头有光线射下,才不至于房里什么也看不清。 手中将那册子摆正过来,借着光线一看豁然是一本――《女戒》。 关黑屋、罚抄书,以往犯了错,大哥总拿这种法子罚人,我只是不曾想,便是嫁了人、生了子,还是逃不了一顿罚。 抿抿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叹了口气,默默拿起刀片裁纸。 裁纸之后是倒水,研磨。 …… 光线昏暗,白纸黑字,晃得眼疼。 许久没有这么一笔一划地写字,纸一张张的写过,不过一会儿,手腕便累。 地上是几张作废的纸,连揉成团的力气都不想费,直接扔开。 闭了会儿目,再睁眼。神思一紧,下意识的一偏头。 从房顶处射入的一把飞刀,钉在砚台旁边的空位处,飞刀中间窜着一张纸。我将纸揭下,摊开一看,再仰头望了望射光下来的屋顶,按着纸上所说,将草席掀开一角,见着下面的一条长绳就用力一拉―― 也不知触动了哪里的机关,一旁的墙壁发出“咔咔咔”的响动。 饶是早有准备,也被面前突然的变动吓了一跳。 墙壁之上豁然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洞,圆洞旁边是一面圆洞同样大小的圆镜子,斜斜侧对着圆洞,隔壁房的光线从圆洞透进来,通过镜子往下射,打在我面前正写着的纸上。 我狐疑着把纸拿开,纸下的桌子不知何时从中有一道裂缝将桌子划成两半。我两手握着桌面两侧,运力向外拉,桌面可以活动,露出桌子里头一块打磨得光滑细致的镜子来。 镜子上成着像,上头,是我再熟悉不过人的身影。 那人一身白衣,仍是我今晨初醒时见着的那副模样,或沉默或微笑或启唇,每一个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心下骇然骤惊。 这样的机关,我幼时曾在书上见过,只是当时太厌学,机关暗房之类的东西太枯燥,哥哥们又觉得我只是个女孩子,用不着学这么多,索性也就没多要求。我只依稀记得,这样的构造,是在相邻的两间房打开一道小口,将一间房里的事物通过镜子反复折射映照,传到另一间房里,便于监视。 若这上头映着的是隔壁旁的景,那么…… 我凝神运气,慢慢的,听到同样熟悉的声音,从墙的那头传来,从微微含糊,到清清楚楚…… 第二百三十章 哪有这么麻烦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她想要什么,我尽量都给她。她发脾气,我任着她闹。她同我吵,我能让就让。我曾想,什么都让她满意了,她也不会怎么折腾下去。” 隔壁的人,说话均有意识的将声音放低,若不是我有心去听,一墙之隔的距离,半点墙角都听不到。好不容易听清楚一句,却是那个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谁折腾了?谁折腾了!他又什么时候让我满意过了?我皱着眉,死盯着面前的镜子。 大哥的声音在后,“所以,你就由着她胡来?包括这次的离家出走和你脸上的那一巴掌?” 镜子里的男子,嘴角微微扬出一笑,他垂着目,拿起桌边一盏茶,轻轻一抿,细长又浓的睫毛微微抖动,似蝶震翅。茶盖被他捉着顶,在杯口旋转着:“我以为那也许能解决事情,让着她,让自己吃点亏也就罢了。可却发现有些事,并不是一味由着她便能让她舒服,或者让我舒服……” 我待着的房里一片漆黑,唯一的消遣也只是看着镜子里头熟悉的模样熟悉的人,却莫名其妙的看着难受。 “有很多时候我以为我了解她,可以猜得到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可又有很多时候完全看不透她,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发脾气,又为什么会突然不愿搭理人,更不知道她在同我置什么气。问她,她不说。不去问她,她会觉得我不在乎她。若由着她,以她的性子,却又什么都做得出来,不管管又不行。” “哪那么麻烦。”大哥的话里带了几分笑意,“她自小养成的性子,吃软怕硬。她若同你闹,你骂她几句,将她关上几天,看她还敢不敢这般胡来。” 上官若风喟然一叹,面上是微微的无奈神情,配着他下巴上的青色胡渣,生生的萧条,“若她犯了错,骂她罚她,她只会一声不吭的低头挨骂。若她认为自个儿没错,骂她一句,她立马会反驳十句。她性子本来就犟,四年前一场脾气,就真的可以不管不顾离开四年。若这一回再如四年前那般闹,又不知该离开多久。” “四年,可以做很多事,清儿从襁褓长到四岁,从懵懂婴儿到如今学文学武。我还想过,若没有这空缺的四年,或许,我们还能再添几个孩子……” 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我咬着唇,合上面前的桌板盖住镜子,机关被牵动,房内一切东西都恢复如常。 脸上蓦地发烫。 脑海里嗡嗡作响,隔壁的话我不想再听,却不受控制的自己钻进我的耳朵。偏偏巧巧,却只有那人一个人的声音: “我们没有那么多四年浪费,我只想让她好好的,让我们好好的。到底是一家人,平日里的小打小闹犯不着闹大成家宅不宁。” “别的女人做了母亲,只会收敛性子,关心照护孩子。而她却偏偏反过来,脾气愈来愈烈。我曾玩笑说过她比清儿还像个孩子,气了会恼,要抓着所有人陪她一块不开心;高兴了,会笑,心情好时,蹦蹦跳跳的,怎么也停不下来;她还常常需要人来哄,她生气了就要哄她高兴,她高兴时就要哄她更高兴,不然,说什么都不会搭理人……” 一笔一划抄着书写在纸上,暗中腹诽,我哪有这么麻烦。 “在乎她,自然就紧张她。昨天知道她离家出走,我第一反应不是想把她逮回来,而是怕她离府出门不在我的视线之内,会发生什么危险。” “我不舍得她离开,却也不忍心抓得她太紧。” “她若想同我回去,那便自然是好。她若不想同我回去,我也不会强掳着她。” “……” 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些。死死盯着眼前书写的白纸黑字,那些个从隔壁穿墙过来的声音如蚊子般嗡嗡响在耳边。思维停滞、呼吸渐缓、心跳扑通扑通跃个不听,胸口潮涌而来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缭得我脸上一阵一阵的烫……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抄书抄了一页又一页,隔壁的声音渐渐止了。 耳里听到外头开锁的声音。 门开的那顺,我下意识的抬头,外头的光线大亮直直射进来,我不禁眯了眯眼。 男子白衣出现在光亮之中,浑身跃着亮晃晃的光芒,看得人,移不开眼。 我直直看着,好一会儿才晃过神来。 他不知是在讶异房内的情况,还是再惊讶我在房子里头,面上的错愕毫不掩饰。但也只是顿了一回儿,他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两只脚刚刚进了房内,房门又被由外关上,再落上锁,房内再次一片黑。 我一愣,手里的笔滞在半空中,“你……进来干什么。” 他负手在背后,踏着闲散的步子一步步过来,“我只是问你大哥你在哪,他把我带了过来,却没说你在――受罚?”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前,故意停顿了许久,最后两个字音调上扬,带着调侃的味儿,轻轻快快。 面上一红,火燎火燎的,连着耳根子也在发烫。 豁然反应过来,我挥着手扑腾在之上,试图挡住那些字,“你别过来!别过来!” 话才脱口,人却已经到了我身前。 他俯身低目看我,目光再瞟向了我遮得不严实的纸,勾唇笑,“《女戒》?” 脸上烧得厉害,“你别看!别看!” 他轻而易举的扒开我一只手,从我手底抽出张写满字的纸来,略扫过一眼,挑眉过来,“我记得你的字平常好像不是这样。” 我瞪着他,把纸从他手里抢回来,“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家罚抄书呀!” 他脸上是憋不住的笑,“确实,没有见过。” “你――”我正待发怒。 他冷不防的一问:“还差多少遍?” “两百遍,我只抄到三十七遍。”我咸咸一句,伸手拿笔蘸了蘸墨,当下决定抄书要紧,不与他小人计较。 “手累吗?” “废话。” “那么我来抄。” 我惊讶抬头看他。 他也正俯身看我,不妨突地两人四目相对,双双一怔。 第二百三十一章 孤男寡女很容易出事的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他的眼眸是少见的清醇如水,似古井神泉,幽深暗里的水润过来,看得人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我抿抿唇,稍稍错开些目光,落到他微肿的侧颊上,再开口时,只觉口中干涩:“你……方才说的……”手将笔握得紧了紧,下一刻,直接起身,把笔往他手里头一塞,整个人再后退几步离他远些,“说好了就不准反悔的!” 他看了看手中的笔,再看看我,无奈一笑。撩了袍子盘膝坐到我之前坐的位置上,沾墨,落笔。 我眉一皱,提了裙摆小跑过去,坐在草席边上,往他落笔的地方一瞟,大惊:“你怎么写成这样!” 上官若风手中笔管一滞,他疑惑回眸看我,“怎么了?” “你就不能仿着我的字迹写?这一看就是两个人的字,你专程给我添乱来的吗?”我指着上头他刚写的几个字,痛心疾首。 那知这厮颇为淡定,“你大哥可说了这两百遍一定要你亲自写?” 言罢继续蘸墨。 “那也不能连笔写!没看到我都是一笔一划写的吗?你要害死我害死我呀!字中有连笔我是要挨打的你知不知道!”我手撮着他刚写完的这几个墨还没干的字,恨不得把那几个字撮出几个洞来。 他目里无辜,“写都写了,难道这页不要?” 一长页纸,写满了字,花了我不少时间,唯有最后那几个字是他写的,要是丢开不要,我舍不得。 我瞪他一眼,凶狠狠道:“剩下的字一笔一划好好写。” “知道知道。”他随口敷衍,提笔再写时,落于纸上的字比之前明显生硬不少。 一笔一划地写,短时间改变一个人书写习惯是很不容易的事,一不留神便会按着原来路数来,废去接下来的两三张之后,上官若风尴尬看我一眼,指了指前头的砚台,“墨干了。” “自己磨。”我赌气说着。 他偏头看我,“你磨墨,我写字,这样也能省下些时间。你不想早些出去了?” 我抱着膝盖坐着,不搭话。 上官若风见我不语,继续道:“这屋子又黑又冷,眼下好歹是白日,屋顶有光进来,若是入了暮,别说抄书,便是你我近在咫尺彼此都相互瞧不见,你是要这样在这屋里多待一个晚上?” 我无话可说,挪过砚台和墨石,端起桌上那碗水就往里头倒。 他看着我,目中神色闪烁,嘴唇一开一合,却没说出话。 “又怎么了?”我没什么耐心地开口。 “我只是想说,你水倒多了。” “那又怎样?” “这样调出来的墨润笔不好写。” 我目中一冷,手中握着的墨石没控制住的微一用力,墨汁几滴溅到袖子上。 我嗤一声,“墨过淡则伤神彩,太浓则滞笔锋,我自是抵不上你府中那冷氏,她自小跟着你,便是调个墨也能恰恰好好的合你心意。” 他话里无奈,“好端端的又提她干什么?” “你就是嫌我磨的墨没她磨的好!” 他直直望我一瞬,牵了牵嘴角,蘸墨提笔,随口漫道:“好好好,你磨的墨最好,没人比得了你。” “敷衍。” “……”他低头写字,再不做声。 时间悄然漫漫而过,房里昏暗,了无生趣。 我把玩把玩墨石,再拿刀片裁裁纸,再削削桌面一层木皮,终于眼中朦胧酸涩伏案睡去。 梦里最先一片黑,有些冷。然后,是微微光明带着暖意包围过来。再然后,是一片欢声笑语,梦里,有清儿,还有……他。 说不出的轻松愉快,心情舒畅。 梦里,三个人,就我们三个人,好好地…… …… 再次睁眼时,眼前只有光线熹微。伏在桌子上的两臂微麻,僵硬得很。抬头,只见屋顶之外天色愈黯,微微的光亮,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候。 身子坐直,一片绵暖从肩头滑落。低眸看时,是再熟悉不过的男子外袍。 微一抬眸,桌案之侧的男子,没着外衣,低眸认真抄着书。从我的角度看去,男子剑眉星目,唇角抿着,神情肃穆。认真做事的男子,总显得与平日不同些,愈看愈觉得男子背脊挺直,愈显气度雍容,清峻高华。 我眯眼看了好一瞬。 直到他提笔添墨,说了一句:“看痴了?” 我回过神来,不客气的将身上他的外袍拢得紧了些,不假思索的话脱口而出,“谁看你了。” 话毕,一愣。 耳边听得男子“扑哧”一笑。我脸上一红,立马偏过头去,手捂着脸消去脸上的烫。 所幸他并未捉着此事调侃我。 只是继续写字。 我偏头过来,再去看他。 他笔落在纸上,倏地垂眸睨眼瞅我:“还看?” 面上烫得更加厉害。 我咬咬牙,直接不避的将目光迎上去,“我就看了又怎么样!” 他勾了眸子看着我,目光粲然,低低笑,“自然,不能怎么样。你随意看,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我哼了一声,板着脸,“还剩多少?” “一半。” “一半?还有一半!这天都快黑了还有一半!你要抄到明天呀!”我怒色视他,拍了桌子站起身来,“不搭理你了,我撬房顶逃出去,你自便。” 接着就要翻身上房梁,他突然直起身子从后扣住我手腕,猛一使力将我拽到怀中,我整个人都坐到了他腿上。 他低眸看着我,眸间笑意清朗自若,“急什么,我说的一半是这张纸的一半。写完这里,两百遍就完了。” “这还差不多。”我撇撇嘴,一拂长袖,要从他腿上离开。 他却陡一使力,再将我拽回,放落笔,两手圈着我,头枕在我肩上,“在这待了一天,你怎么也不问问清儿?” 我一怔,这才恍然想起一日没见到儿子,浑身一个激灵,偏头问,“清儿呢――” 头一偏,嘴巴正巧擦过他的唇。 未及反应,他的唇已经顺势压了过来,舌钻进我的嘴里,辗转反复,唇齿相磨…… 这是篇很精彩的公告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首先,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有一件事不得不说一下,之前有亲已经问过了,为什么最近每天只有一章更新。 现在再官方说明一下:作者过年要同父母回老家,时间大概是一个星期+几天。 ~~o(>_<)o ~~乡下地方木有网,也不会带电脑出门,SO,我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码不了字,兼只能用手机上网。 最近每天我都有存稿,留了足够多的存稿在后台自动更新,我不在的这期间,每天都有更新。但……自动更新的章节有一点不受我控制,如果章节里面出现了“河蟹”字眼被后台自动屏蔽隐藏不发的话……我人在外面,赶不回来修改章节,那么那一章在我不在期间网页上就不会显示出来,当天就不会有更新。 所以,各位在过年看文期间,如果发现内容同上文联系不紧,或者是章节名出现错乱就先不要看下去了。 最好的办法是过年好好玩一玩,出去走走亲戚,聚聚朋友,拿拿红包,到了2月18号左右再来网站瞄一眼,那时候作者应该就回来了,到时候的章节能保证顺序正确、内容不缺。各位还可以一次性看到好多章,不用每天一章章的等,养文是个好习惯~~哈哈・・ 还有,本文3月开学之前作者是一定要把它完结的。所以,2月18号以后恢复日三更~ 剧透后文看点: ①堡主的毒还没解还没解~~ ②第212章提到过的“祈蚬草”(忘了的亲可以回头复习下华景疏的话)到底是干什么的?殇清宫为什么寻它?到底有多难踩到? ③男主那个小妾要不要再发挥发挥作用呢? ④二哥汲花与女主碰面会产生什么样的“火花”哦不,是“血花”~ ⑤话说堡主他妹阿云小姑娘,女主很是不喜欢~ ⑥女主终于又旧症发作了~撒花~~ ⑦小妾**了!!!女主愤怒了,堡主脸黑了(**这两个字怎么被河蟹了呢?好奇怪呀好奇怪~) 以上第五卷内容 ⑦各位很感兴趣的堡主什么时候休妻,这个情节自然是在后面的后面的后面的第六卷里面。 ⑧等了好久的男佩终于要出场了~ ⑨提示词:武林大会~~  一般这种官方组织的江湖聚会人才济济~会发生什么事呢? 10打圈很不方便呀~默・・・ 11、提示词:一场蓄谋很久的刺杀 12、这是个纠结于虐男主还是虐女主还是虐配角的问题 13、男主终于把女主休了 14、亲们关注的男主会不会有女儿这种事情・・・作者要说的是,那种被休了以后发现怀了孕,渣男主悲情回头的狗血情节作者是不会写的~~ 15、男主休女主不一定就是负女主呀哈哈~~也许人家堡主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终生瘫痪下身不举之类的……【雪:唔……不要谋杀作者 堡主(青筋隐露):我要告你诽谤 雪(小指对小指):人家只是说顺了嘴嘛…… 】 16、咱们臆想一下,女主被休以后,勾着男主的脖子喊“表哥~”噗…… 17、透露第六卷二哥与女主的某一对话: “你很早就想要他死?” “四儿,不是什么事情都如你所见到的那般简单。不懂,有不懂的好处。若哪天知道了,做哥哥的怕你承受不起。” 18、……各位尽情YY,新年快乐~~~祝各位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个个笑拥绝世好男~~~   括弧,另,本文不虐,真的是健康向上可爱清晰暖萌小白文呀哈哈~~括弧回来 - 第二百三十二章 拿鞭子抽回来?as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抵死的缠绵像点着了火似的一般一触即发。唇舌交接、耳病厮磨,两人贴得极近,鼻尖充斥的都是两人暧昧的气息。 好一阵儿才有一瞬的清醒,彼时,衣衫已乱。我喘着气以手抵着他再靠近,“清儿他……” “早就送回去了。”他大力揽着我,吻着我的颈畔,声音含糊在嘴里,“你这当娘含含糊糊的,把儿子交给你,我还真担心他会不会饿着冻着。” 天近傍晚,此时房中的光线已越来越暗,近在咫尺都只能看见一个半含阴影的轮廓。他伸手要进我的衣内,被我一手打开,我指了指桌上未写完的那张纸,“赶紧抄完了出去,天要黑了。” “黑就黑,不抄完就不出去,你怎么就这么听你大哥的话。”他声音里充斥着轻轻的笑,将我抱得再紧,靠近的胸膛一下下起伏着,手里头却依了我的再无动作。 过了好一会他的气息平缓,我皱着眉开口,“快点抄。” “还真把我当书童使唤了?被罚的是你,却一本正经的要我抄,还口口声声说得理所当然?”天色愈来愈暗,白纸上的字已隐约看不大清,却没料到他在这个时候耍赖,大手一摊,“抄累了,手麻,不想动了。” 我抓着笔塞进他手里,把他推到桌边,“快抄快抄。” 他笑着将笔一搁,心情极好的将臂膀伸到我面前,“手累了,给捏捏?” “怎么这样!”我瞪他一眼,这厮一得寸进尺就什么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完全不记得我之前还在同他置气,还要给捏捏?脸皮比城墙还厚。 我推开他,拿过笔蘸墨打算自己抄。 却被他一手将笔抢去,朝后随意一扔。 “你――” “别恼别恼,都多大岁数了还乖孩子似的乖乖认罚?”他站起身来,一并把我拉起,偏头过来看我,顺手帮我整了整紊乱的发髻和衣服,正色道:“我们撬房顶溜出去。” “可就只剩几十个字了。”我指着那一堆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十分舍不得。 “你大哥逗你玩呢,还真在乎那几十个字?”他笑着只手搂住我的腰身,下一刻,足运力一点,眨眼间,两人已落在房梁上头。 房梁到屋顶有一段距离,好在他身量高,伸手够得到,一块块的瓦片移开,原本盘子大小的破洞不一会儿就变得水缸直径那么大。 他估摸着差不多了,运气带我出了去。 外头已是一片夜色,皓月当空,繁星如锦。 上官若风轻车熟路的带我一跃到地,出了庭院大门直接进了停靠在门口的马车,赶车的是个熟面孔,他上官堡的人。 马夫扬鞭车走。 “我们就这么出来了?”我惊疑未定地看着他,在看了看马车内点着的那一盏琉璃灯,就这么顺利的溜了出来,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他依旧在笑,低眸睨我,“难不成你还要回去同你大哥道个别?” 脑海闪过大哥那沉俊的面容,我连连摇头,环顾了下四周,“肚子饿了,有吃的吗?” “还好我想得周到。”他朝我璀璨一笑,支起一旁的小桌,从马车角落里拿出个食盒来。 一掀开盖子,热气腾腾伴着饭菜香味扑鼻而来,一样一样摆上桌的无一不是我喜欢的菜色。 我欢欣地夹了几口菜,甚为满意的看着他,突地目中一冷,“你早知道是这个时候出来?” “是。” “你早知道这么溜出来我大哥不会管?” 他皱皱眉,“是。” 一筷子往他身上丢去,“那你不早点带我出来!我从早上醒来就没吃东西!” 他微一侧身,接住筷子,小心的往我身前放,无辜看我,“你之前话都不愿同我说一句,我怎么知道你一天没进食。” 我哼了声,狠扒一口饭,还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时哪个地方不对劲。 “我带出来的那一百两银子呢?” “你大哥拿走了。”他给我盛了碗汤,“说是什么五十两定金不退,你同清儿一晚上的房钱是三十二两,加上两餐饭,恰好一百两银子。” “这样你都同意了?”我大怒,“打道回去,我把银子要回来。” 他只是笑,看我的眼里一片清洵,只手揽过我的肩头托我入怀,“难为夫人勤俭持家,一心想着为为夫省钱。” “没个正经。”我推开他,娇嗔一句:“谁为你省――” 恍然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我不是离家出走来着吗?怎么就……被他这么容易就拐回来了…… 我瞪他一记,他笑得愈发灿烂,满脸笑容如沐春风。 我哼了哼,脸色一沉,“回去再和你算账。” 上官若风讶异的挑挑眉,“还算什么帐?” 我喝了口汤,一脸正色看他,“你骗我。” “我没骗过你。”他答得飞快,“成婚至今,我从未骗过你。” 我一拍桌子。“你就骗了我!” 他皱眉,对我的话全然一头雾水,车内突地一片静谧。他想了半会儿,开口:“我哪里骗了你?” 我忿忿睨他一眼,坐直了身子,“那你说说,蜀地是怎么回事!什么地震突发、矿山坍塌、死伤无数?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好笑的看着我出门拦你的马,好笑的在人前抽我一鞭子,好笑的看着我为你白白担心那么久!” 他一怔,旋即目光闪动,若有所悟。 他轻咳一声,微微尴尬,“原来你这些日子与我气的是这个……” “死木头!”我挥了拳就向他打去。 他不躲不避,直接让我打在了他胸口。我要再打,他攥住我的手,“我没骗过你,地震是真的有。可矿山坍塌、死伤无数不是我同你说的,我也不知道景疏会这样对你说――” “狡辩!”我挣开他,“你还抽了我一鞭子。” 他低眸看我,“我那日也确实是真有急事去蜀地,可你偏偏拦着,我……”他握住我的右手,手指抚在我手背疤痕上,语声喟然,“不然……你拿鞭子抽回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谁说我不信你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若按照我往常的脾气,只会立马打开车门将挂在车壁上的马鞭弄过来直接往他身上招呼。可如今,我只是沉着脸盯着他看,倒要看看他对同样一件事情还能有多少解释含糊敷衍过去。 上官若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了脸,不将正脸对着我。却低着眸子,看着我留有疤痕的手背,手指在上头轻轻抚摸过去,小心翼翼的模样,面上带着几分愧然之色。 “假惺惺的给谁看!”我冷冷抽开了手,毫不掩饰的讥嘲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我。 “月儿,我……”他唤我乳名时,声音轻轻,似夏日漫天漂浮着的柳絮,随风飘荡,缭得人心情烦闷得紧。 我等着他的后文,他却突然间不说了。 车厢内就这么静了下来,只听得车外风卷叶飞,马蹄声有规律的响,还有车轮压地“咕噜咕噜”的叫…… 他见我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也不再自讨没趣,静坐了会儿,兀自开始收拾小桌上只动了小半的吃食,一盘盘一碟碟全弄回先前的食盒里,收拾完后,又觉得无事可做,在车里煞有介事地东摸摸、西看看,发现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捣鼓之后,两手交叉抱在胸前,靠着车壁斜斜侧坐着,闭目。 我有我的脾气,他也有他的傲骨。 他这几日,三番两次的在我面前放下身段,悉心讨好,而我多次拒绝,将他的真心踏在脚底,一个男人,即便再有耐性,经过连番来的冷嘲热讽,也被磨灭了。 而我,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委不委屈。好几次的借着由头找他出气,那些个场面,随便找个人过来看都会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大哥罚我抄《女戒》,无非也是如此。可上官若风却半句怨言都无,不管我怎样折腾,他都嘻哈着笑受着。这要是换做是在别人家,不知道该把家法请出来多少次了。 从来都是我任性,他一味包容。如此,我还能怎样? 我此刻直直看他,蓦然发觉这些日子他似乎是消瘦了些,侧脸轮廓愈发显得菱角分明。 心底极不是滋味。 我伸腿踢踢他的脚。 他睁眼过来,目中疑惑。 我抿抿唇,平静着声音,“我们谈谈。” 他不过看我一眼,翻了个身,继续阖目。 这男人,总是选择在我要服软的时候闹脾气。他在我这里无可奈何,也要我尝尝他的无可奈何。 我看着他转过身的背影,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你,我来来去去要问要说的都是那几句,你听得烦,我说得厌。” 上前凑近他,摇了摇他的肩,他闭着目,一动不动。 “你听不听随你,但我既然开口说了,就一次性说完。”我换了个位置,坐到他跟前,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我知道你有你想要做的事,有些事情,我再怎么问你都不会告诉我。我虽然好奇,但你不想说的事,我也不会死缠烂打的偏要知道。” 他闭着目,面上沉寂,一副睡着的模样。 “我从来都不气你有事瞒着我,可是上官若风,你别拿你自己开玩笑。我南宫汐月什么都不怕,就怕有人拿着我丈夫、儿子的命来威胁。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和孩子。”我深吸口气,心肺之中酸涩不已,“华景疏说西蜀地震,矿山坍塌、死伤无数,我信了。那些个矿石、人命,我一点儿也不在意,可我却怕,我怕你因此惹上什么麻烦。” “那日,十二影卫兵刃带血回来,说你跌落山崖。所有人都说山崖那么高,人掉下去就没命了。我逼着自己在众人面前安慰说你没事,说话的时候我手在抖,腿在软。” “再然后华景疏又说你毒发昏迷,不省人事。你睡了多久,我就自责了多久。我心里怕得没个着落,你若是一直那么睡下去,我不知道我能够疯狂地做出些什么事情。” 突地一笑,不知是苦是乐,“结果,以上所有都是假的。你什么事都没有,我一连十几日夜不能寐、胆战心惊,通通都是白搭一场……” 我深深看他,将手覆上他手背,一路沿着他的手臂缓缓上移,柔着声音,“你一直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生你气,那是因为你一直都不懂我,你不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 只手行到他肩膀处,被他另一只手猛地按住。 他倏地睁开眼,一双眸子漆黑如夜,眉目里的神情深邃如隽。 他没有开口,只是直直盯着我看。 我微笑着,手接着上移,勾住他的脖子,“你可以一次一次都瞒着我,但你不能一次次吓唬我,我的胆子那么小,吓坏了怎么办……” 我贴近他,仰头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他的唇,冰冰冷冷的,好凉。 他没什么动作,既不避开,也不迎合。只是那双眸里,愈发的冰冷寒骨。 我靠进他的怀里,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听得那一下下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那熟悉衣料带来的熨帖舒适。 “夫妻之间,在不在一起是一回事,信不信任又是另一回事。”我低声喃喃,“你信不信我,对你来说不打紧;可是,我的信任只有你……” 肩头骤的一凉,大半的衣服被他一把从领口扯下。我心中大骇,还不及惊呼人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他目里红着,发狂似的扯开我衣服,胡乱在我颈项、肩胛、锁骨处亲吻啃咬。 大掌一路在我身上游移,贴着我的皮肤,滚烫滚烫的摸过我前胸、侧腰、小腹、大腿,及……那两腿间最隐晦的地方。 在他面前,我使不出半分力气挣扎,“这是马车上,你――” 他直接用嘴堵上我的唇,舌头侵了进来,一路肆虐。 他的声音含糊在嘴里,语气恶狠狠的,“谁说我不信你!你这脑袋瓜子怎么一得空就胡思乱想!谁准你这么想的!” 没有一点儿前戏,他直接挺身-进入,带着不适应的疼痛,我的手掐上他的背脊,被他不耐的挥手打开。 他的胳膊搂上我的腰,大掌包着我的臀,压着我贴近他的身子。 我猛的喘息,他的唇胡乱落在我的眉心、眼睛、鬓旁,声音低低,我听不真切,“小傻瓜,我怎么会不信你,我若不信你,不在乎你,又怎么会为了你……” 再然后,我听得他带着明显欢笑的声音,乐癫了似的语无论次:“你会这么想就是在乎我……哈哈哈哈……我的月儿……你怎么就这么傻得可爱……这样的你,叫人怎能不爱……” ========== 有肉的情节自然也要放在春晚的时候~新年快乐~ 第二百三十五章 心悸不已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大门开着,侍女仆从进进出出。端着的清水进来,运着的红水出去。地上的血渍总算被擦拭干净,人来人往,安静得很,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儿多余的声音,之间或有人悄悄觑我,小心谨慎看过一眼,便不敢抬头。 我坐在椅子上,冷冷看着床帏之畔,华景疏为那人把脉。我头一次见着华景疏有这样的神情,一双浓眉紧紧拧着,面上暗沉如乌云笼罩,一手搭在那人脉上,另一只手紧紧握拳,青筋尽显,骨节分明。 我握住椅子扶手,指甲狠狠在扶手上头的纹案上反复割着,心下慌乱心悸不已,面上神情却镇定如常。 华景疏为上官若风把过脉,将他的手小心放入被子里,放落帐子,转身,目光如炬般的盯着我,大步向我过来,几乎是吼地说出了这句话:“他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娶了你这么个女人!” 这言一出,身量颇大,外头等着的人听到动静,撩拨不住的要往门里闯。 不过一会儿,一窝蜂的全涌了进来。 “嫂嫂,我哥他――”最先进来的是上官若雨,面上焦急着,看见华景疏就跑过去拽着他的袖子问,“我哥怎么了?刚刚我看到端出去的那么多血,我哥……” 华景疏只是把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一双寒目仍旧落在我身上。 上官若雨察觉到几分不对劲,这才迟疑看向我,“嫂嫂?” “我准你进来了?”我冷目横她,话里淡漠。 她肩膀一颤,声音弱了下去,“嫂嫂,我哥……”她一面说着,一面往床帏看去,神色紧张的咬着唇,倏地,快步向床跑去,一把掀开床帐,“哥――” 床上的人闭着目,面色白得就像一张纸,唇上的颜色泛着一股妖冶的紫。这番模样自然不会回应她,一看就是身中剧毒的模样。 冷氏在床前看过一眼,立即为他把脉,不过一瞬,面色大变,从床榻便上过来,指着床上的人就冲我:“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人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 我定气凝神坐在位置上,只微一抬目:“你质问我?” “人是在你这里出的事!”冷嘤秋怒色视我,往日的温婉态度不复存在。 我嗤然不屑,挑起一丝笑,“这是你同我说话该有的态度?” 四周婢女奴仆微有交耳小声议论,她面色一僵,咬着唇向我微一曲膝,“妾身一时冲动,望夫人勿怪。” 一堆人进来,房内灯火摇曳不停。 我冷冷看着,慢条斯理地拿了一旁的茶盏,小抿一口。眼角瞥见一团小身影从门口急急进来,人群之外便对着我喊,“娘。” 上官清一路跑到我面前,墨瞳于飘摇的烛火下眸光明亮,小小的眉头皱着,“娘,我听他们说父亲――” “啪”的一声茶盏碎裂。 我丢开手中捏碎的茶盏,目中一凛,“谁乱嚼的舌根!” 上官清微微一骇,微敛了些神色,“娘……” “我许你进来了?”我寒着声音凝着他,一边拿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拭去手上的茶水。 我少有这样的态度同他说话,此刻,上官清眸中微黯,稍稍低了头。 “夫人,属下拦不住。”苡翠发髻微乱进来,看着满室的人,神色慌张得很。 “废物。”我扫过她一眼,“把上官清带出去。” 上官清还想说话:“娘,父亲他――” “出去!” 他抬眸看我,抿了抿唇,细微的语音自唇缝间不甘吐出:“儿子告退。” 说罢,直接转身出了门。 这父子俩,完全就是一个脾性,分明不甘愿,却非硬着头皮去做。 我心底微苦,想拉住他,却又不能。只冷了眸色,“不相干的都出去。” 房内众人相顾觑看,婢女奴仆恭谨退出,剩下的人,此情此景,便是想撵,也撵不出去。 我目光扫过立于我面前的华景疏,“那些个指责的废话以后再说,他怎么样?” 他面色笼罩于烛光的侧影下,讥嘲一句,“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弯弯唇,心底憋得难受,“你只需告诉我这毒到底能不能解。” “你殇清宫下的毒,你自己不知道?”他斜勾着唇,肆笑看我。 我直接忽略他的故意讽刺,淡淡开口,“既是还能在我面前耍嘴皮子,那便是这毒有解,你知道怎么治。” 男子目中锋芒闪烁,哼了声,“你回趟娘家要个解药就这么难?” “要是这事容易,我还站在这里同你费时间?这毒到底如何,你直接说便是。” 他目中沉着,说出来的话语冰凉,“亏得你们还是几代的姻亲,什么都利用算计得个剔透。” 外头好似飘进了冷冷的风,心底冷不防地打了个颤,他不止一次说过这话,这言意有所指,再明显不过。 利用?算计?他说得认真严肃,我听着却是一头雾水。 我抿唇,不与他争辩。 视线飘忽到床帏,那人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既然华先生什么都不想说,那便不说罢。”我淡淡开口,冷声逐客,“我乏了,通通出去。” 到底我还是这里家主夫人,他们即便再有不忿,也不能直接在我面前叫嚣。 人都出去,房内终于静了下来。我走到床畔,小心的给上官若风掖了掖被脚。指尖触碰到他面上皮肤,冰冰凉凉的,没什么温度。我低眸看他,轻轻一叹:“所有人都说是我的错,可你身子不舒服,却一直瞒着我,又叫我有多委屈……” 衣裳落下,掀被上床,几个时辰前欢爱过的痕迹仍在。而现在,我抱过他,贴近他的身子,袒-露的肌肤冷得发抖。 第二百三十六章 落魄唐门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若是在二十年前,提起使毒,江湖诸人无不首先想到唐门。唐门毒宗,立于蜀地湿暖之地。得地利之势,毒物易养,药草易种。从最高门主到最底层仆人无一不通毒,无一不会毒。 同样是二十年前,殇清宫与唐门生隙,宫主一怒,流血浮尸,一日之内,唐门全灭。 自然,那不过是当年的说法。唐家大族,毒宗名门,虽说是一日全歼,但到底总有那么几个疏忽了的。 蜀地富饶,物产丰富,稍微有点本事的,做个小生意糊口养家饱足富裕不难。可若眼贪想要更多,却得颇受好几家的压力。肥肉人人想要,殇清宫、上官堡甚至是西门苏家也都为此明里暗里有过争端,在各方大族强力之下,却有那么一桩蹊跷事。 近四五年来,蜀地隐有股势力慢慢崛起,然后,唐门再立。 二十年前,殇清宫与唐门两家是私怨。当年宫主已逝,如今殇清宫当家的我几个哥哥。大哥不愿理事,二哥懒得搭理,三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斩草除根的念头,竟是谁也没再动过。 彼时,我坐在唐门正厅客座,淡看了主位之上所谓的唐门门主一眼,讥嘲笑笑。 “夫人倒不是很惊讶?”主位之上传来的是悠悠闲闲的温婉女声,音声里透着一股子笑。 “讶是有了些,却不怎么惊。”我端起几上茶盏,小饮一口,“你虽是对外称的冷姓,但你父亲却是入赘进的唐家,照这么算来,你该姓唐。” 唐门门主,着一身镶金丝橙黄蜀锦窄袖百褶长裙,梳着高高的流云髻,发里簪着几只鎏金簪花,一身明光难掩。 听我说完,一双修得姣好的眉毛微微上扬,目里却是深沉着的,“你早知道我是谁?” “殇清宫要查个人,并不困难。”我将手中茶盏放回桌上,微微一笑,“我本还奇怪,唐门二十年前遭到灭门,中途过去这么多年都没什么复燃迹象。却在最近的这四五年内突然崛起,且势头之快,还无人来挡。” “听夫人话里的意思,可是想明白了?”冷嘤秋眉眼微抬,侧目过来看我。 我目里稍沉,锋芒微敛,“若不是他助了你,你唐门还复辟得起来?” 上官若风,背地里瞒着我的事一桩接一桩的,还真做了不少。 冷嘤秋抿唇微笑,笑得有几分僵。她瞟过我刚用过的茶,“唐门的茶,夫人就这么放心喝下了?” “能伤我的毒,你冷嘤秋制不出来。” “也是,夫人自小得的寒症,虽说伤身,却有一个好处,一般的毒近身就被骨血冻住,奈何不了夫人。”冷嘤秋端正坐着,朱唇一勾,故意一叹,“也不知夫人还能够活上多久。” “我活不活得长,实在不是你该关心的。”我睇她一眼,突地轻轻笑出声,“你大可安心,即便我死了,上官堡堡主夫人的位置也总轮不到你来坐。” 她面上一沉。 “不过是个妾,妾是什么?是婢女、是奴才。唐门门主又如何?做惯了奴才的人,无论怎么改变身份,也终归是个奴才。”眉间含笑,唇角微弧,说出来的话语陡冷:“冷嘤秋,本夫人没那么多耐性听你在这磨磨唧唧。你直接说了便是,祈蚬草在哪?” 冷嘤秋面上表情有些难看,笑意僵在嘴角,不过一瞬,目中突地凌冽,笑意却悠悠温婉柔和,“在唐门夫人也这般态度,就不怕嘤秋不说?” “你不说就不说吧,反正人死了,我得到的好处比他人活着还要多得多。”我从椅上起身,也不看她,直接便往门外走。 “站住!”她同一时间从主位上站起,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带着不掩的激动。 “要我站住?”我回头看她,“你拿什么身份让我站住?他府中一个侍妾?还是区区一个落魄唐门的门主?” “你――”冷嘤秋直直望我,神色有些恍惚。 “看来冷门主是不打算告诉汐月祈蚬草的下落了。”我微微笑,“终归汐月是白跑一趟,不过冷门主既然知晓祈蚬草如何,必然有法子把那几株说是万分难采的草带回去,汐月也不再多事,正好回去等门主的好消息。” 折身便走,绝不回头。 冷嘤秋好似有很长一瞬的呆立,站在原来位置一动不动。 待我走出正厅直到庭院,才听得身后有人追出来,急切的步履跑得飞快,长长的裙摆曳地带风,不掩焦虑的声音:“你等等――” 黄影掠过眼前,我沉着目,不待那人站定,直接一巴掌反手打过去。 “啪――” 冷嘤秋被我一掌打到地上,捂着脸,满目震惊之色。 “当真以为我在这唐门之内不敢对你动手?”我拂袖擦了擦手背。 周围唐门门人见着动静齐齐涌上来,带刀带剑,不过瞬间便将我二人团团围住。 我低睨看她,“你多磨蹭一时,他性命便愈危险一分。既然没本事弄得到祈蚬草,就别在我面前摆弄那些有的没的。他若因你耽搁而出事,我成全你给他陪葬。” 冷嘤秋被身后人小心扶起,仍不甘心,走两步上前,“你怎么知道我弄不到?” “你若弄得到,他眼下还会有事?” 她神情僵硬,目中怔忪。 “祈蚬草张于蜀地湿热之处,周遭瘴气浓厚、毒物众多,饶是你唐门毒宗二十年前空有一身使毒的本事,也采摘不到半片叶子,我说得可对?”我讥嘲看她,“你这落魄唐门,且不论使毒本事还不如二十年前那般厉害,百毒不侵不畏众毒的人,你可有?” 她静静看我,不再言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没得选择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前方是浓厚的瘴气,灰蒙蒙的一片,似乌云笼罩之下雾般的弥漫在眼前,伸手瞧不见指尖。可后走数十部,周遭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视野极广。 “瘴气包围着山谷,从这直走有个山洞,山洞内机关重重、自生毒物众多……” “说重点。”我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 “祈蚬草在山洞最深处。” “然后呢?”我横目向她,目中冷绽,“既知道有机关,必然知道有地图?机关阵法应该也有?” 冷嘤秋觑我一眼,从袖里掏出一张羊皮卷,面上明摆着的不甘不愿,“只有阵法机关及地形图,但破解的方法没有,里头毒物的解药也没有。” “你以为我还稀罕你一个解药?”我从她手里抽出羊皮卷,我斜睨她,出口的话语凉薄。“你若老实安分,我们大家都相安无事。你若总妄图在我面前耍些小把戏,最好小心别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话一出,她身边跟着的数位唐门侍从皆面含怒色。 我将羊皮卷打开,瞟过一眼,“你可以滚了。” 冷嘤秋面上一怔,“你什么意思?打算一个人去――” “难不成还要带上你和一身旁一干废物?别给我胡乱找麻烦。”羊皮卷卷好,我走近她一步,压低声音在她耳旁,“你这唐门既然是他授意起来的,若你这所谓的‘门主’死了,我岂不是糟蹋了他的‘心血’?”顿了会儿,声音夹高陡冷,“别杵在这里碍事,滚。” 冷嘤秋的脸似银纱镀容,表情极为生硬。 却终是一声不吭的带着人走了。 好长一段时间过去,我倚在树边,估摸着人都走远了,从袖里掏出一支响箭来,扯开拉环,往天上一抛,待得绚丽烟花绽放于天际,“咔――” 我捂着额头,下意识地接住了从头顶而降的“凶器”――一把折扇。 还未及反应过来,便听得树上传来一声男子轻笑。 衣袂伴着风响,男子白衣从树枝枝头轻轻而降,落地,不带起一丝尘土。阳光暖暖洒在他身上,白衣风华,俊美如神祗。 看到来人,我第一时间变了脸色,抓紧了手里的东西,后退一步,警惕防备道:“你怎么来了!” 男子长眉一挑,再皱眉,再从容向我走来,“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明明是你喊我过来,怎的反倒来问我?”说着,一把抽走了我手里的折扇,睇我一眼,“你这般表情是什么?我是豺狼猛兽,能吃了你不成?” 我哼了一声,面无表情一句:“怎么是你来。” “那三支响箭是我赠你,我怎么就不能来了?”男子折扇一展,微微一笑,一双凤目神情变幻,似袅袅长烟迷人眼。 这男人不是别人,我的二哥,南宫汲花。 我看了他一瞬,目光乍冷,“殇清宫到此地少说也得七八天路程,我响箭刚发你便立马出现,你跟踪我。” 南宫汲花将眼一眯,嘴角仍是浮着笑,笑意里的危险万分触人,“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还能烦劳我亲自跟踪?” “说不过你。”我只将手在他面前一摊,“你来了正好,也不须我去采什么劳什子的花花草草,解药。” “不给。”干干脆脆两个字,他低眸看我,目里淌着饶有趣味的流光。 早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可亲耳听见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心底涩得很。我直直看他,我心中一堵,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心底讶异许久的话脱口而出,“他与你无仇无怨,你伤他干什么!” “质问我?”一双深眸上下打量了我好长一瞬,他目里不悦,“你莫不是年纪愈大记性愈不好了,我想干什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过问?” 我抿唇不语。殇清宫的事我不能过问,南宫汲花要干的事,我更不能过问。 他突地微俯身靠近我,与我双目直视,出口的话语幽幽,“子綦给你灌了什么**汤,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放了娘家给的一干舒适日子不享,在他那处处操心活受罪?他人死了不是最好?整个上官堡都是你儿子的,你若不想守寡还可再嫁。我寻思着,西门苏家是个好地方,那苏流觞虽然出身差了点,但人家不押妓、不纳妾,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过……” 我猛地推开他,吼着对他,“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我不过随意说说,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南宫汲花轻轻皱眉,喟然一叹,“果然是嫁出去的妹子泼出去的水,以前还丁点大的时候天天缠在我身后头赶都赶不走,眼下怎么就变成这德性。” 我咬着唇看他,只觉得鼻头发酸。 他瞟我一眼,又凑近来,“哎哎哎,你这表情又是怎么回事?说了几句就要哭?”说着就拿袖子要往我脸上抹。 我偏头避开,敛了神色,“你既不给我解药,又来这里干什么。” 他微微一笑,语如幽兰,“你不是要人帮忙采草么。” 南宫汲花说话间神色宁和淡定,笑意里却明显藏着深意,我心神倏变,脑海一空,什么东西都没个着落。 我生辰那日,他三支响箭许我三个愿望。第一支响箭用在拦住上官若风,人是拦住了,却完全不是我想要的那样。第二支响箭,我的确是想要人帮忙采摘祈蚬草,可…… 我警惕看他,攥紧了手里的羊皮卷,“你不会帮我拿到东西以后,自己就拿了东西走人吧。” 南宫汲花将眉一挑,凤目里是无比的轻松愉悦,潇洒甩了下袖子,一把搭过我的肩,“果然还是四儿最懂我。” 我奋力挣脱他,“那你走,你赶紧走!我不要你帮忙!” 他笑得优雅,声音低低魅惑,“小四儿,游戏开始以后,你就只能听我的,没得选择。”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别逼我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满目迷蒙,灰白色的雾,夹着阴沉厚重的湿气,带着几分刺鼻的味道遍布在空气里。 入眼的,只有前方不远处隐隐约约一个白色身影,看不真切,却极为熟悉。我辩不清路,只一路跟着前方白衣而走,雾气迷了眼,恍恍惚惚的,盯着前方白色衣袍,脑海中却突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往事历历在目,或喜或悲,或说或笑,或怒或乐,挥不去,打不散。我能牵挂着的人从来不多,可那个人,每一寸皮肤,每一个表情,都好似深深陷进我心里,烙印般的烫入,无法拔除。 上官若风昏迷之前还在怪责我,若是醒了,知道我亲自迢迢赴蜀地,为他采药,会不会……消气些? 可又觉得总不是滋味。 莫名的怅然若失,我低着头往前走,看着隐约可见的鞋尖,无聊的踢着地上的石子,不防的同什么东西撞上―― “冒冒失失的,胡思幻想些什么!”头顶传来的是男子冷声斥责。 我这才想起,自己身处重重瘴气之中。脑海一阵清醒,抬头,南宫汲花低眸看我,目中遍是寒霜之意,“这瘴气本就能惑人心智,你若自己先行失神,然后再被瘴气所迷,就等着心神错乱、走火入魔而死!” 我一悸,这才发觉自己同他相距极近,两人之间的缝隙还不到半寸距离。 连忙退了一步,觑他一眼,“哪有那么严重。” 他冷冷一哼,“若是旁人,我早不顾她死活了。带着也是累赘,还不如丢掉。”然后,不与我多说,一把拽过我的手腕就拉着我往前走,面上板着,脸色沉得厉害。 我由着他拉着,故意低声说着,“既然是累赘,还不是没有丢掉。” 他止步,瞪我一眼。 我吐吐舌,偏了头去装作没看到。 “麻烦精。”他随口一句,继续拉着我往前走。 一路前行,畅通无阻,极其顺利,半点磕绊都无。并非是南宫汲花识得路,或是有大雾中看清事物的好眼力,而是南宫汲花自小对毒物敏感,任何草药毒虫,百米开外,他只需鼻子一闻,便能清楚知道前方有些什么。 江湖久有传言,殇清宫有两位好玩毒。一位说的是他,一位说的是我。只不过江湖传言不能尽信,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只是对毒虫草药耳闻目染了些,了解了个大概,算不得精通。而他,到底对毒通识多少,早年华景疏看过他给我开过的药方,用了四个字来形容,“深不可测。” 行了不到半刻,面前迷雾渐稀,视野变得愈大,与清晰。前方出现一座山,山间是一个大洞。大洞周围三丈处,土地焦灼,寸草不生。三丈开外,绿草如茵,繁花胜锦。 物极反常必为妖,仅仅只是靠近,便能将土地毁得这般严重,里头的东西又该是如何毒辣万分? 到了洞口,扑面而来一股浓郁残物腐蚀酸涩刺鼻的味道,让人闻着,恶心欲呕。 南宫汲花睨我一眼,从袖里掏出个青花瓷瓶来,“喝了。” 我疑惑看他,顿了一瞬,当下揭开盖子,一口饮尽,入口辛辣,酒味冲鼻,雄黄酒。 雄黄者,可避蛇虫,他倒是早有准备。 饮过酒,再看他时,他手里多了一张羊皮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从我身上顺了去。他大大方方的摊开那卷羊皮,从上到下看过一眼,然后手朝我一摊,“火折。” 我皱着眉捂着衣服后退一步,警惕问:“你怎么知道我带了这东西?” 他微不悦,直接走上前来,扯开我的手,伸手进我衣里一探,直接将我藏在怀里的火折子掏出来。 我面上一红,拧着眉头,说话舌头有些打结,“你、你怎么这样!姑娘家的身子,你说碰就、就碰。” 他白我一眼,“多大的人了还姑娘家,你三两岁大的时候贪玩跌进泥潭,还是我好心帮你洗的身子,该看的都看过了,还在乎这碰几下?”说着,自顾打开火折子将羊皮点着。 “……”三两岁,这能一样么?我瞪他,耳根发烫,缓和过来时,一卷羊皮已被烧成灰烬。 我不满开口:“这机关地图,别人家的东西,你怎么说烧就烧?” “既知道是别人家的东西,就更不能留。”他横目过来,话里透着几分危险的揶揄,“怎么,子綦的东西,你舍不得?” 我一怔,忙垂眸一笑,胡乱敷衍,“明明是唐门的,怎么又同他扯上来了。” 他走近我,嘴角弧着着一如往常的从容笑意,眼底敛去了锋芒,却依旧冰凉,“眼下的唐门到底是谁的,你自是清楚不过。” 我抿唇不语。 他展了折扇,瞥我一眼,有意无意说着,“二十年前殇清宫灭唐门,二十年后,他将唐门扶持再起,也不知是不是存心要和咱们家作对。” 我不接话,心底难受得很。他话里用了“咱们家”三个字,故意提醒我自己是谁,血脉至亲,断不开,总相连,谁亲谁疏,他总要我有个清楚打算。 可是,说得容易,做得难。一面是血脉相连,一面是同床共枕的情谊,种种纠葛,凝结于心,纷繁缠绕,只余无尽寒意。 他看了我许久,等着我回话。 “二哥。” “嗯?” 满心缭绕千言万语,脱口而出的却只有三个字,“别逼我。” 抬眸,只见眼前人漂亮风流的容颜微微发暗。 我将眸垂下去,心下黯然。 左右寻不到其它话接下去,气氛尴尬,各怀心事。 恍神间我看入他的雪白衣袍,“今儿怎的想到穿白色了。” 他睇看我,似是想到了什么,突地凤目之中眸光一挑,笑,“可是觉得你二哥穿白风华明艳,比你家子綦好看万分?” “……” ========== 被河蟹掉的234章已恢复。 第二百三十九章 蝎子!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山洞深且黯,唯有洞口传来的些许光明勉强能让人辨清眼前事物。 按着之前地图之上的路数走,一路走来,极其顺利。南宫汲花拽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过。我不禁起了怀疑,“按着地图走,这一路出奇的顺利,是不是太过蹊跷了些,既是如此简单,为何之前唐门的人都不敢轻易入内?” “蹊跷?简单?”南宫汲花止步看我,目里幽深如潭,盯着我一眨不眨,活在看一个生动笑话似的将眉一挑,“你脚往旁移动三寸试试?” “移开三寸又怎样?”我狐疑移开三寸,脚尖刚刚落地,耳边听得“咔”一声细响,警惕心起,与此同时数道光影从两旁墙壁射出。 饶是有了些防备也被惊得目瞪口呆,光影极细,速度极快,意识到要避开时,身侧人已先一步动作,拉过我带入他怀里,白色袖袍扬起,带着劲风于半空一扬,数道光影因风力受阻改换道路,通通再回原位。 我松了口气,从他怀里出来,一时间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寒意,有些虚软的想要扶住石壁缓缓心境,手刚伸出去—— “别碰!” 下意识的收回手,有了方才一番遭遇,他说的话我再不敢不听,但仍是疑惑问他,“又怎么?” 南宫汲花勾了眸子盯着我看,嘴角带着古怪的笑,“从进来到现在,你就没听到过什么声音?” “什么声……”话说到一半,也才想起进洞之后,耳边一直都有些细细微微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听了久了,便习以为常,只以为是洞里特有的,眼下再凝神细听,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动静,到处都有,突地觉得一阵恶寒。我咽了咽口水,“那些声音和石壁有什么关系?” 南宫汲花只是将眉一挑,面上笑容愈发诡异,他睨着我,带着诱惑音色的幽幽一句,“你仔细瞧瞧你边上的石壁。” 我将头一侧,不看不打紧,一看整个人都吓了一跳。 蝎子!满石壁的蝎子,有大有小,密密麻麻的爬在石壁上,一个个、一群群的爬动行走着,间或有几只要从壁上掉下,又不知怎的在要掉下的瞬间又重新贴了回去。 我本以为这山洞里头的石壁原本就是黑黑暗暗的颜色,却不料想,上头全是蝎子,石壁原本的颜色早被蝎子们掩在身下,完全辩不出原本模样。 浑身汗毛好似同一时间齐齐立起,浑身上下猛地一个激灵,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南宫汲花的声音悠悠再传至耳边,温温绵绵长长缓缓一句,“好妹妹,你再瞧瞧头顶。” 我跟着他的声音抬头,眼一瞪,惊得尖叫起来。他一手捂住了我的嘴,带着几分调侃味儿,“怎么,你想把它们吓下来?” 我住了口,心底剧烈跳动,砰砰好似要跳出来。 石壁顶上同样布满了蝎子,从仰视角度看去,一只只蝎子好似全都挂不住似的一只只的要往下掉…… 头顶、身侧全是蝎子、蝎子,故意不去注意头顶上,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目光往两边石壁上瞟,肺腑之间一片翻江倒海,恶心憋得难受。我忍受不住的闭目,可耳边却总听到窸窸窣窣一只只蝎子爬动的声音,有的爬在石壁上,有的从同伴身上爬过去,有的三两只叠在一起,似比赛似的飞快爬着…… “唉唉唉,把你的爪子从我手臂上拿开。”南宫汲花推了推我,话里满是嫌弃。 我睁眼,悻悻把双手从他臂上移开,之前被我双手抓着的衣服上,是道道细细的褶皱。 “被几只蝎子吓成这幅模样,往后在外头别说我认识你,省得给我丢脸。”他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我往前走。 明明直直的道路,到了有些地方,他拉着我绕着圈走;洞顶颇高,总有那么一两次他按着我的头,两人低着身子过去;山洞越往里,便出现各种岔路口,他几乎是停都未停,想都不想,直接认准道路走进去。 我便是再怎么不解,也不再开口询问,只老实跟着他走。机关地图我看过,上头只有机关位置并无破解之法,每条路都有机关,而每条路并不一定能通到底,即便是通到底了,我要寻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在整个石洞的最里头。 南宫汲花既然同我进来,那必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不然,断不会亲自冒险。 只是隐隐觉得身子愈发不舒坦,越往里走,感觉胸腔肺腑之间好似有巨石压住,一呼一吸之间,愈发沉重费力。最开始只觉得是洞内空气稀薄所致,再行了一段距离,猛地发觉两人行动速度愈来愈慢。 我抬眸望他,洞内光线暗沉,看不清他面色如何。目光下移,他胸口起伏,比之前更加频繁。目光再往下,他步履沉重,每走一步好似负着千钧,支撑不住的要将全身重量压在足下,每抬一步脚,双腿-之间绵软无力。 我立即反扣了他的手,探到脉搏,心中猛烈一跳,他体内真气内力极速消耗流失着,而他,分明什么也没有做。 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样?” 他停下来看我,眉间蹙着,很不耐烦,“你以为满石壁的蝎子为什么不掉下来?你以为为什么四周都是蝎子,却偏巧咱们走的道路上却半只都无?” 我哑口无言。 虽然早怀疑过这些,但却从未想过是他一路过来,一路用内力将周遭毒物逼开。 转念一想又不大对,若仅仅只是逼开蝎子,内力断不可能流失得如此迅速,“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你内力消散得如此之快……” “你是属麻雀的?哪来那么多话?”他瞪我一眼,拉了我继续往前走,“不再走快一点,头顶的蝎子掉下来,到时候可别哭着求着拽着我不放手。” “可是……” “闭嘴。” “你同我同我说说又不会碍着你……” “再说半句就拿你喂蝎子。” “……二哥~” “你——” “说说嘛……” 第二百四十章 不过一只畜生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山洞愈往里走,愈有一股酸腐腥气从里头传来,起先还只是一点点,再然后是更加浓烈的味道散在周遭空气里,腥味直冲鼻腔,腹腔内里一阵恶心。 “要吐出去再吐,别把周遭乱七八糟的东西引过来。”南宫汲花拽着我,快步先前走。 他内力消散得厉害,身后走过的地方石壁上的蝎子已经没了阻力纷纷往下落,甫一落地,密密麻麻一大片,便直接朝我们这边疾速爬行过来。 这番境况,即便是顺利拿到了祈蚬草,被这么多毒虫包围着,也出不去。 我焦急不已,却见南宫汲花突地将拽着我的手一松,然后整个人大大方方从从容容的往地上一坐,手中折扇潇洒一展,“歇会儿。” 我一愣,“可是――” 转身一看,密密麻麻的蝎子却没有齐齐涌上来,密密麻麻的横着道路,连着两旁的石壁和洞顶,好似被什么东西阻碍住,怎么也不再上前半分。 我这才发觉现在所在的地方比之前一路走来的道路要亮堂不少,前方不远处的山洞顶上有个破洞口,外头的光线直直从上投射下来,连着这边整个一片都亮堂明快。 蝎子虽然不大喜光,但也不曾见过如此遇着光就不敢出来的。我虽疑惑,但也不多想,回过头来去看南宫汲花,却见他面上不知何时已是一片惨白之色。 我忧心望他,凑上前去,“二哥……” 关切的话还没开始说,却被他直接打断,“直勾勾看着我干什么,你要找的东西就在前面,还不过去取!” 我听了他的话,狐疑往前行几步,大惊。 之前是群群蝎子,眼下就是活脱脱的蛇窝。只见洞顶破洞口直直下来的地方,一条条蛇相互绞缠盘绕在那。白的、绿的、花的,数不清有多少种类,大的有手腕粗,小的不足蚯蚓大,一条一条,好似察觉到有生人进来,通通将头往我们方向转过来,口里兴奋地吐着长长的信子,蛇身乱舞着,看得人冷汗直涔。 难怪之前的蝎子不过来,原来不是怕光,而是怕入了蛇界的地盘。 这哪里只是个山洞,明明就是活生生的虿盆!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扯你草。”南宫汲花坐在地上不耐烦的催促。 群蛇之间,隐隐可见数株三叶碧草长在其中。 祈蚬草,通体碧绿如玉,一株草上有三叶,三叶经脉透明,其汁液性温,能压寒气,能治百毒。 那群蛇中的草定是祈蚬草无疑。可……一想到从一堆蛇中采摘草药…… 我浑身一个激灵,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南宫汲花见我久久未动,偏头过来瞟了一眼,话说得风轻云淡,“几条蛇而已,咬不死你。” 我声音拔高,怒目视他,“说的什么风凉话!这里的蛇没有数百也有上千,全都含着剧毒,随便一条就能把我――” “吼什么吼,别吓着了这么些可爱的蛇。”他往边上干净石壁上一靠,做足了一副逍遥姿态,边摇着扇,边懒懒洋洋说着,“进洞前给你喝了雄黄酒,那些个小蛇儿怕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要命的去咬你。” 我心神一凛,正欲反驳他自己怎么不去,却瞧见他一副虚软无力的模样。 抿了抿唇,自己硬着头皮上前去。 说来也奇,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雄黄酒竟有这功效,一路过去,中间横着的蛇纷纷从两旁退开让道,极怕似的避开。我一路无阻,走到那一堆草前,正欲弯腰折草,眼角瞥见一抹红影不知从哪快速掠来,带着强劲的罡风及极重的腥气,凌厉过来,飞沙走石。 我惊诧,连连快速后退。 迎面而来的是一条遍体通红的大蟒,蟒身有碗口粗,张着倾盆大口直直凌空向我冲来,其速度之快,不下于顶级的轻功高手。 不过眨眼间便到了我身前,面前蛇口大张,我清楚的看到里头尖锐的毒牙―― “蛇王可不怕什么雄黄、雄白之内的。”南宫汲花的声音带笑悠悠从旁传来,不惊不讶,仍是一副闲散姿态。 面前的蛇听到声音,突地就将动作顿住,闭上了嘴,然后,头偏过去。 我惊愕不已地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 红蛇快速朝南宫汲花而去,却在离他三寸远的地方生生顿住,蛇尾长长拖在地上,舌头带着部分蛇身直直立起,高度与南宫汲花相平,深红深红的信子吐了吐,一双一眼眼珠直直看着他,然后整个蛇身一动不动,看上去那神态极为认真专注。 南宫汲花亦是认真看着面前的红蛇,看了一瞬,眸光刹那间清明透亮,他唇角微勾,眼里含笑,说出来的话语温和,“好漂亮的小蛇呀。” 我皱着眉呆看在原地,这蛇哪里小了!还漂亮…… 令人惊奇的事情还在后头,这红蛇似是听得懂人话,南宫汲花刚说完那句,只见蛇尾兴奋的一动,长蛇凑近南宫汲花,蛇身一点一点的爬上南宫汲花身子,蛇身的动作轻缓,蛇头却极为兴奋的贴近南宫汲花,长长的信子讨好的在南宫汲花脸上舔来舔去…… 南宫汲花笑着摸了摸蛇头,一双凤目眯着,“真乖。” 红蛇听了这句话,蛇尾顿时一摇一摆,信子吐得更加欢快,那神情姿态像极了要讨好主人的小狗。 比这蛇更离奇的是南宫汲花接下来的一系列举动。只见他挑了挑眉,“小蛇儿,弄几颗蛇胆过来尝尝?” 那红蛇竟真的听话,一扭头,直接尖牙咬了地上爬行着的几条最粗的蛇,利齿撕开蛇身,利索的取了蛇胆衔了过来。 接过蛇胆,南宫汲花眸光一挑,见到我脸上的神态后,施施然笑了:“你这是副什么表情,见不得我与小花儿亲近?” 我一阵恶寒,皱着眉头,“小花又是什么……” 南宫汲花也不嫌弃,直接将那几颗蛇胆吞进腹里,一手轻轻拍了拍身前红蛇的头,另一手指了我,“小花儿,同她玩玩去。” 这突然间有了名字的红色,尾巴一摇一摆的朝我过来,刚行到一半,只见一柄折扇从它七寸之处穿破它的身子,然后极快的速度向上,七寸之处到蛇头被折扇撕成两半。 我看着眼前的变动,惊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怎么……” “蛇王的蛇胆才是最好的疗伤防毒养身圣药。”南宫汲花慢条斯理的剜出了蛇胆,放肆的眉毛斜了斜,飞扬入鬓间,神情仿佛得意轻松得很。 “可它对你毫无防范,那么亲近!” 他睨我一眼,目中一凉,冷讽,“不过一只畜生,你倒心疼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知情还是故意?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蛇王死后,群蛇大动,个个受了刺激似的齐齐朝我二人涌来,我未曾见到南宫汲花是如何出手,不过眨眼间,一地的蛇尸,横七竖八躺在地面上,死状诡异恐怖。 之前还因为内力耗尽,全身疲软,力气虚无瘫坐在地上的南宫汲花,此刻,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如同以往的神容动作,信步上前,从容从一地的蛇尸边上走过,随手连根带土扯了几株祈蚬草,装入随身携带的一支小竹筒里。 尔后,看我一眼,嘴角挑起一抹艳丽的笑,“你不过来?” 我看着一地的蛇尸,心里恶心,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他调高了眉,嘴角笑意更甚,悠悠一句,“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我不明所以,却知道他话里有话。一时警惕心起,正欲上前,却见南宫汲花极快的掏出了先前从我身上拿走的火折子,直接朝旁一点。 分明没有碰到任何地方,可他周围一片像着了魔似的全都燃了起来,不是常见的红火,却是坟地里泛蓝泛绿的冥光,不过顷刻,全部祈蚬草烧得半点不剩。 我不悦,“这东西生长本就不易,你采了几株就够了,又何必将它们全都毁了!” “一条蛇死了,你心疼;几棵草死了,你也心疼?”南宫汲花斜睨我一眼,慢条斯理从袖里弄出个瓷瓶,将瓷瓶里的粉末洒在一片焦灰的土地上,话语仍旧是悠悠,“果然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瞧这胳膊肘朝外拐的,娘家的东西,想扔就扔想砸就砸,碰着了夫家的东西,连一草一木竟都爱惜得紧?” 我被他话说得一噎,却想不出话来反驳。 我知道那瓷瓶里的粉末是什么,那东西撒上去,这土地便再也生长不出任何东西,连蛇蚁蚊虫也不屑碰触。 心底陡然变得不是滋味,还是不忍的开口,“这祈蚬草珍贵稀少无比,你烧都烧了,又何必叫它永远都……” 话说到一半便被他冷冷打断,“再稀少罕见也是别人家的,何必看着不痛快。” 他走至我身前,指了我脚旁的红蛇尸体,“他人对你表面无伤,你便对他人毫无防备,到头来,不过一个转身,便能死的不明不白。隔了一层人心肚皮,你又能看得清什么?”他近我一步,低睨看我,面上少见的严肃神情,“我给上官若风下的药,不伤他性命,只会让他每晚难受两个时辰。既不危及性命,又不伤他身,他若想将每晚两个时辰的痛楚解了,自己过来采药便是,又为何要让你来?” 长袖底下的手控制不住的一抖。我知道他话里意思,下意识开口辩解,“他中你的毒昏迷过去,我出门时,他不省人事躺在床上,一点都不知情。” “呵,昏迷?”南宫汲花嗤一声笑出来,带笑的话语凉薄,“是不知情还是故意?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不准你这么说他!”陡然的愤怒油然而起,“他想让我干什么,只需一句话便是。更何况是我自己要出来,与他无关!你何必要破坏我们夫妻感情!” 他眸中光亮微闪而过,好笑的看着我满面愠色,话语轻而缓,“我倒不知,给他下的药,还能够让他昏迷。” 他的话里满是讥嘲,也不知道是在嘲我,还是在嘲上官若风。 我偏头不去看他,目光恰巧落在地上的红蛇上,红蛇自七寸处被撕裂开来的蛇身,看得人心底一阵阵发凉,我抿唇不语。有些事情,我不敢想,怕想了,就信了,任何事情都不能回头了…… 脑海一阵恍惚,我闭了闭目,半晌,再睁眼时,面前是南宫汲花递过来的一株祈蚬草。 “拿着,只给你一株,掉了可不补。” 我讶异望他,以他的性子,我只怕半片叶子都得不到,可又怎会…… 他只随便瞥我一眼,无谓一笑,“从小到大,我又可曾真的亏待过你?” 我鼻头倏地发酸。他说得漫不经心,随意非常,于我心解冻生热,暖暖传过每一寸血脉。我抿抿唇,轻轻软软一句:“二哥……” 他不再看我,绕过我到我身后。 我跟着他一同转身,只见原本满地满墙的蝎子,全都不见,连着石壁也恢复了以往模样。 周遭毒虫,本就是为护着洞中祈蚬草而存在,祈蚬草没了,它们自然跟着一同消失。 少了之前的毒虫,往回走的路,比之前来时好走不少。 鼻尖总是充斥着一股血腥味。一路往回走,南宫汲花便再不开口说话,直垂着的手臂往下,修长洁白如玉的手,指尖慢慢滴出深黑的血。知道他在运功逼毒,我也不打扰他。我早该知道他之前内力突地流失那么快,不可能仅仅只是逼退蝎子耗去内力那么简单。这山洞周遭遍是刺鼻瘴气,洞里瘴气其实更甚。无非只是闻习惯了,便觉得没什么,但周遭空气却全是带毒的。我无事,只是因为我体质阴寒,寻常毒物入我身便被寒气制住,再能使的效果便不大。 我百毒不侵,而南宫汲花却不同。多亏了那几颗蛇胆,否则,他进洞这么久,哪能一直相安无事。 一路无话的走,很快便能看见前方洞口的光明,走出山洞,他已将余毒悉数排出体外,唇色红润如常。 周遭瘴气全无,洞口,冷嘤秋带着人守在出口,见到南宫汲花时,她面上明显愣了愣。然后,唇边自然带出一抹笑迎上前来,“原来是二宫主来了。” “唐门门主?”南宫汲花瞟她一眼,同样勾出一抹笑,“唐门,我早晚是要灭的。” 冷嘤秋唇边笑意一滞,尔后笑得更加风韵,“早闻二宫主风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那么多干什么,难不成还有意改嫁当我二嫂不成。”我冷冷看她,手中祈蚬草往她身上一扔,“这蛇窝里的脏东西,你自个儿收好,若丢了,拿命陪。”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戏谑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事情一切突发,这番变故,却并非之前意料不到。 我不过将祈蚬草往冷嘤秋身上一扔,她接过草药,细心包裹了收进袖里,然后,广罗长袖倏地一扬―― 滚滚白烟萦绕于眼前,再慢慢弥漫散开,待能将眼前看真切时,那一抹女子娇嫩的身影已经退到了众人群之外,以极快的速度往来的方向离去。 我与南宫汲花面前,是四五十名唐门弟子堵在洞口,不避不让,手中兵器锋韧寒光已现。 南宫汲花眉峰轻扬,墨一般的眉尾轻轻飞入鬓角,声音一如既往的从容安逸,“你放过别人,别人可并不一定会放过你。这样的教训,你尝过几次才会真正明白?” 我唇角微勾,凉凉一笑,“若不试试,又怎会知道她到底是个如何样的人。” 他嗤笑出声,手中折扇一展,一支极细的银针从扇叶中射出,径直远远射入遥遥逃去的那人身体。隔了一道人群,只能看到远方冷嘤秋的身子微微一偏,然后,什么事也没有的继续往前走。 我一怔,连急看他,“你给她下了什么?” “你既然舍不得杀她,那我给她下的,自然是大补的好东西。”南宫汲花偏头过来看我,见我面上紧张,他琉璃般剔透的眸子突地微微一黯,尔后,嘴角笑意悠悠浮现,声音里却透着阴寒,“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我的事,这笔账,等我解决了眼前的东西再来同你算!” 话毕,只见眼前白影一闪,再看时,人已不在身前。 面前刀剑银光舞动,四五十多人堵在洞口,他一人解决,也只不过是挥几下折扇的功夫,所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齐齐倒地,身上除了颈部一道血痕,再无过多的伤痕。 尸体丛中,他横目看我,目中再无一丝暖意。 我抓紧了手中刚从地上挑起的一柄长剑。 他眯了眯眼,“也好,就叫二哥来看看,我们家四儿的功夫有没有长进。” 折扇袭来,带着凌厉的罡风,我下意识的提剑横挡,却不防他来势陡变,横扇顺着长剑剑身直擦过来,越过剑柄,直接在我腕上一敲―― 不过一招,长剑脱手,展开的折扇已直直抵在我脖颈处。 南宫汲花居高临下看我,目里冰凉,“三番两次阻我,你是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我直直看他,装作什么也不知,“二哥说的话,汐月一句也听不懂。” “既是装傻,装不像就不要装。把你从小教到大,可没教过你当面对我撒谎。”他寒着目,收了折扇,近我一步,“方才你明明有机会杀了她,为什么不做?” 我抿抿唇,后退一步,“她不碍着我什么,我从来没想过要杀她,自然不会去――” “你不杀她,她就会杀你!方才的情形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一把扯过我的手将我拉近,含着冰霜的目色逐渐严厉下来,紧紧望住了我的眼睛,“你明知道唐门余孽不可留,方才还放她走?” “我哪有放她。我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走了,更没料到她派人阻拦……”说着说着,声音渐细,到了最后,再说不出什么,想了想,只凄凄望他,可怜兮兮的摇着他的袖子,唤了一句“二哥。” 南宫汲花冷冷一哼,愤然甩开我的手。 我揉着被他抓痛的手腕,低声道:“冷氏毕竟是上官若风的人,她若在外头出了事,上官若风他……定不会轻易放过我。” “不过一个低贱出生的妾,死了又能怎样?”他斜眸过来,冷冷一讽,“你这借口,自认为能说服得了我?” “二哥……”我凝着他,他面上仍是一副冰冷模样。我微微避开他的目光,“我自有我的打算,二哥能不能不过问。” “我不过问?行。”他讽笑,折扇在身前缓慢摇动,“可千万记着,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再受了委屈时,巴巴的又去深林找大哥借宿。” 提起之前的事,我面上一白,“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再发生。” “啧啧,好妹妹,别把什么事都想得太简单。”他展眉轻笑,他笑时,琉璃般的眸子明亮异常,慢慢的,却又静静的黯了下去。他再靠近我,俯下身来凑近我的耳畔,声音幽幽魅魅,“祈蚬草你给她了,她走了。你觉得,你回去以后能发生些什么事?” 我不想再听,偏头避开他,“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南宫汲花斜睨我,“怎么,一个三番两次从背后捅你一刀的女人,你依旧觉得她可信。” “我不信她。但上官若风,我总是信的。” 他讶异的一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半晌,“说你蠢,你却什么都明白。若说你聪明,却又觉得这个词实在不适合你。”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总不会叫自己吃亏就是。” “嘴上说得好听,但哪次吃亏的不是你?”他戏谑含笑,目中却似转过一丝怜悯。 我微微侧眸看他,心下黯然,只得沉默不言。 “既是自己选的路,那你便好好走下去。”他最终喟然一叹,临走时,在我肩上拍了拍,“你只需记着,做哥哥的,只希望妹妹过得好,别的,倒也不大重要了。” 我心神微微一震,一地的尸体,冲入鼻腔的血腥味,再回眸过去,身边人影已经不在。 深呼吸一口气,不再多留往来时的路走,当见着栓在瘴气之外的千里良驹不复存在时,嘴角才堪堪露出一丝苦笑。 冷嘤秋,我这次得罪二哥放过你,接下来你又会拿些什么来“报答”? ======================================= 忍不住剧透,本文竟然还会引发婆媳关系这种不会在本文存在的社会问题。 第二百四十三章 堡主有请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身无分文,一番波折当了耳坠才换得一匹普普通通的马。回到上官堡,已是七日之后。 黑宇如幕,繁星似锦。早春时节,夜晚的伴着风过来的永远是冷瑟入骨的寒意。 下马,守门的侍卫只瞟我一眼便神色大失,飞快往府内通传。从入府,到一路沿着长廊、石径至东苑。一路的婢女奴仆纷纷侧目过来,疑虑里透着惊惶,还有几分我看不懂的神情。我冷冷瞥目过去,她们亦如往常一般连忙将头埋低。 一路走过,背后传来一阵阵细如蝇声的窃窃私语。 似什么也没有变,又似什么都变得不同了。 行至东苑门口,首先迎上来的是苡翠,她见着我,脸上没几分喜悦,反而面上透着些担忧,急急道:“夫人,您总算回来了!” 我不看她,直往里走,“怎么,堡主还没醒?” “三日前,冷氏采了灵药回来,堡主当晚就醒了。” “呵,她采的药?”我冷笑,径直往寝房方向走。 苡翠快步跟在我身后,一边走一边说,语速比以往要快不少,“夫人,堡主眼下无碍,您先别急着去看堡主,夫人――” 我止了脚步,侧目看她,“说。” 苡翠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先是四处张望了一下,再小心看我一眼,刻意压低了声音:“夫人,眼下府中情况对夫人不利,夫人最好还是不要去见堡主,至少……缓几天再见。” 我皱眉,“出了什么事?” 苡翠低目,“府中都传,堡主先前是被夫人所害才昏倒在床不省人事。还说,事发之后,夫人畏惧潜逃。唯有冷氏远赴蜀地,不顾自身性命采摘了华先生所说的药来……堡主服过药醒来,见夫人不在,首先就问的夫人去向……” 她说到这,抬头觑我,面上透了几分繁杂神情。 “不用顾忌,还有什么,直接说。” “奴婢不知夫人去向,无法回答。却怎料边上一个侍药丫鬟当下开了口,说夫人趁堡主昏迷之际离开府内,一直未归,冷氏如何历尽艰险采药回来云云。然后……堡主当下就砸了手里头喝了一半的药碗……” 风过,庭院里树枝微颤,两片巴掌大的叶子悄然落下。 她再说些什么,我都听不进去了。 前方不远处的寝房门口,流苏晃动,灯火飘忽。 我侧目看向庭院里的那棵大树,厉喝道:“谁在那?出来!” 风卷叶飞,树叶沙沙的响。 树后,走出来一个小小身影,稚嫩明秀的脸庞上面,漆黑莹亮的眼眸直直看我,朝我唤了一声,“娘。” 心里不知为何的乱得难受,我朝他走过去,蹲下身子与他直视,只手捋了捋他额前飘动的缭乱发丝,“方才苡翠说的话,你全听到了?” 上官清点了点头,双目里是亦如苡翠之前见着我时的复杂神色。 “你也认为娘像她们说的一样?” “娘什么也没有做过,是那些人见不得娘好,见娘不在便信口胡说。”他双目凝着我,面上是万分笃定,“清儿只信娘,不信其他人。” 心头一暖,我笑,“清儿说娘怎么样,娘就是怎么样。” 正欲再说些什么,身后传来妇人一声叫唤,“夫人回来了?堡主请您进去。” 回眸,却是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一个人。我起身,“有劳王婶传话,天色已晚,王婶是不是该回南苑了?” 妇人一愣,尔后连连含笑告辞出去。离去时的笑眼里,宛若有细微的凉意荡过眼瞳,一闪而过。 我冷冷开口:“她怎么在这?” “原是阿云小姐拉着她过来找夫人聊天解闷,却恰巧撞到堡主昏迷在床。”苡翠低声答着,话里透着几分耐人寻味,“说来也奇怪,堡主昏睡不醒,不管是汤药还是茶水,下人们都喂不进,偏生这个王婶一接手,堡主就能进食了。于是王婶索性就日日待在东苑帮衬着照护着,便是这几日堡主醒来,她也日日过来服侍汤药。” 我不以为意,“是么?若是堡主未醒之时她王婶能伺候堡主进食我倒还信那么几分,堡主醒后,怎么能任王婶在榻前伺候?” “奴婢无半句虚言。”苡翠见我不信,加强了语气说得十分认真,“夫人,还有一桩事。堡主昏迷渐醒之际,正巧王婶在给堡主喂药。正喂得好好的,堡主突然攥住了王婶拿勺的手,大喊了一声‘娘’。” “什么?”我震惊不已。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堡主这一句吓住了,好久都没回过神来,王婶更是吓得手一抖,将碗里的药洒了一半。” “然后呢?” “然后堡主就醒了,似是忘了醒之前说过的那句话,见着床榻前拿着药碗的王婶,只是微微疑惑了下,接过药碗就问夫人下落,再然后就……” 从我寝房里头,走出一个黄色身影,一直走到我身前,才施施然微微屈膝一礼,“夫人,堡主有请。” “冷氏?”我侧目,讽笑,“我倒不知,我的房里,什么阿猫阿狗也能随便进出了。” 她低目温婉,不愠不火,唇边溢着得体端庄的笑,“夫人,堡主已久候夫人多时。” “话传完,你可以滚了。” 她抬眸看我一眼,仍是那般温婉的声音,“妾身告退。” 她言罢,转身,走向东苑大门,于途中突地一声长长叹息。 深夜里的叹息,悠然三转,意味深长。 我冷笑,转眸看向不远处灯火亮堂的房舍,对旁吩咐,“天晚了,少爷该睡了。” 苡翠低眸称是,牵过上官清便要往另一方向走。 “娘?”上官清目里满是疑惑,扯着我袍袖不愿放手。 “清儿听话,娘眼下困了,明早再去看你。”我朝他柔柔一笑,拉开他的手,向那道高挂着明灯的房门走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不要命了是不是?!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烛光荧闪,大开的房门外,灯火之芒淡淡洒在一片长廊里,然后慢慢隐入夜色的静谧中。 所有的随侍仆从似是早得了他的吩咐,见我进入房内,便齐齐低头告退而出,走在最末的那个,小心谨慎的关上了房门,关门的手,有些发抖。 满室的繁华陈设,于烛光底下夺彩炫目。我低头看了看一连几日快马加鞭弄出来的满身尘土,突地觉得与这房间格格不入。房内,内室幔帘已被拉下,一眼看不到底的房,望着,莫名生了几分心悸。 绕过屏风,挑开幔帘,同样干净华美的大床上,男子只着着中衣,未盖被褥,侧着身子斜靠着床头坐着,一手持着一卷书,另一只手搭在腿上,修长的手指慢慢敲打着膝盖,见我进到内室,眼一侧,笑,“连让几人去请才能把你喊进来,架子够大?” 那唇角弧出的那抹笑意分明含了一丝疏离的清冷。 我站在那,不再往里走,直直看着他,见着他面色如常,目中冰凉,胸口好似被什么东西重重堵上,压得难受。 他放落书,“我昏迷多日,一醒来就没见着你。” 突然觉得万分疲倦,开口,是淡淡一句:“那又怎样,我不是你的贴身丫鬟,非得时刻不离,即传即到不可。” 他微皱眉,墨玉般的双瞳间似轻起一道疑惑,他看定我,“他们说,嘤秋远赴蜀地,不畏艰险,为我采了药?” 心弦微颤,鬼使神差说出一句:“这话我回来时已经听说了。” 他眉蹙得再紧,看我时,目里全然是一番审视神色,“他们还说,你自我昏迷当日便离了府。” 垂在长袖底下的手微微握紧成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有些痛,“大概吧,十多日之前的事,我记不大清了。” 灯烛下那俊雅的眉目微微变寒,“去哪了?” “出去转转,没去什么地方。” 他讽笑,“出去转了十多天?” 我背脊僵直着,牵了牵唇角,想笑,笑不出。 男子漆黑的双眸在烛火光芒映照下愈见深邃难测,顿了会儿,“我再问你一遍,你去了哪里?” 周遭空气都好似变得不顺畅,肺腑心房禁不住一股酸气直涌而上,苦涩不已。 我深吸一口气,“你既然心里认定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举再问我一遍。” 上官若风睨眼过来,目间锋芒顿时如割,刺得我双目一涩,“我要你自己说!” 我咬牙将字吐得清楚,“哪也没去,就在周边转了转――” 话还未落,一本书册已被他从身旁拿起隔空朝我打了过来,不偏不倚砸到我右肩,我侧头微避,耳边听得书页飞卷,然后重重落地。 上官若风面上满是愠色,伸手指了一边的空墙,“面壁站着,一个时辰后过来。” 我折身就过去,才堪堪走出两步,听得他从后传来的声音,“又是这副脾气,四年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我忍不住开口顶撞,“汐月就是这副脾气,堡主若不喜欢,那就别见汐月便是。” 这话,明显再次惹怒了他,“你站住。” 我顺从的止了脚步,“堡主还有什么吩咐?” 上官若风望我的目色冷冷,其中锋芒之凌厉深刻,我不过轻轻一瞥,也忍不住毛骨悚然。他盯着我,只说了三个字: “脱衣服。” 心神俱震。 我惊愕看他,只觉恼意、羞意一股脑的直冲脑海,“你若看我不顺眼,要打要骂随你便是,何必羞辱我!” 他瞟我一眼,声音阴沉冷漠,不容置喙,“脱。” 心底一股怒火涌上盖过所有。我紧抿了唇,盯着他,手下用力,直接扯开了腰带。大力将外袍扯开,扔到地上,再脱第二件,第三件……直到要解开中衣,被他出声喊住: “转过身去。” 我拂袖转身,双肩因愤怒微微颤抖着。 顿了片会儿,他再开口,“转过来。” 我不动了,背脊挺得笔直,再不想看他一眼。 身后,男子的声音轻得仿佛漂浮在柳絮之上一般,突地一下比之前温柔百遍,“祈蚬草长于西蜀毒瘴丛中,要是说冷氏一人采药回来,我是不信的。” 我一怔,不明所以。 “转过来,让我看看,你伤了哪里?” 心中猛烈一跳,我诧异转身,抬起双目瞟了眼飘摇不定的烛火,然后才疑惑再看向他。 他见不得我表情呆愣,彼时看我的目光带了几分不悦,“那个地方我曾今去过,只行到一半距离就再不能入,更不用说采药了。冷嘤秋,她没那个本事。” 他上下将我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我中衣之上无半点血迹、损伤才神色微缓。 这又是怎么回事?眼下情况陡转直下,完完全全好似不是我想的那样,可是,却又觉得莫名其妙的的别扭。 既然他什么都清楚,那又为什么见了我就没什么好脸色看? 身上只剩下中衣,虽然是在房内,但还是有些冷。我撅着嘴,故意在他面前双手交叉搓着手臂。 他看在眼里,什么表示也没有,任我在那干站着。 “一进来就摆着张臭脸,当所有人都欠了你似的。”他的眉间仍旧是微微皱着的,目里的冰凉之色没减半点,话音加重,“一而再再而三的问你话,你半句实话都不肯说。你只当是自己受了委屈,可这委屈又是谁自找的!” “我……”我被他冰寒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怵,一时间,好不容易积起来的怒火被打散了下去,找不到话来反驳。 “若不是我知道你就是这副脾气,你又当怎样?!” 心跳忽顿忽急,连呼吸也渐渐紊乱起来,我不知道眼下该怎么接话,只愣愣望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朝我发脾气,更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又惹了他。 我咽了咽口水,将头埋得低了些,却听他话语陡转,厉喝出声,“谁准你出去采药的?不要命了是不是?!” 第二百四十五章 泣不成声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房内烛光明亮得晃得人眼生疼,他说的话,我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的双目如尖刃寒芒般的冰冷慑人,那带着明显愤怒的面上,满是无尽无尽的……我不敢直视的神情。 这个男人一般情况下不轻易冲人发脾气,可是一发起脾气来,却从来让人招架不住。 我不知道为什么出门帮他采个药也能成为他生气的理由,而且这脾气冲我发得满是理直气壮地的模样。 我咬着唇,心中哽郁,再说话时,连自己也控制不住的声音干涩,“我只是……想救你。” “救我?怎么救?”他的面上再沉了些,嘴角突地泛起一抹冷笑,“用你的命?我倒不知,我身上这一点儿毒还能到要人命的地步。就算是能要人性命,可你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他说这句时语速微微放缓,飘忽在耳际时柔柔和和的,然后陡然再厉,“为了采几根草就赔上你的命,你有没有长过脑子?!” 这下,连粗话都说出来了。 从我进房到现在,上官若风一直是斜坐在床上的,斜眸看我,明明就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姿态,可那眼底看人的目光,却如同在看着一个犯了极大错的下属。 四周好似越来越冷,我只着一身单薄的中衣,此时此刻,就像浸在冰水之中,碎冰贴着身子,寒气钻进皮肤,这样冷,冷得寒彻筋骨。 我禁不住双肩一颤,说出来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我、我就只是去采个药,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何、何况、何况我什么事也没有,药也采到了,再说――” 男子墨一般黑的眸子里,满是冰凉,我每说一句,他面色就沉一分,最后,直接打断我的话。 “若是你出点什么事呢?!”他盯狠狠着我,目光如炬,“那地方机关众多、毒物众多,稍不注意便连尸骨都尸骨都拾不回来,你凭什么无畏无惧的往那个地方去?!你是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在乎生死就无所谓性命,在你看来,去采个药,采到了再好不过;采不到,陪了自己性命也无所谓是不是?” 我心中猛的一悸。他看我目光莫测深浅,那深潭般探不到底的眸子,好似能洞穿一切事物。包括……我埋藏在心里最深最深最深的,我永远不敢主动在人面前提及的东西。 我在惊愕之中张了张嘴,脑海一片复杂混乱,急急忙忙想要扯开话题:“可华景疏说只有祈蚬草才能――” 盛怒的他却没那么多耐心听完我的每一句话,总能把话题再说回去,他冷冷打断我的:“平日里我说的话十句你只有四五句才认真听,如今怎的这么乖巧,华景疏说那一句你就言听计从了?!” 他话语咄咄,我招架不住,连答话也变得困难:“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 “就是什么?脑子进水傻了?!” “可……” “养着你还不如养着府内看门的那群狗,至少它们还不会主动去找死!” 从小到大,不管是惹了多大的祸,受了多重的罚,也从来没有被这么骂过。 鼻尖酸涩涌上眼眶,禁不住的目里突然朦胧,“我……” “不准哭!”他双目依旧寒着,冷冷睨视我,半点情感不含。 我看了他许久,手心里指甲深陷进去,破了皮,有点痛。我再说不出一句话,胸口似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我咬咬唇,转身掀开幕帘就跑出去。 跑出内室才不过几步,外室的屏风还未绕过去,肩膀被猛然从后拽住,力道之大,不过眨眼,人已经被他连着整个身子都拽转过身,他将我狠狠揽紧,下巴死死抵在我颈侧,冰冰凉凉的声音在这突然之间就轻了下来,声音含糊在我耳边,“我当时醒来,知道嘤秋拿了祈蚬草而你不在府内,就什么都不敢想了……如果……如果你有半点不测,我……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他说话时,声音隐隐带着几分颤抖,他抱我抱得愈来愈紧,似恐一松手就会失去;两人身子紧贴着,他身上的温热,令我冰凉的身子渐渐回暖,我听得他的心跳,一下一下跳得十分剧烈。 四面八方涌来苦楚委屈就在这一刻全部喷涌而出,再然后,眼前朦胧一片,再控制不住的眼泪恣意汹涌出来。 脑海里一片白,哇哇大哭出声,生平第一次哭得这么难看。 他紧抱着我,大掌轻轻在我背上一下一下的安抚轻拍着,跟着说了些什么,我什么也听不到。只有一个念头,要把所有的不快全都哭出去。 从没有哭得这么狼狈过,鼻涕眼泪一直流,口里喊出的声音撕心裂肺,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些什么。 只知道这么一哭就哭了很久很久,到了最后,声音嘶哑,泣不成声。 眼里干涩,再流出不一点泪。 神智慢慢恢复清明时,一旁的蜡烛已经燃得只剩下一半,听得府内打更的声音敲到了三下。 他的胸前,衣裳被我泪湿了好一大片,还有有些地方粘稠粘稠的。 我这才抬眸看他,恰好与他低眸看我的目光撞上,他目中冰凉早就不在。我也才发现,他的眼底,红丝缠连,尽是疲惫,也不知几日几夜没有好好入睡过。 相视了好久,谁也没有说话,相对无声,却胜有声。 心底某处好似被柔软了的化开,慢慢的,融成了一滩水,蒸腾成了一股雾,在化作一缕轻盈的烟,慢慢的缭绕盘旋在全身各处。 他默默握紧我的肩头,温暖的掌心仿佛一团火焰,穿透衣裳,烙得肌肤隐隐发烫。 我抿抿唇,无措指了他的衣裳开口,嗓音嘶哑着,“弄脏了。” 他理也不理,两指夹起我下巴,俯身狠狠吻了下来…… ======= 祝各位女生节快乐~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喜欢就撤了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哭过了,闹过了,然后,再没力气折腾别的。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熄灯上床,只记得嗓子干涩,出声就疼。只记得入目漆黑,眼皮沉得很。 翌日,强烈的阳光映入窗梗,透进未拉上的窗帘,直直射在面上。一觉醒来,已是正午十分。目里朦胧之中习惯性的伸手往旁一探,极意外的不是摸到冰冷的床,然后,手上一暖,被大掌轻轻攥住。 残留的睡意顿时醒了一半,转头看去,上官若风在我身侧,以手抵着额,侧着身子看着我。那双目清洵,神情采采,也不知道是醒了多久,更不知道他就这么看了我多久。 见我醒来,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明媚的一个笑。 我看着他,想及昨晚心底忽起一丝苦涩,也隐约有些忐忑。将手从他手中抽出,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转过身,背对着他。 我这番行径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很快凑近过来,从我身后拥住我的腰,头抵在我的颈侧,带着几丝调侃味儿,嗓音沉沉低低,“怎么,真打算不理我了?” 隔得极近,他说话时吐出来的气息打在我的耳畔,吹得我耳畔发丝轻动,侧颊微微痒痒,我不舒服的扭扭脖子,不吭声。 他将我腰揽紧,再靠近我些,前胸贴着我的后背,得空的另一只手,伸在我额前,拨了拨我额前挡住眼睛的凌乱发丝,声音含笑轻轻,“月儿妹妹不理子綦哥哥了,子綦哥哥该怎么办?” 没料到这厮能厚脸皮到这地步,我皱眉,转目一想,勃然怒了。侧肘就击在他胸前,推开他,怒目而视。 他不防我这一推,肩一斜,稳住身形,疑惑看我“怎么?” “谁要做你妹妹!” 他一愣,顿了片会儿,眸中有亮光闪过,突地了然。 他目中一黠,薄唇微微扬起,伸手猛地拽过我到他怀里,不留我半点挣脱的可能,双手紧紧环住我的身子,嗓音里带着笑,安慰小孩子的语气,“是是是,月儿不是妹妹,是夫人,上官夫人,我的夫人。” 我紧拧着眉,“无赖呀你!” 昨晚哭过的嗓子现下还是干干的,说出来的话语细细,像极了娇嗔靡靡之音。 他眉一挑,笑从喉咙里发出,轻轻一句:“只做你的无赖。” 我怔了。 抬眸看他,他双瞳深黑,嘴角带笑,明明是玩笑话,却莫名在他脸上透出十分认真的神情来。 我抿抿唇,微垂了眸。 气氛陡然的僵滞。 静了片会儿,两人都没说话。 半晌,上官若风低下头来,圈着我的手臂松开,双手轻轻捧起我的脸庞,嘴角笑意微收,声音轻飘淡似云,“还在想着昨晚的事?” 我脸一沉,咬唇偏过头去。 “怪我昨晚话说重了,骂了你?”他耐心着捧着我的脸转回来,我头一撇,再转过去。 反复几次,他松了手,目光又瞥过我的面庞,语声淡漠,“再来一次我也是会骂的。” 言罢,掀开被子下了床。拿了一旁架子上的衣服就往外走。 这态度变化太大,我看着心里直冒火,狠锤了床,将枕头、被子全踢到床下去。 彼时,他正挑开幕帘,听到动静,头一侧,冷冷看过来,目光在地上东西一扫,回到我脸上,“这些东西你若不喜欢,就叫下人撤了。” 我被他冰凉话语弄得一个激灵。 他说完话,再不看我,走出去。 我低眸看了地上的一些,又掉回目光看了一眼幕帘轻晃,东西不喜欢可以撤,那人呢?你是不是不喜欢也想撤了…… 然后不久,就真的有婢女抱着一床新被子和枕头进来,将地上的收拾出去,从始至终没对我行一下礼,说一句话,只本分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我看在眼里,暗暗冷笑。 梳妆镜里,女子头发凌乱,苍白着面容,双目红肿。这么难看的一张脸,任谁看久了都会没有耐性吧,难为他,还盯着看了那么久。 我深吸了口气,紧紧闭目,强迫着自己不再想下去。 今日的阳光正好,暖而不艳,温温和和的洒在身上,再加上清风微徐,清清爽爽,舒服极了。我无所事事,摆了张摇椅在院内,闭目躺在上头。 上官清站在我身边好久,终于按捺不住扯了扯我的袖子,“娘,父亲唤您去前厅。” “嗯。”我应了声,也不动弹。 他再扯了扯我的袖子,“娘,这是父亲第五次派人来催了。” “急什么。”我睁目,看他一眼,不禁笑道:“你今日从书房偷溜出来就一直待在我这,府中请的西席就只教你同你弟弟两个人,你不怕那夫子将你一状告到你爹那去,反倒还一直在我这晃悠?” 上官清指了一旁,“可是他们来传话也不回去复命,父亲会……” “会如何?”我斜目瞟了点了穴道在地上跪着不能动弹的五个人,冷嘲一笑,“我可从没听到谁来给我传了话。” “娘,父亲定是有事要找您,不然也不会前后叫了五人来传话。” 我捏了捏他的脸,“乖儿子,还是早点回书房吧,若你爹生起气来要罚你,你娘我可帮你说不了什么好话。” “娘……” 上官清还欲再说,这时,从苑门口拐进来一抹小小黑影,先是在门口顿了顿,然后,一眨眼,人已经闪到了我身前,清脆的声音,“姑姑。” 女童比之前几月我见她时高了不少,着一身黑衣裙,眉目如黛,肌肤如雪,愈看愈漂亮。 我揉了揉眼,这才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灺儿?”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四十七章 家务事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南宫灺既然能出现在上官堡,那么她的父亲必然是也来了。 从西蜀分别才不过几日光景,南宫汲花如今怎的来上官堡了?我满怀疑问,送了清儿回去书房,便随着南宫灺一同去了府中前厅。 厅里萦绕着淡淡的茶香,两个男子坐在主位,都着白衣,中间摆着一副棋盘。落子之间,轻松谈笑,随意从容。诚然,我几个哥哥同上官若风,也只有下棋这个共同爱好了。 我过来时,棋盘之上最后一颗棋子清脆落定,和局。 两人一道朝我看过来,南宫汲花先行开口,语声淡淡:“怎么才来?” “汐月也不过刚刚知道二哥来府,听二哥的口吻,可是等久了?”我倘然说着,低眸擦了擦袖口上的茶渍。 “我先后遣了五人去请你,你现在才来?”几个时辰前两人才吵过,彼时不过一句寻常的问话,上官若风的话穿进我的耳里,我只觉浑身都不舒服。 “堡主遣了人?汐月怎么不知道?”我放落长袖,懒漫瞟他一眼,见他眉头微皱正要说话,我继续补了一句,“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那些个奴才办不好事,堡主是不是该好好反省反省?” 明嘲暗讽,上官若风面色一青,碍于南宫汲花在,没办法数落我。 南宫汲花在旁看着,讶异的挑了挑眉,上下打量我一阵,唇角一弯,“眼睛怎么了?肿成这样。” 昨晚哭过,眼睛自然肿得厉害,我面无表情,“没怎么,昨晚睡前多喝了水,醒来就肿了。” “喝多了水嗓子还哑成这样?” 我一噎,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嗓子嘶哑得厉害,我不以为意,“自然是嗓子不舒服才喝水的,哪知不管用,反倒肿了眼睛。” “是么。”南宫汲花话里带笑,眯了眼睛看我,目光落在我的袖口,“衣服怎么湿了?” “湿了就湿了,还能怎么?茶水洒在袖上了呗。” “啧啧,谁将你惹了,从进来到现在,一股子火药味。”南宫汲花偏头看向一旁的上官若风,笑道:“我这个妹妹平日里骄纵散漫惯了,还有劳子綦多多担待。” 上官若风刚要开口客套,我冷哼一声,一脸不屑。 上官若风沉默无声,目光如刀般过来,寒冽非常。 此情此景,任谁都能察觉出我二人的不对劲来。南宫汲花大大方方在我俩面上看过一眼,展了折扇悠悠道:“看来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二位……” 话说到一半便故意不说了,南宫汲花慢条斯理执起一旁茶杯饮就,目中含笑,完完全全是一副要看好戏的姿态。 而我,却没有想要给人当戏子的兴趣,直接转了话题:“二哥怎么来了?” 茶盏清脆一声放落在桌上,“闲来无事串串门。” “从殇清宫到上官堡,快马加鞭最快也得一两日的路程,这串门可串得够远的。”我冷嘲,“二哥有话直说了吧,来上官堡所谓何事?” 折扇在男子手里“咔”的一收,他朝身旁一伸手,身后的侍卫随花便直接递了一本东西交予出来。 我目光瞥过去,是一本外皮做工精美的红色薄册子,看着样式,隐约有点像是男女定亲之时,男方纳采求亲之时所用的东西。 心中疑惑,正待要问,却见南宫汲花面色陡然一阴,手里的东西直接朝我扔了过来,“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我被他突然发怒弄得不明所以,打开了手中册子,低眸一看,豁然愣住。 “这……怎么会这样!”我惊愕的睁大了眼,下意识地朝上官若风看去。 上官若风淡淡回望我,“怎么?” 我抿唇,暂时撇开之前的冷战,走近他,手里东西往他面前一伸,他目光一瞟,随即一怔。 册子中间,红纸金字,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字: “上官若翎求娶殇清宫五小姐。”后面,五小姐的名讳是“南宫汐云”。 上官若翎不过是在宗室祠堂见过阿云一面,怎么就…… 我悄悄打量上官若风一眼,他的脸色黑得厉害。 阿云的事南宫汲花从来不知,彼时,他只横目看我,一柄折扇一下下敲击在椅子扶手上,“连提亲的人都找上门来了,我竟不知殇清宫什么时候有了个五小姐?” “二哥,这——” 我刚要开口解释便被他打断,“汐云?汐云。这个名字比之前‘汐华’那两个字取得好多了,看上去也更像是族谱内咱们那一辈的人了。”他说这话时,嘴角带着笑,可眼里却是冰凉冰凉的,“胆子见长呐,宗室族谱都敢乱。” 果然,这话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手里折扇直接朝我隔空打来。 我早有准备的侧身避开,折扇擦过鬓角,劲风带落我一只耳坠,同折扇一起先后落到地上。看着态度就知道他是误会了,我连急道:“二哥,你先听我说——” “还敢躲?”他双目一凛,瞥了眼地上的折扇,“捡过来。” 我依言拾起地上折扇,上前几步近他,递过去。 他手拿过扇子,手腕快速一番,直接往我未收回的手心打来。速度之快避无可避,眨眼之间,“啪”的一声脆响响在耳畔,手上却没有传来想象中该有的疼痛,反倒是温温一暖。 上官若风不知何时到了我身侧,垂目看去,他的手覆在我手上,他的手背上是快速从皮肤里泛起来的一片红。 不知为何的内心砰然一跳,我快速看过他的手背,然后偏头过去不再看了。 南宫汲花淡淡扫了他一眼,“子綦,这是我兄妹的家务事。” 上官若风不动声色把我护在身后,被打了之后其若无事的带笑说着,“二哥,这更是我的家务事。”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四十八章 你离她远些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阿云很快便被下人带了过来,素衣长裙,头发简简单单的在侧耳后头用长丝带系成一束,仍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黛眉底下浅眸灵动,入门见了我便轻提裙摆跑了过来,声音泠泠如水滴玉石,“姐姐,阿云好久没见你了。” 我斜眸看她,少女自在非常的挽过我的手臂,嘴边是一抹明媚的笑,亲近的和我说话,“你可让我想得紧,大哥病了以后你就不见了,姐姐,这些日子去哪了?是不是背着我出去玩了?” 我目中一阴,冷冷将手从她臂边抽出,她说话时,眉目含笑,眸中清澈,我看不出半分故意,只是,总觉得不舒服。 很快牵出抹笑来,我指了主位之上的南宫汲花,“阿云,这是我二哥。” 阿云将目一偏,看向主位,不过一眼,双目一亮,接着,眨巴眨巴眼,一句话脱口而出,“好漂亮的人呀!” 她的话中满是一番惊羡之色。 漂亮?被夸成漂亮的南宫汲花听到这个词时凤眸微挑,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他从阿云刚进来便一直注意着她。见着阿云面容时,眉峰微上,目中闪过一丝诧异,在我与阿云身上一番来回打量之后,恍然想到些什么,眉一舒展,也不理会阿云,折扇在指尖绕了一个圈,向旁悠悠道:“你这一家子还真够巧的。” 这话若搁在别处,谁也弄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可偏巧是在现在,上官若风放落刚饮过的茶,淡淡接话:“有些时候就是这么巧,冥冥之中会发生什么,谁又知道?” “我只知,有些时候,太巧的事情碰在一起就是蹊跷。”南宫汲花抿唇笑,深眸之间却透着一丝带着狡黠的阴沉。 上官若风话里满是笃定,“不是蹊跷,只是巧。” “哦?你确定。” “确定。” 两人就这么相互说起哑谜来,说的话,除了他俩,其他人谁都不明白。 南宫汲花笑意微敛,将那本红册子随意丢在桌上,“我不管你这是巧合还是蹊跷,只是眼下,够你头疼的了。” 上官若风瞥过面前的红册子,面上微沉。 阿云倒是对这个突然来的二表哥很感兴趣,她自小无拘无束惯了,见着生人也不扭捏,反倒大方的站在原地让南宫汲花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自个儿也坦然的盯着南宫汲花的脸仔仔细细的看,那认真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看一件精美的瓷器。 上官若风皱皱眉,眼神示意我将阿云拉开些。虽说两方都是亲戚,但是一个女子,尤其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对着男人一个劲的看,怎么说也不太合规矩。 我反瞪过去,眼一侧,不理睬他。南宫汲花本就生得好,从小到大,光靠着那张比女人还美上三分的脸,便不知惹过了多少桃花债。美而不艳,魅而不失刚毅,好在今个儿是一身白衣,配上了一柄折扇,活脱脱有股谪仙下凡的味道。若再换做一身红衣,红衣魅惑,冲人微一浅笑,定力不够的,魂都能被生生勾去。 南宫汲花,那就是活脱脱一个妖孽。 彼时,这妖孽散漫的玩弄着杯子上的茶盖,盖子沿着杯口一圈圈来回,玩了片刻,将杯盖“啪”一身放落在杯口。剑眉微挑,“看够了?” 阿云一愣,间他是问的自己,面上陡的粲然,摇摇头,老实回答:“没看够。” 南宫汲花嘴角是一抹浅笑,“哪里没看够?” 被问者却答非所问,两眼发亮的说着,“你笑起来真好看!” “好有趣的丫头。”南宫汲花眯了眯眼,似是来了兴致,嘴角笑意更甚,“你叫阿云?” “嗯。” 男子双眉双眉斜斜飞扬,“你可知道我是谁?” “姐姐说你是她二哥。” “你姐姐叫我一声二哥,你该叫我什么?”南宫汲花说这话的声音十分温柔,笑颜淡淡,目光宠溺,全然似变了个人,我在旁看着,只觉十分别扭。 少女声音清脆如莺啼,“二哥。” 南宫汲花勾唇笑,从椅上起身,对上官若风开口,“我们兄妹许久不见,有些话得单独聊聊,烦劳子綦行个方便。” “妹妹,跟二哥过来。”说罢,也不等上官若风点头便直接朝门外走。 阿云兴致勃勃地跟了过去,行到门口,南宫汲花转身,蹙眉,“你跟过来干什么?” “啊?”阿云不明所以,“二哥刚刚不是说……” “在下与舍妹要单独叙话,上官姑娘就不要跟着了。”南宫汲花话语淡淡,目光越过阿云看向仍在内堂没有动的我,漫口随意道:“四儿,再不过来二哥可就不等你了。” 我皱眉,也不知南宫汲花又要搞些什么名堂,提步向他走去。 只是,方才南宫汲花唤阿云什么?“上官”姑娘? 逆着光线,我看不清此刻阿云脸上是什么表情,她尴尬笑两声,转个身,擦过我的肩膀小跑再进室内,再然后,我同南宫汲花出了厅门,只隐隐听到里头阿云同上官若风在说着话,委屈着的声音细细传来,“哥哥姐姐是不是都不喜欢我?” 下午的日头明明媚媚,园子里春意盎然,繁花百绽,芬芳沁鼻。 支开了下人,我与南宫汲花并肩走在园里,身后三步处不远不近跟着南宫灺。 这对父女很是奇怪,在一起又话不多。虽说母亲死后服孝,不得穿鲜艳的衣服,可南宫灺一身黑衣式样,明明显显却是殇清宫内暗卫们的服侍缩小版。我几次三番要提起,“灺儿她……” 南宫汲花睨我一眼,声音冰冷如冰,“管好你自己就行,别人的事你少操心。” “二哥——” “那个阿云,你离她远些。”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四十九章 您不喜欢汐月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空气里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妇人带着厚厚一层茧子的手里头握着一串佛珠,佛珠一颗颗被手指捻着,循环往复的粒粒拨动。 一整日都没有一件顺心的事,送走了南宫汲花,又被下人喊到了这。从进来到现在,光是站着就站了两个半时辰,而这儿的人却老半天没睁开过眼,一直在捻着佛珠,闭目端正坐在主位的软垫上,仿佛真的心静入了定。 眼看着下午的太阳慢慢落去,天色愈来愈暗,直到婢女进来掌灯,主位上的人才缓缓睁开了眼。 那一双目里,不似平日里妇人随和稍带畏畏。而是无尽深,无尽的黑,睁目的那一瞬间眼神如电,精芒逼人,尔后,精芒又隐入了无尽的黑里。只不过一眼,看得我莫名的内心泛虚。 我抿抿唇,微一笑将尴尬避去,“大婶近来喜欢上念佛了?”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她见了我,并不从位上起身,指了侧边下首的位置,随口说出的话语淡淡,“来了这么久怎么也不坐下?” 不过是寻常的客套话,不知为何,却能被她说出一股寒意。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张脸,可今时今地,却能透出令人胆颤的威严,让人禁不住屏气凝神,小心恭谨。 我微敛了神色,“您既然有话要同汐月说,汐月还是站着吧。” 她看我一眼,目里无他,只有无尽的冷,“你知道我要同你说什么?” “汐月不知道,但总归您是不会让汐月白站这么半天的。” 这是南苑里最大的一间房,亦是上官堡里最大的一间房,无一处不华美,无一处不威严庄重。这里,本是历代堡主与夫人的房间,如今,她是这里的主人。 “你对我的称呼是‘您’?”那是一双冷泉萦绕的双瞳,冷漠而古井无波。“你知道了什么?” “汐月不知道自己知道了什么,只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偌大房内是一片令人难熬的死寂,我直直看她,“汐月之所以称呼一声‘您’,那是因为汐月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了。” “哦?”妇人嘴角是一抹笑,雍容,自如。 “汐月不知道您今日是要以什么身份来同汐月说话。是偏远小村里看着阿云长大的王大婶?还是阿云真正的娘亲,前任堡主夫人,我夫君的母亲,我的嫡亲姑姑?” 一连串话说出来,她只淡淡看着我说着,面上没有神情悠闲,并无一丝一毫的意外之色,“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长袖底下,指尖渐凉,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本该死去,却没有死去的人。“汐月之前便有很多事情不太明白,只是平日里事情太多,一不在意就把它忽略了过去。方才在这站了几个时辰,不明白的事,反而越来越明白了。” “说下去。” “对于两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王大婶和阿云显得‘太好客’了点。即便是村人朴实,也大没有将只相识几天的外人留在家内,自个儿出门的说法。村内小屋里的那本医药书册子,既是‘遗物’,便该好好收藏,又怎会那么轻易的被我与若风发现?关于阿云母亲的事,‘王大婶’随口就对我们说了,当时听着倒是挺感动的,后来一想,既然是阿云母亲‘过世’前的一些私事,‘王大婶’怎么就随口同陌生人讲了?小屋后头的那座坟的确是有一两年的坟了,但上头的墓碑却怎么都插不稳,那是因为,墓碑是后来新换上去的。”一旁的灯火晃了晃,我微微侧过头,“汐月说得可对?” “光凭这些,你什么都猜不到。”妇人目里似含了锋芒,不过一眼便能看穿所有。 “的确,光凭这些,汐月什么都猜不到。有些事情,没有人同我说,汐月就只能自己猜。”我自嘲一笑,“若风是个做事极有分寸的人,虽然偶尔会在某些事情上犯点儿小糊涂,但怎么也不会到盲目愚蠢的地步。您与阿云进府时,他让人给你们安排的不是空闲着的府中北苑,而是府内最贵的南苑,衣食住行无不是府上最好。再疼妹妹也不该是这个疼法的,汐月当时觉得蹊跷,现在想来,怕是他早就知道您的身份了。” 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若不是我如今猜到,就不会知道上官若风又瞒着我了这一件事。 “让汐月真正知道您是谁的,是今日汐月二哥捎来的一张帖子,上面写着的,是上官若翎求娶阿云,那上头阿云的身份是殇清宫五小姐。 “上官若翎不过就见了阿云一面,怎么就能知道阿云姓南宫了?更何况,还是殇清宫‘五小姐’?府内下人本就不明阿云身份,便不会随意说话,阿云不过是一小丫头,更没本事与上官若翎扯上关系去。唯一可能的,便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与上官若翎搭上了线,暗中做了些什么事情,让上官若翎对阿云起了兴致,去殇清宫提亲。而这背后指点的人,必要十分熟悉两家关系,不然,什么风浪都热不起来。 “一个子虚乌有的身份扯上殇清宫,殇清宫就不会不追究,踩了上官若翎那块踏脚石,弄出一番堂兄娶堂妹的荒唐戏码,这么一来,阿云的身份便不得不公开,阿云就能真正入到族谱,成为上官家嫡出的大小姐,而不是一个随意捡来的野丫头了。汐月说得可对?” 房内灯台只有几盏,房内并不明亮,话毕,她看了我许久,才说出一句话,“你确实是个聪明的丫头。” “聪明归聪明,却讨不了好。”我苦涩一笑,“汐月看得出,您并不喜欢汐月,甚至是――讨厌?”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五十章 大逆不道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下人们早就被打发出去,只有两个人在的房内显得静得很。 “汐月向来是个没规矩的,嫁入府里便没做过几件让人看着顺眼的事。姑姑不喜欢汐月也是理所当然。” “王大婶”只是微微一笑,手中的佛珠拨过去一颗又一颗,“既然知道,你还在我这站上两个多时辰?不当着我的面揭开我的身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就会少掉许多烦心事?” “不知道时自然什么烦心事都没有,可若是知道了,再怎么装作不知道,心里总会有个疙瘩堵在那的,与其憋在心里头难受,还不如自找麻烦,一次性说清来得痛快。” 佛珠一粒粒拨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斜目看我,“你想说什么?” “汐月只想提醒姑姑,已经死去的人,是不能再活过来的。” 佛珠一滞。 妇人目里有锋芒闪过。 她放下佛珠,一双眼睛直直看我,语声悠悠平缓,“你在同我说教?” “汐月不敢,姑姑该知道,汐月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对外宣称已经死去过十多年的人,若有朝一日突然“复活”,这放在哪都是要起一场乱子的,而这个已经“死去”的人就是她。“姑姑之所以不以真实面貌身份出现在人前,不就同汐月想的一样么?” “所以?” “所以,恕汐月无礼不孝在先。姑姑已经‘死’去十多年,便断不能突然在哪日又‘活’了。”我说这话时,手心里头紧握成拳,隐隐的掌心出汗,“姑姑如此,阿云也如此。住在这南苑里的,只能是村里的王大婶和月儿的表妹阿云,绝对不能是府中的老夫人和上官家的嫡出小姐。” 妇人面上是世家大族中长年养成的处变不惊,她目里无波无澜,说话的声音仍旧和缓,只是听着似渗进去了夜里的凉意,寒得很:“你拿什么身份同我说话?” 我能拿什么身份同她说话?她的侄女?她的儿媳妇?随便哪个身份在她面前说那些话都是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我深吸口气,倘然迎上她的目光,“汐月眼下是上官堡堡主夫人,府中的女主人。” “呵,女主人?”她轻轻一笑,抬了抬手。 那双布满厚茧、干瘦的手,慢慢抚过脸庞,一点一点的在自己脸上揭开出一块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我静静看着,面具完全撕开,看清她原来的脸的那一刹,喉咙一紧,感觉周围的气流都停滞下来。控制不住的后退一步,险些不能稳住身形,我怔怔看她,脱口而出两个字:“母亲。” 听了我这一声称呼,她微微皱眉,深黑的瞳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随后又悄然淡了下去。 我连急清醒过来,抿抿唇,忙垂眸一笑,“汐月失礼了,姑姑勿怪。” 她淡淡看我一眼,冷笑声轻细冰凉,“像吗?” 我的心咯噔一跳,“像,姑姑和汐月的母亲长得极像。” 长时间隐在面具底下的一张脸,皮肤如白纸一般的白皙。白皙之上,是道道疤痕沟壑纵横交错,疤痕上了年月,在皮肤上一道一道,同洁白肤色混在一起,若隔远看些,是完完全全看不出来的。而着一张脸,同我几年前死去的母亲,有**分像。 若说阿云长得与我想象,还不如直接说,阿云像极了她的母亲。 若不是那些疤痕阻挡,四十来岁的一张脸,看起来就像二十来岁的年轻少妇。 我后退一步,两手交叠于身侧,双腿微曲,低头颔首一礼,“这一礼,是汐月见过姑姑的。” 礼行罢,直起身,理了理长袖,撩开衣角,双膝直直跪下,“这一礼,汐月拜见婆婆。” 双手平行交叠在额前,端正弯身下拜,手着地,叩首。直起身,再叩首;再直身,再叩。 大礼行过,我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目光不移地看着她。 她并不急着叫我起身,坐在椅上居高临下打量了我一阵,轻轻一叹,“你的母亲,把你养成了一副犟性子。” 我沉默不语。 “你放下身段来求我,为的,只是让我应予你一件同你没什么利益关系的事?” 我定定看她,“那么姑姑答不答应呢?” “不答应。”简短的三个字,干脆、利落。 “阿云绝对不能入上官氏宗庙族册。” “这话,你在我这来说没用,做决定的是你的夫君,不是我。” “姑姑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让阿云入宗室吗?”我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只要姑姑一句话,不管是入宗室还是不入宗室,若风什么都会去做。” 她只是一笑,“既然知道我处心积虑,那你还求我?” “姑姑若不应允,汐月就一直跪在这。” 她低眸看我,目中神色凉薄,“你便是跪死在这,也不碍着我什么。” 我咬着唇,“一人退一步,阿云不入宗室,可以认作堡主义妹,衣食住行以府中小姐规制相应,再给她寻处好人家,这样不行么?” “不行。”暗暗的目色在烛火下显得异常幽深,“阿云入宗室,也不碍着你。你做你的堡主夫人,她做她的上官小姐,彼此之间相安无事,何必弄出个不伦不类的义妹出来?” “嫡出小姐和义妹根本不是一回事!” “你既知道这两者不是一回事,就更不该在我面前提起。”她目里颜色比之前深了几分,面上微带了几分愠色,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语冰凉,“你是对阿云看不顺眼,还是对我这个早该死去了的人看不顺眼?” ========= 雪:这文是不是太纠结了? 冰魄:==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五十一章 我有负于你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汐月并无那份意思,汐月不过是站在什么位置便说什么样的话。”大理石砌的地板,硬得很。膝盖压着,冰冰凉凉的寒意透过衣物一点点涔进皮肤,我将背挺得笔直。“汐月一日是上官堡的堡主夫人,便要一日将这府中内事弄得妥帖。” “妥帖?你倒说说你什么时候将这府中内事弄得妥帖过?”她的眼里阴沉,带着余怒,不待我开口,继续道:“刚生下孩子不久就离府四年不闻不问,好不容易回来了,又没隔几日便闹次脾气带着孩子离家出走,这事刚折腾完,又惹出了堡主中毒昏睡不醒的事,这一条条,一桩桩,你的妥帖在哪?” 我静静听着她一连串的数落,待她说完,我微垂着眸,“姑姑,这是汐月的家务事。” 她闻言笑讽,“家务事?” 我敛了神色,抬眸看她,“姑姑既然是已经‘死去’了的人,汐月的家务事还是不要过问插手的好。过去的事如此,将来的事亦是如此。” 她闻言脸色倏变,“你――” “姑姑,汐月的话还没说完。”我平平静静说着,自顾忽略她面上冰冷之色,“给阿云正名的事,汐月原想好言好语的同姑姑说,可姑姑却不听劝。汐月刚一琢磨,突然觉得汐月这事做错了。” 她的面色稍有和缓,一双寒目低睨着我,等待着我的下文。 我迎上她的目光,莞尔一笑,从地上起身,“汐月刚才觉得,姑姑既然是‘死去’了的人,便应该不会说话才对。既是如此,汐月又为何一定得劝得姑姑改口?若要正名,族谱之上需得加盖家主夫人金印,这金印汐月好好收着,不拿出来便是。” 她眼一厉,被我这一番话气得直接从椅上起身,伸手指着我,胸口起伏,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只是笑,“掌灯时间已过去了好久,汐月就不在这打扰姑姑用晚膳了。” 曲膝再行了一礼,“姑姑,汐月告退。”顿了顿,抬眼看她,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瞧汐月这记性,在汐月面前的应该是王大婶才对。” 言罢,不顾她眼中怒意腾腾,转身就走。 可,转过身来,连步子都未迈出,我便怔在了原地。 门是敞开着的,上官若风站在那,脸色阴着,双目寒寒直盯着我,那神色,骇人得紧。 心弦猛地一颤。 我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听了多久。只不过看他此刻的表情,应该……听得够多了。 我脑海一个激灵,别过头错开他的目光,胡乱嘟囔一句,“汐月告退。”说着,绕过他,直接就要往门外走。 刚迈过门槛,手腕上骤的一紧,一股大力直接把我又拉了回来。 “胡闹!” 上官若风斜眸冷斥我一句,然后再不看我。微收了神色,朝着‘王大婶’点头一礼,对那一张揭下面皮的脸视做平常,十分客气的一句。“教妻无方,打扰您休息了。” 其他也不多说,话毕,直接拽着我就往外走。他行走的步履飞快,我需得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步子。 他铁青着脸,将我的手腕攥得极紧,任我怎么挣扎都甩脱不开。一路上的下人远远见状纷纷避开,唯恐撞在堡主盛怒的枪口下。 南苑与东苑,完完全全是两个方向,一路很长,夜里漆黑,唯有一方明月微微照亮。他走得快,我只顾跟着他的脚步走不大看路,却也察觉到,这条路不是平日里常走的一条。 手腕被抓得生疼,我紧拧着眉头,说了好几次“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他理也不理,足下步伐反倒更快。 僻静的小路,越往里走越看不到楼房灯火,乱石滚在地上从来没人清理过。足下踩着石子一滑,整个人就要摔倒,他在这个时候手一松。 我身形不稳,连忙扶住一旁树干才不至于跌倒在地。 他似是没料到我站不稳,见状上前来扶我,我愤愤挥袖甩开,“我今日心情很不好,要吵架明天请早。” 他看着我,眸光微动,没说话。 我轻咬了嘴唇,哼了声就要独自离开,四处一看,却豁然发觉我嫁进他府里这么些年,眼下这个地方我从来没来过,荒树、杂草、假山群,不远处还有个破烂亭子。 我没好气的开口问,“这是哪?” 他上前一步近我,一言不发勾过我的肩膀将我揽入怀中,用力揽紧,眉宇间俱是深深疼惜。 我一愣,连急推他,“有病呐你!” 他也不恼,大掌按住我的后脑勺,将我揽得再紧,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揽着。我贴着他的身子,紧得有些喘不过气。这男人,忒莫名其妙了些。 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维持着这个动作吹着冷风站了近半个时辰,然后,鼻头一痒,我在他怀里打了个喷嚏。 他皱皱眉,这才把我分开。 我翻了个白眼,洁癖也不带这样的。 接着,肩上一沉,偏头一看,他的外袍盖在了我身上。 心里头说出不出来的别扭。我望他一眼,装作淡定的就着他的外袍穿上。左右分不清方向,我拢紧了身上的衣,朝那座破败的亭子走去。 他一言不发的跟在我后头,同我一前一后进了亭子。 此情此景,我别扭得直蹙眉,折身看他,“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别……”别一言不发跟木头似的。 他望定我,一双黑眸幽深如潭,似是思量了许久,顿了片刻才开口,说出来的话语低低轻轻,风一吹就能吹散似的,“是我有负于你。” 我一震,骇然凝望了他,半晌不能言语。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五十二章 你直接死了这条心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月明星稀,晚风寒凉。 我歪着脑袋靠在破亭子的栏杆上,盯着面前的男人上上下下看了好长一阵,脸立即沉下来,“你到外头找女人了?” “什么?”他一脸莫名其妙。 “那你是在内院里看上其她女人了?哪个小妖精?姓什么?叫什么?多大了?你是要把她纳进房里,还是要我出面把她给废了?” 他横我一眼,“你怎么老没事就胡思乱想?” 我审视看他,严肃认真问:“真没找女人?” 他皱眉,许是不想同我就这个事情上讨论下去,偏头随便说了两个字,“没有。”就两个字,还说得极不情愿。 “没有?”我怀疑着,思忖会儿,脑海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退后一步,“难不成你喜欢上男人了?难怪最近你对我都不理不睬不冷不热的,原来你喜欢的是男……” 他瞪了我一眼,后面的话,我戛然止住了。 亭子里没有挡风的地方,凉风一阵阵吹着,再加上他寒着一张脸,我眸光一黯,顿时没了兴致,口中嘟囔着:“随便说说罢了,你较真干什么。再说,又不是我说的你有负于我,我想不明白,自然就……” 他再次斜目过来,看得我心里头发虚,我干脆不做声了。 晚风习习吹来,我缩缩身子靠回栏杆上。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面前这个男人,隔我这么近,而我,却从来没把他看清过,同床共枕这么久,连孩子都这么大了,我却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 譬如之前,他怒气腾腾的把我从南苑拽出来,我以为他会朝我大发脾气,结果,什么事也没有;譬如刚刚,他欲言又止,我以为他终于忍不住要对我说些什么,结果,他什么也不说了。 挠得我好奇心痒痒的,偏生不能直接去问他,不然,又得遭白眼。 这个男人,果真应了我那一句骂,死木头。 两人又无话可说的沉默的半晌。 边头的树叶婆娑直舞,风吹得头疼,跟这闷葫芦一般的人在一起,时间一点点的消磨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我再沉不住气,开了口,“喂。” “嗯?” “我饿了。”一下午待在南苑,到了吃晚饭的点又被他拉到了这,眼下也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时辰,不知伙房熄火了没有。 “哦。”对于不相关的事物,他总是不理不睬。 我别了他一眼,“我要回去了。” “嗯。” 从始至终,他就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不再近一步,也不再远一步,淡漠的态度连话语也是淡淡的,眼下仍旧是一动不动。 莫名的觉得内心窝火,“我不认识路!” 他瞟过我一眼,仍旧风轻云淡的口吻,“我同你一起回去。”说着,直接转身就往亭外走。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出亭外的背影直想跺脚,恼怒着朝他喊着,“我走不动了!” 上官若风在亭外止住脚步,回头看我,“又怎么了?” 心中顿时不是滋味,连着脚腕也觉得比之前更要酸疼了。独处了这么久,这男人竟然一点没看出我进亭子之前就扭伤了脚!气恼得想抓狂,可偏生这男人什么都无所谓。当下我也不顾这破亭子里的破烂长椅上有多少灰了,直接坐下去,堵着气不看他。 风卷衣袍响,不知何时他又走回了我身旁,手搭在我肩上,“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他径直忽略我的话直接开口,“今天在南苑,母亲的事你也知道了。” 心里头沉了沉,我不说话。 “关于阿云……” “你直接死了这条心,那印我不会盖。”我直截了当的挡了他的话。 我一直没有抬头看他,也就不知道此刻他面上是怎样一番神情,不过,他的声音确是冰冰冷冷的,“阿云一定要正名,还有――” “你别跟我提‘还有’,阿云不能正名,更不用说你母亲!”我从椅上站起身来,“你比我更加明白,死去的人就是死了,就算是没死,那也只能是死了。正名?这不是一件小事,这中间能扯出多大的乱子,难道还要我提点你?” 一个死了十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这世上,要正名,首先得过宗室那一关。之前因为那子虚乌有的蜀地地震一事,上官若风便已经将宗室得罪了,而如今再要正名,那当年他母亲失踪的缘由便会全然暴露出来,这么一来,揭露的全都是他那死去的爹当年的丑事。 人言可畏,那些个疯言疯语还不知道该怎么传,再加上有心人的搅事,祸及三代,不止他上官若风一人会受到牵连,便连他两个孩子也会受人冷眼。 这事换做平常人家已是能掀起一番大浪,又何况是名声、面子比什么都看得重的世族大家。 平常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候都不想事! 他目光忽明忽暗,沉默一阵,再开口,“我知道你的用意,更知道今日你在南苑受了委屈,可是……”他顿了顿,知道我不想再听这些,便马上转了话题,他轻轻拥过我,“昨晚到今天,终归是我不对。” 我一愣,有些跟不上他。 他说这话时声音轻而低,一路说着,一路往下攥住我冰凉的手,“我不该只顾着骂你,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我应该好好同你说话,好好安慰你,好好的告诉你不要为了我什么傻事都去做……” 我说不出话,之前强抑许久的悲酸梗在喉间,抵得我喘不过气。 他这才把目光移到我脚上来,带着几分疑惑,“脚伤了?” 我哼了声,不理他。 “不说话我就当你没事了。”说着,松了手转身就要走。 “等会。”我扯住他的袖子,“走不动,背我。” “多大的人了还要人背。”他转过身来,话语虽凉,嘴角却露着一分得逞的笑,剑眉一挑,“我抱着你走?” 没扭伤的脚一脚踢在他膝弯上,“叫你背你就背,别得寸进尺!” 他弯唇笑,身子就势伏低了些,我踩着长椅单着腿跳扑到他背上。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五十三章 你话太多了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两个人吵一次架是那么容易,和好,却也是那么的容易,一切进展顺利容易得如梦似幻。自然,也有意外。 东苑庭中一片狼藉未收。洒了一地的瓜子壳,瓜子壳中躺着只碎裂了的杯子,杯子里头的茶叶还是湿的。五个下人跪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四肢有些不和谐的僵硬。 上官若风背着我进来时,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副景象。目光淡淡扫过去,脚下却只不过微顿了会儿,然后径直背着我进了房。在此过程中,一句话也没有问,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早有婢女们看好情形入房掌了灯,上官若风把我放落在房内软椅上,然后从邻近的桌子上端过来一碟小点心,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饿了就吃点。” 我瞟了眼碟子里的东西,再睨眼过去看他,不满的嘟囔,“你就让我吃这些?” 他皱皱眉,把手里的碟子放落在我身旁的小几上。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出门。 大敞开着的门,夜晚的凉风直接从门外灌进来,吹得我的心猛的一沉。这男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我愣愣看着眼前一切,偏头瞥见身侧的糕点,顿时觉得浑身不是滋味,甩袖用力一拂,糕点跟着碟子碎裂的声音应声而落。 房内随侍在两旁的婢女双肩一抖,齐齐低头上前过来收拾,也不知是真被吓到还是故意在我面前做出这样一番姿态,收拾个碎片手都在发颤。 我心中不悦,只觉更加懊恼,伸腿就踢向离得最近的一人,“滚出去!” 话音刚落,门口处传来一句,“你叫谁滚出去?” 抬眸看去,上官若风跨过门槛走进来,面色有些阴。 我一呆,立马反应过来,“我没说你,我说的是她们――” 他扫了眼地上还未收拾走的糕点,“看这情形,你是吃饱了?” “嗯?”我不明所以。 他抽了张椅子到我身前坐下,摆了摆手,示意婢女们收拾了东西就出去,慢悠悠道:“既是如此,接下来的东西估计你也是吃不下了,那便撤了罢。” “什么东西?”我好奇问。 “醉骨鸭、酱香蹄、糯米豆腐、香酥饼、糯米雪花丸,还有……”他看我一眼,“既然你已经吃饱了,这些东西也没必要送来了。”说着就再要起身。 “不准动!哪也不准去!”我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袖子。 他转身过来,“怎么?” 我瞪着他,“我要吃!” 他至始至终脸色都是沉着,彼时低睨看我,“方才不是吃饱了么。” “我……”我被他看得头皮一麻,讪讪一笑,“方才、方才是意外、对,意外……” “意外?”他哼了一声,目中冰冷,“意外就乱砸东西?” “……”我不做声了,低头看着他的袖子,在手里扯来扯去,扯来扯去。 他冷冷把袖子从我手里抽出,然后,身一弯,抓过我的伤腿便坐回椅上。 我倒吸一口气,“轻点、疼!” “踹人就不疼?”他斜目望我,手上力道有增无减的除去我的鞋袜。 我面上一僵,上官若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跌打药来,将药酒抹在我扭伤的脚腕处。 “真的疼。”我细着声音委屈看他。 他斜我一眼,“知道疼还乱折腾?”话虽如此说,手上的力道却减缓不少,擦药揉捏都恰当好处。 我腆着笑嘿嘿应付过去。 上官堡主好似极不满意我这幅赔笑态度,目中骤凉,厉声斥我,“除了知道由着性子胡闹,你还有没有一点分寸!” 我一怔,这人也忒喜怒无常了些,当即就笑不下去了,“我哪胡闹了!” “你哪里没胡闹!” “我――” 他在我开口之前拦下我的话,话语咄咄,“院里头被点住了穴道的五个人是怎么回事?今晚在南苑你又做了些什么?还有刚才――” 院里头跪着的五个人,是白日里他遣来传话的,我看着不顺眼便把所有人都留了下来。今晚在南苑,我在“王大婶”面前又说了那样一番话。刚才……刚才的事就更不用说了。 我别过头去:“汐月还纳闷堡主之前见了这些怎么都不发脾气,敢情是想一同记了,来个秋后算账?” “不过说你一句,你倒脾气大了。”他横我一眼,再开口时,话里竟有几分揶揄之色,“哪敢同你秋后算账呐,堡主夫人的犟脾气,岂非常人能惹得?” “你……”我抿着唇回过头来,见到的,却是他满目笑意,不由恼极,脚在他膝上一踢,“你故意捉弄我!” 他抓着我的脚腕,眉一挑,“脚又不疼了?” “……你再给我揉揉。” 然后的事,便如寻常。两人一同进了食,一同上了床,没有再吵也没有再闹。 其实今日里我做过的事,本就出格太多,原以上官若风的性子,今晚定会将我好好数落一阵。而以我的性子,定会不服气的将他的数落通通顶撞回去。而其后的结果无非是再吵再闹,两败俱伤,再次冷战。 只是今日,他适时的没与我计较下去,我也见好就收,这才没将事情闹大。 今日二哥与他单独叙过话,虽不知他们谈论了什么,但到底总会提到我;二哥单独找我谈过的话,也无外有他。 我们彼此小心的经营着我们之间的感情,这种小心太刻意,也太谨慎。看上去确实和谐了,可是,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 “我的事情你什么都知道,你的事,又告诉了我有多少?”我靠在他的怀里,玩着他去掉冠带以后散落下来的长发。 他吻过我的耳垂,“你想知道什么?” 揪着他一束长发同我的一束合在一起,慢慢编着结,“‘王大婶’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的吻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换个话题。” “方才在南苑,你没唤她一声娘?”两人的发丝一下一下的交替相绕相穿。 他身子一僵,然后吻在我的颈畔,“再换。” “那……阿云的亲事?” 他翻身过来压住我,双目一凛,“你话太多了。” 雅诗兰黛|香奈儿|兰蔻|IPHONE5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五十四章 禁足(据说小虐)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转眼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两个月里,什么事情都能发生。堡主夫人再次被堡主禁足,这在府里,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嫂嫂,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就同我说,别憋着。”上官若雨殷红着双目,揪着桌布凄凄望我。 我蹙着眉,站在大大的落地镜前反复的在身上比着两件衣服,“你说是红的这件好看还是绿的这件好看?” 上官若雨放开桌布,从椅上起身,“嫂嫂,你这又是何苦……” “那就绿的吧,看着喜庆。” “嫂嫂,你手里这件是白色的……” “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 “嫂嫂……” 一把扯了帷幕,手里的衣服直接丢到地上,“不用收,去柜子里多弄几件衣服出来也弄到地上,对,就是这样,越乱越好。” 花瓶茶盏碎了一地,房中一片狼藉,侍女们低头战栗,一点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上官若雨一双黛眉紧紧蹙着,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我阴沉着面目,坐在妆台前,盯着镜中一张苍白的脸。这一张脸,面无血色,纸一样的白,两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眶周围是一片青黑。这样一张脸,没有几分活人生气,难看得很。 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变得这幅模样。 两个月前远赴蜀地,饶是体内阴寒百毒不侵,也被那浓厚瘴气伤了根本,最开始还不觉得,直到后来,体内寒症提前发作,五脏六腑痛了一天一夜,体寒如冰凉了三天,昏睡了四日,一身虚汗醒来时,没有见到上官若风,只有华景疏,将手搭在我腕上,笑着对我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坏的。” “先说好的吧。”男子目里是一片诡谲,以手作揖,笑若桃花,“恭喜恭喜,夫人身孕已有一月。” 心底一凉,似陡然坠进了冰霜里,冻得没有一点感觉。 我愣了一会儿,脱口的声音虚弱无力,“坏消息是,孩子……没了?” 男子微一敛眸,“夫人聪慧。” “谁指使你的?” 华景疏讶异的微挑眉,笑着回答:“老夫人。” “老夫人?”府中何时又有了老夫人?床前花瓶架上几枝玉兰只剩几枝干枯的枝干,花瓶脚下的花瓣已经萎焉得看不出原本模样。“什么时候的事。” “府中大礼行过已有三日。” 三日?他就这么等不及了?什么机会都不放过。 我无声笑笑,“好快的速度。” “夫人此时醒来,身子虽已无恙,但也需好好调养,切记太过劳累、大喜大悲。”华景疏声音和缓,同寻常大夫嘱托病人一样细细说着该注意的事项。 “他呢?” “夫人是在说堡主?”华景疏慢条斯理的收拾着他的药箱,“族中长辈来访,堡主与老夫人在前府正厅招待。” 我说不出此刻心中是种什么滋味。上官若风既然做出了这一步,自然是已有解决的方法。我千方百计劝他,阻他,现在看来,不过是他眼里的一个笑话罢了。他什么都知道,却从不同我说,待我知道,一切却都已成了定局。 他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了。我那里的那一方金印,估计早就被他拿走了罢。 突然之间,脑海之内什么都清明开阔。 我深吸一口气,从床上起身,华景疏收拾好药箱往我这边看过一眼,“夫人眼下身子虚弱,还是不要下床的好。” 我费力支起身子,盯着他,“华景疏,你医者的良心呢?” 提着药箱将要离去的背影一滞,他语声淡淡,“夫人应该知道,以您的体质,本就不应该怀上第二胎,即便怀上了,生下来,也会是先天不足,孱弱而死。夫人之前曾服用过九里香,不就是因为早明白这点么。” 心弦猛地一颤,不止不歇。 他说罢便不再停留,直接出门。 我低眸看着身上繁杂绣工的被衾,被衾里的手轻轻抚上平坦的小腹。 有些东西,没有是一回事,有了,便是另一回事。 他(她)悄无声息的到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我其实早一阵子有过察觉,一直将这事隐藏着,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开口同那个人说,他(她)就这么没了…… 何其幸,又何其不幸。 再次进到南苑,是我清醒过来的第三日,三日内,我一心盼望想见到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南苑里的“王大婶”早已不是原本“王大婶”的面貌。上好的罗锦衣服,最好的饰容装扮。端坐主位,神情淡淡,世家大族从小熏陶染就的大族气度。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再加上那副连疤痕都淡没了的面容,像极了殇清宫前任宫主,我那逝去多年的娘亲。 我按着规矩于众人前向她行了大礼,她微笑着扶我起身。 一举一动,像极了再融洽不过的一家人。 而在人后,茶香缭绕的内室之中。我淡淡抿过一口茶,“姑姑好手段。” “你重病刚愈,并不适合出来走动。” “汐月是不适合出来走动,还是不适合来这南苑走动?”我淡淡一笑,捏了桌上小碟上的一块翠玉糕,“姑姑这的点心,在别处可吃不到。” 面前的人只微微皱了皱眉,面上和淡,“你若喜欢,我每日着人给你苑内送去一些。” “不必了,再好吃的东西,吃久了,也就没最先吃时那个味道了。”我将咬了一口的糕点放到旁边,用帕子拭了拭手上沾着的糕点沫。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 “汐月生性如此,姑姑若不喜欢,汐月怕是也改不了了。” 她望着我,目光变幻,冷如寒霜,“我确实不喜欢你。” “汐月也没奢求让姑姑喜欢。” “你太过执拗,早晚会吃亏。” 我笑,“汐月在姑姑面前不是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么。” “你恨不恨?”那是一双冰冷的双瞳,冷漠且古井无波。 “不恨。”我垂下眼眸,无声苦笑。“汐月不过是同姑姑打了个赌,不慎赌输了,却不是输给了姑姑,而是……输给了自己的夫君。” 苦彻了肺腑,苦彻了心房,苦彻了每一丝血脉。 她看我的目光多了分怜悯,淡淡一句:“他不知道你有了身孕。” “不重要了。” 她望定我,目光灼灼,“他更不知道你没了孩子。” “姑姑是要汐月不告诉他?”我抬眸,笑得灿烂,“姑姑,您认为汐月会听您的话?” ============ 呼啦啦,最近一直卡文,半天码不出一个字。昨天,看了一篇朋友推荐的所谓惊世骇俗的虐文,今天,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发现不卡了,突然发现结局的曙光就在前方不远了~~~小虐怡情,大虐伤身,本文只偶尔小虐~~ 你们尽情骂男主吧。 雅诗兰黛|香奈儿|兰蔻|IPHONE5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五十五章 掌掴(虐男主)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杯里茶色澄碧,杯外茶气茵氲,朦朦胧胧迷了眼,湿湿暖暖遮了情。 老夫人凝了眸看我,静睿的目光隔在淡淡白雾茶烟之后,冰冷渗人,“我劝你想想后果。” “后果?”我慢条斯理的抿过一口香茗,“姑姑在说什么?汐月不明白。” 她的声音缓缓,“你到底年纪太轻,人又太过浮躁……” “汐月不需要姑姑来说教。”搁下茶杯起身,“汐月活得坦荡,不像有些人,背地里总有那么些见不得人的。” 她冷冷轻哼一声,唇角是一抹幽暗的笑意。她目光越过我看向我身后,双眸内是冰霜雪化的柔情。 我转身看去,房门之外的庭院走道上,男子白衣,由远渐近。 外头日光烈烈,洒在他身上,白衣被金黄金黄的镀上了一层金边,明媚得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我醒来三日后的两人第一次相见。他在门口顿住脚步,直直视我,目中讶异清晰可见。我看他一眼,垂下眼睫微微敛眸。 “身子还没好,怎么就出来走动了。”上官若风跨过门槛向我走近,伸手过来揽我。却不知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的手于半空中一滞,绕了个弯,又缩了回去,整个人也在离我散步之外不再靠近。 “汐月身子有没有大好,夫君又怎会明白?”我抬了头,凝眸看向眼前的人。 淡漠疏离的口吻,让他神色一愣,“月儿?” “月儿?唤得还真够亲热的。”唇角一勾,冷道:“夫君可是近来忙得太糊涂了?眼下不到晌午,日暮未至,哪来的月儿?” 上官若风眸间光芒一闪,盯着我看了一阵,眉峰慢慢蹙起。 “夫君是又遇上什么烦心事了?皱眉?”我微笑着揉了揉额角,“莫不是汐月病后眼花看错了?夫君多了亲娘得了亲妹,连一众宗亲都安抚过了,又哪还能有什么事情能扰到夫君安宁呢?” 他眉蹙得再紧,只盯着我,连主位上的亲生母亲都忽略得没有打一声招呼。 “许久未见你了,好似清减了些。”我甜甜笑着朝他招招手,话语轻快温柔,“怎么隔我那么远,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他眸光微动,向我走近一步,迟疑一下,却不再动了。 我笑得温婉,低眉敛目,却突地抬眸觑他,像极了撒娇的语气,“人家大病初愈,身子有些不稳站不住,你不过来扶着我,还想让我自个儿走到你身边么?” 他不再思考,大步走到我身边,伸手就来搂我。 我侧身一避,藏在袖里早已紧握成拳的手就势张开,用极力气朝他脸上掴去。他不妨我突然出手,侧脸被打得一偏。 清脆的巴掌声过后,整个房间都陷入诡异的寂静里,安静得连所有人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楚。 掌心用力过度,疼得隐隐发烫发麻。 他横目过来,目中陡然锐利如锋,侧脸之上发红的指印清晰可见。 “呵,”我凉笑着,不去看主位之上惊得站起的老夫人,坦然迎上上官若风的目光,一字一句,“你欠我的。” “你――” “南宫汐月可责可骂可嘲可谑!”我凝视他一双眼,说出最后几个字,“但,永不可欺。” 他看着我,不说话。双眸暗暗,一时晦涩隐隐,又一时锋芒浅现。 我拂袖转身,径直出门而去。 烈阳高照,刺得人直睁不开眼睛。一时头晕目眩,我不适的眨了眨眼,步履微微踉跄不稳,然后,眼前一黑。 再醒时,已是深夜。熟悉的床铺被褥,熟悉的枕畔幽香。 房内灯火光影摇曳闪烁,晃得人头疼。 拨开床前纱幔,床帏不远处,白衣男子,背对着我,在剪灯花。听到声响,他侧头过来,“身子没好利落就不要到处走动。”说着,放落剪子,快步朝我过来,按住我将从床上起来的身子,将被子提了提,在我身上盖好。 “你昏过去了六个时辰,先进点食。”然后起身,走出内室,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从外头端了个碗进来。 碗里冒着腾腾热气,“空腹进食,先喝点粥暖暖胃。” 他托起我的身子,将枕头垫在我腰下、背后,确定我坐舒服了以后,方端过碗,坐到床畔,舀了一勺递至我唇边,“趁热吃点。” 他低低说着,语声温柔如春日暖风。我只皱眉,嫌恶的看了他手里东西一眼,偏过头去。 “你身子刚好,眼下吃不得辛辣油腻之物,这粥……先凑合凑合?”试探的语气里透着小心翼翼。 我从醒来到现在,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他脸上红色指印未消,却只口不提先前的事,只耐心劝着我喝下他勺里递过来的粥。 而我,却没有那份耐心听着他一句有一句的唠嗑。 拂了手便打落他伸在我面前的手。 勺子清脆一声落地,勺子里的粥于半空洒过一个弧形,落了一半在被子上,落了一半在地上。 他端着粥碗的手指节紧得发白,盯着我瞧了一阵,点头,唇角微弧,似笑非笑,“你不喜欢这个勺子,我着人换一个。” 我陡然挥手,再砸落他手里头的碗,冷冷望着他,不言。 粘稠的液体洒在他雪白的衣袍上,十分显眼。 他低眸看了眼地上的碎碗,起身,耐心的帮我再掖了掖被子,“我让下人再端些进来。” 话毕,朝外吩咐了声。苡翠领着两个端着案盘的侍女进来,粥香四溢,案盘之上是数张碗,碗里乘着各式各样的粥。 “不知道你想吃些什么,就着人各种样式的粥都做了些。”他语音低沉得如若拈指轻弹的重弦,沉闷怅然。 “出去。”我望着他,说出两个字。 他眸中一黯,尔后吩咐下人将粥端过来。 “我叫你出去!”拿了枕头就往他身上砸,我愤愤看他,一脚踢落了被褥。 边上的侍女一惊,纷纷低眸敛目。 他默然,不说话,房内烛光摇曳,落入他眼底时,显了一丝晦涩落寞。 我闭目深吸一口气,伸手指了内室出口,尽量平稳的语气,“我不要看见你,你出去。” 香奈儿|雅诗兰黛|兰蔻|IPHONE5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番外】剧情有重复,慎入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她向他举起手时其实他就已经注意到,他知道他完全可以避开,可是他却没有避。 上官若风今天看到他夫人的第一眼时就知道,他的夫人,今天很不高兴。虽然她的嘴角一直带着笑,笑得温婉如水,她许久没有对他那么笑过了。上一次她这么笑是什么时候来着?一个月前?两个月前?甚至更久…… 那样的笑,看入他眼里,滑入他心里,像含化了的蜜糖,丝丝入味。 可是,她的眼里却半点笑意都无,似冬日寒泉里的浮冰,冷彻入骨,无边幽冷。 他知道她在气,他瞒着她在她无法阻拦之时做了她最反对的决定。他想要上前安慰,可是却在她那一双里,看到了明显的冷漠疏离,甚至是怨和恨。 她温柔的唤他一声“夫君”。这原本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称呼,可今日听起来却浑然不是滋味。 果然,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刻意带着刺: “汐月身子有没有大好,夫君又怎会明白?”她在怪他一连数日没去看她。 他触及她抬头迎上来的目光,有一瞬失神,“月儿?” “夫君可是近来忙得太糊涂了?眼下不到晌午,日暮未至,哪来的月儿?” 他的眉峰慢慢蹙起,他心里明白,他的妻子,今天不会顺利放过他。 “夫君是又遇上什么烦心事了?皱眉?”她永远都是那么观察入微,她微笑着揉了揉额角,“莫不是汐月病后眼花看错了?夫君多了亲娘得了亲妹,连一众宗亲都安抚过了,又哪还能有什么事情能扰到夫君安宁呢?” 他的心里没由来的慌乱,他的眉蹙得再紧。 “许久未见你了,好似清减了些。”她甜甜笑着朝他招招手,话语轻快温柔,“怎么隔我那么远,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他最是抵受不住她的温颜细语,下意识的朝她靠近。他见她的面庞,白皙得没有几丝血色,他心中猛的一抽,步履一滞。 她低眉敛目,见他步履顿了,突地抬眸觑他,撒娇的语气,“人家大病初愈,身子有些不稳站不住,你不过来扶着我,还想让我自个儿走到你身边么?” 他看到她被袖子遮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向前近她,突然有种想要抱住她,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的冲动。 然后,他见到她避开他伸出的手,举起自己的手向他打来。 侧颊一痛,火辣火辣的疼。她明明看上去虚弱无力,可这一巴掌,却是用了那么大的力。她是有多气他? 她凉凉一笑,说得那么肯定,“你欠我的。” 我欠她的?他有些不解,不明白仅仅只是给自己的血脉骨亲正了名,会欠到她? 他慢慢尝到那一巴掌带来的后果,口里渐浓的血腥味。 他犹豫着想同她好好说会儿话,却被那一双冰凉眼眸深深慑住,“你――” 她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南宫汐月可责可骂可嘲可谑!但,永不可欺。” 那样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瞒着她一回,她就这般决绝?又或者,是自己忘记了些什么?他有种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她拂袖转身,径直出门。 他看着那一抹身影在阳光底下那么刺眼的渐行渐远。 心中钝痛,他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刚走出几步,被身后的母亲厉声叫住。他的母亲,满脸怒容。心底陡然升起的不详预感,他猛地回头,阳光底下,那抹倩影像突然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下坠。 她的周围传来婢女的惊呼声。 他箭一般的奔过去,真真切切的拥住她。怀里苍白苍白的面容,闭眼的长睫毛轻颤如蝶翅微晃。他听到她口中喃喃,模模糊糊的一句话,他只听清楚其中两个字,“没了。” 他感觉呼吸一窒,似是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没了?什么没了? 他将她抱回房,细心的将她安置好。 她醒来,是六个时辰以后,三更的梆子早已打过,夜色静谧,房内灯火孤燃。 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冷冷看着他,他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怕她饿着,给她端过去一碗粥。她故意当着他的面把他递过去的粥砸到地上。粘稠的液体洒在他雪白的衣袍上,十分显眼。 他不会告诉她,那碗粥是他亲手熬的,文火慢熬,在小厨房守了三个时辰的火。 他不气也不恼,心里却微微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知道她会发脾气,便提前吩咐了下人多准备一些粥。他不想要她饿着,她大病初愈,看起来虚弱得就像一张纸,风一吹就能把她刮走。 “出去。”她望着他,说出两个字。 他装作没听见,吩咐下人把粥端上来。 “我叫你出去!”她很激动,拿了枕头就往他身上砸,一脚踢落了被褥。 房内烛光摇曳,他静静看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慢慢流失,而这种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要看见你,你出去。” 他莫名的不安,只觉周遭冷意渐渐侵进身子,夜晚寒凉,晚风拂袖,一层层渗进骨子里去。 他在书房,盯着房内挂着的她的一幅画像,一宿没睡。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下人禀报,他的夫人又去了南苑,说是要给老夫人晨昏定省。 晨昏定省?他的夫人可从来没有早起的习惯。 他赶到南苑时,他的夫人盛装打扮站在厅中,绝傲着一张脸,背脊挺得笔直,对着那主位上的老妇人说,“姑姑昨日也看到了,汐月连您的儿子都敢打,就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主位上的人,眸光如刃,危险迫人。他的夫人,脾气太倔,性子太犟,照这样下去,迟早会吃亏。 他远远看在眼里,淡淡吩咐,“着几个人守着东苑,半个月内,叫夫人别出门了。” ======= 雪:这章本来不应该写在正文里面,我的男主不渣不渣~~可是嗷嗷嗷~~你们竟然说他渣还在评论区里盖楼嗷嗷嗷嗷嗷嗷……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厉的打击呀有木有~寡人的男主明明就是温柔细心专一居家好男人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楼下的,你说是不是这样!! 男主:同意楼上。 冰魄:==你们别闹了。 香奈儿|雅诗兰黛|兰蔻|IPHONE5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五十六章 给我造个秋千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满室狼藉,上官若风进来时,房内没一处不杂乱的地方。 一连数日,这样的场景,他早已习以为常。他只是略扫过地上一眼,淡淡吩咐下人,“收拾了。” 言罢,向我走来,看我的目光清洵如水,“谁又惹你生气了?” 我从镜子里瞥他一眼,冷冷一哼。手中一使力,手里的梳子“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房内气氛诡异莫名,下人们屏气凝神,悉数将头低下,不敢多看一眼。 “嫂嫂。”上官若雨在一旁拉了拉我的衣服,劝慰的声音低低。 手里的断梳子随意一抛,不偏不倚,刚好打到上官若风的脚边。 “呦,堡主来了?稀客呀。”我抬眸看他一眼,唇边勾起一抹笑,起身,侧眸冷看一旁苡翠一眼,佯斥,“不长眼的东西,没见着堡主来了吗?一杯茶水都不给堡主端来?” 苡翠低眸,指了地上碎成一片的茶壶茶杯,“回夫人,房里的茶壶都被您给……” “都碎了?”我挑眉,懒漫看向上官若风,“堡主也看到了,并非汐月不招待堡主,只是汐月这着实没有东西可以拿出来招待了。” 他上前一步,“月儿……” “堡主慢走,汐月带病在身,就不送了。” 一连数天,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话,我说得面无表情,他听得不以为意。 腕上一紧,整个人被他扯了过去,我微微掀了眼帘,“有事?” 他低眸看我,目光紧紧流连在我的脸上,开口时的声音温煦,“怎么又把药碗砸了?” 地板上,同茶水混在一起的深褐色液体,浸湿了我扔在地上的衣服。 “苦得很,不想喝。” 明明已经是四月,我的双手却一直是冰冰凉凉。他将我的双手合起攥进他两掌之间,小心的为我捂着手,“良药苦口,按时喝了身子才会好起来。” “良药苦口?这种哄小孩子的话堡主也说得出来?”我嗤的一笑,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毒药也是苦的,堡主要不要去尝尝?” 上官若雨听到我这句话,踩着地上碎片滑了一跤,被一旁下人眼疾手快扶住才没出摔倒到地上。她干笑“呵呵”一声,“那我就……不打扰了。”说着,小心翼翼踮着脚出了房门,然后逃似的离开。 在旁人看来,这又将是一番难以收场的争吵。而单方面的剑拔弩张,在什么都不在意的人眼里却只显得索然无味。上官若风静静看我,眸光慢慢暗沉无色。然后,全然不理会我的抗拒,抓了我的手便拉着我往庭院里走。 阳光明媚的午后,入眼到处都是金灿灿的,庭院里,碧草如茵,繁花齐放,一片春日盎然。 庭院正中的巨大枫树上,叶子碧如翡翠。 “说吧,什么事?” “五月中旬,我要去弋成一趟。” “去多久?” “可能半个月,可能……再长些。” “知道了。” 话语简短得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当只有两人独处时,我连故意的做作都懒得弄了,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他在我身后喊我,“月儿。” 我不理他,只自顾走自己的。 他大步上前,阻了我的去路,只手绕过我按住我的后脑勺,将我整个人带进他的怀里。他低头凑在我的耳边,声音无力轻飘似云,“别生我气。” 我一愣,“堡主是汐月的丈夫,汐月哪敢生堡主的气。” “两个月了,你一直……” 我不想听下去,打断他的,“两个月内,汐月一直很正常。” “你这副犟性子,无论怎么问你,你都不说。”他将我拥得更紧,下巴抵着我的肩,隔得极近的声音里透着点儿沙哑,“至少让我知道我错在了哪里,我改,还不成么?” 心头一颤。我讶异的抬眸看他,虽然仅仅只看到一半侧脸。 胸口似压了一块巨石,堵得慌。 我抿抿唇,推开他一些,“你想多了。” “是不是母亲对你说了些什么?如果是因为母亲,那――” “不关她的事!” 我皱着眉偏过头去,“两个月内同样的话你问过不止十遍了,你还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 “两个月内,你待我的态度还不如对一个陌生人。”他定定看我,伸手轻轻抚平我的眉,“月儿,你至少对我公平点,别让我这么不明不白的。” 他看我的目光如火般灼烈。 “没有什么不明不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想多了。”我低眸敛目避开他的目光,眼中涩得厉害。 “你说谎。” “没有。” “那你哭什么?” 他这么一说,我才察觉到面上已有湿意。慌乱擦了眼睛,“风沙迷了眼睛。” “周围没刮风。” “你别问了。”连说话都觉得没了力气,我深吸一口气,“别问了,不开心的事,我不想提。” 那是太过苦涩,带着血腥与失去的东西。侵扰了我两个月,明明不愿去想,却又不得不想。日日夜夜绞缠心头的痛,又何必再多一人承担。我怎么能告诉他,我与他失去了一个孩子,被他的母亲和妹婿轻而易举地扼杀,无声无息,再无踪迹。 我随手指了枫树底下的一块空地,“此地甚好,你不如给我造个秋千?” “秋千?”我的话转变得太快,他有些无所适从。 “对,秋千。”我扬起了笑,抬头看他,伸手比划,“秋千要这么大,绳子要长长的,吊到最高最粗最结实的树枝上!” 他盯着我瞧了半响,“好,等回儿就差人给你造。” 我踮起脚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造个秋千?” 他凝眸视我,微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以后我说的话,你通通不准再问为什么!”我说得蛮横,倘然迎上他的目光,“明日再给我堆个雪人出来,我要看雪人!” 他笑着应承,“好。” 我咦了声,挑高了眉,“四月的天气,你上哪弄雪去?” “你既想要,我便自有办法给你弄来。” 谈笑从容,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两人都刻意忽略彼此面上不自然的疲倦神色,执手相握,紧紧相连。 是不是只有累了,才会好好的相处下去? 香奈儿|雅诗兰黛|兰蔻|IPHONE5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五十七章 小产之后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物极必反必有妖,上官若风这几日很不正常。 天蒙蒙亮,我在床上坐起,手抵着下巴望着身旁的熟睡着的人。紧闭的双目,紧抿的唇,一双剑眉亦是紧紧皱着,额头上隐隐涔出了些许汗。一连好几日他都是这幅模样,我掐着他大概醒来的时间点慢慢等着,外头的光亮慢慢印上窗梗、慢慢射入室内,然后…… “月儿!” 饶是早有准备,也被他突然这么一大喊惊得心中一悸。 上官若风从睡梦之中惊醒,睁开眼时,双目怔怔的望着床帐,吁了一口气。朦胧困意再起,眼睛再眯下去,手臂下意识的往我这边一放,我小心移开些位置避开。 他放落在床上的手突地一顿,然后好似要摸什么却没有摸到似的,在周围又探了探,始终没摸到什么东西。上官若风猛地睁开眼,侧头横看过来。 那目光里带着紧张与惊恐,让我看得直直一愣,“你……” 见着我在,上官若风的目光柔下来,“怎么起来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起过这么早。” “我……” 我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他重新拉回了被窝里。 “醒来就这么干坐着,着凉了怎么办?”他侧身只手揽住我,望我的目光艾艾。 刚睡醒的男人,总有一番不言语的特别滋味在。未束起的长发散落在枕上,凌乱在颈旁,在胸前,伴着那一副惺忪迷离朦胧的眼,以及那因为睡姿不良造成的中衣大开,露出胸口到小腹的一大片地方,让人禁不住就……咽咽口水,好想压上去,扑倒,蹂躏之。 然而,最近几日的情形已经让我没有精力去浮想联翩或是付诸实践。我观察着他脸上神色,开口:“做噩梦了?梦着了什么?” 隔得极近,我清楚看到男子目中精芒陡然一凛,然后倏地消失不见。 他淡淡一笑,大掌习惯性的伸到我头顶,揉乱我本就没有梳整齐的头发,“没什么。” “你睡着的时候唤我名字了。” 上官若风将眉一挑,凑近我,鼻子在我鼻尖蹭了蹭,话语说得轻柔暧昧:“为夫不在梦里唤夫人,还能唤谁?” 我将他推开些,低骂一声“无赖。” 上官无赖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没什么不满反应,反倒极为高兴的应了声,“唉。” 男人的脸皮若是厚道了一定程度,就万不能再同他这么聊下去,否则,只有吃亏的份。我白了他一眼,索性不理他了。 他盯着我瞧了一阵,嘴角的笑意渐收,手慢慢抚上我的脸,用少有的严肃表情,说着一番听上去他小儿子才会说的话,“今天,你我偷溜出府一趟。” 他说的是一个极肯定的句子,不容我推诿磨蹭。 偷溜出去?堂堂的上官堡主和夫人,若要出府,还用得着偷溜出去? 若是句玩笑,也着实是个没什么水准的玩笑,可偏偏他说得极为认真,说时那样坚定的目光,让人看着,隐隐觉得莫名的心慌。 毫不起眼的马车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医馆门口停下。 这是间普普通通的小医馆,生意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店里两个小伙计,一个坐堂老大夫,偶尔进来三两个人问个方子买点药,实在是在寻常不过的地方了。 进了医馆,自然是看病。 老大夫隔了张帕子搭在我腕上的时候,我很是不解。府中就住了个江湖首屈一指的神医,他不用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还要拉着我,瞒着府中所有人,走侧门、租马车,跑到这个远远超出上官堡范围的小镇小医馆来? 老大夫诊着脉,一双灰白的眉头慢慢蹙起,疑惑的目光来回在我与上官若风身上看了看,许久才方犹豫问:“二位可是夫妻?” “是。拙荆近来气色越发不对,大夫可有调理之法?” 老大夫以手抚了抚自己的山羊须,望向上官若风时,目里不知怎得变得冰凉,连出口的话也是硬邦邦的口气:“公子觉得令夫人气色哪里不对?气色不对的原因又是什么?” 话里生生透着几分的逼问,向来都是病患问大夫,哪有大夫这么问病患的,而且,还是这样的语气。我蹙眉,却见上官若风面色如常,继续道,“她早两个月前生过一场大病,好不容易痊愈了,身子却是每况日下,面色无以前红润,多行几步路便虚软无力,夜里手脚冰凉,睡眠浅,外头一点儿风吹草动也能把她惊醒;早起时,嗓音干涩,胃口一日不如一日,一日三餐也无从前吃得多了……” 上官若风这么一说,就说了近一盏茶的时间。连我都不知自己有这么多毛病,他细心如此,往日里我竟没看出来半分。心中一热,桌子底下,一只手小心的探到他手背上,他看我一眼,手背一翻,将我的手握入他的掌心里。 老大夫看在眼里,鼻中一哼,“公子观察入微,对令夫人关怀备至。既是如此,早前怎么还做出那些混账事!” 我一愣,上官若风亦是不解,相互一顾,什么混账事? 好奇是每个女人的天性,“大夫,我夫君做什么了?” “大夫,在下与您素不相识,您怎么……” “有些事情,也只你们富贵人家干得出来。”老大夫没什么好脸色对他说了一句,然后蘸墨提笔写起方子来,“令夫人小产之后身子大虚,断不能再服用阴寒的药物,近两个月令夫人服用过的药断不能再吃了,否则往后再无身孕可能,还有……” 当说到“小产”两个字时,上官若风目中一凛,他偏头看我一眼,尔后,什么也没说,继续认真听着大夫的话。 一纸药方递了过来,“小产本就伤身,更何况令夫人是被药强行小产,身子有损伤是一定的,这一纸药,一日两次,培根固原,服用半个月便可。” 桌子底下,他手心温热,攥着我的手,有点疼。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第二百五十八章 心疼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别说是世家大族,就算是一般的富贵人家,宠妾灭妻、堕-胎害子的也不在少数。这样的阴损事,面前的老大夫见得多了必是习以为常,把上官若风看作是了做出那种混账事的罪魁祸首,从始至终,没给过他一分好脸色看。 老大夫的医嘱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着,那些话一句句传到我耳里,我只觉通体遍生出寒意,直侵骨髓。 问诊过后,挑开帘子走去外堂。这期间不过几十步的距离,上官若风牵着我的手未曾放下,我抬眸看到他侧脸,目色暗暗,嘴角微微下拉着,每每有心事,他都是这副模样。 外堂的药柜处,一位女客在买药,这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外堂空荡荡,此刻生意不多,负责抓药的伙计和那客人的对话,在这外堂清清楚楚。 抓药的伙计是个热心的,一边包药一边絮叨:“姑娘,这药可万不能多吃,一定要记住了。这药伤身,服药过后病人身体必定虚弱,在此期间,人一定要好好照拂,房里门窗一定要关紧,冷水及阴凉之物也不要随意服用,否则……” “好了好了,知道了,从递方子到现在你都重复不下三遍了。”娇嫩的女声,似要赶时间回去,话里透着几分焦急。 这声音,熟悉得很呐。 药很快被包好,女客几乎是一把将那药抢过去,丢下个银锭子,赶紧跑出店外,上了一辆停在店外的马车,而赶马车的人,竟也是熟悉得很。 “姑娘,还没找您钱――”店伙计拿了碎银跑出去,马车早已扬尘而去。 我眯了眯眼,看着伙计掂着这多余的碎银进店,笑着对旁说着,“五十两的银锭子用来买十五文钱的药,你府里的丫鬟,出手还真阔绰。” 上官若风没说话,只是目里神色,若明还黯。 府中本就有自己的药房,即便有药物短缺,府外的医馆也总会有的。一个丫鬟,出府买药,还特意跑出上官堡的范围,到这离上官堡最近的镇上来买,除了自家主子受意,还能有它? “这位小哥,方才那位姑娘买的什么药?” 店伙计将钱搁进抽屉里,抬眸看我一眼,“夫人见谅,客人的**,我们不能相告。” 我目光瞟过柜台上的一张纸,客人抓药遗忘的方子。上面的内容么……我一眼扫过,眸光一黯。 回去时,特意在马车上加了匹快马,挑了近路走。 车厢外头马鞭扬得清脆,车轱辘压着地面直响,车厢内,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待行到途中,小路难行,车厢猛地一颠簸,我身形不稳,一晃就压到了上官若风身上,他就势伸臂揽住我,只是目里,依旧暗沉得厉害。 我抿抿唇,想从他怀里挪开,却无奈他察觉到我的意图,反倒将我搂得再紧。 我淡淡叹口气,索性就直接靠在他怀里了。一路无话,他不过是在等我低头,等我先开口向他解释,这个死木头,闷葫芦似的。我低着头,兴致怏怏的掰着他手指头玩,“你什么时候觉得不对劲的?” 堡主大人今天心情很不好,手指抽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动弹,“两个月过去,你身子总没见好。” “我身子不见好,你不是该去找华景疏?怎的反倒把我偷偷摸摸带到了外头看诊?” “你既猜到了原因,又何须我多说。”他语声淡淡。 “你早怀疑了华景疏?” 他沉默不语。 这事谈到华景疏,就变得蹊跷得很。华景疏从上官若风年少相识,两人又结了亲家,平日里谈笑做事相处再融洽不过,只差两人没哥俩好得穿一条裤子了。 医者最重医德,一家普通的医馆是如此,他华景疏一个江湖有名的神医平日里也是如此。所以我才放心服下两个月来他配的药,却万万没想到,两个月防心全无的药,竟是阴损得要让我永远不孕。 想及至此,背后又是一层凉意。 “我与华景疏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他怎么就平白无故的针对我?” 手上陡的一痛,我皱眉,“哎你捏我干什么!” 他似是想事情出神,被我喊了一句才恍然回过神来,低眸看了我被他捏红的手背,眼一沉,甩开我的手,凉着声音,“你自找的。” “我……”我瞪他一记,“你这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 “我莫名其妙?”他冷冷偏头看我,眼中似有锋芒掠过,“知道我在医馆听那大夫说话时最想干什么么?” 我被他看过来的目光慑住,不由得往他边上移开一点,一面摇头一面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感觉没什么好事。 他最看不惯我在他面前这般畏缩,扯了我的手臂又把我拉到他面前来,敲了我一记额头,“真想把你这颗蠢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你――” 我想回嘴,却倏地眼前天旋地转,继而双臂一紧,他只手箍得我不能动弹。 然后,腹间一暖,低眸一看,他得空的那只手轻轻放在上头,轻而无力的话语,“傻丫头,出了事怎么都不同我说?” 我一怔,刹那间失了神。 他抚着我的小腹,目里满是怜惜,“你这傻丫头,性子倔得厉害,受了委屈从来不说,可你不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知道?”他的话语轻飘如絮,轻轻荡荡飘过我心头,心底一点点绵软,透出隐约的酸涩,慢慢向周围蔓延开去。 我低下头去,勉强勾起一抹笑,“我最初醒来的那三日是想同你说的,可是……都见不着你人。” “当时我还奇怪你为什么打我那一巴掌,原来……”他下巴抵在我肩上,语声沉闷喟然,“那一巴掌给得太轻,你该再打重些。” 我深吸一口气,“后来,我又想,告诉你能有什么用?没了就是没了,告诉了你,没了的又不会回来。再者,你还能因这事同你娘和华景疏闹上一顿?” “傻丫头,你怎么就是个傻丫头?”他轻轻吻在我的鬓角,语声音轻飘绵绵似风,“傻丫头受了委屈,我心疼。”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第二百五十九章 堡主不正常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我的男人一般情况不煽情,煽情起来不是人。 我几乎是捂着脸下的马车,回到房里对镜一看,眼眶一片通红。 上官若风没跟着我回房,刚到府邸就对门口吩咐,正门、后门加偏门,将每个门口守死,待尤临回来,直接绑了给他送过去。 而尤临,就是伙同那丫鬟将马车赶到小镇医馆门口的那个人。 内院的事,上官若风平时不管,可若有事撞到了眼皮子底下,自然是要过问过问。而那遗留在医馆忘记拿走的药方子,却也稀罕得很,白纸黑字,字迹娟秀明晰,出于府中冷氏之手,那是一幅,落子药。 孤男寡女一同出门买这种药,莫不是那尤临小子做了糊涂事,将冷氏院里那个得力的大丫鬟给整出了个娃? 这事若让他爹尤昆知道,还不气得要打断他的腿?一想到那个场面,我就心中大快,好不容易见眼睛不红了,哼了小调提了食篮找儿子玩去。 上官若风对两个孩子严得简直不像话,今早出门前就交代了下去,两个孩子不能将昨日学的长篇默下来就不准吃饭,而那所谓的长篇,我粗略数了数,有近三四千字。可怜了两个孩子,平白无故摊上这么个爹。 眼下是晌午,府中请的西席先生回去用饭了,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坐在房内,沉沉闷闷看着书。见着我提着食篮子过来,两人眼前豁然一亮。 我将篮子搁在西席的桌案上,见两个孩子仍坐在原位,只两双眼睛光亮光亮的盯着食篮子看,不由一笑,挑眉,“傻愣着干什么,你们两个不过来,还想让我把吃的一个个端到你们手里边去?” 见我发了话,两个人立即奔了过来,一旁的侍从见了,皱着眉头拦不住,“夫人,堡主吩咐过,两位少爷不默完就不准吃饭,您看这……” 我将菜一碟碟从食篮子里拿出来,然后端出两碗面,眼一斜,“你见到我食篮子里有饭了?” 侍从话一噎,“夫人,堡主的意思是……”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 “可是夫人……” “趁热吃,再不吃面就糊了。”我招呼着两个孩子,一面给他们布菜一面笑着,“不过面糊了也不打紧,吃少点最好,留着点肚子,我还带了鱼汤。” “还有鱼汤?”一提起鱼汤,上官浔的眼睛晶晶一亮。 两个孩子在吃食上随了他们父亲,不大喜欢吃鱼肉,但是却喜欢喝鱼汤。这样的怪癖,从前被我拿着笑话了许久。 “你这孩子,是多久没吃东西了?兴奋成这样?”我将盛了汤的盅子端到他面前,“小心烫。” 上官浔端着盅子喝了一大口,吧唧吧唧嘴,“还真别说,我都不记得上回喝鱼汤是什么时候了。” “哦?”我看着小男孩一脸认真的模样,禁不住揶揄,“怎么,你又在哪惹了什么祸让你娘不高兴了,连鱼汤都不给你吃?” 上官浔眸光一黯。 “咦?还真让我说中了?” “才不是呢!”上官浔努努嘴,再喝了一口汤,神色依旧黯然,筷子在面碗里搅来搅去,“最近我娘身子不舒服,胃口也不好,什么都吃不下,吃什么吐什么,鱼汤什么的连味道都不能闻……” 我讶异,“找大夫看过了吗?” 上官浔摇摇头,“我娘说这是小毛病,用不着看大夫,可是,哪有小毛病能折腾成这样的,五六天了也不见好,反而好像更严重了些。” 我闻言皱眉,“你告诉你爹了吗?” “爹爹上次去娘房里都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爹爹不理我娘,娘也不要我同爹爹说。”上官浔耸拉着小脑袋,怏怏不乐。 两个月前?身子不舒服……即便再糊涂也清醒过来了,我沉着脸放下手里头的汤勺,起身出门,好呀死木头,敢背着老娘睡女人?肚子都搞大了! 不待我冷着面目去寻他,另一个人因为他哭成跟泪人似的来寻我了。 “嫂嫂,我哥他……” 我倒是很少见到上官若雨哭,上一次见到她哭还是她父亲去世的时候,如今乍一看到她这幅模样,我心里冷不防咯噔一下,“你哥怎么了?” 上官若雨一面抹泪一面急说着,“我也不知道我哥怎么了,今天怒气冲冲的到我那去,什么话也不说,直接逮着景疏打了一顿,连脚带踢的,怎么拦都拦不住。” “什么?华景疏被你哥打了?”眼皮跳了跳,“你们家华景疏不是轻功极好吗?你哥打他他就不会躲?” 上官若雨紧拧着眉头,“躲了,躲不过。我还想挡在他们中间来着,我哥差点就没抢了我的鞭子去抽他。” “那现在怎么样了?你就这样跑了出来,华景疏还不被你哥打死?” “我哥打了他一阵就消停了,可是两人不知又单独在房里说了些什么,景疏沉摔了门,着脸就出了府。” “你不去追你男人,怎么反倒来找我?” 上官若雨好不容易止住泪,“我哥提前吩咐了门口侍卫,不让我出去找他。” 我刚要开口安慰几句,哪知长廊拐角处冲出来一抹白色倩影,见到我,直接朝我跑了过来,好不容易停住脚,一边喘气一边说着:“姐姐,你快去看看,大哥和娘……只有你才能劝得住了!” 说着,直接拽了我的手就往前走。 我感觉额上青筋狠狠一抽,这上官若风不会连他亲娘都打了吧…… 我的男人一般情况不惹事,惹起事来直叫人咋舌不已。 一行人赶到南苑的时候,堡主大人直挺挺的跪在庭院当中,左手手心流着血。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第二百六十章 您的孙儿,没了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一行人赶到南苑的时候,堡主大人直挺挺的跪在庭院当中,左手手心流着血,血染了几滴在袖上,雪白的衣袖带着红,显眼的很。 按着阿云的说法,她家大哥今天不知来了什么脾气,沉着一张脸,进了南苑同他母亲单独叙话,这叙话叙了没多久,就听得房里头有杯子碎开的声音,再过不久,他家大哥面无表情的走到院子里,什么也不说,直接朝房门口的方向跪下了,怎么劝都劝不住。 袖子被拉了拉,上官若雨弱着声音,“嫂嫂,你劝劝他。” 这是在南苑,上官若雨不敢造次。南苑多了个老夫人,而这老夫人却不是她的母亲。没有这老夫人的时候,上官若雨能在这府里到处横着走,多了老夫人时,上官若雨只觉待在哪里都不自在。 “劝什么劝,让他跪着,没见过这么不消停的。”我横了地上的上官若风一眼,拂开衣袖,向那大开的房门走去。 进了房,首先看到的,就是地板上带着血迹被捏碎了一只青花小瓷杯。 老夫人的声音里带着余怒,“我没准你进来。” “姑姑也没准汐月不进来。”我挑开珠帘走进里边,颔首曲膝一礼,然后直起身,“姑姑,汐月想找您说说话。” 老夫人侧着身子坐靠在一张贵妃榻上,眸光冰冷,“你不是来领人的?” “领人?领什么人?”我浅笑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若是外头跪着的那个人,汐月不用领,他自个儿想回去的时候自然会起来回去。” 她冷冷看着我坐定,板着脸说了声,“没规矩。” 我敛眸低眉,“汐月自小没规矩惯了,也没少被母亲及兄长训斥过,只可惜了,汐月这个毛病估计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你在我这放肆也不是一两回了。” 我闻言抬眸,微扬唇角,“还是同姑姑说话爽快。” 老夫人轻哼一声,不作理会。 眼下发生的事,别人觉得突发莫名,而我却不难猜到,上官若风这蠢木头,估摸着该是脑子进了水一时昏了头,为我失了孩子一事来同他母亲讨说法了。 若是华景疏还比较好办,揍一顿出了气再骂几句也就行了;可面前的是他母亲,既不能骂更不能打,没有办法,只能自虐了。 我思忖会儿才开口,“姑姑,您儿子年纪轻不懂事,您别同他小孩子计较。” 她瞪我一眼,“两个孩子的爹了,还年纪轻?” “即便是七老八十了,在姑姑面前,还不就是年纪轻么。他是您儿子一天,便永远是个小孩子,可不是这样?” 老夫人的面色稍有和缓,只是嘴角仍然紧抿着,一副余怒未消的模样。 “姑姑,您的儿子若是惹您不高兴了,汐月给您陪不是。您别气他,哪个孩子还不和娘亲闹点小别扭呢。”顿了顿,觑她一眼,见她没别的表情,索性补了一句,“您别往心里去,您的儿子就是这样,小脾气闹上一阵就没什么了。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她看我一眼,“本以为你到我这来,又会寻我吵上一顿。” “那姑姑可就误会汐月了,早先时候汐月的确莽撞了些,被您儿子禁足一段时间,好好思过了以后哪敢再惹事?”我腆着笑,“早就想来向姑姑陪个不是,但又怕姑姑仍在气头上,便不敢贸然来访。若是姑姑仍旧在意汐月早先的行径,那汐月现在立马就到院里去跪着,您不解气,汐月就不起来。” 说着,假意起身要往外走。 行了几步被从身后叫住,我折身回头,“姑姑还有吩咐?” 她斜眸看我,目光和缓,“油嘴滑舌,同你那二哥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闻言挑眉,“姑姑还记得我二哥?” 她横我一眼,“一样的鬼灵精。” 我吐吐舌,“姑姑不气了?” 她不搭理我,从榻上起身,走进内室。 我笑着跟过去,“汐月就知道,姑姑大度的很,不和我们这样的小孩子计较。” 内室里,是淡淡的檀香味道,一点一点的沁人心脾。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釉小瓷瓶,递给我,话语淡淡,“伤药,给他擦擦。” “谢姑姑。”我接过药瓶,收入袖里,人站在原地不动。 她讶异看我一眼,“还不走?” “姑姑,汐月今儿来是找您说话的,汐月的话还没说完,自然不会走。”顿了会儿,往门口处看过一眼,“至于其他人,要跪要站汐月管不着。反正皮糙肉厚的,挺那么三两个时辰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夫人难得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他又在哪惹了你?” 我脸色骤沉,突然间不想说话了。 “你是个脾气直的,一有什么不满意便直接写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了去。怎么,话才刚开个头,你又不想说了?”她看了我一阵,伸手将柜子柜门合上。 脑海一片繁杂,纷繁思绪堵在里头,满是挤胀。 我侧眸看她,瞥见她侧身关柜子时的侧脸,窗梗外头透进来的光芒淡淡洒在她脸上,无比宁静美好的模样,这一瞬,我好似看见了我逝去多年的母亲。 心头一揪。 “姑姑,您了解您儿子么?” “不了解。”她转过身来,双目似化开了的冰,柔得似水,“终归也要慢慢了解罢。” “姑姑既然不了解您的儿子,那汐月与他之间的事,姑姑还要插手么?” 如水的双目倏地冷凝,“你威胁我?” “汐月不敢威胁姑姑,只是今日您也看到了,您的儿子一旦执拗起来,那态度比汐月不讲理的时候还要强硬。这样的事,姑姑也不想在身边多发生几次吧。”我倘然迎上她的目光,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姑姑,汐月只想求一份安宁,只想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都不受损伤。” 老夫人眉目稍紧,眸光微亮,“你话里有话。” 我深吸一口气,“有些事情姑姑既然不了解,就不要依着自己的判断去行事。” 她淡淡看我,“哦?” “汐月敢问姑姑,是何时知道汐月有寒症旧结,不宜生孕的?” “山野村落,王婶牵过你的手。” “所以姑姑那时就知道,汐月若生第二胎,母子皆危?” “是。” “在此之后,姑姑就未给汐月把过脉了。所以,汐月有孕,也是您听华景疏说得?” 她目里总算闪过一丝疑惑,“是。” “所以姑姑,您什么都不知道。” 她似是意思到什么,目中一厉,“说清楚!” “姑姑,汐月从蜀地采药回来时,二哥给我服用过一种药,那药能抑我体内寒症十月,于生孕有益,当年清儿就是因它才顺利出生的。”不由得苦笑,“姑姑,您的好心办了坏事。您的孙儿……没了。” “啪啦――”脱了线的佛珠清脆落地,一粒粒弹得老高。 老夫人双肩一颤,望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低眸敛目,“姑姑,汐月就是个这样的人,若受了委屈,总是想要报复回去。” 佛珠粒粒滚在地上,相互碰撞,再滚开。 “姑姑,外头跪着的那个人,汐月领回去了,看见他流着血跪在那,汐月心里不舒服。” 说着转身往外走。 又被她从后叫住。 我微偏头,“姑姑?” “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待你。”她在滚落一地的佛珠包围中看着我,轻轻一叹,“他若在哪惹你不快了,你也多担待些。” “他待我如何,汐月会用眼睛看,会用心去体会。汐月若不担待他,今日便不会出现在姑姑房里了。”不再多留,挑开珠帘出了内室,拐过屏风,绕过桌椅出了门。 暮色来临,外头是一片暗沉之色。 庭院当中跪着的白衣男子,手中血迹早已干涸,这么长的时间,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见我从门里出来,上官若雨首先迎来上来,不心安的上下看我,“嫂嫂,你怎么进去了这么久?”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附在我耳边,“里头那位为难你了?” 我摇摇头,对了一旁的阿云道:“傍晚了,吩咐下人备晚膳进去吧。” 阿云点头,面上不放心的进房寻她娘。 夜里的晚风依旧凉,我走近上官若风,低眸看他一眼,“我有话要问你,你若不起来同我走,那就跪死在这里永远不要同我说话了。” 转身拂袖离开,听得身后那人起身,大步向我过来。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第二百六十一章 醋坛子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春日里的晚风带着一股湿冷,直扑入面,拂开发丝,连耳朵都觉冻得疼。 周围的奴仆早已退开,水榭长廊之上,我倚在栏杆,低眸看着手里的一只大掌,细心地在那掌心血迹干涸的地方洒上伤药,用帕子小心的拭去从掌心流到五指指尖的条条血迹,“多大的人了,同那杯子置什么气?杯子碎了也就罢了,反倒累得我要给你上药。” 药上完了,血迹也被擦得差不多,这样的天气不需要在手上包扎,他手从我手里抽出,“小伤,无碍。” “无碍?”我挑眉,脸色倏地沉下,夺过他的手,对着伤口就是用力一按,恶狠狠的,“你跟我说无碍?” 干涸的血迹重新变得湿润,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飞快把手缩了回去,“你――” “怎么?疼?”我笑着拿帕子擦了擦手上沾了的血,站直了身子,“疼你就早说呀,一声不吭的,我怎么会知道?” 上官若风闻言皱眉,“你怎么了?谁又惹了你?” 不愧是母子,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 挑眉瞅着他,“谁惹了我?堡主不知?” 他上前一步靠近我,目中疑惑不定,“怎么了?今天上午还好好的,怎么又……” “又?”我冷嘲一句,“看来汐月着实不得堡主喜欢,不过想要发个牢骚,堡主却嫌汐月多事了?” “乱说话,我何时嫌你了。”他淡声笑了笑,自然的伸臂揽住我的腰,讨好的说着:“若真是为夫做错事惹夫人生气了,那为夫便在此向夫人认错赔罪?” 隔得近,他说话时的气息吹起我耳畔的发丝,有些痒。 “认错赔罪?堡主无错,哪用得着赔罪?”我挣开他的手,离他远开些,曲膝一福,“说起来却是汐月的错,身为堡主夫人,着实太过小家子气了些。堡主膝下子嗣不多,内院之中只一房小妾。又强让堡主平日里只在东苑待着,西苑也走动得少了。如今想来,汐月委实过错大了,也该寻思着给堡主物色几位陪房,好为堡主开枝散叶才是,总免得日后听得人说堡主夫人妒忌成性,连给丈夫纳上几房妾的大度都没有――” “够了。”我话未及说到一半,便被他冰冷打断。他伸手将我扶起,脸色不知什么时候沉了下来,“谁乱嚼舌根,我剁了他。” 我不以为意,“怎么,给你房里添几个人,你不愿意?” “月儿,别闹。”他说着牵住我的手,凝眸看我,面色和缓下来,揶揄道:“就你一个就够让我折腾的了,哪敢再要别的?” “就我一个?” “可不是就你一个。”他莞尔,唇角勾得上上的。 “那两个月前你去西苑干什么?同人家闭在房里干什么?”我甩开他的手,“自然,西苑那位也是堡主的人,堡主与她孤男寡女独处再久都不会有人有异议。只是堡主往后说话前可得想好了再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事情,在汐月这做做也就算了,换在别处,还指不定如何笑话。” “还以为我家月儿怎么了,今个儿竟直犯冲?原来是小傻丫头打翻了醋坛子,酸着了。”他不顾我的不满直接双手从后将我箍住,捏住我的手,笑道,“全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与嘤秋绝无――” “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堡主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不赖。”我冷笑着想要挣开他,却无奈他双臂将我箍得紧,怎么都挣不开。 “谁在你面前乱说了话,我决不饶他。”他皱着眉,双目冷绽。 “堡主做都做过了,还怕人说?” “月儿,我真没……” 长廊不远处急急走来一个家仆,隔了老远就喊了一声“堡主”,待提着灯笼走近了,见着我与上官若风抱在一团,着实愣了一下,然后不多看一眼,立即低下头去,恭谨道了一声:“堡主,夫人。” 上官若风将我松开,面上已然换了一副神情,“人堵到了?” “是。已经听堡主的吩咐绑着人送到堡主书房侧厅了。” “你走趟西苑,把冷氏也叫过去。”上官若风吩咐的声音淡淡,让人听不出喜怒情绪。 仆人应声告退。 上官若风从长廊壁角上拿下一盏备用引路灯递到我面前,“从南苑出来就在这吹冷风了,倒险些忘了你未吃晚饭。夜路难行,你仔细些走,我还有些事,便不与你一道了,我尽量早点回去同你解释。” 我看也不看那盏灯,只眄他一眼,“你找冷氏做什么?” 他眸色一变,递过灯来的手又缩了回去,“也罢,你同我一道去,也省了你回房后胡思乱想又给我瞎安上什么罪过。” 我瞪他,“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 拂了袖,提步往他书房方向走。上官若风提灯大步跟在一旁,嗓音里带着笑,“夫人慢走,小人给夫人照路。” =========有爱的场景分隔线(^o^)/~=========== 厅内烛光明亮,冷氏进来时,门开风动,烛影晃了晃。 从夜幕之中走进光亮室里的女人,发髻高梳,配几个金步摇,流苏耳坠,面上是细致的妆容,橘黄带海棠纹样的长裙,腰腹间挂着枚绣工繁复的同色香囊。看得出在来之前认真打扮过。 也是,堡主夜里相招,这女人看样子是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了。 “不知堡主唤嘤秋过来有何――”温婉的语音柔和似水,在饶过屏风过来,见着我时生生一怔,立即敛眉低目,微微屈膝,“原来夫人也在。” 彼时,我正拿着汤勺往碗里舀进一勺鱼汤,“见着我,你很不乐意?” 她面一僵,然后微微一笑,“夫人说笑,嘤秋怎会。” 我冷哼了声,继续往碗里添汤,睨过去一眼,“算你来得赶巧,坐下一起吃吧。” 她嘴角笑意不变,“嘤秋谢过夫人好意,只是嘤秋来之前便已经用过晚饭……” “叫你坐下你就坐下,总没有我们在这吃,你在一旁站着的道理,不然又有人要说我把你欺负了。”顿了顿,将手中鱼汤往旁一递,“您说是不是呢?夫君?” 上官若风接过汤碗的手一抖,清咳一声,“嘤秋,你也坐。”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六十二章 谁的孽种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冷嘤秋依言坐下,敛目低眸,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温驯规矩得像一只关在笼子里久了的小白兔。   桌上菜色不多,几道荤素小菜,一盆鱼汤,房里是浓厚鲜美的鱼汤香味儿。烛台光线明亮,映照下来,冷氏的面色隐隐有些发白。 “怎的不动筷?” 冷氏将头垂得更低,声音细如蚊音,“回夫人,嘤秋来时就已经进过食――” “进过食就再吃些。”我不耐烦的打断,一碗盛好的鱼汤递到她的面前,“怎么,你不给我这个面子?” 鱼汤鲜味浓郁,递到她的面前,她眉宇突然蹙起,殷唇微抿,“夫人,这……” “今个儿听人说起你最近身子不好,食欲匮乏,想必先前在西苑里也没吃什么东西。” 冷嘤秋目色一变,抬了眸看我,唇角微一露出分浅笑,“夫人听谁说的?下人们最会嚼舌根,没有的事也经常以一传十传出来。” “哦?是么。”我瞟了眼她身前的鱼汤,“我倒还听说了一桩事情,说是你近日闻不得腥气油重的东西,还时常干呕得厉害。” “绝无此事!”这话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眯了眯眼,笑,“我不过随意说说,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冷嘤秋敛了敛神,低眸不语。 侧眸见着身旁上官若风微微蹙眉,他疑惑看我一眼,再看看冷氏,俯首在我耳边低问,“你怎么了?” “我还能怎么?”就是火气有点儿大罢了。不理会他,弯唇笑笑,“这鱼汤可得趁热喝,是若凉了,鱼腥味泛起来可就把那层鲜味给盖住了。” “夫人说的是。”冷嘤秋埋着头不敢看我,双手端起鱼汤,竟有些颤微。 “给你的是一碗鱼汤,又不是什么砒霜鸩酒,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夫人说笑了,嘤秋没……”她突地脸色大变,飞快的放落汤碗,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住口鼻,侧过身去一阵干呕。 我冷冷看在眼里,“一碗鱼汤,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你不吃,我同堡主还未吃呢,在这席上泛起恶心,是存心让我们吃不下饭?” 她紧拧着眉,面上是一阵隐忍住的难受,费力摇头说着,“嘤秋绝无此意。” 目中冷绽,“几个月了?” 冷嘤秋骤然大惊,从椅上起身,小心觑我同仍在疑惑中的上官若风一眼,“什么……几个月,夫人的话,嘤秋听不明白。” 手中一双箸清脆拍在桌上,沉眸,“给你机会你不说,那么,就请大夫吧。” 听到“大夫”二字,冷嘤秋身形微晃,她愣愣看我,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这边,上官若风面上已然是全然不耐烦,“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句说完,“扑通”一声,冷氏竟是双膝直直跪到了地上,手紧握着袖口,双肩颤颤,面色一片苍白。 我瞥她一眼,虽是奇怪她怎么就这么跪下了,但也不大在意,喊了了侍从进来,“请大夫。” “夫人不要!”她几乎是跪着扑向的我,未起身,紧攥着我的裙摆不放手。 我蹙眉,“那你就自己说。” 她低着头,一点也不敢抬头望我或是上官若风,攥着我裙摆的手,指节隐隐发白。她咬着唇,声音微微,“奴婢……” “呦,现在自称奴婢了?”我讽笑,扯回了裙摆起身离座,大步向门口走去。 “月儿――”上官若风伸手从我身后抓住我的手臂,将我拉到他面前,“又是怎么了?一副怒气腾腾的样子,你与嘤秋――” “你放开!”我挣开他,怒目而视,“你让我看着恶心!” 他面色骤沉下来,眸光一阴,“说清楚。” “你自己干的事自己不明白?”我嗤笑,“面上说一套,背后又做另一套。就说哪个男人不偷腥呢,更何况堡主还只是找的自己的女人。倒是汐月小题大做了。” 转身就要离开,这里我一刻都不想呆。 他拦住我的去路,我脸一侧,不去看他。他皱眉,目光扫向仍然跪在桌边的冷氏一眼,“你来说。” 冷嘤秋低眸,头埋得更下。 “惺惺作态。”我冷冷一哼,“冷氏有孕,汐月在此恭喜堡主了。” 提步就走,面前被白色胸膛一堵,我抬眸怒骂,“你怎么还挡着我!” 上官若风的脸色铁青得厉害,全然没有即将再为人父的喜悦神情,那一双深目反倒是冰冷得厉害,他没看我,带着冰霜的声音,“孩子的父亲是谁?” “你孩子的父亲除了你还是能是……”我不满的嘟囔,突然猛地滞住。 讶异抬头看他,再望望跪在地上,紧埋着头的冷嘤秋,恍然之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房内很静,无人再开口说话,这样的气氛让人很是拘束。 我最见不得上官若风发怒时的神情,双眸幽深如潭,薄唇紧抿,明明是看上去再平静不过的神态,却如暴风雨来临前一般令人心慌,不知道这平静过后什么时候会突然炸出惊雷,带起一番腥风血雨。 后面发生的事情,全然不是我之前预料到的。 尤临及冷氏那个婢女双双被绳子捆着进来,连同冷氏,三人跪在地上,面上一片死灰之色。 抓药的婢女抓的是落子药。尤临是管家的儿子,在府中身份不低,我本以为是尤临一时混账与婢女珠胎暗结,不得已才远去边远小镇买药隐瞒。却不料,这药是买给冷氏的。 上官若风凭什么这么肯定冷氏肚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我不敢去想,内心深处隐隐涌出的奇异感觉,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他没碰过她,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他入了冷氏房里,竟然没有碰过……这……太不合常理。 脑海一团乱,我站在一旁,小心觑着主位之上的男人。 男子冷漠无波的瞳仁里,没有再多的神情,“谁的孽种。”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春季特惠,全场服饰7折飙抢! 第二百六十三章 混账东西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门窗闭着,房内灯火明亮。上官若风有心要暂时瞒住消息,周围便也没有多少下人。 莫说是上官若风想不到冷氏会与人偷-情,便是连我,也从未往这方向上去想过。我虽不喜冷氏,但往日里也看得出,冷氏待上官若风那份心不是假的。若说耐不住深闺寂寞,也不大可能,这么些年都规规矩矩的,怎么如今突然就…… 冷氏苍白着面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她身旁的那个婢女从未见过这般场面,双手胡乱紧攥着袖口,身子一直颤颤发抖。而再边上的尤临,虽也是跪着,腰杆挺得笔直,头微低,紧抿着唇。 冷氏在府中下人堆里的名声本就比我这个正室要好。府里下人大部分都对她礼遇有加,加上堡主威慑在哪,府中没哪个奴仆敢对她动那份歪心思。 而眼下这情况。尤临竟参与了进来,就能大致一目了然了。 尤临忠于上官若风,冷氏出了这种事,他既知情,却隐瞒不报,便只有一种可能――尤临就是冷氏肚里孩子的父亲。 如今想来,平日里,冷氏的确与尤临走得近了些。 跪在地上的三人,自在这房里碰了面后便没再开口说话,解释就是掩饰,而不解释,就只能是默认了。多说是错,不说也是错。 而上官若风,此刻心情明显很是不好。 眼皮子底下被带了绿帽子,这滋味……啧啧。 偌大厅内一片令人难熬的死寂,每个人的呼吸都似憋在咽喉里,此情此景,连我都不敢轻易出声,又何况是他人。都只唯恐一不小心就撞在堡主盛怒的刀剑上头,惹来一连串的火爆反应。 问不出话就不再问,我眼睁睁看着上官若风从位上起身,大步下来,一脚就将尤临踢飞数米。 身体重重撞到地上的声音听得每个人心底都是“咯噔”一下。 这一脚踢得极重,尤临强撑着地板爬起,再笔直跪好。 “混账东西!”上官若风一声怒骂,再一脚将人踢飞出去。 厅里慢慢起了一阵血腥味。 男人就是这样,自己的东西,即便是不喜欢,也不能让他人偷了去。若冷氏只是个通房丫头,与下属有染,赏赐给属下便是。可冷氏,却跟了他多年,他正经大办了酒席桌礼的妾。更何况,冷氏,还是他一个孩子的母亲。 上官若风这一发火,眼下全撒在了尤临身上,尤临好歹是管家的儿子,我虽然看他不大顺眼,但此刻也忧心着这样下去会不会闹出人命。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劝劝,裙摆处一紧,低眸一看冷氏拽着我的裙子,抬头看着我。 那一双目似灼灼似火,她盯着我,不说话,嘴上却做了个口型,“求你。” 求我?求我什么?我疑惑看她。 她目光不变,飞快拉下我的手,在我手心用手指写了一个字,浔。她儿子的名字。 我眸一沉,冷氏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她的儿子自免不了跟着受些苦。上官浔,那个面上总挂着笑的孩子。好歹也是上官若风的骨肉,才不过四岁,上官若风怎么样都不会去为难一个孩子的。忧心她儿子,倒不如好好的去担心担心她自己。 外头的小林里猛起幽风阵阵,沙沙声入耳时,我从冷氏那抽出手。 突如而来的大风,把窗户吹开,眨眼间,将临近窗口的一排蜡烛全部熄灭。 “来人,带上雨具,送夫人回去。”耳旁听得上官若风突然如此吩咐下人。 我身子一颤,顺着窗户抬头望了望天色,紧紧抿了唇。 身上一暖,上官若风走到我边上,将自己的外衣脱了盖在我身上,盛怒过后的面上仍是没有其它的表情,只是对我淡淡道:“要变天了,你先回去,若再晚些可就要被雨淋了。” “你呢?” 他微垂眸,伸手将我耳畔的发丝拢到耳后,“我晚点回去,你不用等我,早点睡。” 上官若风要处理后面的事,即便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天,他也是要把我支开的。 “那你自个儿也注意些,若是雨大,就别去我那了,在书房歇了便是。” 他没应我,只送我出了门。 外头,狂风大作,树木摇曳飒飒作响。身上的衣服似还带着他的体温,我将衣服拢紧了些,回头看过那大门紧闭、灯火明亮的房子一眼,不知为何,心底涌出几分萧索味儿来。 天宇一道惊雷轰隆隆打下,与此同时我心中一跳,面上一白。 果然回去了不久,风雨大作,电掣雷鸣。 丫鬟婢女们一个个慌忙涌进房内关窗点灯。苡翠一面招呼丫鬟进侧室备沐浴热水,一面取了我一件中衣搭在衣架上,看了眼天色,“这场雨,估计要下好长一阵了吧。” 我喝了杯水,“清儿回房了?” “夫人回来得晚,此刻大少爷已经在房里入睡了。” 一道闪电明晃晃照亮窗外,悄然而熄。胆小些的婢女抱做一团,闭着眼睛瑟瑟发抖。 我咬着唇,拽紧了身上的衣服。 苡翠犹豫看我一阵,“夫人可是担心少爷被这雷声惊醒?” 我皱眉,“你去他房里照应着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一群婢女鱼贯而出,走在最末的那个小心的为我关上了门。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此刻繁杂堆在脑海里,错乱交叉的绕的人心烦。天空又是一道巨响,伴着几道亮光。烛火渐渐迷离,晃得人眼睛生疼。 不去理会那婢女刚刚备好的洗澡水,我伏在桌子上,闭着眼,紧紧拢着身上的衣服,贪恋的闻着上头属于他身上的味道。 这夜,还长。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卓越产品,苹果5低至399元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起洗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风雨狂做,雷声滚滚。 房门突然被由外打开时恰巧一道白光闪电掠过眼帘,门口有人进来,把我着实吓了一大跳。 大风伴着雨水从门外灌进,我惊惶起身,无意间碰倒了桌上的茶壶,“啪啦”一声响,茶壶里的水倾泻而出。黑暗之中,在桌上摸了几次才将它扶起,只是桌面上已经是一片湿了。 门很快被由里关上,熟悉的声音淡淡穿进耳里,“怎么不点灯?” “之前是点了的。眼下兴许是婢子们关门的时候不慎被风吹灭了吧。”我揉着额角,脑海有些恍惚。 “那你还不点上?就在这呆坐着?”这话说完,房里骤然大亮。上官若风收起火折,拿着蜡烛将接连几个灯台一并点着才罢手。 “不是说会晚些过来吗?现在才过去多久,你的事情就办完了——”看清他之后,要出口的声音戛然卡在喉咙里,我呆愣了一瞬,惊呼出声,连急朝他走去,“这么大的雨,你是淋雨过来的?” 面前男子浑身没一处干的地方,白色的衣服已经湿透,晕湿了的白色显出来的是一片灰,衣服布料紧贴着身子,袖口往下滴着水,地面上满是他进来时留下的脚印。头发湿漉漉的黏在一块,有几小束的发丝贴着面,还有一些错杂的贴在脖子上,高挺的鼻梁上还有水珠往下滑,一片狼藉。 我着急踮起脚拿袖子在他面上抹了把,他看清我是拿袖子给他擦脸时,嫌弃的把头避过去,不满的道:“袖子刚扫过桌子就别拿来给我擦脸。” 我不理会,再给他擦了擦。 “都湿透了,这样也不怕着凉?”我皱着眉头推着他往侧室走,“丫鬟们刚备了水,此刻水还热着,你赶紧把湿衣服脱了,进浴池里洗洗,别冻着了。我去给你拿干衣服。” 把他推到了浴池边上,我立马转身去翻衣柜。 外头雷声轰鸣,开柜子的时候又是一道闪电,我飞快的抓了件他的衣服就往侧室走,挑了帘子一看,顿时柳眉倒竖,“哎,你怎么还不洗!” 满室清香雾霭,水汽朦胧中,上官若风仍是一身湿的站在原处看我,唇弧微扬,“不就是淋了个雨,怎么急成这样?” 我没好气的走过去,将干衣服甩在一旁衣架上,说完就往外走,“爱洗不洗。” 耳边听得男子一声轻笑,经过他时,他一把拉了我过去,冰冰凉凉的一身湿就把我抱进怀里,嘴角挑着笑,有意无意瞟过一旁衣架上,婢女为我备下的换洗中衣,“我洗了,你怎么办?” “说什么胡话!”湿巴巴的弄得我极不舒服,我拧着眉推他,“你赶紧放开,我衣服都被你弄湿了。” 他闻言反倒将我抱得更紧,“弄湿了就弄湿了,弄湿了正好。”他贴近我耳朵,轻轻一句,“一起洗。” 耳处传来一阵酥麻,此时雷声轰轰,我身子一颤。 他再将我抱紧些,目里划过一丝诡异的狡黠,陡一使力,整个身子压着我就往池子里倒。 “噗通——” 水花飞溅。 衣服头发浸了水,整个人都身子一重。我胡乱用手擦了一把脸,眼瞪过去,始作俑者一手搭在浴池台子上,捧腹大笑。 我一拧眉,横踢了他一脚,“鞋也不脱就下来,别污了我一池子的水!” 他闻言挑眉,飞快的速度解了鞋子拋上池岸,顺便解开衣服、发带,能脱的悉数脱光,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眨眼之间,人已经一丝-不挂的立在了我面前。眼一眨,轻狂地一指划过我的下巴,暧昧的声音,“夫人怎么不脱?” “你——” 他就势横臂只手揽过我入怀,另一只手沿着我的腿往下,将我的腿提起,唇贴着我的耳朵,“夫人不乖,自己也没脱鞋。” 脑海轰隆一声炸开,哪里跑来的无赖! 不多会,双足上一轻,鞋袜被他脱了去。偏生这厮还不安分,整个身子重量压在我身上,手不规矩的往我身上探,呢喃着轻音,“夫人,衣服还没脱……” 也不知是池子里水的温度太高还是什么原因,我只觉浑身血气顿时上涌,脸上唰的变得滚烫。 “夫人,脸怎么红了?”他目里戏谑,凑近的话里不掩揶揄,“让为夫尝尝,夫人的红脸蛋,有没有那红樱桃般甜。” 外头雷声阵阵,见过一道闪电一闪而过。 我看着他许久,嘴角微起笑意:“没见过被带了绿帽子还有这般兴致的。” 他正钻进我衣里的手动作一滞,然后顿时没了心情似的手往外抽,一道不大不小的力道打在水面上,溅起水花点点。我抬眸看去男子整个面上都阴沉下来。 我心中一乐,故意撅起嘴巴,“你阴着脸做什么,又不是我给你戴的绿帽子。” 上官若风目中一凛。 “还瞪我?”我盯着他,“知道你被戴了绿帽子心里不舒服,你也不能就这么看着我呀,我又没惹你什么。” 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薄唇紧抿如刃。 我故作安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不谈绿帽子了,免得你心里不痛快还怨我。” 他寒着声音,一把拽我过,“你故意的。” “什么什么故意呀?”我眼珠一转,“那不谈这个了,换个话题。”故意靠上他的胸膛,埋怨的语气,“说好了要给我弄个秋千的,怎么还不弄?再等下去外头树上的叶子就不绿了,我还新准备了一条绿颜色的裙子荡秋千玩时穿呢。” 我每说一句,上官若风的目色便深一分。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你说绿色裙子配什么样的首饰比较好?绿衣服我很少穿,嗯……我那有根翡翠簪子,湖水一般的绿,还有一对同颜色的猫眼绿耳坠,对了,你在给我买一对绿镯子好不好?要不,再加一双绿稠鞋?还有……” “小妖精,欠收拾!” 水花四溅,水雾之中一片迤逦春色。 ========== 雪:寡人果然写的是清水文呀╮(╯▽╰)╭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卓越产品,苹果5低至399元 第二百六十五章 惩罚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雨淅淅沥沥下着,伴着凉风拂入室内。我向来没有早起的习惯,上官若风同东苑服侍的下人知道这点,便也从未在早晨特意叫醒我。而今日,我却是被人折腾吵醒的。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少爷,夫人这个点还没起来,您再等等――” “我现在就要进去!” “少爷您不能……” 门外是一番杂乱的喧嚣声,我睡眼朦胧地微睁开眼,眼皮沉重,开了一会儿又闭上。裹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浑身酸痛,昨晚上官若风委实禽兽了一回。 “别拦着!我真有急事!” “少爷,夫人早晨千万吵不得。” “我不吵她!就找她问件事。” “少爷您别急,等夫人醒来――” “哥你帮我拦住她!” “哎,二少爷――” 门被大力撞开,接着,飞快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把掀开床帐。突入而来的亮光弄得我眼睛极不舒服,一股恼意顿时从心底涌上,谁这么大的胆子大清早来的扰人清梦! 睁眼,对上的是一张缩小版的上官若风的面孔。 “上官浔?”我愣了愣,皱眉,“大清早的你不准备去书房念书,到我这来干什么?” “我娘不见了。” “你娘不见了你就去找呀,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会自己走丢不成――”话说到一半,我陡然清醒过来。 冷氏昨晚被上官若风叫去,红杏出墙的事情败露,虽不知上官若风如何处置,但自然是没有将人再放回去的道理。而上官浔……我忖思会儿,放柔了声音,“浔儿,你娘兴许是在府中随意走动去了,你不过一时没见到她,没与她碰上面罢了。” 男孩盯着我,细细嫩嫩的嗓音,“骗人!” 我一怔,他说得斩钉截铁,万分肯定。昨晚的事,知道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上官若风特意让人锁了消息,按理说,上官浔不该知道才是。“我哪里骗你了?” “我娘昨晚用过晚饭后就被爹爹喊去,一晚上都没回来,可爹爹晚上是在你这睡的。” 我闻言扶额,“所以你该找你爹去,怎么来找我要娘了?” 上官浔委屈的眨巴眨巴眼,透澈的目光深邃灼灼,“爹爹上回去西苑就在房里骂了娘,我不敢找爹爹……昨晚,下着那么大的雨,我娘一直没回来,我怕我娘她……” 到底是孩子,平日里聪明伶俐,到了紧张担心的时候,什么话都不防的说了出来。 丁点大的孩子,一心一意的要找他娘,却不知道他娘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同他一起了。不由心中一动,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正欲安慰几句,却觉指尖触及的面庞冰凉。 我蹙眉,这才注意到孩子的头发上和衣服上有厚厚的湿意。 “淋雨了?” 上官浔抿着嘴点点头。 “从西苑来这路程不短,你是一个人过来的?” 上官浔老实答着:“还有张嬷嬷跟着。” “我未醒之前,你在这等了多久?” “天刚破晓就来了,我躲到哥哥房里看着爹爹出了门以后才敢过来找你的。” “你倒都交代得老实。”我看了他一眼,高声喊了外头的人进来。 服侍洗漱的侍女们鱼贯而进。苡翠进来就低着头,“夫人,大少爷阻着,奴婢拦不住。” 上官清站在一旁,小心觑我一眼,欲辩解,“娘,我只是――” “够了。”我打断他,在面前站着的人群里扫了一眼,“谁是张嬷嬷?” 立在最后头的一个中年妇人畏畏颤颤走出,恭谨的向我行礼,“奴婢见过夫人。” 面前的妇人衣着得体,装扮整齐。若我没记错,她应当是上官浔的乳娘。我上下打量她一阵,眸光陡冷,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房内所有人凛然一震,均不明白我为何突然发怒。 张氏肩膀一抖,慌忙解释,“夫人,二少爷一定要见夫人,奴婢拦不住。” “我说你这个了?” 张氏一愣,面上疑惑紧张不定,迟疑开口,“那……夫人指的是?” “二少爷身上湿了。”我盯着她,言语淡淡。 张氏眄了上官浔一眼,连急向我赔笑说着:“夫人,外头下着雨,二少爷急着来见夫人,在路上未免沾了些雨水。” “那你身上怎么是干的?” 张氏骤然醒悟,笑意僵在嘴边,面上刷白。倒也是个精明的,立马跪下为自己开脱,“夫人,奴婢在陪着二少爷来的路上已经嘱咐多次让二少爷走慢些了,可是二少爷不听。” 我冷冷一哼,“错了就是错了,什么事都推到二少爷身上,你这个乳娘怎么当的!” 张氏身子一颤,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我不再看她,目光落到儿子身上,“上官清。” “娘。” “最近在书房都学了些什么?” “最近在学《礼记》。” “学到哪一篇了?” “《礼运》篇。” “《礼运》里面都讲了些什么你可学明白了?” 上官清点头,“意思上都明白了。” “那就将《礼运》篇抄上二十遍,晚饭前给我。” “是。”上官清应下,面上无一丝疑惑。 上官浔没有料到我会突然让上官清这样做,瞪大了眼睛望我,脱口的话带着抱怨,“哥哥什么也没做错,你为什么罚他?!” “没做错?”我看着上官清,“你说,我为什么罚你?” 上官清低头,“儿子没有照护好弟弟,眼见着弟弟被雨淋湿也没多加关心。还……”他说到这里话里迟疑了下,“还跟着弟弟一起,扰了娘的安宁。” “既是如此,你就带着你弟弟去你屋里,把这一身湿衣服换了。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眼下时辰还不算晚,换了衣服便立马去书房,西席先生还在等着你们。” 上官浔明显对这样的结果不满意,“可是我娘还没找到――” “你娘这么大个人了不会丢!”我实在没心情多说,招苡翠近身,“你去打听打听,冷氏现下在哪里。”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经典段子,笑口常开! 第二百六十六章 暗牢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阴雨绵绵的天气最令人不舒服,阴沉沉灰压压的天,连往房外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苡翠进来时,身上还带着被雨水飘湿的些微水汽,见我在房中蘸笔作画,明显吃了一惊,小心唤我,“夫人?” 纸上画的东西很简单,黑白的颜色,墨染的数根竹子,一间竹屋。我不看她,继续落笔,“打听清楚了?” 她答得谨慎,“奴婢无能,没打听到什么,一夜之间冷氏便同人间蒸发了似的,府中上下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怪你。”冷氏的事关系到上官若风的颜面,他既有心要先将这事瞒下来,那便不可能让他人那么轻松的打听得到。只是昨晚下了那么大一场雨,冷氏被堡主请去书房一夜未归。难道就没人见着冷氏从书房出来? 提笔斜挑,几笔竹叶现于纸上,“管家那有什么动静?昨日堡主可是明着吩咐下人绑了他儿子。” “昆叔近些日子好像染了些风寒,鲜少出来走动。若说动静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许是下人们没敢将堡主绑了尤临的事情传到昆叔他老人家耳里去。” “别人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了?”既是府中老人,府里的一草一动,哪件事情能瞒得过他?闭门不出才对了,若是出来遇着儿子的混账事,这老狐狸,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蘸水淡了淡笔,“堡主在哪?” “今早从东苑出去,就一直在书房。” “书房?”我锁眉,“整整待了一上午?他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今个儿大清早尤末从西蜀回来了,连老管家那都没去,直接进了堡主书房,从进去到现在,就还没出来过。” 尤末,西蜀,矿山。脑海间突然晃过那个叫林霜的女子面庞,笔下顿了顿,一不留神,一滴淡墨从笔尖滴到纸上,晕开了一大块。 能紧急说上一上午的事情,定然不简单。 低眸,看看已经毁了的画,顿时再无兴致。随手把笔抛在纸上,墨汁顺着宣纸纹理一层层慢慢的染开过去。 苡翠见状要上前收拾。 “不必收了,这样正好。”我瞧着纸上被墨毁坏的竹林竹屋,微微勾唇。斜眼瞟见苡翠疑惑看我,欲言却止。 淫雨霏霏,水汽朦胧,这样的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尤末见过夫人。” 我坐在凉亭石凳上,看着这个男人收起雨伞,恭谨作揖。 “别来无恙?” “托夫人福,尤末一切皆好。”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客套话,同样的话,尤末尤临兄弟两个,一个把话说得舒服有礼,另一个确能把话说得带刺含锋。 “尤临可好?” 尤末神情微变,收起作揖出来的双手,“属下回来并未见到舍弟……” 我微笑,“没见到就没见到吧。” 这样的对话太过蹊跷,尤末皱眉,试探着一句,“夫人话里有话?” “尤末,我若要说一件堡主很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你敢不敢听?” 男子脸一沉,“那夫人还是别说了。” 言罢,拿起一旁放着的伞,转身就要出亭子。 “府里的暗牢在哪?” 尤末脚步一滞,停顿片刻,他回头看我,深湛的眸间目色微摇。 能得上官若风信任,尤末不是傻人,前后对话一疏离,大概就能猜到一些事情。 世家大族之内盘根错杂,隐晦之事颇多,于是,便往往都设有这样一个暗牢,牢里面只关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和事。 这样的牢,往往隐秘,防备严格,但看守的人却不多。 尤末定定地瞧着我,俊秀的面庞上有微微的错愕,犹豫却只是半会儿,他朝我再做了个揖,“夫人若想知道大可直接问堡主,其它的,恕属下不能说。” 我皱眉,心底沉了沉,暗道不妙。 这人要是太忠心,便不能随便同他说话。果然,刚回了东苑不久,上官若风就阴着一张脸过来了。 屏退了下人,房门紧闭着,我垂着首,双手拢在袖里指尖相互使劲搅着,目光低低落在上官若风的脚尖上。 “抬起头来。”他的话语阴鸷,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我抿着唇抬头,正好对上他一双同样阴鸷的眼。 凉亭里面的一番对话,尤末一字不漏的重复给了上官若风。 “打听暗牢做什么?” 我撇嘴,随便敷衍一句,“好奇。” “好奇?” 他话语淡淡,却听得我双手控制不住的一抖。“就……就是好奇嘛。” 淡漠颓惫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说真话。” 我扭捏,将头再低下,扯着他的袖子,带着微微撒娇的声音细细,“不说,说了你就骂我了。” “不说我就不骂你?”他没好气的一句,但声音却比之前要柔了许多。 男人总喜欢见着女人在自己面前低头服软再撒娇的模样,上官若风明显也吃这一套。 我就势将手悄悄溜进他袖里,拉住他一根手指头,可怜巴巴的声音,“我想要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你眼皮子底下,我又能再做出些什么事情?” 他反握住我的手,将我往怀里一带,“你见冷氏做什么?” 他没继续问我为什么打听暗牢,直接问的我为什么要见冷氏。 我心中一悸。 心思在脑中盘旋一下,撅着嘴,不答他的话,反而微微垂眸道:“说好给我秋千的,连根绳子都看不到。昨晚、昨晚你又……折腾得我那样……今天大清早的就不见了你的影……你这男人怎么吃完就抹嘴走了?昨晚是谁哄着我什么都依我的?才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变了卦……” 我娇声说着,每说一句,臂上就抖落一层鸡皮疙瘩。 上官若风倒是难得耐心的听我说完,然后清楚揪出我话里同往常不同的地方,“大清早的你怎么就醒来了?” 见他入套,我压下微微勾起的唇角,微恼地脱口而出,“还不是你那小儿子,大清早的不让人安生。拽着我的床帘说要找娘,不然就天天早上来吵我。” “浔儿?”他皱眉,面上神情若有所思。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超冷笑话,笑点低别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要做什么?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上官堡的暗牢我是第一次来,同殇清宫的地牢一样的清冷幽静,侍卫在前头引路,一路走过青砖长阶,绕过光滑石壁,脚步声传进耳里,连同曳地长裙擦过地面带来细细的声音,清清楚楚。 能将声音放大数倍的暗牢,这样的防人心思,也不知是上官堡中哪一辈的堡主提议设计。 行至深处,才慢慢见了牢笼的影。竖排排的玄铁圆柱,搭出一间间的笼,笼里除了一张床,其余什么也没有。 “夫人是来看笑话?”女子的声音清清丽丽,突然在这安静的牢内响起,回声隐隐。 我斜目看去,冷嘤秋立于玄铁牢笼之内,发髻微乱,神容微疲。我勾起一抹笑,“可不就是来笑话的?” 边上的牢里传来男子轻蔑一哼。 尤临坐在床上,他额角淤青微微泛紫,嘴角边上也是昨日被上官若风打出来的痕迹,朝我的方向嘲弄一瞥,“夫人平日里闹的笑话太多,难得笑话他人一次,今日可是心情大好了?” 满含讽刺的话,从他尤临口中说出来,总是极正常不过。 我不理会,吩咐侍卫开了冷氏的牢门,“把她带出来,我有话要单独同她说。” 尤临闻言,神色骤变,不顾身上伤势以极快的速度奔至铁笼栏杆处,警惕冲我大嚷,“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用得着同你说?”我睨他一眼,“自顾不暇还有心思操心别人,你是还想再讨一顿打?” 领了冷氏出来,由侍卫直接带到了专门的审讯室。审讯室里是琳琅满目的各种刑具,浓郁的铁锈味里伴着不知沉淀了多久的血的味道,生冷悚人的很。 领路的侍卫在关门之前疑惑看我一眼,犹豫一阵后仍是不忘将上官若风交待的话再对我说一遍,“夫人,堡主让您注意分寸。” 我从一旁的石壁上取下一条长鞭,把玩了一阵,“知道了,不会将人折磨死的。” 侍卫低头,恭谨退出,石门被关上。 不同于外头那声音随处都能听得清楚的牢间,这样的一间审讯室,饶是里头发出了多么巨大的声音,外边的人也听不到一分一毫。 “我本没想过要来。”我坐在室内精致主椅上,随手扔开手里那管鞭子,“你这张不讨人喜欢的脸,我从来都不想多看你一眼。” “可夫人还是来了,并且单独见了我。”冷嘤秋笔直地站立着,眉宇从容,目里无一丝见着满室刑具的恐惧之色,反而嘴角浅浅浮出一抹笑,“不知夫人找嘤秋所谓何事?” “你怎么知道是我要找你,而不是堡主授意?” “堡主不会刻意授意夫人过来。夫人来见嘤秋,只能是夫人一定要来见,堡主受不过夫人的轻言软语,便同意了。” 我挑眉,“不愧在府中待了这么多年,能将堡主的心思猜得透彻。” “再透彻也比不上夫人。嘤秋只能偶尔揣摩堡主心思,还不一定揣摩到位。倒是夫人机敏聪慧,能将堡主哄得团团转。” 我眸里微沉,笑,“你可知,这么多年我为什么留你一条命?还放任你一直待在堡主侧室的位置上,眼睁睁的看着你生下孩子,掌握内权,于下人堆里名声大胜。” 冷嘤秋一怔,疑惑看我,面上不解。 “你以为你冷嘤秋婢女出生,凭什么在府中占上了这么一个位置?就凭着堡主醉后干了场糊涂事?就凭你恰巧怀上了他的孩子?就凭你冷嘤秋从小在府中长大,伴他时间长,且足够聪明,还有本事为他做事?”我一条条地数来,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椅子扶手上。 似是慢慢想到什么,她的两道浅眉间微微锁起,目里沉思不定。 “你当初怀胎十月,我若想除去一个我看不顺眼的人,暗地里能不叫人发现的法子不下数十种,若是明着使你一尸两命,也最多不过讨得他上官若风几句打骂,再无其它后果。你可知,我为什么要留你?” 她的面色微微发白,“嘤秋愚昧,猜不到。夫人有话可以直说。” “你应当知道,我体内是从小养到大的寒症。药石无医,这一条命,本身就活不长。” 女子目中讶异一闪而过,“夫人的意思是?” “冷嘤秋,我一直不喜欢你,凡事对我丈夫动过那分心思的人我都不喜欢。无论是西门苏家的苏琦馨还是那些如你一般对堡主偷生爱慕的侍从婢女,我通通发现一例,便要严打扼杀一例。可唯独你,我却一直没有动手。” 我话故意说得缓慢,全然勾起了面前这个女子的好奇,她脱口而出,“为什么?” 我不答反问,“我不在府中的那四年,你大可在府中作威作福,伤我清儿,罚我婢女,可你为什么没有这么做?连我都敢当面设计,却不敢害我孩子?” 这话说的再直白不过,冷嘤秋一愣,双眉蹙得更紧,面上神色微微变换,她沉默了好长一阵,我不动声色地瞅着她,将她面上神情尽数收进眼底。待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轻飘飘的声音从她口里传出,“那是因为,上官清是他的骨血。” 心底没由来的重重一跳。 “爱屋及乌?”我横眼过去,笑,“冷嘤秋,你知不知道,一直以来我都需要这么一个人,能在我死后不亏待我的儿子?” 她闻言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 我冷笑打断她,声音渐渐无温,“可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同那尤临弄出一场龌龊事!” 冷氏脸颊蓦地通红,她张了张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这样的混账事,无疑是当着上官若风的面扇了他一巴掌。”我盯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儿子上官浔,日后该怎么办?” 谈及儿子,冷嘤秋眼中满是一种对世事未知的慌乱和恐惧。她咬了唇,“你要做什么?” =================== 雪:女主想要做什么呢做什么呢~~猜对奖励男主香吻一个~ 女主:…… 男主:…… 冰魄:……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今天你笑了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独子其子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出了暗牢回来,天已经暗下,风中伴着些许的雨丝直扑上面,微凉。不远处的长廊拐角处,苡翠端着案盘过来,见着我时曲膝行了个礼。 我瞟过她手中的案盘,“你端着什么东西?” “回夫人,是新进的雨前龙井,堡主吩咐送来的。” 案盘之上,除了封得严实的茶叶盒,还有一杯泡好的茶。“堡主此刻在东苑?” 苡翠笑着回答我,“在夫人房内待了好一阵子了。先前大少爷进夫人房里的时候,突然见着堡主,委实被吓了一跳。” 我皱皱眉,接过她手里的那杯茶,“这茶我自己送进去,没你事了。” 房内灯火明亮,上官若风坐在房内小书柜前的长桌边,手里持着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纸。察觉到我进来,双眼微抬,听不出喜怒的一句话:“怎么去了这么久?” “不过一个半时辰,哪里久了。”我嗔他一句,端着茶盏走过去,将茶杯放落在桌上,揭开杯盖,茶雾层迭浮起,清香四溢。“果然是好茶。” 他低目翻了一页纸,“刚着人泡的,仅此一杯,你若喜欢便给你喝了。” “我不喜欢龙井的味儿,你还是自个儿喝吧。”盖上杯盖,目光落到他手中的纸上,“这是……” 他这才抬头看我一眼,手中的纸张往桌子上一搁,“今晨你罚清儿抄书了?” “嗯。”我拿起几张纸看了,唇角微勾,“字倒是越写越好了。” 他端过茶盏,揭盖小饮一口,“平日里连句重话都不轻易对孩子讲一句,如今却舍得罚了?” 我瞟他一眼,不接话。 “你预备把浔儿接到东苑来住?”茶盖和茶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我微讶,“你怎么知道——”最后一个字还不及全然说出,却见上官若风双目冰凉,薄唇微勾,这分明是生气之前的征兆。 “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这还用我教你?”声音依旧温润如水,只是听到我耳里,浑然不是滋味。 下意识的捏紧了些手中的纸,我看着他,微恼,“他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身边没娘照护,我把人接过来住又怎么样了?” 他再次揭开了茶盖,“真只是为了就近照护?” 水汽氤氲,朦胧了他的面容。只是那双目射来的寒光,却依旧锋锐如刃。 我心里慌了慌,面上却强持着镇定,偏头,赌气似的说着:“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上官若风从椅上起身,两三步走到我身前,从我的手里抽出上官清罚抄出来的那几张纸,拿着纸张贴着我的脸颊下滑到脖颈,在下巴处微挑,凑近的声音温煦,“小月儿,有些事情该想,有些事情不该想。” 指尖一颤,不留痕迹的将手掩进袖子里。 “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你只不过是想想,又还没做,当然不算错。”他双目漆黑幽深似潭,目中光莹透亮,好似一眼,便能看穿所有。“就像这几张罚抄的纸,你本没打算让清儿罚抄,可偏偏浔儿在,为了浔儿,你便罚了你自己的儿子。常人只道你教育孩子严格赏罚分明,包括清儿在内怕也是这么想,可你,却只是为了在浔儿面前表现出你对事不对人,让他心底觉得你可托付,让他觉得你能护着他,让他甘心情愿听从你的安排入住到东苑,让他……” “你够了!”后面的话,我在听不下去。 他眯了眯眼,看了我一阵,不再接着往下说了。 明明是清洵似水的目光,我却觉得每一次对视都灼热无比。就好像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了他面前,任何伪装都显得无力。 面上,火烧火烧的烫。 我咬唇,“我就是要把他接过来。” 他低眸看我,食指抵住我的唇,沉声,“我不准。” “为什么不准?” 他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把人接到身边来?” 我抬眸对上他双目透亮,没由来的心中一悸,我低头,抿唇不语。 “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怎么说,还是……不敢说?”他轻轻一笑,目中黯了黯,“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好就近看管,培养习性?” 偏头避开他的目光,“我没这么想过。” “月儿,你不会撒谎。在我的面前,你撒不了谎。”他伸手将我的头扶正过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为清儿着想,想把一切不稳定的因素都排除掉。可是月儿,浔儿还小,你防他?” 他每说一句,便似一刀割在我身上。脑海一片空白,我想不出该拿什么话来应对。口里尝到一阵腥甜,嘴唇咬破了。 他皱着眉头,伸指抚了抚我的嘴,“多大的人了,嘴巴都能咬破?” 我抿抿唇,直直看他,干涩着一句,“你怪我?” “不怪你。你只不过为人母忧心孩子罢了。我是清儿的父亲,我懂你的心思。” “那你为什么不准我——” 他望我的目光变了变,“我也是上官浔的父亲。” 心底一沉,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滋味。 我的确是有私心,冷氏出了那档子事,不可能继续待在上官浔身边。东苑西苑相隔甚远,平日里本就不可能有太多接触,上官浔年岁还小,随便待他好一点他就什么话都能和人说,若再加上有心人的编排,还不知道能惹什么是非。 别的我都不担心,唯独担心这个孩子过于聪慧,没了娘亲,受下人怠慢,再明里暗里与上官清一比较,久而久之,心生嫉妒怨恨,对清儿不利。 若是小门小户也就罢了,世家大族,庶子处心积虑算计嫡子争权牟利的事情还少吗? 不是我太自私,只是每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自私的。觑了他一眼,只是这自私,有人不准。 心念转动,我换了话题,“你预备怎么处置冷氏?” 谈及冷氏,他目中一凛,似是极不愿提到这个话题,随口敷衍我一句,“先关着。” 我弯了弯唇角,勉强一笑。冷氏跟了他多年,同尤临一样自小伴他长大。这样的两个人私通,若严惩,几十年的情分摆在那,终究不忍。若不惩治,却也对不住自己,更不能堵住府中上下悠悠之口。 眼下虽然消息封得紧,但瞒得了一时的东西毕竟瞒不了一世。 “总不能关一辈子吧?”端起桌上的茶杯,触手温热,指尖轻轻在杯沿上划了一圈,递向他,“趁着还没凉透,喝完它?” “自然是不能关一辈子,可也不能把人安排在原来位置上了。”他就着我的手一饮而尽。只手环过我的腰,空余的手指了指桌上那几张纸,“你既叫清儿抄了二十遍,那么自己也抄二十遍。《礼记》中的《礼运》,抄得多了,内头的意思想必是更会明白些。看看清儿抄的这句,‘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这几个字,在整张纸上写得是最好看的。” 我低眸,捧着茶杯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他一句重话也没对我说,可话里层层的凉意,入心入肺。 我一言不发添水研磨,裁纸、润笔、蘸墨,提笔…… 他见我默认了罚抄这一事,在一旁看了会儿,便将目光移到了别处。伸手从书架上取了几本书,草草翻看了一阵,慢慢的双目微瞌,似有倦意。 许久不曾写字,如今写了两页纸,手腕便开始发酸。我顿笔停了停,偏头瞥见他坐在椅上,神情倦倦。 “你若困了,先上床歇着就是。我在这慢慢抄,今晚把它抄完便是。” 他柔了柔额角,懒懒笑,“不知怎的,确有些倦。” 男子烛光之下的脸,棱角分明,每一个动作表情美轮美奂,我看着有些微微出神。 “大清早就起床办事去了,加上近日事情繁多,劳心劳力自然比平日要累些。”想了想,我搁下笔,扶他从椅上起身,搀着他往内室走,他由着我动作,长臂一展,绕过我脖子,搭在了我肩上,到底还是真困了。 “今晚抄不完便留到明日,也别太累着了。”他一边说着,目中清洵日渐不在,步履微跄,整个人的重量几乎全搭在我身上。 男子投在地上的一方剪影,也灰灰暗暗的。 好不容易将他弄上床,他眼一闭,直接没反应了。 给他脱了鞋袜、外衣,将被子盖上。 我坐在床榻边盯着他瞧了半晌,见那胸口起伏,呼吸规律,是睡得极深的模样,这才起身。 近处的灯火晃了晃。我走过去,将它吹熄了。 一个一个灯盏熄灭,房内慢慢变得昏暗直至全黑。 此时,东苑外头传来的打更梆子敲了三下。我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夜是无边无尽的黑,今晚,还很长。 ======= 冰魄:女主不是圣人,有血有肉,会自私,会犯错。生活没有一帆风顺,想要的、顾忌的东西多了,难免会碰到些磕绊,自然,难免也会得不偿失。这算是稍微的剧透了。 雪:我写的不是言情,是生活╮(╯▽╰)╭ 冰魄:各位读者请自动屏蔽楼上的话。另,昨天没更新,所以这章字数多,算是补上了O(∩_∩)O哈~~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六十九章 好奴才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没有月色,没有星星,漆黑的天宇广袤无垠。 好在没有下雨,地上虽然湿漉、泥泞,却也不大妨碍马匹及马车的疾行。 风刮在脸上,伴着重重的湿气,冰凉。 “我只送你们出上官堡,出了堡后,你们去哪都与我没有关系。” 一旁架着马车的男子手里长鞭一扬,清脆打在马身上,借着一声嗤笑,“你既然想眼不见为净,又何必跟着我们行这么长一段路?” “就因为是眼不见为净,我自然得亲自看着你们出了城才安心。” “啧啧。”男子一阵唏嘘,“便连我一个外人看着都心寒的很,你这般做,就不怕堡主怪罪?” 目中一凛,挥了鞭子直接击在他身边的车栏上,厉声斥,“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马车微一不稳,男子紧忙握稳了缰绳,偏头过来正欲再嘲,马车车窗帘子被由内挑起,轻轻婉婉一句女声,“尤临,声音小点,浔儿睡了。” 男子嘴角一僵,到口要说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女子在车内看了我好长一瞬,张了张口,“谢谢。” 我冷哼一声,不想理会。 车内掀起的车帘未落下,不经意透过车帘挑开的缝隙往里一看,孩子裹着一张狐裘毯子,睡得极香。我皱了皱眉,犹豫了片会儿,还是应付了她一句,“不用谢我,我不过是为了我自己。” 女子低目,“无论如何,这份情我总会记得。他日若有机会能报……” “你咒我?” 女子愕然,以为我曲解了她意思,连急解释,“我的意思是,若有哪日您遇着难处,需要我效力的我一定会――” “够了。”我横眉冷对,嘲弄一句:“你以为你是谁?我若是遇着连自己都处理不了的事情,找你,有用?” 女子默,不再说话,轻轻将窗帘放下。 马蹄声响,车轮轴转。 不远处便是出上官堡最后一道关卡。 从府中出来,我拿着上官若风的玄铁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过了这最后一道关卡,再打道回府时,我就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诚然,我背着上官若风做了一件我不知道后果的事情。旁边的马车上,驾车的是尤临,坐在车内的是冷氏和上官浔。 知道暗牢的位置,迷晕守备,劫狱拿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要想让一些人永远都不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最干脆利落,将人杀了,永远高枕无忧。第二种,就是让人远走高飞,此生不见。冷氏和尤临,我虽不大喜欢,但也没有仇恨到要杀人解气的地步。至于上官浔……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一个惹人喜欢的孩子。 最后一道关卡是上官堡最远最偏僻处。周遭无店铺房屋,只有一片树木稀疏的小树林。 用土石诸城的城楼,边上亮着些许火把。远远看去,隐有人在关着的城门门口守备。这样的情形,一路过来,见过多次,不足为奇。 策马扬鞭,预备再走快些时,边上传来紧急嘞马的声音。 马声长啸,于夜里特显凄凉。 偏头看向突然将马车停下的尤临,“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就见尤临奋力将马鞭甩在地上,极其愤怒的一句:“你出卖我们!” 我一怔,不明所以。 与此同时周遭光亮大盛,数支高亮的火把连着马蹄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不过顷刻,将马车包围得水泄不通,大致数数,来的约莫有三四十人,饶是我有再大本事,这样的包围,也出不去。 最领先过来的那匹马上,男子拱手作揖,恭谨有礼,“夫人,属下恭候多时。” “尤末?”看清来人的面容,我心底一沉。 边上的尤临依旧冷嘲热讽,“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 “你闭嘴,不关夫人的事。”冷嘤秋在车厢里听到动静掀了车帘来看,不过一眼,面上了然,对尤临道:“夫人若有害你我之心,就没必要多此一举送我们出来。” 尤临闻言,没有反驳。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尤末,闷声唤了一声,“哥。” 尤末面上微沉,伸手指了尤临,冷声朝旁吩咐,“把他绑了,带回去。” 尤临愕然,“哥!”绳子已被人从后绕到身上,尤临身上本就有伤,一路赶车体力早已消耗殆尽,此时没挣扎几下就被绳子牢牢捆住,“哥,你知道我回去的后果,你还――” “畜生!既然早知道后果,还敢干那龌龊事?”尤末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在冷嘤秋面上瞟了瞟,最后将目光落在我身上,面上微微和缓,“夫人,夜里凉,马上风大,还请夫人上马车休息。” 我叹口气,心中莫名窒闷,“他什么时候吩咐你带人守在这的?”这“他”说的自然是上官若风。 尤末低目,“堡主今日下午吩咐的。” 下午?不就是我经得他同意,去暗牢看看的时候?私自放人,我也是在见过冷氏之后才临时起意,而上官若风他…… 我抿抿唇,内心一片纠结难语。 “夫人,请上车。”尤末再三催促。 我定睛看了他一瞬,“尤末,被你捆起来的是你亲弟弟。” “这个属下自然清楚。” 我清楚见得他说这话时目中微芒快速闪过,虽只是顷刻间的变化,我敛眸,唇角暗勾,“大义灭亲?你倒是够忠心的。” “忠心堡主本就是属下分内之事。”他的话回得圆圆满满。 忠心的,唯有堡主?我笑,扔了马鞭下马,“嗯,不错,是个好奴才。” 尤末垂目。 行至马车边,新换赶车的侍卫低头垂目。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来给我赶车?” 侍卫无奈看向尤末。 漫漫火光晃得我眯了眯眼,我朝尤末招了招手,“好奴才,过来赶车。” 尤末下马,态度依旧恭谨谦和,“是,夫人。” 回去的路上比来时更加难熬。虽然没有冷风吹面,但至身至心,通体冰凉。不知道回去以后,又将面临一种什么样的景况,大抵,也是难熬的罢……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七十章 知错了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回来时,四更已过。夜色深沉,周遭静谧。回府时,入的是偏门,不惊动值夜的侍从,一切都是无声无息。 没有拿灯笼,深红的衣袖隐入夜里,伸手五指微可现。东苑内,也无什么灯火。黑黑暗暗的几间主室,安静如常。只是,原本最该是漆黑一片的屋子此刻灯火明亮。 心中“咯噔”一下,尔后苦涩一笑,推了门进去。 原本该是熟睡在床的上官若风,坐在书桌之前,手里把玩着那只装过龙井的白瓷茶杯,见到我进来,眉头一挑,“回来了?” 我下意识的低声应了声,“嗯。” “去哪了?” 我避开他的目光,随口敷衍,“就出去走了走。” “深更半夜的,无灯火无人声,且风寒地湿,你这一出门就走了近两个时辰?”他开口的话说得风轻云淡,仿若平日里再平常不过的一句关怀问候。 尤末是被他下午派出去的,我晚上在他熟睡时出的门,回来时,尤末押着尤临与我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并未在我之前再见过上官若风。而此时此刻,我揣摩不出上官若风对今晚的事到底知道了多少,只能谨慎回答:“一时走得远了些,忘了出门的时间。” 他闻言轻笑一声,手里的白瓷杯子搁落到桌上,杯子碰着桌子,发出不大一声响,于此同时,我心中没由来的一空。 他说话的声音温润如水,“自从出过上次的事,东苑所有入库取的药材账册都需经过我亲自过目。” “哦。”我看着桌上那只白瓷杯,有些微微出神,他所说的事,应该是华景疏给我乱开方子的事。 他盯着我,“我虽不通医理,但有些迷药还是识得出来的。” 心弦一颤,我小心觑他,渐渐的说话没有底气,“迷药什么的……你识得就识得,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事?”平静的目色在烛火之下显得异常地幽深,他再次拿起桌上那只杯子,“记得这个?” 我快速一瞥,“不过一只杯子,随处可见。” 他嘴角微弧,面上微微沉了几分,“两个半个时辰前,这只杯子由你端进房里。” “那又怎样?你让下人备好的雨前龙井,我顺路带了过来。” 他皱眉,眸子暗沉得有如外头墨染般的夜空,“仅只是带了过来?” 手在袖口搅着,胡乱接话,“不是带了过来还是带了出去不成?” 深厉的目光扫过来,上官若风陡然厉声,“还要嘴硬!” 我身子一颤。 那只杯子杯口上,的确被我抹了迷药。我下的量恰当好处,也见他亲口饮了,入睡了。却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能醒。 彼时,外头隐隐传来一阵喧嚣声,大人的喊叫,孩子的哭喊,由远渐近。 不过片刻,有脚步声从外头长廊过来停到门口。门外尤末的声音里夹着犹豫,“堡主,东苑外头……” 上官若风眉间皱得再深了些,“怎么回事?” “二少爷与冷氏分开便哭闹不止,见追不上押解的侍从,便执意往东苑过来,属下们好言劝过,但……拦不住。” 我眼睫微抬,恰巧对上上官若风望我的目光,身子一缩,又将头低下去。 然后,听得桌案边上,上官若风沉声厉叱,“一个孩子都拦不住,还要你做什么!” “那属下……” “把人带回西苑去,派人守着,别许他乱折腾。”这句话里听不出半分情感。 尤末在外头应了,不做停留,直接返回。不过片刻,外头再无声响。安安静静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无第三人相扰,房内显得特别静。门窗闭着,也闷得很。 我内心忐忑不已,私带上官浔出去本就是我出门时才临时起的意,上官若风就算再怎么有先见之明,也是猜不到这个的,可如今尤末这么一搅合,上官若风原本知道的、不知道的,通通都知道了。 仍旧忍不住去看他此刻神情,头微抬,只见那灼灼烛影下,男子望我深眸似冰玉之寒,“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心知理亏,老老实实低下头去,连带着双膝一弯,规规矩矩跪到地上,抿唇不语。 他看着我在他面前跪下,不予理会。 四月的天气回暖,房内的羊毛毯子早就被撤掉,地板冰冷生硬,硌得膝盖发疼。 时间悄然而逝,几盏烛台上的蜡烛燃尽熄灭,房内变得微微黯了些。 我不说话,他便不搭理我。只冷看着我一直跪着,膝盖发麻,身形微晃。 长夜漫漫,眼皮禁不住睡意微微发沉。 见他面上仍旧冰霜一片。我咬咬唇,手里紧攥着袖口,弱着的声音轻轻,“知错了。” 他没反应。 我敛眸低眉,声音微大了些,将话重复了一遍,“知错了。” 回应我的是冷冷一哼。 “错哪了?” “我……”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下去。 他的指尖有规律的一下下敲在桌面上,清脆的声响,每一下都让头皮一阵发麻。 我抬头,委屈地看着他,“知道错了还不行么。” “不行。” 我:“……” 他看过来的目光道道锐利,瞧得人不禁噤噤一寒。 我揉揉膝盖,凄凄看他,恨不得再挤出两滴泪,“真的知道错了。” 上官若风不为所动,“那就说,错在哪了?” 我再次抿唇低头。 然后又是一阵静。上官若风没好气的瞪了我半晌,最终沉沉叹息,“那二十遍《礼运》你才抄了两页纸,明日继续抄完它。” “嗯。” “你私自放人,我本不欲与你计较。可你竟连上官浔也要连着一同送出去?”他话里余怒未消,带着些微愤懑不满,他低睨着我,话语凉薄,“这样的心计,你盘算到一个孩子身上?” 我身形再一不稳,指尖微微发凉。 那似夜暗沉的眸子,比之前又深了几分,“别说上官浔碍不到上官清,就算有朝一日兄弟反目上官清栽到了上官浔手里,那也是上官清没有本事怨不得他人!” 心头猛跳。隐藏着的心思再次被戳穿,我惊愕抬头看他,一时呆愣,言语不出。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七十一章 别干蠢事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今天你笑了吗? 心头似有巨石堵着,透不过气来。桌案旁的男子,目中含霜,眸光如刃,“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你原些欲把浔儿弄到自己眼皮底下,可不要忘了,你也在我眼皮底下。” 恍惚之中脑海间嗡嗡作响,他再说些什么我都没听进去。 上官若风终于不愿将这件事情再谈下去,从椅上起身,往内室走,在经过我时没有半点停留。 宽大的袍袖擦着我的肩膀过去,我心神一凛,连急眼疾手快转个身双手拽住他的袖脚。 上官若风步履一顿,顺着袖子侧头过来看我,面上神情厌厌,“怎么?” 我仰头凝望他,撅了嘴,委屈的说:“膝盖疼。” “又不是我让你跪着的。” “……” 若不在他开口说罚之前自己先跪下,今晚上还难保会不会有另一番折腾。 我咬唇,双手顺着他衣袖往上抓住他的手,怜兮兮望他,“腿麻了。” 他皱眉,斜目瞟我,作势要将衣袖从我手里抽开,出口声音冰凉凉,“看你在地上那么久都不起来,还以为你喜欢跪着。” 我被他这风凉话说得一呛,顿时怒了,瞪他,拽着他的手用力往下扯,借力攀着他的手臂从地上站起来,脚一跺,“不带这样的!” “不是说腿麻了?”他不再看我,手臂从我双手间抽出,径直往内室去。 我愣愣看着那白衣衣角隐入帘里,幕帘微动,莫名的怅然若失。 呆立了一阵,熄灭周遭灯火,向那透着烛光的内室走去。 掀了帘子,只见床榻之侧,上官若风背对着我正在脱衣。 我抿抿唇,走过去,双手从他身后往前环住他的腰身,侧脸贴在他背脊上,微哑着声音,“别生我气。” 他动作一滞,却也只是一会儿,他扒开我的手,不咸不淡一句,“别贴着。” 然后,继续脱他的外衣。 我心里闷闷的,绕道他面前,扯住他的衣襟,低声,“我来。” 他不回我话,我只当他默认,拉开他的外衣,顺着手臂将衣服脱下。四月的天气已没有早春时节那般寒冷,他身上衣服穿得不多,外头衣服脱完,内里就只一件中衣。 将外衣绕在臂弯里,我犹豫着要不要连着中衣也给他脱了,却见他打落我伸到他腰侧解衣带的手,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就上床。 我站在原地望了他一阵,不知觉的将臂弯里的衣服抱紧,软声道:“我都认过错了……”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浑身不是滋味。 我深吸口气,将手里的衣服搭到一旁的衣架上。再走到床边,坐上床沿,伸手摇了摇他露在被子外的肩,音细如蚊,“别气我,也别不理我。” 他动动肩,将我手弄开。我咬唇,继续伸手摇他,反复几次,他终是被我扰烦了,我只觉手腕上骤的一紧,然后被大力一扯,接着眼前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他压在身下。 他面上依旧阴着,声音几乎是咬着牙蹦出来的,“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他迎面一吼,“还要不要人睡了?!” 我呆愣看他,再想想现在的时辰,愧然低眸,“你凶我……” 上官若风没好气瞪我一眼,甩开我的手,就要翻身往边上躺,我看着情形飞快搂住他的脖子,身子往他怀里钻,连着双脚也缠上他的腿。 “放开。” “不放!” “放开!” “就不放!” 现在的情形是,我笑着,坐在他身上,慢条斯理的将腰带一圈圈的缠在他双手腕上,交叉缠紧,再交叉,再缠紧,在床杆上绕了几圈,再打结系好,“知道你内力比我深,刚点的穴道压不了你多久,就也只有捆着你我才安心了。” 上官若风寒着面色,望我的目光阴鸷,“你马上放开,不然――” “不然怎么着?”我从他身上下来,再弄了条腰带,从他双腿缠上去,“这样的捆人法子是我二哥自创的,一节节的束缚交错相缠,便是让捆绳子的人连解开也得耗上一阵子时间,饶是你内力再深,也挣脱不了。” “你别干蠢事!” “我认定要做的事,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拍拍手起身,眄他一眼,“我出去一会儿,你好好休息。” 上官若风双手双脚全被缚着,声音里满夹着气恼,“你以为你能得逞?”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耐心的为他掖好被脚,转目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眼下四更,周围的人能睡的都睡了,你若要把东苑的下人喊来帮你解开手脚,那也着实要费一费嗓子,诚然,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若下人们进房来看到堡主被捆在床上,就不知他们心底会想些什么了。” 依旧是漆黑的夜,冷风习习,透骨生凉。 出了东苑门,接应的人早已等在外面。 “三个人都带出来了?” “只带出牢里的两人,二少爷不能带。”回答的声音同夜里的空气一样冷。 我闻言皱了皱眉,接着冷笑,“你这奴才倒是够忠心。” 他不接话,向我伸出一只手。 我将早准备好的玄令给他,“既然把人放了,就让他们永远别回来。”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需要我再操心。 再回到房内,房内灯火比之前更黯了层。 上官若风不知何时已冲开了穴道,此时双手挣扎着要挣开手上的束缚。 “别费力气,你挣不开的。” 他偏头过来看我,目光如炬,“解开。” “人刚被送出去,现在解开你,再转眼你就能将人逮回来,那我不是白费功夫了。”我走过去,将被他晃开的被子重新盖好。 “人被你放走了?”他不再挣扎,看着我,目里透着满满的质疑。 “只放走了冷氏和尤临,上官浔仍在西苑。”我坐到床榻上,“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尤末虽然对你忠心不二,但也不代表人家就不顾亲情了。眼见着自己弟弟受难,他自然是要帮一帮。” 他闻言脸色微变,眸光倏然间暗了一些。 第二百七十二章 凭什么打我儿子!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经典段子,笑口常开! 上官若风一整晚都没再与我说话,而我,也是一整晚没有敢看他。此时此刻,晨光熹微,室内渐明。 我坐在床边上,心头突上突下,起起落落的没个安稳。 窗外间或传来几声鸟啼,清清脆脆。 我犹豫了许久,估摸着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才从床边起来,“我给你解开。” 他没应我,只是身子在床上不舒服的动了动。 我抿唇,先给他解开脚上的束缚。 一圈圈的长带绕开,结刚一打开,他的腿就朝旁一蹬,直接把在身上盖了一晚上的被子踢落到地。 我微微一悸。 看了眼地上的被子,默默估算着面前这个男人如今的怒火该有多大。 脚上的束缚解开,便要解开手上的,就必不可免的要看到他的脸。 我微垂着眸子,故意忽略上官若风此时神情,先将绳子从床杆子上解下。捆绑的带子一离开了床杆,上官若风便从床上坐起,双腿离床,脚直接踩进脚踏上的鞋子里。而手上的束缚却还有一半没解开。 这样的情况,我只能在他面前蹲下,继续解他搭在膝头手腕上的束缚。 他的手腕被我捆得极紧,来回反复打过很多结,此时解起来也特别费力。待最后一圈圈的解开,他的手腕因为之前挣扎过,此时皮肤上是通红一片,隐隐的,还能见着些细微的血丝。 我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他,束缚全都解开了,无事可做,小心的为他按捏着通血不畅的手腕。 从黑夜到天明,人该逃该躲的也都差不多了,此时,他就算是立马出门下令追捕,也绝对只是徒劳。所以,他什么举动都不做,只是坐在床沿,漠漠看着我在房里翻来翻去为他找药膏。 拿着药膏过来,无意识的与他看过来的目光对上,冰冷的眸子,他唇角紧抿如薄刃。 我心里头不知觉的一慌,慌忙避开他的目光,蹲回他脚边,给他手腕上药。 房内一直很安静,我听得自己的心跳愈来愈剧烈。 待药上完,再找不着借口忙碌时,便听得凉凉一声从头顶传来: “头抬起来。” 手一颤,药瓶没拿稳,“砰”的一声落地,滚开好远。 想要起身去捡瓶子,却被他按住肩头,不能动弹。 “我叫你头抬起来。”声音似朔北寒池里碎了的冰,冷彻寒骨。 我将头低得再下,望着他干净鞋面上的流水花纹,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头看起来,看着我。”他第三次重复。 我低着头,感觉到浑身不受控制的僵得厉害。未及开口,陡然被他伸手抬起下巴。 他深深迫视我,双眼里的深眸,如漆黑琉璃珠子一般冷耀,“有胆子做,没胆子承担,嗯?” 我咬唇,“随你怎么罚便是。” “随我怎么罚?”他眼眸里的深邃迫人,唇边是一抹危险的笑。钳住我下颚的手慢慢松开,顺着我脸颊的轮廓上移,然后大掌插入我头顶发间,指尖温热抚过,发髻散开,珠玉簪子顺势落地。唇贴近耳畔来,呼吸温软,话语低柔,“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我不接话,只稍微将头偏了过去。 他眸色突凉,面上的笑意愈发地诡谲难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侧脸,声音如珠溅玉,“一而再,再而三。不过只隔几个时辰,你一天之内就能做出这么多事情,罚你还有用?” 我挺直背脊,抿唇不语。 良久,方有一声极清极淡的笑,通过耳朵钻入心底,“既然没有用,那二十遍《礼运》也不必抄了,省得浪费了那些笔墨。” 他这句话,不带任何情感。我微微低了双目,面前的人从床沿起来,再不说一句,向房门走去。 我反应过来时,下意识的要留他,伸手过去,却堪堪碰到他一抹袖脚,抓不住。 想要出声,可喉咙好似被哽住,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莫名的恐惧心慌,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我身边失去…… 然后好几天,上官若风再也没进过东苑。 他有意不见我,我更没有勇气主动去找他,连东苑门都不敢再踏出一步。隐隐知道些消息,尤末被他当众罚了几十鞭子,吊在日头底下,一天一夜。他没派人去打听冷氏及尤临的下落,唐门门主近日大婚,男方入赘。听人说,他最近心情很不好,一连好几天,发了好多趟脾气…… 再次见他,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我在房里翻着我前些时日画过的一幅画,怎么找都没找到。 拧着眉头问边上的下人,“苡翠呢?” 下人的回话战战兢兢,“苡翠姑娘给大少爷去送午饭了。” 我闻言将眉蹙得更紧。近来上官清不知怎么回事,到了午饭点回来的时候越来越晚,这几日又干脆直接让苡翠把饭食送到书房去。平常没见着有多用功,这些天竟改了性似的。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未时二刻。” “未时?送个饭,怎么现在还没回?” “夫人,今日堡主考校两位少爷的功课,兴许是会晚些。” 谈及上官若风,我便没心思再问下去。揉揉额角,想着要不要睡个午觉。这时,房门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 我下意识的往门口看,苡翠大喘着气跑过来,“夫人,您赶紧去救救场,少爷的手快被堡主打废了!” “什么?”心弦一紧,连急跟着她出了门。 东苑离两位少爷上课的书房不是太远,一小会时间,还不到书房门口,就听到戒尺划过空气重重打到皮肤上的声响。 几乎是冲的跑进房内,此时,一道戒尺就要打下,我快速抓过上官清往边上避开。 戒尺落了空。 “清儿,给娘看看,你的手怎么……”我小心捧着上官清摊开着的手,连话都说不流利。 一双手,手心手背都见了红,手背还好些,手心皮开肉绽,血顺着掌心纹络纵横交叉着,看得我一阵阵的心痛。想也没想,直接转头看向主位上坐着的人,“凭什么打我儿子!” “你问我,凭什么打你儿子?”上官若风目中一阴,手里头长长的戒尺敲了一下在长桌案上,“我处罚我的儿子,用得着你问我凭什么?” ========= 雪:为地震默哀,为雅安祈福,所以这一章有点沉重。 冰魄:…… 第二百七十三章 别跟你爹说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超冷笑话,笑点低别来! 他话里薄凉,明明显显的说我多事。我装作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将儿子护到身后,“你即便看我不顺眼,也不用拿我儿子出气吧!” 话毕,上官若风看我的眸光猛然一凝,然后,神色微黯。 我这才发觉一时冲动说错了话,想开口回旋一下,瞥见儿子染血的双手,心头一硬,到口的话也不打算说了。 上官若风瞟我一眼,不再理会我,手里的戒尺在桌案上又敲了一下,“上官清,继续。” 心蓦地重重一跳。上官清从我身后出来,望了我一眼,然后走到桌边,继续把手伸出,踌躇了一会儿,开口:“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 原来是在背《大学》。我在一旁,盯着那一双伤痕累累的手,忍不住的心里头泛酸。好在《大学》篇幅不长,并不难背,我渐渐松了一口气,想着等上官清背完这一篇就带他回去上药。 “……无所不至.见君子而后厌然.其不善而着其善.人之视――” “啪”的一声脆响,戒尺毫不留情的在小手手心上重重一打。 我一惊,急忙要过去扯他手看,却冷不防的被上官若风厉目一视,生生滞在原地没有动弹。 “知道错哪了?”上官若风冷着面目,开口问儿子。 上官清垂目,摇了摇头。 又是一道戒尺重重打下,清脆的声音响在耳廓,重重击在我心头上,疼得很,忍不住脱口而出,“不过漏了一个字,你至于这样对孩子吗?!” “只是漏了一个字?”上官若风斜睨我一眼,随手捏起桌上三张纸甩给我,话里不掩怒火,“你自个儿看看,你儿子这些天都干了些什么!” 我错愕,拿住那三张纸低眸看了。 三张纸上,白纸黑字,字迹是上官清的。看着像是默写的纸,同样都是写的《大学》,第一张纸,内容几乎写全了,只间或写错了几个字。第二张纸,默写得明显没有第一张好,之前一张有的错字,这张还有,间或段落之间缺句少句。而第三张纸,几乎只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情况比前一张纸的更差。 我皱眉,疑惑看了儿子一眼,再望向上官若风,“这又怎么了,虽默不全对,可也好歹一次比一次有进步了,犯得着你发这么大的火吗?” “进步?”上官若风嗤的冷笑,“你倒过来说。” 倒过来……我一怔,“你什么意思?” 上官若风没答我话,只冷冷盯着儿子。 站在一旁许久了的西席先生小心的同我解释,“夫人,这篇《大学》本该是前日就要默完的内容。大少爷近日来状态不佳,前日默写时,默的是夫人手里头的第一张纸;昨日再重默一便,大少爷默的反而不如之前,也就是夫人手中的第二张纸;至于今日再默的,这……” 难怪上官若风要这么打他儿子。 看了看手里头的纸,思了片刻,我将纸放回桌上,柔了声音,“孩子还小,一时记不住也没什么的。” 男子深邃的眼里迸射出阴佞的光芒,四目相触,看得人不禁寒瑟噤噤。 《大学》篇幅不长,生僻字少,本就是一篇极容易背诵默写的文章。而上官清,一连三日,一日比一日差,不得不让人疑心。 我抿唇,避开上官若风的目光,不动声色将儿子再次挡在身后,微微露出他被打的手,“打也打过了,骂也想必骂过了,孩子还这么小,你真要把他双手废了才甘心吗?” 上官若风眸色忽凉,漆黑眸子里那孤远难测的意味,比素日又不知深了几分。 他看了我一阵,终是扔了手里头的戒尺,一言不发的甩袖出了门。 我大大松了一口气,连急俯下身来看儿子,“清儿,疼不疼?” 上官清把小手缩到背后,摇头,“娘,儿子没事。” 我拧眉,伸手把他的胳膊从身后拽出来,“这么重的伤,怎么能说没事!” “娘,真的没事……”他话说着,声音降低,间或小心抬眸觑我一眼,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我看在眼里,心中叹气,拿着帕子小心的擦拭他手上的血,“告诉娘亲,你这几天在想什么?” 上官清抿唇,将头低下去。 这时苡翠拿着食篮子过来,“夫人,有话等少爷用完饭再问再说不迟。这个时辰换做在平日里,您午睡都要起了。可少爷连午饭都没用呢。” 午饭?我瞟了瞟那食篮子,再四顾了下周围,“上官浔怎么不在?” 我这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目中迟疑闪烁,不答我话。 低眸看着儿子受伤的手,恍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脸一沉,“苡翠,带着食篮跟我走。” “可是夫人,少爷还没吃――” “上官清也一起来。” 从书房到西苑,不大近,却也不是特别远。 上官清好几次扯着我的衣摆要阻止我,“娘,这个方向是西――您以前从来不去那边的。” “整个上官堡,还没有你娘去不了的地方。” “娘!” 我止步,睨他,“不是要给你弟弟送吃的?不走这个方向,还能往那里走?” 上官清闻言神色一变,双目迟疑闪烁,向后退了一步,不言。 我皱眉,伸手揽过他的肩,“傻孩子,有些事情你藏着瞒着,就当你娘看不出来了?” 阳光明媚,和风徐徐,撩起他耳后一小撮发,我顺手给他理了理,“你关心你弟弟,娘自然也关心。若你喜欢,娘改天寻个日子,让你弟弟搬到东苑同你一起住,也不必你每日东边西边来回跑了。” “真的?”他睁大眼睛望着我,目里微微的疑惑中却不掩喜悦。 孩童心性,不难猜。我莞尔,伸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整日里魂不守舍的,惦记弟弟惦记得连功课也不理了,被你爹那一顿打,活该。” “娘,你要把弟弟接到东苑来是真的?”男孩双目荧荧亮,似日光直直照耀下流光的琉璃珠子。 “娘几时说话骗过你?”我笑着,“不过你得记着,这事没办妥之前千万别跟你爹说,半点风声也不要在你爹面前透露。” 第二百七十四章 真以为我舍不得打你?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今天你笑了吗? 行至西苑门口,隔了老远就能听到一阵嘈杂声音。婆子的叫喊,怒骂,婢女的尖叫,和茶碗碟子落地噼里啪啦各种响声。 “这是给少爷的东西,你不能拿!” “小妮子,反了你!老娘劳心劳力照顾了这小杂种这么多年,拿这点东西算什么!” 庭院里头,是一团乱,两个女人衣裳不整,发髻缭乱的扭打在一起,拼命似的掐着对方的脸,揪着对方头发。 绸缎、衣服和珠玉食物混杂在一起狼藉在地上,周围有几个婢女和小厮看着情况从地上寻了好东西塞到自己怀里。 另一边,也是在打闹,两个小厮在欺负着一个孩子,口里时不时的冒出点粗坯话。 院子里的人各有各专心做的事,连我们走进院门了还没发现。 上官清进了门就要朝他弟弟那奔过去,被我一把拦下。 这西苑上官若风不来,冷氏一走,墙倒众人推,个个都心思放散漫了要捞好处,哪还顾忌这里头正经主子是谁? 我看了那边上官浔一眼。此时他正被两个小厮一人一手钳制住,正用力用脚蹬着踢人。上官浔虽自三岁起同府里的师傅学些武艺,但也不过是不及个五岁大的孩子,怎么能真正打得过身高、力气都比自己高得多的两个小厮。 彼时,边上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女人胜负明显了些。年轻些的那个一口咬在了年长些的女人胳膊上,年纪大些的女人吃痛,连退了好几步,呸了口唾沫,伸手招了旁边看热闹捡东西的几个小厮、丫鬟,“愣在那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也就是这一分开,让我看清了那两个人的面庞。年轻些的,是冷氏身边常年跟着的丫鬟挽晴,年纪大些的,是上官浔的乳娘张氏。 此时,矛盾好似上升到另一激烈程度。 看热闹的小厮丫鬟听了张氏的话,一窝蜂上去同挽晴扭打起来。 张氏得了空,叉着腰在一旁歇气,面上是得逞的快意,“什么样的贱主子养出什么样的贱奴才!也不看看老娘在府里多少年了,哪轮得到你在老娘面前指手画脚!” 那厢,上官浔听了这话气不过,一边在两个小厮手底下挣扎一面冲着张氏吼,“不准你骂我娘!” 小孩带着怒意的声音有些嘶哑,也不知同样的话他这些日子说过了多少遍。 张氏正在得意劲上,听了上官浔这一句,脸立马沉了下来,几步走了过去,一手抬起上官浔的脸,涂了鲜红丹寇的长指甲深深掐进小孩脸上的皮肤里,“骂几句又怎么了?小杂种。” 上官浔双手被小厮抓住动弹不得,得空的脚狠踢到张氏身上。 张氏吃痛踉跄一步,火气立马上涌,拧起袖子就上前,“果然是贱人生的杂种,欠打!” 当巴掌就要扇到上官浔脸上时,上官清再也按捺不住,疾步冲了过去,对着张氏就是一推。张氏不妨这突然来的变故,身形不稳,险些跌倒,扭头怒骂,“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老娘――”当见着面前的是上官清时,眼一瞪,后半句话生生咽在喉咙里。反应极快的挤出了笑,“呦,大少爷,什么风吧您给吹来了?” 上官清沉着一张脸,冷冷一哼,从两个小厮手里弄下上官浔,冲着我的方向喊了一声,“娘!” 院子里所有人听到这一声都是一愣,齐刷刷的朝我这看过来,满院倏地静了,连之前的扭打叫骂声也都再无。 我将众人神情收进眼底,慢条斯理走过去,“好热闹。” “见过夫人。”张氏连急赔笑迎上来见礼,“院子里一片乱,夫人屈尊降贵来这小地方,奴婢们有失远迎,望夫人恕罪,恕罪。” “是够乱的。”我扫了眼满院的狼藉,再将目光落到上官浔身上,孩子的衣服脏脏破破,脸上有多处指甲伤过的痕迹,头发也是散乱着的,灰扑扑的一身,还只穿了一只鞋。我皱眉,“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氏靠近我,嫌弃鄙夷地瞟了眼边上的上官浔,朝我笑道,“夫人不知道,自这西苑里那贱货红杏出墙与人私奔逃走了以后,这小杂种就越来越不安分起来,整日嚷着要找娘。” 这张氏,约莫是觉得我向来不待见冷氏,便恨冷氏入骨,连着冷氏的孩子也一同厌恶,什么脏话坏话一股脑的全冒了出来。 上官浔听了这些又要激动,碍着我在这,没有立马扑到张氏身上去扭打。 “那又怎样?”我淡看了上官浔一眼,“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张氏道:“夫人,这小杂种太不识抬举,女婢便教训教训他了几回。” “教训?”我微挑眉。 张氏笑着,“夫人,这小杂种――” 我陡然拂袖朝她甩了过去,空气里清脆一声大响,然后,张氏捂着脸重重摔到地上。 “你算什么什么东西?府里的少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 张氏闻言大骇,震惊看我一眼,一骨碌从地上爬着跪起,“是奴婢糊涂了,奴婢掌嘴。”说着就双手开工往自个儿脸上扇了两巴掌。因刚摔在地上,身上沾了一层灰,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灰散在空气里。 我不理会,淡看了下四周,双目一凛,厉喝,“没上没下,没尊没卑,一个个都反了不成!” 我平日里本就是跋扈惯了的,在下人堆里名声甚厉,此一言出,所有在场西苑下人通通垂眸缩头,快速跪下,身子颤颤,摇摇发抖。 “上官浔,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多少回了?” 上官浔看我一眼,抿唇不语。 “浔儿,我同你哥哥并不是每天每时每刻都能见到你,今天的事,算是赶巧了才碰上,今天能帮你一回,以后呢?第二次、第三次又该怎么办?” 男孩的眸子倏然一变,望我的目光中多了一分警惕。 我看在眼里,继续道:“你也瞧见了,墙倒众人推,这府里多的是攀严附势的狗东西。即便是身边跟着的人,也总会有二心的时候。” 上官浔立马反驳,“挽晴不是这样!” 我瞟了眼跪在人群中,衣裳凌乱,袖口被扯破一截,面上同样带伤的挽晴。“那挽晴是个忠心的,我不否认。可是这些日来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那挽晴虽然护着你,但始终挡不住那么多人一同对你多加欺凌。” “你要干什么?” “眼下你只有两条路:一,得过且过,就这样一直被欺负人下去。二,做我的儿子。” 第一个诧异出声的反倒是边上的苡翠,“夫人,你――” “我同少爷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我冷声厉叱,接着看向上官浔,温声,“做我的儿子,无论衣食住行,你哥哥有的,你一样都不会少。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更没有人敢欺负你身边的人。而眼前这院子里所有欺负过你的人,只需你一句话,随你处置。”顿了会儿,“诚然,你只能有一个母亲。” 若认了我,以后需得与冷氏形同陌路。 上官浔一怔,呆呆望着我,嘴唇紧抿,原本明澈的双眸慢慢变深,窄袖底下的小手,慢慢紧紧握起。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日后――” 我话还没说完,便见着眼前人面朝我直直跪到地上,恭恭敬敬三个响头,直身,“母亲。” 我眉间一缓,浅笑着扶孩子起身,“院子里头这些人,浔儿想怎么处置?” 男孩的目光瞬时刀一般寒,他伸手指了张氏,“割去舌头,乱棍打死。” =========接下来的场面太过血腥,所以河蟹,各位自行脑补============ 折腾了一下午,再东走西忙的,回到东苑,已是深夜。 上官若风来时带着满满的怒火,不待下人通报,直接一脚踢了门进来,见到我,便将手里的东西往我身上一丢,“你干的好事!” 丢到我身上的是一本族谱,今天下午,上官浔的名字排放顺序,被我由庶改成了嫡。 我低目,“我说过,我要做的事,无论怎么样都要做到。” 上官若风盯着我,双目灼灼,“所以你就瞒着我,一声不吭的把上官浔过继到了你自己名下?!” “是。” 他夺过我手里的族谱,翻了几页,猛地拽过我,指着上头上官浔名字旁边盖着的私印,声音寒着从牙齿缝里出来,“这又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自己在上头盖了印。” 我抿唇,稍稍离他远些,轻声,“我拿了个萝卜,刻了个假章。” 上官若风被我这句话弄得一呛,举了巴掌就朝我扇来,“纵你太过了,真以为我舍不得打你?” 我站在原地,不避不躲,“你打就是。反正这张脸不是给我看,红了肿了也左右与我没什么关系。” 大掌在距我脸颊三寸处停住。 他凝了我许久,愤然收掌,抓着我的手腕就将我甩进一旁的躺椅里,身子随即覆上,深邃的眼里迸出阴鸷的光,“三番四次,南宫汐月,你是算计好吃准我了是不是?”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七十五章 等我一个月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超冷笑话,笑点低别来! 这回,是真的惹恼了他。怒气冲冲的来,又怒气冲冲的走。除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我什么也没有得到。 门未关,夜来风凉,吹拂入室,吹起纱幔甫动,妖娆生姿。 我在房内静坐了一会儿,望着摊开在地上的那本上官氏族谱出神,隔了好久才起身将它捡起,将卷曲的页面弄整齐了放上桌案。 近来天气多阴雨,好在今日白天是个晴天,到了晚上,繁星似锦,一轮弯钩细月。 我走过庭院的时候,正巧西边厢房灯火一黯,然后,苡翠同挽晴从门里出来,见着我时,两人齐惊,立即低眉敛目,“夫人。” 我看了眼她们出来的方向,皱眉“两个人睡到一起去了?” 挽晴是一直在冷氏身边服侍的,向来惧我,听我这么一问,肩一缩,将头垂得更低。苡翠见怪不怪,笑着回话,“大少爷心细,想着二少爷刚搬进来,一时半会儿自然是不习惯的,便在二少爷房里多陪了陪,谁知两位少爷感情甚好,待的时间久了便……” “知道了。”我揉了揉额角,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不经意间朝旁一瞥,突地一怔,“这是……” 苡翠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眼一眯,掩口而笑,“夫人今儿回来得晚,怕是没留意院子里的变化。” 庭院正中的枫树底下,不知何时多了架秋千。玄铁的链子,紫檀木的带靠背底座,无论是链条还是底座都打磨得光滑明亮,看着安稳得很。 我走过去,伸手触碰这架秋千,夜里寒凉,玄铁亦凉,寒意通过指尖渗进肌肤,让人陡的清醒不少,“什么时候有的?” “回夫人,是今天下午建的。”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堡主亲自开的工,从系上链条到穿好底座,都是堡主亲手做的。” 握住链条的手轻颤,我垂睫,掩去此刻眼中惊喜与苦涩交杂的情绪,“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两人颔首告退,行至一半,苡翠又折回身来,迟疑着,“夫人,夜里风大,您……” 我坐上秋千,“我就待一会儿,等下就回房去。” 她忧心望了我一眼,终是领着挽晴离开。 有椅背的秋千,靠着很舒服。拽着玄铁链,足尖用力一点地,反作用出的刚劲力道推得秋千高高漾起。 长风拂耳,发丝撩动,连鼻尖都闻到流动空气里湿润润的味道。 我说过的话,他终究是记得。即便我做了使他不如意的事,但答应了我的,他总会给我。 秋千一落一起来回的荡漾。我倚着椅背,突地想笑,唇角微弧,不过才稍稍勾起来一点,心肺之间绞的一痛。 冰冷的铁链紧紧攥紧,手心暗暗渗出冷腻的细汗。我拧着眉,从袖里掏出一方帕子,掩住嘴,轻咳。 腥甜的味道溢满整个口腔,喉咙干涩发疼。 好一阵以后才舒爽过来。移开方帕,朱红的帕子中间,有比这红更深的红。我只瞟过一眼,将帕子叠起,再次放入袖中。 之前二哥说,我还能活五年。入了趟蜀地,瘴气引发寒症后,华景疏说,我还有三年寿命,甚至更短。 秋千摇晃,催人阖目,浓浓的倦意过来,眼皮渐沉,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我只希望,在我去之前,能把所有想要做的事情做完,能无牵无挂的去……死。 黑暗之中想要抓住什么,却怎么抓都是空。 夜,好凉啊。 再醒时,面前是一片亮。 窗户打开着,床帐也大开着,外头的阳光透过窗子直直射进来,刺得人睁不开眼。 下意识的拿手遮挡,手从被子里出来的那一刻,我愣住。 手里是一件再熟悉不过的男子外衣,也不知攥在手里多久了,衣服上头有许多褶皱。 可我不记得睡前拿了这么件衣服呀……我疑惑在床上侧了个身,随意往旁一眄,又是一诧。旁边的枕头明显有人睡过的痕迹。念头由脑海内电光火石猛的一闪而过,禁不住大喊出声,“来人,来人!” 苡翠小跑着从房外进来,“夫人醒了?奴婢这就安排夫人洗漱。” “慢着。” “夫人还有何吩咐?” “昨晚……”话刚出口,我顿了顿,思忖会儿,“昨晚,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回房的了?” “夫人真的不记得了?”苡翠话里透着讶异,她觑我一眼,飞快低下头去,默然片刻,红着脸微笑,“昨儿晚上夫人在秋千上睡着了,堡主抱您回房,您竟然将手伸在堡主身上到处乱摸……” 我瞠目,“什……什么?” “夫人一个劲的摸着堡主还不算,堡主将您放落到床上时,您竟还死死攥着堡主的外衣怎么都不松手,堡主没法子,只好脱了外衣任您攥着去。”她说到这里时,肩膀一抖一抖的,忍不住的捂着嘴笑,轻轻一句,“堡主待夫人真好。” 脑里转了好长一阵才将她的话理明白过来,我低目看了眼身侧的枕头,我都不记得上一次他与我同房是什么时候了,“他什么时候走的?” “自然是今天早上呀,堡主今日起得早,临出门前还在院子里指导两位少爷练了会儿剑。” “练剑?他没让上官浔搬回去?” “二少爷既然是夫人亲自领进门的,堡主又怎会再让二少爷再搬回去呢?” 他到底是什么都由着我了,我握紧了些手里头的衣服,垂目看着上头精细的花纹,说不出此刻心底是什么滋味。 叹了口气,从床上穿衣起来,洗漱完毕后,突然心底头一个冲动,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 苡翠在我身后叫住我,“夫人,堡主出门前留了些东西在桌上。” 我疑惑折回身,走到房内长桌案边,目一扫,心头一跳。 桌子上摆着的是我早些时候怎么找也找不到了的那幅画,墨染的竹子和竹屋,右边角落里空余的地方多了一行字,苍劲的笔力,龙飞凤舞写着:“等我一个月。” 什么一个月?心头不知怎的隐隐不安起来。下意识的出门,往府中大门走去。 到门口时,听得马蹄声响远去,然后,管家尤昆从大门口进来。 我拦住他去路,“他在哪?” 尤昆一讶,“夫人可是问堡主?堡主去弋城,刚刚才走。” “弋城?他去弋城干什么?” “堡主为什么去弋城,夫人不知?”尤昆锁眉,皱纹眯着的眼里满是精湛的光,微笑,“既然夫人都不知,那老奴又怎会清楚呢?” “你――”我微恼,顾忌他身份,言语微缓了些,“他要去多久?” “一个月。” 第二百七十六章 费力不讨好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今天你笑了吗? 一路九转十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从小到大不知来回多少次的地方,闭着眼睛都能分得清东南西北。而此刻,却需得跟在他人后头,由他人“带领”之下,层层通报,才能走上那么一小段路。 每走一段路,停下搜一次身。 第一段路,卸下腰间软剑。第二段路,除去首饰、玉带。第三段路,去外袍。第四段路,脱鞋。 里是殇清宫,我自小长大的地方,我之前从未想过,在自己的娘家,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大门缓缓在面前打开,精致华美的殿堂内,主位上头三张长桌,原本属于我的那张,被放到了客座下首,四张长桌上是琳琅满目的各式佳肴。 早有婢女等在门口。我前脚刚踏进来,便被一双纤细白嫩的柔荑捧住,婢女跪在我脚边,给我穿上一双绣工精湛的鞋,不大不小,刚好合脚。 再行几步,侍女捧着衣服过来,朱红点金镶白纹曳地长裙、长袍。我伸开双手,任她们为我穿衣系带。 又行几步,是一张椅。我坐上去,侍女端着托盘盈盈过来,托盘之上是长簪、步摇、耳坠等各式样首饰。侍女掬起我一撮撮发,玉梳轻梳,长簪旋就,一个复杂漂亮的髻。 待一切弄完,纷纷颔首垂袖退下。 “我就说她穿红的好看,这不,再多加打扮一番更显明媚了。”殿堂之内,一声男子轻笑,嗓音里透着清澈如水般的味儿,浅浅淡淡,怡人心骨,“洺雪,你可是认输了?” “二哥慧眼如炬,弟弟心服口服。” “二十个美姬,记得拣好些的送到我那儿去。”带笑的话里透着洒脱的味儿,不过简简单单一句,一个随意的赌约,就赔了二十个美姬的命,“亏得赢了你这一回,不然我药房里那些小毒物们可就要活活饿死了。” 南宫汲花生平有两大喜好,好美人,好制毒。他喜欢拿毒养美人,还喜欢拿美人喂毒物。但凡自认不凡的人,总会有那么些变态兴趣的。南宫汲花常说,他那叫做独特。 我从椅上起身,迈步向殿前走去,曳地的长裙磨着地板发出沙沙的响。 三个主位之上坐着我再熟悉不过的三个人。我走到近前,低眉敛目,双膝曲下,端正一礼,“汐月见过三位宫主。” 这一声出,南宫淩风皱眉,目中一凛; 南宫洺雪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抖,讶异抬眸; 南宫汲花挑目,展了折扇,唇角微勾。 同一时间,三道目光齐齐落在我身上,各个目光,深远难测。 我直起膝,倘然迎上三人目光,“不知三位宫主把汐月掳来有何要事?若是没什么事,汐月就要回了。” “瞧瞧,一回来就板着小脸要发火。”主位之上,折扇一收,扇骨“咔”的点在桌角上,南宫汲花斜靠着椅背,懒魅一笑,“专程派人请你回来聚聚,怎的被你说成了掳?这可着实把我们冤枉大了。” 我斜睨过去,胸中慢慢腾起怒火,“有你们这么请人的?” “既没捆也没绑,你自愿同去请的人回来,却反又说我们不是?妹妹,哥哥们从小可从未教过你睁着眼睛说瞎话呀。”折扇一下下的轻磕,男子修长的手,骨节分明,精致如玉。 我撇嘴,“谁是你妹妹——” “够了。”主位正中沉着一声打断两人渐起的争执,南宫淩风的目光在我与南宫汲花身上凌厉扫过,“玩笑也要有点分寸,四个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不是看你们两个斗嘴的!” 折扇停在桌案上,南宫汲花垂首,“是。” 我抿唇,“妹妹言语过激了,大哥恕罪。”顿了会儿,再看向南宫洺雪,低目,“三哥海涵。”抬眸,瞥向南宫汲花,“哼。” 南宫汲花揉揉眉心,装作什么也没听到。 我为什么会回殇清宫,这得从上官若风动身去弋城那日说起,我赶到府邸门口时,上官若风早已策马离去。我备马追赶,却在半途被人截下。随风、随花、随雪拦在路前,十几个暗卫将我团团围住,只一句话,“三位宫主有请。”明摆着先礼后兵,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诺大的殿堂下人全都屏退在外,只有我们四人坐在案席之中,没有歌舞养目、没有丝竹悦耳,一场平平常常的家宴,没有多少温情,没有多少滋味。 “不过数月未见,你又清减了些。”三哥坐在我左边上首,斜目过来,话语温润满是关切。 我挑了眉,弯唇轻轻一笑,正欲接话,斜侧上首传来风凉凉一句,“总是没事找事劳心劳力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哪能不清减?” 手中筷子在碟子上重重一啪,“南宫汲花,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啧啧,又恼火了?”男子凤眼微挑,慢条斯理的搁下扇子,从桌案上端起一盏茶,悠悠一叹,“有事相求时一口一句‘哥哥’不知道唤得有多亲热,不想搭理时,连名带姓倒喊得理直气壮了。” “三两句没说上又要吵,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会。”南宫淩风沉着脸训斥。 “大哥你也看见了,是咱们妹妹不待见我,我可没有想同她吵的意思。”南宫汲花,揭开茶盖,茶气茵氲带着清香四溢,水汽朦胧间,睨我一眼,“我哪得罪你了?” 我瞪他,“一个多月前,在西蜀,你给冷氏下了什么药?” 南宫汲花闻言微笑,“补药。” “到底什么药?” “别人身上的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他慢慢饮了口茶,悠悠哉哉放下茶杯,说了一个药名,“惜春。” 我闻言大惊,拍了桌案起身,“你竟然——” 南宫汲花抿唇笑,目中神情光彩斐然,“竟然什么?” 我“竟然”了许久,后头的话,再说不下去,闷闷坐回位置上。 惜春,的确是一种大补的药。女子服用,利通经活血,利身孕,还是……一种极其特别的春药;亦或者说,是一种特别的毒。每隔五日发作一次,每次发作,火燎难耐,水浇不灭,需阴阳交(河蟹)合才能暂时压制。交(河蟹)合一次,压制五日,五日后,又需得再行交(河蟹)合,反反复复。 惜春没有解药,当女子怀孕,药性自破。 南宫汲花看了我好长一瞬,笑着,“我为你好,你倒是不领情。” 我眉毛一拧,不说话。 惜春发作需五日,西蜀到上官堡千里良驹快马加鞭需四日到五日,南宫汲花算准了这段时间冷氏不可能和上官若风同房。 冷氏这么多年安分守己,对上官若风忠心不二,我还纳闷她怎么会真的同尤临走到一块,现在想来,不过是那惜春发作,正巧便宜了尤临。 南宫汲花想要做的,是借上官若风的手,除掉冷氏。若说是为我好,倒也说得过去。 大哥淡淡朝我看来,“你将那冷氏私放了?” “嗯。” “为什么放人?”三哥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放了。” “得,白白浪费那点惜春了。”南宫汲花慢慢勾了唇,虽是调侃,眼底颜色却愈见似夜暗沉,折扇旋在指尖,“你是让我骂你呢,还是骂你呢,还是骂你呢,还是……这些日来你已经挨过不少骂了?” 我面上一白。 南宫汲花将我神色看在眼里,施施然一笑,“你这纯属是自找麻烦。妾室私通,这烂摊子让子綦一个人去折腾不就行了?你偏生去插上一脚。既没落得什么好处,反倒让子綦起了疑心。那冷氏是什么人?除了是他一个孩子的母亲,还是他精心策划的一枚棋。你活该被骂。” “将一个满门几乎全灭的门派重新建起,这样的计划,少说也得五六年。唐门眼下虽不如之前强盛,但好歹也是蜀地地盘上一块有待增长的肥肉。别说出了那档子事,子綦不可能真要冷氏的性命,便是罚也不可能太重。你这一放倒好,累得他煮熟的鸭子全飞,五六年甚至更早的心血盘算被一双一心逃离的偷情人白白得去。从此唐门真正属于唐门,与他上官堡再无一丝一毫的关系。”南宫汲花说笑着,眯着眼睛细细打量我,“如今看来,子綦真当是好脾气。这若是换了别人,啧啧,你还有这个机会同我们坐在一块儿喝茶聊天?” 我低眸,心下稍凉。 “听说,你还把他府上那个庶子过继到了自己名下?”南宫汲花言语和缓,话语悠悠,只是那念光沉落间,眼底偶尔滑过的锋芒凶狠锐利。 我咬唇不语,虽脱了所谓殇清宫四宫主的身份,但到底,我姓南宫,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和殇清宫脱不了关系。 三哥侧目过来,眸色依旧,只是那其中的意味,却让人不愿直视。 “做母亲的人了,再不能像未出阁时那样随意由着心思耍小性子。”大哥依旧说得淡漠,“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心里应当有个计较。” 我微微掀了眼帘,心下黯然,只得沉默不言。 -------------------------------------------------------- 终于终于要下一卷了,撒花~~~ 雪(挑眉):我说五月初一定会完结你们信不信? 冰魄:这话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雪:五月的前两个星期之内完结,这一定是真的!可能五月的第一个星期,也可能五月的第二个星期~绝对绝对让参加高考的孩纸们能在高考后看到全文~这真的真的是真的了~~~话说……最近收藏老掉呀~我好明媚忧伤……之所以每个星期三都没有更新是因为星期三是黑色的,上午下午和晚上都有课……掩面~~ 冰魄:下章苏狐狸。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七十七章 没有人能抢得走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今天你笑了吗? 弋城,在江湖属地之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城,本身没什么出挑的地方。论富,比不过西珏城;论贵,及不过上官堡;论权,大不过殇清宫。 而就是这样一普普通通的座城,偏偏是整个江湖武林人士心底里最神秘的地方。 原因有三:一,武林大会每四年召开一次,武林盟主四年一选,地点每次都在弋城。 二,传说,弋城境内有一宝,可生死人,活死骨。 三,传说,弋城境内藏有高深莫测的武学秘籍,西珏城、上官堡、殇清宫三家族内子弟学武启蒙都在弋城。 传言么,听听就成,若真信了,你就输了。 马车经过弋城城门时,我正好看完此次收到盟主拜帖的各武林大家的全部资料。合上长卷,我闭了闭目,再睁开,马车车门被由外清脆敲响了三下,“四小姐,飞云庄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城中热闹,恐有喧嚣扰您清净。” “无妨,”我揉揉额角,“难得出来一次,先在城内到处逛逛。” 外头说话的声音有一丝迟疑,“四小姐,我们已经迟了整整一天。” “迟都迟了,再迟些也是无妨的。”推开车门下去,看也不看立在车旁的人,“我同汐华随处逛逛,你们别跟着。” 因着近日武林大会的关系,弋城境内人群熙攘,热闹非凡。 走过三条街,斜眼瞥过身后二十步开外一直跟着的几个人,我沉目,放落在摊贩拿起的一个做工精细的小香囊,“怎么甩都甩不掉。” “左右都在几十步开外,又不碍着什么。”汐华将那香囊拿起,看了看,付了钱递给我,微笑着,“若真被姐姐轻易甩掉了,那还派他们出来干什么?” 香囊在手里掂了掂,浓浓的玫瑰花香味儿,我皱眉,将香囊递回去,“我可没说要买。” 汐华拿着香囊,眄我一眼,“我记得姐姐从前是最喜欢这种花香的。” “他不喜欢。” 汐华抿唇笑,眸色清洵动人。她拉过我的手,强将香囊塞入我袖里,“既是自己喜欢,那便留着。堡主此时不在,也不用烦心这味道将人冲着了。” 我面上做出一副不悦的模样,却也没将那香囊从袖里拿出去。 弋城虽然热闹,却也着实没什么可逛的地方,五月的日头已经有些烈了,正预备着往回走,眼角瞥见右手边上的玉器店里,柜台醒目的架子上,一直碧青的玉簪。 青青的颜色,看得人一阵舒展,我鬼使神差地走进店去,从那架上拿下这只簪。 玉质澄澈碧透,内雾如絮,温润细腻,如脂如膏,我看了一阵,“是根好簪。” 从拿起这只簪子开始,店铺掌柜就眼色极好的过来,站在一旁,待我看好了以后才开始说话,“这位夫人果然慧眼。此乃本店镇店之宝,由当今名匠丰先生所铸,玉石选用――” “既是镇店之宝又岂会只摆在大堂里?”我冷冷瞥过他,将簪子递过去,“包好,我买了。” 掌柜闻言眼前一亮,接过玉簪,又突地疑惑看我一眼,讪笑提醒道:“夫人,这价钱您还没问呢?” “多少?” “两百两,不议价。” 汐华给过银票过去,掌柜接过,验明真伪,“夫人稍等片刻,一会就给您包妥帖。” 汐华瞥了瞥那簪子,再看了看我,掩唇笑,“堡主若是知道姐姐的心意,必是心里欢喜的。” 我瞪她,“哪只眼看见我是买给他的了?” 她挑眉,悠哉悠哉,“不打自招。” 我别过头去不再接话,嘴角却暗制不住微微浮起了笑。那的确是一只没有过多装饰的男式发簪,而我,也的确是想买来给他。碧青的颜色,配他那顶青玉冠正好。 掌柜不一会儿就将包好的簪子送过来,黛青色的锦盒,配着碧青的玉簪,十分和谐。 我接过锦盒。 彼时,门口突起一阵喧闹,接着,一个绿裳女子带着几个家丁进来,少女清脆的声音在这店里响起,“掌柜的,你家镇店的九幽碧青簪呢?钱已经带过来了,本小姐今日赶时间,赶紧些把簪子给我包好。” 绿裳女子腰间配着长剑,剑柄之上挂了一束小铃铛,一路走来铃铛“叮叮”直响,细嫩的手“叭”地一下将一叠银票拍在柜台上。 掌柜看了眼柜台上的银票,面上做出为难模样,“凌小姐,您来晚了一步,九幽方才已被这位夫人买走了。” 我本是要转身离开,听得这一句,步履顿了一下,低目看了看手中的锦盒,九幽?倒是个好听的名字。接着举步要走,却被一抹绿影快速拦住去路。 “姑娘有事?” 女子一开口就是蛮横语气,指了我手里头的锦盒,“这是我先看中的簪子!” 我睨她,“那又怎样?” “你出个价,我买下。”绿裳女子,生了一副姣好容貌,弯弯柳叶眉如黛,杏眼圆圆。只可惜了,满身傲慢态度,让人着实喜欢不起来。 “不卖。” 女子闻言,柳眉倒竖,“这是我看中的簪子!” 我听了不觉好笑,“姑娘看不看中,同我有什么关系?” 女子似是没料到我会这样同她说话,杏眼一瞪,更圆了,上前一步,盛气凌人的口吻“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我淡淡扫过她,和她身边那一干家丁,“即便知道了姑娘的身份,这簪子,我也是不卖的。” 彼时,见情况隐隐不妙,掌柜从柜台后出来,看了眼绿裳女子,小心在我边上劝慰道:“夫人是从外地来的吧,您面前这位凌小姐是城内飞云庄的大小姐,众所周知,这飞云庄的庄主是当今武林现任盟主,您看……” 我微敛眸,看了看手里的锦盒。 绿裳少女黛眉一抬,哼了一声,双手交叉叠在胸前,趾高气扬的看着我,“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汐华此时开口,“那正是巧了,凌小姐,我家姐姐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人能抢得走。” “你们――”女子恼住,伸手在我们面前指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凌小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买一支男子发簪?”汐华上下看了她一眼,“给凌庄主买的?不过看这九幽的颜色,同凌庄主的年纪估计不搭吧。” 这话话里有话,任谁都能听得明白。绿裳女子脸上倏地浮起一层薄红,又极快的消散去。恼羞成怒的拔了腰间佩剑,威胁道:“卖还是不卖!” 汐华只是淡淡扫过,“凌小姐,若想要吓唬人,还是亮出真剑比较好,这没开刃的剑,树皮都砍不动。” “跟了我二哥,嘴皮子倒是见长不少。”我轻笑,不理会在原地恼火的绿裳女子,绕过她,径直出了门,汐华后我几步出来。 马车早已停在门口,随花低目请我上车,“飞云庄宴席已开始。” 我坐进马车,扶额阖目,懒懒道:“知道了。” 马车缓缓启动,隐隐听到刚出来的店铺里,女子气急败坏又紧张的声音,“那两个女人走出去你们怎么不帮我拦下!你们……怎么一动不动,你们怎么了?说话呀?被谁点穴了?!” 殇清宫、上官堡、西珏城,虽在武林之中,却又独立于江湖之外,江湖四年一度的武林大会,若换做是在平常,三家是不会来凑热闹的。即便每次都收到了盟主请帖,却也不过随意打发个下属来代表应付。而今时今日,却又不知怎地,不但上官堡堡主亲自去,便连苏流觞也来了,至于殇清宫……那三个人平白无故让我过来,也不知是在背地里盘算着什么主意。 转眼马车已经停住。 挑了车帘看去,大气的山庄庄门牌匾上,行云流水三个大字――飞云庄。 长长的引路甬道,前路否测,觉放下帘子,只觉心中沉落。 从上官堡到殇清宫,再从殇清宫到上官堡。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同上官若风只会一声,若这回在飞云庄突兀与他相见,还不知又会生些什么事端。毕竟……在此之前,上官若风还拿着之前一连发的事将我狠狠骂了一顿。 汐华再旁看了我半晌,打趣一笑,“可是担心见着堡主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一怔,敛神瞪她,“多事!” 她目光温柔,手轻轻覆在我的手上,“传到桥头自然直。” 感觉到手背传来的暖意,我低目,“但愿吧。” 武林大会举行之前,惯例的是头前几日由盟主设宴,与所有门派掌门、帮主商讨大会举行事宜。 殇清宫本就来得晚,再加上此次来前并未告知飞云庄代表殇清宫来的是何人,当殇清宫“四小姐”的名号报上去时,满座哗然,纷起议论。 我一路倘然从大门口走向正厅,耳边听得席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平日只闻殇清宫三位宫主,这四小姐是?” “看她身边跟着宫主暗位,估计来头不小……” “四小姐?早前殇清宫四宫主因嫁入上官堡而被废宫主之位,这位四小姐莫不就是……可若真是,为什么不是与上官堡堡主一同前来,而是代表殇清宫过来……” “上官堡主就在前席,是与不是,看看人家不就知道了。” “……” ================ 泪奔~~~电脑瘫了~~断更了几天,抱歉。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七十八章 挑婿?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经典段子,笑口常开! 正殿长厅,蝉联五届武林盟主凌乾犹端正坐在主位。两侧是上宾席位,最先一席是上官堡属,其对边恰巧是殇清宫的坐席,上官堡的侧边一席上,苏流觞朝我挑眉一笑。 男子白衣,一笑芳华。明媚的笑容里,有多少是真情?有多少是假意?还有多少是刻意? 我视若无睹,端着得体的笑缓步行至正中,双手一揖,“殇清宫晚到了,盟主勿怪。” “无妨无妨,宴席不过刚刚开始。”凌乾犹眯眼笑着,伸手朝旁示意,“路途遥远,四小姐舟车劳顿,还请入席歇息。” “谢盟主。”点头微礼,我侧过身,朝侧边首座屈膝一福,而后直起身,径直走向空席入座。 席间议论微起。 凌乾犹似是不知道我的身份,见我朝上官若风行了一礼,开口笑谈,“殇清宫与上官堡向来亲近,看这情形,四小姐与上官堡主相识?” 从进来到现在,至始至终我都不敢直接去看上官若风见着我时反应,彼时,我闻言错愕一抬眸,正巧对上对坐那双熟悉的眼,四目相对时,他深邃如夜的眸子有过刹那一凛,却不过瞬间,漠然淡去,连同那副俊美面庞上,也是一副淡漠。如同对坐的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我抿唇,长袖底下手指微卷,他果然是气了。 我不言,上官若风不语,凌乾犹刚开口的一句话本想是水水推舟引出席间和谐气氛,却未想到无人接话,此时,气氛微滞,唇边的笑容微僵。他呵呵干笑了几声,端起面前的酒杯向前,“各位,凌某先干为敬。” 间或几人举杯共饮,一时间气氛和缓。 “阿汐,许久未见,似是清减了些。”斜侧对边,苏流觞斜勾唇角,朝我举杯。 这一声“阿汐”堂而皇之的在众人面前自然喊出,轻松随意得紧,一时间,席间众人不约而同朝我与苏流觞望来。 我皱眉,往对坐看了一眼,上官若风淡漠着神色,持杯正饮过一口酒。 苏流觞将我的细小动作看在眼里,继续笑道,“虽说是清减了些,但阿汐一身红衣,依旧是明艳动人。”顿了顿,侧头朝旁,随性一句,“子綦你说是不是?” 上官若风放落杯子,闻言瞟我一眼,目里无多少神情,我看在眼里,黯黯垂眸。 苏流觞见此,唇角微弧,小巧酒杯在指间打折旋,脸上笑意却愈发地灿烂,“阿汐怎地不说话?低目沉思莫非是有心事?” 这苏流觞是存了心思要捉弄人,知道我与上官若风今日不和,心里想要看好戏,可言语温存有礼,面上去却是一副气定神闲温润尔雅童叟无欺人畜无害的模样。 我心底暗咒了声,微一忖思,念光沉落,我挑了眉,弯唇轻轻一笑,“苏城主慧眼,汐月倒真为一事忧愁不已。” “哦?”苏流觞双眉斜斜飞扬,“不知流觞能否为阿汐解忧?” “这一事,只有城主可解。” 苏流觞闻言眼光一亮,目里笑意暗藏诡谲,“何事?” “这事汐月本还犹豫着该如何向城主开口,既然城主先问了,那……”我慢条斯理接过婢女递上的酒杯,挑眉,“苏城主可还记得,您于西珏城、西蜀两地共欠汐月多少钱?” 彼时,厅内倏地有一瞬安静。苏流觞闻言被酒一呛,咳了几声,声音于厅内特为清楚。 “江湖之中,轮富,首指西珏城,西决城主向来是言出必行的。”我笑着把玩着手里头的小酒杯,抬眸,目色微利,“汐月的利息比较贵,苏城主莫要拖得太久了,汐月今日好心提醒,这利滚利的,莫到了哪一日苏城主把整个西珏城都赔了进来。” 玩笑话一旦开大了,边不是玩笑话,这话一出,酒席之中不知何处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流觞的确是欠了阿汐一笔钱。”彻如墨玉的眸间亮光一闪,苏流觞慢慢勾了唇,轻快明亮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阿汐若想要西珏城,又何必等到他日?只要阿汐愿意,流觞立马于府中扫榻相迎。” 扫榻……扫榻。 目一沉,好个狡猾的苏狐狸。轻而易举转移了话题不说,竟然光明正大的……调戏。 我瞪他,正欲再说,却见得对坐上官若风斜睨着眼,冷冷淡淡道:“流觞,杯子漏了。” 苏流觞挑目,低眉一看,举杯的手一僵。 精致小巧的酒杯,不知何时裂开了数道长长的缝,杯里琼浆从缝隙中慢慢涔出。 “哟,裂了?”转瞬,他还是笑得优雅自如,将杯子往旁一搁,“多谢子綦提醒。” 那杯子分明是上官若风暗中震破的,我将一切看在眼里,心神微微一震。 众人视线纷纷聚在殇清宫、上官堡、西珏城三家席面上,暗潮涌动,眼神乱飞,神情诡秘。 铃铛脆响,声音泠泠。 “爹爹,女儿来晚了。”伴着铃铛声一道出现的,是一抹碧色倩影。 轻快地步子从门口走入厅内,江湖儿女,并无寻常闺秀一般于众人之前举止扭捏。行至厅中,先给主位上的凌乾犹行了一礼,然后抱拳往四周一绕,爽朗轻快的声音:“晚辈凌伊茗见过各位英雄前辈。” 席间众人回礼,“凌小姐客气。” 这个凌小姐,正巧就是之前在店里要与我抢簪子的那位。殇清宫的坐席本就打眼,更何况宾客之内女子颇少,凌伊茗抱拳绕过来时,见着我,面上神情明显一怔,柳眉微微蹙起,碍于这是在众人之前,不好发作,瞪了我一眼,便将目光移到别处去。 按理,样的场合,凌伊茗一个未出阁的大家小姐不该出现于众人面前。可主坐之上凌盟主却是早就默许了似的,不但没有让其回避,反倒任由凌伊茗在环顾一圈,在众人之前露了面。 我把玩着手里头的小酒杯,这凌小姐现值二九年华,仍没有许配人家,估计凌盟主是想趁着这场武林大会,让自家宝贝女儿挑个顺眼的,把婚事给办了。 这么个跋扈的大小姐,以后谁能有这福气能招待得了她? 斜眼瞥见凌盟主目光有意无意扫在苏流觞身上,苏家大户,苏流觞模样不错,且未婚配,着实是个女婿的上好人选。我微微勾唇,心底暗爽,端起杯子朝苏流觞一举。 苏流觞挑目,持了新换上的酒杯朝我一饮而尽,示意我看了看凌伊茗,再看了看上官若风,然后,勾了眸子盯着我看,用嘴型朝我无声示意了两个字,“有戏。” 有戏?有什么戏?我狐疑望他,只觉他脸上的笑容实在古怪得很是欠揍。 宴席坐满,除了殇清宫、上官堡、西珏城是一人一席恰有余地,其余门派他人都是两人一席。凌伊茗虽是盟主之女,论资论辈却在大厅之内排不上坐。 我本以为凌盟主会招她女儿坐他身边去,谁知,厅中女子盘算好了似的,朝我对坐走去,“子綦哥哥,厅里没座了,我同你坐一道好不好?” 娇嫰的声音传进我耳中不舒服得很。心念陡沉,我暗暗咬牙睇向上官若风,有一个苏琦馨还不够,这回还来个凌伊茗,哪来这么多的异姓妹妹! 侧斜方的苏流觞唇边笑意渐渐拉大,看着我,面上显得饶有兴致。 我瞪他一眼。 上官若风那边从始至终淡漠着一张脸,凌伊茗唤他时,他微掀了眼皮看她一眼,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若当即拒绝,便是拂了东道主的意,让凌盟主没脸面。若是同意,却显得……这凌伊茗自是算准了这点,十分厚脸皮的朝那席位走去,早有婢女在堡主座侧再摆了一座。凌伊茗腆着笑正欲坐下—— “慢着。”声音不大不小,却夹了几分真力,能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凌伊茗动作一顿,狐疑看我。 “男女授受不亲,凌小姐若是无座,不若与我一道?”我含笑说得温润大方。 之前便有过过节,凌伊茗显然对我没什么好映像,一开口就连枪带刺:“我与子綦哥哥许久未见,坐在一块正好可以叙叙旧,这位夫人,我自小有些洁癖,若是与不相识的人坐在一道,会浑身难受,何况,也挤得慌。” 我展眉一笑,避开那所谓“洁癖”的话头,“无妨,凌小姐若是觉得与我一席太挤,同堡主一席想必也是嫌更挤的。”我一边说着一边从位置上起身,“未出阁的姑娘同男子一席终是不妥,这一席,让给凌小姐就是。” 我话说得在理,大庭广众之下,凌伊茗若是还要与上官若风一道坐,便是显得太不识抬举,更显得她不把女子名节当一回事。 她愤愤看我一眼,十分不情愿的走到我这席来,直接在我位置上落座。而后抬眸看我一眼,十分“好意”的“关切”说着,“厅内席满,不知夫人要往何处?” “凌小姐多心了,总不至于无座就是。” 我悠悠一笑,于众人面前缓步走至对坐,在上官若风身侧坐下。 凌伊茗双目一诧,几乎是拍着桌子脱口而出:“男女授受不亲!” 我弯唇,随手拿起上官若风刚刚放落的杯子,朝对坐一举,“汐月今日本是代殇清宫而来,如今还得多谢凌小姐给了我们夫妻一桌同席的由头。” 拦袖仰头饮尽,斜眼瞟见对坐女子面色陡白,神情僵滞。 袖后笑意敛去,觑了身侧上官若风一眼,我低眉将杯子放回桌上,温驯给他布菜添酒。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多看我一眼,更没有朝我说一句话,我分明留意到,从我坐到他身侧,他的眉头就隐隐皱起了些。如此冷冷淡淡的模样态度,让人心底悸得慌。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七十九章 女主扑倒未遂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重口味笑话,适合你吗? 一场宴席很快结束,席间谈论的是武林大会间的各项琐事。我无心听,也不需要去听。我所在乎的,无非是我身旁人的喜怒。他终是没同我说上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没有。 宴尽,是各种笑脸、好话堆起来的告别,上官若风唇边笑意浅浅,一路从容应付着上来搭讪的众人。只是唯独,那笑容之后,只留一副冰冷的背影对我,淡淡漠漠,毫不关心。 其中有人要上千与我客套,却在举步过来时,突地滞住脚步,一时之间,为到底是该唤我“四小姐”还是“上官夫人”而犯愁。 唯有苏流觞摇着折扇倜傥过来,“阿汐好像不开心?” “没有收回苏城主欠下的帐,汐月自然不开心。”我不看他,大步向前走,欲跟上上官若风离去的身影。 却在中途被一柄横剑拦下。 “放肆!” 横剑收回,那声音永远平静无波,“四小姐莫忘了,您今日是代表殇清宫而来。” “代表殇清宫,我就不能去找我丈夫?这是什么歪理!”我愠怒拂袖,因为这一阻拦,原本前头熟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我眼前。 “姐姐莫气。既在一个屋檐底下了,就没有不会再见的道理。”汐华自旁过来挽上我的手,在我耳旁轻声,“这武林大会飞云庄给不同门派安排了不同歇息的地方。姐姐此时要做的,是领着殇清宫人在庄里落脚,总不能因为一时私事扔下殇清宫这一大帮子人吧。” 此时,飞云庄领路的下人已经到面前了。 我敛了神色,问:“上官堡的人在什么地方?” 下人先是一怔,然后似想到了什么,神情突地光彩斐然,恭敬说道:“庄主知道殇清宫与上官堡向来亲近,将给殇清宫安排的地方同上官堡并在一起,就在不远处的宅院内。” 我这才舒缓了眉头,心神稍定。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下人所指的院落,随从各人分工下去,守备的守备,休息的休息。 尤末早知殇清宫的人要来与上官堡分院子,并不讶异一处宽敞的宅院,不过顷刻被两方人割据两半。却是在见着我时,着实惊了惊,抱拳向我,“夫人怎么过来了?” 我此时心情不大好,只睨他一眼,“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尤末一噎,讪讪朝我一笑,“夫人……自然能来、能来。” “你家堡主呢?” “堡主自中午赴宴,一直未回。” “未回?”这才恍然想起,之前上官若风离开的方向不是朝这个院落走的方向。 弋城这小地方,哪还有什么去处能让他留心关注的?我皱着眉,转目想了会儿,沉声,“姓凌的那小狐狸精,来找过你们堡主几次?” “狐狸精?”尤末闻言,掩唇清咳,“夫人说的可是这飞云庄的凌小姐?” 目光一凛,“这么说,她果然来过。” 尤末看我一眼,面上恍然,低目,“回夫人,凌小姐确实来过几次。只是每回来时都不赶巧,堡主正忙,随意几句话便打发了凌小姐回去。其余……也没发生什么事。” 我睨着他,冷声,“最好没发生什么,若真发生了什么,我非要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尤末一讶,“夫人,这不关属下的事呀……” 我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是夜,皓月当空,繁星似锦,晚风拂面,怡人心脾。 我杵在院落门口许久都没见上官若风回来,怏怏之际,脑海突地灵光一闪,突地做出了一个主意。 夜更深重,房内漆黑一片。 当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时,我扯着盖在身上的被子,悄悄将头埋了进去。 熟悉的脚步声慢慢走近,我听得自己的心跳愈发剧烈。 悉悉索索的脱衣声通过被子传进耳里,床帘掀开时,我的面上慢慢腾起了微红。 床边一陷,被子掀起的那一刹,我腾起身,张开手臂直接朝那人扑去。 那知这人反映极快,我才刚坐起身,他便离了床,电光火石之间,银光一闪,我脖颈上头一凉。 我一僵,愣愣地出了声,“是我。” 持剑的手一顿,下一刻,软剑回鞘。 我咬着唇,继续朝他扑了上去,还没有触到他,就被他冷不防地一推,整个人被刚劲力道推回了床内。 然后,房内大亮。 我一时不习惯,眯着眼睛见上官若风放落火折子。 他凉凉扫我一眼,眉宇微蹙,“你怎么来了?” 我定定看他,撅嘴,软着声音:“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他将眉皱得更紧,“你来干什么?” 下意识的拿被子遮了遮不着一缕的身子,我低眸,脸颊微烧,依旧忍不住悄悄觑他,“我来……还能干什么……” 他的嘴角抽了抽。 我见他不说话,只当他默认,低着头将身子往他那边移了移,然后……飞快的扯开被子,张开手臂紧紧环住他。熟悉的身体、味道,侧颊贴上的衣服熨帖舒适。 他身子一僵。 我腆着笑靠着他,正欲将手伸入他衣内―― 腕上倏地一紧,微疼。 抬眸,对上一双冰凉阴鸷的眼。不过一眼,我浑身一凛。 上官若风没一点怜惜的甩开我的手,看也不看便将我往边上一推,同样冰冰凉凉的声音,“出去。” “什么――”话未说完,一叠衣服铺天盖地落到我头上。 我扯开挡住视线的衣服,望着他,心底一酸。 “别赶我……”张口,声音已经泛哑。 他目中稍有一丝柔情突现,却又陡然再沉了下去,厉着声音,“出去。” 我抿唇,倔着声音,“不出去。” “出去。” 我缩了缩身子,怜着神情望着他,“没知会你一声就出来,是我不对。我……我好好的,不再惹你生气就是……别赶我走。” “若风……” 我央求着声音,轻手捏着他中衣下摆,却被他一手打开。 漆黑的眸子深无一物,话里再不容置喙,“是自己出去,还是我亲手扔你出去?” 浑身猛地一颤。 凝眸看向眼前的人,灯火之下,一席简单中衣,却因沉着一张脸,而显得整个人气质端肃,巍然如山。我垂眸,脸上火烧火烧的烫,鼻头一酸,心涩不已。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八十章 我疼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超冷笑话,笑点低别来! 不知是怎地失魂落魄穿好衣服从房里出来。皓月当空,繁星似锦美如锻,明明是美好景象,看入眼里却不知怎的觉得凄凉。庭院正中,男子红衣倜傥,衣袂随风翩翩,见了我,弯唇一勾。 “瞧这小模样又是受委屈了?”爽朗的声音水润般清洵入肺,南宫汲花朝我张开手臂,坏笑道:“来来来,到哥哥怀里来。” 我此时没心情与他斗嘴,也并不讶异他怎么突然来了弋城。瞟他一眼,继而垂眸,不搭理他,绕过他往院子里属于殇清宫的那边地方走去。 他低眸打量着我从他身边走过,手里折扇一摇一摇地突地收住。 “在这等着。” 低沉说出来的四个字,简简单单,却又夹着几分不知名的意味。不同于之前故意的调侃,少有的严肃。 我讶异回头,却只见一抹紅影一闪而过,不过眨眼间,他人已经到了上官若风房门前,折扇在门上敲了三下,然后不待里头回应,直接推门进去。 “砰”一声,门被紧紧关上。 我眨眨眼,看看周围同样露出满脸惊愕的侍从守卫,才觉得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五月的天气,晚风舒适,并不带太多凉意。 我在院中等了一阵,看着那灯火明亮的房内,两道映在窗纸上的剪影微微出神。 不久,房门“吱呀”打开,红衣男子手摇折扇悠悠走出,颇为潇洒地高声道了句:“月明风清,良辰美景呐。” 在他身后,上官若风送他到门口。南宫汲花笑着回头,自唇角慢慢溢开的笑意,不知怎地看得人一阵胆寒。 我听得他朝上官若风说了句话: “可别忘了我同你说过的。” 话语一顿,肃杀之意微生,不远之处一片随风掉落的叶子,突然粉碎。 我不知道他们在房内说了些什么,一个依旧笑容危险,一个依旧神情淡漠。由脊背徒生的一股凉意,瞬间涌入血脉,快速蔓延至全身,感觉连空气都在这一瞬瞬间凝滞。 南宫汲花同上官若风道了那句话以后就不再多留,经过我时,凤目轻挑,目里藏着淡淡狡猾的笑。 我看着红衣身影慢慢走远才小心回眸再看向那张开着的门。 上官若风面上没什么表情。 我站在原地,将唇抿得紧紧的,垂在两侧的手也紧紧拽着袖口,什么也不做,只盯着他看。 他的眼睛深幽如潭,让人一望探不到底,总是猜不到他此刻在想什么。 这样的情形太过蹊跷,不明原因的侍卫们相互觑看,然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见此,上官若风冷眼一扫。 似有无形的威慑力,侍卫们立即低头,不再多看半分。 过了一会儿,我不再自讨没趣,错开他的目光,黯然低眸转身再往前走。 “进来。” 淡淡的两个字,不带一丝冷热。 我猛地滞住脚步。 再回头看时,他已经进了房,房门开着,被风一吹,微微晃动。 我抿着唇进房,再抿着唇关门。 上官若风眉宇微微皱着,似是有些疲倦。 我在他三步之外垂首立着,偶尔抬眸觑他一眼,如斧刀削般的俊逸脸庞,被身后的烛光镀上一层金边,让人看着,慢慢有些痴迷。 两个人的房内,若两人都不说话,便显得极其安静。 两人都默了许久。 直到蜡烛突地跳了下灯花,他眄我一眼,“安置吧。” 言罢,弯腰掀了被子。然后也不动,立在床边,等着我脱衣上床后再熄灯睡到我外侧。 我一言不发的脱鞋、脱去外衣上床,进到被子里,侧身对里,背对着他。 眼前一黑,灯被熄灭。同床共枕,同被而寝,心烦意乱。 心肺之间一阵绞痛,突然而来的旧症发作,万蚁噬心噬骨的痛楚,我咬着唇,紧揪着被角,一点也不想让身边的人知晓半分。 可偏偏身边的那人,即便是在床上也万分警惕着,“你怎么了?” 唇被咬破,浓郁的腥甜味充斥整个口腔。 他侧身向我,横臂过来大掌握住我紧拽着被子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我将头埋进被子里,闷着声音,“在外头吹冷风站了阵,手自然是凉的。” “闷在里头干什么。”他不悦的伸手向内要将我头从被子里弄出来,刚碰到我额头,便如同触电般的一滞,“怎么出汗了?” 我扯着被子遮住头顶,倔着声音,“热的。” 他再没了耐性,一把大力掀开被子,揽过我的身子,手覆在我额头上。 “不舒服?”声音柔和得像极了暖春里和煦的风,拂过耳畔,酥酥麻麻的。 “疼。”凄凄的声音,难得的听起来引人怜惜。 “哪里疼?”他圈紧我的身子,声音里倏地紧张。 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好似被轻微的撞了撞,然后如同堤坝没了阻拦般,猛地泻开来。 我就势抱住他,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 他微怔,意图要松开我些许。 我紧紧箍着他不放手,软着声音,“别丢开我。” “我没……” “别赶我走,也别不要我……” “你——” “我疼,胸口疼,心口疼,到处都疼……” 然后的意识慢慢变得混沌,我分不清自己说“疼”到底是真疼还是一时憋出的气话,尔后张牙舞爪的好似又做了些什么,只是浑身真的难受得紧。 身子突然发热又陡然转冷,冰火两重,浑身难受涔出的汗水,黏住了头发,沾紧了衣服…… 眼皮好沉,好沉,好沉…… 再醒来时,是在一张极其陌生的床上。陌生的床、陌生的房,连人也是微微陌生的。 房内侍候的婢女看我醒来,低头朝我一礼,“四小姐。” 我微微愣神,“这是哪里?” 婢女的回答言简意赅,“飞云庄。” 飞云庄?飞云庄又是哪里?头嗡嗡的痛,我拿手捶了捶。 手在眼前一掠而过,惊觉双手指甲缝里掺着淡淡的血丝。 这是…… 莫名的恐慌和不安充斥心房,极力想要回忆些什么,头疼得愈发厉害。 “四小姐怎么了?”婢女见我神情不对,慌忙上来询问。 我捂着头,“你滚!你滚开!” 脑袋里面嗡嗡直叫,就像铁器磨着地面拖来拖去的声音,胀得到处都疼。 “四儿,四儿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眼前紅影过来,急促的声音带着焦虑。 我拽着那要为我把脉的手,“疼,二哥,我头疼!”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八十一章 寻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经典段子,笑口常开! 弋城的武林大会如期举行。四年一届的武林大会,擂台比武选取新的武林盟主已是向来的传统。现盟主凌乾犹少年成名至今,已连夺五届盟主之位。 人自有这样的习性,在一个位置上待久了,就难免不愿从一个位置上下来。看着别人在一个位置上待久了,久而久之,就习惯那人一直待在那个位置上了。 所以,当凌盟主宣布这回武林大会将选出新任盟主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在那几乎的所有人之外,南宫汲花闲闲摇着手里头的折扇,看着我喝下浓浓苦涩的汤药后,信手捏了颗蜜饯至我唇边。 我就着他的手咬下蜜饯,甘甜的味道伴着苦,其实也没比那恶心汤药好吃到哪去。蜜饯下腹,我指着药碗问:“这药的味道怎么同以前不一样了?” 细长的凤眼微微轻挑,“总吃一样的药难免会腻,换个口味岂不挺好?” “……”虽是调侃打趣的语气,琉璃般剔透的眸子中流光暗转,看得人不愿直视。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这本是我们兄妹间长久相处来的经验。他既然不愿说,饶是我再好奇、再如何磨破嘴皮子纠缠问他,终是得不到个明确答复的。 从椅上起身的一瞬,头还有些晕眩,我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扶额,勉强稳住身形不倒。 南宫汲花看在眼里,也没预备过来扶我,“上哪去?” 站了一会儿,眼前一片清明,我垂下眸,“妹妹终归是嫁出去了的,总不能老同娘家处在一起。” 他上下打量我,折扇一合,点头道:“你既这么说了,我也不留你,你回去那边便是。不过若是碰着了什么钉子,惹得自个儿不快了,也别死皮赖脸的巴拉上去。” 我瞪他,“怎么说话的呢!” “你在我这待了三天,虽同在一处宅院,三天内他却没来看过你一次。”南宫汲花说这话时,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去,他正色看我,语重心长的,“若是受了委屈,就到哥哥这来,总不能让你在二哥眼皮子底下受人欺负。” 低垂的睫毛不住颤抖,我微微敛神,嘟囔着:“哪被人欺负了……” 南宫汲花鼻子里轻哼出来一声,“得,到时候别沮丧着一张脸到我面前晃来晃去。” “你――” 他眉一扬,堵住我的话,“又要同我吵?” 我愤愤睇了他一眼,却也不再开口了。 他是我亲哥哥,即便有时候做事极端、嘴毒了点,但……总归是为我好。 武林大会进行得如火如荼,比武擂台之上,翻斗的身形矫健;比武擂台之下,人头攒动,或屏气凝神认真观摩,或议论纷纷说说笑笑。 未在人群之中找到上官若风,却意外的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经过小产一事我便已经不大喜欢看到华景疏,此刻他拦在路中,肃着神情看着我,“我劝你不要去找他。” 华景疏话里说的‘他’是谁,我自是清楚不过。 我沉了脸色,“华景疏,我与他的家事,你是不是插手得太过了点?” 他眸光微闪,又很快凝神,轻蔑一笑,“我不插手,他有几条命够你折腾?嗯?上官夫人。” 最后那四个字咬得极重,日头底下生生的慑出一股子寒意。 他不与我多说,瞟我一眼,转身就走。 那离去之时的愤恨眼神,让人看得心悸不已。 我恍惚了一阵,回过神来时恰巧见着尤末穿过人群朝我过来,面上是一脸急切,“夫人,可瞧见了堡主?” 我惊愕,“你不是一直跟着他?” “堡主今晨出城,只说出去一会儿,不叫属下跟着。” “他不叫你跟着你就不跟着?他身上有伤――”我愠怒斥着,话说到一半戛然止了。 说道上官若风身上有伤时,尤末直直看了我,目里带着明显的谴责。三日前的那个晚上,我旧疾发作,浑身疼痛不已。再加上满腔满腹的委屈牢骚,一时失了心智将所有气都出在了上官若风身上。 上官若风当时不防我突然发作,琵琶骨之下、心肺之上,被我用运足内力的五指直接戳出了五个血淋淋的窟窿……当时鲜血如注,热腾腾的血浆顺着五指轮廓一路留下,血腥味道充鼻。 我癫狂似的惊叫出门找大夫,一时间整个院落都知道了这事。 彼时,我侧头避开尤末灼灼过来的目光,冷着声音:“你家堡主准你这般无礼?” 他这才将视线移开,迟疑一阵,微颔首一礼,沉声,“之前堡主便有吩咐要属下看着台上比武状况安排人手,在需要之时遣人上台。眼下殇清宫与西珏城也渐行事如此,计划有变,需得早先寻到堡主不可。” 讶异看他一眼,心底沉了沉。 不管是殇清宫还是上官堡,为什么突然来参加这往年从不参加的武林大会还有待深思,此时此刻又好像还想进一步做些什么。上官若风与南宫汲花都未对我提及因由,我碍于两方关系,亦并未询问过,西珏城那边就更不知道。 只隐隐觉得,能引得三家都突然动心的要做的事,并不简单。 上官若风身上虽只是皮外伤,却因伤及位置特殊,活动左手手臂必会拉扯到伤口,又是一人骑马出城,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我紧拧着眉,想着弋城附近有什么可去地方,倏地脑海一个激灵,指间猛颤一动,“备马,我可能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弋城出城不远处是一片极大的竹林。翠竹挺立,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风吹过竹林,林中传来竹子因风扫叶而发出的细细“沙沙”声。 有眼尖的在不远处发现了上官若风惯骑的马被系在一粗竹上,众人心底都松了口气。 翠绿的竹林勾起从前往事,我黯黯垂眸敛去目中怅然神情,下马朝众人吩咐,“林子大,分头找。” 众人纷纷朝四处散去,我也未叫人跟着。 我当时还不知道,因着自己的私心随口一句谎,便使得后面发生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八十二章 遇刺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超冷笑话,笑点低别来! 竹林环合,层层翠绿,愈往深处走,愈觉悄怆幽邃。 这个地方我每年都来几次,在哪里能找到上官若风,我更是清楚不过。出于私心,我并不愿意旁人知道这片竹林里有这么个地方。 青石引路,满眼碧竹葱茏之间,有一处活泉。水从山涧引出,顺势而下,带动一旁的风车翻转,水汽朦胧的旁边,是一由竹子搭建而成的水榭楼台。 六年前,我还怀着清儿,上官若风第一次带我来到这里。在这簇簇翠竹亭亭挺立之中,我与他,两个人在这儿生活了好几个月。 没有下人仆从,没有烦人杂事,就我们两个人。那时,我肚子一天天的大,行动不便,他日日夜夜小心照顾着我,从端茶倒水到竹舍打扫,他事事亲力亲为。 怀了孩子后特别渴睡,每次早上起来,午饭已摆在桌子上;午觉后再睁眼,桌上晚膳已摆放整齐。当时我还只以为这些饭菜是他偷偷吩咐下人送来的,可是如今一想,此地与上官堡相距甚远,且竹林方圆数里之内没有人家,那些个饭菜……都是他亲自打的野味,亲自动手烹饪的。 那番光景,说不出的美妙甜蜜。现下回忆起来,便觉如同流光浮华岁月里一个美梦一般,散着晶莹明亮的光芒,美轮美奂。 此时此刻,我走近竹舍,并不意外的在庭院之中见到一抹白色身影。 白衣如雪,纤尘不染,他背对着我的方向负手立着,也不知是在出神想些什么。日辉金黄温润,透过周遭竹林竹叶,斑斑驳驳洒了他一身。 觉察到有人来,他回头,见到我的那一刻,神容微怔,目里闪过一丝意外之色,却又飞快的将这幅神情匿了。 视线停顿的瞬间,入目的熟悉容颜让我微微失了神。 一眼瞟过之后,他不再看我,不说一句话,更没有想要搭理我的意思,将头再转了过去。 心中百般滋味,我抿着唇,垂着头走过去,到他身边。 他不说话,我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时间,气氛僵住,尴尬得紧。 竹林里猛起幽风阵阵,沙沙声入耳时,吹得袍袖翩飞,他的长袖被风吹拂扫过我的手背,皮肤上轻轻的酥痒,我鬼使神差的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他顺着被扯住的袖子看来,眉间微微蹙着:“有什么事?” 我抬眸,心中忖思着,一边小心开口:“尤末在到处找你,说是西珏城和……殇清宫有同你差不多的意图,要――” 还未说完,他将袖子从我手里猛地抽出,“多事!” 我吓了一跳,心底沉了沉。也不知他这句“多事”是说的尤末还是我。缩了缩脑袋,委屈道:“我就是帮着他来找你,顺便、顺便传个话……” 上官若风眉毛一拧,斜了我一眼,神情依然冷漠,“怎么找来的?” “尤末说你出了城,这弋城附近可去的地方,我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一处。”我慢慢凝视他,上前一步,靠近他些。目光恰巧瞥过他的左胸,白色的衣服上,微微渗出了些红。 我一惊,凑过去,踮脚要扒他衣服,“给我看看!” 手还未与那衣领碰上,便被他用手挡开,他身子往边上一侧,淡淡两个字“没事。” 我手僵在那里,焦着神情望他,“流血了。” 他皱眉看我,迟疑片刻后,脸色稍微平和下来,“回头重新包扎下就是。” “可是――” 深厉的目光扫过来,我一噤,不再多嘴,斜眼觑见男子眼底颜色愈见似夜暗沉。 出口的声音微哑,“我只是担心……想看看,没、没别的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我知道。” 心底蓦地发酸,唇瓣咬了又咬,许久才哽咽着开口,“我……当时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会突然出手,清醒过来时,你已经被我伤着了,我……” “没事。”轻轻一句,几乎淡不可闻。 我垂着头,“我知道错了。” 肩上突然一沉,侧眸看去,他的手搭在我肩上,入目的神情温洵,“都说了,没事。” 心头一跳一跳的,我紧张看他一眼,“你不怪我?不生我气?” 他不说话,却让我安心,鼻音里哼出个“嗯”字。 “可是……你三天都没来看过我……”声音愈说愈小。 他若无其事淡淡出声,“你二哥说你需静养。” 我一怔,脑海里反复将他的话过了几便才恍然,原来不知不觉又被南宫汲花给摆了一道。却也心下稍喜,先前的抑郁突然之间少去了一大半。 正要在说些什么时,突地见他神情一凛,神容戒备的模样。 我一怔,林间风动,沙沙作响。 警惕心起,骤见白光一闪,一支长箭冷冷突兀射来,气势凶猛,速度急、快,不过眨眼便要到眼前来,上官若风突地翻身而起。 我见到箭矢,想也未想就将身子挡上去“小心!” 千钧一发间,被他由半空用力一拉,因为力道惯性,我被他狠狠甩到地上。 弩箭的啸声与箭矢穿破身子声一同掠过耳膜,一声低哼听得我心中大骇。 不顾疼痛从地上爬起,急奔过去想去看他,上官若风却是身子一避,然后厉声:“谁叫你扑上来的!你以为我避不过?!” “我……”我被他吼得心里一颤,眼前慢慢一阵模糊,有水雾旋转,“我……我只是心急。” 上官若风扬臂狠狠拔出箭镞,血气四洒,腥味浓浓弥漫在空气中来。他持箭扫过一眼,将箭矢一扔,瞪我一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因只是一时不防,箭矢不过浅浅刺入了他的左臂,好在只是皮外伤。 我愧疚将头再低了下去,目光无意间落在地上的箭矢上。 箭头之上乌黑一片。 箭上有毒! 我眼皮一跳,豁然抬眸,只是一看,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面前的男子,步履微跄,醉酒似的身子摇摇欲坠。 “若风!”我立即过去扶他,莫名的恐慌与无措通通涌出,他半开的眼眸看了看我,不过一瞬,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往我身上压来…… ====================== 雪:寡人的手被刀子割去了一块肉……包扎好了以后血不定时的从纱布里冒出来,有点儿影响码子。所以……所以……完结的时间往后拖一拖。 冰魄:不用急,这已经是结尾卷了,这个月内一定会完结。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八十三章 怀疑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在这之后,我很多次都在想,要是之前不把下人支开,而是直接带着人去寻他,是不是就不会有暗箭过来,结果会不会变得不同? 床帏之畔,华景疏闭眼凝神号着脉,一双浓眉之间锁得愈来愈紧,便连唇角都是抿得紧紧的。 我站在一旁,忧心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昏迷许久了的人。面白如纸,唇黑带紫,分明就是中了剧毒的模样。 华景疏号这一次脉,时间比以往每次都长,我看在眼里,内心繁乱不已。好不容易见他将手从上官若风腕上移开,便急切开口询问:“他怎么样?” 华景疏掀了眼帘,双目冰寒,锋锐如刃,“您认为呢,上官夫人?” 他不答反问,后头“上官夫人”四个字似从牙齿里狠磨出来的,便是连他脸上也是一副阴戾状况。 心蓦地重重一跳,我一把拽住他,“情况不好是不是?能不能救?好不好救――” 他反手将我拽住他的手弄开,力道之大,我一时不妨,踉跄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上官昏迷微醒,此处就你我二人,你这副急切模样又是装给谁看?”华景疏嫌弃的拍了拍刚被我拽到的衣袖,话里满是讥讽。 神容一滞,倏地反应过来,我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那暗箭又是谁射的?” 男子闻言,眉宇微动,深眸之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了无踪迹。他斜睨我,突地嘲弄一笑,“我不过一个大夫,只是知道他之前的毒就未清理干净,如今不过被新毒引得旧毒再次席卷而来,除此,我还能知道什么?” 心中大骇,我上前一步进他,“不是用过祁蚬草?怎么会没清理干净!既然没清理干净,你之前怎么不说!” 华景疏眯了眯眼,“那祁蚬草到底是谁采的,你心里最清楚不过,那草药经过那个人的手,还有什么是隐藏不住的?” 似有千钧直接从上砸入心房,重重的一痛,“你的意思是……”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瞬,持了桌边仍旧带着黑血的那支箭矢过来,“这箭上的只是小毒,要不了人的命,可是偏偏恰巧能将上官体内的旧毒悉数引出来。”他话语薄凉,唇边挑着讥诮的笑,将手里箭矢竖在我面前,“这箭,别说你不认识。” 钝痛的感觉变成细微的绵针缓缓刺入骨骸,垂在袖里的手忍不住慢慢握拳。这箭我认识,上官若风也认识的。箭身通黑,箭尾雁翎白中带一抹朱红,正是殇清宫惯用的箭矢。 抢过箭,转身就走。 踢开南宫汲花房门时,南宫汲花正和汐华在里头用茶,茶烟袅袅,水雾蒙蒙间,南宫汲花轻抬了眼皮望我一眼,尔后偏头朝旁轻笑,“瞧瞧,总改不了那毛躁习性,这么气急败坏踢门进来,准又是被什么给惹毛了。” “南宫汲花!”我狠盯着他,手中使劲,箭矢朝前掷去,“咔”一声直穿到他面前桌上,离他握着茶杯的手仅有一寸距离。 南宫汲花慢条斯理持起茶杯,揭盖拨着浮在水面的茶叶,水汽氤氲,遮住了他眼底神情,我只看他唇边笑意依旧,说话却沉淡了不少,“莫以为你出阁嫁了人,我就不能以言行无矩为由家法罚你。” “呵,二宫主想做的事向来随心所欲想做就做了,二宫主若要罚汐月又何必找什么由头!” 我话语带冲,汐华见势头不对,连急从椅上起身过来,温声道:“怎地一来就要吵了?有话好好说,到底是亲兄妹,哪能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 我甩开汐华搀上来的手,余怒仍在,“哪有亲哥哥对自己妹妹做出这样的事!” 汐华讶异,疑惑看向南宫汲花。 “吧唧”一声,茶杯放落在茶碟上,南宫汲花斜睨着眼过来,冷冷淡淡道,“我怎么你了?” 我指了桌上箭矢,“这支箭――” “不过一支普通的箭,若要说个特别来也无非是上头沾了点血带了点毒,怎么,你受伤了?”他话说得风轻云淡,顿了顿,仔细看过我一眼,“一般的小毒影响不了你,又是中气十足的模样也不像是受了伤。” 南宫汲花拔出箭,淡淡扫过一眼,尔后,二指轻叩了两下桌面。 随花无声进来,朝南宫汲花附耳几句。期间,南宫汲花目光有过一凝,面色微微沉了些许。他将手里的箭给了过去,出口一个字,“查。” 我眉头一跳,隐隐觉得这事不对劲起来。 南宫汲花摆手示意汐华、随花出去。再看我时,唇边的笑意妖冶非常,“呦,难怪一来就犯冲,原来是子綦伤着了。” 心底一沉,我呐呐开口:“真不是你干的?” “我若做什么事,何须偷偷摸摸的?”折扇一展,透澈的目光深邃灼灼,“你信不信,我如果给子綦用毒,只需将毒端了过去,明明白白同他说一声里头有毒,他定会不推不阻不挠地直接一口将毒喝下去。” “你――” “怀疑我?谁给你的胆子!”男子目中凛寒,眼眸里的深邃迫人,不过一个眼神、一句话,不怒自威。 我被看得心里发慌。咬了咬唇,“这箭明明就是殇清宫的,除了你,还有谁会――” 南宫汲花冷笑一声,“你平日里若是想要这么支箭,随便找个人招呼一声他也会给你。” 我被他一句堵得话说不出来。 南宫汲花没必要骗我,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转目想了想,“华景疏说上官若风身上余毒未清,之前的祁蚬草有问题,这你怎么说?” 南宫汲花目中一闪,挑了挑眉,“哦,之前给你的草上我抹了点东西,余毒未清这很正常。” “南宫汲花!”我瞪着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恼该怒。 “怎的,不就是个余毒未清么,心疼了?”折扇一来一回在前胸摆着,南宫汲花踱步走到我身边,“那一点毒,清不清干净都无所谓,只要他老实待你,那毒便一辈子都不会再发作,更不会伤身。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脑海“轰”的一声炸开,他话里有话,我只觉陡然陷入了迷雾里,恍然间什么也辩不清明了。 肩膀上被轻轻拍了拍,他言语轻轻,带着那一贯的笑,“好妹妹,哥哥这可是心疼你,凡事留着一手,才能以防万一不是?” 身子一震,猛地推开他,“可是他旧毒已经发作了!比之前更加厉害!” 南宫汲花诧异微怔,眼里神情慢慢诡谲千变。 ======作者有话说======== 一个星期过去了,作者左手上的纱布还没拆,昨天去校医院换药时,作者大胆瞥了眼伤口,估计还得再包扎一个多星期。 伤在手上比较影响码字,这一章的字是纯用一只右手打出来的,断断续续码了好几天~中间停了这么久没更,各位见谅~。 一只手打字是很慢的,亲们不用天天过来看更新,一次性养几天文到时候完结时一起看吧,五月之内是能完结的。 至于女主挂不挂这个问题……(挑眉~)本文最后采用双结局,喜欢看女主挂的就看女主挂的部分~不喜欢女主挂的就去看女主不挂的部分吧~~~ (多出来的字数不算阅读币,各位可放心观看~~)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八十四章 再无他法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瑞兽祥云镶金香炉里燃着一股奇异味道的香料,使得房里满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靡靡味道。南宫汲花几乎是被我扯着袖子,连推带拖,强拽了过来,一进房内,他双眉之间就微微皱起,目里似有些什么东西飞快地一掠而过。 华景疏似是并不意外我会突然把南宫汲花弄过来,随手拂了下衣袖,踱步上前,含笑抱拳,“可是殇清宫二宫主?” 闭合着的折扇“咔”地收在左手上,南宫汲花倘然受了华景疏一礼,却也没那么好的礼教风度回礼过去,他淡淡扫过华景疏一眼,一句不应,直接绕过他往内室走去。 华景疏唇角的笑还未收回,微微一滞,却不过一瞬,唇角继续拉大,笑得愈发地明媚。 我没多少心思去观察华景疏的怪异神情,匆匆瞥过之后,立马跟着南宫汲花进到内室里去。 上官若风此时依旧昏迷未醒。 折扇挑开被衾,挑起上官若风的手臂,再“咔”地抵在上官若风手腕下头三寸处。三个动作利落做出来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连把个脉都不愿意稍微弯个腰的人……我盯着那扇骨上头,男子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的手,极其吝啬的伸出一指搭在上官若风手腕脉门上,心头一紧,不禁脱口而出,“你认真些!” 他侧目睨我一眼,这一眼无喜无怒,平淡得悚人得很。我被他这一眼看得极不自在,稍稍地别开了头,却仍是忍不住去觑他为上官若风把脉的景象。 一眼望去,心弦猛颤。 只见南宫汲花搭在上官若风脉上的手,由最开始的一指,飞快的换成了二指,第三支手指搭上去的同时,他的面色倏然暗沉如土。 我在旁看得心里直忧,小心翼翼开口询问:“是不是……很不好?” 抵在上官若风手臂上的扇骨不知怎地突然失力一滑,手臂没了扇子支撑,直接朝下垂落了去。 落在被衾上的手,无一点只觉反应,就那么陷在被子里,不动不颤。 我疾步趋前到床塌边观看上官若风有没有被伤着,不满的话张口就来,“都叫你认真些了!还好只是落在了被子上,若是磕到床沿上保不准手又得伤着――” 无意识的转头,话语一滞。 南宫汲花站在一旁随我抱怨着,只是那目光紧紧凝在我身上,表情神色严肃得紧。 我小心的为上官若风盖好被子,迟疑许久开口,“他到底情况怎么样?还……能不能救?” 南宫汲花没有答我,目光依旧紧落在我身上。 “二哥,是好是坏你到是说呀。”我定定看他,不好的预感顿时油然而生,稍微提高了些声音,“二哥!” “四儿……”他语声淡淡,出口的话里带着平日里少有的犹豫语气,凤目之中神色莫测,正欲再开口,却猛然顿住,转身,目光瞬间凝结在正好踏进内室的华景疏身上。 那目中冷绽,寒如冬日断崖顶上垂吊着的残冰,凛凛的杀气。 我眼皮一跳,“二哥――” “华景疏,华先生。”南宫汲花此时嘴角上挑,勾着一抹好看的笑,手中折扇一展,“神医不愧是神医呐。” 华景疏含笑扬眉,“二宫主过誉,论医术、毒物华某哪及得上二宫主。” 南宫汲花笑里冰凉,有意无意瞥了眼床榻上的上官若风,“华先生这招用得妙。” “别无他法,随意一试而已。” 两人举止谦和,谈笑若风,一言一句,听得我一头雾水。 南宫汲花虽是面上带着笑,目里却始终冰冷,我太了解他,此时,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也没有想要多留的意思,同华景疏你来我往说过几句客套话后,便举步离开,经过华景疏时,特意一顿,“剑走偏锋,华先生可要小心了,别到头来得不偿失。” 华景疏负手一笑,“这句话,也是华某要同二宫主说的。” “本宫,从未输过。” “今后未必。” 南宫汲花嗤笑一声,出门。 我站在原地,来不及跟上去询问一番,却见华景疏目光随意瞟在我身上,那笑谑的目光,刺眼万分。 我一时茫然,心念转动,骇然抬眸道,“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有法子救他对不对!” “是。”华景疏这声说得轻快,悠悠闲闲从一旁桌上倒了杯茶,饮一口,“有法子救,难也不难,易也不易,需一物。” 我神情绷紧,“要什么东西?” “盟主印,印中香,香修骨、扶万症。”他眼一抬,“这句话你可听过?” “荒唐!”我甩袖,“弋城生死人,活死骨那一宝,不过是江湖传闻中的东西,分明就是子虚乌有!” 茶杯放落在桌上,华景疏斜我一眼,“无风不起浪,不然又哪来的传闻?” “世上哪有东西真能‘生死人,活死骨’,不然还要你们这些大夫干甚?即便真有印中香这种东西,那也是盟主印,非武林盟主动不得。你以为那凌乾犹会看在与上官堡相交多年的情分上,毁印取香?” 华景疏轻笑,“本还以为上官夫人关心则乱,如今看来,却清醒明白得很。” 我沉下脸,“华景疏,我没那么多的功夫与你玩笑。” “人命关天,更何况是上官的命。”华景疏侧目过来,嘴角笑容已经敛了去,“你以为我在同你开玩笑?” 他的神情不像作假,我微微动容,却还是再要确认一次,“印中香,当真有用?” “虽不能真的‘生死人,活死骨’,但要救他,必得要这一味药引不可。”他说得肯定万分。 盟主印,直接牵扯到整个江湖武林,近日擂台比武,盟主印高悬于判席长檐之上,万众瞩目,时刻有人把守着。若要取印,只有一法,夺得盟主之位。 我深吸一口气,“既是如此,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要得到。”华景疏的目光灼灼逼人,“还有三天,三天之内取不出印中香,他必死。” 我闻言一窒,从未有过的如此地惧怕慌乱,幽幽寥寥从四面八发齐齐涌来,心口陡疼。 足下一软,感觉浑身都骤然失了力气。勉强稳住身形,一时间浑浑噩噩,茫然开口,“除了印中香,再没有其它办法了?” “再无他法。” ============== 雪:O(∩_∩)O~关于2种结局~再来剧透,一种建立在另一种的基础上,绝对绝对不会冲突的~~~ 冰魄:你透得太多了!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下章不虐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瑞兽祥云镶金香炉里燃着一股奇异味道的香料,使得房里满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靡靡味道。南宫汲花几乎是被我扯着袖子,连推带拖,强拽了过来,一进房内,他双眉之间就微微皱起,目里似有些什么东西飞快地一掠而过。 华景疏似是并不意外我会突然把南宫汲花弄过来,随手拂了下衣袖,踱步上前,含笑抱拳,“可是殇清宫二宫主?” 闭合着的折扇“咔”地收在左手上,南宫汲花倘然受了华景疏一礼,却也没那么好的礼教风度回礼过去,他淡淡扫过华景疏一眼,一句不应,直接绕过他往内室走去。 华景疏唇角的笑还未收回,微微一滞,却不过一瞬,唇角继续拉大,笑得愈发地明媚。 我没多少心思去观察华景疏的怪异神情,匆匆瞥过之后,立马跟着南宫汲花进到内室里去。 上官若风此时依旧昏迷未醒。 折扇挑开被衾,挑起上官若风的手臂,再“咔”地抵在上官若风手腕下头三寸处。三个动作利落做出来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连把个脉都不愿意稍微弯个腰的人……我盯着那扇骨上头,男子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的手,极其吝啬的伸出一指搭在上官若风手腕脉门上,心头一紧,不禁脱口而出,“你认真些!” 他侧目睨我一眼,这一眼无喜无怒,平淡得悚人得很。我被他这一眼看得极不自在,稍稍地别开了头,却仍是忍不住去觑他为上官若风把脉的景象。 一眼望去,心弦猛颤。 只见南宫汲花搭在上官若风脉上的手,由最开始的一指,飞快的换成了二指,第三支手指搭上去的同时,他的面色倏然暗沉如土。 我在旁看得心里直忧,小心翼翼开口询问:“是不是……很不好?” 抵在上官若风手臂上的扇骨不知怎地突然失力一滑,手臂没了扇子支撑,直接朝下垂落了去。 落在被衾上的手,无一点只觉反应,就那么陷在被子里,不动不颤。 我疾步趋前到床塌边观看上官若风有没有被伤着,不满的话张口就来,“都叫你认真些了!还好只是落在了被子上,若是磕到床沿上保不准手又得伤着――” 无意识的转头,话语一滞。 南宫汲花站在一旁随我抱怨着,只是那目光紧紧凝在我身上,表情神色严肃得紧。 我小心的为上官若风盖好被子,迟疑许久开口,“他到底情况怎么样?还……能不能救?” 南宫汲花没有答我,目光依旧紧落在我身上。 “二哥,是好是坏你到是说呀。”我定定看他,不好的预感顿时油然而生,稍微提高了些声音,“二哥!” “四儿……”他语声淡淡,出口的话里带着平日里少有的犹豫语气,凤目之中神色莫测,正欲再开口,却猛然顿住,转身,目光瞬间凝结在正好踏进内室的华景疏身上。 那目中冷绽,寒如冬日断崖顶上垂吊着的残冰,凛凛的杀气。 我眼皮一跳,“二哥――” “华景疏,华先生。”南宫汲花此时嘴角上挑,勾着一抹好看的笑,手中折扇一展,“神医不愧是神医呐。” 华景疏含笑扬眉,“二宫主过誉,论医术、毒物华某哪及得上二宫主。” 南宫汲花笑里冰凉,有意无意瞥了眼床榻上的上官若风,“华先生这招用得妙。” “别无他法,随意一试而已。” 两人举止谦和,谈笑若风,一言一句,听得我一头雾水。 南宫汲花虽是面上带着笑,目里却始终冰冷,我太了解他,此时,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也没有想要多留的意思,同华景疏你来我往说过几句客套话后,便举步离开,经过华景疏时,特意一顿,“剑走偏锋,华先生可要小心了,别到头来得不偿失。” 华景疏负手一笑,“这句话,也是华某要同二宫主说的。” “本宫,从未输过。” “今后未必。” 南宫汲花嗤笑一声,出门。 我站在原地,来不及跟上去询问一番,却见华景疏目光随意瞟在我身上,那笑谑的目光,刺眼万分。 我一时茫然,心念转动,骇然抬眸道,“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有法子救他对不对!” “是。”华景疏这声说得轻快,悠悠闲闲从一旁桌上倒了杯茶,饮一口,“有法子救,难也不难,易也不易,需一物。” 我神情绷紧,“要什么东西?” “盟主印,印中香,香修骨、扶万症。”他眼一抬,“这句话你可听过?” “荒唐!”我甩袖,“弋城生死人,活死骨那一宝,不过是江湖传闻中的东西,分明就是子虚乌有!” 茶杯放落在桌上,华景疏斜我一眼,“无风不起浪,不然又哪来的传闻?” “世上哪有东西真能‘生死人,活死骨’,不然还要你们这些大夫干甚?即便真有印中香这种东西,那也是盟主印,非武林盟主动不得。你以为那凌乾犹会看在与上官堡相交多年的情分上,毁印取香?” 华景疏轻笑,“本还以为上官夫人关心则乱,如今看来,却清醒明白得很。” 我沉下脸,“华景疏,我没那么多的功夫与你玩笑。” “人命关天,更何况是上官的命。”华景疏侧目过来,嘴角笑容已经敛了去,“你以为我在同你开玩笑?” 他的神情不像作假,我微微动容,却还是再要确认一次,“印中香,当真有用?” “虽不能真的‘生死人,活死骨’,但要救他,必得要这一味药引不可。”他说得肯定万分。 盟主印,直接牵扯到整个江湖武林,近日擂台比武,盟主印高悬于判席长檐之上,万众瞩目,时刻有人把守着。若要取印,只有一法,夺得盟主之位。 我深吸一口气,“既是如此,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要得到。”华景疏的目光灼灼逼人,“还有三天,三天之内取不出印中香,他必死。” 我闻言一窒,从未有过的如此地惧怕慌乱,幽幽寥寥从四面八发齐齐涌来,心口陡疼。 足下一软,感觉浑身都骤然失了力气。勉强稳住身形,一时间浑浑噩噩,茫然开口,“除了印中香,再没有其它办法了?” “再无他法。” ============== 雪:O(∩_∩)O~关于2种结局~再来剧透,一种建立在另一种的基础上,绝对绝对不会冲突的~~~ 冰魄:你透得太多了!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八十六章 由不得你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随花,派人收拾好小姐的东西,备好车架随从,明日一早,由你亲自护送小姐回宫。”一进门,南宫汲花便冷着脸直接下令,其态度坚决,不给我留下半分疑惑的机会。 甩开他的手,“我不走!” 南宫汲花侧眼看来,目中含霜,没有一丝其它神情,“由不得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南宫汲花会这么突然下令,甚至连同我商量都没有。 “为什么?二哥,我不明白,怎么突然让我走!”我拧着眉,双臂张开着挡住他欲出门的去路。 “你不需要明白。” “可我一定要明白呢?!” 南宫汲花一脸不悦,负手在背后,“随花,送小姐回房。” 随花无声无息出现在我身侧,低眉顺目伸手向门外,“四小姐,请。” “我不回房、我也不走!你今天要是不同我说清楚,我就一直在这里同你耗着,我不知道答案,你也别想从这个门里跨出去!”踩在门槛上,我盯着南宫汲花,两只手死死抓住门框不放手。 南宫汲花黑着脸,“你让开。” “不让!” “随花,废了她一只手。” “你敢!”我狠盯着他,“你要是敢废了我一只手,我就叫大哥打断你一条腿。” 南宫汲花嗤的一笑不屑,“你以为他会听你的?” 我挺胸直背,“我知道他不会听我的,既然要不了二哥一条腿,汐月大可以要别的人的腿。你废我一只手,我便断汐华两条臂。你强迫我走,我就连同汐华一块带走,让她走得远远的,一辈子不见你!你不告诉我实情,我就去问汐华,她若不说,我就用刑,直到能逼得你说为止!” 面前男子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明瞳慢慢暗沉如夜,“南宫汐月,你不要过分。” “再过分我也做得出来――” 话才刚脱口,腕上一痛,整个人被他一把从门框拉了进来,狠狠跌坐在贵妃椅上。 南宫汲花沉着脸色,立于椅旁居高临下看着我。 随花看准了情形悄悄关上了房门退出去。 房内陡静,只余我和南宫汲花二人,四目相对,僵持无声。 良久,我再也忍不住,“同盟主印有关是不是?” 南宫汲花眸子闪了闪,没说话。 “你们合伙瞒了我些什么?盟主印到底怎么了?一个宁愿不要命了也不要我动它,另一个又什么都不说!”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扶手破开,断木贴着掌心下划开,血突然顺着划开的口子流出来,顺着掌心纹络和残留在上的木渣曼开,微疼。 南宫汲花皱了皱眉,沉吟了会儿,“我若是一直不说,你便自残?” 我咬着唇,死死地盯着他看。 南宫汲花眸光微微一动,“你真想知道?” 我捂着伤口点头。 南宫汲花叹了口气,拽过我的手,拿了桌上的茶壶就着水直接给我冲洗伤口,然后随身找找,从袖里掏出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揭开盖子,里头药粉一股脑的洒在我伤口上。 我疼得龇牙咧嘴倒抽凉气,忍住了不吭一声,没受伤的那只手紧攥着他的衣襟不放手。 他垂眸看看自己被攥得不成行的衣襟,突地挑眉,漂亮凤眸之下幽暗点点,“你既执意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盟主印,殇清宫必得。” 我一愣,没弄明白。殇清宫、上官堡甚至是西珏城,以往从未插手过武林大会的比武之争,如今这次就更不可能是为了区区一个武林盟主的空闲名头,去夺那所谓的盟主印。 我仰头凑近他,“盟主印能干什么?” 南宫汲花沉目,“你问的太多了。” 顾不上手上有伤,双手都揪上他的衣襟,“二哥,好二哥,殇清宫事我不问不插手,可是盟主印……你若得到了,给我好不好?” “不好。” “哥!你为上官若风把过脉,你应该知道只有盟主印里的印中香才能――” “那又怎样?!”南宫汲花突然厉声,持扇用力打落我扯在他衣襟上的一双手,定定看我,冷笑,“左一个上官若风又一个上官若风,他也没有让你去拿那劳什子的盟主印,死了就死了,还能怎么样!” 心神摇了摇,刹那有酸锐的东西捅破心底。 “二哥!他是你妹妹的丈夫!是你侄儿的父亲!” 他望着我的目光复杂,声音柔了几分,“你该知道你身子不好,不能大喜大怒、情绪过于激动。” 呼吸慢慢的变得急促,我咬唇,“二哥,我理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让他好好的。” “他有什么好?” “哪里都好,至少为我好。”我坚定说着,陡然间浑身就似被巨浪吞覆、重石压身一般,透不过气来,心肺猛痛。 南宫汲花眼疾手快扶住我,飞快点住我身上几处大穴,然后,在我背脊一拍―― 口中喷出一口血,不是寻常的鲜红暗红,而是偏橘的朱红色,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南宫汲花伸手探了我的脉,神色一凛,“急火攻心,你不要命了!” “二哥,你救他。把盟主印――” “想也别想。”他陡的松开我,拂袖出了门,我正欲追上去,门被由外一关,极快的落上了锁。 “每一扇门、每一扇窗户、每一片瓦都给我看严实了,不准她跑出来!” 外头众人齐齐说是。 “二哥!”我拍着门,饶是喊得再大声,门踢、拍得再猛烈,也不到半点回应。 心突然就慌了。华景疏说只有三天时间,而今日天色已慢慢变暗…… 于是,我被软禁了,被关得不明不白。不管是南宫汲花还是上官若风,什么东西在他们眼里比上官若风的命还重要?我不敢去想,不敢去猜,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湿漉漉的,莫名的恐慌与心悸。 这种恐慌没有持续多久。 天色完全暗下,一股饭菜香味从门缝传来,门锁挑开,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我飞快腾身而起,但还未跨出门槛,手上一紧,胳膊直接被近前的人扭到身后。 我痛吟一声,手里被磨利了的长簪“叮――”地一声掉地。 “就知道你不老实。”南宫汲花冷哼一声,松开钳制着我的手,一把将我又推回了房内。 房内很快的点上灯火,桌上佳肴满布。南宫汲花坐在我的对面,伸手给我夹了菜,命令道:“吃。” 我瞪着他,赌气,“不吃。” “不吃?”他凤目一挑,笑得风华魅生,眼底有戏谑得意的光芒一掠而过,阴测测的声音,“不吃我就把你儿子抓来。”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八十七章 武林盟主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南宫汲花怎么也想不到,他千防万防,自以为万无一失,却终被我钻了空子走出来。 长簪抵在汐华脖颈上,我挟持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周围的侍卫便一步步往后退。 直到走过院落里殇清宫与上官堡的分界,我才放了人,“谢了。” 汐华垂眸,暗夜之中看不清她脸上表情,“汐华本来不想帮您,可是却也从来不会违逆您。” “那便当是我欠了你的,我承了你这份情,以后还你就是。” 出了分界,我便不止是殇清宫的四小姐,便是南宫汲花在,也不能再大庭广众之下把上官堡的家主夫人带走。此时此刻,侍卫们上前不是,后退也不是,相互顾盼,犹疑不定。 上官若风那间房里,明亮着灯火,大门紧闭着,里头却隐隐传来好几人不受控制的议论争吵声。凝神细听,皆是上官若风的心腹。许是从华景疏那听了上官若风的事,所有人的话里都有些愤懑,句句不离上官若风,句句不离盟主印。 晚风吹得人提神醒脑。 我皱着眉头,不打算到他房里去照顾。嘱托了周围的人,严守堡主受伤的消息,揉眉想了想,决定去找一个人。 烛火燃燃,无风而摇。 苏流觞依旧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模样,唇边一抹笑,“苏某三生何其有幸,能得夜半与阿汐独处相会?” “苏流觞,我既然来找你,就不想说废话。” 面前矮桌上摆着一副棋,苏流觞执黑子,在棋盘上闲闲落了一子。他挑眸看了看我,“长夜漫漫,既然不说废话,那咱们不如来下棋?” 我愠怒,拍案而起,“苏流觞!” 狭长的凤眸轻轻眯起,苏流觞勾唇,“流觞虽不知阿汐因何事而急不可耐,但阿汐心急之余也该明白,不管是阿汐如何急、如何忙、如何迫切,对流觞来说,都无所谓。” 我闻言不喜,却也无可奈何,振袖做回原位,冷静片刻开口,“我要问你一事。” 苏流觞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落子再说。” 面前白子,光滑剔透如玉。我捏了颗,落到棋盘上。 苏流觞持黑子再落,“阿汐要问何事?” “你西珏城以往从未过问武林大会盟主选举一事,为何此次突然来了?” 苏流觞眉一扬,轻快地笑,“阿汐深更半夜来寻我,就只是为了问这个?” 我不解他为何突然笑了,眉一拧,“你说是不说!” 苏流觞带笑说着,面上光彩斐然,“还是那句话,落子再说。” 我狐疑看他一眼,随意落了颗子。 烛光之下,苏流觞捏子笑得艳光绝色,施施然落子下去,“今次武林大会,凌盟主决定金盆洗手再不就任盟主之位。既然是选出新盟主,流觞又怎可不来看看新盟主的风采呢?” 我一愣,“只是这样?” 苏流觞勾唇,“不只是这样又还能怎样?”顿了会儿,眼一眨,故意迟疑,“又莫非……上官堡与殇清宫不是这样?” 这话……倒是说得像模像样,听起来也像是那么一回事。我蹙了蹙眉,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从上官若风和南宫汲花的言语神情中来看,那盟主印绝非什么寻常一般的东西,一个说什么也不让我去抢,一个说什么也要自己得到。而这苏流觞,却似乎是与此事毫无关系,从始至终,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再下了一粒子,“我听说你叫你的人擂台比武了?” 苏流觞剑眉斜斜飞扬,眸间光华流转,“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借此机会考校考校手下人的功夫,也不失一举。” 我闻言只觉脑海里愈发迷茫,转目一想,“既然是不想白来,那又为何不直接亲自出马,把那武林盟主的头衔摘了去?” 烛光的颜色缓缓沉入他的眼底,苏流觞望我的目里微带疑惑,却不过眨眼之间,又复出现了那一番光彩绝然的模样,“武林盟主?莫非阿汐想当?”他轻笑着,目里淌着烛光映照出来的点点流光,“那流觞可就要好心告诉阿汐一句,那武林盟主不过是个听上去好听的四字称谓,也只有江湖武林那些什么也不懂的武痴蛮人才在意这个。” 我看着他微笑落子,随机捏了颗付上,“此话怎讲?” “这武林盟主,一不能敛财,二无权参与其它门派内事,三在江湖门派纷扰之时还得站出来做和事老以维持江湖和平安定,不过带着一个莫须有的名头,经常干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当了有什么用?”苏流觞轻松愉快的从棋盘上捏起几颗子,“阿汐,你输了。” 我闻言往棋盘上看去,输得惨不忍睹。 手干脆一松,里头抓着的白子悉数落回棋盒里去。 苏流觞慢条斯理的将棋盘上的棋子粒粒收回,“阿汐有心事?” 我白他一眼,不想开口说话。 苏流觞这狐狸,说的话也不知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还有多少又是藏着掖着的,总之,从他这里看来是真问不出什么了。 烛光明明,勾得人心里万分不快。 明日就是三日的第二日。南宫汲花态度坚决,那盟主印,他是定要拿到手不可。碍于擂台比武麻烦,他定不会亲自出马,必会看着时机选让手底下的人轮番而上。 而我能做的,只有在上官堡那边着人依次将殇清宫派出的人比下去。 而上官堡里带来的那些人,论个中好手,也无非就是尤末那个档次,尤末连我都比不过,殇清宫若是派随花最后上场,结果定是稳赢的。 好在诚如苏流觞所说,所谓武林大会盟主比武,那些个真正高手不会为了“武林盟主”那个空头称呼来参与其中。那凌乾犹之所以能蝉联盟主之位这么多年,并非就是真正武艺第一,估计也就是所有人不愿去得那个费力不讨好的盟主位置,才会每年比武皆点到为止,怎么也不肯与盟主挑战。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想出怎么样才能让南宫汲花松口让印。 我手抵着额头撑在桌案上,思索之间,无心揉揉眉心,长袖拂过耳畔,一缕发丝被袖子无风带着从耳畔出来直垂到眼前。 苏流觞看着我,目光一凝,面容微恍,似有些失神。 我猛然一怔,连忙将缭乱的发丝弄了回去,再瞥目看向苏流觞时,总觉得他有几分怪异。 两人沉默半响,四目相对,马上触电似的又将头别了过去。 心神突然不定。我并非不经人事,一个男人这样看一个女人,那自然是…… 苏流觞伸指敲着椅侧案几,忽地懒懒一笑,“阿汐,再下一盘棋,你若能赢了我,我便允你任何一件事。”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八十八章 红杏出墙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于是,一盘棋从晚上下到了第二日晌午。 彼时,武林大会的中央擂台之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现象,殇清宫、上官堡的人不断上场,偶尔余空上去几个西珏城的人,至于其余各门各派,竟约好了似的,再无一人上场。 今日是个阴天,没有太阳,空中刮着清凉的风,却是个比武的好天气。 我与苏流觞一同过来看台时,擂台中,西珏城的一人正好将殇清宫的一人逼出台线之外。 铜锣敲响,评判人报,“西珏城赢。” 擂台之上,那人见苏流觞出现在看台席上,朝苏流觞恭敬一礼。 苏流觞朝他点头,手里折扇转了个方向指向上官堡的座位席台处。 马上,上官堡派出一人上台,与台上人切磋了几招,还没开始动真格,西珏城的人先行住手,拱手认输。 上官堡的席台夹在西珏城与殇清宫之间。三家席台上,每个正中都有一个主位。上官若风不在,上官堡的主位空着。 我走过去,自动忽略上官堡里某些人的疑惑眼神,径直过去坐到主位正中。 那边的南宫汲花侧目看我一眼,再将目光瞥向前边些的苏流觞,眉宇微皱,半晌,移开了视线。 “夫人……昨晚去哪了?”说话的是尤末,众人面前不好声张,他在我之侧低声说着,“夫人昨日出门一夜未归,府中与殇清宫的人手到处寻过,均未找到。” 我不悦,沉了脸色,厉叱道:“我的行踪,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了!” 尤末垂首作揖,“夫人见谅。并非属下多事,只是夫人……今日同苏城主一道出现,未免不引人深思。” “你――”我瞪大了眼睛看他,陡然起的怒意,话到了嘴边,却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不宜动怒,轻声叱了,“放肆!” 尤末脸色有些不好看,望着我,目色带些深沉,“夫人昨晚同苏城主做了什么,属下自然不敢过问。可夫人莫忘了,堡主此时还躺在床上身子虚弱得走不了几步路,您……自重。” 我昨晚不在一夜,今日直到午后才与苏流觞一道出来,孤男寡女,我想过有人会怀疑,可却也没想到会有人当面同我质疑这些。 怒火腾腾涌上,我拂袖扇了过去,清脆一声响,尤末被我打得侧脸一偏,脸颊之上马上红肿起来。 我伸手指向前方当中擂台,“你给我滚上去!” 盛怒之下的一声有些大,此时恰好擂台之上上官堡派出的人被殇清宫人打败,原本哄哄闹闹的周围,因我这一声戛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皆齐齐朝我们这边看来。 我阴沉着面色,斜目往周围一扫。 好奇之人皆将目光移开了去。 尤末抬手拭了带血的嘴角,朝我不甘不愿行了一礼,尔后飞身上了擂台。 一旁的华景疏悠悠看我一眼,“尤末上场得早了点,也不知他能撑几场下来。” 清风拂来,凉飕飕的。我一个激灵,才猛然想起眼下不是该意气用事的时候,再望向擂台打斗的身影,不觉暗暗蹙眉。 “他怎么样了?”我问。 华景疏自然知道我说的“他”是谁,他的目光聚在擂台之上,一边慢道:“勉强能下地行走,却使不出内力、功夫。”顿了会儿,看向我,眉宇间有焦躁之色,“今天是第二日,若今日拿不到盟主印,他就真的……”后头的话,他没说下去。 我震惊,“不是有三日期限,怎么――” 华景疏话里不悦,“取开印取香、配药也需时间。” 五指急不可耐的紧紧握拳,我偏头看向那边主位上的人。南宫汲花比时闲闲饮着一杯茶,察觉到我的目光,眉一挑,侧目过来,漂亮的眸子里流转出灼灼的光华,内头透着胸有成足的笑。 我紧紧抿唇,内心纷扰,繁杂不堪。 自尤末上台,西珏城那边的人不再插手,其他门派更无动静。擂台之上,只有尤末一次次对战殇清宫的人。 判席之上铜锣一次次地敲响,尤末一次次地胜出。 慢慢的,殇清宫不派与之相同水准的人上去。反倒一次次地随意让低等些的侍卫侍从上场,擂台之外,所有人脸色渐疑。我狠朝旁瞪过去,南宫汲花慢条斯理的拿着杯盖缓缓挑着茶叶沫子,唇边的笑愈发灿烂。 这样的车轮战,不能把尤末累死也能让他慢慢折腾完所有力气。这样不急不慢戏弄人的法子,也就只有南宫汲花这种平日里闲得慌的人才想得出来。 心底复杂渐忧,转目想了想,脑海念头一动。 我随手招了一个侍卫过来,同其耳语几句。 尤末再胜的铜锣敲响,侍卫借着其中空余时间几步上了擂台,同尤末附耳,然后下台。 尤末狐疑的往我这边看了眼,在殇清宫那边还未派人之际,双手抱拳,“尤末不才,愿请殇清宫随花赐教。”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 原因无他,随花是什么身份?殇清宫二宫主近卫。能在二宫主身边常年随侍的人,武艺能弱到哪去?更何况,随花向来只听二宫主一人令。即便这擂台比武的规矩摆在这里,守擂的人喊擂,对方不得拒绝。但以随花的脾性,若无二宫主吩咐,他必不会应战。 果然,侧边席旁,随花立在主位边,面色不改,闻声不动。 华景疏讶异看我,话里带怒,“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与此同时,那边的南宫汲花也朝我望了过来。 我皆不理会,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手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微风轻轻拂过耳畔,尤末清了清嗓子,喊擂的声音大了些,“尤末不才,愿请殇清宫随花赐教。” 随花依旧不动。 便是这样僵持了好久。 人群之中议论纷纷。 而后,判席之上铜锣敲响,评判之人夹了内力的声音盖过所有人,“擂台久无比试,此届比武上官堡――” “谁说没有比试?”南宫汲花悠悠开口,轻松随意得将拼盘之人的声音盖住。折扇在手中打了个旋儿,他睨我一眼,朝旁道:“四小姐打小就喜欢弄些个投机取巧的名头,她既托人邀了战,那你也不妨陪她玩玩。” 话毕,半空之中黑影一闪,眨眼间,随花已在擂台。 战锣响。 铜锣嗡嗡的回荡声还缭绕在耳际,擂台之上倏地只剩一人。 从擂台往外拖了十来米的一条长线,尤末长剑撑地,几次直不起身,好不容易勉强立起,胸前,是明明显显一个脚印。 判席之上愣了好半晌才敲响铜锣,“殇清宫胜。”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八十九章 劳二宫主赐教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四周陡然似被人掐灭了空气,窒息般的静。 随花打败尤末,仅用了一招,其速度之快,堪比天宇电掣眨眼即过,除了地上那被尤末用剑划出来的一道长痕,其余半点痕迹都无。 这样的结果,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尤末邀战不自量力。 南宫汲花慢慢笑了,眉梢轻抬,笑颜若惑,其魅似妖。那一眼轻轻瞥过来的神情,好似在说,“还要再玩吗?小四儿?” 我皱眉不理,再看向前方推开人搀扶的尤末,此时他正一步步勉力往看台这边走来,每走一步,双腿便颤栗些许。 好不容易走到我跟前,那一张脸已经因怒变得通红,盯着我的双目凌寒如刃,好在气归气,规矩没忘。他先是向我行了一礼,然后才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夫人早就知道结果如此?” “是。”我倘然,吩咐下人给他看座,“若不这样,你还要与那些个杂碎拖磨多少时辰?” “你――”他本欲反驳,目里却忽地眸光一闪,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顿了顿,望我的眼神已有不同,言语也恭敬了些,“不知夫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你还是先好好关心关心自己的伤吧,我可不想等你家堡主无恙时让他看到你这么一副四肢尽癫的模样。” 尤末目中一亮,刚坐下又立即弹起身来,“夫人的意思是――” “你给我闭嘴,好好养伤。” 华景疏横眼过来,“看来你已有万全之策?” “我打算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 判台之上已在报数,时限一到,这所谓武林盟主的位置就会被随花给占了去,那盟主印,自然也就归了殇清宫。 我今日的穿着其实并不适合动武,宽大的广罗长袖,曳地的大红长裙,云鬓高梳,长簪、步摇华贵无比。当我一步步走上擂台时,所有人的目里都是惊诧。 比武的铜锣敲响,随花朝我作揖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四小姐,您先出请。” 我迈前一步近他,“你下去。” 随花皱眉,“二宫主吩咐属下要陪四小姐过招。” “同你过招?”我挑了眉,弯唇轻轻一笑,“你能保证不让我的发髻紊乱半分?保证不让我长簪掉落?保证不让我在与你比试过程中伤着?”最后的“受伤”二字咬得稍重。 黑亮的眸子微微一亮,转瞬再黯,“如此,属下明白了。” “既然是明白了,你该怎么做?” 他朝我抱拳,转身下了擂台。 铜锣响,不战而胜。 我看向判席,朗声开口,“方才已无人敢战殇清宫,如今随花被我打败,是不是这盟主位就是我的了?” 判席之上,数人相顾议论,尔后,还未卸任的凌盟主开口,“若无人有异议,该当是如此。” 迎风袍袖一展,低睨一扫四周,沉声,“谁有异议?” 我这番姿态太过嚣张,人群之中,隐有微词。却也不过碍于上官堡与殇清宫的颜面不敢明着说出不满。但,总有那些个什么也不顾忌的: “我不服!”人群之中一名粗衣大汉,一手一个狼牙锤,沉步走上擂台,张口的嗓门颇大,“是不是胜了你,这盟主之位就是我――” 话未说完,他神容一滞,左手边的狼牙锤突地坠落在地。他茫然看我一眼,然后猛地转身,他身后的擂台栏杆“咔”的应声折断。他再转过来时,面色惨白,满目惊诧。 我弹了弹方才拂动的袍袖,斜目,“你还要胜我?” 大汉浑身一颤,拾起狼牙锤,飞快地下台。 “那么,谁还有异议?”这一言出,遍地皆静。我含笑看向尊位各席,“凌盟主可有异议?” 凌乾犹尴尬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城主可有异议?” 苏流觞笑,说出来的话语暧昧,“流觞自然是听阿汐的。” 目光一转,“上官堡自然是无异议的,那么……”我故意拖长了声音,“二宫主认为呢?” 被点到名的南宫汲花只淡淡看我,脸上笑意却愈发地诡谲难辨,话语温润,“胡闹够了就下台去。” 我眼皮一跳,微垂了眸子,敛去目里紧张的情绪。 “看来二宫主是不愿让汐月当这个盟主,既是如此……”手在腰间一探,剑光一闪,软剑横出,“汐月不才,劳二宫主亲自上台赐教。” 他眉一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汐月说出的话,汐月自然明白。”我定睛看他,“怎地,二宫主不愿同汐月比试?还是二宫主认为汐月不配同您动手?” 南宫汲花面色稍变。 “你拿什么身份同我说这番话?”他缓缓出声,明明是简简单单一句话,那其中孤远难测的意味,却又比往日里不知深了几分。 我突地感觉胸口一堵,有些闷。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念光沉落间,话已经脱口而出,“不知上官堡的家主夫人配不配和二宫主比试?” 空气里听得男子嗤的一笑。 寂寂然,寥寥然。 笑声还缭绕在耳边,不过须臾刹那的功夫,迎面陡然卷来一股风,风吹处红影似练,眨眼,人已经到了我面前。南宫汲花负手在背后,低目看我,言语轻轻,“你的功夫是我交的。” “是,汐月谢过二宫主多年教导。” 两人皆是一身红,皆是广罗长袖,风卷袖飞,红袖舞在一起,极其刺目。 他话微沉,“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下台。” “二哥。”我软声,抬眸,“盟主印给你,你许我印中香,我便立马下去。” “休想。”简单两个字,不知夹了多少愤怒。 两人隔得近,说话的声音也是刻意压小,只有两人才听得到。 我缓缓举起手里的长剑,“那么,汐月认定要做的事,无论怎样都要做完才算。” 他的目光在我剑上一落,“他的剑。” 我垂眸,“既是为他比试,自然是要用他的剑。” 南宫汲花冷笑,“那好,就让二哥看看,常年懒散成性向来不愿碰刀剑的你,长进了多少?” 话落,肃杀之意微生。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九十章 威胁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红袖翩飞,罡风刮过脸颊,似砾石磨搓般的疼。 剑跃流光,耀如白虹,挑、刺、切、提、劈、撩、扫、削,剑式快转,身形快移。每一次进攻都被他微移身形轻轻松松地给避了过去。 男子红衣如魅,唇角依旧带着笑,“四儿,你还不够快。” 我目一凛,长剑倒提,横挽一个剑花斜刺上去。 南宫汲花见状挑眉,“啧啧,剑不快还不许人说了?” 他说话之时,大红的袍袖微张,手一扬,刚劲的力道朝左右一牵,我心一悸,饶是已有防备,长剑仍旧随着他的袍袖朝旁一偏。剑式的力道收不回,带动身形猛地一转,不仅半天没沾染上他的一丝衣抉,而且整个人被他袖低扇出的真气包围,耳边听到“沙沙沙”的细碎声响,似有什么坚固东西被磨成粉末。 风卷袖飞中,眼前慢慢浮现出一些个金色粉尘,于剑光跃动间熠熠生辉。 然后,他袖一摆,收了势,一如既往地挑目看我,“你还要再比下去?” 汗珠顺着鬓角流下,我握剑的手有些麻。地上洒了一片的金尘,那是两支被研得粉碎了的流苏金步摇。我咬咬牙,不说一字,提剑再迎上去。 剑式快转,凌厉如电,每一剑落下,寒意逼人。 南宫汲花极快的变了脸色,提扇横挡,“叮――”剑与扇相接,划出一道炫目的火花。 指间渐渐冰凉,呼吸渐促。 “这样毫不顾忌的动内力,你不要命了!”南宫汲花眉宇间皱着,轻松接下我侧削过去的剑式,“快停下,不然你的寒症――” 阵阵强烈的风拂动我的发,长簪落地,发丝凌乱飞舞。 腹中隐隐作痛,我未停下,也不想停下,折扇好几次都抵到我要害却从未真真落下去,得知他顾忌自己会伤到我,我双目一敛,再不防守,剑式更加凌厉地逼上去。 “噗――”胸肺里头突地一紧,控制不住的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离我脖颈只有一寸之时,折扇猛地再收,饶是再有耐性,南宫汲花被我这不要命的打发也弄得怒了,“胡闹!” 腕上一痛,长剑脱手,剑光于空中腾耀一抹亮光,然后直直插在地上。 “胜负分了,别说做哥哥的没有让着你。” 我抿着唇,怏怏捡起剑,用手背擦去了嘴角的血,勉力开口,“谁说剑落了就是输了?” 他垂下眼,静静地盯着我,“再打下去,也无非是这个结果。” “妹妹可不认为是这样。”手腕一动,长剑倒提,脖颈一寒,剑刃抵在脖子上。 四面八方刹那皆静,人群之中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南宫汲花的面上禁不住掠起一丝轻微的惊愕,像落花飘零于水面,瞬间不见。他目中一寒,唇角却是微微向上,“威胁我?” 冷冷的嗓音如山涧幽深里冷冽淌过的寒流,冰凌凌地从人心底滑过。 我抿唇,动了动剑,再靠近自己脖颈一分,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知二哥受不受威胁。” 南宫汲花轻笑一声,“呵,你以为呢?” 明明是五月的天气,此时却不知怎地,只觉迎面冷飕飕的寒气逼来,惊蛰人身骨。 脖颈上一痛,然后些微的热流慢慢顺着脖颈、剑身下滑,“二哥,我去年生辰时,你给了我三支响箭,每支响箭许我一个愿望,之前,我已经用过两支。这第三支――” 袖里响箭刚刚拿出,便被罡风一卷,顷刻之间残为粉末,消失在空气里。 心弦一颤。 我看到南宫汲花薄薄的双唇抿成一线,盯着我的瞳仁里满是漆黑、冰凉,“什么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不行。” 双膝一曲,直直跪到地上,我抬着头看他,软了声音,“二哥,从小到大,汐月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就只这次……” 乌黑的眸子冰冷地低睨,他不为所动,“不行。” “二哥!”心中一紧,剑又凑近了半分,“若他没了,我也不活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容你说伤就伤,寻死觅活!”话音刚落,只见红袖一拂,眨眼间,我手里的剑已被他拿在了手里。 “二哥……若他真的……了,便立马自刎去陪他。”我咬着牙,忽略此时心肺间因寒症牵发的痛如刀绞,挺直背脊,灼灼看他,“一个人要活不一定很容易,可是一个人要是想死,二哥纵然本事再大,也拦不了我。” 他冷冷俯视我,目光流转间,满是愠色。 “二哥,他是我丈夫,是要陪我相伴一生的人。”我盯着他,一字一句,“我若死了,会葬在他家的祖坟里,和他一起;生同塌,死同穴,我都不离他。” 他目里阴鸷迫人,“别忘了,你骨子里流的是谁家的血。” 我握了握冰冷无力的指尖,“汐月愧对父母,愧对宗族,愧对……哥哥们多年来的悉心照顾。” 因为动怒,男子额头青筋隐现。他沉默看我良久,随手扔了从我手里抢过去的剑。拂袖转身,下台,红袖微张,在凌乱的冷风之中轻轻地飞舞,其冰冷的声音在后,“带回去,宫规处置。” 我松了口气,“谢二哥。” 判席铜锣响,“上官堡胜。” 盟主印被取下,华景疏、尤末等人齐齐过去接印,接印之后,再无人关心我这边的情况。 随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四小姐,随属下来。” 我从地上起身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勉力眨眨眼才勉强又见光明。我捡起剑,仔细的逝去上头的点点血迹,然后再把剑缠到腰带里。 ===== 那边的院子里各种人忙进忙出,却每个人步履轻快,面带喜色。 “你也瞧见了,你费心费力为他们夺了印,可那边却没有人为你担心你半分。”南宫汲花坐在树底一张靠背椅上,低睨我,面上淡淡,只是眼底偶尔滑过凶狠狰狞的锋芒,邪戾万分。 我除去外衣、首饰、兵刃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眼睛始终望着那边院子上官若风那间房的方向。 人比花俊美无暇,面容却似飞霜寒雪,南宫汲花冷冷开口,“宫规三十鞭,至于家法……”他垂目视了我片刻,终是不忍,“先欠着。”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九十一章 鞭笞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长鞭挥起,在半空中一划,带动空气流动产生的声音还没来得急传进耳里,“啪――” 背脊一痛,火辣辣地疼。 我皱着眉,身子微微前倾了些。然后,第二鞭很快落下,再接着是第三鞭、第四鞭……到第十鞭过后,南宫汲花做了个手势暂停。 他朝院落那边看了一眼,再低睨视我,话里带了一份语重心长,“那边的人,只要没瞎没聋就都能知道你当庭受罚,可你看看,有没有一人为你担忧?有没有一人可怜你?” “我不需要不相干的人为我担忧,更不需要他人可怜。”我缓缓将疼痛的背脊挺得笔直,直视他,“我决定好的事不会改,更不会听了二哥随便几句就反过来再将那盟主印拿回来。二哥既然知道汐月的性子,就不必在我身上再费心思。” 南宫汲花无声一笑,凝眸看着我时,面上有些无奈,“你知不知道殇清宫为什么要夺盟主印?” “大抵……同汐月有关。” 他眯了眯眼,“你知道?” 肩膀微微震了震,“汐月虽然不知道,但却会猜。”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揪着袖口,突然之间的紧张感,莫名其妙的心里发虚,再开口时,已经不敢抬头与他直视,“近日来,汐月的寒症愈发不受控制,汐月知道哥哥们一直都在为汐月四处奔波寻药,这盟主印里的印中香听说是疗伤好药,妹妹想……哥哥们应该是……” “够了!”他猛地打断我,身形一动,眨眼间人已经从椅子上起身掠到我面前。 他蹲下身扳过我的脸,唇边轻轻勾唇一抹笑,只是那嘴角勾起的笑意一直没有蔓延进眼底,一字一句,“你既然猜到,还把东西让出去?” 神色有些恍惚,我垂眸,“汐月也没有本指望自己还能活多久,可他的命――” 清脆的一巴掌,打得我脸一偏,里头牙齿磕到肉,嘴里腥甜之味蔓延。 南宫汲花阴沉着面色,眼睛牢牢锁住我的眉目,声音冷冷地,“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为了让你能多活一日,废了多少心血?” 心里涩然。 我抿着唇,不做声。 “枉我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给你配药、找药,而你,竟一点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他嗤地一声笑出声,手轻轻在我刚刚被他打过的那边侧脸上拍了拍,凤眸微挑,语声柔和,“小四儿,二哥好不容易配好能彻底治好你的方子,什么东西都准备齐全了,而眼下就只差那一味药。” 我心底一个激灵,“二哥……” 他凝眸笑看着我时,剑眉飞扬斜斜入鬓,俊美明艳无比。 他的手柔和抚过我的侧脸,嗓音柔和清朗,魅惑人心,“疼吗?二哥方才下手重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红了肿了,别人不疼,二哥心疼。” 他没说一句我就愧疚一分。仿佛有无数只触手,密密在心底滋生蔓延,一个接一个,酸软疼痛的感觉,顷刻间由心肺传到四肢体八脉、周身各处。 唇瓣咬了又咬,再开口时语声哽咽,“二哥……还有二十鞭。” 南宫汲花眸光猛然一凝,暴怒,“若不是我叫人有意放水,你以为你撑得过前头十鞭?!” 心里一沉,他说的没有错,前头十鞭子打在背上虽然痛,却力道均不大,软绵绵的十鞭子,连外衣都没划破,更不用说受伤了。 强抑许久的感动悲酸尽数梗在喉间,抵得我喘不过气,一句认错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咬咬牙,干脆倔强说着,“汐月也没叫二宫主手下留情。” “混账!”他眼中怒意腾腾,一把夺过随花手里的长鞭。 长鞭破空,还未真正打下,背脊就是一凉。鞭子带着凌厉的劲风回来,单薄的衣服经不住这突如来的罡势,迎风一裂。 “啪――” 我双手撑地,倒抽一口凉气。火燎火燎的辣和痛,从背脊传遍全身,撑在地上的手隐隐地不受控制发着抖。 空气里开始可以闻到一股极淡极淡的血腥味。 身后传来的话语冰凉,“跪好。” 我咬着唇,动了动肩,勉力使双手离地。只稍微一动,后背的伤口被带动一扯,我拧着眉,倒抽一声,“嘶――” 从双手离地,到背再挺直,这个过程好似特别漫长,双臂还在发颤,膝盖磨着粗糙的地面,疼痛不已。一时间,额上已经涔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好不容易直起背,下一鞭又马上挥过来。 “啊――”再忍不住的痛吟出声,整个身子往侧一倒,直接摔倒在地。我知道南宫汲花让我在庭院里受罚,就是想让那边房里的人听到。我已经极力忍着不叫出生了,可到底没有那么坚定的意志,这种痛,怎么样也忍不住。 “起来跪好!” 手握着拳,极力想要起来,可背脊的痛就像被万虫啃噬一般,疼得人脑海一空。 第十三鞭重重落下,我肩膀一抽,半边身子都麻。 第十四鞭、第十五鞭、第十六鞭…… 一次次地跪直身子,一次次地摔倒在地,脑海里混混沌沌,满心满肺只有一个“疼”字。耳边缭绕的是鞭子狠狠划破皮肤,清脆的响,和自己控制不住的痛喊。 汗水早就黏紧了衣服,慢慢慢慢的眼皮发沉,浑身酸痛发麻虚软无力。 隐隐约约见到汐华过来挡鞭子,被南宫汲花呵斥住。 再然后,听得汐华控制不住情绪的惊呼,“她身下也在流血!” 明明已经失了意识,听到这句话时,心中陡跳,震惊不已。 眼前一片黑,我想要睁开眼,可是,怎么见不到光亮。 身子一阵热,一阵冷。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迷糊中,有人靠近,有人离开;有人往我嘴里灌着那些我平日里最不喜欢喝的苦涩汤药,有人小心的为我解开、脱下被血和汗水紧紧黏在身上的衣服;也有人温柔、仔细地一遍遍擦拭着我的身子;还有人在我耳边喃喃说着什么……我好想听清楚他们说的话,可是脑海里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九十二章 重色轻兄的臭丫头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用布包着的煮熟鸡蛋揉着脸,整个身子趴在床上,浑身不着一缕,仅用一床薄被盖住了下身。 药粉匀匀细致洒在后背的伤口上,每一次粉末落下,辣辣的疼过后是冰凉冰凉的痛,身子控制不住的一颤。我咬着唇,握着鸡蛋的手紧了紧。 “这药上上去虽然疼些,但好得也是最快的,你忍着些,这药上完还有另外一层药膏抹上,这样才不会留疤。”汐华盖好手里的瓷瓶,起身到一旁的脸盆架子边净了手,又不知从哪拿了一小盒子药膏过来。 浑身虚得厉害,我没什么力气地继续拿鸡蛋揉脸,忖度了半会儿开口,“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清凉的膏药抹上,汐华的声音在后,“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在想着别人?” 心底紧了紧,突然的慌乱,“是不是那印中香没取出来?是不是他症状加剧了?还是……” 背后抹药的力道陡然一重,我疼得拧紧了眉。 “放心,那边没事,一切顺利的很。印中香刚刚被取了出来,眼下那边正在熬药。” 我松了口气,“那便好。” 汐华的声音沉着,话里满是不悦,“一醒来就只着急问别人的情况,也不担心担心你自己?” 我抿抿唇,咧唇笑了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一条命,反正已经折腾成这样了,便是在坏,也不过是眼一闭,腿一蹬,最后装进棺材里,让后人逢年过节上几炷香罢了。” 背后再次一痛,我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你轻点!” “方才这话若是让你二哥听去了,保不准直接把你从床上拉起来,再拿鞭子狠抽一顿。” 我无所谓的笑笑,“那你可千万别告诉他,我那二哥平日里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发起脾气来,可是奸-淫掳掠、杀人放火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背后抹药的手指沾着药膏对着伤口直接摁下去。 “嘶――”我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痛叫着扭头,“都叫你轻点了,你怎么还――” 话到了一半生生顿住。 人比花美俊无瑕,红衣男子,一手拿着药盒,另一只手的手指上还沾着药膏,南宫汲花此刻眯着眼睛带笑看我,说出来的话语柔和似风,“你刚说谁奸-淫掳掠?说谁杀人放火来着?”尾音微微一扬,森寒森寒的。 我肩一颤。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没穿衣服,伸手勾了被子就要往身上盖。 被子还没盖上就被南宫汲花一手抢了去扯回原位,“刚上了药你就要捂着,不想好了是不是?” “你怎么进来了!我……光着呢。”我拧着眉,脸埋在枕头里,连着耳根子都火烧般的烫。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什么样的女人身子我没见过?还稀罕你的?”南宫汲花大大方方的坐到床沿上,继续在我背上上药,这一次,明显比之前动作轻了许多,“没良心的小丫头,从小到大哪一次你惹事挨打关黑屋不是我偷偷摸摸去给你疗伤擦药的?当时都不嫌弃,怎地现在倒顾忌起来了?” 我哼了哼,扭头过去看他,“你还有脸提以前?从小到大我哪次被关不是替你背了黑锅?” 南宫汲花眸中粲然,慢慢勾了唇,药盒在我额头一敲,轻笑,“傻丫头。” 我揉揉额头,心中突地一涩,眸里黯了黯,不说话,任他为我细致在背后上着药。 “四儿,别怪二哥下手太狠。兄妹四人,你是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个妹妹。即便不能捧在在手心怀里好好疼着,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有那样轻生的念头。二哥之前……太生气了。” 指腹的微粗,药膏的柔软,配着那清凉清凉的感觉缓缓渗进皮肤,那感觉有点疼,疼中却有甜蜜,更多的是还微微泛着酸,我抿着唇,只感觉眼前迷蒙。 我吸了吸鼻子,将脸埋在枕头上蹭了蹭,“二哥……” “嗯?” 闷着声音,“对不起。” 他哼了声,“一声对不住就好了?”剑眉飞斜的下边目里是深黑深黑的颜色,恶狠狠的声音,“若再让我听到你那些个丧气话,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 我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南宫汲花继续给我上着药,时间突然之间变得好漫长,冰冰凉凉的药膏慢慢盖过背后火辣辣的疼痛,慢慢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在感觉自己快要阖目睡去时,南宫汲花起了身,将药盒放到一边,拉过我的手为我诊脉。 逆着光线,我看到他脸部的轮廓被窗外射来的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好看极了。 他目视了片刻,将手收回,“身子无碍,这几日在房里好好待着,哪里也别去。三日之后,估计背后就能结痂,到时候再同我一道回殇清宫去。” 我垂了垂眸,低低应了一声,“哦。” 他斜睨过来,“怎么,不甘愿?” 连续几日寒症发作,再加上今日挨了顿鞭子,我的身子大不如前。南宫汲花话里的意思,是要把我放到身边好好调养一阵。可是……上官若风那边,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我眨巴眨巴眼,“那走之前,我能去看看他吗?” 南宫汲花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不能。” 我撅嘴,委屈着声音,“二哥……” “撒娇也不能。” “二哥!”我皱眉,硬着声音,“你不让我见他,我就不吃不喝不睡觉不上药!” 他目一寒,“你敢!”顿了顿,他挑眉,眼底温柔,一颦一笑便是慑人的勾魂,“还想挨鞭子是不是?” 我身子一颤,弱弱低唔了一声。 南宫汲花看了我许久,眼底颜色愈见似夜暗沉,“罢了,到时候我把他揪来看你便是。” 我闻言眼前一亮,欢声大呼,“谢谢二哥!” 他睨我一眼,没好气一句,“重色轻兄的臭丫头。” 我低目微笑,正欲抬头望他再说些什么,却见他此刻低眸望着我,光华流转的目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惘然。 方才只欢喜了一瞬,眼下心情旋即又黯然下来,想及醒来之时瞥见换走的衣裙和亵裤上头鲜艳的红,我脸一白,“二哥,我是不是又怀上了……然后,孩子没――” “别胡思乱想,你什么事都没有。”他堵住我的话,顿了顿,尴尬一句,“不过是葵水来了。” 虽然日子不大对,但料想到这个月葵水确实没有来,我松了一口气。南宫汲花别的一句不再多说,只是沉寂看了我许久。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九十三章 休书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胡乱顺了顺散乱着的长发,刚推开门就被人拦住去路。 随花的脸上永远都没有几分别的表情,“四小姐您伤势未愈,二宫主吩咐过,不准您出去。” “你让开。” 随花垂目,挡在门口,不移让半步。 “你――” “四宫主,请回房。” 我握紧了些手里的字条,转目想了想,咬牙开口,刻意压低了声音,“让开,我要如厕。” 随花依旧面无表情,“房内有尿壶。” 脸一红,柳眉倒竖盯着他,“谁愿意养伤的一方一股子屎尿味!” 随花低目,掩唇轻咳了声,侧身让了让。 心中一喜,面上不表露半分,冷着声音一句,“不准跟来!” 随花颔首,果真在原地一动不动。 运力足尖轻点,我瞧准了机会往院落那边飞身过去,当随花察觉时,我人已经到了两方分界处。随花看着我的方向皱了皱眉,眨眼间身形一动,人已经不知去了何处。 方才动了内力,眼下胸口闷得有些难受。 看到华景疏,我便急急忙忙跑了过去,手里的纸条子望他面前一摊,“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怎么不愿意吃药?” 不过小半日不见,华景疏的面上却有些许憔悴,头发几缕从冠里垂散下来,长袖高高挽在胳膊上,狼狈不堪,没好气的道:“那犟脾气真伺候不了,就差没打晕他直接灌了!” “那你怎么不打晕他直接灌呀!” 他瞪我一眼,“打晕他?有本事你试试?” 再见到上官若风的时候,他坐在桌旁,手里拿着个黛青盒子反复看着,神色微僵,目里若有所思。 我端着药碗在门口看着,心里似有哪个地方悄悄然动了动。那个盒子我再熟悉不过,来弋城的头一天在店铺里买下得碧青簪子,一直没寻着合适的机会给他,之后又发生了那样的事,这根包好的簪子落在了房里,而现在,却被他自己先找着了。 “那根簪子……”心里念着的话不知不觉的就脱了口,反应过来时,上官若风已经回神闻声朝门口看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入目的容颜看得我微微失了神,明明不过一日没见面,可这张脸,却怎么也看不够。心跳不知觉的加速加快,微垂了眸子,脸上蓦地涌上一层潮红,扭捏着的声音细细:“那根簪子,你喜不喜欢?” 他没说话。 我忍不住抬眸看他,却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里的锦盒搁到了一旁,眉宇间皱着,“你来干什么?” 我一愣。 脑海里思维千变,却怎么也想不出他怎么还是待人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我、我来给你送药。华景疏说,你怎么也不肯喝。”我忧心着,提步正要迈过门槛―― “出去。”冷冷淡淡一句话,不带半点情面。 刚跨过门槛沾地的脚一僵,我一脸莫名,“我只是要给你送药,没有别的……” “我叫你出去!”他陡然厉喝,手在桌上一扫,桌上的黛绿锦盒应声掉到地上,锦盒打开,里头的簪子滚了出来,在光滑的地板上滚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滚落到我脚边。 心弦一颤。 “你还在气我?”我小心看他,连话也说得小心翼翼,“我说过,你不喜欢我哪里我都可以改,可是这药得来不易……这药我已经端过来了,你即便不想见我,好歹也把药喝了。” “这药你拿走。”他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过我。 “之前给你端来的都被你摔了,这是刚刚熬好的药,用的最后一点印中香,只有这一碗了。”我期期看他,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若无其事淡淡出声,“你拿什么身份给我送药?” “什么……什么身份?”我直愣愣地看着他,讶异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满是疑惑,“我是你……” “我记得我说过,你若敢取盟主印,上官夫人这个称呼也就别要了。”他冷冷偏头过来,目里冰凉。 我心里一悸,端着药碗的手抖了抖,褐色的滚烫药汁从碗里洒了点出来到我手上,火辣辣的一疼疼。 我直愣愣的看着他,满不置信,将手里头的药碗小心搁到地上,才起身开口,“你说什么?” 他目光在我身上一掠扫过,凛凛寒寒如峰上白雪,从一旁的凳子上拿起一张素色信封,上头,是一个大大的黑色“休”字。 我足下一软,眼疾手快的扶住门框,惊骇看他,“我以为……以为你当日说的是玩笑话。” 他捏着那信封从椅子上起身,向我走来,在我面前站定,俯视我,语声凉凉,“我对你说过玩笑话?” 写着“休”字的信封塞进我手里,我低目看着这上头未干的“休”字,这东西,分明是刚刚写好的……心里一乱,撕开外头的信封,里面是白纸黑字,薄薄的一张纸。 上头的字迹苍劲有力,我再熟悉不过,上头写着: “上官南宫氏汐月,妇德有亏,多有过失,屡教不改……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生死不论,再不相干。”落款是他的名字。 简简单单一张纸,我盯着上面的字,反反复复看了许久。脑海里一片白,好一会儿才怔怔抬眸看他,“你……不要我了?” 他避开我的目光,唇角紧抿如薄刃。 “这张不作数,没有任何印鉴盖章,什么也不算!”当着他的面,一张白纸撕成两半,再撕,再撕碎,再再撕碎,“当我什么也不懂是不是?七出之条我犯了哪条?我没有过错,你休不得我,若执意要休,需受尽族里九九八十一鞭。你以为随便拿一张纸写几个字就能糊弄得我了?”手一扬,白花花的纸片舞在空气里。 他淡淡看我一眼,从袖里再拿出一封同样写了休字的信封,“知道你会撕,你撕一封,我写一封。” 我怔了怔,扯过他手里的信封,看也不看,直接撕成好几块,盯着他,“你没有理由休我!” “你要理由?”他目一沉,斜目过来,“昨日,你同谁在一起待了一整个晚上?!”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九十四章 女主反扑成功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昨日,你同谁在一起待了一整个晚上?!”他出口的话语冰凉,缭绕人我耳,只觉心肺之间突然有某处被利刃割划,疼痛过后,流血不止。 我一震,骇然凝望了他,连急解释,“我同苏流觞没什么!我只同他下了一晚上的棋,别的什么也没做!” “下棋?”他上前一步近我,低睨过来的目光森寒,“昨日你费尽心思从你二哥那逃出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只是下棋?” 我呆呆愕愕,又气又急,我过他的手臂,着急呢喃,“真的没什么,信我,真的只是下棋而已……” 上官若风猛地甩开我的手,他凛然与我对视,缓缓道,“什么样的棋非要深夜去下?什么样的棋可以从晚上一直下到第二日晌午?你说你们没什么,谁信?” 我身子一颤,陡然间呼吸渐促,眼前陡然一阵模糊,有水雾在旋转,“真的没什么……” 他望着我时,眉目间幽暗不定,张了张口,似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望了我一瞬,终是侧过了头去,他不再看我,转身要往室内走。 心中百般滋味,低目看着手里头撕得粉碎的纸片,咬牙一发狠,将它们紧紧地、紧紧地握紧,再握紧。 “我只是想要救你,只是想要你好好的……我说了,你哪里不喜欢我,我都可以改……可是,你还是不要我。你自己分明清楚我同苏流觞没什么,你就是不要我……” 无力靠着门框,背后的伤口碰到坚硬的门,锥刺般的疼。 他步履一滞,背影微僵。 “呵。”突然之间好想笑,“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上官若风听到笑声,转身过来,目里神色复杂。 我直直盯着他,心中在滴血,身子在不断地发抖,“上官若风你混蛋!” 他一动不动,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目光飘忽而复杂。 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激动岔了气,腹中陡然一阵绞痛,带动背后的伤口一同疼痛钻心。我忍不住低低呻吟了一声,痛苦地皱起眉,伸手按住小腹,费力地弯下了腰。 上官若风见状连急冲过来扶我,话里忧切明显,“怎么了?” “你滚开!”我拧着眉伸手推他。 他一个不防被我推得踉跄一下。 我捂着小腹,一手端起地上放好的汤药,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喝不喝!不喝我就痛死在你面前!” “月儿……”他喃喃低声唤我的乳名,似是被我话里的寒意震住,满脸骇茫,直勾勾的盯了我看。 “你喝不喝!”我死死盯着他,捂着小腹缓缓起身。 他的脸色隐隐发白,因毒瘦削下去的双颊在房里逆光的地方勾勒出一个孤峭刚毅的弧度,白色长袍刚刚被我扯得衣襟之处微微敞开,此时的模样看上去狼狈憔悴不堪。 他看我的目光幽深,接下来说的话,依旧冰冷彻骨,“要喝你自己喝。” “好,你自找的。” 他眉间微蹙,不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而我,没给他独自反应思考的时间,三两步上前,拽了他的衣领,足下在他脚腕处狠狠一拌,在他身形不稳之际,整个人直接往他身上压了下去。 肉-体重重摔到地板上,发出很大的钝响。 他目里惊诧,伸手就要把我从他身上移开,刚碰上我的肩―― “我背上有伤,碰哪都痛,你要是想看着我痛死,你就随便碰!” 他触电似的将手缩了回去。 我压在他身上,一手钳开他的下颚,另一只手端着药碗直接凑到他嘴边,不管他是呛着烫着还是怎样,直接猛地将药往他口里灌。褐色的药汁有的被灌进他的口里,有的顺着他的嘴角、下巴流下,沾湿了衣襟,黏腻了我的手。 他偏头挣扎,咬牙闭紧嘴。 我看得一窝火,伸手就去撬他的嘴,却奈何不得他牙齿实在将嘴封得严实。脑海一热,放下碗,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唇就咬下去,他身子一僵,望我的目里满是惊骇。 我发狂似得咬着他,咬破一边,再咬破另一边,直咬得他嘴角溢出的血丝流入两人的口中,血腥味道浓浓。他紧闭着的牙齿松了松,我瞧准时机舌尖用力抵开他的牙关,火热往里缠卷进去。 他口里刚过了药,舌头贴着舌头一卷,苦涩的味道通过软腻的感觉瞬间传遍整个味蕾,血的腥甜味和药的苦味混在一起,我拼命允吸着,用尽力气吻着,一点也不放过他。 待他有要回应的势头,我飞快松了口,伸了手指直接卡进他嘴里。 他下意识要咬,却在意识到我将什么放在他两齿之间时,生生愣住。只得一动不动,任我端起剩下的一半碗药,悉数灌进他口里。 我灌得快,他呛了几声,待一碗一空,我便失了力气,软趴在他身上,再也不想起来。 手指从他嘴里抽出来,在他衣服上把所有的湿滑粘稠擦掉。 通过这一番缠斗,原本就缭乱的发丝更加乱了,几缕几束绕到前头来,遮住了我的眼睛,贴在了我的眉旁,“我说过,我想做的事,无论怎样都会做到。” 他看着我,目里迷离,伸手习惯性的要拨开我缭乱的发,手伸到一半突然被另一只手给拽了过去。 眼前刀光一闪,下一刻,鲜红地血溅出。 “华景疏你干什么!”我惊骇看着华景疏拿着匕首在上官若风掌心划开一道血痕。 “快走。”上官若风盯着我,得空的手要将我推起。 我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所措。 脖颈穴道被重重一点,陡然间身子一僵,四肢八脉不听使唤。 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也被匕首划开,鲜红地血液顿时涌了出来。 两只掌心流血的手被用绳子捆着掌心贴合在一起。 “华景疏!”耳边听得上官若风咬牙切齿。 华景疏的带笑的声音在后,他的话时对我说的,“即便他喝了这碗药,毒全清了,你二哥以后就会放过他?从小由万种毒物堆砌养出来的血,百毒不侵。反正你也活不长了,何必浪费了那些血呢……” ============== 泪奔~今天三更了,求留言推荐和表扬~~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第二百九十五章 无话可说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门窗紧闭着,两人均被点了穴道,被一同放置在床上。两手相接,手心湿热,血与血相互交融流动,黏黏腻腻,掌心微疼。加上后背的鞭伤未愈,此刻躺在床上,浑身是说不出的疼痛难受。 但比这更难受的,还有其他。 穴道被点,四肢僵硬不听使唤,头能动,能说话。华景疏计划得逞后早就出门去,眼下房内就我与上官若风两人,而就在不久前,他给了封休书。 此时此刻我侧头看他,苍白的熟悉面容也蹙眉看着我,那目里眸光中跃动着我看不分明的晦隐光芒。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房内静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分不清明我此刻是在梦里还是现实之中。被撕碎的休书还握在手心,另一只手上,鲜红地血液顺着两手相接的缝隙处缓缓留下来,流过手腕,浸透袖口,湿了床褥。 腹部疼痛愈胜,血液流失引发寒症再发作,心肺之间如刀绞针刺。我望了他许久,终是先开了口,“你说……我会不会死呀?” 上官若风眼皮跳了跳,看我的目光喟然,语气急切,“别多想,你不会有事。”然后话语一顿,似要在脑子里寻找些好话来安慰我,他思了会儿,却明显没想到什么新鲜话语,重复了之前的,“不会有事,真的。” 我不知是该哭该笑,瞪他,佯怒抱怨,“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他闻言微怔,牵了牵唇赔笑看我,眸里黯黯。 “我难受。” “哪里难受?”他目里担忧。 “哪里都难受。”我直直看他,说出来的话都软无力气,“你不要我了,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深深看我,话语急迫“月儿,我——” “你别说,你什么都别说!”呼吸愈紧,浑身疼痛愈盛。心中繁杂慌乱交错,莫名的恐慌,“什么也别说,我怕你说了,我更难受……什么也别说,听我说。” 他望着我的目里悲凉,张了张口,欲言却止。 “在几个时辰前,我挨了二哥一顿鞭子,身下血直流不止。那个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漆黑如墨的双眸之中神色陡凛,“你——” “别插话!”我拧紧了眉忍受着心肺胸中似万虫噬骨般的疼痛,费力一吼。 上官若风皱了皱眉,将道口的话忍了回去。 “然后,二哥说,没有孩子,只是葵水。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失落很失落……没有孩子的时候不想要孩子;知道孩子没了,又觉得很难受;当知道根本没有身孕时,没有觉得喜悦,没有觉得侥幸,反而总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少了些什么。”心里面泛着酸,凄然笑了笑,“你一直都说想要个女儿,我一直都很不喜欢自己生一个女孩子,可是,当我以为我小产的时候,心里却在想,若这胎没出事,且真怀的是个女儿,你会不会很开心…… “华景疏说我活不了多久了,二哥也说没了印中香,他延不了多久我的性命。我不是不怕死,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我还没有见到清儿长大,娶妻生子,还没有和你真正的好好的无争无吵无猜疑的过过几天舒坦日子,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做过,我好怕突然有一天,眼一闭,再也醒不来了,带着一堆遗憾离开……可是,我更怕的,是在你之后死。 “我想象不出亲眼见到你死时自己会是什么模样,不敢想,也不愿想。我不知道你和我二哥做了什么交易,让你宁愿不要命也不让我去夺盟主印救你。我原先想不通,可现在却明白了。” 泪光不知不觉在眼里打着转,双目慢慢模糊,透过那模糊,竟然能感觉眼前的面庞愈来愈清晰,清晰到能直抵心里最深之处的柔软,“你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是有多不喜欢我?不愿意看到我在你之前死……” “月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上官若风忍不住开口,可话到了一半又什么都说不出,最后,只是深深望着我,目里无限柔情。 一时间,我有些恍惚,迷失在他的眼里。 四面八方慢慢涌来的寒意把我包围,一下下钻进皮肤,渗到血里,寒到骨。 “我冷。” 我看着他额间慢慢涔出汗珠,看到他脉间青筋隐露,那是一直以来强冲穴脉,被点的穴道即将冲破时的反应。 我看在眼里,苦涩笑了笑,“我永远都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什么事情都不叫我知道,好不容易服药解读恢复的那么丁点内力竟然用来冲脉。有苦有痛只是自己默默受着,完全不顾别人在旁边看着的感受,你怎么就这么自私……” 双手相连处感受到他手一颤,穴道被冲开,他第一反应是腾起身解开缠着我们两手的绳子。 单手解绳哪有那么容易,再加上他方才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冲脉上面,此时此刻,解个绳子竟然满头大汗。我看着他因愈来愈急着解开绳子而胀得通红的脸,不想提醒他我的腰间缠着软剑,用剑一划,绳子自然就开了。 “越解越乱,别解了。”我好笑的看着他,“血早就不留了,你解开绳子也没有用。” 上官若风动作一顿。 我期期看他,“抱着我好不好?好冷。” 他的手指微颤,伸手要来揽我,到半空滞住,“你背上有伤。” “你小心些,别碰着我的伤口就是。” 话落,身子一轻,天旋地转,整个身子翻了过来,直接扑在他身上,背上疼痛一缓,于此同时,穴道被他解开。 能活动的身子也没有多少力气,勉力用手勾上他的脖子,“抱紧我些。” 他依言揽紧了我。 “我和苏流觞真的没什么。” 他将我再抱紧了些,下巴抵在我额头上,“我知道。” “昨晚真的只是下了一晚上的棋。” 他的话语沉沉闷闷,“我知道。” 泪水慢慢洗过双眸,茵氲水雾中,不知不觉喃喃说道:“我知道我性子不好,脾气也不好,总是讨不了你欢心,可是,我真的什么都能改,你别不要我……” “我没有不要你。”他揽得我太紧,有些痛,深沉微哑的嗓音中,带着深深愧然,“抱在怀里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不要你。” “休书?” 他不说话了,只是低目看着我,那眼神热热灼灼,真真挚挚,如隽如刻,似有些许凄楚,似有些惘然,更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愫,深深藏抑其中。 所有的期待在此刻一齐漫溢心头,一直强撑着的不在乎,在一直沉默中,慢慢崩溃,慢慢瓦解。 什么都不说就是无话可说。无话可说就是什么也不愿多说了。 我感觉我的世界灰了。 心痛楚愈盛,一块块绞碎碎了般的疼。我愣了好久,想对他笑,可眼泪却断了线似的滚落不止,倘然的话到了嘴边转然变成了三个字,“你混蛋!” 他默了许久,回了我这四个字,“是,我混蛋。” 胸前猛然似撕裂般大痛,我听到了自胸膛传来的那愈来愈弱的心跳声,浑身冰凉颤得发抖。 他意识到我愈发不对劲,面色陡变。 意识慢慢散去,眼前慢慢看不清面前景象。他急促、大声的唤着我的名字,一声长,一声短,一声接一声,一声盖过一声,听入我耳里,一声声不舍,一声声难忘。 他将我抱紧,再抱紧,直抱得我胸闷气短,呼吸难受。 我听得我出口的声音细弱无力,“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我从未见到过他面上有这样的恐惧害怕神情,就连抱着我的双手都在剧烈发着抖。他在我耳边喃喃,喃喃的话里带着哽咽,可惜,我脑海混沌,一个字也没听清。 柔软而又温暖的唇吻在我耳畔,亲在我额头,胡乱在我眼睛、鼻头、脸颊处乱蹭。一点一印,吻在我脸,烙在我心里。说不清楚的复杂难受。 “你既然真的不要我了,又为什么还对我这样?”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还抱着我,吻着我,还一点也不松开我。 一滴滴冰凉落在我额头,流下眉头,顺着眉弓鼻梁而下,流到我嘴边,舌头舔了舔,咸的。 当剧烈的痛楚骤然流遍周身、深入骨骸、侵袭上大脑时,耳旁听得剧烈一声大响。 慢慢模糊的眼,勉强见得是房门被由外踢开,烟尘滚滚中,一抹紅影踩过倒地的门板快速过来,半空之中红袖一扬,眼前只见光亮一闪,被绳子紧缚住的手突然一松。接着全身一轻,落入了一个更加舒服温暖的怀抱。 我被紅影打横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脑海混混沌沌,我此刻看不清紅影的面容,但却清楚知道,我的二哥,脸上一定阴沉得十分厉害。 我想回头去看上官若风,可是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没有力气,眼前看到的除了红色还是红色。 意识一丝一丝迷恍时,我握了握无力的手,怎么握都攥不起一个拳头,“二哥,妹妹又不听话了。” 他哼了声,足下脚步愈来愈快。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结局篇(一)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空气里,药味夹着血腥味。 房里是一片慌乱,人进人出,所有人脸上都是一片惊骇之色。 我躺在床上,不记得口中吐了多少血,也不记得身上各处流了多少血,浑身疼得厉害,难受得紧,手里却仍有力气紧紧攥住那些被我撕得看不清原样的纸片。 眼前昏昏暗暗,间或才堪有一点清明。 那个穿着一身红的男子,以往是凤目含笑,邪魅绝美,如今是满脸怒容,额上青筋隐露,“嫌命长了是不是?你真的跑过去救他!” “二哥,你说话的声音在发抖。”我勉力勾出一抹笑,声音虚得连我自己都只能勉强听清。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幅模样,面带愠色,眼里却露着恐慌。 “前日我拿鞭子抽你的时候就不应该心软!” “二哥……” “你知道你还能活多久?” “总是不会超出三年吧。”原本能维持四年的命,一短再短。 “三年?”男子冷笑,“两个月内,让你救活的那个男人准备好棺材来抬你!” “他不会为我准备棺材。”胸口闷得很,我努力吸了口气,“二哥,棺材还是你帮我备吧,他家祖坟里没我的位置。我要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里头要用最好的褥子垫着,要软要舒服的,我不想死了以后还睡得不好……” “你什么意思?”男子目色阴沉,眼底似有寒芒闪过。 我费力冲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苦涩一笑,“他休了我。” “什么?”南宫汲花面色一变,震惊过后陡然大怒,长长的袍袖凌空朝旁一甩,“混账!” 愠怒之下,房中红木精雕圆桌应声裂开,断体而落,“这怎由得他胡来!” 他言罢转身要往外走,我浑身一凛,着急开口,“你别去找他!” 他身形一顿,回头。 我硬撑着起身,“二哥,他身上的毒刚清,身子还没恢复过来,你别去找他麻烦。” 南宫汲花目里带锋,“这个时候你还向着他!” “二哥……”话到一半,胸腔肺里阵痛间陡然一阵翻江倒海,我撑着床沿,一阵干呕。 他眸中愠怒一转变得忧虑急迫,大步到我床边,扶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胸肺之间涌上咽喉然后猛然卡主。想吐,又吐不出什么东西来,难受得很。带着苦涩和酸意,满心满肺抽搐得疼痛难忍,我飞快抓住他的手,像跌入水里紧紧抓住了一块浮木,“二哥,你别走,别走……” 他冷冷看我,唇角紧抿如薄刃。 “二哥,别走,别留我一个人在房里,我怕……”我话里喃喃,指甲陷进他肉里,将他的手攥得越来越紧,“他不要我了,要是你再走,我身边就一个人也没有了。” 他垂目视我,一直沉寂容颜无语。 “二哥……” 他喟然一叹,伸臂抱住我,如风和煦的嗓音轻轻,“二哥不走。” 我埋进他的怀里,低垂的睫毛不住颤抖着,终是未能掩住那眼底流动不绝的水光。 房门被轻轻敲响三下,随花的声音在外,“二宫主,上官堡主在外候着。” 听到上官二字,我肩膀一颤,第一时间抬了眼,恰巧与南宫汲花看来的目光对上,怔了怔,一刹那心念电转,“二哥不要!” 他沉着面色,目中寒芒陡现,咬牙切齿,“这可是他自己找来的,不管受什么苦,都该好好扛着!”言罢起身,不顾我的大喊呼叫,快步向外走去。 “二哥!” 他至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我,突地轻轻一笑,“傻丫头。” 门开门闭,听得我心弦颤颤。 浑身没有力气,下不了床,只得靠着床头运气真力凝神细听。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她。” 不屑嘲笑的话里薄怒,“休书已出,你拿什么身份来看她?!” “我……”他声音虚弱太小,纵使我再如何耗费力气也只能听到细碎的几个音节。他这段话很长,许久过后才听得南宫汲花再次接话。 带笑的话语薄凉,“既然知道对不住她,那你还来干什么!” 然后,听得拳头打上**发出的沉闷异响。没有还手的声音,只有打人和被打。 我在房里听得心惊肉跳,极力想要起身,却发觉四肢麻木僵硬,全然不听使唤了。 当胸肺间的痛楚顺着血脉快速流遍全身,万虫啃噬和针刺火烤般的疼痛齐齐而来,再然后,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包围,我想要叫喊,却陡然发现自己喊不出声音。 巨大的痛楚一**袭来,我的眼皮慢慢变沉,胸腔肺腑涌上一股极大的难受,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房里的景象慢慢变得模糊黑暗,意识愈发不清明。这个时候好想要有个人陪着,可是,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不觉就阖眼睡去,念光沉落,尽成无底的幽凉。 在最后的一层意识里,好像有人冲进房来,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一声声地喊着我的名字。温暖自他掌心不断传入我冰僵的身体里,一点一点的,我好想睁眼看他,可眼皮似有千钧,怎么样也抬不起一丝缝隙,见不到一点儿光。 陡然周身陷入了一片黑,我在一片漆黑里走了好久,跑了好久,转了好久,兜兜转转,寻寻觅觅,怎么也走不出去这里。 全身上下,撕裂了一般的疼,突然之间好累,什么也不愿意再想,什么也不愿意再做,好想就这么没了意识,完全融入这漆黑的虚无里,连带着身心体肺,也一同这么溶解进去,再不出来。 可是偏偏眼睛看不到,耳朵里却依旧能听到那一声声一次次一声盖过一声,一声紧张一声的叫唤揪得我一次又一次的提起神识,努力想要睁开眼。 可是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结果。 我不知道我这被折腾得再也经不得一点刺激伤害的残败身子还能够维持生命活动多久。 只是这个时候,终于耳朵里面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浑身的痛楚终于再也感受不到了,世界安静了,真好。 ======== 想看女主挂的看到这里就可以了。 想看后续内容的,继续翻下一章~~ 不用想章节名的过程真美好呀~~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结局篇(二)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BAIDU_CLB_M_fillSlot("629485"); 感觉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一片空洞虚无,什么也没有。我看不清颜色,看不清方向,更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在这一片虚无里没有边际的走,怎么走也走不出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持续走着,为什么不停下来,脑海里混混顿顿,什么都想不明白。 头上突然很不舒服,似有什么东西用力扯着我的发,纠葛缠绕,弄来弄去,隐隐地有些疼。 疼? 我多久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神思疑惑之间,千钧似的眼皮好像不是那么重了,好像可以慢慢地睁开。 微微的光亮进目,刺眼万分。睁睁闭闭,几次三番,好不容易有些适应了眼前光亮,头皮陡的一痛,双目陡然全睁开。 “啊——”细细嫰嫩的女声,含着惊恐的叫喊在我头旁响起。 我往侧一看,只见一个约莫三四岁大小的女孩跌坐在床头,直愣愣地看着我,水汪汪地大眼里满是惊骇恐惧神情,一只手抓着我一把被捣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另一只手里是我几根被扯方才扯断的几根断发。 我目中一寒,出声冷冷,“放下。” 女孩肩膀一抖,怔怔地松落我的头发,身子在床上蹭着稍稍往后移了些许,也不知是不是被我冷语吓着,一双漆黑的眼里马上就聚起一层朦胧水汽,鼻子一抽,目里晶莹立马就似要夺眶而出,然后小手快速捂住双眼,嘴里发出一阵长长清脆的“嘤嘤”哭音。 若是换做了旁人,定会觉得这女孩哭得可怜,忍不住要放松警惕柔声安慰。而我,却着实没那样的好心情,眉皱着说了声,“假。” 女孩哭声一滞,挡住双眼的小手手指张开些许偷偷觑我,冷不防与我盯过去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慌忙把手指闭拢了回去,嘴里继续发出那虚假的哭声。 而我,最烦听到这个,眉一紧,厉声,“哭哭啼啼装给谁看!” 哭声短暂一顿,倏地,从细小“嘤嘤”声变成了大的“哇哇”声。 我头一大,心里更加厌烦,拽了她的胳膊将人提起往地上一扔,“滚出去!” 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毛毯,人摔上去损伤不了什么。这女孩在地上打了个滚之后,鼻子一抽,捂着双眼“哇哇”大哭出去。 我皱着眉烦躁伸手理着被纠葛得到处都是乱结的头发,谁家的小孩,这么没规矩。 然后才好好辨识了周围环境。淡紫的床帐,雕花繁复精美的牙床,以及珠帘外面的各式家具摆设,这里,是我在殇清宫里的闺房。 可是,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弋城,然后寒症发作…… 浑身上下没有那时的虚软无力,反倒觉得身子精力充沛得很。我伸手揉了揉额角,发现掌心原本被利刃划破了口子的地方皮肤光洁细嫩,一点被刀划过的痕迹全无。 这是怎么回事?我疑惑着伸手摸向后背,后背鞭伤的痛感、痕迹全无。 百思不得其解时,外头传来一阵响动,接着,只见珠帘一摇,从外一涌而进好几个人。 大哥二哥和三哥具是以往一般的模样,只是进来看到我坐在床上愣愣望着他们时,他们目里也齐齐愣了一下,再然后,嘴角笑意自然扬起,似是全部都松了口气。 然后连番上来嘘寒问暖。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啊?” 不待我回答就做了主张,“睡了那么久,定是饿了的,随风,叫人传膳。” “腿酸不酸?手累不累?要不要找人给你捏捏手按按脚?” “什么……” “瞧这么呆坐着一动不动肯定是身子僵了的,随花,找几个推拿功夫好的给小姐活动活动身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 “渴不渴?随雪,赶紧给小姐端杯水来!” “你们……” 一连番的开口问,没一次等我回答就自个儿下了令。 我疑惑不解,“你们这是……” 三哥站在一旁仔细盯着我上下瞧了一圈,皱眉,“怎么傻傻愣愣地,话都说不完,莫不是傻了?” 我脸色陡然一变,拿了边上的枕头就往他身上砸去,“说谁傻呢你!” 南宫洺雪侧身避过我砸去的枕头,伸手一摊将枕头接住,展颜笑,“还知道骂人,看来脑子没坏。” 我皱皱眉,狐疑睨向他,“学什么不好,偏学二哥一样出口就没句好话。你脑子才怀了呢!” 南宫洺雪眉一挑,目中笑意满满,确什么也不说。 随风这里出去,又从外进来,似有急事附耳对大哥说了几句话。大哥眉宇皱了皱,再看向我,“你既然刚醒,就好好休养着,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下人便是。我这会儿有些事,晚点再过来看你。” 我被他今日这过分关心弄得着实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再嘱托了几句注意休息的话,喊了三哥一起出去,留下南宫汲花过来给我把脉。 南宫汲花身后跟着一个小身影,之前被我赶出去的那个小女孩小手攥着南宫汲花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后,时不时的抬眸偷偷觑我,被我发现时,又立马扯着南宫汲花的衣服遮住自己,这番动作,滑稽得很。 我皱着眉头,“二哥。” “嗯?”南宫汲花侧目过来,一双眼里满是惊喜灿烂的熠熠光芒,这般荡漾的表情,令我不禁狐疑他今个儿是不是吃错了药。 我指了他身后的女孩,“谁家的孩子?” 南宫汲花闻言先是皱眉,再是双目一转,眼光一亮,一双剑眉斜斜飞扬入鬓,勾唇笑道:“你家的。” 我不解,“什么?” 他笑得优雅自如,伸臂把他身后的孩子带了出来,推到我面前,慢条斯理道:“你整整昏睡了三年多,有些事情不知道也是当然的,这孩子——” 我惊骇地从床上起身,“我昏睡了三年?!”震惊过后,念光一转,目一沉,低眸打量面前的女孩。刚刚哭过,双目还是红的,南宫汲花很有耐心的伸袖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这女孩虽不若南宫灺那般漂亮夺目,可没长开的眉眼里却也能看出是个漂亮人儿,我狐疑着开口,“你女儿,我侄女?” “错,是你女儿,我侄女。”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最近阅读〗 〖我的收藏〗 〖我的订阅〗 〖回到首页〗 结局篇 三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空气里沉浮着浓浓地茶香味儿,我手捧着一杯茶窝在椅子里,盯了面前一大一小两个人来回瞧,脑海有些混乱,皱眉想了些许,寒着声音,“^我自己有没有孩子我会不知道?还是个这么大的女孩子?” “你这一睡就是睡了三年多,有些事情不大知道也是必然。”南宫汲花抿唇笑,脸上声色不动,将身边的女孩揽紧了些,“注意着孩子,你说话吓着她了。” 我翻眼不屑,“真当我未经人事什么都不知道?” 他挑了眉看我,待我继续说下去。 我喝了口茶,定定看他,“就按你说的时间来说,三年前,弋城,你诓骗我说我没有身孕,我做过母亲,虽不知你为何要骗我,但也碍于你的面子没有当即拆穿你。三年前,我身上寒症反复发作,加上浑身的血被华景疏给换了一半,我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又何况是一个不足月大还未成型的孩子?” 我说这话时,女孩往南宫汲花怀里缩了缩,怯生生一双泪眼不敢直视我。我盯着她看了一瞬,“再者,这女孩能跑能跳,一看就知没有四岁也该有三岁大了。你方才说,我又恰好是昏睡了三年?且不论我在昏迷之中怎么能生出孩子,即便我当年的孩子在世,这怀胎十月,今年他也该只是两岁大不是?” 茶色澄碧,茶气茵氲间,南宫汲花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叹息微微,“你确切的是昏睡了三年余十一个半月。” 时间倒是能恰好算上,念光沉落,我挑了眉,弯唇轻轻一笑,“我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只能随你说了,反正是真是假于我也无多大影响。%&*";只是不过……” 他慢慢饮了口茶,放下茶杯的那刻他眸色忽而一亮,“不过什么?” 明亮的目光凝成耀眼的锋芒,“我记得我当初怀的应该是双生子。” 南宫汲花目里猛地一凝,骇然看我。 指间随意把玩着小茶杯,“二哥,汐月虽然医术不济,但好歹也是师从于你,把个脉什么的也是会的。” 南宫汲花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目里光亮复杂闪烁,游移不定。他怀里的小孩似是被我话语中寒意震住,满脸骇茫,直勾勾盯了我看,一张小嘴撅起着,眸子里又飞快的聚起泪花。 南宫汲花察觉到怀里孩子的反应,连急柔声安慰,“泧儿乖,你娘亲睡得太久了些,许多事情都不记得,别怕别怕……” 我神容一紧,“你叫她什么?!” 南宫汲花腾出一只手来指间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个“泧”字,“上官泧,你女儿的名字。”顿了顿,挑眉笑着,“瞧瞧,这小鼻子小眼,生得多像你?” 泧的读音同月,我皱眉,盯了这女孩仔细瞧,心中犹自疑惑。 南宫汲花以为我是对此上心了,将怀里的女孩抱到我面前,嬉笑着,“小泧儿,叫娘?” 女孩被我吓得不轻,呆呆看着我,红菱似的唇瓣咬了又咬,许久才哽咽着开口,“娘亲。” 细细糯糯的一句,软绵绵的传进我耳里,我听得浑身不是滋味。偏过头去,冷冷淡淡道:“她长得哪里同我相像了?眉毛眼睛有几分上官若雨的模样,鼻子嘴巴倒同上官浔有些相像。莫不是上官若风的在外养的私生女,见我初醒世事不知,便硬塞给我?” “四儿,在孩子面前你怎么就说出这种话——”南宫汲花惊讶看我,透澈的目光深邃灼灼,“怎地一觉睡了三年,醒过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斜睨着眼过去,“死过一次的人了,不凡事看得清楚,好好为自己打算些,难道还要继续任你们玩在手心想瞒就瞒想骗就骗?” 南宫汲花面色陡变,他惊疑不定看了我许久,俯下身子在女孩耳边安慰了几句,“泧儿,你爹爹今日定会过来,舅舅和你娘亲说会儿话,你出去玩玩,顺便看看你爹爹到了没有。” 听到“爹爹”二字,女孩眼前猛然一亮,方才还委屈着的一张脸,现在马上变得灿烂万分,迫不及待地欢呼着跑出了房。 我从鼻子里冷哼出来一声,“上官若风教出来的孩子,就这么没规矩?” 南宫汲花僵了僵脸,拿了茶壶再给自己倒了满一杯,一饮而尽,“四儿,此时说来话长。” 我漫不经心睨他一眼,“那就长话短说。” 南宫汲花看了看我,又垂眸,思了许久,“这……不大好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说不清便不用说了。左右汐月也与他上官家没了关系,也不必花这些闲时间去听他姓上官的琐事杂事。” 俊面上的神色微微一凛,他严肃者面容,真正做出一副兄长看妹妹的模样,“怎么叫与他上官家没关系?子綦是你丈夫,你们的孩子——” 我垂目冷笑,“二哥怕是忘了,您的妹妹被您的妹夫一封休出给休弃掉了。” 男子明眸微转,面上是万分复杂的神情,“那不过是个误会,四儿,从来没有休书这件事情,子綦这些年……”他话语一顿,陡然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沉默看我良久,重重一叹,“这不是三两句话能解释得清的,你干脆就把之前的是当做一场玩笑,玩笑过后,什么事也没有,行不行?” 我嗤笑不屑,“休书都能当玩笑,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当玩笑的?”我定目看他,“有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我南宫汐月为什么偏要在这一个男人身上吊死?” 南宫汲花皱了皱眉,眉目烦躁,“那是你根本不清楚他为你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什么?” “他为你——”他话说到一半,神色倏得滞住,瞪我一眼,唇角接着施施然勾起一抹笑来,眉目里又是如以往的气定神闲般的模样,“睡了三年倒是长进不少呐,连我都差点兜进你设计的陷阱里被你套走话去。” 我揉眉浅笑,“那么二哥是说还是不说呢?”最快阅读尽在看书啦, 结局篇 四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二哥,你告诉我,^”我说这话时,很平静,端着一杯茶,低眸看着里头茶叶翻卷下沉。 南宫汲花神色很不好看,盯了我瞧了好长一阵,狭长的凤目眼梢轻抬,嘴角轻勾,突地自嘲一笑,“低估你了。” “汐月不是傻子,汐月眼睛会看,耳朵会听,心会思考,一觉睡了这么久,无事可干,梦里便尽在想事情了。” 他横眼过来,眸间光芒稍稍黯然:“四儿,有些事情,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若是什么时候知道了,做哥哥的怕你承受不起。” 心底微微一沉,我牵了牵唇角,弧出抹笑来,“妹妹自然知道二哥是为汐月好,只是二哥,有些事情若是一直不明白,便会一直的困在心里,反复琢磨反复去想,不论自己想的是对还是错,总有那股子不甘心,让自己一直想下去。” 他笑,目光倏地有些阴寒:“你真的要知道?” 我闻言忙对着他点点头。 “想先知道什么?” 我抿唇,心中微自有些忐忑,“你同上官若风背着我都合伙协议了些什么?” 他眉一挑,从椅上起身,自顾在我房里找了张舒适的躺椅侧卧了上去,“这事说来的确话长……” 我坐在原处静静听着他说。温温润润的嗓音似和风拂面,恬淡、舒适。原来,还是同我身上的寒症有关。 我身上的寒症是从小养成的,若不是二哥多年来的悉心照扶,我根本活不过十二岁。寒症入体,深入骨髓与血脉,南宫汲花只能极力帮我延命,却不能真正救我性命。 直到后来,好不容易被他琢磨出了能真正根治寒症的方法。 “西珏城的玄灵玉佩,触手温润如水,性温、至暖可抗寒。殇清宫的琦珑珠,汤水一过解百毒。西蜀铁矿山处有一种贴矿,矿里含石,石质白中透碧,可回血。还有那祁蚬草和印中香……” “等等!你方才说铁矿?”我诧异看他,猛然想起之前上官若风不知为何大力采矿、夺矿的事。以及……上官若风总是莫名其妙瞒着我以各种借口去看的青楼女子林霜。 南宫汲花眯了眯眼,“谈起铁矿,我还着实不得不佩服子綦。不但不动声色的寻到了世代守护矿中石秘密的林氏族人,更不动声色的自导自演了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码,不仅让那女子私心暗许,还在美人前适当地做些番拒人千里的冰冷模样,美人虽是个同样冰冷性子,可看不到,得不到的终归是最好的。%&*";美人牵肠挂肚,寤寐思服,魂牵梦绕许久后,终是耐不住性子将矿中石的秘密抖了出来。” 我皱眉,想笑,笑不出,胸口酸酸的,难受。 “那之后呢?祁蚬草难采,你设计给上官若风下了药,让冷氏不得不说出采药的地方也就罢了,可为什么,你还要在给我的那株祁蚬草上动手脚?” 南宫汲花怔了一下,突地出声笑开,眸色忽明忽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他盯了我一瞬,“你老实说,那个时候你在上官堡过得好不好?” 我微敛眸,抿唇不语。 “那便是了,你既然过得不舒服,我又何必让他也过得舒服?” 我弯了唇,直直瞅着他,“所以那时,你并没有想要上官若风的命?” 他斜目看我一眼,冷哼了声。 我眉头蹙得更紧,“既然……你不想要他的命,那么在弋城的暗箭,果真不是你派人——” 他直接堵住了我的话,“你凭什么认为就一定是我派去的人?” “那上头淬的毒正好能将上官若风体内余毒引出来,若不是你做的,哪还有别人?” 他冷冷一笑,眸光一扬,看向我,“谁跟你说那箭上的毒有这样的效果?” 我不假思索,“华景疏。” 漂亮的眸中有清泽来回流转,“华景疏与你什么关系?我又与你是什么关系?” “这……” 他迫视我,目里微寒,“我说一句话,你要在心里反复猜忌狐疑许久?凭什么他随意一句话你就一点不疑的信了?” 我有些糊涂了,“华景疏虽然与我不大和,可他对上官若风一直都交心交肺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拿上官若风的命来玩笑吧。” 折扇直接从半空朝我砸了过来,“就你这破想法,被人卖了还为人家乐呵着数钱呢!” 我侧身躲过扇子,眸光一凝,“你说华景疏有问题?可是……” 南宫汲花没好气的一句,“还有什么可是,那华景疏对着你男人交心交肺,可不一定要对着你交心交肺。” 我不解,“他算计上官若风,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南宫汲花直直望住我,黑暗若夜的眸里沉寂一片,语声缓缓,“你不觉得,那华景疏对你男人是不是好得太过了些?子綦但凡哪里有些小病小灾,那华景疏首先就要到你面前折腾一番。便连三年前在弋城,子綦服下了印中香后,他还觉得不够,偏把你的血过给子綦让他永远无毒。”他的话语微微一顿,嗓音低沉了些许,“还有,华景疏娶的那门夫人为何这么多年肚子里都没一点动静?” 我越听心里越乱,前后林林总总家在一起,禁不住浑身一震。我震悚惊愕,好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华景疏他喜欢的是上官若……可,他为什么还要娶若雨……”话到了后头,我的声音细了下去。 华景疏若是真对上官若风有意思,那么迎娶若雨,便更有由头能随意出入上官堡…… 我拧着眉,好恶心。 南宫汲花斜目看我一眼,突地笑出声,“这回该知道自个儿为什么平白无故不受人待见了吧?你抢了人家男人,占了人家男人的身子,还一个劲地总折腾人家男人,人家自然要和你对着干。不但把你耍得团团转,还让你心甘情愿的为了人家男人把自个儿的命给抛出去。” 左一个人家男人,又一个人家男人,听得我心里直窝火。 偏偏这厮还是一副随性懒散的模样,媚眼斜勾一笑诱人,“你方才问我,是不是没有想要上官若风的命,我若说,我老早就想要他的命了呢?” 他说道这里时,话语倏地转寒,阴测测的朝我一瞟,笑意里透着寒光。 我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这么多突如其来的消息。茫然看了他,有些近乎不祥的预感,“为什么?” “为什么?”他挑眉,“你身上的寒症如果受不到大的刺激便一直不会发作,也一直不会让你有性命之虞。你五岁之后,十六岁之前,除了母亲去世时寒症发作过一次,别的什么时候哪里见过寒气攻心了?可你算算看,你自嫁给他到三年前,寒症反反复复发作过多少次?尤其是弋城那阵,只差真没被活活折腾死!” 他的话里全全满满带着怒火,听进我耳里,只有一股难言却不能消除的惆怅。我垂了眼睫,“二哥,这到底还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你管得……太过。”顿了顿,迟疑开口,“那……你先前说,上官若风这些年为我……又做了些什么?” 他闻言默然,睨向我,语言却止,终是重重一叹。 我说不出此刻是种什么感觉,心里头憋的慌。 “二哥?” “有些事情知道了心里反而不好过,你还是不要知道了。”他沉着面色,话里再无回旋的余地。 我抿唇,“最后一个问题,没有了印中香,我的寒症当时又发作得那般厉害,再加上华景疏将我的血换去了一半,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南宫汲花明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烦躁之色浮于表面,当即锁了眉头,“你该庆幸,你肚子里的孩子保住了你一命。” 我僵了僵,陡然觉得浑身力气都无,莫名其妙的心口缺了点什么。 他说孩子……我记得,我当时怀的是双生子。 这么说,果然死了一个。 心神俱震,突入而来的悲凉,入心入肺。恍惚之间,眼角微湿。 我深吸一口气,极力掩去自己目里的悲凉。 不过只是睡了一觉,醒来时却已经世事皆变。 阿云嫁了人,生了子。上官堡的老夫人在阿云孩子满月以后,便离了世。没人知道老夫人是如何死的,只知道老夫人临走之前的一天在老堡主的坟前独坐了一日。 我知道这事时,黯黯垂目,再失神了许久。而令我更加出神的,却是另一件事。 南宫汲花中途从我的房里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笑容满面,“西珏城城主苏流觞听说你醒了,立马飞鸽传书过来,说……要娶你。” “什么?”我惊骇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聘礼已经在路上了。”南宫汲花笑得灿烂非常,“苏流觞快马加鞭过来,估计两日内能到。” “荒唐,我一个有夫之妇——” “乱说,休书都有了,你就是个殇清宫未出阁的闺女。” “你不是说那休书不作数?!” “啧啧,我现在想让它作数了。” “你——” “哦对了,为避免节外生枝,婚期定在七日后。明日里,我着人给你量身做嫁衣。”最快阅读尽在看书啦, 结局篇 五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我的婚事都不可能由我做主,更不可能由我有半分置喙、回旋的余地。%&*";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三位兄长的情绪为何说变就变,前一刻还为我初醒而感到欣喜振奋,后一刻,冷话里夹着威胁对我,嫁也得嫁,不嫁更得嫁。 我惊愕看着婢女手中捧来的各式嫁衣式样,才猛地意识到他们不止是随意说说而已,“太荒唐了!那苏流觞——” “那苏流觞如何?”南宫汲花摇着折扇,一手轻轻滑过那繁杂凤冠上的鎏金流苏,“西珏城主,富拥天下。那江南之地风景秀美,冬日不寒,夏日不热,小桥白墙,曲水流觞,景美,人亦美。” 我处在一堆嫁衣首饰旁,哭笑不得,“那苏流觞都三十多了,这么多年都未娶妻,府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且不好女色,你们就不会觉得他这人……某些地方有问题!” 南宫汲花闻言挑眉,折扇一收抵住下巴假意思考,“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声音拖得老长老长的,蓦地折扇合手一拍,眼光大亮,望着我,眉一敛,窃嘻嘻的笑,“我近日正好在琢磨着研究某些对于**事有明显功效的药,眼下正愁无人试药。四儿放心,若那苏流觞真有那些方面的毛病,二哥定当悉心替他治疗,保准给你个生龙活虎的好夫婿。” 我脸一僵,知道他是在打趣玩笑,心由念转,横目瞪他,“若他同那华景疏一样,好的是男风呢?” 南宫汲花唇角勾得老上,阴测测的笑,“妹妹放心,他若是个弯的,哥哥我一定替你给他扳直回来。” 这些话说得太过明显露骨,周遭年纪轻些的婢女大都或侧目或低头,所有人的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 我含嗔瞪他,咬咬牙,狠一跺脚,拂袖冲出门去。 一出门便见到各式各样的红绸喜结缠着的礼品大大小小摆了整整一院子,站在高处看见院落外头还有一条长长红色轨迹远远的往这边过来。这就是西珏城备的聘礼。 我从苏醒到如今,不过只有一日。这么多的聘礼,却明显是很早前就准备好了的。陡然想起许久以前苏流觞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阿汐,你如果那日被子綦休了,流觞一定马上赶着过去把你娶过门来。” 当时我只道那不过是席间调侃的玩笑话,可谁知……眉间拧得愈来愈紧,这苏流觞到底是要干什么? 心烦意乱,浮躁得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愿去看。支开了下人,一个人漫无目的到处走着。 假山小石,空殿、长廊。 天空的青色慢慢被日晖的橘黄渲染盖住,我也不知道我一个人走了多久,一路走过,过往下人恭谨避让行礼,无趣生硬得亦如往日。%&*"; 风过,树木枝叶沙沙摇晃作响,一片巴掌大的红叶陡然随风飘来,于半空回旋舞着,入了我的视线。 我伸手摊开,枫叶回旋,轻飘飘的落在我的掌心上。 我黯黯垂目,原来,又是秋天到了。 抬目,前方拐角,一片的红。 偌大的落叶乔木,风吹叶落。 我记得,上官堡的东苑里,也有一株这么大的枫树,春日叶生,夏日叶盛,秋日叶红,冬日枯枝没有叶…… 我站在原地,愣愣看着前方,心头微微有些疼。 耳边陡然传来一阵泠泠笑意。 属于女孩稚嫩的嗓音,撒娇欢笑,明媚如新生,“爹爹,爹爹,前面真的有一颗和咱们家里面一样大的红叶子树吗?” “说了多少次了,那不叫红叶子树,叫枫树。”男子随和耐心,声音里含着温润笑意,自然如风。 “爹爹骗人!”女孩话里透着蛮横,“那树叶子明明就是红色的!我同二舅舅说那是红叶子树,二舅舅也点头说那是红叶子说了!” 男子无奈,笑声朗朗,“好好好,小泧儿说是红叶子树,那就是红叶子——” 话到一半似是被什么突然窒住,再不说话了。 我背对着他们,最开始听到他们声音的时候就想要走,可是双腿就似灌了铅一样,怎么样都移步开半分。手里的那片红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从掌心滑出,落到地上。 我听得身后熟悉的声音轻轻唤我,“月儿?” 他的声音轻柔,语音里带着些微的颤,似绵软的羽毛般拂过我的耳朵,陡然撩起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经脉。 我听得我的心重重一跳,然后,浑身不受控制的慢慢转过身去,我听到我的声音淡淡,“好久不见了。” 仍旧是三年前的白衣模样,他怀里抱着孩子,一瞬不瞬地望着我,深黑深黑的眸子里好似跃动着晶亮的光芒,然后,又似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眸光陡然一黯。 平平静静的声音,“是,好久不见了。” 四目相对,相顾再无其它言语。我听人说,他是昨日来的殇清宫,一来就被我三个哥哥叫进房里叙话,然后这一叙,从当天下午弄到了今日中午。到底都说了什么,我想,无非是我那莫名其妙的婚事。 眼下的情形看来,他应该是被那三人说得妥协了。 心里闷闷的,好难受。 他怀里的孩子是我昨日醒来时见到的那个,明显是被我昨日的态度吓到,此时见了我,仍是有些害怕,双手勾上上官若风的脖子,身子一个劲地往上官若风臂弯深处挤,娇声嗔着,“爹爹,泧儿怕。” 他怔了怔,低目看孩子,“泧儿怕什么?” 这一声“泧儿”轻柔,自然,听进耳里,亦如他平常唤我时的一样。 女孩腾出只手隔空朝我一指,撅着嘴,脆生生的,“她坏!” 上官若风讶异看我一眼,再疑惑看向自己孩子,“怎么了?” 女孩似是因为感觉有人撑腰,不复之前畏缩模样,双颊一鼓,告状说着,“爹爹,她欺负泧儿,她将泧儿从床上扔到地上,还叫泧儿滚出去,还……” 一句一句,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上官若风耐心听着,眉宇之间慢慢蹙起。 我在一旁看着,不觉好笑,“上官堡主可是要为府中小姐讨个说法?” 他微愣,皱眉,“泧儿她,可能胡闹了些。” 我扬眉。 他怀里的小人儿发觉情况好似有些不对,眉头一蹙,不满地一句,“爹爹!” 他低目伸手抚了抚女孩的头,弯腰低声将女孩从怀里放落在地上,语声温洵,“泧儿乖,先去别的地方玩,爹爹等会儿去寻你?” 女孩不依不挠,揪着他的袍子不放手,“爹爹坏!坏爹爹!” 上官若风柔和一笑,“听爹爹的话,过些日子爹爹带你晚上去逛灯会。” 女孩听到灯会,眼前一亮,欢呼一声,抬脸在上官若风脸上湿哒哒一亲,然后欢乐的蹦跶沿着来时的路走了。 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浑身不自在得很。 待孩子走远了后他才缓缓起身,“你……” “我……” 两人一齐开口,双目相对,俱是一愣,顿了顿会儿。 “你先说。” “你先说。” 再次怔住。 他看我的目光游移,我看他的目光尴尬。一番静默,我抿了抿唇,口中漫不经心道:“西珏城下了聘礼,殇清宫收了。” 他目里暗了暗,语声淡淡,“我知道。” 眸色忽凉,我挑了眉,弯唇轻轻一笑,“我又要嫁人了。” “恭喜。”简简单单两个字,飘进我心里,细针般扎的疼。 我故意直直盯着他,面上笑得自在,“表哥除了一句恭喜,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一句“表哥”出口,我见到他肩膀微晃了下。 他静静看我,眼底颜色愈见似夜暗沉,良久,哑声说出一句话:“苏城主不论家世、人品,都极好的。” “是么。”陡然感觉足下虚软无力,我笑得牵强,“所以表哥是真心祝福我?” 他看我的眼神灼热,似有些许凄楚,更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愫,深深藏抑其中,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 我心中一哽,假作抬头看了看天,“天色不早,汐月该回去了。” 他握紧了拳,久久凝视我,眉目间的暗沉之色渐化作一片惨淡,淡淡四字,“表妹珍重。” 身子一颤,我又气又悲凉,紧紧抿了唇,转身就走。 我的脚步很慢,心中期待着他能从后追上来,一小截路走了好久,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往近而来,只有一声极清极淡的笑,寂寂然,寥寥然。 心底陡然只剩下一片空洞。没有愤怒,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落落的死寂。 绕过拐角,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顷刻间朦胧了我的眼。 巨大的落叶乔木,叶子火红火红的刺眼万分,足下一软,我跌坐在树下,泣不成声。 这回,你是真的不要我了。 一阵脚步声飞快从远处过来。 我陡的突然一惊,抬眸。 拐角出现一抹白影,跑过来的步履一滞,这里是个岔路口,他目中惊惶紧张地四处顾盼,各个路口看不见半点人影。他眼里一黯,失落落的瞟到树下,目光猛地一凝。 ,查看详情最快阅读尽在看书啦, 结局篇 六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夕阳的余晖橘黄染就了整个天宇,风过树摇叶落,斑斓的红影如同那满室大红的喜服、聘礼,缭乱得,^ “不要嫁,不要嫁给他。”上官若风缓步向我走来,明亮的目光凝在我面上,一点不移开。 一时间,我有些恍惚,迷失在他的眼里。直愣愣地呆立在那里,看着他一步步向我过来。夕阳的余晖辉光温润,透过树叶斑驳,洒了他一身。 直到他走到我面前,伸手抚上我的脸,他的手指微颤着,擦掉我眼睛边上的泪,一句句,一声声,说得恳切,“不要嫁给别人。” 我倏然胸口一窒,倒退了一步,盯着他,不由冷笑,“不要嫁给别人?上官堡主拿什么身份同汐月说这句话?前夫?还是表哥?”我倘然看他,“若是前夫,这话就免了。若是表兄,汐月的婚事,怕也轮不到表兄做主。” 他目里眸光潋澈,浓密长睫掩下,稍带了一丝我难看分清的晦涩落寞,“月儿。” 我偏头错开他的目光,“别这样叫我,谁知道你喊的是谁。” 泧儿、月儿,读音都同月,他神色微滞,忽然沉默下来,沉默了许久。周遭复又剩下沙沙的树叶摇晃轻响,平白无故的扰人心烦。 我站了一瞬,见他没有再要开口的意思,眼底一黯,方才重新燃起的些微喜悦瞬间消失殆尽,在脑海徘徊许久要说的话,凝结于心,只余无尽悲凉。 “快落幕了,汐月没有掌灯,上官堡主既然没什么话,汐月要就走了。”我垂目,绕过他往前走。 风飞叶落,打碎了一地的斑驳光影。漫天舞着的红色,看得人心里发酸。 “没有休书。” 他淡淡一句,我止了步,“白纸黑字,堡主当汐月是瞎子看不清上头写了什么吗?” 他语气勃然激烈,“那是假的,没有印鉴,没有按章,做不得数!” 我挺直着背脊,不回头,冷淡着的口吻,“^” “那时候我只是想逼着你自己留着印中——” 我截住他的话,陡然的怒意自心底涌起,“休书你想写就写,人你想休就休,三年前随便发生点事情你就想一纸休书摆脱我,谁知道今后再发生些什么你又会——” 话到了一半我忍不住想回头去看,回眸的刹那那白衣猛地贴至身前,一只手有力地卡住我的腰,一只手绕过我的肩按住我的后脑,被迫得抬起头的那瞬,他俯面下来,狠狠吻住了我的唇。 他就像是在深山老林里被困久了苍狼猛兽,唇在我唇上压着,牙齿毫不怜惜的在我唇上一咬,趁吃痛嘴巴微张的功夫,火热的舌尖用力抵开我的牙关,舌头缠绕席卷进去,霸道得让人连呼吸都缓不过劲来。 任我奋力推他、锤他、打他,他都将我搂得死死地,一点儿也不松手。 这一吻吻到暮色熹微,周遭慢慢暗下来,天空染就一片瑰丽玫红色。 我大力推开他,扬手就朝他脸上掌掴过去,却在中途被他一手抓住手腕制住。他盯着我,目色冰凉骇人,森寒的语气,用我的话回了我:“四小姐拿什么身份落下这一把掌,若是在下的前妻,这一巴掌小姐打不起;若是在下的表妹,这一巴掌在下受不得;若是……上官堡的堡主夫人,随你如何怎样。” 腕上一松,我想也不想挥力打下去。 寂静的空气里清脆的一声大响,伴着那声大响,还有从他口里大声蹦出的一个字: “爽!” 我怔住。 他侧脸偏回来,目里满是璀璨笑意,拉过我的手,掌心握着贴到他被打的侧脸上,语声轻柔,“夫人打的妙。” 我手一抖,从没见过这么死不要脸的。 想要把手抽回来,他握得更紧。 头顶树叶摇晃,忽明忽暗的光影之下,他的面上被阴影斑驳盖去了一半,视线停顿的瞬间,恰瞥见男子棱角分明的侧脸,下巴的弧度精致,以及那眷眷深情的目光,所有的一切,看得我微微失了神。 “你放开!再不放开我便叫人——”话才说道一半,嘴唇被他飞快用手指点住,止住了后面的话语。 他的手指抚过我的唇,“再不会放开,再不会离你,再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我定定看着,刹那间,铺天盖地的辛酸、喜悦将我重重湮没。 红叶漫天飞舞,迷了人的眼,我双目中慢慢朦胧,我从不知道,有一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是这么让人控制不住…… “怎么突然就哭了。”他慌了,用手擦拭着我的泪,怎么擦也擦不完,慢慢的目里尽是愧然之色。 看着他的窘态,我含泪笑出了声,一拳软软打在了他的胸口,“死木头。” 他含笑拥我入怀,下巴抵在我肩上,嗓音沉在我耳旁,“多叫几声?” 我偏头看他,手指轻轻抚过他的侧颊,“臭木头,呆木头,傻木头,蠢木头……” 抚过脸颊往上,斜斜插进他的鬓发仔细理顺,亦如往日里,他总会细心将我耳畔缭乱的发丝温柔拢到耳后。 柔软而又温暖的唇在我颈边慢慢磨蹭,扑在肌肤上的呼吸撩起全身的酥麻阵阵,轻轻的吻,在耳畔、在侧颊、在下巴,顺着脖颈往下,密密麻麻一路细细吻了下去,每一次温暖落下,化作燎人的炙火,烫着我的肌肤,深深的滚烫了我的血脉,即而又暖热了我的心,一次一次,印下深深浅浅的各个烙印,再抹不灭。 气息交缠愈发亲密。 他环着我,陡然腾起跃直树梢高处,我震惊之下,衣带裙角,翻飞如蝶。 我惊出出声,“你——” 他的唇温柔堵住我的嘴,暖暖含住,声音含糊在嘴里,“夜黑风高,正是良辰美景时……” 似化开了的一池春水,我陷在他的声音里,不知不觉,腰间一松,腰带不知何时被解开,身上的衣服已经开了大半。 树对边的拐角处,出现一盏亮灯。 稚嫩的嗓音响起,“舅舅,这里这么多条路,我爹爹会去哪呀?” 光洁的后背抵上树枝,我浑身一凛。温暖的身躯贴上,滚烫的大掌在我腿侧游移,我忍不住轻吟一声。 声音很小,被风吹树动的声音盖住。 那边昏黄的灯前,男子红衣,挑了眉往这树上一瞥,朗声唏嘘:“啧啧啧,这青天白日的,某些人呐,某些人……”说着,牵着孩子随便寻了个方向离开,女孩的声音带着困惑,“漆黑漆黑的,哪来的青天白日?” “小泧儿说得对,这昏天暗地,才更好做案呐……” ,查看详情最快阅读尽在看书啦, 大结局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虽说房中四角案几上的花瓶里都插着颜色鲜灵的花枝,但厚重的深色帷帐垂下,遮住了灯火烛光,^ 我是一身夜行衣避开众人,直接冲到苏流觞在殇清宫下榻的客房的。 一把匕首直接插在桌上,“要么退婚,要么我死。” 彼时,苏流觞正在用夜宵,轻轻抬眸看我一眼,继续去了喝口那八宝银耳莲子粥,慢条斯理地开口,“阿汐,以死相逼的法子糊弄糊弄你二哥就行了,对我没用。” 森寒的匕首在烛火下头跃着光。 “要么退婚,要么你死。” 苏流觞挑起他那好看的眉眼,唇角一抹恰当好处的笑,“别说阿汐伤不了我,再者,左右都赔本的事儿我会去做?” 我瞪着他,“我不喜欢你。” “我喜欢就行。”他的话语温润如水。 “我向来晚起,不会晨昏定省。” “祖父母年迈,亦不想那般麻烦。” “我不会女红,不会下厨,更不会伺候人。” 他回话回得风轻云淡,“那都是下人做的事。” “我嫁过人!” “我知道。” “我生过孩子!” “我也知道。” “我三年前死过一次,身子大损,再不能生养!” 他皱眉,讶异看我一眼,在我眼见事有转机时,他灿烂一笑,“无妨。” “我不准人纳妾!” “我也没打算纳妾。” “你若娶了我,我成天给你戴绿帽子!” 一碗八宝银耳莲子粥悉数见底,他抬眸,笑得温润无害,“阿汐喜欢就好。” “你——”我气极,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人!沮丧着看他,软了声音:“你上看我哪里了?我改还不成吗……” 他只是靠着椅背闲闲看我,声音轻柔而淡定,“阿汐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悔婚?” 我横他一眼,不语。 他望了我良久,透澈的目光深邃灼灼,突地展眉一笑,“阿汐,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不是送聘礼来的。” 我震悚惊愕,讶异不已。 婚期至,入目到处都是红色。%&*"; 上一回嫁入上官堡,从下聘到婚期只有短短三日。饶是时间紧促,殇清宫也把一切都处理得妥当。这一回,中间隔了六七日,虽只是出阁,但这场婚礼,依旧盛大。 我坐在房里,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细细盯着镜子里的人儿瞧。身后的喜娘持着木梳,为我一遍一遍梳着发,口里说着同九年前我出嫁那时一样的话语: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至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然后戴上凤冠。 一切繁琐皆弄好,偌大的穿衣镜前,看着镜子微微一笑,镜中佳人绝代,肤如凝脂,齿若瓠犀,秋波一送,顾盼生辉。我虽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婚礼,毕竟是我的……二婚呐。 蒙上盖头,眼前一片红,唯只能低头见到大红瑞金的精致鞋面,随着裙摆舞动,一步一步,姿态生辉。 喜轿起,笙箫喜乐奏响,出了殇清宫,行至密林时喜乐陡停。 外头传来随花的声音,“上官堡主轿前拦路,怕是不合规矩。” “我来抢亲,何必在乎规矩。” 轿内,我蒙着盖头,想象不出上官若风说出“抢亲”两个字的时候是副什么模样。 既然是抢亲,自然是要动手抢的。我坐在轿里,脑海里还在琢磨“抢亲”那两个字,陡的一股劲风逼帘过来,腰上一紧,不及眨眼的功夫,人已经到了马背上,长鞭划空一响,马蹄飞掣如踏飞燕。 生平第一次被抢亲,前后相隔时间仅就短短数秒? 我靠在他怀里,头上盖头挡着,看不清他此刻神情,只听得他胸前心跳得飞快。不由得拍了拍他,“喂。” “嗯?” “你劫人不掀盖头,怎么知道里面的人是我?” 上官若风身子一僵,然后陡的勒马停下,“你……” “哪有你这般冒失的!”我不由懊恼,“若里面坐着的人不是我,你是不是也这么一把抱了带回去?” “就算听不到声音,看不到面容,我也能知道那是不是你。”耳旁听得一声爽朗轻笑,他拥紧我,“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反应,再加上身上每一处味道,我都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再熟悉不过。不会认错。” 我从未想过,这样肉麻煽情的话,他也能说得出来。 脸上蓦地一热,火烧火烧的,一连烫到了耳朵上。还好蒙着盖头,不然…… 被这么一搅合,便忘了告诉他,他抢完亲后,送嫁的队伍若无其事的继续起轿,不急不缓的继续往前走着,喜乐声依旧。 直到到了上官堡,上官若风才终于发现不对劲来。 笙箫丝竹喜乐缭绕,鞭炮大作喜气洋洋。 上官堡大门门口车水马龙,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一路的贺喜声萦绕不散。 在门外迎客的上官若雨见状急切过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去换——”似是陡然见到了我,惊呼一声,“花轿没到,你怎么就把新娘子给弄过来了!” 一直牵着我未松开的手,微微变得紧了些,手心里头慢慢全是汗。 我想象不出上官若风呆立怔怔的模样,隐忍了一路的笑,再也憋不住“扑哧”笑出来。 我听得他的声音微微发抖,“月儿,你……”话未说道一半便被另一道声音盖住。 “唉我说这怎么回事?子綦你也不是头回成亲了,衣服也不先换过,就这么猴急的把新娘子给弄过来了!”苏流觞的声音故意拨得老高,带着一贯的笑凑近上官若风,“子綦,吉时未到,再急也不能马上入洞房不是?” 很久以后,没回提到这一天的事,上官若风的脸色就一阵绿一阵青的变得很有意思。此时,我盖头未掀开,风过低头瞥见身边白衣袖杨,眉一皱,侧脚就朝他轻踢了过去,“傻愣着干什么,我大喜日子,你竟然给我穿出了一身丧?” 接下来的是便是顺理成章。 喜婆递来一方红绸,我轻轻接住,目光掠过盖头底下,不经意的往红绸的另一端望去,一只手,同样持着红绸,那手修长,很好看。 贺喜之声,缤纷杂乱。 我微微低着头,看到他的鞋。 我从不知道,原来二婚时拜天地也会感到紧张,握着红绸的手,微微锁紧。 司仪的声音洪亮清晰,“一拜天地。”我深深弯下腰去。 一拜拜完后,我偷偷见着大哥凑到上官若风边,握着他的右手说了几句话。说了什么我听不明晰,只是垂眸见着那端握过手后的上官若风,右手微颤,不着痕迹的把红绸握到了左手上。 “二拜高堂。”没有父母,我三个哥哥以着长兄为父厚脸皮的坐在了高堂位置之上。二拜完了后,三哥从椅子上起身,从上官若风身侧走过,然后,只见那边红色喜服之下,男子的左腿微有些迟缓。 “夫妻对拜。” 心底,是没由来的紧张慌乱。不知道这回南宫汲花又要怎么变着法的折腾人。好在,三拜拜完,什么事都没有。 “送入洞房。” 好不容易撑完了全部发杂仪式,被送到东苑房内。 有过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等待的时间不算漫长。 成婚两次,嫁的都是同一个人。 但当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时,我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一下比一下要快。 一群人进了室内。 喜娘贺喜。 红色盖头缓缓揭起,光线入目时,我抬眸。 红衣俊颜,亦如当日初相见。四目相对的那瞬间,满室满房鲜艳的红,都在这一瞬没了颜色。 合卺酒,我们双臂交叉,喝一半,留一半;喜娘接过杯子,将一个杯子里的酒倒入另一个杯子,然后再将杯子的酒倒回来,反复几次,又将酒杯递给我们,我么双臂交叉,再次饮下。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这回,是一饮而尽。 人群纷闹渐散去,凤冠解,璎珞落,青丝散,待要脱那喜服时。 房门被不厚道的敲响三下,南宫汲花的声音在后,“子綦,你出来一下。” 这一出去,就出去了半盏茶的时间,待人回来时,我额上青筋一跳,只见上官若风衣裳褴褛,眼眶带肿,嘴角带血,分分明明是被人狠揍了的模样。 我愣愣看他,“被打了?” 他低目看我,无言点头。 “没还手?” 他再点头。 我无语而默。 “所以,上官堡主第二次娶妻的大喜之日,过得很是水深火热。” 我说完这个故事,喝了口水,低头看见一张小包子脸拽着我的袖子,兴奋看我,“奶奶,还有吗?” 我摸了摸他的头,满是纳闷,“同样的桥段,一个时辰之内你竟然耐得下性子让我给你说两遍?” 小包子脸上挂着异常灿烂的笑,朝着我的身后脆脆喊了声,“爷爷。” 我身子一僵,回头过去,上官若风的脸色又青又白,情绪变化得很是丰富。 【完】 哈哈哈哈哈,这个很萌呀有木有!!我就说的是健康温馨向上小暖文的嘛~~~~明天考试,今天就不放番外了,明天晚饭以后过来看番外吧~~~~~唉呀妈呀,总算完结了!! ,查看详情最快阅读尽在看书啦, 番外 南宫灺和她爹不得不说二三事 一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大雪纷飞,入目各处,白芒一片。%&*"; 冷风吹得削皮寒骨。这样的天气,没几个人是愿意在屋外待着的。冰冷的雪地里,却有一副场景,纤细苗条的身影单手倒立撑在雪地上。 那个人穿着一身的黑,雪地黑衣,青丝垂地。单手撑地,另一只手负在身后,双腿笔直高立。 大雪纷扬中,尽管身上被落了不少的雪,尽管撑在地上的手已经被冻得通红。着抹倒立的身影依旧身稳如钟,形直如松。 也不知这么单手撑着倒立了多久,直到大雪停,随花从长廊里走出,多年不变的平静口吻:“时辰到了。” 撑在雪地上的单手晃了晃,下一刻,之间撑地的手陡然发力,黑影凌空翻了个身,眨眼间双足沾地,落地无声。 随花朝她颔首一礼,“主子在殿内等着。” 雪地里的人伸手活动了几下,手贴着额头往上插入发里,将乱发随意往后一拨,提步走上长廊。那是一张姣好明丽的脸,肤如凝脂,让人过目便舍不得忘记的天人姿容,眉目里露出的是寻常女子少有的英气。 长廊尽处,是一精致繁美的殿堂,殿门大开着,足过门槛,房内暖和如春的温度,让她僵硬冷绷的身子舒缓不少。 殿内,狐毡软坐上,红衣男子闲闲倚着椅背侧身坐着,手里拿着一卷厚厚的册子低目看着。未梳冠,一头青丝松散垂下,遮住了男子一半的面庞。察觉到人已过来,他头也不抬,只淡淡三个字,“知错了?” 南宫灺走至他身前三尺处站定,低目,“不知。” 男子翻了一页纸,似也不意外她这么回答,伸了手在旁边侧坐一指,“坐。” 南宫灺依言过去坐好。 南宫汲花放下手里的册子,抬了目侧看过去,见到女子头发散乱,眉间微不可见的皱了眉,五指微张,以手代梳在女子头顶梳弄了几下,“平日里不注重衣着打扮也就罢了,这都行过笄礼了,怎能还成天顶着一头乱发到处跑?” 女子低目,轻轻应了声。 “伸手。” 南宫灺听话的伸出了在雪地里撑着地的那只手。 手心通红,冻得有些发紫。 南宫汲花淡淡瞥了眼,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一盒药膏,用手指沾了,均匀细致地抹到了她掌心上,“白跟了你姑姑那么多年,^若是罚她在雪地里单手撑地,即便不趁机装弱装晕倒,也会把手用厚绒包裹上五六层才会去碰那雪。哪会像你这样,把手冻得跟猪蹄似的。” 少女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细腻胭脂色,双睫微垂,“灺儿哪敢学姑姑,姑姑自小寒症,向来受不得寒,即便于雪中再怎么偷懒,也在情理之中。而灺儿若学做姑姑那样了,保不准立马就要挨鞭子。” “倒也是实话。”男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转瞬不见。“这药上好,三日之内不要沾水。” 南宫灺眨巴眨巴眼,“那洗脸怎么办?” 南宫汲花瞥了眼她未冻伤的另一只手,“又不是只有一只手。” “一只手怎么拧毛巾?”少女直直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水汪汪的的好似泛着光。 南宫汲花嘴抽了抽,手里的药盒子往桌上一拍,“下人们多的是。” 南宫灺摆着一张无辜的脸,“下人们的手皮糙肉厚,污了我的水怎么办?” 南宫汲花挑眉,两指夹起少女的下颌,凑近她,说出来的话语轻轻,“乖乖亲闺女儿,你不会是想要本宫亲自给你……洗脸?” 少女巴巴地看着他,双目含情,微微一笑,甜甜糯糯一句,“爹爹~” 南宫汲花只觉自己额角青筋跳了跳。 少女见此法有效,从椅上起身,靠近他,身若无骨的软进他的怀里,一手勾上他的脖子,垂目含羞,“爹爹……” 男子轻轻笑:“我瞧着怎么最近变乖了,原来是想到了这个法子。” 女子身形微僵,却不过瞬会儿,含笑抬眸,一颦一笑浮华魅生,只是那琉璃般的目里,笑意一点不含,反而透着冰凉的一丝……狠戾。 室内陡然雪亮的银光划空一闪。 “咔——”骨节被生生拗断。劲风刮过,再一看,女子捂着手腕,拧着眉摔躺在三丈外的地面上,她的身旁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南宫汲花缓步朝她走去,深邃的眼里满是阴佞的光芒,淡淡勾起的唇角,便如暴风雨来临前一般的宁静不可捉摸,“我说过,你若要杀我,准你用任何方式,但惟独,不能是这种。” 南宫灺下意识的手指抖了抖。 南宫汲花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拭去了她额上因痛楚涔出来的冷汗,“既然已经是内定了的殇清宫下任宫主,就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些个狐媚惑人的法子向来是些个下作的妓女惯用的,你将是一宫之主,就该首先知道宫主之尊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光线透过窗纸进来,淡淡映照在男子身上,地上的剪影与地毯花纹相映,俊美似神祗。 女子垂目,“灺儿明白了。” 南宫汲花起身,“把手接好,继续到外头倒立着,宫规、《女戒》各百遍。” “是。” 南宫灺平静着神情,接好手骨,起身出殿。 刚踏出门,凌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刀刮似的疼。南宫灺搓了搓手,继续往雪地里去。 南宫灺已经不记得这是她这个月来第几次受罚了。自从她莫名其妙被三位宫主当众立为殇清宫唯一的少宫主后,三天两头免不了一顿罚。从言行规矩到武艺考校,再到内事决策,稍一有错,就得受罚。 以至于无论在哪远远见到了三位宫主,她都恨不得多长几条腿马上飞奔避开。 她曾问过姑姑,她这一辈,堂兄妹这么多人,为何偏偏选中了她? 当时,姑姑支着脑袋想了半天,然后,很认真的看这她,说:“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得了,他们思来想去,觉得也就只有你才承受得住。唔……换做旁人,被这么天天逼着,是会疯的,真的。” 姑姑随性惯了,加上有姑父撑腰,说什么话都不顾及。 后来,她又问了她爹。南宫汲花当时心情很不错,携了她手带着她跑到了房顶上,伸手指着黑宇那轮明月,问她,“好看吗?” 那天是十六,月儿很圆。她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接了一句,“好看。” “旁边的星星比月如何?” 她愣了愣,“繁星虽美,不及月明,不及月亮,不及月大。” “如你所说,繁星虽美,不及月明,不及月亮,不及月大。所以纵观天宇,第一眼看到的总是月。星不及月,那月便为尊。”顿了会儿,泥眼看她,“你还要问我刚才的问题?” 南宫灺摇头,心下雪亮。 南宫灺已经不记得自己和她父亲的关系什么时候竟然越走越近了。她曾经,是那么想要杀他。 整整四年把母亲关在小院,不闻不问。母亲盼了他那么多年,想了他那么多年。到最后一死,那份期盼也没有少过半分。 当时,南宫灺是真的想要杀了他。凭什么他可以对她母女不闻不问这么多年;凭什么他明知道母亲的那份心,却依旧弃之如履;凭什么母亲死了,他可以那么无动于衷,除了一句“葬了”,什么也没有…… 他讨厌她看他时的眼神,不止一次两次威胁若再用那种眼神看他,就挖去她的眼睛。 她知道她的不自量力,匕首刺过去得瞬间就被察觉到。然后,是手臂陡然大痛,被生生的扭断了骨头。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弑父?” “你不是我父亲!”她扯着嗓子对着他吼。 他俯身下来,她以为她触怒了他,她以为他会杀了她。 可谁知他只是对她说,“杀我?你还没那个本事。” 接骨,和断骨一样疼。 “就叫灺吧,南宫灺。” 南宫灺,她的名字。母亲生前盼了那么久想让他给她一个名字,可是现在名字有了,母亲却永远听不到了。 接下来她就病了,身子滚烫得厉害,很严重的发烧。姑姑端着药急得厉害,她躺在床上,不想让姑姑操心,脑海晕晕沉沉的,浑身无力,她望着房里荧荧的光火,她想,是不是她这么死了,就可以去陪娘亲了? 一直不喝药,姑姑眉里满是担忧。然后,他进来了。 火红的衣服,刺得人眼生疼,明明母亲今日过逝,他怎么就能一直穿着这么惹眼的红?! 她愤怒,她恨,可是她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真会把你的眼睛剜出来。”他一开始,就是这句话。 她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盯着他看。 他端起桌上那碗药,递过来,“想杀我?没力气你怎么杀?” 她鬼使神差的接过那碗药,一口气喝下去。然后,她听到他说,“我给你机会杀我,不过你得先活下去。” ,查看详情最快阅读尽在看书啦, 番外 南宫灺和她爹不得不说二三事 二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然后她被送去了殇清宫的稚养所。%&*"; 稚养所,是殇清宫所有暗卫最初培养启蒙的地方。 这里,不论年纪大小,只按照不同能力编排组别。从最上的甲等,到最末的戊等。等级越高,待遇越好。等级越低,便是数不尽的苦难。 她被直接送到丙等。中途插进来的人,年纪小尚且不说,且分到了中等位置,自然被多人所不容。再加上她不善同人交谈,也不大喜欢同不相干的人相处,是以,所有人都不待见她。 充满竞争的环境里,多的是手段高明的设计陷害。进去的前五天,她天天被罚。实打实的倒刺藤条打在身上,每一下都划破皮肤留了血。 白天,同众人一起习武,晚上,课毕后受罚。 受罚永远不会耽误上课的时间,但如果因受了罚而耽误上课,那么罚后还有罚。 来稚养所的第七天晚上,她上完课,白日里被罚一个晚上装满天井所有水缸。水缸有十口,个个比她人还高。风寒刺骨,井绳子又粗又冷,一桶水一桶水的打上来,她人小,力气不大,虽有几分内力,一个时辰过后也是累得再使不上劲,而那边的水缸才不过堪堪满了两个。 这时候,她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黑衣黑发,她认得他,他是那个人的近卫,叫做随花。 她被带到了那个人的书房里。 她的匕首随身携带,一直不离。一接近他用最近新学的招式奋力朝他刺去。结果,同上次一样,被他轻而易举的制住,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卸掉她的手臂。 匕首被反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匕首冰凉,贴在皮肤上,刹那间浑身血液凝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这么近。 “要想行刺一个人,就必先要弄清楚自己的能耐。连自己都不相信能伤得了的人,还要去伤,那就是不自量力,就是找死。”烛光之下,男子盯着她,缓缓说了这些话。冰寒的眸子里,稍带了几分严肃,匕首收回,“这是我教你的第一课,领罚吧。” 这是他们之间早就定好的约定,那时的情形是这样的: 红衣男子,光华斐然,“你若想杀我,随时随地,我任你动手。若能伤得了我,有赏。若出手伤不了我,便受罚。若什么时候你成功得手杀成动了,那便再好不过,届时,不但没有人追究你事责,我所有一切还都会是你的,包括随花,包括殇清宫的宫主之位。” 他说话,从来就没有她反驳或是说不的权力。 戒尺打在手心里,虽然只有五下,但是很疼。 “听你姑姑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没到她开口,他便递了本书过来,随便翻了一页举到她面前,“看清楚了?” 她只来得及大致在这页一扫,书便马上被合上。 纸墨早在一旁备好,她凝神回想了想,提笔沾墨,默写出一整张漂亮的簪花小楷。默完之后她有些得意,虽只有一眼,她的确全记住了上面的内容,默写出的也并无差错。 而他只是随意一瞟,这一眼无喜无怒,淡淡一句:“字随了你娘。” 她的字,的确是幼时由娘亲手所教,心底一颤,不可置信看他,他竟然还记得娘的字? 惊讶过后,又听得他继续说道:“字是端庄秀丽,却未免太小家子气。横平竖直,想冲破规矩,又被字体框架困得死死地,每个比划都只往外出挑一点点,看来,你也极不喜欢这样的字。” 一语似看透了她,她惊讶,自己的确是不喜欢这样规规矩矩的字,可是娘亲喜欢,她就跟着学。如今,他说了个“也”字。 不及她多想,便见他换了张纸,提笔一个“灺”字。 灺是她的新名字,这个字平日里不常用,她虽知道自己名字的读音,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字。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纸上自己的名字,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写的字。 不似她的簪花小楷横平竖直一板一眼,他的字纵笔连横,一眼望去说不出的俊逸洒脱,有形有神更有一种凌厉之势让人叹为观止,真的是很好看的字。她一眼就被那字吸引在了那里,虽只有一个字,却怎么也看不够。 笔被递了过来,她迫不及待地接过,她也想要写出这样好看的字,落笔时,手竟然因为紧张有些发抖。 一字落定,虽不若他写的那张好看,却也着实比写那簪花小楷来得舒心。 他眯眼打量了她一瞬,握着她未松笔的手,在纸上带着她写了一个字。两手交叠,温润的气息就拢在周围,她第一次隔他这么近,手颤了。他握紧了她,“写字也要有力道,手一抖,字形就会变,变了就没了之前的味道。” 一笔一划,他耐心教,她认真学。时间不知不觉就磨失在这些字里。 外头静夜被三更的棒子敲响。 “明日晚上再过来。” 她被随花带回了稚养所的天井处,同之前被带走时一样,无声无息,踏风踏瓦,不惊动任何人。 八个水缸还没满,以她的能力在天亮之前是无论如何也装不满这些水缸的。 她有些慌。 人一慌就会做出许多令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她飞快扯住要离去的随花的衣角,“等等!” 话出口自己就是一愣。被扯住衣服的随花低头过来,面上也有些愣,却不过一瞬,随花恢复以往神色,“少主有何吩咐?” 南宫灺被这一声“少主”吓了一跳,飞快缩了拽住人家衣服的手,怔怔看他。 随花自是看出了南宫灺此时神情缘由,难得的开口解释:“主子给您定了名,入了宗谱族籍,这声‘少主’您自然但得。”顿了会儿,“少主有还何吩咐?” 她被这声“少主”弄得还是有些茫然,茫然之中惊讶更多。她试探性的指了指周围空着的几口水缸。 随花会意,果真过去打水提水。 打水对成年男子来说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还是随花这种武艺一流的高手。 南宫灺站在原地看着水缸一个个慢慢变满,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虽然是在殇清宫里躲躲藏藏着长大,可有些事情不代表她不知道。随花是那个人的近卫,从来就只独听令那个人。若他不愿,便是姑姑也不能命令到他,可他却真的在为自己打水…… 南宫灺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面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查看详情最快阅读尽在看书啦, 番外 南宫灺和她爹不得不说二三事 三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白日在稚养所,^白日习武,晚上由那个人亲自授课,授课内容从诗书琴棋到商道谋略,甚至是五行阵法和医道药理,养毒制毒。 南宫灺惊奇的发现,那个人竟然会这么多东西,而且竟然什么都精通。她虽疑惑那个人为什么要她学这些,但多学些东西,自己总归没有坏处,便也上了心认真去学。 学的东西越多,需要消化的时间就越多,可那个人却从来没有给过她多余的理解时间,头一日学过的东西,第二日必定要考校。七天内学的东西,第七天定要全部抽查。这些还只是晚上的课业。 稚养所也有定期考校,考校方式无非是比武。南宫灺根基本就不错,又学得快,初次考校便由丙等升到已等。又很快在第二次考校中升入甲等。稚养所的人,一旦升到了甲等,便可分配宫室从各处低等侍卫做起。此时,南宫灺不过五岁,殇清宫内第一个由五岁幼龄升至甲级的。 然后,她被顺理成章的带回了那个人的殿堂,同所有人一样,从最低等的侍卫做起,除了自己有间单独简陋的个人住所外,吃穿用度,与一般侍卫无二。 年仅五岁的侍卫,自然不用同其他侍卫一般站岗轮值。 每日晚上的课程被挪到了白天,至于晚上,由随花授课教导武艺。 随花是何等身份,用来给个五岁大的女孩当教习师傅,无论如何都是大材小用。好在南宫灺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南宫汲花偶尔也是个有问必答的好师傅。对此,南宫汲花的说法是:“稚养所教不了你,那便随花教,什么时候随花教不了你了,便由我亲自教。” 南宫灺虽然觉得这个所谓说法,说了同没说其实无甚两样,但到底人还不傻,隐约意识到南宫汲花对她每日功课极为上心,且授课的内容几乎都是对自己毫无保留,只要她想学的,他就乐意教…… 慢慢的,南宫汲花开始无论去哪都带着她,大到山川园岭,小到茶楼酒肆,让她见识到了待在殇清宫内以往从未见过的东西,让她对很多东西都慢慢有了兴趣。 一种奇异的感觉慢慢兹生,南宫灺突然间觉得南宫汲花看上去也比较顺眼了,尽管,她跟了他一年,仍旧没叫过他一声“爹”。 在南宫灺的映像里,南宫汲花无论何时,总是一副闲适淡雅,悠哉自如的模样。可是一连着发生两件事以后,她才知道,这个人,其实不是什么时候都镇定的,他也有心乱,心慌,甚至是着急害怕的时候。 姑姑已经昏迷不醒了十个月,若只是一个人昏迷睡着了也就罢了,可是偏偏姑姑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照顾姑姑的婢女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说是姑姑羊水破了。 这时南宫灺六岁,平日里也看些医书,虽然不精,但也清楚知道这个时候极其危险,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门窗紧闭着,连姑父都被挡到了外面,南宫汲花却留了她同他一起。 南宫灺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用很快的速度解开了自己妹妹的衣服,一件不剩的大敞开。她看到他拿起一把被打磨得极其细致的小刀,淋上酒,然后在火上来回烤。 她看到他神色凝着,握刀的手有些发抖。 姑姑昏迷微醒,自然不可能自己生孩子,唯一的办法是,切腹,把孩子取出来。 这样的做法,以前从来没有人做过,没有人清楚知道这个法子到底可不可行。 南宫灺看到他的额头慢慢涔出汗来,刀尖抵在那鼓得好高的肚皮上,怎么也下不了手。她看到他的握着刀柄的手在发着抖。 而她看着桌边各种小巧精致的刀,鬼使神差的拿起一把在手里反复观看,然后脑海一个念头猛然闪过,她身子行动比念头要快,只听见一声刀穿过肉,鲜血溅出的声音。 然后她倏地滞住了。手被溅上了鲜红温热的液体,她的鼻尖切切实实闻到了血腥味在空气中慢慢散开。 她突地一慌,想将刀抽出来,却被一只手骤的按住不动。她恐慌着抬头,对上一双森寒的眸子,只是眸子里面没有愠色,平平静静的,亦如他此时说出来的话,也是平平静静的,“怎么不刺深点?你穴道认得准,再深半寸,我就算不被你弄死,也该在床上躺上大半年。%&*";你怎么不刺深点?” 是呀,她怎么不刺深点。若是深点,只要一点点,他就…… 这一瞬,南宫灺陡然觉得浑身都虚软无力,没由来的慌乱害怕,不是怕他会如何震怒处置她,而是突然,害怕她如果真的刺深下去,他死了,该怎么办?他要是死了,她不是该觉得开心吗?怎么会这么害怕…… 惊慌未定间,她瞥见姑姑沉寂安详的睡容,然后自己安慰自己,是了,他若是现在死了,姑姑也就活不成了。她怕他死,只是害怕姑姑也会死,对,一定是这样。 自己给自己安慰过后,南宫灺镇定了不少,连急找来纱布伤药物事要来给他止血,虽没完全伤到要害,但对身子有损伤也是一定的。 而当她要把那柄小刀拔出,顺便给他止血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眼下什么也不能做了。 似是被这一刀刺了清醒了不少,彼时,南宫汲花的刀子已经慢慢划破那隆起的肚皮…… 她睁大眼睛屏息看着,一点也发不出声。 她亲眼见到划开肚皮的那道口子是如何慢慢扩大,里头的血是如何鲜亮鲜亮的颜色。一个孩子浑身血淋淋地被他从那破开的肚子里拿出,往她这边一递。 她怔怔的盯着这个孩子,一个成人巴掌大小,鲜血底下面皮发紫,浑身皮肤里透着股黑气。是个死婴。 “愣着干什么,还不接着!” 她被他这么一吼,陡然清醒过来。尽管知道是个死婴,但仍是双手小心翼翼接过孩子。房里早就准备好了热水、裹布等物事,她轻轻把孩子放到一边,然后,又小心的接过从那肚子里取出的第二个孩子。 第二个孩子明显比第一个要重不少,肤色健康,刚接到手里就能感觉孩子的小手动了动。 然后是一阵洪亮的大哭声。 她见着南宫汲花明显松了一口气,先是看了看两个孩子,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针线,对着那肚皮缝合…… 当一切完毕,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南宫汲花净了手朝她招手,“过来。” 声音里听不到喜怒。 她忐忑不安的低头走过去。刚走到一半,就被陡的抓住手臂往前一拽。她跌进他的怀里,他未有预兆的抱着她,往地上瘫软倒去。 他的身子很重,沉沉的压着她,她被抱得紧紧的,惊讶的睁大了眼。他的头抵在她的脸颊边,口中喃喃,“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身子相贴,她清楚感受到他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她听到他近似欣喜若狂的声音,“她没事了,你姑姑没事。好好的……” 她不知到这是种什么奇异感觉,身边这个人,刚刚分明是害怕了的,一刀对着那肚皮划下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虽然他总是喜欢和姑姑斗嘴吵架,总是能把姑姑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南宫灺看得出,他是极在意姑姑的,越是最在意,便越是下不了手。 南宫灺从未见到过这个人有这般狼狈的模样,这个人死死地抱着她,满口说着细细乱乱的胡话。 她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他抱在怀里,她没有感觉到排斥,觉得被他抱着,很舒服,舒服得不想离开。 他既然要抱,她就任他抱着。 直到有些许温湿的感觉侵染过层层衣服贴上皮肤,她才陡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刺过去的一刀。大惊之下低目看去,红衣还是那身红衣,只是男子腰腹之间的那把细刀依旧横在那里,顺着刀柄,鲜红地血液一直不间断的流出来,鲜红的液体流上鲜红的衣服,和两种红色融在一起,若不细看,完全看不出差别。 她心里剧烈一跳。 急急忙忙从他怀里出来,四处找着伤药。 人越急就会越慌,明明之前早就备好的伤药纱布,此时此刻竟然怎么找也找不到,一路翻找,瓶瓶罐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她听到他的声音不急不慢,“左手边。” 她这才往左边看去,飞快拿过东西,马上奔到他身边。 解衣带的手动得飞快,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第一次解开男人的衣服,会是这般感觉熟稔快速。 刀出血涌,药粉洒上去,马上就被涌出来的血盖住、冲掉,再洒,再被冲掉。她急的要哭出来,纱布什么的全都按在伤口上,不过一瞬,全部染红。 她听到自己慌张无措的声音:“怎么办?止不住,怎么止都止不住!” 因为失血过多男子的脸上微有苍白,他只是朝她笑,出口的声音没了之前的有力,“不先阻穴道,你便是拿一车纱布都止不了血。” 她飞快给他点上几个穴道,方才一直涌出的血,慢慢的流动得不是那么快。 她松了口气,立马给他重新包扎。 她脑海里头一片空白,没有功夫去想,他明明有那么多时间自己给自己点穴止血,为什么偏偏要她来做? 纱布绷带一圈圈缠好,她听得他的声音淡淡,“前些日子教你的救急法子,看来你是给忘掉九霄云外去了。回去后,到我房里把书柜最底层落灰最多的那本找出来,整本书抄上十遍,下个月我再考你。” 血止住,包扎好。她扶着他起身,为他细心将衣服衣带再系回去。 “我说过,伤了我便有赏,今日又缝你堂弟妹出生,我允你个承诺,无论何时何地,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就允了你。” 他明媚一笑,一展折扇满是风华。 她看着他气度绚华的走出去,背脊笔直,器宇轩昂,这番精神状况,就似没有受过伤一般。 她心中奇怪,跟了过去。 她见他同平常一样同姑父和其他两位宫主说着话。神态从容,谈笑若风。 姑父和两位宫主一心念着房里姑姑的状态,没与他多谈几句便进了房里。 他借口劳累先回,才不过走了几步路,便再也强装不住,足一软,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直接倒在了她身上。她不过一个六岁大的孩子,哪里能扛得起他…… 满殿满堂人进人出,便连两位宫主都面露凝重时,南宫灺才知道为什么之前那个人要在他们面前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了。 这一刀没刺中要害,却也伤得不轻。那个人骗了她,那不是什么小伤。留了那么多血,要么会死,要么就会一直昏迷下去。 南宫灺跪在中庭里,两手高举过头顶,手里边是一满盆的水。 两位宫主,尤带余怒低睨着她,“他既替你瞒着,那便是不怪你伤他。你们父女之间的事我们不插手管。当时房内危急,稍有不慎便有大患。若真有什么差池,你赔得起?” 若真有不慎,就是那个人的命,姑姑的命,和两个孩子的命。 不管是哪个,她都赔不起。 她被罚在中庭跪上三日。这三日,她没觉得有多么苦,满心却只是念着,那时强撑不住昏倒的那个人,什么时候能醒来?原来他当时就想了办法要护她,可是却没有算到自己会撑不完那一段回去的路。 她心里闷闷的,很难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受,当时看着他倒下的那一刻,她心里一空,好像是系得紧紧弦陡然间断开,难受得紧。这种感觉,同当时看着母亲去世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她突然害怕,他若眼一闭,再也醒不来了该怎么办?还有谁会教她读书写字,还有谁会耐着性子同她下棋,还有谁会在她配错药方时狠狠骂她……她突然觉得她离不开他了,他已经完全融进了她的生活里,会同她说话,会对她笑,会骂她,也会夸她,打罚的时候沉着脸色,高兴的时候会伸手揉揉她的发,柔柔的喊她一句“丫头”…… 他府里姬妾本来就多,他受伤昏迷,所有人都针对上了她。 她跪着不能动,那些女人想了各种法子折磨她,要么辱骂,要么朝她吐唾沫,要么扇她耳光。她看到有人直接拿了花瓶往她头上砸。 她没感觉到什么痛,再怎么样的痛她都习惯了。她感觉头顶有热流慢慢流下,流过了她眉,流过了她的眼,流过她的唇,然后滴落到地面上,颜色深红深红的。 视线变得模糊时,她看到她一心念着着那个人,跌跌撞撞出了房门,不管伤口如何慢慢裂开,飞快的朝她奔来,扔开她手里举着的水盆,抱着她,一遍遍喊她的名字,叫她不要睡,不要闭眼。 她看到他的眼里满是慌乱,她听到他盛怒呵斥那些为难她的女人,她看到他紧张的抱着她,手脚慌忙的给她探脉、给她止血,给她喂药,一遍遍的告诉她,不要睡。 她好累,身子沉沉的,眼皮也沉沉的,好想睡。可是他说了,不要她睡,于是,她就努力坚持着不要睡,然后就真的没有睡。 她看到他面上慢慢变得欣喜的表情,也看到他欣喜之下面色苍白,腰腹之间,血不断的往外冒。 然后,她看着他在她面上阖上眼,她不知道怎么的,也慢慢将眼睛闭上。 再醒来时,她躺在一张宽大松软的床上,这个床她认识,是那个人的。那个人有轻微的洁癖,从不介意自己躺上谁的床,可自己的那张床,从不许别人躺,便是随花也不能轻易触碰。她马上清醒过来,想要趁没人发现之前从这床上离开,却发现有东西箍着自己,动弹不得。 她低头一看,腰间横着一只手,这只手,修长白洁,骨节分明,她看过很多次。 她身子一僵,惊慌着回头。 他对着她笑,一笑芳华,让人生生的移不开眼。 他又揉乱了她的发,“醒了?” 她点头轻应,“嗯。” “那再睡会吧。”说着,不容人有半分意见,被子一扯,直接将她全身盖住,仅露出一个头。 “……”她低目垂眸,觉着鼻头有些酸,不知不觉在他怀里蹭了蹭。 南宫汲花愣了愣,嘴边的笑意扬得更上,心情极好的给她掖了掖被子。 她蓦地眼里一热,转过身,双臂张开,搂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前,闷闷的一声,“爹。” 双臂之下,他的身子一僵。 他慢慢低眸看他怀里的孩子,那细长凤眸里满是深邃和专注,难以用言语表达的喜悦兴奋从四面八方骇然过来,惊讶过后,连浑身血液都滚烫起来,他小心把手抚上她的脸,小心又细致的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周围连空气都似乎是静了下来,他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语声,“再叫一遍?” 刚刚擦完的眼角又有泪水夺眶而出,“爹,爹爹……” 南宫汲花突然觉得他心都要被这一连串的“爹”给暖化了,他再揉揉她的小脑袋,“灺儿,傻丫头。” ====================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章字数很多?相当于两章半的量啊啊啊啊啊啊啊…… ,查看详情最快阅读尽在看书啦, 番外 青楼记 上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碧蓝一泓丽如锦,艳阳高照美似缎,万里无云,^ 绿树底下,一男一女隐在树荫里,拉拉扯扯,鬼鬼祟祟。 “二哥,你带我去,我真不给你惹麻烦,真的。”上官泧死死拽着面前男子的衣服,怎么样都不松手。 “哪次惹祸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上官浔斜斜瞟她一眼,“没回都承诺得信誓旦旦,一旦闯了祸,溜得比谁都快。” “二哥……就一次,就这一次,你带我出门,我跟在你身边,我保证这回绝对绝对不惹事!”少女抬眸,漆黑的眸子里暗藏了几分焦急。家中除了爹爹之外,就属二哥最好说话,若是平日央求了几句,怎么样都会允了的,只是今天,冒似有点难。 “不行。”果然,得到的又是这句话。 上官泧有些气馁,神色怏怏,“为什么呀……” 上官浔低目看着她,今日她穿着一身嫩黄长裙,头顶用绿绸扎着两个小髻,脸庞百里透着红,眉弯嘴小,因着撅嘴,神情里透着一阵失落。心下软了软,“不是我不帮你,那种地方岂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去的?” 一听这话,上官泧眼前光亮骤盛,连语调也拨高了些许,“我换成男装,你带我去?” “扮作男子?”放肆的眉毛斜了斜,飞扬扬入鬓间,上官浔弯唇一笑,说了两个字,“不行。” 上官泧皱眉,扯着男子的衣服左摇右摆,细细糯糯的声音,“二哥……” 风过,曳起满树绿叶,沙沙作响。 上官浔突然侧眸,往边上看过一眼,轻轻一笑,“不是二哥不愿意带你出去,那种地方,若是被爹知道我去了,准少不了要挨一顿骂。若是被他知道我还带着你一块去,^” “爹爹不在,他不知道的。” “你若想去就自个儿翻墙出去,别摊上我。” 少女眉一拧,“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外墙有多高!我……” 上官浔看着她身后,眸光一挑,“母亲。” 上官泧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接话就道:“别拿娘来压我,不管你答不答应,今天我非得——” “非得什么?”清清冷冷一句话从上官泧身后传来。 上官泧背脊反射性的一僵,然后陡的松开手里攥得死死地男子衣服,飞快跑到上官浔身后,过了片会儿才从上官浔身后露出个头出来,没什么底气的一句,“娘。” 一头乌黑的发丝高髻挽起,华贵的衣裙长及曳地,美妇的目里是冰冷神色,“站好。” 上官泧嘴一抿,怯生生的从哥哥身后出来,规矩站好。 “平日里惫懒惯了,半吊子的轻功连个墙都翻不过。”南宫汐月斜睨他一眼,眼睛似琉璃珠子一般冷耀一沉,“你又想做些什么?” 这话里夹着故意的讽刺,上官泧脸一红,悄悄垂下头,什么也不说。 代表主母的白玉长簪在阳光下发出冷寂的淡光,“你既然不说,那便不说罢。回房去,在你爹没回来之前,不许出房门半步。” 连原因也不问,就直接给她定了罚,上官泧将头垂得更低。 气氛有些僵,上官浔上前一步开口,“母亲,阿泧她……” 她眉一横,“你别替她说话,哪次惹了祸不是你替她背黑锅?” 上官浔到口的话被噎住。 “我这回什么都没做。” 上官泧的声音低低的,抿着唇,微微扭头,就撞进了母亲冷漠无波的瞳仁里,“眼下是没有做,若不是被我撞到,还指不定你又能闹出些什么。回房去。” 冷冷的声音,不容置喙。 上官泧鼻子一抽,抬眸看了看上官浔,带着委屈的,“二哥……” 上官浔张了张口,母亲冷目看来,他慎时的闭了嘴。 兄妹三人,母亲向来不大喜欢她。上官泧垂头丧气的离开。 风过树摇,日影摇晃,迷了视线。 上官浔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喟然一叹,“她这回回去,又该哭了。” 南宫汐月神色微有些动容,却也不过一瞬,眨眼间敛了去,再开口时,声音已不是方才那般冷硬,“她央你带她到哪里去?” 上官浔的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却止。 南宫汐月蹙眉抬眸,盯着他一眨不眨,“人走远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上官浔闻言微怔,见到母亲脸上的神态后,施施然笑了:“母亲慧眼,儿子的小把戏总是能让您看穿。” “别说客套话,你既然存了心要借我把她给支开,就一定没什么好事。” 他微微睨起眼眸,语声微低,“可能是件好事,也可能不是件好事。” 南宫汐月眯了眯眼,“同你大哥有关?” 他挑挑眉,“同您儿媳妇有关。” 南宫汐月唇角微勾,目里飞快闪过丝诧异,然后隐而不见。 彼时,管事尤末过来,向二人行礼,而后拿出本账册翻开递上,向南宫汐月指了某处,“夫人,这是方才大少爷从账房预支的账目,您看……” “三千两?”南宫汐月皱眉,他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陡然升起的疑惑,在瞥目看了上官浔后,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账册递回,“我知道了。” “那堡主那边……” 南宫汐月低目半敛,没人看得出她此刻在想些什么,她沉吟片会儿,道:“堡主还有三日才会回来,你先别派人告诉他,待他回来,我亲自同他说。” 尤末恭敬告退。 勾起的眉梢唇角仿佛在笑,只是那笑意却没有到眼底,待人走远后,她才继续开口,“你大哥在哪?” “无花楼。” “无花楼?”那细长平展的眉毛终于慢慢蹙起,微敛的目里若有所思。 无花楼,说是无花却有花。是城里最有名的,也是最热闹的一家——青楼。 夜色入幕,漫漫天宇漆黑一片。无花楼内灯火明亮如昼,丝竹轻快迤逦入耳,男人声音欢,女人声音魅,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今晚,对于无花楼是个特别的日子。 花魁无霜竞价赎身。 ,查看详情最快阅读尽在看书啦, 番外 青楼记 下 - 醉入君怀 - 冰魄雪 青楼女子,都是妓籍,饶是容貌才学再如何出挑,也上不了良家子行列。青楼女子,若要出妓籍,就只有这个卖身法子,让人出钱买了回去,日后是为奴为婢还是为妾为姬,便也只能看造化了。 花魁赎身,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约莫今日竞价的花魁是个清倌,众人兴致高了点。大厅大堂里,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南宫汐月坐在三楼包厢里,目光冷冷瞟过视角极好的窗外,在斜对面的二楼窗口微微顿了下,“还有多久人才会出来?” 一旁站着的老鸨浑身颤栗,“待大厅完全热闹了……人,人就会出来。” “你倒会做生意。”南宫汐月嘴角微微勾着,也不看她,“已经够多了,叫人出来。” 老鸨知道眼前的贵人没有什么耐性等人,连连赔笑,“我这就去安排。” 说罢,恭顺福了福身子,走出房去。 房内精致,从桌椅摆设到点心香茗,无一不是极好。上官浔靠在椅背上,反复观察了这间房后,目里疑惑,大大方方的开口:“这无花楼开业的十多年之内我也来过不少次,却从来不知道这里的三楼有这样一间房。” “你这话也只敢在我面前说说,若叫你爹知道你是个常来窑子逛的,非打断你一条腿不可。”南宫汐月抿过一口茶,微微一笑,“如你所见,这无花楼是我昔年的陪嫁。” 正喝茶的上官浔手一抖,差点被呛着。他眨了眨眼,蓦地对此事饶有兴致,眼睛贼亮贼亮的,“母亲开青楼,父亲知不知道?” “我的副业私财,虽不属他管,但我有些什么,他总归是心里明白的。”茶杯轻轻搁在桌面上,抬眸,“怎么,你对这很刚感兴趣?” 上官浔眉里粲然,“感兴趣倒谈不上,只是顿觉母亲开青楼这招的确是高,若是爹哪日寂寞,动了寻花问柳的心思,您定也能第一时间——” “他敢?!” 她眸色突地陡沉,上官浔噎了噎,在一旁看着,默默感叹他爹多年不易。 此时,大厅传来一阵喝彩的声音,斜目往窗外一看,原是竞拍开始了。 正中的高高舞台上,由老鸨领着带出来一个素纱蒙面的白衣女子。女子长发如瀑,仅用一根素色丝带绑起正中半束,步履轻移,每一次足底落地,都带起长裙微动。 白衣素妆,在这浓妆艳抹,颜色缤繁的青楼里,一出现就将所有人的眼睛吸引了过去。 上官浔咬了口香蕉,“早听过这无霜才貌双绝,且是个清冷性子,今日一见,果然是言不虚传。” 对坐只是冷冷一哼,“蒙了块纱,你就能看出人家长相如何了?穿件白衣站在那不说话就是清冷性子?你爹也好穿白衣,他不说话时,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性子清冷?” 上官浔愕然,转目想想,觉得倒也是如此,摸着鼻子尴尬笑笑,“不过这无霜姑娘有才倒是真,前些时候做的那首《水调歌头》可是被人广为传颂了一阵,那词不知怎地传到了爹耳里,爹当时听了也是赞不绝口。儿子最喜欢那句——”顿了会儿,沉目想想,再出口,“‘我欲乘风归去,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母亲,您觉得如何?” 南宫汐月只是微微皱眉,“区区一青楼女子竟妄想天阙,有些自知之明知道高处容不下她,就自我安慰凡尘也可。这几句话,好在哪里?” 这话寻思着也是有理,母亲若不喜欢一件东西,就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且让人挑不出半分不是。上官浔往楼下斜方看过一眼,深深为他哥哥捏了把汗,“母亲,那姑娘好歹也是个清倌。” (如你们所见,这里是狗血恶俗穿越剧场版~苏爷爷原谅我黑你诗词啊~~~) “清倌也是妓,不能因为人家是个雏儿,且会几句诗书就能清高了。在这青楼院里,即便自己什么也不做,但好歹也日日耳濡目染,清白也变得不清白了。”她顿了顿,目光随着他瞟向二楼,顺便扫过竞相喊价的人群,“即便有才又如何?青楼里的才华只是覆盖于**之上的一层薄纱,一旦真正勾起了买主的兴趣,它便不再具有存在的价值。” 上官浔闻言,慢慢收起了唇边的笑。 喊价的呼声越来越高,从低价一百两,到现在已经喊到了六百两。一百两已经不是什么小数目,五百两往上,加价的人越来越少。直到了六百两后,那边二楼里喊出了一千两。 全场静,周遭再无压价声。 “一千两银子就买个女人回去,这也太顺了点,他可是带出来了三千两。”南宫汐月淡淡开口,“压价。” 报价的小厮高亢的声音在楼里响起,“一千三百两!” 二楼沉寂了会儿,加价,小厮,“一千五百两。” 三楼再加,“一千九百两。” 二楼,“两千两。” 三楼,“两千一百两。” 二楼,“两千二百两。” …… 上官浔见着那边二楼每加一次价,面前的人脸色就沉一分,母亲若动怒,必殃及池鱼。上官浔想了很久,原打算借口尿急通风报信的念头顿时打消了。 那边终于喊出了“三千两。” 上官浔小心看母亲一眼,“还要压价吗?” “他出门统共就带了这么些钱,若是得不到人,保不准就要上门来抢。不压了。” 三千两,二楼竞价成功。 南宫汐月看着老鸨领着那个白衣女子往二楼走去,唇一勾,“我倒要看看,值得花三千两银子买下的人,到底有些什么能耐。” “母亲现在就要见那个姑娘?” “自是得让他亲自领了来见。” 上官浔讶异,“可依哥哥的性子……” “依你哥哥的性子,定是会先把人藏起来,估算清楚了我同你父亲的喜怒之后再带人回去。” “若他一直不带人回去呢?” “他若没胆量带人回去,那便说明,这女子对他也不是多么重要。既是如此,我也就没有见那女子的必要。”南宫汐月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笑得令人无法捉摸。 “若哥哥一直拖着,您就一直等着?” 南宫汐月收回来的目光静睿冷寂,“我可没那么多功夫等着一个青楼女子,回去以后你就吩咐下去,待你哥一回府,就着几个人当着他的面把他贴身那个小厮打上二十板子,就说是我吩咐的。然后他自然就明白了。” 上官浔知道,母亲说的话时绝对不会有错的。果然,翌日大早,就有小厮过来传话,大少爷从外带了个姑娘回来,给夫人请安去了。 南宫汐月坐在主位上,看着一身素白的女子端庄给自己行礼。她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掠过,停在那女子身边的男子身上,挑眉故作疑惑,“这位姑娘是?” 上官清看过身边女子一眼,面向主位介绍,“母亲,这是无霜,是孩儿的……” 话未说完,只见主位上南宫汐月朝那女子看去,“无霜姑娘?” 被点到名的无霜,小心抬眸,见到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华贵美妇,高髻如云,步摇长簪随动不摇。面容皎美,看不出年龄,唇角微弧带笑,目里,却是深深的凛意让人不敢直视。 见家长呀见家长,这古代人的家长门第观念最高,面前这个人又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应付过去。 她连忙将目光收回来,低目敛眸,微笑,“久闻夫人夫人容貌妍丽,今日一见,果真是传闻不假,夫人同公子站在一块,若别人不识,还当是对姐弟呢。” 南宫汐月将无霜面上的神情尽收眼底,唇际隐一抹淡淡疏理的微笑,“姑娘这话的意思是,清儿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 无霜一愣,那笑容轻松随意,怎么都透出骨子危险的味道。这堡主夫人是个人精吗?那样的话都能被她挑出错来,若是真和上官清成了那啥,日后岂不是要天天提心吊胆伺候这么个主! 上官清自是知道自己母亲的脾气,若是无霜与母亲第一面就没给她留下好印象,再往后的日子里,便不会再有好感。当年阿泧就是如此,即便是亲身女儿都能那般冷漠对待,又何况是……上官清不敢再往下想,开口出来打圆场,“娘,无霜无心之言,不过是见到您紧张了些。” 南宫汐月淡淡看了儿子一眼,含笑瞥向无霜,打趣道,“瞧瞧,有了心仪的姑娘,连母亲都不顾了,说话都要护成这样。” 情况陡然变化,无霜有些懵。而后就听南宫汐月对儿子道:“你既然喜欢,娘还能说些什么?回头寻个日子,纳了吧。” 上官清脸色一变,“娘——” 不及上官清说完,南宫汐月已经轻笑起身走到无霜身前,伸手拉住无霜的手,“一看姑娘就是个贴心的,清儿以后还有劳你照顾了。” 漫天的喜悦从内心涌上,无霜低目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有点小激动,这话的意思……就是她同意了???!!!这么容易??!啊哈哈哈,本姑娘果然不愧是穿越女主,什么都得到得特别轻松呀~~这个未来婆婆的设定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相处,却没想到呀没想到竟然是个善解人意的npc。可惜了,她没意识到南宫汐月话里那个“纳”字的含义。 无霜低眸做含羞状,“夫人叫我无霜就好。” 南宫汐月慢慢勾了唇,眼底颜色愈见似夜暗沉,笑着的声音温柔,“无霜,是个好名字。”霜者,天之所以杀也。十多年前,她对一个名叫林霜的青楼女子同样说过这样的话。 上官清认得这样的眼神,光华半敛,凌厉暗藏,处处带着危险的意味,他心里悄悄一紧。 他好几次要开口说话,却在每次开口前都被南宫汐月看准了将话打断。 “苡翠,着几个得力的人去西侧苑收拾间房出来给无霜姑娘暂住。” 无霜腆着笑,“谢夫人。” “你初来,不熟悉府里,府里的人更不熟悉你,你眼下不如同苡翠过去西侧苑,也好让底下的人按着你的喜好收拾屋子。”南宫汐月含笑说着,不等人回应就直接叫了苡翠来领人过去。 无霜沉浸在被“未来婆婆”“认可”的喜悦里,一时之间没注意到身边上官清的神色是多么不自然。听“未来婆婆”这么一说,就顺理成章的乖巧跟着这个叫苡翠的侍女出门。 人出去以后,南宫汐月才收起了笑。 “娘,我真心喜欢她。”上官清在自己母亲面前向来都是直言不讳。 “我不是答应了让你把她收进房里么,既是你喜欢的人,我也没阻拦你不继续去喜欢。”南宫汐月坐回位置上,端起一杯清茶,不急不缓地说着。 此刻上官清这双眼慢慢幽黑,深不见底,“我要娶妻,不是纳妾。” “娶妻?”彻如墨玉的眸间亮光一闪,南宫汐月挑高了眉,“到底是长大了,知道自己也该成家立业。回头我便同你父亲和你三个舅舅说说,看看哪家的小姐与你适龄,配得上你。” 上官清面色一变,“娘,你明知道我话里的意思!” 清冷的光像是目里的一道涟漪,迅速闪过,然后又在眼睛光华之畔凝聚成两点微光,“你是要为了一个青楼女子,顶撞我?” 听到“青楼”两个字时,上官清微讶,脑海电光火石之间快速运转,随后眸子暗了暗,“娘,无霜她虽然出身青楼,但也是幼年身世困苦,不得已才……” “既是身世困苦,那便更不能做你正妻。”南宫汐月此时眸子显得明亮异常,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一瞬如秋水横波,一瞬又似琉璃般清冽凌寒,“你该知道你的身份,寻常的世家女子嫁你已是高攀,更何况是个出身低贱流落青楼的?” “儿子心里只有她一人,今生只想娶她一个。” “你眼下才多少岁?今生又还有多少岁?你从小到大统共才见过多少姑娘就说出这话?”南宫汐月眯眼打量着儿子,“你是没见过更好的。” “儿子喜欢上一个人,就只会认她一个。”外头的阳光透过窗梗照射到上官清身上,男子俊秀的脸庞被镀上一层银光,“纵是如殇清宫少宫主那般天资绝色,本事超凡的女子,儿子也不会多看一眼!” 那犹带冰雪寒芒的目色逐渐严厉下来,“竟然拿无霜和灺儿比?那个无霜连灺儿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上官清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垂下了眼,声音轻了些,“论容貌姿色,才学武艺,无霜自然不如少宫主,可是儿子,喜欢上了一个人,心里也只容得下她了。”顿了顿,斟酌加了句,“同爹一样。” 提及上官若风,南宫汐月神色缓和不少。目光游走在儿子脸上,审视良久后,淡淡摇摇头,“你娘若没有殇清宫那层身份,你爹即便再怎么喜欢,也不会把这家主夫人的位置给我。” 上官清沉寂不语,他自小学的世族礼法,自然懂得这层。 “做你的正妻,就意味着是上官堡日后的家主夫人,你认为那个无霜当的起?礼法规矩且不论,青楼出身的女子,不像世家大族的女子一样,从小学得如何处理深宅内事,更不知道如何处理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南宫汐月看了他一阵,悠悠一叹,“你给她那样的名分不是为她好,是害她。更何况你想日后听到旁人说上官堡的家主夫人,与多年之前无花楼花魁容貌相似?” 悠悠饮过一口茶,复有微笑明媚绽放于唇际,那神情仿佛得意轻松得很,“你喜欢的东西,我从不拦着。妻和妾,不过是个名分罢了。” “娘……”上官清有些泄气。 南宫汐月看在眼里,目光沉了沉,她对她的儿子从来不忍心说重话,轻轻一叹,“就算我同意了,你又能怎么样?你爹要是知道你领了个青楼女子回来,当即就不知会如何罚你。若再让他知道你想让那女子做正妻,你怕是有得苦头受了。” 上官清目里一片灰暗,似是被笼罩上了浓雾。 “若再让你爹知道你为了那个女子,不惜自私挪动账房三千两银子,你猜他会怎么样?” 上官清神情再僵。 “那三千两银子,我已经替你补上,你爹不会知道这件事,那个无霜,你自己想清楚之后好好处理罢。”南宫汐月不在多说,起身走出外堂转进内室,外堂内,只留上官清久久立着,背影萧条。 内室里,上官浔见到母亲来了,连忙站起身来让座,“哥哥那边怎么样?” “没怎么说话,约莫是被说动了。”南宫汐月靠在椅子里,闭目揉了揉额角,这棒打鸳鸯的活还真不是一般人干的,看着儿子那受挫折的脸,心里就不舒坦呀不舒坦,“小浔儿,你爹后天就回来了,你这些日子看紧你哥哥,别让他再出事端。” “儿子明白。”上官浔绕到母亲身后,十分孝顺的给母亲按捏肩膀。 “你哥不是傻子,过些时日定能想到是你在我这告的状,届时你预备怎么办?” “儿子不也是怕哥哥一时女色所迷做出糊涂事么,若不提前告知母亲,这事被爹知道,哥哥哪里还只会是心里难受这么简单?哥哥向来待我好,最多冷着几天不搭理我罢了,日子旧些他想明白了,怕是还会感激我。” 南宫汐月“扑哧”一笑,睁开了眼,挑了眉看他,“你不是也喜欢上那无霜了吧?所以费尽心思接着我的手拆散他们?” 上官浔眼一斜,“儿子哪会像哥哥一样没眼光!”话毕,他贼贼一笑,凑近母亲,“您帮我同二舅说些好话,让我再见少宫主几次?” 南宫汐月敛眸含笑,“这我可不敢同他说了,这么多年来我也是近些时日才发现我这个二哥是个护犊的,恨不得把周围所有男人的眼睛都弄瞎,也不许旁人多看灺儿一眼。” 上官浔笑拉得更大,眼睛眨了眨,“那母亲帮我把二舅支开?” “你又想私见灺儿?”南宫汐月讶异瞅他,“上回你躲在树上偷看灺儿,差点被她当即打死,你这回怎么又……” 上官浔抬首三十度斜望窗外飞檐,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在树上蹲点,风吹树摇虫子咬,一丝不动。 一抹黑色靓影从树底走过,他睁大了眼睛看她。 只见那绝色清冷的面容上,黛眉突然微微蹙起。 他心里一紧,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美人为何会蹙眉?何事忧之?何事愁之?何事恼之?想着想着,就觉得内心深处一股忧伤淡淡淌过,留下隐隐地心酸慢跳。 然后,只听得什么东西划空一响,反应过来时一股罡风一紧向他凌厉而来,下意识的腾身躲避,却一时间望了自己是蹲在树上的。 然后,他只觉脚下一空,身子一重—— 身子趴地的同时凌厉地长鞭直接抽到了他身上,背脊剧烈一痛,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火辣辣的,难受得紧。 抬目一看,自己前方三丈处,黑衣女子,手持长鞭,冷冷瞟他一眼,“是你?” 明明该是一句透着诧异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却同她人一样,全都是冷冷淡淡,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 在美人面前丢脸大发了,他从地上跳起身,想给她一个风度翩翩的姿态和笑容。谁知,那一鞭子实在是出手得太重,他背脊还来不及挺直,就倒抽了一口凉气,酸痛酸痛的感觉加上火烧般的痛和麻,这哪里还能风度翩翩?他费力向美人扯出来一个笑,觉得脸皮有些紧,嘴角怎么也拉不大。 痛,好痛呀,美人下手的力气怎么这么大……然后,他很不争气的,眼里一黑,晕了过去。 思维停止在这里,上官浔垂眸叹气,无限唏嘘:“母亲,儿子好像爱上她了。” 【番外·完】 作者好勤快有木有~这章字数好多~好多~好多呀~~~最快阅读尽在看书啦,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