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人们欢呼的点起火把,火光盈满了整个山洞,这个天地鬼斧的山洞阻绝了整个横断山脉的风雪。在雪顶上被冻得发慌的人,终于感受到了希望的暖意。 但是这里不是温柔的避风港,而是埋骨的英雄冢。 火,带来了温度,带来了光明,但同时也带来了另一种绝望。 这个山洞的洞壁,洞底,甚至连洞顶都是十分平整的,那么的平整,充斥着人工的气息。在这数百丈的高山之上,数十尺的雪层之下,这望不到尽头的山洞,竟然是人工修造的?!那么,是谁,修建了巧夺天工的存在?又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心力、耗用了多长的时间才能把这山洞雕琢的如此平整? 每个人的心,都被提到嗓子眼里,因为答案,似乎是呼之欲出了,但是,如果真是这个答案,就凭目前区区的几十近百人之众,如何与之抗衡? 所有人只有不约而同的沉默,只余下火焰吞噬火把的哔啵声。 但是不容他们理清思路,前面探路的人发出了一声尖叫。那种尖叫,似乎是用尽了全力,所有人瞬间聚拢在一起,向着那个方向冲过去。没有人冲的很快,也没有人像平常一样卖弄自己的轻功,大家几乎保持了一致的速度。在巨大的威胁面前,他们保持了极度的理智。 这时候,离群,意味着死路一条。但是,在这种极端的恐惧下,每个人都能压住自己心中的魔障,选择理智,这群人也绝非泛泛之辈。 很快,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那探路的人站在那里,面对着一扇门,一扇开了的门,一扇开着的精致厚实的楠木雕花门。里面漆黑一片,但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里面的路很宽阔,大概八辆马车并排都可以通过。 但是,如今,只可堪两人并排走过。因为道路的两侧躺满了人,死人。只有中间,留下了一条窄窄的小路。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只有四个字:“人间炼狱”。任是这些平日就风里来雨里去,见惯大风大浪的江湖人,也只有恶心作呕的份。 此时,他们多希望自己手中,没有火把,没有光源,什么都看不见才好。这样便能阻止这份恶心和彻骨的寒意了吧? 绝望的寒冷包裹住所有人,所有人都像之前探路的人一样,钉在了原地不敢动弹,也不敢动弹。月婠莹和端木光瑞对视一眼,婠莹点了点头,端木光瑞坐下的纸虎一跃,率先走入了甬道。婠莹追随这端木光瑞的白衣才敢将目光放在那门内,但是这一瞥,婠莹几乎就起了好几层的鸡皮疙瘩,这大门上方用隶书写着三个大字:升仙道。 所有人都会第一眼被眼前的人间炼狱之景给惊骇到,根本没有人回去注意这门上,还写了什么。而且,这三个字,是如此的讥讽。 升仙,是多少人修道之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别说是修道之人了,多少凡夫俗子也朝思暮想着不生不灭、法力无边的神仙之尊。如今在江湖中掀起巨大风波的事,不也是与这不死不灭的长生锦帛长卷联系在一起的。但是这升仙之路上,竟然陈列了这无数的尸骸。 端木光瑞看到这无数的尸骸,竟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断手断脚还是寻常,有的被拦腰斩开,有的被削脑破壳,甚至,还有被从中剖成两半的。内脏流了一地,扑鼻的血腥味让人窒息。但是这些尸体竟然没有一丝腐败的气味,似乎还能感觉到血液的温热。血液?是啊,这些人都流了大量的血,端木光瑞把火把靠近这些尸体。这些血液不止没有干涸,甚至还在汩汩流动! 端木光瑞向所有人打了一个止步的动作,下了纸虎,借着火光仔细的查看尸身。大多数的尸身都呈现出一种脱水的干涸状态,但是,伤口还在滴答着鲜血。这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端木光瑞举起火把,猛然之间,他发现了,所有的血液,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向着远方的黑暗不见底的升仙道尽头。 端木光瑞退出了升仙道,轻轻的摇了摇头。如此数量的尸身,始作俑者每个人心里都已经有数了。但是归根结底还是那个问题:进不进?端木光瑞身先士卒的走了进去,并且平安无事的走了出来。不进,那么一路来的辛苦就算是全部白费了,不说那些跋山涉水的辛苦,至少,死在前面的那些人,只能白白的枉死了。再次,从这里退缩之后,这些人的身家名声,估计也统统赔上了。 往前进,就是很直白的生死问题,没什么顾虑的,要么就死在这里,要么活着,就能更接近终点,更接近所谓长生的真相。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生死之事,从来就不在这群人心上。几乎是一瞬间,这群人就达成了一致决定。 大家都准备往里面走了,管他是什么,走一遭就知道了。婠莹拦住了大家,笑说:“大家既然都决定好了,也不急在一时,这地方相对安全,修整一下,大家商量一下。”这时大家才发觉,这一路走来,大多都筋疲力尽了,此时的休息是非常必要的。 婠莹指挥着大家把火把火油集中在一起,好好的取取暖,把所有的干粮都拿出来,用火烤了,大家分着吃了顿饱餐。吃饱后,婠莹又把剩下的干粮和绳索等不必要的装备藏在山洞的一角,又做好了标记,以便回来的时候能安全的返回。 放下装备的各人松松的活动着自己的筋骨,查看这山洞。 “幸好有你这个后勤官。”米乐说。代青峦擦拭着长剑,一年多以前婠莹半卖半送的这把言无长剑一直陪伴着他。米乐接下自己的长剑,扔给代青峦,代青峦接过,把长剑出鞘,看了看,就擦拭了起来。 婠莹笑笑说:“我把你们带过来的,当然要为你们打算周全。” “我不明白,你怎么永远都能笑得出来?”一向嬉皮笑脸的米乐问。 “和你一样的理由。”婠莹说。世界上那么多无奈的事了,多笑一些,总会好一些的吧。 “我很少佩服过谁,你比所谓的英雄豪杰,还要让人敬重。”米乐叹了口气,“你永远比所有人都清醒。”她太聪明了,似乎洞悉了一切,所以有无限的无奈缠住她,她没有办法完美的解决一切,但是,她一直一直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更多的人。 “你们师门之仇,到天悟众不是就该完结了吗?何况,现在执锐、披甲、定军三峰都在从头开始,你们能来我很意外。”婠莹岔开话题。 代青峦把擦拭好的长剑还给米乐,对月婠莹说:“因为,我们是朋友。”最最可敬的朋友,这一年以来,婠莹的作为都落在他们的眼中,颠覆天悟众也好,甚至,与南翎周旋的同时偷偷的资助他们复兴执锐峰。她都在尽最大的所能,给他们安排。 “很荣幸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端木光瑞走过来,“我都弄好了,可以走了。” 婠莹看了一下能来到这山洞里的人,这些人,有的人是为了仇恨,有的人是为了探秘,有的人是为了友情。能活到这里,能继续走下去,对于所有人包括自己来说都是一种挑战。这一年多以来那么多的事情,一件又一件,每一件都让人筋疲力尽,回想起来都是一个个噩梦。但是却不得不一直走下去,甚至差点迷失,差点入局,但是最后,站到这里了。 这一次,婠莹只有六成的把握,她的手中,握有一卷来自西王母的请鸟传书,这升仙道的尽头,就是西王母的国度。但是也仅此而已,是他们误打误撞找到了升仙道,还是被人步步算计着走入这条不归的升仙道。连她自己都没有头绪。 长生卷已经让整个江湖疯狂了,没有时间了,这次是真的没有时间了。所以婠莹才会铤而走险,才会到不得不亲自动手的地步。这是一场豪赌,婠莹甚至都已经交代完所有的后事,她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里。 端木光瑞将手搭上婠莹的肩膀,轻轻的按了一下。婠莹回头,看着端木光瑞,握住了他的手。端木光瑞轻轻的捏了三下婠莹的手,婠莹也轻轻的捏了三下端木光瑞的手。爱和信任,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力量。 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那鲜活的人间炼狱就在眼前,向着没有尽头的黑暗延展下去。婠莹把队伍分成两人并排,点了点头,端木光瑞站到队伍的前端,白玉般的手里捏着一把纸鹤,纸鹤率先飞向升仙道里,悬浮在黑暗的半空中。端木光瑞弹指,这些纸鹤身上爆出了火光,照亮了黑暗的升仙道。 “不多说什么了,望大家千万小心。”端木光瑞说完,唤出十几只纸鹰,盘旋在半空上,犀利的长啸划破山洞的沉寂,领着婠莹率先走入升仙道。 婠莹轻声问他:“你还好吗?”婠莹也是第一次看到端木光瑞一次性释放了这么多纸兽。端木光瑞摇摇头,轻轻的摸了摸婠莹的发。 暗黑的堆满尸身的升仙道被火光点亮,他们背靠背拢在一起,进入了这漫长的道路。。。 前方的黑暗渐次被纸鹤的火光照亮,他们沿着中间的道路,小心翼翼的前进着。等待在这无尽的前面的又是什么呢? 第一章 奇剑横出惊江湖 郁翠不宁人纷沓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江湖上又多了一个传说,人们勤劳的奔走相告,跟往常一样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平静了许久,安逸许久了,一些料想之外的骚动也在所难免。但是这次的事情没有象往常一样迅速的退出人们的视线,却有越演越烈之势。 说到这次的传说,却只仅仅是出了一把剑,但也不奇怪,江湖中的刀兵剑器之争由来已久,传说中的剑自然是把绝世好剑,有好剑,自然有人去求剑,这些人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回来。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是时间的推移人死的多了,还是以讹传讹,从几十人变成了几百人,几千人。 也不知这些人是走丢还是意外身死,或者是真的剑能通灵,能在无主的情况下杀死近身之人。总之人命债就这样被算在了这把尚未问世的剑上。 地点之说也开始众说纷纭,有人说在漠北雪山之巅,有人说在丛林重山腹部,有人说在关西荒山崖下,但是不管如何传说,似乎都能统一一点:“剑在山中”。 溯其本,传说的源头是从一间小小的客栈里传出来的,自然,就是万能的店小二传出来的,有一队不只是什么出身成分的人马,欢欢喜喜的来住店,神神秘秘的置办了两天的装备和干粮,临行前一天,欢欢喜喜的来喝酒尽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队里的某个草包嘴快,喝高了酒,在店小二的哄抬捧之下,欢欢喜喜的告诉了店小二,一次机缘巧合下截获了来自晓情楼某位探子带出的情报,首领决定大干一票,必有天大的好处。第二天,一队人整整齐齐的出发,却一个也没有回来。 但是这件事情经过小二的嘴一传,就传成了轰动一时的传说,这也验证了另一个传说,江湖上最快的速度就是小二的嘴。 这把剑所创造的记录是空前的,寻剑的人前仆后继如同过江之鲫,人心浮躁的江湖,就像久旱的大地渴望甘霖一样,这里面的每个人都叫英雄或自诩英雄,标榜英雄,所谓乱世出英雄,每个人其实都盼望着世道乱起来,这样自己就能一展抱负。当然这些人知不知道“抱负”这个词什么意思都两说。 然而这叫江湖但其实这里的人都过的不滋润,没钱的为了钱愁死,没老婆的为了老婆愁死,有老婆的怕老婆跟人跑了愁死。没名的为了名愁死,有名的为了更有名也愁死。都恨不得明天就天下大乱,也并不是为了施展什么抱负,其实是为了证明自己其实是有用的东西吧。 其实,没用的人那么多,何必要急着证明其实自己这个废物其实是不一样的呢?想想读书人吧,所有没用的东西之首就是他们了,可他们不也生活的很好呢?当然,江湖中人都知道这个嘲讽,也常常拿着读书人自我慰藉。想想吧,他们活成那样的废物都好好的,我们还愁什么呢? 殊不知,读书人也拿着他们自我慰藉,活成他们那样的废物都好好的,我们还愁什么呢? 半斤对八两,却觉得自己比对方都重些。可笑可笑。 言归正传,这个传说里涉及到的剑也是寂寥江湖的敏感词,像武林秘籍啊,X王的财宝啊等等,只是剑是更直接的凶器,尚未现世的剑已经有无数的人因此剑而死,或者是死在这把剑下,这已经大大满足了江湖中人对剑的威力的想象,于是就有一个很囧的说法顺利成章的安在了这把剑的头上--——“得此剑这得天下。” 那么多传说都得此剑者得天下,得此秘籍者得天下,得此宝物者得天下,有几个天下可以给你得啊?但是江湖里的人好像就是有天下强迫症一样,一天下这两个字,脑子什么的都是浮云,脑子都是浮云了,那命算什么。在江湖人眼中,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不然怎么都说两句话就可以拼命呢。视人命如草芥的除了江湖人还有官场人,当然那个皇帝什么的,官场最大的官,更是这样想的了。唯一的区别是,江湖人把自己的命也当草芥,而那些人,把自己的命当宝贝,恨不得加上几千几百把锁。 所以江湖人是江湖人,是草莽。而那些人却人模狗样的走在万人之上。 虽然这句“得此剑者得天下”会让月婠莹笑出来,因为她就是一个拥有无数的利剑神兵的军火商,但是也没见到她得了什么天下。 本来就喧嚣沸腾的江湖更加沸腾了,一句话,便引得一堆又一堆人拉帮结派的来,全然忘却归途,只把他乡做故乡,把自己的命不当命。 这时候,有一个从晓情楼昭告出来的消息,更是火上浇油又撒盐。 这消息一共就只有几个字,“据悉,剑在郁翠山。”这么短短几个字加上晓情楼从未出过错误的金字招牌,江湖的核心就显然转换的地方,一夜之间,无数的人涌向那个无人问津偏安一隅的郁翠山。 根据之前的传说,这剑大抵是藏于极其凶险的奇峰异脉中,也只能说郁翠山没有作为传说的潜质,也没有作为杀人凶器的气质,传说中有去无回的山,怎么会叫郁翠? 郁翠山,听名字就很美,也确实很美,整座山都长满了树,连一块裸露的岩石都少,远看是绿的,近看还是绿的,绿气氤氲,生气盎然。仿佛永远不落叶,事实上也是这样的,从来都是绿的。山上的树木都是直到新叶生出来,那旧叶才悻悻地落了,嫩嫩的落了。四季不分,也没有任何变化一样。 就像这里的人,静静地,就像毫无变化一样,只有山脚下有一个小镇子,其实只有村子那么大,为什么说是镇子呢?因为那里有个衙门,有个知乡,不巧,今年初刚刚老死了。。。这里的人,也似都生活在平安闲淡,鸡犬相闻的世外桃源一样,全然不知外间之事,更别提腥风血雨的江湖之事。顺带一提,那个小镇的名字就叫安宁。 江湖之人当然不会像陶渊明一样欣赏这里的民风淳朴,只觉得过分安静,让人乏味非常。 话说这安宁镇老知乡死了之后,过了一个半月,就来了一个新的知乡。只是这个新来的知乡不是本地人,也不是附近的人,戴着方巾,一副读书人打扮,但是这个知乡并不像镇子附近的读书人那么高傲,老伯,大叔,老兄,大姐,大妈的不离口,大家也不是排外的人,除了衙门里的老人,其他居民都接受了他,都叫刘大人。 话说这个刘大人,叫刘清,并不是这里的人,是大老远来的,家里还是富庶的,待人很是客气,就是年轻了些,明年才弱冠之年,却是尚未婚配。 成了三姑六婆的拉线对象,人长的也端正,天生一股正气在眉间,也可能是读书读多了。很是爱笑,嘴角有梨涡,在街上大姑娘小姑娘丈母娘都喜欢多看几眼。 这个新来的知乡就像是一个开始,慢慢的镇子上多了无数的陌生人,那些安静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只是镇上的原住民从没有想到,自己不到百里的范围里,有那些腥风血雨,你死我活和那把传说中的剑。这把传说中的剑到现在也没有人说谁得到它,甚至没有剑的样子传说出来。但是江湖中人不管不顾疯狂如同狂蜂浪蝶般,一个劲的追逐而来。 而聚来的莽夫渐渐有质量起来,各大门派都派出弟子在这安营扎寨了。 各个门派的纷争由来已久,而且当遇到其他门派做大,或者一同容下门派的时候,两个互相看不爽的门派却能就地组合起来,然后给自己起个名叫正义之师呢。似乎拿着这面旗子一裹身,就被上天赐予力量了,替天行道的旗子都打的理直气壮的了。 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被打上邪教,一转身就是一堆人来替天行道。看看那些队伍,曾经我们也一起替天行道啊。只是这次我们站的位置却不一样了。 江湖里的明争暗斗的暗火渐渐烧到这片宁静的土地上了。除了江湖中人,还有许多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江湖的争斗在吆喝声的掩护下揭开新的篇章。 一座座客栈,饭店建起来,市集从一条街变成好几条街,日落之后就闭门睡觉变成通宵的酒肆。 有需求的地方就有商人。 四面八方涌来的不止是那些莽夫,还有无奸不商的商人,这下,热闹了。南来北往的车子里载着人和货物,也载满欲望,名或利,车辙里写满了疯狂,骨噜骨噜地向前奔跑。 虽然这些人的到来,使这里的商业空前繁荣,地方税收都提高了五倍有余。但是,钱就越来越重要,殊不知,这地方本来小,名不见经传的,乡民对钱也没有概念,有米有面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一夜之间从关内红到了大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少奇人异士正往这赶,别说那些关外之人,就说现在在这的这些龙蛇混杂的人,行走江湖的人,本来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所以不可能有什么固定的经济来源。所以,当口袋里没钱的时候,只好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方法,“借”!怎么借,当然不会是问自己的穷朋友借,一定是天黑找个肥羊来“借”。 出现这种事,谁最头疼?当然是知乡大人了,但本地只有一队的民兵,编制如下:队长一名,队员一名,换做以前都算是养闲人了,现在,远远不够了。刘大人已经通报过许多次,均无果,最后好歹官宦人家出身的刘清,略懂人情世故,塞了几两银子,消息终于顺利的传到县里,县里正要划过人手来的时候。出了大事! 第二章 前尘断尽入安宁 一生一世一双人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出大事了,刘清手里拿着一纸公文,这纸公文说来情理之中,但却意料之外,这是一纸来自帝都的公文,情理之中的是,这公文确有缘故,年初刚刚发生了一起命案,这死的人不是本地的乡民,而是帝都的一个千金万贵的贵公子。皇上跟前的红人的儿子,是个有名的江湖痴。 平日里就疯迷着江湖中事,日日在茶馆打听各种消息,这次终于动了亲自动手的决心,纠结了一群平日养在家中吃闲饭的江湖中的浪人。花了大价钱开道,向晓情楼买了大量的情报,胸有成竹野心勃勃的来郁翠山寻剑,剑是没有寻到,命差点丢了,九死一生从山里出来,结果又上了晓情楼发布了情报后最早来的一些人。 看到他们队伍装备精良,很有油水而且人疲马倦,便起了借钱的心思。贵公子领得这队人马本来就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不巧那些人也只有三脚猫的功夫,而贵公子的人马在山中伤亡惨重,自然不敌。这位贵公子最后也没有逃脱就死在山下了,出了事后,那伙人就流窜了,哪里还有迹可循? 那位红人痛失一子,自然要一个交代,结果,正好知乡老死了,这件事便推到的新知乡刘清的身上。刘清也是有点运气,红人的侍妾新诞下了一子,这件失子的事便被选择性的遗忘了。意料之外的是,刘清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但是没想到,红人却重新问起了这件事情,但是这次却不是责问了,而是为这安宁镇从京中送来了两个人。 刘清接到公文后不知是喜是忧,这上面来的人,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公文中只说是领镇守队队长的衔职。 按道理来说,这镇守队是刘清他的手下,但是是从京中指派下来的,所以他还是郑重的带着衙门里的一干人等来夹道欢迎。 巴巴等了一个时辰,才从远方飘来了两匹马,马俊秀,人也俊秀,可一看就不是上面派来的人。只一男一女,男的白衣飘逸,女的红衣飞扬,看起来倒像是哪对行走江湖的鸳鸯情侣更多些。 等走到近处才看到,男的系着额带,上面就一个红红的字,镇。女的手臂上也系着同样的带子。那男人看到这阵仗慢了一下,女的倒是很快下马,男人也下马,两人恭恭敬敬的恭恭敬敬的牵马近前,竟跪了下来,两人齐声:知乡大人。那个男子道:安宁镇镇守队队长,莫前。女子笑着道,副队长,颜菲。 知乡连忙扶起二人,莫前出示了公文,刘清才确信,这两个人,真的是京中特别指派来的人。 细看两人,男的身材颀长,背着一把长剑,淡淡的眉眼,只是站在那里,却自然而然的有一种出尘的味道,但是很瘦,一身劲装竟然穿出了飘逸的味道。而那女子,容颜美极,如同胜放的大丽花,尽态极妍。如此美丽的女子,背上却背了一把巨大的开山刀。 但是两人中竟然有一个女人,这让刘清和一干人等具非常诧异,据说官家也真的在用女衙役,女捕快,但是在这小地方,第一次见女人当差事。 而且,这是京中的精锐之师?而衙门里的一干老人抱着怀疑和看笑话的态度,对待两人。虽然两个人的相貌看起来不俗,女的容貌娇美,男的清俊飘逸,但怎么看都不像是扛把子的人。但知乡大人却没有小觑他们的意思,又因为大家年纪相若,又平添了几分亲近之意。 到衙门交换了公文,弄完上职的手续后,给两人安排了住处,此时,他们才得知,两人是夫妻关系。 莫前不爱说话,但是颜菲八面玲珑,待人接物非常有分寸,没半天,衙门里的镇守队小武已经一口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得叫的欢畅。但是衙门里的一干老人却倍感屈辱,这些毛头小子,倒是什么力气都不费就坐上了队长的位置了,特别是旧的队长九哥二十有九了,好不容易才坐上的队长位置还没捂热就拱手他人了。 第二日清晨,村子里的人都习惯早起,当衙门开门的时候衙役发现门口围了一圈人,几乎不能看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见颜菲的声音了,衙役忙去请了知乡大人,等刘清挤到人群之中的时候,赫然发现几个大汉被一条鲜红的丝带五花大绑起来,丝带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丝带,丝带的那头正牵在颜菲的手里。 刘大人正准备发问,两人跪下,刘清忙请起,“发生了什么事”“报告刘大人,昨夜夜巡时发现这伙人鬼鬼祟祟的,我们就跟随了一会,发现他们真图谋不轨,试图抢劫路人,现已缚上堂前,又因夜深,恐扰大人清梦,便等至天明,请大人定夺。”颜菲声音好听,说话也温柔,语句又尊敬,大大给知乡大人长了脸,刘清忙说辛苦辛苦,又特地向乡人介绍了他们两:来自京都的新镇守队队长和副队长。 乡民们那里见过这等人物,只差没当天上的天兵天将来敬仰,一个个赞美声不断,有人起哄说他们是雌雄双侠,为民除害来了。 莫前只是一笑,他们食朝廷俸禄,只是尽自己责任罢了。颜菲倒是挺中意这个侠字,莞尔一笑,道:“我们是人,才不用雌雄,我们是夫妻,那我们就是夫妻双侠吧!”一笑倾城大约就是如此了吧,姣好的容颜配上娓娓道来的嗓音,众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了。 莫前看着高兴的颜菲也露出了一抹笑容。于他来说,颜菲便是世界上唯一的风景一般,再也没有什么能这样扣动他的心弦。 两人将一干七八个匪徒等交给了前队长九哥,两人又将受害人的住址情况告诉了知乡刘清。九哥拉着这些犯人也着实威风了一把,心里也暗暗服这两人的功夫,更想学个一二手。在小武的心里却是更坚定了两人的地位。 两人交代完事情后便回到住处打点,他们和九哥已经说好了,白天九哥带着小武巡视,维持治安,两人负责入夜后的巡逻。九哥可以照旧拿商户的孝敬,明面上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只带着小武满街上逛着,倒是小武觉得还是只能跟着九哥这么瞎混,不能学点武艺,在心中悄悄的牢骚抱怨着。 莫前带着颜菲回到他们的住处,衙门后院的一间半屋子,半间是阁楼用来放些东西,一间是可以住人的简陋而干净的房间。 颜菲像每个女主人一样,检视了一遍自己的家,莫前解下了头带,往桌子上随意的一扔,坐在桌前,除去了头带的额头上赫然一个深可见骨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狰狞与俊逸的脸庞格格不入,伤口已经结痂,但是这伤痕是永远都无法复原的了。 颜菲拾好头带,一语不发的看着那道伤,“怎么看都看不够你相公吗?”莫前看着呆呆的颜菲说,伸出手把颜菲拉倒自己的腿上坐着,“娘子,如今这样,可还好看吗?”说着便捞起颜菲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摸去。 “喂,你怎么这么不正经了?”颜菲总算是重展笑颜了。“我的娘子啊当初可是看中了我的样貌要抢我当压寨夫君的,如今我的容貌毁了,不知道还看的上我吗?”莫前打趣的说。 颜菲想起往事不禁红了脸颊,轻拍了他两下,“好啦好啦,现在换我抓你了,你可不许跑。”莫前似乎是换了一个人般活跃。 “你可曾想过。。。”颜菲伏在他的颈窝处,美丽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哀愁。 “没有想过。”莫前打断她,“离了帝都,你永远就不会担心了。” “我害得你失去了世袭的爵位,来这种地方,向这种小官跪拜行礼,甚至,你都不能保留自己的姓名,没有了自己的宗族。”颜菲不敢再说下去。 莫前搂紧她,道:“哪又如何,我离了这些就不能活了吗?我只要你不再害怕,只要你不再担心。”莫前轻抚她的长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也知道的,我们没有死在贼窝里,却败在了自己人手上。那些所谓的‘自己人’到底是什么模样,我有什么可不舍的?” 莫前感觉衣襟湿了,果然怀中如玉的美人已经梨花带雨。“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我输了那些,赢了你,不也是赚了?你跟我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辈子已经赚了。这里人也好,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我更宁愿在这里。” “这里并不平静。这里已经是每个江湖中人必须到的地方了,将来不知道要出多少事。”颜菲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是要帮忙还要帮倒忙,把他们送到这种地方。 “他们的争斗,是见血见刀的争斗,看见刀,我们还可以躲。”顿了一顿,“娘子难道忘了,那些杀人不见血,不见刀的才是真正的争斗。” 颜菲倒了一杯茶,递给莫前,自己倒了一杯,说:“小女子以茶代酒,庆祝我们从那地方脱身。” “酒不醉人人自醉,怎么还自称小女子?不该是‘娘子’么?”莫前的眼睛盯在颜菲的脸上,白皙的双颊上,染上一抹红晕,明艳耀目,如同郁金香般。 “还是说。。。”莫前促狭的笑了一下,关上门窗,拦腰抱起那抹鲜艳夺目的嫣红,颜菲惊呼了一声,只见过他无比优雅的低头抚琴,没想到看起来柔弱的莫前还能抱起她来。 “娘子好健忘,我们已是结发夫妻,当然要有夫妻之实了。以后叫我相公!”颜菲两颊绯红,莫前撩起颜菲散落的发,将唇印在那不点自红的两抹唇瓣上。。。 一只白鸽离开了束缚它的双手,振翅高飞,直到停歇在一座建筑物的楼顶阁楼。这里便是晓情楼了,无数的飞鸽在楼顶聚散,扑棱扑棱的振翅声和鸽子低声的咕咕声交织着。一双小小的赤足在栏外晃动。“大消息啊!笙哥哥,看来这次你要输给我了!”心急的小姑娘立马爬起,不料忘记了所处位置,一脚踏空,下面可是近百丈的落差!花絮:感谢各位大大们的支持,本书今天已经冲进新书榜第四啦,好高兴,再次谢谢各位客官对本书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给大家一部不一样的武侠小说,谢谢! 第三章 晓情一言动武林 七重危楼锁秘闻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晓情楼,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又人人都不知道的门派,其实也不能算是门派,晓情楼里没有弟子,没有师傅,没有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这的人,只视收集情报的能力来划分级别,享受不同的待遇。这的每一个人,都是孤儿,对于自己的身世他们只知道他们是孤儿,没有人敢逾越规矩去调查自己的身世,更不敢去调查其他人的身世,至少至今为止,没有人敢触犯楼规。 但是,这里的人,对江湖中事都很了解,随便抓一个扫地大妈,都能对答如流。当然,是有夸张一些些,但是晓情楼的金字招牌就是“情报真实”四个字,所以这里传出去的话,每一句都能在江湖上引起极大的轰动。 晓情楼楼众之所以能洞悉世间之事,仰赖的不只是过人的记忆力,还有晓情楼的情报网和海量的情报储存,最最重要的是,能最快速度找到要找的情报情报。 提到情报系统,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瑜,新一任的晓情楼楼主,他的相貌,年龄等等在江湖上都没有传闻,但是他的手段,他的天才,却在整个江湖中赫赫有名。 他设立了整个晓情楼的情报系统,让晓情楼的名声日益响亮。他创造的另一种文字,用于晓情楼日常通讯的密文,除了晓情楼的人,无人能看懂。他巧思将整个楼布满了机括,让整个楼中任何人之间的交流通讯变得非常便捷。他让晓情楼无可复制,独一无二。 晓情楼坐拥无数江湖中的秘密,无数江湖中人觊觎的秘密,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外人出入过晓情楼。晓情楼坐拥地势之便,三面环崖,只有南面是一个阵局,是六十几名鬼手巧工集合岐黄之术布的阵。就算是一百多个人在里面,如果没有被指引,此生也不会遇见其他的人,只能在里面迷路直至老死为止。 这不是夸大其词,曾经,有一个江湖中传说的刀神,这可不是自己封的刀神,他无名无姓,只知道自己的师傅,师傅叫他星辰,在他十一岁的时候便在一次较量中一招杀了他师傅。为人暴戾易怒嗜杀,但却用刀高于常人千万,不,高于寻常高手千万,他的刀功艺业已经无人可匹,当时没有人敢用刀与之交锋。 但是,这么个声名杀名极高的人却栽在了晓情楼手中。 晓情楼在外的探子都会随行一些晓情楼暗香部的护卫,一旦失去联系,马上,晓情楼暗香部就会用尽一切手段找人,晓情楼的探子如果被抓到了,可以问出一个想要问的问题,晓情楼的探子自会给你解答来交换性命,如果解答不出,你大可杀了,晓情楼也不会追究,而且楼主还会恭恭敬敬的为你解答你的问题,通过他的直属部下。 但是,如果解答出来了,而没有放人,或者直接杀死使得晓情楼探子暗香部护卫完全失去联系,后果,会很严重,应该说,比死还要严重。 一旦被找到,接连下来,这人生平所做的所有事,只要是丑闻,马上就会在江湖上流传出来。受人白眼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就很可怕了吗?变成许多人追杀的对象就很可怕了吗?远不止这样,别看晓情楼只是一个情报机构,但是他们的暗香部部众之可怕,是远不止可怕能形容的。 暗香部部众耐心极佳,他们,只是没有停止的在恶作剧,把人活活折磨疯,并且不负责结果了他们。 那些杀手一但盯上了目标就开始好好玩弄,但是绝不会伤到他们,比如早上起来发现衣服被撕成一条条,并且结成一条条,脸上被画图,或者睡着的时候明明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却在街上还有一堆人围观,在你饭菜里放蟑螂,衣服里放跳蚤,鞋子里放沙子,所有的恶作剧花样翻新层出不穷。但是从没有人抓住过暗香部部众,暗香部果如其名,暗香浮动,无孔不入。 比起这个来说,杀人的技术含量就显得太低下了. 晓情楼暗香部恶名远播,以至于当年跟星辰所谓的拜把子兄弟都被吓得第一时间与他割袍断义划清界限,生怕被株连。 据说当年星辰刀王就是睡着的时候被藏了衣服和钱,只剩一条内裤,暗香部部众在桌上留了纸条,要他在指定时间内跑到街上到菜市口去,百般无奈下,星辰也顾不上自己衣衫整不整,跑到菜市口,无数围观路人的眼神刀王星辰都无视了,他眼尖,看见牌坊上钉着一张纸,他气沉丹田,一跃而起,就在他看到那张纸上写的内容时,一时气岔,便一头栽了下来。围观人群纷纷捂住双眼,顺便捂住了小孩的眼睛,只见那张飘摇下来的纸张上写着,‘其实,我把你内裤裤裆剪开了。’这一跳,不少人都目睹了某些。。。难以形容的东西。 这还是一天,刀王星辰在经历了连续十天不带重样的恶作剧,刀王大人终于爆发了,铤而走险,冲向晓情楼,只见晓情楼南门大开,刀王仗着自己技艺高超,就冲了过去。。。至今还没到门口。 晓情楼是少见的三层以上的楼建筑,地面上共有七层,楼主瑜住在三楼,飞檐玉栏自是不必说,七层的楼宇一共有一百四十四个房间,楼里的人按照自己的等级居住在不同规格的地方,不同的楼层。而办公处理档案的楼层也在三楼,三楼设有无数的机括,在办公处,根据不同的机括发出不同的信号,便可以从地底下的存储室调集相关的资料到三楼。一楼是从未会过宾的会宾大厅,会宾大厅主要的作用就是晓情楼护楼队检视巡逻的。 而七楼是信鸽阁,无数的信鸽在此聚集,放飞,把各种不同的消息传入这个城堡中,也在每天的子时,把不同的消息,不同的指令传给在外的晓情楼探子们。 而今天在信鸽阁上马上就要上演意外坠楼事件。 那个小姑娘眼看就要掉下去了,下面是近百丈的悬崖,掉下去的话,真是拼都拼不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折扇划过一个奇异的弧度,打在栏杆上弹了回来,正正好的打在女孩锁骨之间,把她推了回来。但是扇子却朝着反方向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掉下楼去了。 “啊,扇子!”女孩反而大呼一声,一个男人快步冲上,一把把女孩从栏杆上拉了下来,夹在肋下,往楼下走去。女孩只好屈服,问:“笙哥哥,是哪把扇子?” “丹枫林露那把。”笙简短的回答,语气平淡,声如洌泉,女孩偷偷看向他,他没有任何的表情。 “是那把扇子啊!”女孩耷拉着脸,可怜巴巴的说:“笙哥哥,你待会动手杀我的时候快一点,不要很痛。” “是要杀了你,你这作死的!哪里不去,你去信鸽阁干吗?”愠怒的女声从楼梯间传来,一个穿着月白色裙子的女子双手叉腰,柳眉倒竖,杏眼圆瞪,细看眼中藏着一丝好笑,站在六楼等着他们。“萍姐姐,好姐姐,你快让笙哥哥放我下来!”女孩向萍求救,“我去信鸽阁是有缘故的,让我下来再说。” 笙默不作声的放下女孩,“快说吧,还好你刚刚嚷了一句笙哥哥,你笙哥哥才上去找你,不然我们可要去下面捡你了,一块一块的你。”萍吓唬她。 女孩知道刚刚真是惊险万分,吐了吐舌头,“你看我拿到什么了,九死一生哦!”女孩献宝。 “跟你楼主哥哥邀功去。”萍看了一眼就急忙走了,“你带好她,别让她乱跑了。”萍的急性子就是如此。 沉默的笙拉着小女孩要下楼。“笙哥哥,那把扇子是不是很贵?”女孩突然发问,何止是贵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把了。 笙点了点头,没有撒谎,女孩低下了头,似是自责,笙补充道:“那都是死物。”女孩抬起头来笑了一下,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伸出双手讨抱:“困了。”原来不是难过,没心没肺的跟某人很像。 笙抱起她,女孩把脑袋搁在他的颈窝,心里想着,等正式成为楼中探子的时候一定要赚很多钱,给笙哥哥买个更好的,然后就昏昏睡着了。笙哭笑不得的把她带回去,下了楼,穿过长长的回廊,阳光被树叶斑驳照在笙的脸上,夏天到了。 似是回应他的想法,今夏的蝉发出了第一声蝉鸣。 “楼主,你看,他们也去那里了。”萍恭敬的递上信纸。 瑜拿过来只是扫了一眼,说:“没什么,这两个人经历过上次那件事后估计没有什么想法了,他们去吧。”说到底,他们也算是受害者,被人算计了。 “你下去吧。”瑜的桌面堆满了卷宗,关于那把剑,越来越有意思了。 瑜埋首在案牍之中,听到一声蝉鸣,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夏天来了,明媚夏天来了。这个夏天会很热闹,不热闹自己的情报怎么卖出去呢?当然是越热闹越好。 千里之外的安宁镇,夜晚又开始喧嚣。两个人影跃上楼顶,夫妻俩开始巡逻。楼下,没处理过这么大案子的刘清正在想怎么处理这案件,虽然刘清是个半路出家的官员,但是毕竟读书人出身,在刑法,案例上还是略通,但是和师爷们商量还是久久不下。 花絮:谢谢大家对本书的支持,希望大家能多多推广,绝对保质保量,本书大纲已经构思好了,绝对保证完本,谢谢大家的点评和点击推荐收藏。。 第四章 月氏有女初长成 长袖善舞营拗钢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PS:好消息,本书释天迷卷之饮鸩剑已经冲进新书榜第三了,感谢各位大大们的支持,非常感谢,我会继续努力的,保质保量,大纲已经构思结束,绝对完本,下个目标,新书榜第二,大大们甩起你们手中的票票,点击收藏啦,谢谢啦。今天晚上加更一章特地谢谢大家了,拜托啦。 =============分割线===========分割线============分割线======== 离刘清和衙门师爷苦思冥想的平安镇几百公里外,月婠莹在拼命拉扯不肯过河的小骡子。 此刻的她,戴着一顶小毡帽,脸上抹得泥一道水一道的。 天色已黑,荒山野岭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此刻的她还拉扯着两匹骡子,一匹马,货都在骡子上,万一,“前面的人,站住了。”就在婠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大吼,吓得婠莹一个激灵。“嘿,小子,货挺多啊,看样子你拿不动了。”一个彪形大汉从树林的阴影中出来,很明显是劫道的,所以说不能瞎想,马上就成真了。 见到来人,婠莹倒是不太害怕了,而是陷入了一个深思,为什么劫道的都是彪形大汉呢?那个彪形大汉见婠莹没有举动,还以为吓傻了,哈哈大笑两声,道:“大爷我看你辛苦,特地来帮你拿。”嗯,也许是因为人比较大,所以吃的比较多,容易饿,嗯,就是这样。 婠莹自顾自的乱想着,不禁被自己逗笑了,噗呲笑出来了声来。大汉见月婠莹笑了,以为是对自己的轻视(其实也确实是这样),哗啦一下扬起手中的环扣大刀,嗯,又是环扣大刀,这似乎是劫道的彪形大汉必备的制式武器。 劫道的彪形大汉,没有鞘的环扣大刀,婠莹有点郁闷了,这不是传说中江湖中的最底层嘛。 他们用不起剑,剑比较贵,而且剑鞘也很贵。但是一般买剑的都会把剑鞘的价格加到剑的价格里,所以江湖上的人只知道剑是兵中君子,质材考究,千锤百炼,而不知道剑鞘其实也是很考究的,因为他们是使剑的,不是使剑鞘的。 真正的好剑鞘在剑的两刃处,剑的剑锋处,是整体的木头,而不是拼接而成的。这样可以使剑藏锋于内,才是真正的养剑。真正的好鞘是可以当剑使的,至少在硬度上是完全可以的。好鞘的选料必须是铁木,而上乘的铁木需要很长的时间生长,且铁木坚韧,剑鞘工艺复杂,所以也有专门的鞘师。 一个好的铸剑师很容易有名,而一个绝顶的鞘师也只能名不见经传。所以做鞘的手艺也越发难传承下去。不过鞘师在圈内地位甚高,再有名的铸剑师也会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前辈。 但是婠莹不是铸剑师,而是卖剑之人,算是半个圈内人,也有幸认识许多铸剑师和鞘师。 婠莹看到彪形大汉举起的大刀刀口不甚锋利,看来不是很爱护自己的兵器,环扣中还卡着一些木屑,看来平常也常常挪作它用,比如说砍柴什么的。在细看他,身上衣裳普通,还有缝补的痕迹,身上还有新旧不同的伤痕,看样子,应该是被人打的。婠莹心下一笑,已然有数了。 婠莹拉了拉骡子,反正这东西也在犟,她不可能撇下货物,自己上马跑掉。“想必大哥也是同道中人。”婠莹语出惊人,那大汉见她镇定自若,呐呐的手了刀,说:“怎么,你也是强盗?”业余太业余了,色厉内荏的家伙,如果是自己的话怎么也要装的腰板硬一点嘛。 “不是,大哥拦路不是为了求财吗?小弟也是求财的,南来北往讨生活而已。”彪形大汉挺了挺腰,抖了抖环扣刀,很是受用的样子。“小弟是商人,到了大哥的地头,给点过路费本就不为过。” 彪形大汉脸上露出笑容,心想这小子真上道,看来今天不必动手,心下还给男装打扮的婠莹打了个折扣。 “小小银钱,不成敬意。”敬意两个字还没说完呢,就见那人冲到近前,一把抓起婠莹拿出的五两银子和不到一吊的铜板,那彪形大汉看来是苦孩子出生,双眼都直了。“这,这,银子。。。” “还请大哥多多关照。”婠莹收回手,陪着笑。 目光发散的彪形大汉口中喃喃着发财了,发财了。婠莹皱起了眉,心想要糟,用力的扯了扯骡子,可是骡子还是没有动。 这时候,背后的彪形大汉发了话:“站住。” 婠莹转身,恭敬的做了个揖道:“大哥,怎么了?” “你这随便一拿便有好几两银子,如果我杀了你,我能拿到多少,你的包里还有多少?”贪得无厌果然是人的本性,哪怕是这经常常劫道未遂挨揍的,在江湖最底层的彪形大汉也有无边的贪得无厌的欲望。 婠莹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漏算了一点,地区差异,这里是中原地带了,不是南方。给什么银子啊,现在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狠抽自己耳光。 南方人精于做生意,钱滚钱,自然就变得不值钱了。而北方中原一带,大多数人都是读书或者耕地,货价低,甚至大部分农户都没怎么见过银子,更何况是这个苦孩子出生的彪形大汉。 “壮士饶命,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婠莹在心里叹了口气,要使用那个方法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故意用身子挡住骡子上的货物,一只手还伸向骡子上搭的袋子。 “别动,什么东西,银子是不是?”彪形大汉发现了婠莹的小动作,抢先一步,把手伸进袋子里去,一脸兴奋。 “这是什么?”马上,彪形大汉发出一声咆哮,迅速把手抽回。 “别拿手碰。”婠莹说。 彪形大汉顿住了,照着月光细瞧,那只伸进袋子的收变得红肿起来,疼痛万分。 “我,我中毒了!”红肿的面积不断扩大,只片刻之间,彪形大汉惊恐的看着一整只手臂都红肿了起来,而且如同百虫撕咬一样,痛痒难耐。 “你要是不想切了你的胳膊,就把手泡到水里。”婠莹看着他说,骡子被陌生人一碰倒是敢走了,扑腾扑腾的就过了河。 “我不伤你性命,这毒泡在水里十二个时辰毒性就会散了,这些银子你留着吧,看在你给我赶了骡子的份上。”婠莹翻身上马,婠莹不介意破财免灾,但是人若欺我一尺,也便要还人一丈才行。“记住以后和气生财。碰到姓月的,绕着走。” 彪形大汉几乎身体都泡到水里去了,听到此话不禁潸然泪下,在他轻则挨打,重则丧命的职业生活中,很少有人这样好言好语的跟他说话,还给他钱。也许这无本买卖不能在干了,反正这次拿到了不少钱,不如好好回去做个小买卖,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当然这是后话了。 婠莹没有看到身后的树梢一点轻轻的震动,似是被风吹过。树冠中隐着一个人,站在树枝上,树枝被风吹过,那人似是和树枝合为一体般,轻轻摆动。 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岷城月家就是月婠莹的本家,但是不幸的是,月家本家的子弟凋零,只有两个。一个月婠莹,一个她的弟弟月凝霖。 提到岷城月家,自然而然就会想到月婠莹和她所经营的拗钢。 别看月婠莹现在这副狼狈相,其实她是关内最有名最年轻的军火商。不只是剑,只要是兵器,你都能在拗钢找到,不管是偏门的冷门的,只要你能想得到,拗钢一定就有。 朝廷当然不会允许刀兵武器买卖,但是,偏偏就她一家,独独准了她的买卖。 甚至朝廷军方还会绕过军部,偷偷向拗钢定制制式武器来装备精锐之师。这是为什么呢?其实在江湖上,刀兵军火买卖不是什么新鲜事,小到家庭作坊,大到像婠莹这样开门做生意的都有许多,明里暗里的不计其数,但是,能像拗钢这样,集中售卖,保质保量的,有求必应的,却是少之又少。 经营的规模大且不算本事,那么婠莹从中周旋,就算是敌对的派系,也都能在她这里定制刀兵,这就是她的本事了,真真当得上“长袖善舞”四字。 至于月家所在的岷城自从她开始经营军火生意后就几乎不曾出过什么大案子了。衙门里的镇守队都闲的只能捉捉小猫小狗,找找离家出走的小孩子。没有一个帮派的人敢在岷城做非法生意,所有人都心里明白,这都是看在月氏拗钢的面子上。 所以即使婠莹做的是刀兵的生意,在当地却不但不被人诟病,而且还有不低的民望和声名,甚至不夸张的说一句尊敬她这个尚未成年的小女子更多过当地的父母官。 月氏一族在当地也得到了极其兴盛的发展,甚至有“岷城一月氏”这样的说法。 当地不少人以能把自己的孩子,或者自己能进月家做事为荣,哪怕是个粗使丫鬟,粗使杂役,也比自己开个小店,做老板来的体面,由此可略见一斑。 不过月氏一族的崛起,也只在这五六年间,比起江湖上那些世家还相距甚远,但是不只是在岷城当地,在江湖上,也没有人不对月氏拗刚盛誉。都说是为富不仁,但是月家却能为富,又得人敬重,这不单单是因为月家家财万贯,而且因为月家治家极其严格,不止是月家本家,旁支子弟甚至月家下人都有着极好的作风。 第五章 稚子无辜远离家 磨难困苦炼真金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月婠莹本不姓月,至于本姓什么,如果你非要追问,她也只能和你说忘了。婠莹跟自己娘亲姓月。 月婠莹是南方第一的军火商,但是却是女子之身,而且尚未成年,还一点武功不会,月家本来也只是一户珠宝商而已,如何婠莹选择了贩卖刀兵的营生? 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她的过去也许只能在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晓情楼卷宗中找到。 婠莹的父亲是一个无所为,没有一用的读书人,不知怎么的上辈子积德还是什么,娶得一个美娇娘,月娘。月娘嫁到婠莹父亲家,只一年就诞下婠莹。虽然小女儿呱呱落地,但是月娘在家中的地位反而更低了,因为不是男孩子,没有延续香火。但是这个月娘毕竟是大户人家出生,说这个月娘不止相貌好,品行正,有好手艺,而且难得的读书识字。 此后的日子月娘只相夫教子,日子渐渐过的有颜色起来。婠莹在月娘的教导下读书写字,两三岁上便能过目成诵,一字不差。到了四岁上能便能捉笔做文章。与婠莹父亲同事的秀才夫子都甚为惊异和可惜,如果这是男孩子,假以时日,将来功名利禄便是唾手可得,光耀门庭更是指日可待,可惜了,是女儿身。 过了两年,月娘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六个月的时候,惊传来婠莹父亲意外身死的消息,月娘受惊过度,差点母子俱损,还好婠莹及时求到了医生,月娘和腹中的胎儿才得以保全。婠莹父亲的尸骨由村中人收殓,陈棺于婠莹家大厅,本来已经渐渐有些起色的家庭,就这样失去的正常的可能性,只剩下孤女寡母和遗腹子。 母亲有孕,婠莹开始学习操持家中的事务。三个月后,月娘分娩,诞下一子,取名凝霖。出月后,婠莹和月娘发丧了父亲的棺木,简单的葬下后,娘三个相依为命。月娘每天起早贪黑的活计,有时候还不得不出门,抛头露面,婠莹只能跟着一旁学习做刺绣,做一些手工活,闲余时间,帮妈妈分担家务,练字,帮村民代书赚点家用。婠莹不只在读书写字方面天赋异禀,在月娘的指点下在女红方面也游刃有余了。 婠莹只恨自己不是男人,让母亲受累。慢慢的,凝霖也从襁褓长成了会跑会跳的孩子,婠莹也到了七八岁的年上,身体只一味的抽高,显得越发瘦了。在月娘和婠莹的经营下,家中已经算是扭转过来,母子三人不再三餐不继,日子也回到正轨。 可是爱女心切的月外公再三叫月娘再嫁人,甚至都挑好了几个对象,可月娘只是摇头,在这一年初二回门日,月娘带着小婠莹小凝霖回到自己娘家的。 “父亲大人,娘亲,我们回来看你了。”月娘拉着两个小孩进门便拜。“外公,外婆,外公外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两个小孩穿着新裁的红色的夹袄,红扑扑的脸蛋甚是喜庆。 “好好,好孩子,快起来,快过来!”月外婆连忙搀起两个孩子,“婠莹似乎是由长高了些。” “外公,外婆是越来越有精神了!”两个孩子都极懂礼貌,所谓儿孙绕膝含饴弄孙便是如此吧。“来,外婆带你们去吃年糖。”月外婆带着两个小孩离开大堂,出门前给月外公打了个眼色。 等两个小孩的声音听不见以后,一直没开口的月外公才开口说道:“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陈家大少爷你考虑的怎样?” “父亲,我不能再嫁。”月娘一口回绝,“他是新丧,孩子又那么小,你难道让我抛下两个小孩,自己去过轻松日子吗?再说,夫君新丧,我难道能马上就再嫁人,你想让整个岷城的人都在背后戳我们月家脊梁骨说我们不懂礼数,教出个没有教养的女儿吗?我不相信陈家敢娶一个这样的媳妇!”月娘讲的激愤,也没有控制言语是不是冲撞到父亲。 月外公重重的把手中茶杯墩在桌上,喝道:“你这是跟谁在说话?” “女儿冲撞父亲,但求父亲可怜两个没了爹的孩子吧。”月娘跪下,磕了三个头。 月外公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布裙荆钗,这身稍微像样的衣服还是以前做姑娘家的时候做的衣服,人比刚出嫁时苍老了似是十岁不止。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冤孽啊。 “你的孩子,就不是我的外孙吗?你嫁过去人家家里难道还带着别人家的孩子吗?我们做外公外婆的就会亏待了自己的外孙吗?”月外公几个问句砸的月娘不能开口,“再说,我当初就不看好你嫁给那个穷酸秀才,不是我看不上读书人,他考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得个官。如今还累得你如此,也整整的守了三年的丧了,我们月家有什么对他不住的?”月外公提起这个女婿就千般生气,怒火中烧。 “孩子还小啊,爹爹,且容女儿看他们长大些好吗?”月娘又磕起了响头,这些年的心酸涌上心头。 月外婆从外面进来,看到堂中这一出,拉住不断磕头的月娘,说:“孩子你糊涂啊!再过几年,你就三十了,到时候谁要你,这陈家算是一个好归宿,陈家大少爷也是新丧了妻子,这过了三年,不也要续弦?人家家里没有公婆孩子,你过去也不要受谁的气,陈家大少爷家境又好,过段时间,再添个一男半女的,日子和和美美的,不比什么好。”月外婆抱着月娘泪如雨下,“我儿啊,我统共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啊!娘亲求你了,算娘亲求你了。” 这短短的几年间月娘从闺阁小女儿,变成人妻人妇,再到做了母亲,又变成了寡妇。如今月娘新寡为儿女操尽心思早已不复当年的小女儿情怀,如何再去做人家的新嫁娘。 月娘脑袋已经磕破,只木木的任月外婆抱着。 这时候,一声大哭让月娘回过神来,月婠莹牵着要找娘亲的月凝霖进来了。“娘!”凝霖见到母亲额上带血,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婠莹看着堂中的情景心下已经明白几分,只是由着月凝霖闹,心里还是存了几分希翼的。 “小霖儿,小霖儿,乖乖,不哭。”月娘赶紧把小凝霖抱在怀里。“好了,你把两个孩子带下去,大人们要说话。”月外公发话了。 月外婆抱起小凝霖就往外走,婠莹跟着外婆出去了,关上了门。婠莹的冷静落在月外公的眼里,不禁心里打了个寒噤,但是他女儿的幸福最重要,难道还要怕一个小娃子吗? 过了一会,月娘就被几个老妈子搀去关在她做女儿时候的住的房间里。 此后的几天,小婠莹和小凝霖和外婆一起吃睡,半步都不离,凝霖在姐姐的安慰下也越来越少哭闹要妈妈了。在婠莹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月娘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好几日,一切把戏都用完之后,被反锁在房间里的月娘只有默默掉泪。 是夜,婠莹在书房里写字看书,门吱呀开了,婠莹没有抬头继续写她的字,她知道是外公过来了,月外公看着女孩沉稳的握笔写“鹰击长空”,“鹏程万里”等字。“小莹,你过来。”月外公叫她。“小莹,你一个女孩子家写这些字太过豪气了。” “是,外公。”婠莹搁下笔,说。“你娘亲她。。。”月外公踌躇了许久,还是开了口,“是,外公,我都明白。”婠莹抢断了他的话,婠莹实在不忍心让外公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愿听到外公说出这样的话。有些话,没有开口,就不会伤了祖孙情分,一旦开口,婠莹就再也没办法找理由,去原谅外公。一老一少就这样在沉默中达成了共识。 被反锁在房间的月娘只有愣愣的看着窗外,正愣神的时候,“扣”地一声,一块石子砸在窗上,月娘低头一看,小婠莹领着小凝霖站在窗下。“娘亲。”婠莹轻声唤她。“好孩子,好孩子。”月娘把窗子撑开,刚能容得下凝霖和婠莹这样的小孩通过。 月娘把两个小孩都拉拽进来,使劲的抱着两个孩子,又怕抱疼了他们,将两个孩子放在膝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忍不住酸楚起来。“娘亲没有保护好你们。” 凝霖也跟着哭了起来,婠莹抱着月娘,轻轻拍着月娘的背,似是安抚一样。过了许久,凝霖也哭累了,只是眼巴巴的瞧着月娘,“娘亲,娘亲。”地叫着月娘。婠莹用小手擦去月娘脸上的泪水,娘亲是没有以前那么漂亮了,过度的操劳让她看起来老了许多。 为了娘亲,不要再受这么多苦楚,不再受人家白眼,婠莹狠狠的下定决心。 婠莹拉着凝霖跪倒在地上:“娘亲,你嫁了吧。”婠莹看着月娘,完全不像一个小孩。“我知道娘亲守寡不是因为爹,是为了我们两,可是我们舍不得让娘亲守寡一人支撑。”婠莹磕了一个头,说:“娘亲,你嫁了吧。” 月娘大哭起来,“莹儿,娘亲不嫁,你放心。娘亲真的不会嫁,我还要带你们到大呢。”“娘亲,我会带大弟弟的,你放心的嫁了吧。”婠莹又叩了一个头,“娘亲,我们以后都姓月,我们真的不怪你。” “孩子。。。”月娘眼泪不断地滴下来,看着一双儿女粉雕玉砌的小脸庞,为什么这么可爱的一双儿女非得受这样的苦。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婠莹早知道这个道理。 一个月后,月娘大婚,月娘穿着大红的嫁衣,带着两个小孩,跪在月外公的面前,“月娘别无所求,只求爹爹代我抚养两个孩子,不要让两个孩子觉得自己是没娘的孩子。。。”月娘哽咽了,叩了一个响头。“今天是娘的好日子,娘怎么能哭呢。”婠莹擦干月娘的泪痕,“娘亲,女儿就此拜别。”婠莹和凝霖给月娘磕了三个头。 再嫁女的子女是不能出现在婚礼上的,小婠莹抱着弟弟在月府深院里,听着外面锣鼓声震天,鞭炮齐鸣,不论以后的婠莹多么的八面玲珑,此刻的她还只是个小孩,只是一个没娘的小孩,即将没娘的小孩。终于,迎亲的人来了,月娘坐上花轿走了,带走了婠莹的母亲,也放下了月外公月外婆心中悬而不决的大石。而婠莹在后院深宅的房间里,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悄悄的哭了。 喧闹了一天的月府再度安静下来,月婠莹看着熟睡的弟弟,心中暗暗的叹气,他还这么小。 今夜的月色真好,明亮晴朗,月亮好远,万籁俱寂,已经是三更天了……婠莹拿了一个小小的包裹,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月凝霖,在夜色朦胧之中离开了月家。 第二日,疲累的月家人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过了半日,才发现婠莹已经不在了。“老爷,老爷,不见了,小小姐不见了!”月府老妈子忙向月外公禀报,不过其实为时已晚,月婠莹已经离开了岷城。月外婆连忙派人去找,却被月外公喝住,月外婆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半晌月外公才放下手中的茶杯,似是轻叹了一声,说:“由她去吧。” 凝霖很像他母亲,外公很喜欢,送他上了私塾,像所有的男孩子一样上了学。而婠莹,在他娘嫁人那天就偷偷的溜出家门。 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后来发生了什么。 只是五年后,在江湖人的口耳相传中,婠莹以“关内第一军火商”的称谓回到了岷城 ===========喜庆的分割线==========喜庆的分割线=========== PS:好开心,双喜临门啦,一是本书已经冲进新书榜的第二啦,距离第一已经不遥远了,大大们太给力,希望继续支持我的#释天迷卷之饮鸩剑#,目标第一哦,第二是我的好友雪儿今天生日,在此祝她生日快乐,欢喜每刻… 第六章 万丈高楼平地起 声名日盛归故里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关内第一军火商”是婠莹当时是婠莹一鸣惊人的起点:她与三个大的派系几乎在同时定下一个提供兵器的协议,在如期交货后,婠莹赚到了一笔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巨款。这几乎一夜之间成为江湖中人必聊的奇闻。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竟然把武器卖给了武林中的三个大派系。 惊诧,夸张,不可置信等等情绪到最后都变成了不屑一顾,“一个小女娃子,能成什么大气候,凑巧罢了。”“关内第一军火商”这个称谓也略带一点嘲笑和讥讽。之后那三个派系中的两个发生了一次巨大规模的火拼,让人更确信了,不过是凑巧罢了。江湖中人都等着“看他高楼起,看他高楼塌”那日。但是,谁都没想到,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拗钢的名声却越来越鼎盛,甚至引来了帝国军方的侧目。 人们又在心里欢乐着,这下有好戏看了。都眼巴巴的等着军方收拾拗钢,至少挫一挫这小女孩的锐气。但是,这件事却以帝国军方向婠莹订购了一批数目不明的武器为结束。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预测月氏拗钢和月婠莹会昙花一现。月婠莹一路稳扎稳打,一纸朝廷特颁的批文成了月氏拗钢最大的靠山。 第三年中,拿到了帝国特批的批文的月婠莹在南方最繁华的扬州盘下了一间铺子,急锣密鼓的三个月忙碌后,拗钢第一店正式开张了。当时,无数江湖中的派系的执事以上的人亲临现场,一些成名已久的侠士,都想来看挑选一把新的武器,或者是来看个新鲜。拗钢第一店的铺子的规模之大,陈列的武器之多就不再赘述,只说当日,店中就补了三次货,一直火爆到暮色四合。 但这不是婠莹的终点也不是月氏拗钢的终点。两年内,以中心铺为起点,近五十家拗钢的分铺辐射了整个包括帝都在内的关内地区。只是帝都的店铺开的异常低调,也没有大的手笔铺陈,只是军方的几个大佬身边的参谋去了之后,帝都中的新铺可算是结结实实的站稳了脚跟。 月氏拗钢迅速在各个城池中生根发芽。这时人们才真正意识到这月婠莹的一步步,以帝国军方为媒介,和朝廷搭上线,到一步步发展到如今,拗钢的商业帝国已经无法撼动。拗钢如同一只百足之虫一样,有序的动了起来。这时,月婠莹已经是当之无愧的“关内第一军火商”。 拗钢已经步上正轨,婠莹刚刚要歇下一口气的时候,晓情楼的人带来了一个消息:“月老爷重病。”婠莹这么多年来都从来没有断过跟月家的联系,只是对月外公心结未解,才迟迟没有跟月家联系。这次,婠莹也顾不得许多了,把拗钢的事务简单的交待给管家飞雾后,又做了一些安排,就上马单骑冲回岷城。 第三天清晨,日夜兼程的月婠莹已经在岷城外了。这五年来,婠莹第一次踏入岷城,她没有八抬大轿,也没带半个人,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是穿着青灰色的男装,牵着一匹马,来到月府门前叩门。 岷城的人早就听说这个年轻的军火贩的故事,不只是江湖有传说,在市井民间也有传说。 这些传说里的人,有各种各样的姿态,但是就像江湖中人崇拜武功高强的人,市井坊间的人崇拜的自然是腰缠万贯的巨贾,这些人就像江湖中的这神那神一样的吸引话题。 都说月婠莹有钱,有钱到什么地步还没有人知道,都说月婠莹小,但就是人们都没怎么见过她。而且,这里还是她的出生地,就像所有有名人的故里一样,这的人比一般人更津津乐道月婠莹的事迹,更喜欢跟人聊拗钢,一个个头头是道,似乎都是行家里手一样。 一个地方出了一个巨贾,就像是自己有钱了一般,到外地都说,我们那有个小女孩啊,就是我看着长大,就是我们照看着,那时候她小啊,我还抱过她呢。。。谁知道长大了竟然做起了生意,也没多厉害啦,哈哈。就是做点军火生意,你知道御批的那个拗钢吗?对,就是那个开了五十几家的那个,是啊,就是我们家乡的那个女孩,嗯,月婠莹。 那骄傲的样子,就仿佛是自己女儿孩子出息了一样。 说实话,婠莹不知道不知道到底多少人抱过她,反正在她的印象中,似乎没有那么多人这么疼爱她,这么多人把她“视若己出”,倒是孤女寡母,受人白眼和挤兑比较多一点。 当然也有许多“正派人士”对婠莹的成功归结于两个字,幸运,顺便再指责下婠莹身为一个女孩子家,不好好的养在闺房里,不做女红倒倒腾起刀兵起来了。再顺便判断下婠莹将来就算嫁了人也是不安于室,不是良妇。 婠莹回到月府门前的时候,月府派出去给婠莹递消息的人才走了半天,婠莹进了门就直奔外公病榻,见到凝霖正在病榻前侍奉汤药,姐弟相见,这一别就是五年,月凝霖长大了,长高了。月婠莹进门就先给外公行了礼,在病榻上半睡不醒的月外公以为自己是做了梦,直到凝霖扶他坐起才方知不是在梦中。 月婠莹回来最高兴的人当属月凝霖,姐姐离家五年了,他独自一个人在月家生活了五年,这五年衣食无忧的生活自是和婠莹不同,但是他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想打听姐姐的消息,担心姐姐一个人在外面的生活,又怕外公骂,真是左右为难。如今姐姐回来了,看到了外公高兴的样子,凝霖心知外公是从来没有怪过姐姐。而且姐姐也没有像凝霖想象中那样怨怼外公,真是皆大欢喜。 “弟弟,你长高了,姐姐都认不出你了。”如果不是两人都与母亲极其相似的眉眼,婠莹根本就认不出眼前的孩子是自己的弟弟。他都如今已经有六尺多高了,婠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是和当年一样。“姐姐,你这一走怎么走了这么久!娘亲走了,你也走了,我,我,就孤零零一个了”凝霖说着几乎要哭出来。婠莹连忙嘘了一下,指指房间,压低声音说:“还这么爱哭鼻子,外公还在里面呢,我们到别的地方去吧。” 两人来到书房,婠莹看到自己当年离家前写的那两幅字被装裱起来,挂在书架的两侧。看着这两幅字婠莹只是一笑,是啊,如今算是都成真了。 “姐姐,你在看什么?”凝霖看婠莹在出神,问她。 “没什么。你过的好吗?”婠莹何等精明之人,看着凝霖的装束和气色就知道他这些年的生活除了孤单,没有其他的困扰,只是,就是想亲口让弟弟亲口说。 “我们都很好。”凝霖说,“只是外婆她在你走后一年里就过世了。” “我知道。”婠莹说,那时候她才刚刚开始自己的计划,什么都没有,她没有脸面回来,也没有想回来,说到底,还是心结难解,让婠莹错过了送外婆一程的机会。外婆对月娘的每一分打算,和对凝霖的照拂,婠莹都记在心中,铭感于内。 “姐姐,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凝霖问。“说来听听。”婠莹听着凝霖绘声绘色的描述街头巷尾的传闻。 “你姐姐我可不是盖世大侠。”“没有这么夸张。”婠莹时不时纠正凝霖说的传闻,看着半大的凝霖,心中感慨万千。 “姐姐,你这些年过的好吗?”凝霖讲完了这些年他各处听来的传闻,还是问了这句话。 “好。”婠莹淡淡的回答,这些年的努力,这些年的辛苦,到如今的功成名就,在婠莹的心里看来,不是一个“好”字能带过的,但是,在弟弟的面前除了好能说什么呢? 婠莹看着书架上新添了不少的书,“这都是你的书,你都爱读什么书啊?”婠莹似是不经意的问,凝霖果然是爱书,一讲到这个便滔滔不绝起来。 月婠莹回来了,半天内,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岷城,不少不远不近的亲戚都纷沓而来,还有月老爷的朋友,都怀着半好奇,半试探的心思来到月府。 月婠莹回来后不提母亲另嫁的事,只是修书一封,让月府的十几年老管事亲自带了,前去陈府请月娘并陈女婿回来。婠莹对待那些从来没亲厚过的亲戚有求必应,对待乡亲也是亲厚。这时候的婠莹已经是八面玲珑了,在外人面前根本没有脾气的样子,让人对这个小小的孩子越发的喜欢了。 但是有喜欢她的人,就有猜疑她的人。 月老爷病重,一应家务事都落到了月婠莹头上。 月府说大不大的产业和家中为数不少的旁系族老,月婠莹又回来的“正是”时候,倒是无端端的带来了无数的侧目,有不少双眼睛都紧紧的盯着月府。说到底,都是为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兄。”婠莹这些年不是白混的,如何不懂其中关窍,但是她却没有做任何辩驳,只是亲自侍奉月老爷汤药,砸出去大把大把的银钱求医问药,似乎城中纷纷议论的不是她一样。 婠莹对此不置一词并不急着分辨是因为她回来早就料想到了这种可能,而且早就已经做好了好几手准备。 第七章 经营有方财万贯 鲁褒悔作钱神论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当然,月婠莹是有备而来,而她的“备”在她回到家四五天之后,就悄悄的从扬州出发了,如今就算爬也爬到家门口了。如今她的“备”已经在邻城集齐,就等婠莹点头,不消几日就能进岷城。这“备”到底是什么?当然是婠莹傍身的利器。 婠莹这事没有做的很声张但也不低调,岷城城门进来了一辆辆马车,这本不稀奇,但是这马车每日不断不断的进城来,直奔月府的后门,连着两三日都是这般光景,人们纷纷开始侧目了,猜测着,马车里到底是什么呢?是月婠莹经营的刀兵吗?还是什么呢? 这就是月婠莹的“备”了。这“备”是什么了,当然就是无翼而飞,无足而走,动静有时,行藏有节,无远不往,无深不至,危可使安,死可使活的钱兄了,这几十车的装的都是银子,白花花的银子!!! 没什么金钱更称得上傍身利器了。前人鲁褒曾做《钱神论》一赋,说出“无位而尊,无势而热。排朱门,入紫闼;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这样的醒世恒言来。婠莹正是其论调的忠实拥护,但是却是完全的断章取义,生生曲解了鲁褒讥讽世人拜金观的本意。 婠莹放出这个消息也是敲打本家的几位族老,月家的一点微薄资产还是入不了她的眼的,也在提醒他们,月家的资产就算是分毫也别打主意。随着一辆辆马车鱼贯入城,月家族老彻底放弃了和婠莹争夺打算。 这几日连续进城了二十几辆车驶向月府,是的,都是银子,每天二十几辆车直送了十三天。岷城的人震惊了,奔走相告,这几日,岷城的人互相打招呼的方式都不是“你吃了吗?”而是“你数了吗?”本地的富豪乡绅员外也都在默默的计算自己的财产可以装几车。 而月府的管家也深刻的体会到了收钱收到抽筋的感觉。每天晚上关了城门之后,便到酒馆买醉,全程只会说一句话,“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最后醉酒后在大家的追问下说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理所当然的让人们觉得“我果真是穷人。”。十三天后,月府的管家只会做称量运动了,连喝酒时候都是做出提秤镑的动作,着实让人笑话了一阵。 当然,这么多的银钱不止给管家一个人带来了困扰,还给当地的知府和山贼带来了困扰。 知府困扰的是该不该派人保护呢?这样会不会显得对月府太示好了?不保,看月婠莹风生水起的样子不像什么善男信女,会不会自己以后没好日子过?以后没了自己的好处。山贼们也很困扰,要不要抢呢,抢了该放哪不会被黑吃黑了?不抢,一块肥肉就这么光着膀子从自家门前溜过么?传出去还要不要混了?但是知府和山贼的困扰很快就解决了。 踩了很久点的两拨人马同时出动了。 山贼们收到线报说押运银子的人都不是很厉害的样子,虽然前几拨人马打的都是龙门镖局的旗号,但是这次的镖师看起来很弱,山贼头头暗自思夺,想必是那月姑娘抠门,前几波做足了面子功夫,震慑震慑他们,让他们不敢下手,接下来就以次充好蒙混过关。好你个月姑娘,是个有心计的人,但是你不幸遇到了我,跟你可爱的小银子道别吧。“哈哈!”山贼头头自己想通了之后,把自己的推论告诉了手下,在众人的赞美中大手一挥,做出了决定,今晚动手。 岷城镇守队在山贼窝里的卧底也发来线报,今晚要动手,而且镖师方胜算不大。知府觉得这是个机会,可以用来做一个大人情,大手一挥,于是镇守队也出发了。 月黑风高不是杀人夜,三四更才是动手良机。三四更天,也守夜人乏了,而睡着的人好梦正甜。山贼头头带领埋伏了半宿的弟兄们扑向了二十几车的银子。所有的山贼都笑容满面,仿佛看到了自己搂着银子,抱着春香楼的姑娘,甚至有人的思绪还跑的更远。 但是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不该会看到的东西,这些看起来呆呆的镖师在袭营的声响刚刚起的时候,马上做出了反应,抽出了各自的武器,非常快的速度做出了攻击姿态。这一点都不像是情报所说的次等镖师啊!看他们拿武器的动作,反应的速度,绝对是高手。可是,在龙门镖局的高级镖师各个大的山贼窝都有画像,这里面的各个镖师都面生的很。 按道理说,岷城的镇守队现在就应该出现了,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镇守队还是继续潜伏在那边。镇守队的队长一定跟知府是亲戚关系!看到突袭镇守队队长不是第一时间冲出去,而是在脑子里打起了小算盘,如果镖师们赢了他们最后扑上去,不需要什么周折就能搞定山贼,捡了现成的便宜,抢了功劳;如果镖师们输了,贼匪们实力真强大的话,他们就准备假装没看见,路过;而如果贼匪们和镖师们伯仲之间的话,他们再挺身而出,助镖师一臂之力,这样就有恩于月姑娘此后好处自然多了。 让我们先放下这边激烈的打斗,把时间拨回一个月前。 婠莹起身回到月家之后,修书一封,给了她的大管家飞雾,飞雾拿着婠莹的亲笔信来到龙门镖局在扬州的分局,马上,就被人请进贵宾厅中,飞雾坐在轮椅上着等。不一会,龙门镖局的大当家的就出来了。“大当家好,恕我不能起身了。”飞雾笑笑,单刀直入跟龙门镖局大当家的说,“月当家说定下的那趟镖可以走了。” “行,我们人的随时准备着了。”大当家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应该是骑马赶过来的,气都没喘匀。“那么这次的事情就有劳大当家了。”飞雾笑道,拿起红木桌子上的青瓷杯,好香,好茶。 “这说的是啥子话,能跟您互相照应是饿们的光荣撒。”大当家爽快的说,“这次我们出的人都是不出镖的,绝对是最好的。”大当家顿了一顿,试探的看了飞雾一眼问道:“听说,那边也派了人?” 飞雾品了一口茶,慢悠悠的说道:“我只是月当家的一名传话的小管家而已,这个,我不太清楚。”大当家见飞雾一推二五六,也没有气恼,自信的说:“不管他们那边派没派人,额的人,一定是最好的!” “那是一定的,大当家如此费心,我必定回明了月当家,这里先代月当家写过大当家的。”飞雾放下瓷杯,这大当家是心无城府之人,被这么一激,十分的力气必用十二分出来。“哈哈,这说啥子话呢,外了。”大当家哈哈大笑起来。 这次月婠莹可是下了大的本钱的,江湖中人,除了钱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武器。大家都行走江湖,没个看家本领,没有趁手的兵器,怎么混得下去。而且江湖中人,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分个高低,这生死大事,脸面尊严都系在手中兵器上。这次婠莹给的酬劳非常丰厚,不止是送上谢银,还送上武器作为谢礼。 所谓打蛇打七寸,这正正对了江湖中人的胃口。 婠莹通过晓情楼,在江湖上放出话来,这次只要出了力的门派,都会有相应的报酬。真的不得不说,人家机灵的人,说话都跟人不一样,肯定和模棱两可的意思并存。 这前半句“只要出了力,”是大大的肯定句,鼓励全民参与,且颇有一点一视同仁的味道。 但是这后半句“都会有相应的报酬。”对了,‘相应’的报酬,这个相应的标准是什么呢?是只要出了力吗?显然不是,那么如何相应?是出力多的多劳多得?不不不,人家可没有明说是多劳多得,但是在许多人的眼中,自然是多劳多得。 这样一想,本来不想出力的,只是想浑水摸个鱼的,都紧张了起来,到时候,要是让人家拿的‘相应’的报酬比我派多怎么办?那不是就说明我们不如那个XX派?而本就要出力的更怕输了人了,各派之间本就明争暗斗个不休了,这么诏告天下的事,更要力争上游了。 阴险啊阴险。就这小妮子一句话,搞得整个江湖癫狂了起来。而始作俑者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付了报酬,就的得到享受到保护,至于他们愿意付出更多的保护是他们乐意。感叹或是装作感叹的说:攀比的力量啊! 于是,华丽的报名开始了,一共只要800名左右的镖师,各派都纷纷派出顶尖的高手,从四面八方奔向扬州,似乎这不是一件苦差事,或者根本就不是一件差事,而是一场盛宴一样。最后在扬州拗钢设立的接待处报名的人就超过了一千五百人次。 连被安排来接待的飞雨,都吓了好几跳,这么多高手,拿着各个派系的推荐信,几乎要把门槛踏平。飞雾接到飞雨收录在册的名单后,简单的请示了一下婠莹,婠莹小手一挥,删。删减的对象并不是因为功夫太弱,而是从人少,名小的门派开始删,不得不说,官僚作风啊。 但是小妮子官方解释是,本着优胜劣汰的态度出发云云,大大给了留下来的派系面子。最后,被打发回去的人都发了一把上品的剑,好歹给了安慰奖。不过这样避免了队伍成分复杂,飞雾还有意无意的把几个互相有些过节的帮派的弟子安排在一个队伍里,让他们互相监视,互相攀比。当然官方的解释当然是:裨补阙漏,促进派系之间的友好交流。 最后800多人最终甄选出来之后,这队空前的,集合了整个江湖中正常力量最顶尖的部分的精锐之师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现在,把时间再调回来。那句话叫什么鸡蛋和石头来着,忘了。这里看起来是善茬的镖师们其实都不是善茬。 而这乌合之众的山贼的前路是不是只有被暴力的一百遍掉呢? ﹦﹦﹦﹦﹦﹦紧急分割线﹦﹦﹦﹦﹦﹦﹦﹦﹦﹦紧急分割线﹦﹦﹦﹦﹦﹦﹦﹦ PS:新书榜第三名追的我好凶啊,第一越走越远,大家给力啊,谢谢啦,多多支持,多多关照。点击收藏和票票。。。 第八章 以卵击石成笑谈 家主尽瘁笑驾鹤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当这群可怜的可悲的可歌可泣的山贼出现在一路上都被接到风声不敢轻举妄动的山贼们夹道欢送已经无聊郁闷到临界值的蠢蠢欲动的超高级镖师的面前的时候,这群实力强悍的顶尖高手们就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或者说许久没抓到老鼠的猫,不对,以他们的实力来说应该算虎,平常看都不看一眼的老鼠们,瞬间引起了他们的兴趣。 他们会一直玩弄这群可怜的,竟然敢偷袭猫的老鼠们,直到玩够了,再决定吃不吃掉的问题。 镖师们似乎是心有灵犀般,连眼神都不用交换一个,就达成了同一个决定:先玩着。镖师都“舍不得”下死手,比如说那两个用鞭子的吧,最坏的就是他们俩了,把人在天空中抛来抛去的很好玩么?真不理解,你们应该学学那个用剑的,剑剑要害,那剑花挽的,多华丽多耀目,再看,那个山贼愣是一块皮肉没破,就是吓的尿裤子,双膝发抖而已。 那个使刀的也很坏,把几个山贼武器打掉了后,愣是把他们放跑了,自己骑着马在那边“追”,时不时把人放远了再赶回来,真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放过羊。拿着大刀,左一刀右一刀的乱削头发,这几个人阴阳头了都,不得不说,这些个发型还真有点后现代嘻哈风格。 再看那个,拿锤子的,这就不大好控制了,那个山贼被锤风贯倒在地,然后就左一锤右一锤,就是不打到他,斗大的铁锤就在身体不到一拳的距离,吓得他连逃跑都不敢只能哭爹喊娘。 还有个使暗器的姑娘,这姑娘真是心善,把一个山贼绑好了,在给他做针灸呢,哦,不对,这个姑娘显然不够专业,还捧着一本书在那对照着呢,而且这银针似乎也粗了些,当然,从她的医治对象的满意程度,或者说是叫喊声的大小来判断,这肯定是一名业余选手。 但是姑娘好学想多学点医术,将来有个一技傍身这点还是值得表扬的。 不知道镇守队长是不是感应到山贼们的强大怨念了,还是发现眼前的场面诡异到他不能理解,总之,他终于带领着岷城镇守队人马姗姗来迟迟的冲了出来。 阻止了镖师们惨无人道的“调戏”之后,各个山贼看着官兵的眼神比看自己的亲人还要亲,纷纷攀着镇守队官兵的腿,眼中饱含热泪,嘴里喊着,快带我走,我投降,我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敢了。。。。。。可以预见,这群山贼在他们的感化下,绝对改过自新,就算有刀架着他们脖子也不敢再做山贼了。 镖师们也纷纷收了武器,玩到一半还不让玩了,但是民不与官斗,这些镖师选择了配合官兵的工作。 镖师们带着二十几车的银子在官兵的“保护”下浩浩荡荡的进城了,开到月府里。月婠莹当然要出来说点场面话,什么谢谢了(歇歇吧),帮助啦(会给意思的),感谢朝廷啦(有你们什么事啊)。又亲自登知府的门,送了些平安银。婠莹这次倒是顺道为当地老百姓除了一窝山贼,岷城多是经商之人,这路途中的风险,自然是越少越好,居民也开始觉得,贩卖兵器,也不是一件坏事。 打劫的事就此告一段落,顺带一提,婠莹倒是把这些山贼们都保了出来,一是因为他们这帮人平日里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图财不害命。二是从此以后他们都会是老实的不能再老实的壮劳力,婠莹不要白不要,难道要婠莹自己上炼炉打铁去? 在缴纳了钱之后,婠莹和知府的第一笔交易就这么达成了,这些从心里改过自新好山贼成了庞大的月氏拗钢的一份子,被打散后,编入制造武器的各个程序部门里学艺卖力气去了。 山贼们上路的同一天,管家被告知银两的数字统计一下,运完了。管家听到这个消息在酒馆里多喝了两盅才醉。但是第二天运来的东西让刚刚开心起来的管家被拖入了阿鼻地狱。是的,银两运完了,但是谁能告诉我,这二十几车的各种金额不等的银票是什么东西!老管家从称量运动变为打算盘运动。 这回倒好了,一天打算盘下来,手都握不住酒杯了。天可见怜,第二天清晨,一辆马车停在月府门口。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一个人推着他。“飞雾,这就是月府了么?”推着轮椅的飞烟问。“是了,你去通报下叫主人吧。”飞烟听话的跟门伯求见月小姐。 “你们怎么自己就来了呢?”不一会,月婠莹就从门里奔了出来。 “是飞雾一定要来的。”飞烟活泼的回答。 “不得无礼,叫主人。”飞雾说,“主人去哪,我们就得跟去哪,还望主人不要怪我来迟了。” “嗯,我交代你的事做的很好。”婠莹说。她早就习惯飞雾这样正儿八经的样子,婠莹拉着飞烟就进了门,让飞雾自己把自己弄进来。 “你们这么早就来了,我不是说过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你们不必急着赶过来吗?”婠莹变相的给他们放假了,但是算日子,他们应该是赶着过来的。 “飞云和飞雨已经出去玩了。”飞烟说,还不时的回首看看飞雾,飞雾自己摇着木质轮椅跟上来了。 “看什么看,他还会摔着自己吗?”婠莹笑她。 飞雾在月府的门槛前停了下来。“好吧,你过去推他吧。”婠莹忘了这茬。“你干嘛这么着急着要过来,这附近有一些风光不错的地方,怎么不去玩玩?”婠莹问飞雾。 “反正迟早要来的。”飞雾被飞烟推着。“怕主人这里别人做账目做的不清楚。” “确实,账目这东西,你来我比较放心。”婠莹说。给他们安排了住处顺便打扫出两间屋子,等着飞云和飞雨过来。 飞雾真的是一个尽责的管家,刚刚进月府,就马不停蹄的接过了婠莹入库的银钱的事。飞雾不放心,甚至还启出入库的银子重新核对。 当然,启出入库的银子的事情是背着月府管家的。不过月府管家也不介意,经过这十几天后,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适合做管家的工作。终于从盘点的工作里抽出身来他感到很高兴,一高兴之下甚至还戒了酒,成日在月府里溜溜达达,这里看看那里催催,分外悠闲。 而飞雾和飞烟的到来更让月婠莹轻松了许多,府里的事务有信任的又会办事的人打理着,她就只管每天陪着外公,听外公一遍又一遍念叨一些往事,月外公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分外珍惜跟婠莹和凝霖在一起的时间。 月外公最经常讲的事就是关于月娘的,从月娘出生,长大,到嫁人,偶尔讲讲自己当年成为月家的当家的事。月外公也偶尔说说自己的遗憾,年轻的时候爱往外跑,后来真正当家了,却再也没能离开过岷城。 是啊,一个不大的月家束缚住了他的一生,谁不曾意气风发过,年少轻狂过?只是有些人慢慢的没有了勇气不再前进,或者背上了责任的枷锁。 月外公的枷锁是月家,是月外婆,月娘。他成为了一家之主,成为了别人的丈夫,成为了别人的父亲。当他抱着刚刚出生的月娘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一生是不可能丢下自己的孩子和家庭,她这样小,这样的软,为了她,他可以去伤害任何的人,包括自己的外孙女和外孙。 上天终于要让他从责任中解脱,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奖励,终于,走到了终点。 眼见老爹一天比一天嗜睡,每日只醒一两个时辰,一醒来就喊婠莹和凝霖。凝霖就坐在病榻外间抚琴看书,陪着月老爹。而婠莹不但要悄悄的张罗后事还要侍汤奉药,忙的很,还好飞雾来了,婠莹有空陪着老爷子说些笑话。 那天终于到了,月外公清早就醒了,一早就到处找婠莹,婠莹找到他的时候,月外公正拽着下人问婠莹的事:“我外孙女回来了吗?” 下人们不知道是什么事忙说:“我这就去找月小姐!” “她去哪里了?”月外公似乎没听到,自顾自的说,下人们急忙跑开,到处找人去问。 月外公像个小孩一样坐在石阶上,婠莹连忙过去,却发现这个老人在喃喃自语边掉泪:“她不会回来了,她不会回来了。”婠莹第一次看到外公落泪。 “外公,我回来了。”婠莹蹲下来,握起老爷子的手,说:“外公,我是婠莹,我回来了。” “婠莹,真的是婠莹,好孩子,好孩子!”外公爬满泪痕的脸露出了开心的微笑,伸手摸上婠莹的脸颊,嘴里念叨这婠莹的名字。 慢慢的,磨莎着脸颊的手失去了气力,滑落了下来。“外公!”婠莹叫道,凝霖也跑了过来,“外公!”一群仆人也拥过来了,抬着月老爷去换寿衣,“快看寿板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人还没有完全断气之前看棺材板称之为喜板,早就有二十几个家丁扛着寿板过来。婠莹似乎对一切都已经无知无觉,只坐在那石阶上看着人们匆忙的来去,看着外公脸上释怀的笑容,不知何时,脸上布满了泪水也不自知。 婠莹不自觉的摸上脖颈上一枚样式奇怪的石头项链。那块石头,更像是琥珀的颜色,但却不是琥珀,石头上还有一个怪异的图形,似乎是天然形成的。整个石头琢磨成狭长的橄榄形,配上那图案,就像一只眼睛一般。这是之前婠莹离家之前,月外公交给她的。这是月家的信物,月外公其实早早的就把整个月家都交给她了。婠莹紧紧地攥着天眼石,用力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哭过后的婠莹又立马恢复了干练的模样,月府门上贴了白色的对联,挂上了白色的缟素,挑着白色的灯笼。婠莹还是先去请示了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们,这时,月娘也回来了。 但是月老爷的后事成了一个大问题,月老爷是这辈里的月家当家,而且月婠莹不可能反而要旁支血亲入府主事。月老爹只有一个女儿,月老爹的夫人也早就去世了,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是没有再回府操持事务的道理。如今府里只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孙少爷,和一个持有家主信物的孙小姐。 结果就自然不言而喻了,众人抱着或惊讶或关心或怀疑或凑热闹的态度,偷偷地侧目这传说中的月大小姐的风彩。这场丧事也成为了月婠莹能不能接替月老爷成为新的月家当家的重要考量。不只是外人,甚至许多月家旁支都盯着这场丧事。 这个在婠莹看来说艰巨不艰巨,说简单不简单的任务,婠莹没有立即接下,只在那推诿。一切事务几乎都已经齐备,婠莹一点也不担心的跟族老拉锯着,打算先做好表面功夫,给自己留个退路,也给家族前辈面子。 第九章 稚心不定复远途 客栈小夜迷迭香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许多人都不大看好月婠莹,一个女孩家,能做几个生意赚点钱已经是了不起的了,对这些大型的家务事,别说是他一个小孩子了,就是一个家的大家主有时候也无法应对。族老们被敲打过后也不怎么敢动心思,略微商量了一商量后,还是让婠莹操持了。 婠莹早就已经在做各种准备了,只等他们一点头,灵堂一日内就陈设好了。不日,甚至包括棺材也紧赶慢赶出来了,飞云把整个棺木修的厚实又精致,他的手艺,婠莹是信得过的。 第三日,到了入棺那一日,身着黑色团花唐草锦缎的月老爷带着最开怀的笑容,入殓了。看着缓缓合上的棺盖,凝霖和月娘的哭声在响起。这个世界上最疼爱月娘的男人,操了一辈子心的男人,终于安乐的死去了。婠莹以为自己会再次痛哭,结果却没有,婠莹只是看着,他的笑容,那种开怀,她从未见外公这样的笑过,死亡,对他来说,竟是美好的。 飞雨在厅堂中招待来宾,虽然身着麻衣素服,却一点都不掩盖他的潇洒,英俊的脸庞,得体的微笑,颀长的身材,如果没人提起,谁能猜到他只是一个管家。而飞烟则一直在协助管家调度人事,说是协助,实际上都是飞烟来做了。 飞雾的老本行就是算账,所以,他就负责管理物品,小到元宝蜡烛,上到礼金随礼,一一记录在案,井井有条的。有了这些人的帮助,婠莹才能专心在祖墓那边准备着棺木入土的事。 头七过后,月老爷子的棺木葬入祖坟。 天色未明,婠莹、凝霖、月娘和月娘的丈夫陈盛国一同扶柩从西门出城。路上有许多路祭台,包括当地的知府,不知道是看着老爷子的面子还是婠莹的面子,或者直接说是银子的面子。路祭的除了那些做面子的还有极少部分是月老爷子的世交,甚至有的是婠莹的至交,特来从别处赶来路祭。 到了祖坟,天光才泛白,在风水师主持下开了坟,月娘是已出嫁女子,不能入祖坟,只有凝霖和婠莹送棺入墓室。 长明灯已经亮起,墓室中并没有婠莹想象中的难闻气味,只是微微浑浊。和婠莹想象的不一样,这个祖坟似乎是非常大的,除了这一间,似乎还有不少的墓室。这墓只有当家家主才能葬进来,那么这么推算来,月氏兴盛应该是非常久了,而今竟落魄至无后继香火,不得不让人感慨万千。 这间墓室的棺床上已经停放了一具棺木,那是婠莹外婆的。婠莹和凝霖跪着,月外公的棺木被停放在棺床上,婠莹才抬起头。 “将棺木再靠近些,靠在一起。”婠莹看两具棺木还有一拳的缝隙,吩咐道。抬棺人又挪了挪棺木,直到两具棺木靠在一起。 婠莹看着靠在一起的棺木,终于,在那边的外婆,等到了外公。 礼仪事毕,月府终于空闲了下来,悼念的人散了后,月府就关上了门开始清理丧事的痕迹。月娘在月府中留了半月,又回去陈家了。 第二个月,月府开始了整修,一次大整修,整个月府扩张了一倍不止。不止月府扩张了,月婠莹还捐了一大笔银子给原先城里的私塾。不出半年,岷城中已经有了四家私塾,而且不论谁家的孩子上私塾都不收钱,学费一律由月府开支。 不只如此,岷城附近的旧路官道,都挨个修了一遍,月婠莹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铺路修桥,连眉头都没有皱过。 “岷城第一大善人”的称呼理所当然的落在月婠莹的头上。 在岷城待了一年了,这个美丽的江南城乡,温润,多情。但是婠莹却越来越烦躁起来,月府整顿马上就完毕了,拗钢也没有出一点状况,甚至连核对账目的事都给飞雾抢去了。 婠莹不断的建私塾,修路铺桥都不是出于善心,到底是为了什么?说实话,婠莹就是觉得无所事事了。万事开头难,每件事的开头,都各种磨难,因为,那时候,如果一步错,将会万劫不复。但是事情一旦步上正轨后,可插手的事情也越来越少,比如如今的拗钢。 这时候事业就会自成一个系统,已经有了强大的纠错能力,一旦出错,便会自我修复。就像滚雪球一样,只会越滚越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是这个道理。 事业蒸蒸日上,但是却没有给婠莹带来满足感,这一年多的安逸日子不知怎么的,反而让婠莹觉得自己垂垂暮矣了。外公死前轻声叹息的模样总是时不时的浮现在自己眼前。太可怕了,婠莹打了一个寒噤。偌大的拗钢和这岷城,将会变成自己的枷锁,一座走不出的坟墓。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 只能说人的骨子里都有一种贱性,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就想着过另一种生活试试。而深陷其中的时候,又想着寻找解脱之路。 婠莹则更是如此,血液里就流动着疯狂,喜欢冲击,喜欢挑战,不喜欢平庸的生活。此时,正正好,饮鸩剑的传说落到婠莹的耳朵里,婠莹几乎是一瞬间就打定主意,独自前去郁翠山。她当然不是为了求剑而去的,是为了自己本职营生卖剑而去的。 所以才有了此前被无名的劫道山贼刁难的一幕。婠莹翻过山,顺利的在戌时前到达了一家小店前,这也是婠莹连着四日来第一次住店。婠莹卸下骡子上的货物,带到房间里去。 虽然两匹骡子上所带的不多,但是每一件都是婠莹精挑细选出来的上乘货色,丢了一件都是不小的损失。同时婠莹对货物小心翼翼的保护也落在了别人眼中。 婠莹开了一间房间,难得的洗上了一次热水澡,清洗了连日以来的风尘之后,婠莹临窗远眺,默默计算着离家已经十日了,一路上舟车,离家大致也有一千里地了吧?虽然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但是却是第一次有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在等待着她回去。 她一点也不操心拗钢和月府的事情,四个管家的能力有目共睹。只是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决定一个人出来,有点过于草率了。北方民风彪悍,自己单薄的身体还不够炒一碟呢。想寻个保镖,一时之间,连个可信任的人也没有。 想起临行前,四人再三询问:“真的不要我们跟去吗?”婠莹都有点不想回想起自己当时是多么信誓旦旦的摇了头。当然,现在就算是婠莹真的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早已是鞭长莫及。略略一算,此去安宁镇还有四五百里路程,如果没有意外,还要六七天时间。 正盘算着,婠莹突然觉得眼皮很重。婠莹抬头看看天色也不是很晚,不过连日以来赶路,感到困乏是人之常情。所以婠莹也没有多想,只向床榻走去。 谁知越走脚步越飘忽,接近床榻的时候甚至有点举步维艰的感觉。婠莹努力的想保持紫自己脑子的清醒却发现做不到,婠莹不是这么没有自制力的人,心头闪过一个念头,中招了。 但是此时为时已晚了,婠莹已经一头栽倒在床铺上,滚倒在帷幔之中。婠莹脑海中满是临走时,飞雾一本正经的对她说:“住宿一定要千万小心黑店啊!”的脸。 过了不知道多久,蜡烛竟然自己灭了。不一会,门被敲了一下,见没人答应,便不请自入了。门闩中间插入一把轻薄的匕首,利索的向上挑开门闩,快速的闪进来一个人,这人迅速的回身关上了门,在黑暗中蹑手蹑脚的翻东西。几乎没什么发现,想必是这主人早藏好了。 这偷儿却也不着急,直往床上摸去,想必这着了道的冤大头正在沉睡,也许还抱着财物说不定。大胆的偷儿撩开帷帐,婠莹披着长长的头发伏在床上。竟还是个女孩,合该大爷我今天财色双收。哈哈,回去可有的说道了。 撩开婠莹的乱发,只见一个极为标致的美女卧在床上,白皙的皮肤,两道略显英气的柳眉,阖着的双目可以想象是如何的波光灵动,大爷我今天真是艳福不浅,嘴角刚要咧出笑意,蓦然之间,感觉到身后一阵寒意! “别动。”一声低喝,偷儿脖上一凉,低头一看,一把长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加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大爷,大爷饶命,饶命啊。”小贼低声乞求,心想,难道是黑吃黑?就凭这手剑法,跟自己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别说自己,就是自己加上锁有的同伙,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大爷,大爷,这趟有点油水,大家都是一样的,要不你六我四?”身后的人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大爷,要不这样,你七我三?”身后的还是没有回应。 “大爷啊,你八我二,真的不能再少了啊,我上有老下有小,给我们一家留一条生路啊。”偷儿搬出了行走江湖必备理由,“大爷,这床上有个漂亮的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灵,看的人骨头都酥了,归你了,可好?” 身后的人终于有了反应,撤下了长剑。小贼陪着笑,刚刚转身要说话,后脖领一紧,整个人都被拎了起来。像丢麻袋一样丢到门口,只见一汪如同秋水的剑影挥动,长剑如同跗骨之蛆一样贴在偷儿的额上。 小贼刚想逃,长剑没有任何预兆的一抖,一霎那间,长剑抖开,气势如虹,整个房间似乎都满是长剑,让人无招架之力,也不敢招架,已经无路可逃了。今天不知道自己遇到了哪路神仙,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小贼张开了眼睛,难道我已经死了?小贼心想,眼前还是那个男子。咦,难道,没死?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也完好无损,没事?一滴血及时地滴了下来。那男子看都没看他,收剑,转过了身。 只见小贼额上一片血肉模糊,看起来很严重,其实不然,只伤到了皮,连肉都不带少,在血淋漓之下,清晰可辨的一个贼字,活该这小贼倒霉,看来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做这行当了,这么斗大一个字在他脸上就算做其他行当估计也没什么出路了。 “滚。”那人只说一个字,捡回了一条命的偷儿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男人收了剑,重新锁上被小贼撬开的门。又走到了床边,看到床上的人还在安睡,正犹豫要不要叫醒她,突然之间,床上的人一动,只一息之间,一把尖锐的发钗顶住他的喉咙。 第十章 路见不平拔刀助 萧郎有心计相逢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本来应该睡着的婠莹手中握着发钗,婠莹的眼神清澈,完全不像刚刚被迷香迷倒的样子,一双神思清明的眼睛盯着他看。 “你是谁?”婠莹问他,一只手并没有放开,顶着他的喉管。 “放开。”不得不说,男子的声音是很清冽的声音,很富有磁性,但是婠莹却没有听到一丝的紧张,尽管他的脖子上顶着一只随时都可以取走他性命的发钗。 “你救了我?”婠莹放开了手上的发钗,问他。婠莹拢了拢头发,径直走下床,到桌前,摸了摸自己的包裹,取出一支蜡烛点亮。“为什么?”婠莹问他。 烛光亮起,看到那男人的肤色近乎雪白,容貌十分俊美,加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倒像是西域人,但是这五官俊美的竟有点让人挪不开目光。人非常高,比普通的成年男子还要高一个头左右。但是那个人没有回答,婠莹也没有期待他回答,自顾自的扯起袖子,露出手臂臂弯,白皙的皮肤上面沁着殷红的血液,像是被尖锐物体所刺伤。婠莹抹去手臂上的血珠,自顾自的包扎起来。原来是刚刚婠莹要晕过去的时候,婠莹的发钗脱落下来,她当机立断,直接刺进手臂里。借此,她才能保持清醒。 “我是月婠莹,不论如何,还是谢谢你救了我,将来如果有我能帮的上的地方,只管开口。”婠莹拿起桌上烧剩下的蜡烛,看了看,果然是给人换过的,蜡烛里掺了迷香点起来,迷香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充斥了整个房间。而且蜡烛是中空的,点到一定程度就会熄灭,如果没再被点起来,房间里的人就是已经中招了。 好细致的心思,江湖中的下九流行当真是越来越人才辈出了。自从出了什么盗侠盗帅后,这种无本万利的事果然是越来越受欢迎。 “我叫萧白。”那男人说。“不用谢我,我只是正好看到。” “正好看到?”婠莹一直看着他的表情,却什么都没发现,要么就是他的说谎技术太高,要么就是他确实没说谎。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显然是常年使用剑,他的手非常的稳。左边的手要更多茧子,所以应该是个左撇子,但是右手也很灵活,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双手使剑。就刚刚看到的那惊艳的一剑,他的剑术必然已经是传说级别的,至少也该是个宗师级别的,但是他的衣装,只是非常普通的棉布的黑色的衣服,显然他的生活并没有很富裕。 “你叫小白?”婠莹听错了,小白?谁给自己的孩子起名这么随意啊?应该是假名,但是婠莹也没有明说,她自己也并没有用月氏拗钢的当家的身份与他相交,只是开出了一张“以后如果有帮得到的地方,只管开口”的空头支票。 “萧白。”那人纠正婠莹的发音。“姓萧,名白。” “嗯,总之,谢谢你。”婠莹可不相信什么萍水相逢的缘分,人都是一点一点看出来的,信任都是一点一点的积累出来的。 “你的剑在哪里?”婠莹想到刚刚看到的惊鸿一瞥的一汪秋泓,产生了严重的好奇。 “我的剑?”萧白拿出了自己的剑,一把造型古朴的剑,剑鞘是上好的铁木,非常好,制鞘的功力可谓登峰造极,这把剑,在婠莹的阅历和认知里也算的上是极品了。 这种剑必然很贵重,至少绝不是萧白能消费的起的剑。而且这把剑历时必然是许久了,剑身与剑握的交会处,有一定程度的磨损,绝不是新剑会有的。 婠莹拔出剑再细看,这把剑的铸造工艺绝对不是这一两百年间有的,再往前就不知道是什么时代了,婠莹自然没有去留心。但是一两百年的剑,除了大的世家和派系会去保留之外,哪有人会特地去保留。但是他不是世家子,在江湖上也从没听到过他的名号。 匹夫无罪,怀璧其责,这个道理是古今通行的,没有有力的靠山,没有相当的实力和名气,拿着好剑,反而是活不长久的。“好剑。”婠莹最后只赞了一句好剑而已,她不会问,是因为不期望会被回答。 “你安心的睡吧。”萧白也只点了点头,对婠莹说道。身形一展,一纵出了窗外。 “刚好看到?”婠莹看了看窗外,最讨厌这些江湖中人了!动不动就走窗户,虽然说走门的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但是走窗户什么的总是让人充满了不安全的感觉。 突然,婠莹看到一栋房子灯光亮起。但是似乎是在至少两百尺开外的距离,难道说是真的“看到”了?世界上真的有目力如此好的人吗? 一夜无话,第二日,婠莹发现店中的人都不见了,看来,自己进的是个贼窝。婠莹找到自己的马匹和骡子,还好,马和骡子都在而且还都喂过了,不然今天还走不了了,运气真好。 刚出了店门口,就见门口站着一人,一个高大的男孩,肤白如雪,正是昨晚的萧白,之所以说他是男孩,是因为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你怎么在这里?”婠莹问他。 “你去哪里?”萧白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我去安宁镇。”婠莹没有瞒着他的意思。 “那我也去。”萧白说。 “你要跟着我?”婠莹不可置信,但也没问为什么。 “你跟着我,当我保镖,到安宁镇,我给你十两银子。这样可以吗?”婠莹习惯先把话说在前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萧白身上都是谜团,这次婠莹却没有选择趋利避害,而是去接触了,婠莹的感觉告诉她,他不会伤害她。就这一次,一向理性的婠莹选择了相信一个陌生人。 “你不问问我是为什么吗?”萧白反问她。 “说来听听。”婠莹想着,这么容易就上当了?估计是对自己编的谎话很有自信。 “因为我那边的工作做完了,老板把我辞了,我没地方去。”萧白说。 婠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她没猜到这个理由,不,这根本就不能算理由,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输了。 “你真的要给我十两银子吗?”萧白问她,好像这个价位对他来说很不可置信一样。 “嗯,十两银子。”去镖局找个一个中等的保镖护卫10天差不多是这个价格,此去安宁镇也不过八九天工夫。 “包食宿吗?”萧白又问,像第一次找到工作的毛头小子一样问东问西的。 “可能会在荒郊野外,所以不保证包食宿,但是不会让你花钱的。”婠莹回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个人,似乎并不复杂。 婠莹去镇里的驿站搞了一匹马,驿站的人见到她从那家客栈出来,也不由的高看一眼。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婠莹当然挑了驿站里最好的马了,也当然,她永远不会忘记萧白听到一匹马的身价要比他高五倍的时候脸上那表情。 两人骑着马,拉着两匹骡子出了这个差点黑了婠莹的小镇。两个人并行骑了一段时间,婠莹觉得他似乎不是很会骑马,有教了一阵子,两个人就熟络起来了。 聊了一阵,婠莹就发现自己真的是高看他了,这人简单的不行。 “你以前做什么的?”婠莹问。 “搬东西。”他答。 搬东西!怎么说这个看起来很小白的萧白的功夫也是一流以上很多的,甚至可以不夸张的说是传说级别的。 “搬货物?”婠莹问。 “是的。”萧白说。婠莹宁愿他说的是搬人脑袋。 “你难道从来没有,跟人打过架吗?”婠莹说。 “有。”婠莹满怀期待的看着他,萧白缓缓说,“我小时候跟邻居家的小孩子打过架。” “小时候不算,没有跟人动手吗?”婠莹无奈的问。 “没有。”干吗跟人动手?萧白看着婠莹郁闷的脸,把下半句咽进肚子。 “所以没人知道你其实是会功夫的吗?”难怪做些扛货物的活,在寻常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力气很大的大个而已,而且还有点天真到傻。 萧白摇了摇头,说:“师傅说在外面不可以让人家知道你有功夫。” 半天以来,除了回答婠莹问他的问题,他根本就没有开过口。两人之间常常冷场,可想而知,他在做搬运工的时候,更是沉默至极。一个异乡人,有着惨白不讨喜的肤色,这在寻常人的眼中更是怪异,所以,当事情一完成老板就迫不及待的叫他滚蛋了。 西风掀起他们的衣角,勾勒出背光的身影。其实也并没有这么的落寞,婠莹一直在喋喋不休的问萧白事情。顺便传教点江湖事务,聊点江湖传说,这样一来,萧白就几乎不用开口了,一副呆呆的表情不知道是在听还是没有在听。 入夜后,萧白拾了柴后生起了篝火,然后甚至还打了一只小野兔过来正架在火上烤,动作十分娴熟,似乎对于他来说,露宿荒郊野外是寻常事一般。婠莹把地图和指北针放在地上核对方向,也往篝火里撒盐块来预测天气。香气氤氲中,婠莹抬起头,看到萧白正往野兔上均匀的撒调料,熟肉散发出一种极其美味的芬芳,催动人的唾液腺分泌出唾液。 婠莹吃了一只烤好的兔子腿,这滋味真是绝了,明明就没有放什么调料,结果却意外的好味道。单就这一手烤肉的绝活,就不只十两银子。 婠莹躺在背风大石头后面,看着天空中明亮的星星,今天是初几了?初九了吧?今天就要过完了啊,也许因为离家的缘故吧,找不到自己了。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有一团白色的光点朝这里移动过来。 第十一章 丛幽小径逢突变 以命相护诚感天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那团白光,移动到婠莹的面前,竟然是一只纸鹤,但是这只纸鹤竟然会飞。盘旋了一圈,降落在婠莹手边。婠莹伸手过去,纸鹤扑棱着飞上她的手掌,轻轻的,啄了一下婠莹的掌心。婠莹微微的笑了,这只纸鹤就像是一只真正的温驯鸟儿一样,低下头,就再也不会动了。婠莹把纸鹤拿近了些,确定它不会在动了以后,轻轻的,拆开了纸鹤。 折成纸鹤的是一张四四方方的白纸,纸上有字,赫然是一封信,婠莹笑着看完信,还以为他找不到自己了,没想到还是被找到了啊。婠莹又看了一遍,才把信折好,收入贴身的防水牛皮囊子里,牛皮囊子里鼓鼓的,似乎是已经有很多封信了。 每月初九的纸鹤传书,是婠莹和一个故友固定联络的方式。此人天赋异术,能“折纸成兽”,这人就是端木家的大公子,也是端木家的继承人,唯一的继承人:端木光瑞。端木光瑞和婠莹的渊源颇深,相识多年,感情自然不同一般。 婠莹又摸摸放在胸口的小牛皮囊子,安心的睡着了。 萧白默默的守着篝火,也不知道神游哪个天外去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整顿行装,继续出发。 “这么说来你是真的,看到我被迷香迷昏倒了?”婠莹好奇的问,她真的不认为有人的目力能这么好。 “因为你在窗前站了许久。”萧白如实说了,“然后我就看到你好像走不稳的样子。” 你的目力也真的太好了点。婠莹腹诽,然后又问:“那为什么要救我?” “师傅说不可以不救人,特别是女子。”萧白像是理所当然一样的回答她。 这个师傅的情操还挺高尚的啊,对女生还有特别照顾。“你老说你师傅说这个,你师傅说那个的,你师傅到底是谁?”听萧白这么多他师傅不准这个师傅不准那个后,婠莹终于问了这个问题。 “师傅就是师傅啊。”萧白一脸理所当然,你怎么这么笨的样子看着婠莹。 “我问他名字。”婠莹被打败了,真的被打败了。 萧白似乎是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愣了一愣,似是回想了半天一样。最后才喃喃的说:“师傅就是师傅嘛。” “。。。。。。”好吧,婠莹无奈,问他,“你是哪里人?” “我是从关外来的,我们那个地方好像在漠北,叫骋宿,你知道在哪里吗?”萧白说。 “不知道。”关外漠北之人?那里不是常年风沙,烈日如炙,怎么会有皮肤如此细腻白皙之人,婠莹又问他,“那你师傅呢?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我师傅过世了。”萧白黯然的说。 婠莹无言以对,不小心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事,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那你的剑是师傅给你的吧?” “是的,是我师傅给我做的剑。”萧白点点头,似是非常自豪的样子。 “给你做的剑?”不可能吧,当下的铸剑师,婠莹不说是全认识,但是也肯定是认识的七七八八,单从这把剑来看,铸剑师的手艺,绝对可以算是登峰造极了,婠莹不可能全然没听过。“你师傅是铸剑师?” “铸剑师?”萧白反问。“专门铸剑的?”婠莹点了点头。“不是,我师傅是个铁匠。给村里人打剪子,打菜刀的那种铁匠,他只打过一把剑。”萧白补充道。 难道是草根传奇?随便一个打铁匠都能打出顶级的名剑?或者是某个大师出于某种原因归隐于漠北,只给他的爱徒打了一把剑?婠莹比较倾向于后者。 四日过去后,婠莹旁敲侧击的了解到了,关于萧白的故事,一个孤儿,或者说是弃婴,被萧白师傅收养了,师傅的训练是很严格的,这把剑,是他师傅在萧白三岁的时候送给他的,而萧白几乎每天都在练剑,长达三四个时辰。所以,萧白的剑才会有严重的磨损痕迹。 至于萧白的师傅,在他的叙说中,萧白的师傅应该是个爱喝酒的中年男人。十分懒怠,在萧白五岁后就常常帮萧白师傅完成村人托付的工作,因为他总是醉酒到不省人事,但是却总能每天早起,把萧白叫起来干活。再后来,他就直接把所有的活计都交给萧白来做,直到后来他死了。萧白的师傅必然是个极其随意的人,从萧白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这一日,萧白突然脸色凝重的看着一个方向。“怎么了?”婠莹看着他。 “前面有人在打架!”萧白拉扯着骡子。 “我怎么看不到?”婠莹无奈的看着他目光所示的方向。 “有人要死了!”萧白突然说,把骡子缰绳丢给婠莹,一夹马肚子,狂奔了过去。 “喂,你说清楚。”婠莹拉扯着骡子,连忙跟上。萧白这么着急应该是确有其事,但是自己拉扯着骡子真的走不快。 前面的萧白突然停下来了,婠莹连忙赶上。“怎么了?”婠莹问他。这时已经隐约可听见几个人的呼喊声,真的是有人在打斗。婠莹往前走了些,真的有人在追赶着一群人,这不是打架,而是一场血拼。 在下风的人是三个青年,青年的功夫都不差,但是三个青年身上都负着大大小小的伤,还护卫着两个妇女,两个小孩和一个老妪。占上风的是一群蒙面的人,约莫有十来个。使各色的兵器,武功也不弱,但是他们的目的显然不是杀死几个青年,而是他们护卫的几个老弱妇孺。 蒙面,你又蒙面,你人多势众就算了,大白天的你蒙着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坏人吗? 婠莹对江湖中火拼早就耳闻已久,但是这应该不算是火拼,竟然要将人家的老弱妇孺赶尽杀绝,这明显是灭门!战局里的人真是非常认真,虽然有树遮挡着,但是都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 “萧白,你愣什么?快去救人!”婠莹对着萧白说,不会是被吓傻了吧? “可是,师傅说,不能随便跟人动武。”萧白纠结道。 “人命关天,你师傅不也说过要救人,特别是女人,你看这里有三个女人!”婠莹下马,把骡子拴在树上。 萧白似有所悟,马上就骑马冲上前去。 “住手。”婠莹也冲过去,先不顾一切的大喊道。 “救命啊少侠救命!”那两个女人最先反应过来,抱着孩子,向着婠莹的方向跪拜磕头。 “来者何人?”蒙面人中有一人问,显然他是首领一样的人物。但是他手下的其他人并没有住手的意思。仍旧抓着三个青年不依不饶,三个青年围着妇孺,勉强抵挡。其中一个人一时不留神,被蒙面人一刀,顺着右手小臂开了一道大血口子,剑竟然掉到地上。“三弟!”其他两人同时叫道,但是同时也顶上了他的位置,本来三人对敌就吃力了,如今两个人更是险象环生。却见那三弟,踉跄的蹲下去,用还算能动弹的左手,要去捡那把剑。 这时,剑却被人捡起,这人用左手拿了青年的剑,右手又抽出一把剑。萧白身形飞快的冲向那些蒙面人,左右手配合的天衣无缝,竟能以一当二,将那些蒙面人杀的措手不及。其余两个人见到形势逆转了,也很快反应过来,跟着他一起,将蒙面人杀的节节败退。 蒙面人的首领始终没有动手,只是看着战局,再看看婠莹,这女子似乎一点武功都不会,如果擒了她。。。。。。首领问:“阁下是何人?” “你不用问我,你也不用想着擒我,因为你根本就抓不到我。”婠莹迎上他的目光,竟是能洞穿人心一般,一口道出他的想法。 蒙面人首领才再次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婠莹,她明显是个女子却做男装打扮,明明看不出有一点点的功夫,却让人确确实实的被她的自信,她的气势压制着。首领犹豫了,就他所知的,不用武功杀人的方法也有很多种,从来敢做敢杀的人在月婠莹的气势前让步了。 他打了一个呼哨,剩下的七八个蒙面人丢下战局中的其他的人,迅速聚集到那人的身后,像是黑色的羽翼一样,在他的身后打开。又一声呼哨,这七八个人,连同首领一起飞速的没入树林,消失了。杀红了眼的青年三人,竟不顾自己的伤势要去追。 “穷寇莫追。”婠莹连忙拦住,让这三人去追那几个人,明摆着是茅厕里点灯的事。这十来个人虽然说在萧白和三人的合力下诛杀了四五个人,但是,这个集体纪律俨然,配合的十分默契,这三个人,勉励应对防守还行,但是,要追击,只有丧命。 “多谢少侠相救。”三个人跪下来,对着婠莹和萧白跪拜,萧白走了过来,把剑还给了那个三弟。婠莹突然注意到,三弟的剑上沾满鲜血,而萧白的剑仍旧光亮如一汪秋水,似乎更明亮了些。 “不必多礼,疗伤要紧。”三人身上的伤比婠莹想象的要重,要不是婠莹他们及时赶到,恐怕不出一时三刻,这里就是这群人的埋骨之处了。 “多谢少侠相救。”两个妇人抱着两个孩子盈盈一拜,那个老妪作势也要跪下,婠莹连忙扶住她,忙道:“受不起受不起。” 婠莹拿出自己的金疮药给他们疗伤,萧白帮着生火烧水,好一阵大忙活,几个妇人和小孩的情绪渐渐也稳定下来。 婠莹通过交谈了解到这几个妇孺竟然是上任南翎的遗孤。而这三个人是崆峒派弟子,是护送这几个人从崆峒山去现任南翎处的护送队伍中仅存的三人。这一路上,从刚刚出了崆峒派地界就开始被伏击,一路一直追到了这里!本来出发时三十七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三人了。 婠莹细瞧两个妇人,却是生的都是端正,虽然两人都是粉黛不施发髻散乱,但是丝毫不掩姿色。就在此时,去检视尸体的人却发出了一声呼唤。 第十二章 斩幼杀孤理难容 果决狠毒惊人心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去检视尸体的是崆峒派受伤较轻的石雷鸣,也是三人中最年长的老大。二弟赵音的伤势也不是很重,内力不继,亏空的厉害。只是可怜那个三弟刘庆文右手的手筋被重创,这右手,恐怕此生再也不能拿剑。而三人中最沉稳的老大石雷鸣竟然会如此没有分寸,难道尸体上有什么骇人的东西?婠莹,萧白和其余两个人赶忙都过去看。 只见石雷鸣揭开了一个蒙面人的面纱,面纱已残破,面纱下,竟然是,竟然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而且这血痕尤鲜,似乎是刚刚才被毁容的。 可是两人都只有在萧白身后给负伤的敌人补上致命一击,萧白剑虽然快,虽然凌厉,但是剑剑都不下死手,只是把人打伤而已。 难道是刚刚那些还活着的蒙面人在打斗中做的?这容貌,几乎是被削去后再被用剑划花一样,几乎都可见骨。 这毁容的方式,若不是早对这人怀恨已久,是断断做不出来的。或者是,这是他们的硬性规定:死去的人,也不可留下面目?婠莹不禁皱起眉头,这些人作风如此神秘,到底是什么来历? 月婠莹看着那血肉模糊的脸几乎要呕出来。石雷鸣把所有人的面纱都揭开,竟然都是如此,没有例外。原来婠莹也只是觉得这队人是训练有素而已,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纪律俨然,已经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萧白帮着他们收拢了蒙面人的尸体,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婠莹也早已料想到了,这是一团谜,没这么容易就解开。这些纪律严明且功夫不弱的蒙面人,竟然是为了追杀上任的南翎的遗孤,实在让人费解。 南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职位,能当上南翎的人必然是江湖中公认威望很高的人,在他手中掌管着江湖中最大的两个盛会,一个是新秀大赛,一个是武林大会。同时也掌管着江湖中所有的派系,镖局,商户的平安银。 但是南翎向来是武林中德行出众之人,上任南翎郑许就极其受人尊重,而且在江湖中一直扮演一个公允公平的角色,从没听说过与谁树敌。于十五年前逝世,传位于现任的南翎,怎么反而过了十五年后,却有人要追杀他的遗孤? 郑家其实说来也命途多舛,自从南翎逝世后,十年间,他留下的两子,郑振和郑醍都先后意外身亡,各自留下一子和娇妻。 “今日若非阁下相助,崆峒派就要愧对南翎郑先生了。恳请阁下赐名,崆峒派改日必定登门拜访致谢。”石雷鸣说道,这句话已经说死了,一定要刨到婠莹的底不可。 显然他们经不起再一次的意外了,婠莹也不怪罪,如实告知:“在下是月婠莹,月氏拗钢的当家。” “原来是阁下,今日多亏有您的支援。”稍微年长点的妇人开口致谢,“久闻月氏少当家声名,今日总算得见。” 婠莹知道她是客套,但是也只有女人,才能在这种时候把这种尴尬的气氛调和。 “多谢月当家,救了郑氏最后的血脉。”旁边稍年青的女人也抱着孩子说。那两个男孩子都有六七岁大了,显然是惊慌过度,脸上还带着泪痕就累得入睡了。 小孩子真好,只要在母亲的怀抱里就能安然入睡。郑老夫人也是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婠莹,接过两个孩子,把他们安置下。 “这位少侠是?”石雷鸣注意的一直在默默的打理所有事情的萧白,那一身惊艳的武功,实在让石雷鸣甘拜下风。 “这是我的保镖,萧白。”婠莹说。 “萧少侠的功力深厚,今日幸得你们的援手,我们才能脱险。不知萧少侠师承何人?”赵音也明显对他非常有兴趣。 萧白无助的看了一眼婠莹。 “你们要去何方?去南翎所在的赤木城吗?”婠莹引开了他们的话题。 “不是,南翎已经动身到安宁镇去了,我们在前面的南山城汇合。”石雷鸣跟婠莹说,“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可以请你们和我们同行,三弟又受伤这么重,等到达南山城,我崆峒派必有重谢。” 必有重谢?婠莹心里盘算了一下,南山城距离此地起码还有三四路程,绕行去南山城,也不过多一天左右的路程,当下婠莹就决定这次就客串一把保镖了。 想了想,婠莹就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的说:“我们原也是要去安宁镇,你们绕道去南城镇可就是两条路了。这一来一回,要多费两日功夫。” “月当家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石雷鸣在崆峒派也是做执事管理的工作的,当然明白月婠莹话语中的意思。 月婠莹摸摸鼻子说:“这个,萧白是我雇佣来的,你们都看到了,他是武功很好,当然价码也就高。。。。。。” “我们崆峒派还付得起。”一直没说话的刘庆文突然开口。 “刘少侠是明白人,多谢少侠们体恤了。”月婠莹继续赔着笑脸,“在商言商,各位不要怪我把话说在前头。这几日,就要五百两银子就好。”五百两对崆峒派的威名来说,对这些人的命来说,根本是不值一提的,石雷鸣连忙答应。 婠莹虽然说是收了钱的,但也是卖了一个人情给了崆峒派,这崆峒派虽说地处偏远,这些年又没落了,被少林和武当抢了风头,变成了二流的门派,但是里子还十足得富得流油的。 “哼。”果然还是满身铜臭味的商人,刘庆文当下就直接生气了,别过头,不屑与之为伍。 婠莹摆手制止了石雷鸣的道歉,她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她只是一个商人,偶尔的见义勇为可以做做,但是保护人这种事情,本不是她分内之事,又耽误了她的行程。所以收个钱,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压力。如果大家一个个都见义勇为,送佛送到西,那那些镖师,那些门派靠什么营生? 婠莹从骡子所负的袋子里拿出几包粉末,叫两位妇人细细的撒在衣襟,袖口,指甲和头发上。又给了她们一些飞雨调养的小毒物,也好自保。如此一来,这几个人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婠莹也暗自揣了一些在袖中,刚刚真的是太危险了,婠莹刚刚匆忙之间根本连“护身符”都没有拿。要是当时,那个首领动手了,婠莹真的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得亏婠莹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兵行险招,用气势生生吓唬住了那个首领。 原来这小妮子刚刚用的是一招先声夺人的空城计,真是高,不过也实在是太险。 萧白主动提出自己来守夜,伤的不重的石雷鸣和他一起守夜。饶是石雷鸣这般健谈之人,不知问了多少句,也不见萧白回答一句半字。 婠莹看了暗暗好笑,这块萧大木头根本不会讲话,更不会拆自己的台,不知道这崆峒派的人要是知道萧白的身价才区区十两银子,会是如何反应?我月大小姐真是天纵奇才,这一进一出,就翻了五十倍,嘘嘘,小声点笑。 赚钱的感觉总是让人兴奋至极的,婠莹的睡梦里都是白花花的小银子铺天盖地的砸来。 但是其实月婠莹,月氏拗钢,哪个是缺这区区五百两的?只是婠莹一直信奉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要穷,更何况这送上门来的银子,我不接谁接。月大当家万事以利为先,就光光这一点,就堪为天下商人的表率,就无愧于这“关内第一军火商”的铮亮头衔。 第二日,他们采用了急进的方式行走,这一日紧赶慢赶,就走出了四五十公里开外。五个老弱妇孺骑着仅有的两匹马,牵着婠莹的骡子,连月当家都下马步行,一路上不曾停下来吃点东西,直到昏黄的时候才停下来歇一歇脚。 这一日真的是人困马乏,婠莹和萧白打了野味,由萧白亲自动手,细细的烤了,分给各位伤残、妇孺,所有人都饥肠辘辘,三下五除二地把两只野味都吃的一干二净。 把所有人都喂饱了以后,几乎所有人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就直接昏昏入睡了。 这一夜,只留下婠莹和萧白守夜。 第三日又是如此,依旧按照婠莹要求的急行,本就非常疲累的伤员不时有几句抱怨,在马背上的小孩子也常常啼哭,郑氏的两个妇人也都连安抚的力气都没有,只紧紧抱住孩子,不让他们掉下马背去。 郑老夫人也不堪劳顿,但是为了郑氏的血脉,又生生的咬牙继续坚持。 这一日,婠莹提前了一个小时扎营,把干粮留给两个郑夫人,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带着萧白在四周不知道在寻找些什么,饭刚刚做好两人就回来了。 晚饭后,众人又各自睡了,这次还是萧白和婠莹守夜,原先婠莹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萧白聊聊天后来困意来袭,就只留下萧白一个人守夜了,月大小姐也慢慢靠在石头上睡着了。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火焰舔舐木材的哔啵声。夜慢慢的深了,萧白面对着火焰眯着眼,不知道是已经睡着了还是在发呆。 火光慢慢的微弱下来,萧白却没往里面添柴火,连着两日没有好好休息,是铁打的也吃不消啊,这夜又寂静的让人昏昏欲睡。萧白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这时,突然,从树林里传来了细琐的声音。 第十三章 夜深人倦敌突袭 游丝一发牵生死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萧白听到了树林里传来的细琐声音,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假装困顿非常。而蒙面的黑衣人这方却是万分小心,原来他们并没有走远而且是一直跟着他们,一直耐心的等待时机再次下手。眼看着离南山城越来越近了,再不下手就没有机会了。 而且这两日来婠莹一方疲于奔命,搞得人困马乏。再不动手,等他们进入南山城的地界上,和几大派接上头,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但是这群人也没有掉以轻心,虽然婠莹一方的所有举动都在监视之中,包括晚上婠莹和萧白在营地附近活动,都一一看在眼中。只是那时候为了藏匿身形,没有敢靠近细看,所以他们不知道婠莹和萧白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但是不论是什么情况,他们都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哪怕是铤而走险,也只得走一回了。慢慢的,他们已经摸到营地附近,就是刚才婠莹和萧白活动的范围。 首领示意,所有人都更加注意。 一群青眼贪狼蹑手蹑脚的摸向了沉睡的猎物。他们缓缓的摸过了那片区域,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难道是故弄玄虚?首领几乎都要相信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让我们还是先把时间倒回几个小时之前,婠莹他们吃完晚饭的时候,婠莹把他们都叫到近前。 “今晚必有敌袭。”婠莹说。 “那月当家,我们该如何应对?”石雷鸣问。 “好好睡觉,到时候自然会叫醒你们。”月婠莹自信的说。 连首领都快要相信月婠莹是故弄玄虚的时候,突然,他分散成半月形的队伍里传出一声惊呼。然后,就接连不断的,传出了喊叫声。 这时候,石雷鸣一群人终于明白了“到时候自然会叫醒你们。”是什么意思。 蒙面人们所中的埋伏是婠莹布置的毒蚁,这种蚂蚁喜在夜间活动,虽然含毒量很低,但是喜欢爬在人身上,成群结队的爬在人身上。蚂蚁是最团结的动物了,蚂蚁虽小,但是胜在数量多,形状小,这都多亏了飞雨调教的好宠物。 万虫挠心的感觉,这群蒙面人结结实实的领教了。 首领临危不乱,飞快的聚拢火把,点起火,所有人都在火上滚了一圈,只闻到炙烤东西烧焦了的那种味道。附着在他们身上的毒蚁大都被火烤死了,当然同时,他们也都被烧到了,但是这队伍里竟然没人再发出声音,没有人喊痛。 如此大的动静,婠莹一行人自然都醒了。中招了!婠莹心喜,招呼着醒来的石雷鸣和赵音,说:“轮到你们出场了。” 睡眠是最好的休息,这连日奔波让人非常劳累,他们都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是婠莹在食物中加了少许的蒙汗药的原因,但是这两天深层次的睡眠确实使他们身上的伤康复的奇快。 此刻的石雷鸣和赵音都是生龙活虎的,报仇的时间到了。 赵音率先冲了出去,把惊慌的黑衣人一众杀了个措手不及。石雷鸣也冲了上去,这两人剑法契合,配合相当默契。蒙面人一众中了婠莹的埋伏,内忧外患齐发,而赵音与石雷鸣双剑合璧,加上萧白强力的外援,高下立现。 赵音和石雷鸣捡到个落单的蒙面人,不出百招,就将其杀死,蒙面人节节退败,蒙面人首领也加入了战局,他直接对上了萧白,萧白的剑绽开一片剑花也迎上了他。 婠莹不紧不慢的踢倒篝火,然后带着五个老弱妇孺连同重伤的刘庆文躲藏起来。 蒙面人首领的武器是似环非环的刃状,这种武器很少见,婠莹眼尖认出了这种武器是弧刃。人的手握在弧刃的内侧,这种武器多用于防守,但是整个外弧又锋利无比,而且捶打的非常的薄,见肉就拉一刀长口子。 萧白也显然是没见过那么偏门的武器,一时也施展不开,两人堪堪打了个平手。 另一边,蒙面人余下的七人收拢在一起,互为依傍,渐渐地也可以和石雷鸣两人制衡起来。眼看着两方就要胶着,就在此时,首领又发出一声短哨,那七个蒙面人听到短哨声立马改变了交战的位置,几个人的合攻娴熟,似是练习过无数次的样子。 两人渐渐落了下风,竟隐隐有了被合围之势,石雷鸣他们只能边注意突围边打,若是被这群人围住可真是无法走脱了。 这时,首领一笑,用一种婠莹从没听过的语言说了一句话,蒙面人中突然跳出了两个人冲向了一直在观战的婠莹这边,婠莹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要糟糕了,连忙把袖中毒物放出。 她已占据好地势,她身后是毫无自保能力的妇孺,崆峒派的两人还在被合围,一时鞭长莫及,刘庆文根本连剑都无法拿,婠莹是唯一能保护她们的人。两人纷纷中招,身上挂了三只毒蛊,三只一起撕咬,把毒液注入他们的体内。 饶是如此,这两人顶着痛毒仍举剑劈下!婠莹无法可躲也不敢躲,她身后是五条人命,是郑家唯一的血脉了。婠莹只能两眼一闭,堪堪举起自己拿来防身的剑格挡,这是一把好剑,一把极品的好剑,只是婠莹一点武功都不会,再好的剑也是白搭。 婠莹想象之中的重击没有出现,想象之中身后人的惊呼也没有出现,婠莹张开眼睛,只见萧白挡在她的身前,格挡下了两个蒙面人的剑。一脚把两人踢开,两个蒙面人倒地后,却见萧白冲了过去,长剑从他的左胸刺入,一剑贯心! 萧白似是还不够一般,手腕再一拧,那人的胸腔就开了一个大口子,血一下子喷涌而出。萧白的脸色一点都没有变,对另一个也如法炮制,鲜血溅在他的剑上,但是却没有滴下来,反而像是被吸收了一样,剑身仍光亮如新。 但是此刻的婠莹的却不再注意那把剑,而是看着萧白,那喷涌出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的五官是那么的完美精致,染上了血,就仿佛一个嗜血修罗一般,他杀人了。同时,她也注意到他的左肩上的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血渗入黑衣里,是那么不明显。但是,他确实受伤了。 “你受伤了!”月婠莹抓住萧白。 “你没事吧?”萧白反而抓住她问他。 “我没事。”月婠莹回答他。 “你没事就好。”萧白点头。 “月当家。”那边的石雷鸣叫道。 婠莹这才回过神来,回道:“我没事。” 那边的石雷鸣和赵音已然占了上风,将那五个人杀的节节败退,不得不散开,是时,蒙面人的首领的身形一掠,加入了战局。他双手使的弧刃上下翻动,招招致命凌厉不带一点多余的动作,直取人的要害,石雷鸣二人与之交手不到十回,已经完全没有优势了。 萧白看了一眼婠莹,婠莹点点头,萧白会意的上前帮助他们,首领一时被崆峒派二人夹住,被萧白一剑砍中。 吃了一剑的蒙面人首领发出一声悠长的凌厉呼啸,那些蒙面人两两相互地把对方的面目毁去,然后飞快的全部扑上,几乎是不要命了一样。 这群人扑上,不惜以被剑刺中为代价,也要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伤口。其中有一个甚至连剑都弃了,赵音一时收势不及,被他死死抱住。 “师弟!”石雷鸣叫道。 这群人的打法已经接近疯狂,萧白挣脱了与首领的缠斗,只见他身形高高跃起,只见剑光化成一道雷电,携万钧之力直劈而下,将一个从后背偷袭的人从左肩劈开。 赵音直往抱住他的人身上刺了数十剑,但是那人仍是没有松手。这人面目已尽毁,看来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还滴答的鲜血的破损的脸孔就在自己的眼前,饶是谁,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也会恶心至极。萧白于石雷鸣一左一右的护卫住赵音,将那些亡命之徒抵挡住。 武功再高,也怕不要命的,这些人一顿不要命的胡搅蛮缠,竟一时间也把这几个人弄的束手无策。 另一边,婠莹护卫着一干妇孺,刘庆文要帮忙,婠莹只说让他带着这些人躲好,别动,能别叫就最好了。只见婠莹仍守住唯一的入口,看着那边胶着的战场,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也没有,但是慢慢的就缓和了下来。 蒙面人的首领却杀了过来,婠莹与其对峙住,寸步不让。 “你又想抓我了。”婠莹竟笑了。 “你听说过擒贼先擒王吧。”首领看着婠莹。 “我不是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你找错人了。”婠莹说,“就算你抓了我,他们也不会停手,你走不了。” “你骗了我一次,还想骗我第二次吗?”首领继续看着婠莹,仿佛他已经抓住她了,他缓缓地说,“抓到你,至少那个功夫很好的绝对会停手。” “我很想试试。”首领眼中爆发出杀意,“而且,我会走,我会把你们一个一个的杀光,再走。” 婠莹对上他的目光,眼中闪烁着耀目的自信,她笑了,说:“不,你不会,你抓不到我。” “你的这双眼睛真是一双非常好的眼睛。”首领却避开了婠莹的目光,他微微的抬起双手。似是随意的一字一顿的说:“会,骗,人。” 话音未落,他的身形一动,飞快的掠身冲向婠莹。 第十四章 弱女一力挽山倾 抚袖深藏功与名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他面色凝重,飞身扑向婠莹,他很快,非常快,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寒冷的,锋利的弧刃。婠莹只是笑笑,慢慢举起双手,她很慢,非常慢,她的手中并没有暗器,只有一枚小小的,精致的八角铃铛。 她轻轻的摇了一下铃铛,铃铛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撞击和一声非常怪异的声音一齐传递开去。她不需要快,没有人能快得过音速。 首领的动作一顿,整个人扑倒在地,然后整个人又蜷曲了起来,不只是他,剩下的所有蒙面人也都扑倒在地,似是非常痛苦的蜷曲了起来。首领不可置信的看着婠莹,“你。。。。。。”他只说出了一个字,却已经没了力。身体之中的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再开口。 对,身体之中,蒙面人以为是烧光了毒蚁就没事了,但其实,刚刚那些毒蚁不止把毒液注入了人的血液,还把毒蚁卵植入人的血液里。血液温暖,湿润,富有营养,这些蚁卵很快的孵化。 小毒蚁们在血液中吸收营养,长的非常非常快,不出一时三刻,就已经具有坚硬的上颚,此时,人的身体已经是一座巨大的蚁穴。 蚂蚁有一种习性,那就是一个蚁穴里有一个蚁后,所有的工蚁都会围着它转。这种毒蚁也一样,婠莹手中的铃铛里正困着这样一只毒蚁后。当毒蚁后遇到震动,感受到威胁,收到的惊吓就会发出声音来召唤它的工蚁。 现下,它的工蚁们在人的体内,听到了蚁后的召唤,自然就会迫不及待的从人体内破体而出,去寻找它们的蚁后了。 无数的工蚁用有力的上颚,锋利的牙齿,带毒的蚁酸,弄破血管,腐蚀肌理,切碎皮肉。由内而外的撕咬,无数的毒液进入心脉,也许,还有的毒蚁就在心房中孵化。这个中滋味,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而如今,承受着这种痛楚的几个蒙面人,躺在地上抽搐。任他武功高过天去,如今也不得不伏倒在地。 赵音身上之人终于死透,但仍死死的扒着赵音没有松手。赵音与石雷鸣合力斩断蒙面人的一只胳膊赵音才得以解脱。 萧白奔到婠莹身前,婠莹安然无恙,朝着他们举起了手,大大的露出一个笑脸。 刚刚,婠莹和萧白设下的埋伏就是这些蚁窝,她故意弄出了许多的动静,故意给他们看到自己在设埋伏,这人一小心啊,就必然会缩小步子,所以就必然会踩碎蚁窝。 这蚂蚁是一等一的爱家的生物,自然会奋力反击这些捣毁自己家园的罪魁祸首。 这下子,他们中招就是必然的事,但是要拖延时间却需要所有人的帮忙,甚至是流血受伤。这是婠莹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时间了,甚至还经历了最贴近死亡的一瞬间。 婠莹现在想起还真有点后怕,那一时间,婠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那会是婠莹做的第一次赔本买卖,也是一等一的赔本买卖,赔上了一条命。 还好,上天没有给婠莹尝试赔本的机会。婠莹当下就决定以后绝对不做这种买卖了,绝对不!赚的是钱,赔的可是命!经此一役后,婠莹觉得自己只要了五百两实在是亏大了,非常大。 显然战斗结束的太快了,身后的老弱妇孺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安全了,连欢呼声都没有。萧白重新升起了篝火,几个人围着温暖的火光坐下之后,他们才回过神来。还是有点不相信自己已经安全了。 赵音和石雷鸣绑住还活着的这几个蒙面人,他们体内的毒蚁已经休眠了。 “这些人怎么办?”婠莹问石雷鸣。 “带到南山城,由南翎大人亲自审问。”石雷鸣说出了婠莹预想中的答案。 “这么多人,你怎么运去南山城?”婠莹想翻白眼。 石雷鸣显然被问住了,他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一下子答不上来:“那月当家有什么好的办法?” 果然,江湖中人就是不一样,以为自己力大无穷,什么都可以搬动吗?只有像婠莹这样的商人,才会想到把一个货物从这里,搬到那里的搬运成本吗?这江湖中人也真的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吧!婠莹扶额,说:“我搬不动。” “那怎么办?我们要把他们带回去,让他们吐出真相。”刘庆文说,“我要为死去的师兄弟报仇!” 这些江湖中人就是一根筋到极点,不过这次婠莹没有反对,因为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死生事大,婠莹可算理解了各中滋味。如果自己死了,也想有人能帮自己报仇吧。 “要不然我们把他们绑在哪里,等从南山城找人回来把他们带过去?”赵音提议。 “不行,他们一旦醒来,没有了毒蚁蛊的控制,马上就会自尽。”婠莹摇头。 “那我们留下人来看守他们?”石雷鸣说。 留下谁呢?婠莹是绝对不会留下的,但是只有婠莹会控制毒蚁蛊。 “不行,变数太多。”萧白突然开口说。瞬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到萧白身上,三个崆峒弟子忌惮萧白的武功,一时没人敢说话。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郑老夫人突然开口说:“我不管你们怎么把他弄回去,但是我们郑家要一个交代。” 婠莹无奈的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老而不死是为贼也。婠莹想了一想,忽然看到周遭的树,心念一动,说:“这里有许多的树,要么这样,你们伐树,做个简易的小车,运回南山城。” 所以说术业有专攻,在这群江湖中人的眼中,这些树木只是战斗场景的陪衬而已,他们从不曾留心这些树木本质上就是一些木材而已。而婠莹这个商人就完全不一样,脑袋中尽是盘算,在她的眼中天生我才必有用,必然可以换银子。 几个崆峒派弟子,在使剑劈树,这场面十分搞笑,料想这些江湖大侠也没有如此特别的经历吧。崆峒派的弟子才发现,剑,剑法,不止可以用来打打杀杀,还可以用来劈柴砍树。这也算是婠莹给他们的另类启蒙吧,算起来他们的五百两花的不亏。 至于后来,这三个人的想法不再那么的受局限,成为了崆峒派下任掌门的得力助手,在崆峒派的中兴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这些后话先略过不表,当下,这些崆峒派弟子三下五除二的做好了一辆简易的小车。车轮是直接的一块略圆的树桩剖成的,车身也是几块算得上是板子的木板拼接而成的,车轴是直接的一根比较粗的树枝,婠莹做了处理,虽然这车跑快了肯定会散架,但是目前,它可以动了。 婠莹一见他们动就摇铃铛,然后把这群人疼的昏死过去,再醒来,再摇铃铛。婠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收妖的道士,就差拿把桃木剑,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了。”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婠莹他们慢悠悠进了南山城的地界上,大老远就看到许多人在搜寻他们。崆峒派弟子亮出身份,南翎的人把郑家的老弱妇孺扶上车护送到城中。 “这位是拗钢的月当家。”石雷鸣说,“这一路上幸好他们协助我们崆峒派,我们才生擒匪徒,把郑氏遗孤护送到南山城。” 婠莹忙说:“不敢当,不敢当。”众人看了一眼这瘦了吧唧的月当家一眼,这就是那个鬼精鬼精的生意人吗?看起来似乎很弱小的样子,崆峒派再怎么不济,也比这小女子强多了吧?但是他们对崆峒派的三员伤兵倒是丝毫不敢怠慢,毕竟这是南翎大人安排下的任务。 “多谢月当家仗义相助。”众人对月婠莹抱拳。 “各位大侠客气了。”婠莹毫不在意他们眼中的轻视,事既已毕,也是事了拂衣去的时候了。只说,“我本要去安宁镇上,只是顺路罢了。” 婠莹似有深意的看了石雷鸣一眼,说:“那么石少侠我们就此别过,请您改日登门一叙。” 石雷鸣明白他眼中的意思,笑道:“必定亲自登门一谢。” “月当家,南翎大人就在南山城呢,月当家何不去南山城修整数日再走?”一个年轻的穿着青色劲装的男人问。 “改日自有相见日,天色尚早,我们就此别过。”婠莹说完急忙忙的带着萧白牵上马和骡子,走了。 婠莹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他们在那边说什么“南翎大人”“武林大会”什么的。婠莹心下稍稍一推算,业已明了了,这下真是来日方长了。 婠莹才不要此刻去南山城,更不要此刻去见南翎。因为这任的南翎是婠莹的偶像,所谓近乡情更怯便是这个道理。 这个南翎,从他开始,才算是真正的把整个江湖的中心收拢在手上的人。继任十五年间,他完善了整个武林大会的赛制,并且把新秀大赛举办的有声有色。这是一个奇才,若是他从商,估计婠莹等后起之秀恐怕都翻不出什么风浪。 婠莹看着萧白,萧白一脸木然,心中好似闪过一个疑影,是了。。。。。。第一次沾上鲜血,他的心情会是如何?他是为了救自己而第一次杀了人,一种莫名的情绪充盈在婠莹的心间。 第十五章 晓情危楼坐不宁 郁翠山脚安新铺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晓情楼信鸽阁 一位妙曼的女子取下了信鸽腿上绑着的书信,看了一番,又收集了几只鸽子腿上的信件,整合起来。一向稳重的她也不知不觉的加快了脚步,蹬蹬蹬的跑下了楼。 “楼主大人,这是南翎大人给我们的武林大会的邀请函。”一个男子背对着门向瑜地上东西。 “你们队长呢?死了?”瑜并没有接过,反而丢出一把笔。 “笙队长他。。。。。。他有别的事。”那人莫名的被瑜丢笔,却连躲都不敢躲。 “叫他自己给我上来。我不是说过重要的东西都要他亲自送上来吗?”瑜已经有点接近无理取闹,他光着脚走出来,接过那人递上的邀请函。看着那个人说,“你下次要是敢再替他送什么东西上来,我就把你丢下去!” “是,是,楼主大人,笙队长是真的有事。”那人说完连忙退出去。这是什么差事啊,难怪所有人都退给他这个新来的!他从没见过楼主大人这么可怕的样子,不就是一封邀请函嘛,笙队长为什么要交给他们来送? 前一次是推脱生病,生病个什么啊!明明就生龙活虎的啊?上上次是叫人顺带送上来,为此,瑜禁止了所有的情报员去一楼。再上上次,也是没有见到人。瑜越想越火大,自从自己当上了楼主,就几乎没有正经的见过他一次。在路上遇到,也是远远的就绕开了。 “咳咳,楼主大人,有新的消息。”女子连忙信件把递给他。书面上是一种似汉字,但是仔细看去,却又一字不认得,这就是瑜独创的文字了。瑜拿过信件,飞快的浏览了一遍,说:“你去把荃叫过来。” “是。”女子扣住了门外“乙等四荃”的木牌,轻轻的按了几下,只听见远处有短促的铃铛声响起。妙曼女子见到荃从远处走来,冲她努了努嘴,指了指门,然后就离开了。 “楼主大人。”荃说。“你先看看这些。” “是。”荃看完了这些信件,说,“她也到那边去了。” “嗯,还有呢?”瑜坐了下来。 “一些来历不明的蒙面人,自毁容貌这种做法真的非常少见。”荃说。 “还有吗?”瑜说。 “郑氏到底与谁结怨,竟要赶尽杀绝。”荃说。 “还有呢,我问重点。”瑜继续问。 “是,属下看不出来了。”荃只好低头。 “那个萧白。”瑜提示道。 “嗯,我查到他的一条入关的记录。”荃说,“他应该不是疑点。” 能舍身救了月婠莹,怕是关系匪浅。 “就只有一条入关记录还不是疑点?”瑜突然发难,“不明不白的救人,两次,这不是疑点?” “属下知错了。”荃看着瑜把入关记录丢了过来。瑜扣了扣身后墙上三色木块,不一会,上来了三个女孩。 “楼主大人。”三个女孩向瑜行礼。 “优,酌:荃,降为乙等一。”瑜写了一张纸,丢给其中一个女孩。 “是。”优领命。“去吧。”瑜挥挥手。优带着荃出去了。 “伶,你们看看这个。”他把信件给了其中一个女孩,这个女孩的皮肤非常白皙,似乎像是透明一般。又着黑色绸衫,像是黑夜中胜放的月白昙花一样。低着头,露出一截如玉的脖颈,她浏览完,说:“月当家也去那里了。” “看来那里的财气都熏到她了。”瑜把赤足搁到宽大的红木桌子上,笑着说,“那么,我们也去插一脚吧。” “筹办武林大会的事,就由俐负责。”他对旁边的女孩说,这个女孩高兴的答应了。瑜又扫了一眼邀请函,“大约打点下,后日出发。” “是。”俐退下了。 “你带上一干资料,去往安宁镇。我要你,卖出好的价钱回来。”瑜对伶说。 “是。”伶也退下了。 瑜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信件,这些事情仿佛都在自己的眼前一一浮现。他是个天才,只要一眼,他便能知道一切的关窍所在。世界上的事万变不离其宗,也许明白了一切的人,反而想要一个信仰,一个可以去盲目的信仰。抛开所有的推敲证明,只只是相信。 安宁镇 安宁镇的牌坊就在眼前了。似乎连马都感应到将有舒服的马刷和可口的饲料,几乎是一溜小跑的进了镇。婠莹和萧白总算抵达了他们的目的地,安宁镇。 婠莹眼看着镇中规模,二层的小楼也不知多少,这场景,这热闹,这车水马龙,仿佛是淮南一带的感觉,就是缺了那临江之水,艳妓名媛。让人无从想象半年前,这里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半年前,这里还是一个只有村落大小的山下小镇。 婠莹不禁咂舌,还以为自己是来的早的了,没想到这里已经被那些商人建设成这样了。不过这样也好,这样,银钱便有用,最怕就是有钱没处花。比如现在,婠莹就在一家全国第一连锁客栈:悦来客栈的门口。 在这样的繁华地方,有钱的是大爷这句话被诠释到淋漓尽致。婠莹他们获得了最好的礼遇,银钱使下去,便可通神了。 婠莹并不挑剔住宿之所,不用是最高级的客房,但是,入住后必然要床铺被单全部换新的,一应吃食也只要最新鲜的。一通排场下来,这个拗钢月当家在安宁镇上渐渐的引人侧目起来。 婠莹要的就是别人的侧目,越多人侧目,越多人注意到自己,接下来要办的事才会越顺利。到了有人的地方,就是婠莹能风生水起的地方了。 入夜,婠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一个小算盘,几本账簿,文房四宝。萧白就只坐在旁边,看看书,看看她,时不时被打发去买点物件。两人不怎么说话,婠莹知道他一直耿耿于怀杀人的事情,也不强迫他马上如常。 婠莹虽然“宰人”无数,但是真正的伤人命的事情,她真的还没有做过,如果换做是自己,想必会比他的表现要更糟糕许多。有时候与其去安抚,不如让一切顺其自然。 当然,此时的婠莹是真的非常没有心思去顾及他。婠莹刚刚买下了这里最大的府邸,据说是前朝的丞相乞骸骨后的故居。婠莹看了一个砍了差不多的价格就收了,这里虽然说临街的铺面价格水涨船高,但是居所的方面还是可以的,婠莹又把自己的附近的几间宅子一并收购了。 不过十日的光景,婠莹的宅子就弄好了,但是婠莹并没有打算这么早从客栈搬进新修成的月府。客栈可是一个好地方,南来北往的人在这里汇集,匆匆来,匆匆去,只当这是一个休憩之地。殊不知,这一夜的休憩就完全可以看出每个人的特点,每个人的想法,甚至,每个人内心里的想法。 比如,婠莹目前就坐在客栈的大厅中,默默的看着每个人的动作,每个人的习惯。这真的是一个好地方,没有人会注意到有个人在注意着自己。婠莹留着这里的原因不只是因为自己的要观察,她在等人,观察,只是消磨时间罢了。 没事的时候,会在街上逛逛走走,然后,买下一些东西,比如说,一个铺子。婠莹把拗钢的新铺子定在一个非常非常中心的位置,一座二层的楼,原先是一家小银楼,卖珠宝首饰的。 婠莹也是随意的看到那间小银楼的,因为里面的地面很特别,是黑色的玄武岩的地面,主人想用黑色的地板来衬托出珠宝的光泽度,非常聪明的做法。在婠莹的要求下,婠莹和萧白见到了银楼的东家。 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嗯,看起来就不像是可能做出这么细致的安排的人,过度臃肿,显然是祖宗基业,而不是自己打拼出来的。婠莹环顾了四周几圈,这银楼内外都有翻新过的痕迹,大概翻新过了,四,不对,应该是五次。婠莹看着大梁上的痕迹,再看了看周围家具和展柜的新旧程度。 想必这里没声名四起的时候,这就是这里唯一的一家银楼,而且是好几代人的生意。创业容易守业难,富不过三代都是因为富贵的浸淫,让人变得慵懒起来。这个人,明显已经是第五代的人了,而且,可以看出,这个人,是富贵惯了的。但是他的生意并没有到末路,可以一眼看出,他身后先祖和一带又一代的当家人的心思。 “阁下这个银楼是本镇最大的银楼了。”婠莹笑笑说。 “是,我们这个铺子在安宁镇上已经有近两百年了。”肥胖的中年人回答,脸上带着一丝骄傲。心无城府,婠莹下了第一个定论。 “最近,掌柜的生意必然很好。”婠莹继续说。这的生意怎么可能好?或者说,应该说算是门可罗雀,虽然处于整个镇的中心位置,但他们的东西大多是陈年的款式,除了镇上的人婚嫁,添嫁妆,办彩礼的时候才会登门一趟。来这的人潮大都是江湖中人,又多是三大五粗的男人。 胖掌柜说:“还行,可是如今生意不好做啊。”本来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这里置办家中喜事的用品,但是如今,这里来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人,又一时出了许多治安问题,乡民们反而愿意多走上数十里去南山城中采买了。本来算是一家独大的银楼,如今也没落了。 婠莹自然明白其中关窍,她来买之前就向小二做过功课,不久之前,出了一件轰动的大事:这个掌柜的被打劫了!大概一个月之前,这个掌柜的关铺回家的时候,被打劫了。虽然后来及时的被新来的捕快救下,但是这个掌柜还是被吓得都半旬不敢出门。 “掌柜的,我要求见你,是想买你的铺子。”婠莹见做好了铺垫,单刀直入的提出了要求。 “我也有心把铺子盘出去,只是不知道你愿意出什么价格。”这个胖掌柜连婠莹的名字都不想问,直接的就达成了交易的意向。 “我愿意出这个价。”婠莹比了一个“七”的手势,然后看到胖掌柜的眼底露出了一种神色。安心的神色。 “胡闹,我这个铺子可是全安宁镇最好的铺子。而且我这个铺子可是二百多年的历史了。”胖老板装出生气的样子。 婠莹在心里暗暗的笑了,看来这人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没脑子。“适才,是在下冒失了。”婠莹装出惶恐的样子。 “不卖,走,走,走你。”胖掌柜假意要轰婠莹出去。 “掌柜的,万事好商量,万事好商量嘛。”婠莹用眼神示意萧白不要动,自己也配合着胖掌柜演起戏。 “两倍,两倍怎样?”婠莹爽快的说,掏出银票拍在桌子上。胖老板已然露出欣喜的样子,但是,马上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产生,:这一下子就翻了两番,还会不会更多?他又板起了脸。 果然,婠莹马上说:“三倍,三倍如何?” “不行,这可是我的祖铺啊。”遇到有钱的愣头青了,嘿嘿,看我宰他一笔。 “四倍,四倍,再多没有了。”婠莹又拍出银票。 “我一家老小就靠着个营生呢。”再多一点,再多一点我就收手。 “两倍。”婠莹收起了一半的银票。 “好,好什么啊,你刚刚不是还说是四倍呢嘛!”胖老板差点就喊了好了。 “1000两。”婠莹又拿起了一部分的银票。 “好好好。”胖老板耷拉着脸,说,“你再多加点嘛。” “掌柜的,我刚刚加到四倍你都不要,我只好加三百两了。”婠莹拿起那些银票,塞给了胖掌柜。 哎,还以为今天能做一次宰人生意,没想到碰到大榔头了。好在一千两真的不亏,比起隔壁老詹头整整多了两倍还不止。“这是我的地契和房契。”胖掌柜说。 “合作愉快。”婠莹核对过房契和地契后,满面春风的跟胖掌柜说。 月氏拗钢的新铺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当晚,银楼就被清空,锁了起来。那玄武岩的地板永远告别了冷清的映照珠宝光辉的人生,迎来了,最最受人瞩目最辉煌的日子。 第十六章 轩窗飞鸿惊艳色 横财不拒起新府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买下了新铺子的婠莹仍旧呆在客栈里等人,但是开始着手找人整修拗钢的新铺子了。 这一天晚上,婠莹和萧白吃过饭,在客栈独立设置的厢间里。婠莹跟往常一样,靠着椅子,喝着香茶。突然,她对萧白说:“我们到安宁镇也有十日了吧。” “嗯。”萧白点头。 “我们开始时候说的是你送我到安宁镇,我给你十两银子。但是,路上出了那么多周折,这个你拿着,你该得的。”婠莹给了萧白一袋东西。他机械的接过,看着婠莹,钱袋里,是十两黄金。萧白只是看着这黄金,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们之间已经钱货两清了。”婠莹下了逐客令。 萧白木然的看了婠莹一眼,点点头,准备要走。 婠莹看着萧白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但是婠莹没有放弃,她在试探萧白,必须出一个结果。这十日来,他就像空气一样跟着自己,他安静的让人可以忽略。但是,对于婠莹来说,确实这一生从未感觉过的安全感。她想知道,她必须知道,他没有危险。 “但是,你救了我,我想你留下来。”婠莹说。她盯着他,她要知道他的所有反应,才能决定自己要不要相信他。 不过此时的婠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里,已经决定要相信了。毕竟没有人能怀疑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吗?人的潜意识真是非常有意思,当一个人潜意识里,决定了一件事,所有的目力所示,所有的听闻,所有的判断力,都会向着这个潜意识靠拢。而女人,就更容易,被潜意识左右。 婠莹只是看着萧白,萧白也看着她,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动作。 “为什么?”婠莹说,“给我一个理由。”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跟着你,你是第一个跟我讲这么多话的人。”萧白说,“看到你遇到危险了我似乎控制不住自己。” “因为我杀人了,我没控制好自己,所以你害怕我了吗?”萧白看着婠莹。 婠莹看着他,萧白的眼睛,那么干净,仿佛从未被污染过的一池净水。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天晚上,那嗜血修罗的样子。是自己想太多了吗?怀疑太多了吗?是因为她,他才杀了人的。婠莹一直都不敢想的这个念头,竟然是真的。 “我不害怕你。”这句话,似乎没有经过脑子就说出来了。“我是说,谢谢你。”婠莹连忙补充道。 “那么我可以留下来了吗?我不用这么多钱。”萧白说,一边把钱袋推给婠莹。 婠莹笑了,自己有表现的这么爱钱吗?“你应得的,你收着吧,麻烦你留下来帮我了。” 是夜,婠莹仍旧在房里伏案,只是这次,她写的不再是账本,而是请帖。 一双美丽的手拿起了桌面上散落的请帖。封面上是气势万钧的“月氏拗钢”四字。“忽闻群英寻神兵至郁翠,遍寻而不得。思拗钢终乃凡器,择其优者,展销于安宁新铺,聊以助兴,请不吝莅临。六月十五于安宁镇,月婠莹于新铺恭迎。”手的主人念出了拜帖的内容,声音也是那么磁性。 这双手真是一双美丽的手,肤白而指节修长。婠莹可不会欣赏这双美丽的手,反而会感到一阵寒冷,这双手可是培育了无数的毒物。“你来了。”婠莹并没有停笔。 “是啊,我也不想的,飞雾一直催促,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飞雨把耳朵凑过去,似乎真要让婠莹看看他的耳朵是不是起茧子了。 婠莹走了近二十天的路程他十天就赶完了,想必是马不停蹄,风尘仆仆。 “飞雾呢?”婠莹没理他,继续核对着请帖的名单。 “他行动有点不便你知道的,飞烟陪着她。”飞雨自顾自坐下,喝起婠莹的茶,“飞云比我慢些,明天也到了。” “嗯,你过来的正好,正好有点事叫你帮我。”婠莹不客气的差遣起他。 飞雨合上茶杯盖,微微正经的说:“听候主人差遣。”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随随便便就捡到一个高手。”飞雨脸上露出了揶揄的神色。 “这个地方,是我新买下的宅子。”婠莹拿出地契房契给他,“你自己去找,明天,和我一起去南山城一趟。” “对了,说到南山城,之前你绑的那些蒙面人,在入城的时候死了。”飞雨说。 “死了?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他们还是活着的!”婠莹说。 “嗯,对,死了。就在那么短短的十里路里。”飞雨说。 “押送的人没有察觉吗?”婠莹心惊。 “没有,没有一个人察觉,一剑封喉,非常干净利落。”飞雨说。 “所有人的面目都被毁了?”婠莹问。 “是。”飞雨说。 那时候那个首领如果不是中了婠莹下的蛊毒,绝对是可以走脱的。 “那么郑氏满门呢?”婠莹又问。 “他们都安然无恙。”飞雨说。 “安然无恙?”婠莹惊讶,他们把蒙面人杀了,反而放过了郑氏一家?怎么会这样? “也许是他们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不做没把握的事。”飞雨推测。 “不是,他们能在众目睽睽下杀人,绝不会没把握杀掉几个妇孺。”婠莹苦笑。 “那他们为什么不杀掉。。。。。。”飞雨突然顿悟。 婠莹看了他一眼说:“他们不杀,是因为不必杀了。” 为什么不必杀了,这是一个新的难题,很显然,目前没有答案,不会有答案。 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婠莹继续挥毫写请帖,飞雨拿了房契和地契从窗户出去了。 “前方的是何人?站住。”一个好听的女声从飞雨后方传来。飞雨回身,就见到一抹红影向自己跃来。 “你好,姑娘。”飞雨收住身形,站在别人的屋顶上。那抹红影也停住落在他的边上:“夜深人静,你出入客栈厢房意欲何为。”飞雨看清了来人,是一个万分美艳的女子,身着红衣,但是却背了一把巨大的开山刀。而且,她的手臂上还绑着写着“镇”的白色布条。“我是月府的管家,月氏拗钢的执事,飞雨。”飞雨有礼的说。 “姑娘,你没事吧?”婠莹看到去而复返的飞雨,旁边还跟了一个美艳的红衣女子。飞雨无奈的摊摊手。 “我啊,没事啊。”婠莹感觉有点好笑,好好的门不走,给人当贼抓了吧,“这是我们府上的管家,我交代他去办点事。” “我是安宁镇镇守队副队长颜菲,不好意思叨扰了。”红衣女子说。 “我是月婠莹。”婠莹起身向她致礼。 “最近镇上有点不太平,请月姑娘务必小心为上。”颜菲对婠莹说,月这个姓氏真是少见,回去问问莫前。 “多谢颜姑娘了。”颜菲,这名字似乎有印象。真没想到这偏远小镇的竟有如此尽职的镇守,竟有如此化仙的人物,婠莹看到如此美丽的女子真是惊为天人,刚刚和飞雨一起出现,简直是闪瞎人眼了。 真是不禁嫉妒造物不公啊,竟能有如此美丽的女人和男人。不过这两个人同时出现,竟有幸让婠莹看到了,不得不说这真是眼睛的一大享受。 “颜姑娘。”婠莹突然叫住了她,“在下的小铺即将开张,恳请赏光。”婠莹从桌上拿了一封请柬,添上了颜菲的名字,递给了她。 颜菲刚要拒接,却看到了封面上的“月氏拗钢”四字。“好字,届时,我会与我的夫君一起去的。”颜菲心念一转,收下了请柬。 夫君?如此美丽的女子竟有了夫君了!婠莹为这明珠暗投一大哭啊,这尘世,能有配得上如此美艳的女子的男人吗? “回神吧!人家已经走了!”飞雨素知婠莹喜欢美丽的事物,包括人,男人,女人。 “哦,那你也走吧。”婠莹继续伏案。飞雨耸耸肩膀,走向窗户。 “走门。”婠莹头也没抬的说,飞雨想了想,还是从门走了出去。 次日,婠莹起了一个大早,正和萧白在吃早饭,飞雨进来了。 “我说,你一个人都没放在房子里?”飞雨劈头就问。 “不是有看宅子的老人?”算是附赠品,老宅子的老人了,有卖身契拘着,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是指,能用的人,我可不敢使唤自己爷爷辈分的人,会夭寿的。”飞雨坐下来吃不客气的吃起早餐来。 “这是飞雨,我的管家。”婠莹向萧白介绍。 “果然是个好看的男人。”飞雨看了萧白一眼,他主人似乎是有任人唯貌的感觉。 “我是萧白。”萧白自我介绍。 “快点吃,马上去南山城。”婠莹说,什么都没有她收债重要。 “顺便去买些人,府里铺子里都要需要人手。”飞雨补充道。 买些人,萧白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句式。“买人?”他悄声问婠莹。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飞雨说。 三人骑上马,快马加鞭的赶往南山城。这南山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愣是快到黄昏的时候,他们赶到城中。婠莹找到了崆峒派的驻地,取回了自己的五百两银子。然后找到一间客栈住下,入夜后,婠莹和飞雨带着萧白到了那个地方。 那个俗称“圈巷”的地方,几乎每个城市里都会有的,在夜幕微垂的时候,人贩子们就会把没有了自由的人,像展示货物一样,摆出来,任人挑选。 这是一条狭窄而昏暗的小巷子,道路两侧摆满了铁栅栏。里面关满了人,或坐,或站,或卧。里面的人衣不蔽体,蓬头垢面,已经全无人的尊严,木然的看着人来人往。这里的人有老人,年轻人,男人女人,甚至还有儿童。 第十七章 圈巷百态封尘忆 广施援手悯稚子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几位爷,来这看看,要买丫鬟还是仆从?”一个人贩子热情洋溢的迎了上来,“我们这边的人最干净了,保证没问题,没病,也不会有官司纠葛。” 婠莹皱了皱眉头,她是许多年没再到这种地方了,没想到这南山城里的圈巷规模竟如此大,而且还贩卖儿童,婠莹问:“你这里有没有大约十五六的男女?” “有,有,有,这年纪正是好,我们这有的是标致的小姑娘。”人贩子显然把婠莹当成妓院老鸨了。 “男女。”飞雨说。 “哦,都有都有!我带你们去看。”那人贩子指路。 婠莹正要走,却看到萧白一直盯着某处,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边放的竟是五六岁的儿童,一个个长得十分瘦小,显然是饥一顿饱一顿很久了。婠莹看去萧白的目光,这种目光是“怜悯”。婠莹心下明了,也不叫他,只自己去挑选了。 飞雨自顾自的挑着人,一直选了近二十个。“行了,就这些吧。”飞雨说。 “嗯,你给什么价。”婠莹问人贩子。 “哟,大爷你这可真会挑,都是顶好的人啊,女的容貌标志,男的身强力壮。。。。。。”人贩子一个劲的吹捧着。婠莹打断他,“多少钱?” “大爷你看,你们挑了这么多人,怎么着也得给你一个优待不是。”人贩子吧嗒吧嗒的在算盘上算了一把,“十九个人,你看看这个数行吗?”算盘上标着一百两银。十九个人,换算下来每人竟值五两银子有余。 飞雨正要还价,婠莹按住他,说:“大家都是生意人,你也别诓我,我也不说你了,一个人值五两银吗?” “大爷,这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你不知道最近城中乱的很,管的严。”人贩子挤眉弄眼的,“不敢动手啊。” “我也不杀你价格,这边的几十个小孩,一并给了我。”婠莹说。 “这边这么多的小孩,您都要?”人贩子显然也是一惊,这四五十个小孩子呢,不能干活不能使唤的,他们这也是买来给人家充螟蛉子和陪葬用的,运气好的活到大,还白费多少米粮养活着。 “都要,一百两银,全部。”这笔生意就这么做成了。 婠莹带着一干小孩子回客栈的时候,不知道引起了多大的轰动。看着这庞大的队伍,婠莹也不禁无奈了,自己一时没控制住,竟然要了这么多个小包袱。只见飞雨黑着脸坐在厅中他的房间已经被霸占成儿童乐园了。 婠莹和萧白在房间里帮孩子们洗澡换上新衣服,这些小孩刚开始有点怕怕的,那种眼神,真是让人非常不忍心。婠莹现在仔仔细细的洗刷他们小小的身体,店小二们流水似的进入婠莹和萧白的房间,送热水,送衣服,送吃食,简直比大厅里面还要热闹百倍。 稍大的十九个孩子也洗漱完加入进来帮忙,婠莹才算是空闲下来,挽着袖子看着小孩子们,一个个有了饭菜,新衣服,吃食,都高兴非常。小孩子的笑容是那么的干净纯粹,哪怕他们身上还带着淤青,伤痕。萧白正抱着一个小男孩给他涂药膏,在轻声问他疼不疼。 婠莹看着萧白,这个人有着孩子一样的笑容,心思单纯不设防。但是却浑身疑团,身怀绝技,远看似乎是一团黑色的迷雾,但是近看却发现是一块透明的晶石,让人一眼就可以琢磨他的个性。 收拾完孩子们,萧白叫他们乖乖按照男女分成两队,婠莹又弄了几间房间,让他们分开睡在通铺里。 飞雨碰的一声关上了门,对婠莹说:“你疯了,我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那些蒙面人劫走了。” “我只是觉得这些小孩很可怜啊。”婠莹倒水给自己喝。 “再说一次。”飞雨抢过她的茶杯。 “很可怜啊。”婠莹说。 “我没听错吧,你竟然会说这样的话!”飞雨夸张的张大了嘴。 “我们月府还有地方能安置这些小孩。”婠莹说,“我已经决定了,你照做就是。” “是,主人。”飞雨虽然没正经习惯了,但是他从来不会违抗婠莹的命令。 “明天,你带着这些人先回去月府。我去给那些门派送邀请函去。”婠莹说。 “哪有让当家的亲自去送邀请函的道理,只是今日已经四月十六了,你定在六月十五会不会太仓促了点?”飞雨问。 “那你去送,我也懒得跑腿。”婠莹说。 “谁在门外?”飞雨突然说。 “是我。”萧白打开了门,“我,嗯。。。。。我是,这个,我给他们买的,多买了一个给你。”萧白递给婠莹一个糖葫芦。 “我先走了,早点休息。”萧白说。 “啧啧啧,糖葫芦。”飞雨笑嘻嘻的对婠莹说。 “多事。” 飞雨连忙跑了出去,婠莹把一大个包裹仍给飞雨。婠莹看着自己手中的糖葫芦,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从没有吃过这东西。婠莹看着葫芦上面晶莹的糖衣,糖衣里包裹着腌渍地鲜红的山楂果,似乎看一眼就能让人想象它的味道有多么酸甜可口。 香甜的好梦。 第二日,婠莹起来的时候听到门外喧闹非常,只见飞雨坐在外厅似乎在等待自己。但是萧白和小孩子显然起的更早,已经吃完早饭,在厅中玩耍。飞雨坐在那里,小孩子到处跑来跑去,让他结结实实的感受了一把儿孙绕膝的感觉。 “我觉得跑腿也不是什么难事。”飞雨看到婠莹出来,郑重的对婠莹说,“我先走了。”然后就快步离开,与其说是快步离开,不如说是落荒而逃。 萧白抱着一个略小的小孩,看着飞雨离去,有点疑惑不解的看了看婠莹。“他着急去办事,我们一起回安宁镇去。” 婠莹叫来了马车,萧白指挥着小萝卜头们井井有条的得排队,井井有条的上车,坐好。整整用了四辆马车才堪堪把这一批小孩子全塞上马车,满满当当的四辆车。赶车人也显然没见过这种情况,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这一路上,小孩子们都没有哭闹,一个个开开心心的,婠莹看着这一群小孩子,只差一点点,他们的命运就不是这个样子了。在圈巷的孩子,一般只有两个下场:要么,养养不活,或者说被不想养活,就像没人要的货物一样,被人抛掉,早早的结束了他们的一生。或者是被人买走,或充螟蛉子,或当成陪葬的器具,终究是不得善终。 婠莹不曾吃过糖葫芦,可这些小孩也十有八九没吃过。这是他们根本都不敢想象的奢侈品。这些小孩一共有四十六个,最大的不过七岁,有的还是被诱拐来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多大。 到了安宁镇,婠莹一早就让府里的老人打扫了房子,此刻,婠莹领着六十五个孩子下了车,打发了车夫。只看见这新府的样子不算新,想着应该大修整一下,府里有老人迎了出来带路。进门后,过了回廊就是新府的花园。 这花园竟极大,中间还引的三泉水汇成的一方池子,上设九曲回廊,池中还有一个出水亭子,端是精妙无比。池畔遍植杨柳,铺着青石板,蜿蜒的向东西两向伸出去两条路。道旁还种着不少花卉,这些花草显然被打理的很好,此时到了花季,开的甚是鲜艳。“这两边是东西两个苑子,共有四十二个厢房。后面是您的居所,有三十个厢房。”那老管家介绍道。 “那先带我们去东院。”婠莹说。 “东家,下人们是不配住在苑子里的。”老管家说。 “我们家没多少人,屋子没人住不是浪费了。”婠莹说,“你待会就通知下去,所有的人,都可以搬到房里去住,住得舒服些人也比较有精神。” “是,东家。”老管家也不好再说什么。 东苑也真的挺大的,三面都是厢房,中间是院子,住这些小孩绰绰有余了。婠莹又把稍大的小孩们安排到西苑去住。 “对了,你们厨房有多少人?”婠莹问。 “厨房现在只有一些妇道人家在做事,没有请厨子。”管家说。 “嗯。”衣食住行一样的都不能缺,何况婠莹一直认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是孔夫子讲的最经典的话了。 安排好一干人事,婠莹和萧白又跑到悦来客栈。飞云已经来了,在客栈里等着他们了。 “飞雨转告你的事,你在办了吗?”婠莹没有寒暄,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飞云。 “是,主人,我办的差不多了。”飞云拿出一张设计图纸,说,“主人你看看,有什么要修改的。” “你做事我放心。”婠莹看到图纸上有两层的设计格局,底下是展区,飞云把兵器的陈列位置都标了出来。二楼设计成一个会宾厅还加设了一排贵宾室,临着楼,只消推开窗就能看到楼下的情况。 “这十二个贵宾室我最喜欢,又能狠捞一笔了。”十二个贵宾室可以满足一些武林新贵,或者说标榜贵族的家伙们,要与群众区分开的变态心理。当然,这时候婠莹宰起来可就不会手软了。 “把贵宾室的装饰的精美富丽些。”婠莹又嘱咐道。 “明白。”飞云回答。 众人一起回府了,一切就这么按班就部的准备起来了。第二日,飞雨回来了,开始着手训练新带回来的孩子们;婠莹叫人张榜高薪聘请厨子,马夫,甚至教书先生,又着手整顿府内事宜,一干老人移居东苑,管着婠莹带回来的一班小孩子;飞云则整日在新铺子和新府两头跑,负责新铺的整理,新府的整修;而萧白,萧白最清闲了,天天陪着小孩子们,带着他们锻炼身体,认字念书。 第十八章 八骏一乘赴安宁 白昙月半夜相邀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婠莹这一边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同样的也有许多人也正在紧锣密鼓的加快脚步办各种各样的事。 四月廿一,这一天,可谓是所有门派都最忙碌的一天。 这一天里,所有门派都乱了阵脚。于四月十八日各大门派集合派出的寻剑第一梯队,在失去联系两天后,回来了。 只有一个人回来了,而且不是完整的回来了,断了一只右手。而且还是给人在山下发现了,用担架抬了回来的。 虽然这次各门派都参与了,虽然各门派派出的都不是一流高手,但是全军覆没的结果也是他们完全始料未及的。 但是这不是唯一的一件让各个门派高层头疼的事,紧接而来的就是南翎大人发来的武林大会邀请函。武林大会,又是一件大事,虽然之前风声很多。当如今被证实了,各个问题也自然接踵而来。 尽管武林大会号召的是人人参与,但是各大门派总不能也全员参与吧。自然要在派系中先行甄选出适合去比试的人,首先要不堕了门派威名,其次,能够拿到好的名次,为门派添光。 虽然现在没有选什么武林盟主,但是天下第一的名头还是非常诱人的。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武林大会本来就没弟子们的事,基本都是高层内部推选的。这时候,拗钢的邀请函也到了。武林大会当前,就是不想去看看也得去看看了,有一把趁手的兵器自然是大有裨益。最要紧的是,这次的武林大会与传说神剑的时间如此接近,难道这把剑真有什么蹊跷。 四月廿一,这一日,注定是不宁的了。安宁镇的月府上,飞来了一只鸽子,落在婠莹的窗台上。婠莹看到了这只信鸽,也认出这是晓情楼的信鸽。婠莹抓起鸽子,鸽子腿上并没有绑任何的书信,只是绑了一直小小的银制铃铛,而且,当中连撞针都没有。 婠莹看着这个铃铛,突然,展眉一笑。 四月廿八日 “最近江湖上出了三个爆炸式的大消息,这头第一件,武林大会要召开了!”茶馆里的茶博士像是说书一样绘声绘色。 “切,早就知道了!”“这谁不知道啊!”“南翎早就到了南山城了。”但是场中的人可不买这个半路说书先生的帐,哄闹着拆他的台。 这个茶博士也不恼,给自己倒了一杯不知道是谁的茶,抿了一口,卖足了关子,这才开口说道:“月氏拗钢的当家在安宁镇开了新铺子,六月中旬就要开张了。” “关内第一军火商!”“真的假的啊,拗钢会在安宁镇开铺子?”“赶武林大会的巧吧。”“怎么这么快就开铺子了。”“一个铺子要砸下去多少钱啊。能回的来钱吗?”。。。。。。 茶博士喝着别人给他倒的碧螺春,这茶水都上了好几个等级。这茶博士只是眯缝着眼睛听着大家议论纷纷,颇有点得意洋洋的感觉。“嗯咳咳,这月家当家的已经广发请帖给各大门派,各大名侠了,你说是真还是假。”茶博士端起茶杯,抛出了重磅炸弹。 “真的,就在安宁镇。”“你们有人收到请柬了吗?”“月当家也在安宁镇!”“二月份出的消息,人家就连铺子都开好了。”“不然怎么说人家是关内第一军火商呢?”众人的情绪再次被点起。 一个年轻人突然说:“我们山门里倒是有听过几个师叔提起过。” 瞬间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那少年喃喃的说:“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嗯哼,我这里有月当家请柬的原版:‘忽闻群英寻神兵至郁翠,遍寻而不得。思拗钢终乃凡器,择其优者,展销于安宁新铺,聊以助兴,请不吝莅临。六月十五于安宁镇,月婠莹于新铺恭迎。’”茶博士不甘心众人的重心转向,献宝似得拿出了怀中的誊本,大声读了起来。 “择其优者!这回开幕典礼还有展销剑器。”“也不一定是剑器吧,拗钢不是集百家兵器,无所不包吗?”“又是有钱人的东西。”“反正像吾等是没有机会享用了。”。。。。。。 茶博士冷眼旁观着所有人的反应,得意洋洋的把别人沏上来的碧螺春当白开水一样的喝。等着大家议论的差不多了,才重新放下茶杯。 “我要说的第三个消息是!”茶博士故意拖长着声调,吊足人们的胃口,“晓情楼派出两拨人来了。一拨自然是去了南山城南翎处,另一拨,你们猜猜,去哪里了?” 茶博士复又卖弄起关子来,但是这次响应者甚寡,晓情楼这样大张旗鼓的出动还是第一次听说,更无先例可循。 茶博士嘿嘿一笑:“这另一拨人,是去往安宁镇,月婠莹的新府了。”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只张大了嘴巴。 安宁镇又一次的喧闹了起来,这次是因为一台八架的马车,差点过不了安宁镇的牌坊。但是这辆车还是稳稳的进了安宁镇,一架八乘的马车也确实是硕大无朋。黑色的车身并不是漆成黑色的,而是黑色的蜀锦裹成。黑色的锦缎上用华丽的湘绣绣着一簇簇盛开的月夜昙花,月白的昙花映衬着精染密织的蜀锦显得分外妖娆。 四棱宝盖的边缘还点缀着美丽的黄金铃铛,外层镂空,随着马车的移动发出轻微而纯粹的敲击声。而八匹通身洁白,但足蹄却长着黑色的毛的马匹动作极为一致,几乎不用马夫如何鞭策。此时如果有相马的行家在侧旁,一定会惊呼出声,这**名唤“白雪掩墨”,是身价极高的墨黑驹的变种。能踏雪如飞的墨黑驹已然稀有,而这车主,竟奢侈的用八匹身价百倍的“白雪掩墨”来拉车。 当然,比起这八匹身价高不可攀的马匹来说,旁边跟随着六十四人的随从众就不算什么了。不过细细瞧去,这些人才是真真不同凡响的。这些人高举着两面旗帜,左侧的是:晓天下之事。右侧的是:洞世间之情。这群人便是晓情楼特地派出的伶一队。 车子开到安宁月府门口,婠莹早就在此做好准备了。飞雾带着一干人等在门口一字排开,细细瞧去都是十四五岁上下的少年少女。一个个光鲜亮丽,穿着剪裁得体的统一墨蓝色衣服,举止优雅得体。让人很难想象,在十几天之前,他们还是穿着破烂的衣服,等待被出售的“货物”。 安宁镇上的老百姓是抱着好奇的心态前来围观的,而安宁镇上大多外来的陌生的侠客们可不是这样。这几日,晓情楼探子的消息在江湖中成了一大新闻,不,异闻,没有人能理解这诡怪的晓情楼的新任楼主是个什么心思。 马车停妥之后,车门打开,但是车中之人并没有下车,周围的侍从们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几个人的动作配合默契的用华丽的蜀锦铺好一条路,直达月府门口。然后,车上才施施然的下来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她的衣着宽松,动作简洁,长发不梳起也不披散,用白色的布带稍稍一系。皮肤却白皙异常,眉目如画,宛如月夜昙花一般惊艳芳华。 婠莹见他们如此铺张却也不气不恼,只站在那里。但是人群中可沸开了锅,这晓情楼如此铺张奢华,到底意欲何为?意欲何为?当然是意在赚钱了,婠莹心中早无疑窦,一纸情报可以价值千金,换做是她自己也不会介意铺张浪费些。 “月当家,我听奉楼主之命要在府上叨扰数日了。”伶说。 “我与你们楼主算是旧识吧,你就不必客气了,进去说话。”婠莹说。 他们只简单寒暄几句便入了月府,众人看好戏散场了,也一拥而散。 “乖乖,那蜀锦可值不菲呢,你们楼主也舍得让人踩踏。”进了府的婠莹队伶说。 “楼主的心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他说,他不欠世人的。”伶说。 好一个不欠世人,他竟要跟这尘世分的如此之清,连土地都不愿踏足,也只有性情孤傲如他,天纵奇才如他,才敢如此吧。 “先不说其他,他要你在我月府住,还另搭住处是想气死我吗?”婠莹说。 “月当家,抱歉,这是楼主的意思。”伶还是很生涩,和婠莹这种自小在商场打滚的老油条不同。婠莹只是一笑,并不十分介怀,这个伶看来是瑜的忠实崇拜者之一,每句话都不离她心中的神祗。 在安宁月府中的池子畔,晓情楼的人将马车停放在那里,加以三十二只楠木柱,马车车身竟能拆开,不一会功夫后,竟将马车车声改造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 入夜后,月光映照池水,月下昙花似是活了起来一样,美艳如斯,活色生香。婠莹坐在池中亭子里,看着不远处的伶的住所,似是一幅天生地造的画卷一般,如此如梦似幻。婠莹只身一人,这几日一直跟她如影随行的萧白并不在侧,她要独自前往伶的住所。 伶跟她说,楼主有事情要告诉她,叫她月半之时,来房中一会。 第十九章 疑窦重重生不穷 当局者迷浑不清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婠莹踏入伶的住所,里面铺着可以没到人的足踝的羊毛地毯,是那么精致柔软。伶席地而坐,她的身前摆这一条矮案,身后则是好几面非常大的架子,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抽屉,整个房间后面都是这种架子。 “伶姑娘,你叫我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婠莹出声询问,佳人伏案的美景实在不忍扰乱。 “月当家,你身边有一个人叫萧白是吗?”伶递给她一卷纸,婠莹打开,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行入关文书。 “他的功夫不俗,但是没有晓情楼的探子注意到他过。”伶继续说,“楼主的意思是,他有意隐藏自己的武功修为。” “而到遇见你之后,先是搭救了你一次,可是月当家,你有没有想过,怎么那群窃贼的手法会那么巧。”伶说。婠莹当然记得,她还保留这那半截迷香空烛。 “再来是有人要杀郑氏遗孤,又那么巧被你们遇到了,月当家你还赚了五百两银子。若是寻常人,见到月当家赚钱,不会要求多分一些吗?偏偏他就不说话。”伶补充道。 “他所说的师傅,我们目前还没找到这个人。”伶说。 “他的剑你们找了没?”婠莹问。 “是,根据这种剑甚至会‘饮血’的特点,我们翻了许多古籍,这种情况只有。。。。。。” “剑已通灵。”婠莹打断她。 “是的,剑已通灵。”伶说。 剑能通灵,是婠莹最不愿意做的最恶意的推测,这里的通灵,可不是指所谓的人剑相通,人剑合一的境界。而是一种禁忌,铸剑师中最血腥的禁忌。从剑这种武器诞生开始就伴随着无数传说,于铸剑师来说就有另外一种意义。对于他们来说,剑,不只需要锋利,刚直,还需要,灵性。上古大铸剑师干将莫邪夫妇,用自己的头发和指甲喂剑,加上干将和莫邪高超的铸剑技巧,铸成神兵干将和莫邪。 自此之后,此法为铸剑师所效法,但是人心是最不足的。为了追求更多的,更好的剑器,甚至有人削指,断臂,投入炉中。直到有人将亲子投入火中,练成了一把神剑,进献给越王,此剑竟能与人心意相通,如同左右手般,所向披靡,因此深受越王嘉奖。从此,铸剑师这种职业达到了巅峰的时刻,但同时以人殉剑,以达让剑通灵之风越烈。在鼎盛时期甚至有铸剑师豢养大量童男童女,用来喂剑。 有一得必有一失,无数好剑问世的同时,铸剑师也越来越残忍。不久之后,人们发现了铸剑师的秘密后,如此血腥的以人饲剑,被人视作邪端异类,让铸剑师一业被无数人所诟病,最终惊动了上层建筑。而后,一场屠杀就此展开,铸剑师被大量屠杀,甚至连学徒都不放过。一时之间,铸剑师没落了,甚至铸剑艺业几近失传。直到后来,各种兵器百家齐放,铸剑一业才渐渐复苏起来,所有铸剑师收徒时都明令禁止以人喂剑,是为铸剑一行的禁忌。 婠莹也算是略通此道的人,当然明白,这种方式所代表的意义。如果此人能拥有此种剑,必不是等闲之辈。婠莹的脑海中种上了一颗怀疑的种子,但是想起那单纯的笑容,婠莹自恃看人的水平颇高,也就按下此想。 “月当家必然明了楼主说这是何意。”伶说,“但愿,这只是我们的猜想。” 但是有些事还是自己去看,去经历一次,才能做出自己的判断,而非几张纸,几句消息能判断。婠莹只能说,自己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嗯,转告瑜,我知道了。”婠莹想了想,补充道:“替我多谢他。” 这事,如刃悬心,如果不解决,势必会变成婠莹的心结。自己只不过是一介军火商贩,虽得不菲家财基业,但是比起那些世家,还相去甚远。自己有什么好值得别人谋算至此?这么多的工巧,为自己这区区军火商,值得吗? 而且此刻,婠莹是没有心思顾及这种事的。新铺开张在即,武林大会也近在眼前。万事已经具备了,现在只欠东风了。婠莹没有诸葛神侯的那种东风可借,但是婠莹可以自己创造东风。 第二日,安宁镇又出了一件大事,月府上大摆流水宴席,不限制人群,所有人都可以参加,以贺月府乔迁之喜。 无数江湖浪人和安宁镇居民都受到了款待,婠莹更宴请了安宁镇的商家于中庭。外间的吃的是流水席,婠莹高薪聘请的大量的厨子,为的就是这次的流水席。厨师中甚至有来自伴都洛阳城的,洛阳水席驰名已久,在这种小地方竟被端上桌。 洛阳水席虽然迎合洛阳当地的气候以汤水见长,但是驰名的原因是因为其菜样繁多,菜数也多,整个席间如同流水似得上菜,大显富贵之气。 全席共设二十四道菜品,包括八个冷盘、四个大件、八个中件、四个压桌菜,冷热、荤素、甜咸、酸辣兼而有之。上菜顺序极为考究,先上八个冷盘作为下酒菜,每碟是荤素三拼,一共一十六样;待客人酒过三巡再上热菜:首先上四大件热菜,每上一道跟上两道中件,是为陪衬菜。最后上四道压桌菜,其中有一道鸡蛋汤,又称送客汤,以示全席已经上满。 但是水席所用材料却有一些分别,外间上用东西是荤素交杂,比如说假燕菜一道,就是用萝卜,但是在内间宴请的桌上可是真的加上了燕菜。婠莹就是要让这次的派头越大越好,一应食材都用最好的。 外间的平民百姓哪见过这种上等的菜肴,对菜肴赞不绝口的同时,也把月府一同赞扬进去了。而那些浪子们,有酒,有菜,自然是心情开朗,一醉方休。婠莹也来者不拒,只需要签上自己的名字便可入席。 筵席大摆了十日,每日一场,每场摆了将近一百桌,婠莹不与谁饮酒,只是在席间一角静静的观看一切。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人是世界上最有趣的事物了,一样米养百样人,婠莹只是在分辨,通过细枝末节,来推测他们而已。 一场宴饮一场醉罢了,自然没有人敢预期会有人感恩戴德,今宵把酒言欢,明日殊途陌路。 婠莹也身在其中,主桌上只坐了飞雨,婠莹穿着男装,像是一个最不起眼的人,身边有萧白陪着。婠莹抱着酒杯看着场中的人,突然她看到有一个少年执着酒杯过来。她没有令人侧目的美貌,何况此时她还扮成了男生,在各色人群中是非常平凡的。 婠莹知道他是向着自己而来的,人对目光的感觉是很敏锐的。婠莹看到他的衣着简素但却非常的干净。步履矫健步伐很大,似是常年习武且功夫不会弱的样子。婠莹看到他的那双手,那双手暴露出很多问题,他的步伐很大,但是酒杯却很平稳,非常稳,不止没洒出一滴,酒就没晃动过一分。这双手如此稳而有力,又有极佳的控制力,此人武功定然不俗。 萧白稍稍拉了婠莹一下,随即愣了一下,松开了婠莹。 “想必,你就是此间的主人吧。”少年走到婠莹面前,“没想到竟然是如此年轻的女子。”少年一笑,举杯。 “正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婠莹也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 “我族中有一句话:事实一般都摆在眼皮底下,只是没有人去看而已。”少年一饮而尽。 “你是**人?”婠莹看着他的脸,轮廓略显的深邃些,特别是那双眼睛,眼窝深陷,瞳色若碧,细看竟是如鹰一样,似乎要洞穿人心般。 “鄙人故乡几近崆峒山。”少年笑道。 “你是崆峒派的人?”婠莹问他。 “还不是,不过很快就会是了。”少年答道。 “你为什么会想摆流水席吗?”少年问婠莹。 婠莹笑笑,给他倒了一杯酒,说:“天下的人总是要吃饭的。” “是啊,今日我吃你一顿饭,来日必定报你一饭之恩。”少年说,一口饮尽。 “天下人总是会饿的,你饿了,这里正好排着酒席,只是你凑巧了。”婠莹笑着饮尽杯中之物。 “这位兄弟好俊的功夫。”少年转向萧白。 “不知阁下远道而来,是否愿意留府一叙。”婠莹说。 “江湖中人,自然是要到江湖中去的。”那少年说完,便回身落座了。 “你适才怎么突然一惊。”婠莹见他落座才问萧白。 “他很奇怪。”萧白说。 “奇怪,他的武功很高吗?”婠莹说。 “不是,他周身的奇经八脉,任督气海都已经打通。”萧白皱起了眉头,“按照常理来说,他应该是一个高手。” “可是他的气海之内,周身经脉之内都是空的,没有一点真气。”萧白接着说,“他,应该是自散了功力。” “自散功力!”婠莹感到非常诧异。 第二十章 水席十日扬声名 追寻往昔且扑朔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自从上古大贤静树大师作为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第一人后,江湖中无数的人前仆后继的探求其功法,终于发现了,任脉和督脉中所阻隔的断脉。断脉中含一腔断脉死血,如果要打通任督二脉,必须要将其激活。将其激活只有依靠自身,传说中用灵丹妙药打通任督二脉是不可能的。所有的药都无法到达这一腔死血,只有内功冲脉,才能将死血推出。 一般人打通任督二脉便能活络周身经脉,延年益寿,百病全消。习武之人打通任督二脉,进而可以通过修行形成任督气海。但是任督气海需要机缘和苦修,才能蕴真气于气海,留住真气于体内。 苦修出气海实属不易了,还要再精修真气,实在需要许多磨难,不断地洗骨伐髓,身体的疼痛还次之。但是一个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真气流窜至心脉,可是登时就会丧失神智甚至毙命。个中辛苦实在让人望而却步。至少像婠莹这样的人,虽然不断耳闻到他人讲述武功的好处,但是却实在不敢涉足。 而此人,竟生生舍得舍去自己的一身修为,散尽气海,实在让人不敢相信。 “他的气海空乏,一丝真气全无。”萧白又确认了一遍。 “难道不是被人打散的吗?”婠莹问道。 “不可能,他武功应该极高。”萧白回答。 是啊,他能熬到气海一步,必然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了。更不可能被人打散真气,反而留他一命。只是如此年轻,便有如此成就,又能果断舍得一身的修为散尽,这比壮士断腕还要艰难许多。不论他是否有绝世武功,他的修为,他的心境,早已高出寻常高手许多。 如此一人,若狠毒起来必定是江湖一大患,必能搞得江湖腥风血雨一场。但若向善,也必定能造化一方,能让人口口传诵的大人物。这便是所谓的不能流芳百世,也能遗臭万年的。思及此,婠莹不禁深深的看了这人一眼,这少年也勾起嘴角,举杯向月婠莹示意。 虽然他如今真气尽失,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但是他有独特的眼睛,他可以读懂,月婠莹的目光里的担心。可以看到世间的一切被人遗忘的,不被人注意的东西。虽然他如今真气尽失,但是他才二十二岁,他还有没有受损的任督气海,失去真气又如何,他只要再次学习功法,回复功力是指日可待。只是现下的狼狈,只是这一段时间的无能为力罢了。 宴毕,少年深深的看了一眼月府的牌子,月府,月当家,月氏拗钢。请不要把我说的报恩当做一句玩笑话,我陈里,言出必行。转身,消失在月色朦胧之中。 “你看到那个少年了吗?”收到信息的伶飞奔出来,抓住飞雨问。 “哪个少年?我们这里来了很多少年啊。”飞雨并没有注意到。 “你说那个气海散尽的男孩,你认识他?”婠莹结过话题。 “他已经走了。”萧白说。 “是他。”伶说,“我马上去通知楼主。” “他做了什么?你们再找他?”婠莹问。 “说来话长。”伶已经飞奔而去。在黑暗中,那黑色的华丽蜀锦绽开一朵妖娆的花。 婠莹和萧白沿着池畔走着,那边宴饮已散,但是还是有不少的人在收拾残羹冷炙,在整理宴饮之处,清洗盘皿,准备第二天的菜肴。 如今已经是夜半了,月色如水,水中映月,月下还有盛放的“昙花”。婠莹又位于杨柳岸堤,真是契合了‘杨柳岸晓风残月’之景。步上九曲回廊,仿佛是步上一池揉碎的月光一般,梦幻如斯。水中之月清辉更甚中天所悬,难怪诗仙李太白会伸手揽清辉而坠水身亡。婠莹坐于池中亭中,背靠亭柱,这一路走来婠莹一句话都不说。萧白更不会说话,只是陪着她走着。 “我很多天没去看东苑的孩子们了吧。”不知过了多久,婠莹突然说。 “嗯,你有六天没去了。”萧白回答。从开始宴饮那日起。 “是啊,嗯,我明天过去看看孩子们吧。”婠莹说,“我先回去休息了。” 九曲回廊的尽头就是主院了,婠莹回到房间。桌面上摆着账本,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婠莹需要清空下自己的思绪,太混乱,太杂陈可是让人不理性的最直接的原因。 第二日,婠莹难得的早起,收拾洗漱好久直接进了东苑。婠莹以为自己已经算起的早了,但是院中萧白带领小孩子早已经操练起来了。一个个小萝卜头跟着萧白的屁股后头,在院中跑的满头大汗。萧白看到婠莹也是一喜,正欲开口。“月当家。”旁边负责看管小孩的林祥夫妇先叫了出来。 “还有的练呢,月当家。”林祥家的招呼婠莹道。 “月当家,朝食已经备好了,当家你先吃吧。”林祥招呼婠莹先到厅中。 “没事的,我看看他们。”婠莹拿兜的糖站在边上。孩子们朝气蓬勃的脸是那么的可爱,那种笑容富有生机,比初生的太阳还要耀目明亮。这么一瞬间,婠莹就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虽然自己没有能力解救全世界的孩子,无法杀光世界上的人贩子,但是有这么一些明亮耀目的笑容,能保住这么多明媚的笑容,真的不会让人后悔。 婠莹看着跑的一脸汗水的萧白,他是真心爱着这些孩子的人,真正拥有赤子之心的人,而自己,虽然不至于黑心黑肺,却也被这个世界污染了。不再纯净,不再洁白,婠莹自己懂得,为了成功,她也付出了很多,至少,付出了自己的赤子之心。对人抱着的第一态度是怀疑,对事情第一态度是怀疑。所谓的一眼就相信根本是不可能,甚至连信任,在婠莹身上都很少了。 婠莹呆呆的站在那里,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失去这么多而不自知。“这么了?”萧白走到她面前,轻声唤她。婠莹抬头,看到高大的萧白逆着新生的耀目的阳光,身上还腾着热气,他就那样站着,宛若世间最光明的神佛,用温柔的声音询问着,婠莹甚至感觉自己的心,在这种混合着信仰和惊慌的情绪下,漏了一拍。 “没事。”婠莹连忙闪避开去。她几步向前对着孩子们摇着手中的糖袋,说:“乖小孩有糖吃哦!” 这些小萝卜头们一个劲的蜂拥过来,伸着小手表示自己很乖。 “先吃过饭再吃糖。”萧白连忙给婠莹解围,一下子给四五十个孩子围住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不过萧白此话一出,只见这些小孩子们都乖乖的散开,最多也就多看了两眼婠莹手中的糖,都乖乖的排着队伍去吃早饭了。 婠莹差点被吓到,没想到这些小孩的力气还蛮大的。“你现在是孩子王了。”婠莹笑道。 一直以来,婠莹都不怎么多关注他,他的一举一动,都不是婠莹挂心的大事,只是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会在身边,不知怎么的,似乎变成了习惯似得。这是婠莹第一次知道,除了陪着自己的时间里,萧白竟然是这么早起,带着孩子们晨练。 萧白笑了,带着一队小萝卜头到饭厅吃早餐了。早餐还蛮丰盛的,婠莹也坐在这里把饭吃完了。然后萧白又让小萝卜头们排好队,一个个的过来领糖。婠莹又陪着小萝卜头们玩了一会,闹完之后,萧白就带着小萝卜头们到教书先生那里去了。这是婠莹的意思,总要让他们识字才好。 “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婠莹坐在东苑中,听着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突然问萧白。 “四五岁的时候啊?”萧白想了想,似乎是,似乎是,“好像是在帮忙打铁。” “我四五岁的时候离家出走了。”婠莹说。 “为什么离家出走啊?”萧白问。 “因为我母亲要嫁人,我就离开外祖家了。”婠莹轻描淡写的说。 “哦。”萧白看着婠莹,像是安慰般说,“我不知道我父亲母亲是谁。” “说说你师父吧。”说说那把剑。 “师傅啊,他很懒的人,老是喝酒喝醉。但是每天早上都会很早把我叫醒,没有一天能睡得很晚,小时候每天都要跑出很远的地方,到大漠中去。”那黄沙漫天的存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人的脚印踏上去,不一会就被风沙掩盖了。 “然后还要劈柴,帮忙打铁,还有练武功。每天做完活之后就只有练武功,到天黑后就继续帮忙打铁。” “那你师傅呢?” “在边上喝酒。” 一个被无良师傅欺压的可怜小孩。“你小时候还跟邻居家小孩打架?”这么好脾气的人还会跟人打架吗? “没什么,其实他说的对。”萧白有点黯然。 婠莹大概猜到了,转移话题说:“那你师傅呢?怎么说?” “他把我倒吊起来一整天。”萧白笑了。 “一整天?”婠莹惊讶,才几岁的孩子啊。 “第二天师傅就把我放下来了。”萧白补充道,“他说,你不可以乱用武功。” 那时候,师傅严肃的跟他说这句话,他从未见过师傅如此这么严肃的样子。从此,他也把这件事情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后来呢?” “后来,师傅说要铸一把剑。”萧白说。 “你不是说你师父只铸过一把剑吗?”婠莹说。 “没错啊,师傅他只铸好过一把剑。”萧白拿出自己的剑。 “还是这把剑?”婠莹问? “嗯,还是这把剑,有一天晚上,我在屋子里做晚课,师傅突然就冲了进来,他从来不进来的以前,怕我会走火入魔。他发疯了一样,拉着我看天空,天上分明的星星,是个很晴朗的天。” “然后他指着天上的星星跟我说什么‘杀主归位了’什么的。然后很开心地,开始疯了一样的做事。” 杀主归位?婠莹不禁疑惑起来。杀主,不是‘七杀’星吗?说是杀主的时候多是用来形容‘杀破狼’三星中七杀的主导地位。这跟剑有什么关系? 第廿一章 清泓神剑宛通灵 阎王不索令相见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杀破狼:七杀,破军,贪狼三星组成的星宿。主大凶,是紫薇斗数中的两大绝命之一。但是杀破狼星宿好动,三星并不常常聚在一起,真正意义上的杀破狼三星齐聚的命格非常少见。难道说这把剑的命格竟然是三星齐聚的杀破狼命格吗? 剑当然有命格,好剑的命格更为重要。 “师傅他翻箱倒柜,把自己的床铺都拆了,床底有一口大箱子,这口箱子是浇了铁水铸死的,师傅他把箱子砸开,里面是一些黑黑的东西,都是炭。”萧白继续说,“当晚师傅就生炉子,通宵叮叮当当了一夜,第二天,又要我去拉风箱,我发现那是我的剑。” 婠莹还没听说过剑还有回炉重造的,按捺住好奇心继续听下去。 “就这样,师傅不眠不休地忙了整整十日。”萧白说,“但是第十天晚上,师傅他提了一壶酒,跟我说话。。。。。。” 萧白的师傅提着一壶酒进了萧白的房间,还叫萧白下厨炒了两个小菜。似乎是兴致很高的样子,拉着萧白喝酒。喝到高兴的时候还强拉着要萧白喝了一杯:“这杯中之物,可是好东西,喝一口看看。” 萧白推辞不过,拿起酒杯一口喝下,呛得猛烈咳嗽了起来。 “好喝吧!”萧白师傅反而大笑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的表情是那么享受,仿佛这杯中不是呛辣的水酒,而是玉酿琼浆。 萧白苦笑着摇摇头。 他师傅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喝酒吗?” “酒是穿肠毒药,但是有时候,却好的不行,比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要感动人心。”萧白师傅自顾自又倒满一杯,“让人忘却烦恼,消解忧愁,没有什么比这杯中之物更好了。” 萧白知道,他师傅快要醉了。“师傅,你不是还开着炉子铸剑吗?”萧白提醒他的师傅。 “是啊,二十一年了,整整二十一年了!”萧白师傅突然发狂一样,敲着桌子,大喊起来:“雪梅,你为什么会舍身投炉?为什么要离我而去?” “师傅,你醉了。”萧白提醒着。 萧白师傅突然盯着他,双目猩红,愣愣的看了半晌,说:“萧白,你要带我去见她,一定要带我去见她!” “师傅,去见谁?”萧白云里雾里的。 萧白师傅也是一愣,说:“你的师娘,我要去见你的师娘。” “师娘?师娘在哪里?”萧白更是不理解。 “嗯,你的师娘在哪里?在哪里?”萧白师傅似是醍醐灌顶一般,看着萧白,慌忙的推开房门,踉踉跄跄的冲向剑炉。 萧白师傅在剑炉前站住了,那剑炉之火是亮丽的火红色,竟让人觉得那不是火,而是一朵朵绚烂的花,美艳非常。那把剑就在火中,但是没有一点被烧红。萧白赶到,他的师傅缓缓的回过身来,对萧白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我终究还是要去见她的。” “你一定要带我去见她。”萧白师傅说完,跃进了剑炉中。 那妖异的剑炉之火突然大盛起来,心满意足的吞没献祭品,那把剑也瞬间红透。萧白没有拉住他的师傅,靠近再看时,剑炉里除了剑什么都没有。萧白取出剑,在师傅早就备好的水里淬过,剑连打磨都不要,自然成形了。萧白仔细的看着剑,似乎和之前没有什么分别。 萧白愣愣的回到房间睡了,第二天醒来,似乎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梦境般。萧白在房子里找他的师傅,却再也找不到了。萧白这才知道,这不是一场噩梦,是真的,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师傅,真的舍身殉炉了。 萧白似乎和从前师傅在的时候一样,每天做他该做的事情,每天做两人的饭菜。摆在桌上,再收拾掉没有人吃的那份。直到一个半月后,萧白才收拾了自己行李,背着师傅的剑,离开了骋宿。 “那你,找到你的师娘了吗?”婠莹听得入神。 “没有。”萧白说。 婠莹脑海里一炸,最近新问世了一把凶兵,难道就是萧白的师娘所化之剑? 还没等婠莹细细去想,飞雨就过来了,跟在他身边的还有飞雾和飞烟。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我们去接你。”婠莹嗔怪道。 “哪有主人去接下人的道理,主人,交代我们运的东西已经入库了。”飞雾笑笑。 “已经入库了,那你们见过飞云了吧。”婠莹说。 “见过了,飞云太忙了。”飞烟说,然后看到了身边的萧白,“这位是?” “他叫萧白。”婠莹介绍,“这是我的管家:飞雾,这个姑娘叫飞烟。” “你好。”飞烟打招呼。 “我们先去书房吧。”婠莹说,“今天应该没什么事,你在东苑吧,在哪里都可以。” “主人,你办的流水席我可以吃吗?”飞雾打趣道,“这么大手笔,我们在镇上随便拉一个人问月府在哪里,谁都能答得出来,主人这样做,不会是怕我们迷路找不到月府吧?” “是啊,流水席的银子,在你们的薪资里扣。”婠莹笑笑说。 “一天的流水席,要花多少银子啊?我想想,一百桌啊,这个有点难了。”怎么能少了飞雨。 “八百六十四两吧,算上那些人的工钱。”飞雾说。 “很接近了,八百六十五两,盘子,桌椅的借用费,一两银子。”婠莹说。 “你的脑子怎么长得!”飞雨说,“如果要还的话,得给你做百工十年啊!” “飞雾的脑子自然比你好用。”婠莹调侃他。 “飞雨,你把门关上。”婠莹突然跟飞雨说,飞雨把门关上了。 “你们看看这是什么呢?”婠莹从桌子里掏出一个东西扔在桌子上。 “勾魂令?”飞雨眼尖先交了出来。这东西原来是一个暗红色的木牌,牌子的一首是雕成一个大张着血口的鬼头。另一端雕成一只骷髅手,摆成虚握的姿态。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是江湖上最最独一无二的杀手组织“阎罗殿”的信物。佛教典藏里谓地狱里有十殿阎罗: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杵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此乃判决人的一生功过得失冤屈不平之所,在十殿阎罗处清点完毕,赎罪完之后才能进入轮回。而这世间的阎罗殿,也有十人,一一对应阎罗殿里的十殿阎罗。但是他们的责任,却只是送人去见阎王。 “勾魂令”则是他们杀人前,就会送到那人眼前的,正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死,不得留命到五更。而收到勾魂令的人,活不过月圆之夜。月婠莹到底惹上了什么了不起的仇家?竟然要出这“勾魂令”来杀他。 “这不是勾魂令,是阎王令。”婠莹无奈的说,看清楚再说嘛!她可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商人,偶尔,哦不,常常奸的奸商,但是也不至于让人出动阎罗殿的十殿阎罗啊。 “阎王令?”飞雨更不可置信的拿起来,看着这块巴掌大小的木牌。 飞雨如此不可置信是有原因的,这“阎王令”比“勾魂令”还难得。若是被人追杀,还有幸可以见上“勾魂令”一面,但是这“阎王令”是这些江湖小虾们根本不可能得见的东西。原因只因为,这阎罗殿一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会开启一次阎罗殿,十个最先上到在绝木崖顶上的阎罗殿之人,便可以用十万两银子买下一块“阎王令”。但是当时这阎王令没有作用,而是要等到八月十五日再次把“阎王令”交还到阎罗殿里的人,这时的“阎王令”就可以令阎王。 最重要的是,“阎王令”不记名,在二月三日到八月十五日这段时间里,不论发生了什么,阎罗殿不会管,他们只管谁,最后拿来了“阎王令”,就替谁杀人。完全保密。 这种制度,吸引着江湖中人用手中的刀兵去抢夺阎王令,去借人之手复仇。阎罗殿这种古怪的制度,不但考验人的财力和武功,而且费尽周折,但是去寻令之人还是趋之若鹜。只因为他们从未失手的战绩,真真衬得上这句“阎王叫你三更死,不得留命到五更。” 而在婠莹看来,这种收了钱不替人办事的买卖,对于一个商人来说,是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的。她不会去做这么没理性的事,十万两银票,换成银子,压都把人压死了。仍谁武功高过天,难道面对这银山还不动容吗? “阎王令可比勾魂令更严重。”一直没说话的飞雾开口了,那脸色沉得都快滴出水了。 “这可是十万两银子啊!”飞雨说,“我们又不杀什么人,我们好好的把他按照十万两银的价格卖了吧。” “主人,这东西是什么时候送来的?”飞雾问。 “两天前。”婠莹回答。 “晓情楼的人也在这里?”飞雾追问。 “在这里,而且没有一个人知道。”晓情楼的探子也完全不知道。 看来这阎罗殿真是名不虚传。 第廿二章 拗钢新铺众瞩目 风雨无声近安宁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四个人对着阎罗殿发来的“阎王令”思索着,这阎罗殿到底意欲何为? “也许飞雨说的对,这怎么说也是价值10万两银子的东西,不如我们把它买了,反正我们用不到。”飞烟说。 “要是我们这传出有阎王令,那就是把月当家放在箭靶上了。”飞雾说。 “重点是这个。”婠莹说着把飞雾手中的阎王令拿过来,翻到背后,原来令牌背后,用红色的朱砂,写着一溜蝇头小楷:“闻月氏拗钢新于安宁,六月十五,秦广当亲自拜贺,容恕不请自来之罪。” “我觉得要么把开幕时间推后吧,到时候再临时通知其他门派。”飞雾给出了最正确的做法。虽然这是阎罗殿主动来访,但是毕竟和阎罗殿搅在一起,实在为武林正派无法接受,会影响拗钢声誉。而且阎罗殿杀名实在太盛,将整个武林视为无物,实在不是自己这区区几个人能抵抗的。 “不推迟,阎罗殿的消息比你想象的灵通的多。”婠莹否决了这个决定,“这么做显得我们心中有鬼似得,身正不怕影子斜。”婠莹也考虑过这个对策,避其锋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逃避终究不是良策。 “那么,主人,要么你那天先离开,我们几个来主持吧。”飞雾知道婠莹决定的事,绝对不会更改,只能想办法变通。万一,出了事,也能保住婠莹安全就是。 “如果阎罗殿要杀我,我逃得过吗?”婠莹自嘲的笑笑,自从她那时选择学铸剑经商,放弃了修习武道,就不知吃了多少亏,但是也只能默默的忍下。 “我月氏拗钢坦坦荡荡,打开了门做生意,便是迎天下之宾。”婠莹说,“我给你们看这个,是有要事要和你们商量的。” 婠莹只是笑着,那种笑容,是那么有神采,那么自信。婠莹从来不害怕跟人斗,只要比别人多想一点,只要比别人更会用自己有的东西,婠莹就不会输,也不可能输。 晓情楼的信鸽阁繁忙依旧,即使如今已经将近二更天,仍不断有鸽子飞回。 晓情楼的人放完了子时的那批信鸽已经各自休息下,但是有一个人,他是永不休息的,就像木机人一样,只要没有散架,就永远在工作。 那个美丽的木机人就是晓情楼楼主瑜。他的时间似乎比别人多出来一样,他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全部都在工作。试想,如果有一个人,他只需要睡这么点时间,而寻常人,要比他多睡至少两个时辰,如此长远累计下来,差距多大?他的聪明才智,博闻强识也大抵都因此了。 何况他还天赋极高,如此一来,和寻常人可不是天上地下,云泥之别?夜凉如水,但是瑜仍伏案不休,这人来人往的晓情楼楼主厅在这个时间也沉静下来了。这高门红柱的楼主厅门大开着,外面的银色月光斜斜的照进来,楼主厅里只摆了一张巨大的红木桌子和一把非常舒适的椅子。除此之外,就是瑜身后那一面嵌着无数机括的墙。 瑜抬起头,看着月色,把手中的笔扔在地上,心中升起了一种非常冲动的想法,真的是非常冲动,但是现在是二更天呢?有什么害怕的呢?反正只有自己,或者还有他,醒着。 瑜光着脚溜下了楼,到了一楼,从不会宾的会宾厅里,果然,那人没有睡,还坐在厅中。这么多年以来,其实他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陪着自己。“瑜。。。。。。楼主,你怎么下来了。”笙站起来。 “我是楼主,我哪里不能去吗?”瑜扬起下巴。 笙摇摇头,看着他,他比之前瘦了,有多久没有好好看看他了。五年了吧? “笙,我终于是楼主了。我把那个老骂你笨蛋的老家伙给踢下去了,你为什么,不是很高兴?”笙穿着宽大的黑色袍子,衣服上面用金银丝线绣的非常华丽复杂,这是晓情楼楼主的服制,晓情楼唯一的一件。 “我没有不高兴。”笙说,却低头盯着他的那双赤足。这么多年来,他的习惯其实一直都没有变,即使他们已经有五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一如既往的晚睡,一双赤脚到处乱跑,即使,他已经是至高无上的楼主了,其实,他的样子,一如初见未变。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生瑜的气。”笙笑了,看着他,一如他们相识那日,那个矮矮的单薄的男孩,在狠狠作弄了一次人之后,眯着月弯的眼睛,跟他说,“笙哥哥,你不要生瑜的气。” “我不会生瑜的气。”一如当年的答案,笙这句话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就蹦了出来。 瑜突然整个人跳了起来,挂在笙的脖子上。笙连忙坐下,拖住他,好轻,他又瘦了,这么念头一闪而过后,他才发现,瑜竟然大哭了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逼死他。。。。。。”瑜近乎哽咽的说出这句话。 其实,最耿耿于怀的人,是他,如果他没把事情放在心中,不会五年都不来找自己,即使自己一直避着他,更不会说出辩驳的话,他是从来不辩驳的。笙胸前已经湿了,瑜搂着笙的脖子,一个劲的哭。 笙轻轻的将手覆上他的背脊,轻声地说:“我知道。” 他们的相识是在笙五岁的时候,那时候,瑜是楼中最小却有天赋的孩子,而笙,偏偏是一个怎么读书也读不进去的孩子。那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名字,直到瑜做了楼主的亲传弟子,而笙开始习武保护他不受委屈。瑜跟笙说,“我要做这楼里的楼主,我要让晓情楼被江湖中人所铭记。”“那我便做护楼队的队长,永远永远保护你。”那时候,两个人互相许下的诺言如今已经完全兑现了。 笙搂着怀里的瑜,他已经睡着了,他的心中的枷锁已经解开,所以睡得安稳香甜。笙不知道,这些年,也许自己也是在等待他自己想通的这一刻,还是,自己一直不敢面对的,心中那个魔魇。 一张拜帖摆在刘清的案上,拜帖上写着月府当家的名字。 婠莹一早就来到乡里的衙门。所谓礼多人不怪,虽然婠莹有当今天子亲笔御批的“许可经营”的文书,但是每到一处开新的铺子,还是会跟当地政府送上数量可观的“平安银”。又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婠莹老于此道,自然不会吝啬眼前银子而失了自己的将来的打算。 安宁镇的知乡很年轻,穿着比较朴素,但还是隐隐透出一点讲究的样子。初见婠莹时,还以为萧白才是月府当家,典型的儒生思想,但说话比较亲和,没有拽文词。 但是明显不是老于官道之人,一应逢迎,推脱,打照面都显得无比生涩。见到婠莹拿出皇帝加盖了玉玺的文书还差点跪下膜拜。一个典型的初涉世事的小儒生官员,婠莹如是下了定论。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婠莹应付得当,给刘清留下了相当好的印象。唯一让婠莹比较遗憾的是,没有见到那个天仙化人的女镇守,颜菲。 六月十五日 安宁镇街上各种的热闹今日突然集中在了一处,集中到了原先不怎么热闹的旧街中段。这里有一座二层的小楼,这正是精心修缮了月余的拗刚新铺子。楼门上挂着气势万钧的“拗钢”牌匾,着黑白两色劲装的迎宾者立在门口两侧。一个个鲜衣怒马,英姿飒爽的大侠走过来,则马上有两三个人迎上,代为牵马和查看请柬。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门口长卷上写在的名字也越来越多。 这时候,一个迎客的拦住了一位来宾。 “我不是有请柬吗?”那人有些恼了。 “大侠抱歉,一张请柬只能两个人进去。”迎客小生不好意思的说。 “嗯?你们东家请我来的,还限制我带多少人吗?”那汉子显然有些恼了,他身后站着的四个兄弟也微微的侧目看过来。 “大侠有所不知,我们拗刚在这里刚刚开店,人手少,又没有像大侠一样,大风大浪里来,一眼就能辨是非好赖。”那迎客小生陪着笑脸,好一通吹捧,“我们今天展售的都是名剑,自然只有你们这样的大侠能鉴赏。我们为了防止有小人鱼目混珠,失了各位大侠的身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小生微微弯着腰,伸出了手,做了一个请看的动作,恰到其份的谦卑, 几个人被小生一顿捧抬,很是受用,顺其自然的转过头。只看见那边白纸黑字的挂着:五十两一人。 “您如果愿意,凭着邀请函,每个人再多交五十两入场费,便可以入场了。”小生似乎是定格住了一样,仍旧保持着请的动作。看着人家如此动作,让人不得多想,只好往前走。坐在登记长卷边上的清秀女孩柔声问:“请问,高姓大名?”女孩声音如银铃般温柔如水,笑容和煦甜美,那人递上请柬,一一报上姓名,只见那女孩在纸上刷刷写下五人姓名。 “这样,您还要交付一百五十两银。”那人带了这四个兄弟来,总不能让人败兴而归吧?只好乖乖掏出了银票搁在桌上。女孩点清了钱数,然后发给五人写着他们名字的牌子。“请勿要遗失。”女孩说完,马上就有人过来迎着五人进去。 还没见到剑呢,就已经失了一百五十两银子,换了手中小小的木牌,肉疼吗?当然肉疼,但是一进了门中又是另一番光景了。这小二楼在外面看起来是那么典型的江南式建筑,飞檐高挑,温婉多情。 而进了里面却完全不一样,宽敞的大厅铺着黑色的玄武岩的地面连接着白色的地板,墙边绘着线条刚硬的图腾,二楼的走廊还在木质的扶手上都包上了铮亮的白铁皮。摆设随意但用料考究的兵器架,大厅正中间摆放的一把货真价实的无锋巨剑,这一切无一不营造出一种刚强的美感。 但是,这厅的东南角有一群美丽的乐伎,独独辟了一处,铺上茜红色的地毯,或怀抱琵琶,或席地舞琴,或吹箫奏笛,演的是悠扬轻慢,柔情百结的曲子。美人,利兵,也能这样结合在一起。 当然,这场中不止有美人,还有美男子。飞雨站在巨剑之前,无数人围着他,他穿着贵气,巧笑倩兮,举止优雅,应对得当,就宛如世家教养出的贵族子弟一样。当然,围绕着他的多是女宾,他应对如流。 而此间的主人月婠莹却躲在二楼偷闲,和飞雾飞烟萧白一起坐着。看着来了的人,时不时有人上来通报些什么。婠莹略略有点焦急,她现在既希望阎罗殿的秦广王来,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也不希望秦广王来,这场展售会她可是寄予了厚望的。 这时候楼下的人,匆忙的奔上来,气喘吁吁的通报,有人要见她。婠莹心里一恪蹬,与飞雾对了个眼色,来了。 第廿三章 丰神朗俊佳公子 恭谦礼义张门府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婠莹和飞雾交代了几句,带着萧白下了楼。门外的站着三人,一男两女。婠莹看了一眼,几乎是瞬间就下了定论,这不是自己等的秦广王。 “我是月氏拗钢的当家,有什么能帮得上三位的?”婠莹说。 那男人见到婠莹看着他,只是笑笑,任由婠莹看着。他绝对不是杀戮气重的人,且不说那打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讲究的用一只玉冠绾起,也不说那打理的一尘不染的绣着暗纹的素缎白衣,就单单看他修理整齐的指甲,保养的细滑修长的双手,也不会去干杀人这种粗活。 他的轻功很好,很少有人的鞋子如此干净,而且鞋底似乎都没什么磨损。衣着非常考究,身上的饰品不多,但是每个都非常昂贵,比如腰间那首尾相衔的双鱼玉佩,玉质通透洁白,大抵是入手生温的羊脂白玉。连素色锦缎的腰带都用错金银丝线绣了暗纹,大抵是什么大的世家公子,总之,是一只肥羊。 奇特的是他身边的两个女子,一个身着浅紫色的衣服的女子,站在他的身后,只距不多不少的半步。而那个身着鹅黄色的衣服的女子则抱着男子的手臂,但是关系看起来又不像是夫妻,更像是亲近的兄妹。最重要的是,从她们两的警觉性和步态来看,两个女子的武功似乎都不弱。 “我们路过贵宝地,看到贵铺开幕,想来一观。”男子有礼的说。 “哦,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婠莹问。 “关苍术。”那人回答。 “苍术?你是行医的?”这人的将“术”发音成“住”音,这可是地地道道的药名。 那人摇摇头,似是答非所问的样子,说:“名字又不是我起的。” “诸位稍等片刻,我叫人去查查,邀请名单上可有你的名字。”婠莹故意说,这每一份请柬,都是她自己亲自经手,亲笔所写,里面有没有关苍术这人她自己还不清楚吗? “我没有请柬。”关苍术直接的把话挑明了,“不过我愿意付双倍入场费。” “没有请柬呢。。。。。。不知您从何处来呢?”婠莹顾左右而言他。 “江湖中来,四倍。”关苍术说。 “成交,请留下尊姓大名。”婠莹摆出一个请的动作。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紫衣女子一步跨到登记长卷前,交付银票,执起笔写下三人名字。关苍术径直往里面进去,似乎不觉得紫衣女子的动作有什么僭越之处。 婠莹看着那女生的写下的三个名字:关苍术,沉心,若水。婠莹莞尔一笑,这女人心,未必就是海底针。单单看她写的这字,工工整整的如同活字印刷出来的一样,自以为滴水不漏,但自己的心思可全然体现了。从排位上就可以看出来,这女孩叫做沉心,另一个着鹅黄衣的女生叫做若水。 婠莹只略略跟飞雨交换了个眼神,她敢放这三人进来,这三人就不会是剑展上的变数。但是阎罗殿的人还是没有来,婠莹又坐回二楼的位置。萧白盯着楼下关苍术的方向,婠莹问他:“你看那个人,武功怎样?” 关苍术进了门之后,似是无甚趣味的看了一下四周的摆设,扫了一眼周围武器架上陈设的武器,目光在厅中巨剑上一顿,随即找了一个地方落座捧茶。 那沉心只跟在他的身后,但她却似是非常恭敬的样子,只站不坐。而那穿鹅黄衣服的若水,却是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并不跟在关苍术身边。关苍术只是专心品茗,没有叫沉心坐下,也没有叫若水回来。 “他的武功很高。”萧白探看了一段时间后说。 飞雾也抬起头来看看关苍术,不得不说关苍术很出众,只要扫一眼就能让人牢牢的记住他出众的样貌。就算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也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他不是行医之人。”婠莹判断道,行医之人,总有一种淡淡的药香在身上,哪怕他很久没有碰药物了,这种药香,也会从身体里透出来,比如那个怪脾气的家伙。 “当家,张家的那个,那个,到了。”一名伙计蹬蹬蹬的跑上来,气还没喘匀就大声的通报。 婠莹刚要站起,一股劲风兜头而来,婠莹心里一惊。一只有力的手已按住了婠莹的肩膀,把她按到座位上。婠莹再抬头时,只见萧白一手按住婠莹,另一手接住一只拳。 这人的动作非常快,上楼和出手只是在一瞬之间。婠莹和萧白又都在注意着关苍术,如果在场的不是有萧白,恐怕没人能接下,至少飞烟和飞雾都没反应过来。 “呦,好功夫。”来人被钳住拳头,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一双凤目反而流露出一种类似于坏笑和打趣表情,对婠莹说,“你姘头?” 婠莹白了他一眼当问题的答案,迅雷不及掩耳的重重的拍了他的脑袋一下。那人受制于萧白,只好挨下这一下,说:“这下可是你要打我的报应。” 两人看来是旧识,见婠莹打了来人脑袋,萧白撤了手,抱了拳,抱歉的一笑。 “这是萧白,你打不过的金牌保镖。”婠莹得意的说。 “看你得意的劲,这叫的人还不少啊。”来人不当一回事一样,坐在婠莹旁边,拿过婠莹的茶杯就要喝。 “有什么好货你就拿出来吧。”一仰头,一杯茶水就下肚了。 “啧啧啧,说你是牛,还别不信,这好好的一杯雨前龙井,就被你这么糟蹋了。”婠莹摇头做痛心疾首的样子,“这杯茶很贵的” “财迷劲又来了,想坑我啊,你这不是雨前龙井,只是一般的龙井茶而已,当我喝的快就没舌头吗?”那人作势要拿茶杯砸婠莹。 “当然是骗不过张公子的。”飞雾笑着插了一句话。 “梅姐姐呢?小气到都不肯带出来见人啊?”婠莹看了看四周。 “来了。”只闻见楼梯下一个温柔的女声轻轻的说。那女子身着月白色的锦缎,锦缎上是湘绣的初雪压梅。女子容貌姣好,眉目温和,乌亮长发只是随意的绾成随云髻。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确实人如其名,如梅花般出尘。虽然不是那种艳惊四座的女子,但是那温婉如水的眼神,着实让人沉迷其中。 “梅儿,过来这里。”张枫谦连忙招呼着女子来他的身边坐。 “这待遇就是不一样啊!”婠莹笑笑,“左边天字三号的贵宾室是给你们准备的。不知道你哥哥几个怎么没有来?” “松礼和竹义往端木那里去了,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兰恭他不想见你。”张枫谦看着楼下的人,一眼就看到了突兀的关苍术,“这个人是谁?” 婠莹无视了他的挑拨离间,只举杯喝茶:“我怎么知道啊,天下第一的鉴宝家族的公子,你帮我鉴定一下这人是什么人?” “我又不是兰恭,你叫他看呗。”张枫谦做起身欲走的样子。 “就知道你看不出来。”婠莹悠悠的说。 “你不必激将,这人的功力深不可测,但是任督已通,气海充盈,必然是个高手。只是看不出来到底练得是那家门路,没有东西可以推断,我真的看不出来他是谁。”张枫谦说。 “他何止是高手,他要是要闹事,你以为你这里的人能按得下吗?”一个声音从包房门外传来。 一个清瘦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相貌很平凡,平凡到让人过眼即忘。但是他的眼睛,却有如神秘的黑曜石般有一种夺目的光彩,和一种奇魅的力量。让人看了第一眼就无法挪目。 “你能看得出他的来历吗?”婠莹问。来人正是张兰恭,他在楼下就注意到这个男人了,但是凭他阅人无数,过目不忘的能力,他也实在想不到这人到底是谁。 “不能。”张兰恭靠着走廊,看到楼下的关苍术举起茶杯,微微朝着他们的方向抬了一下。张兰恭眯起眼睛,说:“我们说的所有话,他几乎都能听到。” “当真有人耳力如此非凡?”虽然这是半开放式的包间,但是婠莹是加固加厚过墙板的,关上窗子的话,外面的人是绝计听不到里面人的交谈的。 “他的武功修为实在深不可测,而且,培养他的人,绝对花了大价钱,从小用药香熏耳,不计成本。”张兰恭的面色凝重。这么一个大人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铺子里?实在让人费解。 婠莹看张兰恭面色凝重,这个张家大少爷就是实在是过于认真,过于谨慎了。从不知道‘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呗’这个道理。天生的‘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类人的典型代表。其实如果不是张兰恭这种拼命的性格,张家这么大一个鉴宝的家族会把九州四十三铺近一半的铺子都交给这个才二十三的男孩吗? 但是婠莹请他过来可不是来皱眉头的,婠莹心下一笑,说:“兰兰,你怎么走的这么慢,才来!” 一旁的张枫谦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只见张兰恭的脸一下子变成铁青色,比川剧变脸还快些,他抓狂一样的说:“我跟你说过,不许叫我兰兰,不许不许不许!!!” 婠莹也笑了,张兰恭不气反笑了:“臭丫头,你给我记着,最好给我拿出些好东西给我看看,不然,等我收拾你。”说完率先走出了厢房,张枫谦也跟着出去了。 宋梅柔柔地对婠莹说:“那我先出去了哦。” “一会去找你们。”婠莹说。 第廿四章 玄武岩上点莲灯 琅嬛一舞动四方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楼下的人越来越多,此时,楼下有一抹红衣进入视线。鲜艳耀目的红衣十分抢眼,正是婠莹特邀的女镇守颜菲。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子,身着劲装,但是却实在消瘦。额前系着一条额带,上书了一个镇字。男子的样貌也实在是俊朗,不止是俊朗,而且他身上有一种淡然出尘的味道。 他的淡然出尘与颜菲浓墨重彩的美貌有强烈的对比,又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合宜。这世间,竟有衬得上她的男人,他的夫君,婠莹不禁感慨。两人找到陈设的椅子,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 “当家的,请柬上的人都来齐了。”飞雾搁笔,说。 “那就开始吧。”婠莹说。 婠莹款步下楼,飞雨请楼下的来宾都坐到安排好的观众席上。婠莹步到主展示台中间,这间银楼不愧是几代经营,非常宽阔,坐了三四百人,才占了整个主厅的三分之一。 婠莹一路走来,跟一些认识的人寒暄了一下,走到台中间,跟所有人打了一个招呼:“非常感谢众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光临敝铺,首先,让我们为之前寻剑而罹难的江湖同道表示最悲痛的哀思。” 到这时候大家才明白,为什么今日拗钢的伙计都身着黑白色的衣服。江湖中人,说好听点是不计生死,说难听点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谁对别人的死活挂过心,在这小小的兵器铺中,竟听到了这样的言论,心中难免有一丝触动。 “武林大会即将到来,也衷心希望各位今日能在拗钢找到适合自己的武器。”沉默了一小段时间后,婠莹重新开口道,“蒙众位大侠厚爱,今日,拗钢备下了一段剑舞,以飨众佳客。” 语毕,婠莹举手示意,铺子里早已准备好的厚重帘子落下,一下子,铺子进入了黑暗的状态。这时,一群垂髫小儿手中捧着精致非常的莲花灯,从厅后鱼贯而出,温暖的金黄色烛光氤氲在他们稚嫩的小脸上,照亮了他们无邪的笑容。 所有人的心中的不安一下子被消除了,小儿们把手中的莲花灯放在地上,摆出了一个半圆的圆弧,台中间被若明若暗的照亮。婠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场了,倏尔这些小孩又都不见了,只留下空旷静谧的舞台。 一阵衣袂破空声自舞台上空传来,几乎同时,一声悠扬的箫声似从无尽远的地方传过来。一个身着湖蓝色衣服的美人双臂舒展,自空中徐徐落。此时,箫声渐隐,编钟声和上,如同清风拂竹,溪流过隙。 美人如同一只蓝色的花蝶,轻灵地落在黑色的曼陀罗花上。在隐隐约约的灯光中,可以看到美人绾着双刀髻,背上背着两个黑色的铁木剑鞘。落地后,莲足一点,借着下冲之势轻巧的旋身,宽大的袍袖在黑色的地上绽放出一朵蓝色的花,‘美人步生花’原来竟是如斯妖冶美丽。 美人一个旋身,双剑已出鞘。“铮。。。。。。”剑器出鞘之声,也是筝切弦附上编钟声的声响。筝声柔柔的攀上编钟的声线,美人踏乐舞起了剑器。一声钟声踏一步,一转筝声刺一剑。美人宛若在月下的孔雀,骄傲的昂首挺胸的,沿着一汪湖水隰岸悠哉地闲庭信步。 剑舞,自古有之,原多为男人所舞,后至古唐宋,女子也不输于男,取剑道刚猛之势,自公孙大娘起,开创了新的一种剑器舞的形式,后为众人效仿。剑舞不易学,更不易精,非得有一定的功夫底子不可。 曾有大贤杜甫做诗一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剑舞伴随着无数神秘夸张的传说,有说草书大圣张旭见公孙大娘舞剑获启示,在书法上大有进益。剑舞,最初起于帝王家,但是也慢慢传遍了三坊九教,经过后人修改,揣摩,才略改原先雄壮雷霆之态,将女子柔美之姿加入舞曲之中,才有了今日大家所见的剑舞。 所有人都沉醉在这美人营造的如梦似幻的美丽场景中,琵琶声尖锐如同激流勇进,柔婉如风的筝声渐渐消散。美人手中的剑器也随着乐声一剑快似一剑,剑光若激电惊雷,剑芒如压顶乱雪。这微微的灯光和恰到好处,突出了这剑器上冷冷的光芒,美人的脸隐在剑网之后。 众乐器声齐发,其声宛若雷神驾车而来。美人舞剑器不停不休,这剑势若蛟龙出海,携漫天云雨之势雷霆而下,确实有一舞动四方的气魄。剑化长龙,人化惊鸿,琵琶声烈如狂风撕旗,很难想象,琵琶还能发出这么惊心动魄的声音。美人连续旋身脚踏七步,剑的光芒都收敛了起来。反手返身,一剑直刺出,这一剑,聚集了万般变化,返璞归真,集千钧之势却大巧无工。 发出了最强音的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收起了笑容,这美人的剑舞并不只是善心悦目的玩物,最后这一剑的功夫当真不弱,恐怕没几个人能正面接下。 美人收剑还鞘,“珰”地一声,观者方才如梦初醒,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厚重的窗帘被掀起,光明洒满了整间铺子。美人发上不着珠玉发饰,神色淡然,马上就有见多识广的人发出感叹,原来刚刚的剑舞竟然是天下第一舞姬琅嬛所作。 琅嬛十二岁时也是作一曲剑舞而名动天下,年仅十二岁就被人誉为天下第一舞姬。这天下第一舞姬可不是好请的,在坐的也算的上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十之八九没见过她起舞。这琅嬛有三不舞,酒宴,不舞,无女客,不舞,看不入眼的人相邀,不舞。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方知古人诚不欺我。琅嬛抱拳谢过众人,转身又翩然离去了。随着她的离去,人们又仿佛觉得这是一场梦境,有悠扬美好的月下起舞,有惊心动魄的长虹贯日。 梦和现实的距离,就在美好到不可置信中无限缩进。 第廿五章 拗钢七剑崭头角 水柔女儿红袖香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第廿五章拗钢七剑崭头角水柔女儿红袖香 琅嬛舞毕,给人留下了无尽的遐思。剑器,是如此刚柔并济,不愧为百兵之王。见大家的神思还沉浸于美丽的舞蹈中,飞雨只好上台,说:“诸位请稍事休息,接下来,拗钢的剑展将要开始。” 这下,大家才想起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拗钢的剑器来的。婠莹坐在楼上的厢房内,她身边坐着晓情楼的伶,伶不断在记录着什么。身后站着的两个仆从,不停从身后背的竹篓里拿出卷宗给她。 婠莹往嘴里丢葡萄吃,楼下开始分发书册了,这是婠莹特意做的,书册上介绍的正是今日要售卖的七把剑。 这七把剑分别是:水柔,言无,燕还,红袖,轻鸿,焚阳,琅琊。 书册上记录了他们的名字,尺寸,出自何人之手,和底价。婠莹还为每把剑题了一首诗。 水柔 碧水柔度山,缈烟氲过崖 佳人一笑泯,浪子不知答 红袖 一绽梅凌雪,半簪斜鬓间 浮生半日醉,红袖添暗香 言无 素冠问山青,青山言无词 素衣问石磐,磐石纹不移 燕还 双飞燕还巢,织锦待字女 断机复披甲,醉卧半城沙 轻鸿 男儿征四方,山河为之动 会当志凌云,孤鹜逐轻鸿 焚阳 腥霞欲焚阳,跄首玉石碎 绝才天不纵,长虹贯日晖 琅琊 繁星终归陨,琅琊配月明 临泉弄游鱼,童叟共乐情 婠莹拿着过三本书册往张家的贵宾室里去了,一推门便看到宋梅低着头在沏茶。 “真是人间美事。”婠莹不客气的拿起一杯,“怎样,天下第一舞姬的剑舞还不错吧?” “故弄玄虚。”张兰恭拿起一杯茶。 “赚钱可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我就喜欢这样,美人起舞,香茗在手。”婠莹一脸‘你不懂的享受人生啊’地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的好货色呢?不要告诉我就是这些?”张枫谦指了指两侧陈列的兵器。 “怎么可能?”婠莹把手上的册子丢给他。 张枫谦接住,分给两人,翻开册子,嘴里还不住的编排:“你一个买武器的还写诗,附庸什么风雅?” “早知道你这种俗人不会懂。”婠莹啜饮着香茶,“你们要不要,我可以拿给你,就按照这上面标价加一成就行了。” “我不介意眼见为实。”张兰恭合上了册子。 “不识好人心啊。”婠莹早已经料到他们的反应。但是她也有把握肯定要放点他们的血。 关苍术略略的翻了一下册子,随手就递给了沉心,若水抢了过去,翻看了一下,咂舌道:“这真是一家黑店啊!最便宜的剑也要四千两银子。” 飞雨站在台中间,两个伙计抬着红木案放到飞雨身前,一把剑陈放在红木案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台上,想要看看这把剑的样子。 飞雨道:“今天的第一把剑叫做‘水柔’,碧水柔度山,缈烟氲过崖,佳人一笑泯,浪子不知答。此剑出自铸剑师陈毅。剑长三尺二寸,睚眦锁口,由精钢百捶而成。”语毕,飞雨拿起案上水柔剑,出鞘,剑身流光若水光潋滟,但这剑似乎比一般剑身要略薄些。 飞雨另一只手拿着剑鞘,一抖,剑鞘竟环成一圈,细看才发现这剑鞘竟然是非常非常小的一节一节的龙鳞状环环相扣而成的。飞雨收剑回鞘,剑身完美的契合到了剑鞘之中说:“这把水柔剑是软剑。”飞雨再次将剑出鞘,剑身复又笔挺。 “水柔软剑起价六千五百两银子,价高者得,请举起你们的牌子让我看到。”飞雨说。水柔长剑的精妙果然打动了不少人,马上就有人举牌竞价。 “我说,你这把剑的买点应该是剑鞘才对。”张兰恭说。 “你的眼睛真毒啊。”婠莹说,“这剑鞘不止工艺繁复,中间还衬了一张皮子。” “犀牛皮?”张枫谦说。这么奇怪的剑鞘还没见过呢,张枫谦又自我否决了,“不对,不是犀牛皮,犀牛皮太厚重了。” “是灵蛇蛇皮。”婠莹说。 “灵蛇?”宋梅问。 “灵蛇是一类特别的蛇,已经孕育出五辟珠的蛇。”张枫谦解释到。 “这把剑的剑鞘是你自己做的?”张兰恭问。 “你难道自己到柜台上做大朝奉吗?”婠莹说。场中的叫价已经到了九千两了,举牌的是一个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不消多时,水柔长剑就以九千三百五十两银子卖出去了,不过买家竟然就是这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大概是哪个有头有脸的世家跑出来的孩纸,只是没想到竟然能出得起这么高的价格。那个小姑娘欢天喜地的跟着伙计到后厅领剑去了。 今天的剑展还真有意思。果然郁翠这地方“好”吗?先是奇怪的剑,然后是数不尽的奇怪的人。先是一个不知来历的关苍术,然后是一个身怀巨款的逃家小姑娘, 但是世界上哪有两个人是完全相同的呢?所有人都很奇怪也都不奇怪,这是世界上最平常的事。 第二把剑被请了上来,确切的说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剑匣被请了上来。 飞雨把匣子打开,匣子里有一对袖里剑,一对非常小的袖里剑,一对非常小但是又非常精巧的袖里剑。 “第二把剑叫做‘红袖’,一绽梅凌雪,半簪斜鬓间,浮生半日醉,红袖添暗香。此剑出自铸剑师东流风之手,剑长八寸,红玉握手,触手生温。更精妙的是。。。。。。”飞雨拿起两把剑,像是非常随便的在手中把玩着,然后把两把剑靠在一起,两把剑竟然合成了一把。 飞雨展示给众人看,又把剑转了几下,剑又分成两把。飞雨把两把剑细细的展示给大家,剑身光整,没有发现任何机括。 “天机锁?”场中已经有识货的人叫出来了。 天机锁不是一种锁名,或者,可以说是一类锁名,不像普通的锁一样,一种法子造一把锁。天机锁的用途非常非常的广泛,难以一概而论,可以超乎想象,无所不能为。 据说,天机锁是天机老人一手创立的,他的弟子有两百多人,但是每个人都只学了一两种天机锁,师兄弟间想互相交流,却发现怎么也教不会对方。 而且,据说传世的天机锁并不是天机老人全部的天机锁,还有为数不少的天机锁被天机老人带入了棺材里。天机锁的形态不一,功能也各异,但是都有一点相同,那就是,非常顺应人的心意,不论谁使用,都会有得心应手的感觉。 剑身非常的小巧玲珑,红玉的剑柄上络着精致的描金线条。虽然是用来防止滑手的,但是也十分具有美感。黄金金黄色与红玉的正红色辉映,更得益彰。至少场中的很多女人已经坐捺不住了。 但是这还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飞雨从剑匣中拿出了一对玉环,玉质透亮沁白,玉环稍大,应该是套在臂上的。 飞雨将玉环套在手腕上,将短剑平贴着玉环掠过。“咔哒。”玉环和剑柄扣在一起发出一声轻响。小小的红袖就这么贴在玉环上,甩都甩不下来。 飞雨的长指抚上剑,红袖宛若通灵一样自发自觉的与玉环分开。场中的女人看着这对漂亮精巧的红袖剑,这一对堪称上品的玉环,实在无法安坐,还没等飞雨报价,就催着身边的老爸或者男友要买下来。 “红袖对剑,八千两白银,竞价开始。”飞雨话音刚落。“八千!”马上就有人举起自己手中的木牌追价。 “八千一百两。” “八千五百两。” 。。。。。。 婠莹看着场中激烈的追价,不禁咂舌:“哎呀呀,女人的钱可真好赚,早知道我就多做些了。用料又少,只消做的漂亮些,就能骗到这么多钱。” 此时场中的叫价已经突破万两银了,“梅姐姐,你要不要,叫张枫谦买给你。”婠莹怂恿道。 “不不不,我不要,太贵了。”宋梅赶紧拒绝。 “我不相信你的工匠能做出天机锁来。”张枫谦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红木案上的红袖对剑。 “你已经看出门道了?”婠莹问。 “没有,我看不出。”张枫谦有点无奈的说。他一向自傲自己的双眼,张家四个孩子中最年轻的,也是最具天赋的鉴定师。 “你这真的是天机锁?”张枫谦说。 “你不会自己看?告诉你不就太公平了吗?”婠莹说。 “这确实是天机锁,只是还不知道是哪一种天机锁。”张兰恭说。 “梅儿,我觉得这把长剑很配你发间的红梅簪,实在是难得,我买下来送你可好。”张枫谦坐到宋梅边上,伸手摸着宋梅的发,简单的随云髻用一只嵌着红梅花样式的簪子绾起。 “太贵重了。”宋梅微微蹙眉摇头。 “古人有云,千金买一笑,这自然算不得贵。”婠莹笑着宽解。 “好一句千金买一笑。”张枫谦举起了牌子,对楼下说,“一千两。” 场中的叫价声戛然而止,一个青年男子站起来说:“这位公子是来捣乱的吗?场中已经叫道一万九百五十两了。” “这位兄台说的不错,但在下不是来捣乱的。”张枫谦摇摇手指,“很抱歉没有说清楚,我说的一千两,是指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黄金,场中沸腾了,在场之人不乏出手豪绰之人,但大部分人都很少拿着黄金花销,一千两黄金,按照当今的市价,价值大约在一万五千两银到两万两银之间。 果不其然,一下子就有人认出他了,鉴宝张家的四公子,人称‘黄金眼’的张枫谦。 张枫谦大大方方的给人看,他的手里还牵着他的如花美眷,少年成名,春风得意。 人们看到了张枫谦身边的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总是能让男人做出许多蠢事来的。 一万五千两的银子,这人的脑子一定是烧坏了。但是他又是张家的黄金眼,一双眼睛辨别天下宝物,这把小小的剑,难道真的珍贵如斯? 天机锁陨落多时,如今只有少量存世,这确确实实是珍贵。张家的黄金眼在这里,还有人尚想仗着财力想拼一拼,但是在张枫谦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一个相貌平平的男人,他没动作,只是坐着。 这大概应该是张家大公子了,‘黄金舌’的名声在那里摆着呢,有办法付半文,绝对不付一文,说好听点呢,是精打细算,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说难听点呢,这人是铁荷包,恨不得只进不出。 如今他却稳坐如山,也不像是给弟弟面子,大概是这个价格他还能接受。 可这一对小小的红袖双剑,真的能价值一千两黄金吗?连关苍术都不禁思索着。 如果是因为天机锁,如果张家的黄金手老三能复制天机锁,那这黄金千两也不过是洒洒水。据说这张家老三张松礼可是什么东西都能复制出来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算付出黄金千两也可也是一本万利。 众人或诧异着,或者迷惑着,但是飞雨那边已经落槌定音了。这把红袖对剑连着白玉环并沉铁木剑匣都恭恭敬敬的由专人捧着送到二楼包厢中。 刚刚取了剑从后厅回来的男扮女装的小姑娘正好看到了这一幕,这待遇也差别太大了吧。自己还要巴巴的去取剑,一抬头,就发现张兰恭站在窗口位置,大大的白了一眼他,坐回自己的座位看新到手的水柔剑去了。 这个小姑娘其实还不停的偷眼打量张兰恭,这人也长得不是很好看,怎么会如此的吸引人,小姑娘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看看水柔剑,又看看张兰恭。女人的眼光对于男人来说是最灼热的东西。张兰恭何等锐利之人,低头就看见了这个小姑娘正盯着自己看。 哪来这么不害臊的姑娘家?这张兰恭收回目光,故意转身,可是那大胆的目光还黏在自己身上。张兰恭可没有这种经历,这不是说没有女人盯着他看过,而是说,他还没有对女人的目光有过这么强烈的反应,如果他是个女人,现在恐怕都脸红到耳朵根了。 这时候,婠莹的伙计捧着红袖对剑上来了,张兰恭就顺其自然的关上了窗子,似乎还能在木窗关上的咿呀声中听到一声叹息。当然,有心听到的不止张兰恭一个。 “梅儿,你来看看。”张枫谦打开剑匣,一入手,便知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天机锁无疑。只是这结构真是精妙无比,竟完全看不出端倪。 宋梅还是微微蹙着眉头。“我已经花了千金了,你要是不笑,我就是世界上最笨的人了。”张枫谦轻轻的揽着宋梅的肩膀。 张兰恭脸上故意露出嫌弃的表情,扭头不看。 宋梅只好笑了下,然后说:“下不为例。” “那我先下去看看了,你们自便。”婠莹说。这里已经有一个大大的闪光灯了,就不用自己在这里做功了。 “诈了我们大笔银子就想跑了啊。”张兰恭说。 “我早说过叫你们看看这册子,只要略高一成的价格就给你们了,偏偏你们不信,那啥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张家世家一向慷慨大方,多谢了。”婠莹点清一千两的金票,哗啦啦的甩动。 “你敢把天机锁拿出来,就算定我们不能复制,但是真的不能复制吗?走着瞧。”张兰恭说。 婠莹起身,打开窗子,说:“外面‘风光’这么的好,怎可辜负,外面的 ‘好风光’投不进来,让人于心何忍啊。”婠莹特地加重了几个词的读音。 张兰恭的表情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又不好发作之间,婠莹已快步出了包间。 第廿六章 人买剑兮剑寻人 剑之语兮妙横生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第廿六章人买剑兮剑寻人剑之语兮妙横生 婠莹走向一直在场中的萧白,一语不发的坐到他的边上,看着场中。 红木案被抬了下去,紫檀案摆了上来,案上放着一个剑匣,剑匣方棱,中规中矩的,但是似乎要略长一些。剑匣启开,里面的剑果然也略长,像是给个子较高的男子用的。 “第三把剑名为‘言无’,素冠问山青,青山言无词。素衣问石磐,磐石纹不移。此剑出自铸剑师刘焕。剑长四尺,狴犴锁口,剑宽三指。取陨铁,高山初雪所化无根水,以龙鳞密法所制,削铁如泥,坚不可摧。”飞雨将剑出鞘,剑身质朴无华,剑身似乎还没经过打磨一样,反光不甚明显。 “月当家,你这是打算砸自己招牌吗?拿出天机锁那么好的东西,我还以为有什么更了不得的东西呢。”峨眉派的岳凌霜说,“在场之人,最不缺的就是削铁如泥的剑。” 飞雨礼貌的笑着,一点也不为被抢白气恼:“岳女侠可听说过剑有一德:‘刚正不阿,宁折不弯’?” 接着吩咐身旁的活计:“取铁锤来。” 铁锤取来,约莫有五十斤的大铁锤被抬了上来。“还请在场一位力士相助。”飞雨说。 “我来。”一名不高的男子站了起来,他的两条手臂竟长及膝,手臂上肌肉夸张的一块块隆起,他抱拳说:“在下长臂猿郑天。”飞雨已经将言无长剑架在两把椅子上,中间悬空,只堪堪撑起两端。“请。” 郑天卯足劲,近半百的铁锤被高高举起,人弯成倒弓型,一个揉身,锤已大力砸下。破风声和铁锤砸剑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咔。”两把椅子也发出解体的声音,被还原成了一地的木头屑子。 砸锤和椅子碎裂几乎是同时发生,但是在场的人的眼力都不差,都清楚的看到了言无长剑连一丝弯折都没有。郑天挪开铁锤,飞雨拾起言无长剑,展示给众人,言无长剑秋毫无损。 飞雨垂剑抱拳道:“郑天大侠臂力惊人,多谢。” 此人确实不是空有力气的草包,力气和技巧并重,他的座位边放着古朴的纯铁双锤,想必舞起来必定是虎虎生风。 郑天抱拳豪笑一声,坐回座位。 飞雨对放在地上的铁锤劈砍了几下,铁锤被还原成铁块零件了,飞雨收剑:“这把言无长剑,要价七千两。”事实是最强有力的证据,一个少年率先举起了手中的木牌,但是这一轮大家似乎没什么兴趣般,有很多人都在偷眼看张家包厢里的反应。 婠莹却看着这个叫价的青衣少年,这个少年脸方鼻正,浓眉大眼,衣着朴素有些风尘仆仆的痕迹。但从剑展刚开始,他就一直坐着,腰背挺得很直,这是他对自己的自律,也是对剑器的尊敬。 婠莹喝止了场中人的叫价,起身说:“这把言无长剑乃至阳至刚至德之物,少侠也是这样的人,这把剑就归这位少侠吧。” “月当家,不是说好了价高者得吗?正好老夫也很想要这把剑呢。”开口的是昆仑派的执事严昌。 “严执事的佩剑乃上等好剑,不仅削铁如泥,铸剑工艺也属上乘,想必是掌门赐予的剑。而这位少侠风尘仆仆,想必是从远方来此求剑,我想他更需要这把剑。”婠莹徐徐道来,把这老油条捧的舒服极了,“今日还有其他剑品,严大侠只管取去,必给你一个好的价格。” 婠莹一顿捧给足了严昌面子,又有实在的好处,严昌满意的坐下了。 那个年轻的青衣侠客对婠莹抱了下拳,径直走入后厅取剑去了。但是婠莹却发现了坐在青衣少连身边的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同样年轻的男子,在看着自己。他的腰背同样坐的笔直,笑嘻嘻的在看着自己。 如果说刚刚那个青衣少年是非常不引人注意的磐石,那这男子就是更不引人注目的白云了。白云,只有你抬起头的时候才会发现它们,发现它们是那么地多姿多彩,那么的变化无穷。 但是你一旦注意到白云,就很难再轻易的挪开你的目光了。 白衣少年长着一张非常讨人喜欢的眼睛,有着非常讨人喜欢的笑容。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婠莹感觉到。 “第四把剑名为‘燕还’,双飞燕还巢,织锦待字女。断机复披甲,醉卧半城沙。燕还双剑,左剑长两尺七,右剑长三尺四,出自铸剑师凤羽之手。”飞雨展示剑品,剑身精悍窄细,厚度均匀,左剑更为轻薄且剑身开有二尺长血槽,而右剑稍稍厚重些。 飞雨将两剑一对,将左剑契合的收入右剑中。如此一来,就变成子母剑的形式。子母剑一向大小差异许多,多用来做绝地还生的一击。而这两把剑大小相仿,做工之精之细,可见一斑。 众人不禁惊异和叹息,惊异的是,拗钢好大的脸面,能让凤羽在他们手下做事。凤羽乃是成名多年的铸剑师,凤羽的剑实在难求,这把剑又是如此精巧,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名品。 凤羽的脾气相当古怪,人家铸剑挑地方,挑时间,挑淬剑水,他则不然,他挑心情。心情若是不佳,是怎么也不肯开炉的。 其实说起来也不无道理,一个厨子不若是心情不佳,少放了盐多放了酱的,那谁敢动筷子?一个铸剑师,若是心情不佳,恐怕也打不出什么好剑。 叹息的是,双剑是很少人使用的,在使剑的人眼中,双剑根本算不的是剑。同样的,在使双剑的人眼中人明明有两只手,为什么只使一把剑?大抵是这些人左右脑不协调罢。 这燕还双剑虽然也是一对的,剑身上也缀饰着精细的花纹。但比起方才的红袖可就逊色了几分,场中的女子也没有表现出过高的热情。 “此剑六千两起,请竞价。”飞雨说。 “六千一百两。”……但是还是有人竞价,但是价格上涨的幅度不大。 “八千两。”一个男子的声音突兀地加入了喊价。 莫前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震,脖子一僵,这个声音……莫非是?颜菲感觉到莫前的紧张,很自然的回头看了一下。一下子,颜菲的动作也一僵,连去牵莫前的手也定在半空中。 “八千两,成交。”飞雨说,“请到后厅取剑。” 男子站起来,这男子很高,腰背很直,剑眉星目,头发并不绾起,肤色偏黑,这样笔直的站着,整个人宛若一柄钢枪一样。婠莹只需看了一眼,这人利落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便知道这人肯定不是江湖中人,十有八九是行伍出身,十有六七是朝中军方世家的子弟。 但是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军方世家的子弟不可能没有军衔,婠莹自恃与军方也有些勾结,哦不,合作,怎么会完全没见过这个男子?而且这个男子还买了一对明显带有女性味道的燕还剑。 这其中还差一个关窍,那就是颜菲夫妇奇怪的表现。 与其偷偷摸摸在背后打探人,不如正大光明的去问。婠莹大方的上前跟颜菲打了一个招呼:“颜队副,你来了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呢?” “适才看到天下第一舞姬琅嬛作剑舞,我宛若身在梦中仍未醒呢。”颜菲刚刚紧张的样子被很好的藏了起来。 但小狐狸月婠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也陪着她做戏,夸了一阵琅嬛的舞,又聊了一阵乐曲,这才将话题自然的引到颜菲身边的男人身上。“不知这位是?”月婠莹故作不解地问。 “他是我的夫君,安宁镇镇守队的对正莫前。”颜菲抱着莫前的手臂,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近距离看这一对也觉得无可挑剔,绝对算的上是天作之合。而颜菲脸上这种幸福的神情,这种神情,是绝对无法作假的。这种神情,就算放在再丑陋的女人身上也会让这个女人变得光彩夺目,更何况,她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所以,婠莹醉了,莫前也醉了。 若为这么个女人的微笑,那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 一个人最难装的就是勇敢了,莫前的细微变化,自然落在了有心的婠莹眼里。这一个变化,说明了这个买剑男子的出现,让莫前紧张了,而让莫前紧张的事,是与颜菲有关的。 颜菲的神情和动作都表达出很坚定的爱意,所以肯定不会是情敌,情敌是绝对引不起莫前的紧张的。那么,就只可能是颜菲和莫前的敌人,或者说,会让他们分开的人,所以,颜菲和莫前才会紧张。 世界上的事都是有迹可循的,事实往往摆在人的眼前,只是没有人去看而已。 第廿七章 轻鸿之剑势万钧 沉铁铸心谁堪匹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第二十七章轻鸿之剑势万钧沉铁铸心谁堪匹 “第五把剑名为‘轻鸿’,男儿征四方,山河为之动。会当志凌云,孤鹜逐轻鸿。此剑同出凤羽之手,此剑长六尺,沉铁所致,没有别的特点,就是重一百三十七斤整。”飞雨站在紫檀案前侃侃而谈,可是面前的紫檀案面前空空如也。 “剑呢?”场下有人发问拆台,“不会是伙计们都抬不动,拿不上来了吧?” 飞雨摸摸鼻子,朝场中抱拳,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是真的抬不上来,此剑要价只四千两,但是要这剑的人,请自己去取。”飞雨素手一指,指向场中的巨剑。 众人原以为这剑只是个装饰品,没想到竟然是要卖的七剑之一。 这把剑重达一百三十七斤,需要多大的臂力才能挥舞的起来?挥舞起来砍到人,或者说拍到人,又是个什么光景。 一百三十七斤,莫说是挥舞起来去攻击人了,缺德点的往人身上一放,也稳稳的把对手击倒无疑了。 “要这把剑请自取。”这无疑激起了不少人的好胜心,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人。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但是又没有人敢站出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时候,还是那个长臂猿郑天第一个站出来,道:“各位大侠,某适才卖了些力气,现在倒手痒的紧,想捡个便宜,蒙各位相让,我先来。” 说完径直跃上了剑台。好一把轻鸿巨剑,剑身厚近两寸,宽达一尺,剑浑厚而无锋,剑身虽厚重,但却透出一种灵巧的感觉。剑身沉入下面铁铸的剑台近一尺,这铁剑台中间这道缝隙是被剑身劈出的,这件虽无锋,却比开锋的剑更凌利。 郑天的两眼放光,两腿分开如肩宽,扎了个“铁桥马”,将双手探入自己腰间的小兜里,磨索了几下,再待探出手时,手上已经粘上了细白的灰。 郑天双手握住剑柄,腰身下沉,臂上的肌肉夸张的隆起,他爆发出一声大喝:“起!” 只见他的手背上青筋爆起,太阳穴也在突突的跳动,双脚像爪子一样死死抓住地面。可惜,剑仍纹丝不动,郑天也是成名快十年的江湖人了,还没遇到过这种丢人的事。 “起!”郑天收拢双臂,死死的钳着剑柄,再次发力。这次,他连一分力也不留了,腰背绷直如同弓弦一般。 “飞雨,叫人去接!”婠莹飞快的说。 飞雨忙拉了四个人到剑台下,人才刚刚到,郑天已经脱力,双手脱离剑柄,软倒下来,四个伙计接个正着。 在场的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众人本来是想看这长臂猿丢丢丑的,没想到,他竟拼命如斯,实在让人一下子措手不及。 此时,有人狂笑几声,说:“好个长臂猿,好个郑天,当真是条汉子。” “你说他是条好汉,如此软倒在地,我等江湖人的脸面,岂不被他丢光了!哼,鸭子拉车,自不量力!还的看老子的!”一个外形粗犷的虬髯大汉站了起来。 “你是何人?”头先长笑的男子站了起来,“为何出言如此刻薄?” “刻薄?老子是下山猛虎连青虎,老子喜欢说什么还要你管?有本事,手底下走一遭!” “哈哈哈,某不才,人称‘力缚狮虎’石胜。”那人却是一把精瘦,但满面红光知天命之年的中年人。 江湖中人,本就常常在这虚名名号上纠缠,曾有人因为名号上跟人重合了,就不惜远走三千里跟人分个胜负! 这两人名号上,一个是下山猛虎,一个是力缚狮虎,在名号上就被压了一头,这怎善罢甘休! “力缚狮虎,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缚得住的我这只老虎!”虬髯大汉连青虎几步冲过去,伸手勾成爪状,要抓石胜。 石胜轻巧闪过一击,大笑道:“老夫也许多年没试过抓老虎了!” 石胜身材精瘦,还有年过五十之人不应有的灵活劲。几个拧腰就窜到台中,连青虎也箭步冲上台,呼道:“月小当家的,借你宝地一用!” 飞雨正想阻拦,只见婠莹按住了萧白的手,微微的冲飞雨摇了摇头。这时,取完剑的男子刚刚出来,就发现本来还在卖剑的台中已经换了角。只能摇头苦笑,不然怎么说江湖草莽之辈,这一身的武艺不愿报效国家,而是用来争个高低。 婠莹拉起萧白往后面走去,一直退到关苍术身边,寻了个座位。 “不知道关兄觉得谁会胜?”月婠莹问。 “不知月当家怎么觉得?”关苍术反问。 “我半点武功不会的人,看不出门道来。”月婠莹笑了。 “月当家谦虚了,你不会武功,但你身边站着一位大家呢。”关苍术也笑。 “再不然,你不还有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女探子。”旁边的若水也说话了。 “她那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至少她就不知道你们的来历。”月婠莹示弱一步。 台上两人正打的难分难解,连青虎不愧下山猛虎的名号,一套虎形拳打的虎虎生威,环环相扣。那边的力缚狮虎石胜,却只是闪避,但动作十分轻巧,像是游丝一线牵着的风筝一样,若即若离,不远不近。只见连青虎的虎形拳打的生猛有劲,但是连对手的衣角都没打到。 “小老儿,只一味躲着算什么好汉?”连青虎气急,自己像是耍猴戏一样被耍的团团转,但是他还没怒极,用言语去激怒石胜。 果然,石胜停下了身形,笑道:“老夫只怕你受不了我一拳。” 月婠莹虽说不会武功,也看出了姜还是老的辣,看来连青虎这只老虎,今天是逃不了被抓的命运了。 “未必!”连青虎话音未落,已一拳挥出。石胜已看到连青虎出拳,但是却不闪不避,直出一拳与之相对。 连青虎挂上一丝冷笑,另一手握拳从肋部像把出鞘的钢刀一样直直向石胜肋下捅来。这一拳非常快,看的出来,连青虎把所有的功力都压在这一击之上,而石胜,避无可避。 在连青虎的拳头将要击到之时,一只手掌却横插入石胜的肋前,托住了这至刚至猛的一拳。 于此同时,连青虎的拳跟石胜的拳对上,连青虎的手骨发出一声骨头迸裂的闷响,整个拳头向内弯折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石胜看都不看一眼倒地的连青虎,却看着一个少年,似是发怒一般吼道:“小子,你为什么要帮我挡这一下?我叫你挡了吗?” 在这种人眼里,他宁愿挨这一下,也不愿让给别人给他挡。他看连青虎出拳就已经知道有诡计,但是他的选择是硬碰硬。 那少年却是被问的一脸茫然:“小可,小可只是看到他出黑手。。。。。。” “黑手,白手都是手,只要他出手了,我就得接着。你这样做,岂非是想羞辱老夫!”石胜比想象中更愤怒。 少年虽有让人惊讶的武功,但是明显对江湖事务很生涩,婠莹连忙示意飞雨,飞雨连忙上前劝和:“两位不如上前试试剑如何。” “石老请。”飞雨请石胜先试试,“请石老一试。” 石胜看着飞雨,哼了一声也不去试,径直回到座位。 “那么请这位公子?这位公子高姓大名?”飞雨问。 “我叫戚庭冉。”这个少年抱拳。 “戚庭冉,你是戚庭冉!”岳凌霜惊呼出声。 戚庭冉不解看向场中,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飞雨。 这个少年竟然是戚庭冉,晓情楼预测的明年新秀赛最有实力夺得魁首的选手,鼎剑宗的戚庭冉。年仅二十一岁的他,在十九岁时就已经夺得了一届新秀大赛的魁首。鼎剑宗,曾在武林大会时出过一位高手蝉联了两届的天下第一,而这位二十一岁的戚庭冉,会不会是鼎剑宗下一个奇迹。 “那请戚少侠一试吧。”飞雨给戚庭冉解了围,戚庭冉感激的一瞥飞雨,身形一动,人已到剑台之上。 戚庭冉仔细的看剑,剑身实在古朴厚实,戚庭冉一看便喜欢上了,哪怕师傅耳提面命过他需要的剑重在轻灵,方能配得上他的剑招。此刻,他的师傅的教诲也被抛在脑后了。 他的双手搭上轻鸿剑的剑握,仿着之前郑天的动作,双脚分开扎“铁桥马”,全身的力量都可以用的上,他运起内力,双目微阖,蓄势待发。 第廿八章 大势三峰首罹难 焚阳长剑贯日空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第廿八章大势三峰首罹难焚阳长剑贯日空 戚庭冉的双手钳住了轻鸿,一下子发力,轻鸿剑被拔了起来,发出一声非常刺耳的铁器交磨的“铮”的一声,如游龙出海之长吟,鹰击长空的呼啸。轻鸿巨剑从剑台中被启了出来,沉铁泛着一层微微的红光。 戚庭冉感觉到轻鸿剑的重量,沉沉的下坠。戚庭冉赶紧托住轻鸿长剑,足尖一点,人已旋身,又借旋身之力,把轻鸿巨剑展开,这才下了剑台。 这剑虽沉却不笨重,但是恐怕使用起来还有些困难。戚庭冉也是惯用剑的人,只这一下,他便觉得与这剑实在得他的心意,虽然还无法使用的很好,但是就是非常喜欢轻鸿巨剑,这就是所谓的合眼缘吧。 “鼎剑宗戚庭冉,年二十一,时六月十五,于安宁拗钢,得剑轻鸿。耗银四千两,轻鸿一剑重一百三十七斤,沉铁铸成,虽施展钝涩,但剑颇得其意。”伶挥毫写下,装入身后仆从的竹篓里。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晓情楼的楼主瑜,正拿着最新收到的情报,大势三峰已经全数被灭门。 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在大势三峰上驻扎的探子没回来情报,附近的探子往大势三峰去的时候,却发现了,三峰在两日间已经被人灭门干净。折去附近的探子们路途上的时间,最后收到大势三峰上的探子们的情报的时间是六月十三日,那么灭门惨案发生的时间,就只在六月十三晚到六月十四晚之间。 真的做的非常非常的干净,大势三峰共六百四十二人,包括掌门,三峰的主事的尸身都已经被找到,大势三峰全员罹难。 瑜看着手中的寥寥数字的信纸,没想到短短两日之内,竟出了这样的变故。瑜桌上已经摆满了大势三峰的所有卷宗。 大势三峰,虽说不是武林一流的门派,但是此宗一向以门人严于律己,纪律严明出名。隐隐有先秦墨家之风范,但是又略有不同。 大势三峰,有定军峰,执锐峰,披甲峰三峰构成。定军峰,乃掌门以及入室弟子所居,派系的一应事务,都在这里经手。执锐峰和披甲峰是众位弟子们修行的地方,大势峰入门一年的弟子经过考核后,才能上这两座山,而且非常有意思的是,这考核并不是考核武艺,而是考核人的性格,若为急进好闹,性子活跃之人,便会被分配到执锐,而相反,沉稳守成,性子沉静之人便会被分配到披甲峰。两峰弟子均有机会被定军峰挑选成入室弟子。 大势三峰已经绵延了近四百年,但是从不招摇,据说在三峰上的弟子都被非常严苛的要求,过着清减如苦行僧一般的生活。被挑选为入室弟子后,会被加倍严苛的要求。克制自身,相助他人,这样的思想先秦墨家正是不谋而合。 如此一个与世无争的门派,究竟是因何会遭到灭门之祸?而又有谁,能在不动声色之下,杀死大势三峰上六百余人?瑜没有了头绪,满桌的卷宗都散落着。 但是瑜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他在想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情报到了晓情楼手上,那么应该公布吗?最晚拖不过十日,就会有人知道大势三峰已经被灭门,如果有幸存者,还会更快些,最多拖不过五日。 瑜略微思索了一下:“笙,我该怎么办才好?” 站在瑜身后的笙没有回答,他知道,当瑜这样问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安宁镇是非常安宁的,拗钢新铺还在拍卖剑品。 “第六把剑,名为‘焚阳’腥霞欲焚阳,跄首玉石碎。绝才天不纵,长虹贯日晖。这把剑是出自赵擎之手,长四尺二,蛟头锁口,宽仅一寸一分。”飞雨将剑出鞘,剑身细长却不失钢挺,剑身中部有一道长长的红色火焰一样的纹路。这纹路似乎是铸剑的钢铁天然所成,被巧妙的砸铸成火焰的样式。 剑握处也是殷红之色,整把剑就宛如燃烧的火焰一般。锁口确是蛟头,大张着口的火蛇颇有些张扬诡异的味道,这焚阳剑剑身又细长,不正是像蛇信一般? “此剑要价一万两。”飞雨将剑入鞘。 一万两,这剑的价格高的有些离谱了,众人不禁议论纷纷。 “哥哥,这剑好贵啊!”若水皱起鼻子,表情夸张的惊叹道。 “这剑其实不算贵。”关苍术说,他当然看到了这剑的不凡之处,此剑的所用之铁,恐怕真的当得起天下无双四字。 “月当家,刚刚轻鸿剑你是不是在剑台上设了机关啊?不然怎么郑天怎么拔也拔不出来,而那戚什么冉的,一拔就拔出来了?”若水将身子前倾,跨过关苍术跟月婠莹说‘悄悄话’,只是,这悄悄话的音量也略大了些吧? 附近的人都转头看向婠莹,婠莹无奈的说:“怎么可能?我们从凤羽大师那里将剑取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也是凤羽大师特地交代,要将剑卖给拔出剑的人。”婠莹没想到,这女孩竟然就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了,这还若水呢,镪水吧? “哦。那这凤羽大师在这里吗?”若水继续问。 “啪。”关苍术轻轻的拍了一下若水的脑袋,“不好意思,舍妹不懂事,月当家不要当一回事。” “凤羽大师自然是不在这里。”婠莹笑笑,她发现这里估计跟她八字相克,是非之地不久留,“我去找一位朋友,关兄尽兴。” 婠莹带着萧白刚要走,关苍术叫住了她:“月当家,我可以竞价吗?” “当然可以!”婠莹说。 “嗯,多谢月当家。”关苍术说。 这人眼睛果然毒辣,一眼就看出了这剑的来历,见多识广绝计在自己之上,但是这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用?婠莹沉吟,除非他的本名太有名了。 这江湖上太有名的人很多,但是这么年轻就太有名的人,很少。 “一万两五百两。”关苍术说。 但是他现在是自己的金主,顾客就是玉皇大帝,给自己送钱的更是,婠莹偷偷的笑了。 萧白看到她的笑容,竟莫名其妙的也跟着笑了,跟着她回到了原先的天字一号里。贵宾室里一派忙碌的景象,飞雾在核对账册,伶再用一种奇怪的文字不停地奋笔疾书,然后马上有人把纸张卷起来,投到竹篓里。 在这种大家都忙碌的场合下,婠莹这个闲人都不大好意思进去,拐道去张家那边。 远远地,就看到里面,多出来了一个人。 第廿九章 琅琊配月自在乐 剑罄酒场却正酣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多出来的那个人,正是那个男扮女装的小姑娘,她正缠着张兰恭说:“我叫闻人品蕴,你叫什么名字。” 张兰恭转过头去不理他。 “喂,你叫什么啊?说话!”那位“少年”继续逼问。 婠莹见里边的张枫谦无比淡定的准备看笑话,婠莹倒不知道是去是留了。 “月当家,快把你的客人请走!”张兰恭发现了月婠莹。 “这个。。。。。。”婠莹心中把张家和闻人姑娘放在利益的天平上一称,“闻人姑娘,这里是张家定的贵宾室,你这样贸贸然进来,不大合适。” “你要赶我走吗?”闻人品蕴说。 “这个,是此间的主人下的逐客令。”婠莹一推二五六。 “那好,这样,你还赶不赶我走?”闻人品蕴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桌子上。 “闻人姑娘您请坐,您要喝什么茶水?”婠莹迅速的揣起银票。 闻人品蕴翘起小下巴,一脸骄傲的看向张兰恭:“我不喝茶水,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 张兰恭恶狠狠的看着月婠莹,婠莹从他的眼神里读出:“如果你敢说,我就把你杀了!” “这个嘛,您自己问他。”婠莹当然明白如何保持中立,中立是最好的表态,做得好的话可以两边都不得罪,又能稳稳的赚,比如刚刚这五百两,没想到这个老皮老脸的家伙还能卖五百两银子,和婠莹拿萧白的武艺换来的一样多。 这时候场中传来一声:“一万五千两,焚阳剑卖给这位公子了。” 婠莹不用看就知道是关苍术买下了焚阳剑,也许吧,只有这人才能衬得上无双无对的焚阳剑。 关苍术进了后厅,付好钱之后,关苍术拿到了剑。 这是一把漂亮的剑,如同一个炙热鲜艳的情人。关苍术握剑,顿时就感到一阵失望,他没有被剑挑选上,这无双无对的剑不属于他。 焚阳剑,是如此的精致耀目,线条优美又不失阳刚。不是关苍术的剑术不到家,只是单纯的,剑挑选的不是他而已。 关苍术把剑放回剑匣中,示意沉心抱着剑匣,自顾自的出去了。 “这么漂亮的一把剑,哥哥不高兴吗?”若水问沉心。沉心无奈的摇摇头,她不知道,她跟着关苍术非常久了,但是他的喜怒哀乐,还是离自己很远,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神明,只能供人膜拜。 “第七把剑,也是最后一把剑,名为‘琅琊’繁星终归陨,琅琊配月明。临泉弄游鱼,童叟共乐情。此剑出自铸剑师魏斌之手,剑长四尺五,无锋无刃。”此剑比起前番之剑都显得逊色许多,无锋无刃,没有美丽精细的纹饰,没有精巧的做工,还显得略微粗糙。 “此剑起价七千两。”飞雨说。 “你越来越骗钱了,拿出来这样的剑。”张兰恭说。 “你问问你弟弟吧,真的是白张了这么大的眼睛。”婠莹给自己倒茶。 “这种剑,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上古的‘形意剑’。上古的剑士,便是拿这种无锋无刃的剑来文斗和训练的。”张枫谦说,“形意剑并不是不能伤人,反之,形意剑的剑气,比一般的剑锋更加锋利,威力更大。” “是啊,但是这种剑气比锋刃更容易控制,在割断别人生命之前,给剑士一个机会,去尊重生命。”婠莹叹道。 “但是现在的人却不如上古之剑士了,不论是在剑道上的修为,还是在精神上的修为了。”张兰恭叹道。 这个江湖,多得是尔虞我诈,多得是追名逐利,多得是快意恩仇,却没有了当年的古剑士们一笑泯恩仇的气魄。 那些怜悯之词却只从满身铜臭的商人口中说出来,这不是江湖的悲哀吗? “但愿有懂他的人买了他。”张兰恭说。 “这把剑当真这么厉害吗?”闻人品蕴听得出神,虽然一知半解,“那我要买。” “如果你买了这把剑,我就不告诉你我的名字。”张兰恭说。 婠莹恨恨的看了一眼挡自己财路的混蛋,张兰恭倒是毫无负罪感,其实婠莹和张兰恭都知道,这闻人姑娘绝对不是此剑的良主。 “那我不买。”闻人品蕴真的是一个令人惊叹的女子,她勇敢,而且把勇敢写在脸上了。 识货的人真的不多,但是戚庭冉是一个,他在师傅所藏的典籍里曾经看到这种剑。上古剑士的侠义,他也心向往之,但是手中已经有了他所喜欢的轻鸿剑,所以他不参与竞价也不觉得惋惜。 最后剑以七千七百两被一个紫袍的中老年男子买走了。 “我没有买,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闻人品蕴继续缠着张兰恭。 “我说你买了我就不告诉你我的名字,但是我没有说,你不买,我就告诉你。”张兰恭悠哉的说。 婠莹看到那个买走剑的人,一愣,然后自己飞快的跑下楼去了。 萧白站在当地,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萧白?你坐吧,她等会就回回来了。”张枫谦看出了萧白的无措,招呼他。 “你会喝酒吗?”张枫谦看着萧白无措的样子有些好笑。 萧白摇头,张枫谦笑:“你看,这里竟然有个男人不会喝酒。” “我都会喝酒!你不会喝酒。”闻人品蕴也笑了。 “你会喝酒?你一个女人家喝什么酒。”张兰恭出言讽刺。 “我会喝酒!”闻人品蕴咬着唇瓣一字一顿的说道。 婠莹径直到了后厅,那个紫袍中年正在付银钱。转过身看到了月婠莹,竟直直的跪了下来,额头贴到地上。任谁都看的出这是一种表示忠诚的仪式,那紫袍中年人开口:“月小姐。” “是不是他叫你来的?”婠莹扶起他,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是光瑞少主叫我来的。”紫袍中年据实回答。 “我还以为他不会来了,没想到还是派你来了。”婠莹说。 “光瑞少主说给他带回去一把剑。”紫袍中年说。 “他的藏剑阁里的剑还不够多吗?”婠莹笑笑说。 “古人说,观千器而识剑,少主说,好剑永远不嫌多。”紫袍老人也笑了,“何况少主确实还没有一把上好的形意剑。” “我要是铸剑师,可不把剑卖给这种足不出户的懒家伙,一点求剑的诚心都没有。”婠莹道。 “少主托我带话给您,他最近很忙,还有,请您千万离那把剑远些。”紫袍中年说。 “那把杀人的剑吗?我不是江湖中人,何况我有的剑,已经足够多了。”婠莹笑道,“请您帮我跟他说,我会离得远远的。还有,叫他别忘了老朋友我。” “这样少主会放心许多了。”紫袍中年说。 “您还是一会就要离去吗?”婠莹问。 “是的。”紫袍中年说。 “嗯,路上小心。”婠莹说。 婠莹在楼梯上就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连忙几步上去,一边大声的问:“哪个这么大胆,我还没来就开喝了?” 眼前的景象着实把她吓着了,桌上摆满了酒坛子,全是一斤一坛的陈年高粱酒。闻人品蕴和张兰恭分踞桌子的两头,两人的脚下都放了三个坛子了,但是两个人都在仰脖豪饮第四坛酒。 “我以为就你一个女人喝起酒来不像女人。”张枫谦对婠莹说。 此刻的闻人品蕴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像男人一样直接以口就坛,看到这个架势,怕是有一百个求亲人也都吓跑完了。 “你没见过的女人多了,像你们这种用盅喝酒,跟我们不是一路的。”婠莹拍掉泥封,好酒,又淳又烈,果然适合牛饮。 婠莹却不以口就坛,拿了个大海碗,一倒满就喝光,竟比他们直接以口就坛的也不慢。 “又一个酒疯子。”张枫谦的酒虫也耐不住了,拿起一坛,也喝了起来。 “你们怎么喝我的酒?”闻人品蕴又开了一坛,“敢跟我抢,那要看谁快!”话语未毕又仰脖灌起酒来了。 “所以说女人啊,就是小气。”张兰恭又抓住闻人品蕴的把柄了。 “谁小气,你要是输了,看我不把你从楼上推下去!”闻人品蕴喝着酒还不忘回嘴。 张兰恭只仰脖灌酒当回答,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呢。 婠莹给愣在一边的萧白倒了一个大海碗,说:“不要客气。” 萧白这哪里是客气呢,他一共就喝过一杯酒,但是他也端起了海碗,学着他们的样子,一饮而尽。 “好,这才有些男人的样子。”张枫谦赞道。 婠莹笑笑,又给他添上酒,酒就是有这种魔力,当你喝了第一碗就忍会不住喝第二碗,第三碗,直到喝醉为止。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喝醉,当然这样的人,在酒桌上是极不受欢迎的。 “喝酒怎么能没有菜?”飞雾被飞烟推了进来,他托着一个大大的托盘,托盘上是各色的菜,下酒菜。 口味喷香厚重的酱排骨。咸香的杏仁小酥鱼。一整尾的大鲔鱼剖成两半,用果木炭烤到金黄微焦,再佐以上等孜然和椒盐。一大盘炒到酥脆再细细撒上盐粒的花生米。 这里酒场正酣,楼下啊的铺中却在渐渐的散场。剑已卖完,求剑的人自然是该各归各处了的。 第三十章 反弹琵琶飞天舞 秦广阎王踏月来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暴雨倾城,白天还是好好的天气,现在却如此的暴雨,还真是六月天,孩子脸。 门外的雨溅在石板上,被炙烤到灼热的石板被冰冷的雨水一浇,激起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门里的人酒酣耳热,大都伏在桌上睡了,闻人品蕴跟张兰恭的斗酒,最后还是张兰恭输了,第十二坛酒,张兰恭没喝完,就趴在桌上了。 闻人品蕴抓着他的脖领说:“你输了,你输了!”然后就直挺挺的倒在张兰恭身上。她也醉了,靠着一口真气强撑着也要赢,真是一个执着的女人。 张枫谦被婠莹灌了许多酒,已经被宋梅送去睡觉了。而萧白,更是醉的不省人事。 天字四号里还直着的人,只有婠莹和飞雨,飞雾和飞烟。 婠莹脚边已经摆了十四个空坛子了,但是她没醉,只微微有些醺意。她还不能醉,哪怕有非常得力的助手,她也不能醉。她在看着门外的雨,这些离去的人不知道有没有找到过宿的地方。 而要来的人,是不是会冒雨前来? 婠莹袖子里正揣着那块“阎王令”,她在等人,也许来,也许不来的人。 婠莹的袖子里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婠莹把银票给飞雨,然后独自走下楼。 空旷的大厅在唱一曲人去楼空。厅中的一角,美丽的乐师们还没停止演奏,轻灵的乐声伴着雨声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婠莹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们面前,看着美人们演奏,她们的神情是如此的陶醉,似乎自己就是这动人的乐声。 “哎。”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婠莹的身后传来。 “琅嬛,叹什么气?”婠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了。 “曦梦的弦又断了。”琅嬛仍着着湖蓝色的舞衣。就这么走来,怀抱断了弦琵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走来,也仿佛马上就要舞一曲飞天一般。 她这个人就是为了舞而生的,只有跳完舞的那瞬间似乎会沉静下来,其余的时候似乎都像是在起舞一般。 她很美,她的美是天赐的,哪怕她现在正在帮断了弦的琵琶重新续弦也充满了美感,真不敢想象,会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女人。 “好了。”琅嬛换弦也是非常熟练的。 “我还以为你又要跳一曲飞天呢。”婠莹打趣说。 “是啊,为何不来一曲飞天,这正好有琵琶。”琅嬛说,“不知这曲飞天月当家打算付多少钱?” “一口酒,你跳不跳?”婠莹说。 “好,我跳。”琅嬛拿走婠莹手中的海碗,婠莹给她倒酒,婠莹倒酒非常的稳,酒从坛子里飞快的涌到海碗里,但却一定也不会溅出去。 琅嬛捧着海碗一饮而尽:“不知道我喝了你这酒,还要折上一曲贵妃醉酒吗?” “在下也想讨一口酒喝。”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倚门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白衣胜雪的男人,一个从这样滂沱的暴雨中走来还能白衣胜雪的男人。 “来者是客,客人来此喝酒是我的荣幸。”婠莹毫不生气。 “在下喝完酒还想看一段舞。”那人的身形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婠莹他们面前。 “正好这里也有舞姬要跳一曲飞天。”婠莹给他倒酒。 “还好这个客人不算讨厌。”琅嬛掩口轻笑。 这确实是一个不会让人讨厌的男人,他是一个好看的男人,有着英挺的剑眉,笔直的鼻梁,脸上也没有让女人讨厌的胡渣。整个人收拾的干净整洁,不论什么时候,年轻的女子总是会喜欢这样的男人的。 乐声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华丽繁复,婠莹与白衣男子并排而坐。 场中的琅嬛仿佛定格住了一般,湖蓝色的广袖堆叠在肩上,两条玉臂高举,反抱琵琶于脑后。玉指轻舞,一阵珠玉般圆润的琵琶声就从玉指下倾泻而出。 琅嬛踏着乐声飞快旋舞起来,即使是这样琵琶声也没有停歇,还越来越快,越来越繁复。 琅嬛身形渐渐住了,动作又变的缓慢,几乎是一动一停这样的节拍。腰肢若迎风折倒一般,缓缓地几近地面,又柔柔的伸展起来。 她柔软的像是一块湖蓝色的绸缎,被随性的风吹动,而那琵琶声就是风吹皱绸缎的声音。玉臂轻轻舒展着,双足踢了舞鞋,赤着脚踏在玄武岩上,映衬着玉足纤纤,玉色若漂。 她就是凌空起舞的仙子,用力舞动心中的欢乐,用身体去感受无形的风,随着风儿摆动,她就要飞去,飞到那极乐的世界里去。那里有虔诚的信徒的梵唱,有诸天神佛为这舞倾倒。这世界上的一切规则无法再束缚住她,她可以平地飞升,被风托到那三十三重天的存在。 飞天之舞创于上古先唐之盛世,模拟着敦煌飞天壁画之中那无羽而飞,长袖善舞,身姿妙曼,衣袂飘举,飘洒花幔歌颂着欢乐祥和的极乐世界的天女所做之舞。那是盛唐之时,做此舞也甚是相宜。 而琅嬛此时所舞便是模拟着那反弹琵琶的伎乐飞天,此刻的琅嬛也像极了那轻歌曼舞的仙女,似是要破空而去。 就在此时,琅嬛的玉足一点,人向后飘去,如同真正的天女一般腾空而起。那琵琶不知何时已经抱在手中了,乐声仍不停不歇。琅嬛在空中轻巧的翻了一个身,如燕子还巢一样俯冲下来,乐声也越来越急促,“珰!”琵琶弦切,人却比乐声还要惊险。琅嬛的头竟是向下的! 琅嬛脸上还犹自挂着微笑,真把自己当成可以腾云驾雾的天女了吗? 这时,婠莹身边的男子却一掌凭空击出,一股柔和的内力堪堪托住了琅嬛。琅嬛借势侧卧在地上,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抱着琵琶,一只脚还犹自翘着,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 琅嬛起身兴高采烈的说:“这舞今天才真的是完美了。” “跳跳跳,那天把你的小脑袋跄在硬地板上,才真的是完美了。”婠莹吓得不轻。 “如果能这样死,那也不错。”琅嬛还是笑,没有什么比她的舞能完美更重要,能跳着舞去死,那该多好? “我去把琵琶还给曦梦,你等我。”琅嬛说完就跑走了。 “我又不会走。”婠莹嘟囔着,蓦然想起,她应该不是跟自己说话。哎,自己就是个多余的家伙。 “敝姓秦。”旁边的白衣男子说。 “名广王。”婠莹接。 没想到,秦广王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个男子,更没想到,这个秦广王是个这么如玉的男子,竟能让眼高于顶的琅嬛一见倾心。 佛典中的秦广王是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善人寿终,接引超升;功过两半者,送交第十殿发放,仍投入世间,男转为女,女转为男。恶多善少者,押赴殿右高台,名曰孽镜台,令之一望,照见在世之心好坏,随即批解第二殿,发狱受苦。 这与其他八殿各司阿鼻地狱,各种刑法不同,秦广殿是像是法官断案一样的职责。 “正是在下。”秦广王说。 “那我就直接问了,为什么你们要送这个阎罗令给我,我可不想爬山。”婠莹拿出那块精致的阎罗令。 “江湖中人想要这块令牌可想的发疯了,你没有想杀的人吗?”他的语气清淡,仿佛杀个人就像是捏个蚂蚁一样。 杀人仿佛对于他来说是最平常的事情,他所处的阎罗殿,就是以杀人为营生的地方。他又是杀了多少人,才爬到这阎罗第一殿的位置上?他又看过多少人仇恨的目光?接受过多少沾着鲜血的怒火? 这样的人,竟能和婠莹并坐看盛世繁花般的飞天,真的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没有想杀的人。”婠莹说。 “总会有的。”秦广王笑着说。 “这块牌子价值十万银,我可不想用这么多钱来杀一个人。”婠莹把玩着这块令牌,“何况,无功不受禄,我也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对了,得了这十万银。” “我们想向拗刚定制一批武器。”秦广王也直白的说了。 “十万银的武器,这笔生意我很有兴趣做。”婠莹说。 “是二十万两银子的武器。”秦广王纠正,他掏出一张单子。 婠莹接过单子细细的核对起来,看了好一会她才说:“这不算难事,你们什么时候提货。” “到时候自会通知你。”秦广王喝完了酒,起身要走。 “另外,我要二十万两白银,我不想要这个,这太烫手了。”婠莹甩甩手中的阎王令。 “当然可以。”秦广王和煦的笑着,宛如在由着妹妹胡闹的好哥哥一样。 “请代我跟琅嬛姑娘说声抱歉,我先走了。”秦广王的话音还未落,身形却已经在门外了。 琅嬛跑出来,厅中只有婠莹了。 “那个人呢?”琅嬛问。 “钻到地下去了。”婠莹答道。 琅嬛低头,脚下是光洁的可以照出人影的玄武岩地板。 “他走了,你知道他是谁吧。”琅嬛说。 “我知道,他是秦广王。”婠莹喝酒,阿鼻地狱中爬出来的秦广王。 第二十章 虽败犹荣得良助 亦师亦友乐无穷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米乐的落败也在月婠莹的意料之中,毕竟这江湖真的是平静了太久。就算米乐的功夫和修为真的不错,但是米乐的资历也实在太浅,能杀进百强,已经让月婠莹觉得很厉害了。 第一天的百强大赛散场了,月婠莹却怎么也找不到代青峦和米乐。月婠莹看到了瑜这里的战报,米乐和代青峦都止步在今天的比赛。师兄弟两人,同样是在今天,但同样也一直都找不到。 月婠莹看向瑜。“不用问,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瑜说。 “代青峦,他的最后对手是敖天。”瑜翻看手中的卷宗,“米乐和百里飘雪一起去找代青峦了。不错啊,都能跟自己的对手有说有笑的。” “那不错啊,好事了,胜不骄败不馁,他们的心态非常正哦。”月婠莹笑着说。 “你的小保镖呢?今天怎么不在这里呢?”瑜说。 “我叫他帮我去做点事。”月婠莹说。 “嗯,我知道的。”瑜笑着捏了捏月婠莹的脸。 “知道你还问。那我也想问问,我的脸很好捏吗?还是你想这样,让某人生气?”月婠莹附在他的耳边小声的问。 “大概不是,只是你的脸看起来就很欠捏。”瑜又捏了一把月婠莹的脸。 笙走过来,将一叠卷宗放在桌子上,然后,又从怀中拿出象牙梳子为瑜梳整头发。 月婠莹看了笙手中漂亮的象牙梳子,整把梳子雕成一叶非常精致的叶子。 另一边,刚刚比赛完之后,米乐和代青峦就和他们的对手离开了赛场,当然他们不是还没切磋够,而是,识英雄重英雄。 “这里是我们剑派的师兄弟们。”百里飘雪向代青峦他们介绍。 “百里,你今天的比赛吗?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营地里面有人向他们打招呼。 “是啊,你们都不来看看我的比赛,对了,给你们介绍几个人。”百里飘雪说,“这个是米乐兄弟,这个是代青峦兄弟,还有,这个是敖天兄弟。” 米乐和代青峦都向大家打招呼,但是敖天就只是非常冷淡的对百里飘雪的兄弟点点头。 原来,百里飘雪和这些师兄弟已经从海南剑派中脱出了。现在他们正打算在洛阳附近买下一块地方,以自己的实力开个镖局开门授徒。所以目前在这次的武林大会的大势之下,如果能一鸣惊人,真的是最好的宣传了。百里飘雪和这一帮的师兄弟,对此次的比赛是寄予厚望的。 虽然他们的营地是很简单普通的地方,但是这里的氛围真的好的不得了。虽然是简单的升起一个篝火,一群人就简单的围坐在篝火旁边,喝着简单的烈酒,四个人却能好好的坐在一起。 “敖天兄弟,我今天看了你使剑,你的剑法很独特,不知道是师承何门?”百里飘雪问。 “剑法独特?直接点,说是剑走偏锋。”敖天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真是一鸣惊人。 “是啊,敖天兄的剑法非常有用,实在让人招架不及。”代青峦憨厚的笑着说。 “不停的攻击,每一次攻击都这么有力,都这么毫无破绽。真的让人耳目一新。”百里飘雪说。他看到他对战代青峦的那场,代青峦的防守非常有力道,攻击也是非常稳扎稳打的。但是很显然,敖天更是技高一筹,以攻为守,只进不退,手上的配剑比南海剑派所使的剑还要细窄。 几乎是一只毒蛇,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不只是他的剑尖,剑锋,包括剑握,脚尖,手肘,肩膀,真的让人无法揣测他的下一次攻击是什么时候,是从哪个地方发出的。 他真个人都是一条毒蝎,要不是代青峦的攻势是那么沉稳的,或者是换了米乐,估计在他手下都走不过五十招。他的攻势,连百里飘雪都没有信心对上敖天能够稳赢。 “米乐的剑招实在过分的用力,虽然力量和气势都实在是十分足的,但是万一要是对上向敖天这样的对手就一定无法了。”百里飘雪说。 “是啊,要是遇上你们南海剑派的人,用上那一招游龙回溯,就让人毫无招架之力了。”米乐举杯。这一场他真的输的心服口服,这一招游龙回溯,实在是让他惊艳非常。 “我说,你错了哦,这招游龙回溯不是南海剑派的剑招。”旁边一个一直都是笑脸的中年男子说。 “这招是百里大哥的首创,他的剑招总是那么的奇妙,我们叫他教,但是都没有人能学到百里大哥的十一。”一个看起来跟米乐差不多大的男子说。 “那是因为你这个小滑头只顾着偷懒,不认真学,所以才会学不会。”百里飘雪按了一下那个小男孩的头。 “百里大哥的剑招真的是奇思妙想,学不是要紧的事,能够举一反三才行。”这个男子显然是非常敬重百里飘雪。 “这个是小岳,岳明。”百里飘雪指着那个跟米乐差不多大的男子,又指着另一个满脸笑容的中年男子,“这个是张品先,我的师兄。” “我们已经认识了,刚刚我们过了几招,他们的底子都很好。”张品先说。 “张大哥的剑法真的很好,我们若能常常跟你们切磋几下,一定获益良多。”米乐跟张品先碰了碗,大口的饮尽了碗中之酒。 “剑是百兵之祖,自古以来,使剑的人,都有各自的感悟,一把剑,演变出剑法千变万化,迥然不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使剑方法。走的剑道,使出的剑势,都是非常不一样的。”百里飘雪说。 “是啊,百里一出生就握着剑了,说到对剑的了解,恐怕真的是无人能及。”张品先笑说。 “跟剑长久的相处,才会发现你想要的剑道。”百里飘雪说。 “跟剑相处?”一直一言不发的敖天突然说。 “是啊,跟剑相处,会发现,你的剑会和你说,他想要什么。”百里飘雪说。 米乐和代青峦都拿起手中的剑,细细的看着它。 “百里大哥!羊烤好了!等你过来下刀子呢!”岳明在另一团的篝火那边大喊。 “我们先过去吧,这种事情,需要慢慢来。”百里飘雪笑着说。 百里飘雪起身,请他们一起过去,结果敖天却坐在那里对着剑,一动都不动。百里飘雪也不好叫他,米乐笑了笑,打了个圆场。就和百里飘雪过去另一个篝火堆那里,那里围坐的人都已经酒酣耳热,火堆上架着一直全羊。 “哇,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还要百里来下刀子?”张品先笑着打趣。 “今天百里带朋友来咯,当然要给他点面子咯!”那边有人起哄说。 “行,下刀子!看你们一个个都饿得像狼一样。”百里飘雪拿起一把刀子,剖开了烤全羊的肚子。 全羊的肚子里放的是一些香料料包,去除羊肉的膻味。“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百里飘雪片下一盘子的羊后腿肉,分给大家吃。 这一边,是宾主尽欢,一群人围着篝火热闹非常。没有什么比志同道合更能让人心旷神怡了。米乐和代青峦自从师门惨案发生过之后,就没有这样,跟人聊天,何况百里飘雪确实见识独到,在武学修为上可以帮到米乐和代青峦,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正是米乐和代青峦目前最需要的。 而另一边,月婠莹和瑜这两个奸商也是志趣相投。 临水而居,而瑜的马车中又是什么都应有尽有,月婠莹当然不会吝啬占瑜的便宜,此刻瑜正在帮她梳理头发。 “你最近都不做事,整天陪着我玩,笙都打算问我找个道士来给你驱驱邪。”婠莹笑着说。 “我没有这么说过。”笙在一边连忙辩解。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说。”瑜说,“再说笙难道有单独跟你相处的时间吗?” “你别成天拿我们来说笑了,你不是叫我们留意有哪些人可堪用,架设你的拗刚专用运输线?”笙说,“瑜有替你留意到一批人,可以考虑。” “晓情楼现在你当家吗?”瑜低头继续替婠莹梳头发。 “当然不是。”笙说。 “那就别开口说话。”瑜说。 “是。”笙不说话了。 另一边,无边的黑暗之中,树林里,马蹄声不绝于耳,这么黑的黑夜里,仍然有人在赶路。萧白就正坐在这一辆马车上,这条路不平坦,夜又深。即使是这么多条件下,这个驭手依然能将马车架的四平八稳又飞快,实在是功力深厚。 但是这条长路注定不会平坦的,坐在马车里静气凝神的萧白,不但听到了空气涌动对撞的声音,风刮过树叶摩擦的声音,野兽虫鸟的夜啸鸣叫,更听到了,道路两旁的树林中,有人在树冠之间藏匿跟踪的声音。 不止一个,萧白早就对他们的跟踪了然于胸,但是他不会动手,也不必跟他们动手,直到。。。。。。他们愿意动手的时候。 马车骤然之间停了下来,驭手拉马的力道很大,马匹发出了痛苦的嘶鸣。车身虽然还是惯性的向前冲,但是萧白却如同和马车黏在了一起,一点都没有移位。萧白仍旧还是端坐这,只是那把长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手中了,他的手,正死死地握着这把剑。 第一章 骤雨疾风惊安宁 南翎广布武林贴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雨小了些,颜菲和莫前在自己的小阁楼里,这里已经被颜菲整理成一个小小的饭厅。 “叩叩叩。”楼下响起了敲门声。 这里是衙门的后院,自从他们搬到这里,就几乎没人敲过他们的门。何况,今天还是他们休假的日子。而现在,门被敲响了。从阁楼的窗口看下去可以看到门外站了个人,撑着一把油纸伞。 颜菲下去开门,门一打开,便发现,外面站的人正是那个男人。 “嫂夫人好。”门外高大的男人微微的笑了。 莫前也下楼来了,说:“进来说话吧。” “你来干什么?”颜菲的脸上很明显看的到愤怒,“谁是你嫂夫人?” “菲儿,前事莫提。”莫前轻轻的摇摇头,“菲儿,去拿点酒来好不好?” 颜菲点头,就到屋后去了。 “岳哥,你们还好吗?”将君铠问。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莫前笑了,“那时候你如果不这样做,难道要拉着全队的兄弟给我陪葬吗?” “我也不该下那么重的手。”将君铠一直非常悔恨当时对岳前刺了那一剑。 “你觉得我会怪你吗?”莫前说,“我们现在很好。只不过你不应该叫我岳哥了,我现在叫莫前。” “莫前。”不要往前了的意思吗?是啊,岳前已经被自己击毙了。他的哥哥在军方伪造了他的死亡,他才能携美远行,远离那个是非之地。 “不说这些了,不管是莫前还是岳前,都是将君铠的好兄弟。”莫前说。 “不管你是什么名字,都是我将君铠的好兄弟。”将君铠说。 “有这样对兄弟下手的人吗?”颜菲刚刚回来就听到这句话。 颜菲还一直记着那件事,可见,再美的女人都是记仇的。 “颜菲,我不是没事吗?”莫前的语气还是充满宠溺的。 “嫂夫人,真的对不起。要么你也刺我一剑,我不躲。”将君铠说。 “哼。”颜菲低头微微一叹,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当时只有这一种选择。但是她就是生气,天王老子也拦不住人发火。 “菲儿就是刀子嘴,你别在意。我们兄弟两人好久没见了,好好喝两杯。”莫前将颜菲手中的酒拿了过来。 颜菲倒是没有苛待他,除了没有好脸色之外,其他的都做的很好,特别是下酒菜,做的非常好吃。 “你要和子归成亲了吗?”听着将君铠说的别后这半年的事情。将君铠现在的军衔比自己原来还高了半级,但是却被调去了极边之地。 “只是定亲,我这次回来就是下聘来了。”将君铠毫不掩饰心里的欢喜。 他和子归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这次他终于要去下聘礼了。但是聘礼归聘礼,他还是想送给子归一个她喜欢的东西,所以才用了七千两买下燕还双剑,做定亲之礼。 “当初还帮你轮岗让你出去和她跑马呢。”莫前笑着说。 将君铠笑得更开心了:“子归也很挂念你呢。” “你们婚期定下的时候来一封信。”莫前说。 “大约是在明年吧,岳哥你真的不能来吗?”将君铠问。 “是啊,我这张脸是不能在帝都再出现了的。”莫前苦笑,前尘往事于他已是很远了。 “喝酒。”两个最简单不过的字,也是最有力的字。 雨渐渐的住了,月色如洗分外明亮。 六月十八。 南翎广发布告,七月初八于南城召开武林大会。 七月初一。 婠莹备好了银子从安宁镇动身去南山城拜见南翎。 一个爱钱如月婠莹这样的人物,竟然会主动巴巴的给人送钱去,这真的太不可思议了。 武林大会是历来有之的,多的时候会一年一次,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两年才有一次的。在还没有南翎的时候,武林大会召开的情况是非常乱,有时候甚至像一个草台班子一样。 虽然每次召开的时间不同,地点也不同,管事的人也不一样,几乎是谁拉块牌子就可以开办,饶是这样,依旧不影响大家参加的热情。 这几十年来,也许是因为国家比较安定,江湖中也是极其的太平,或者说吃闲饭的人太多,所以就有人在这个武林大会上用心。从几个比较大的门派各自派出一些人,组成一个组织会,由南翎带领,专司武林大会和新秀大赛之事。 江湖中坐商的,行商的,在哪里不要看同道的面子,所以当江湖中举办两个大赛的时候,都必须要慷慨解囊,献上银子来讨个彩头。 武林大会号召的是参与,切磋,以武会友。所以报名基本无限制,只有一个条件,交一两银子的报名费。为了保证赛事的公平,所以赛期几乎达到了半个月之久。可以想见,南山城又会是好一阵热闹了。 但是这任南翎着重发展的是新秀大赛,新秀大赛,顾名思义,就是武林中后起之秀的赛事。不管是大门大派出身的弟子,还是小门小派的弟子,只要符合新秀大赛的标准,便可以参赛。江湖中的各个门派本就爱互相争斗,这种放在台面上的明争怎可放过? 新秀大赛面向的对象是入门三年,无门派则为从师三年以上,并由师傅亲自带领。年未及冠的青年才俊,而且,除了夺冠的魁首要再次摆擂台以外,每个人都只能参与一次。并且南翎还请有晓情楼的人专门记录,防止有人冒名顶替,多次上场。 南翎如此费心费力,杜绝了一切的可能性,就是为了给各个新秀一个绝对公平公正的环境。也是为了,免除各门派的后顾之忧,尤其是中小门派的担心。 最重要的是,武林大会只有前三甲才会获得花红,而新秀大赛前百名的参赛者就会有花红。这花红从哪里来,这花红就是江湖中人做营生的人给的彩头,一般是上缴朝廷后自己的净余的什一。南翎再把这些彩头分为五千五百五十份,第一名独得一百份,第二名可以得九十九份,以此类推。 为了鼓励人们参与新秀大赛,新秀大赛的彩头可比武林大会的多出两三倍。能拿到新秀大赛的花红对于中小型门派不只是一种荣耀,更是一笔丰厚的额外收入。南翎环环相扣,算无遗策,难怪新秀大赛炙手可热。 这就是让婠莹拍案叫绝的地方,这任南翎确实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江湖上大多是高不成低不就的人,有点见识,有点手腕,有点朋友,但却不是声名鼎盛,也没有有钱有势的靠山。但是,最能作恶,最容易走上邪路的就在这群人之中。 有了这个新秀赛,不少人的事业重心就转移到培养自己的弟子身上。能不能教育出英才先不论,这预防了许多恶性事件的发生才是实实在在的。 所以江湖中盛传的“南翎天一平江湖”实在是有大道理的。能把这么多乌七八糟,龙蛇混杂的人一把抓起来,安安分分的分出一个胜负,光光有地位是远远不够的。 这各中的辛苦恐怕只有这些聪明人才能体会了,比如婠莹,她是一个商人,而南翎这种能用脑子绝对不动手的做法非常的赞赏。应该不能说是赞赏,而是崇拜。 所以这个小奸商才会巴巴的送去银子,利润的什一,这对于谁都不会是小数字,但是南翎就能有办法让每个商人拿的心甘情愿。 对于一个合格的商人来说,什么都是可以拿到利益的天平上称一称的。如果能有个机会收罗不少好手为自己做事,有个机会能够和有钱有势的大门派合作,有机会在为期十几天的会场做独家生意。恐怕没有几个商人能不两眼放光,乖乖的奉上自己的彩头。 月婠莹就是被这些机会吸引的商人之一,此刻他正驾着车,押着大量的银钱往南山城去。因为老窝,不对,应该说自己家和人都在这里,所以端的是有恃无恐。但是其实押着这笔银钱的人也并没有那么弱,有一个实力超群的萧白,还有不知道功力有多深的关苍术一行三人。 这几天这条路可以说是黄金大道都不为过了,源源不断的银钱,红货会从这条路送进南山城。这不只是一块大肥肉,简直就是一群群大肥猪。 但是谁敢动手呢?在南翎的武林大会上闹事,摆明了是要跟整个武林为敌,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做出这种比自杀还惨烈的事。 第二章 天下为局步踌躇 人老力乏执子愁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第二章天下为局步踌躇人老力乏执子愁 月婠莹这一路走来,虽然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派太平景象。不过月婠莹还是感觉隐隐有一些不对,上次去赤木城送花红的时候,那一路上,有无数的护卫,说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也不为过。 但是这一路走来只看到了三四岗,到了南山城中,人才略略多了一些。 难道是南翎因为都没有出过事情,所以想少耗用些人力缩减些开支?但是以南翎的心思缜密,是短短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开玩笑的。试想,若是前来的商旅在南翎的势力范围内被打劫,到时候武林大会上发放不出花红来还事小,南翎的面子该往哪里放?退一万步说,就算所有花红都安然无恙,这么小家子气的做法,也不怕说出去让人耻笑南翎无能吗? 婠莹到达南山城已经是未时了,但是婠莹却没有马上往南翎处去,而是径直把车赶到一家客栈的门口,关苍术一行三人下车与婠莹先别过,而月婠莹不紧不慢的给所有人打理好住处,又在客栈里慢慢悠悠的喝了一壶茶。 这壶茶喝完之后,婠莹就大致明白了,为什么南翎所派遣之人这么撑不起场面。 今天,发生了一件非常悲惨的事情:约莫六日前,十六个门派各自派出了自家的入室弟子以上的精英,组成了一百人左右的队伍去郁翠山上寻剑。昨日已经失去联络,而今天,有生还者被发现了。从生还者口中得知,所有人都已经死了。而生还者六人,均身中瘴气剧毒,药石无灵了。虽然现在还在昏迷状态,但就只是等着时间死罢了。 日已薄暮,婠莹才和萧白架着一辆车来到了南翎处,南翎住处的门外站着一些仆从,有礼请他们各自留下商行名字,然后请到后厅之中。婠莹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婠莹刚刚写下名字,门口的仆役就请他们稍待片刻。 婠莹还没有递上拜帖表明来意,门里出来了一个年轻人,穿着一水的青袍,更像是一个读书人多些。 “在下尉迟韶。”来人的笑容让人非常舒服,“想必阁下就是拗钢月当家。” “正是在下,我想拜见南翎先生。”婠莹递上名帖。 “正巧,南翎先生也交代我们要请你进去一晤。”尉迟韶微微的笑着,让人很舒服的笑。 “那么我们不用先核对一下数目吗?”婠莹说。 “这个不忙,如果月当家放心的话,就交给小可吧。”尉迟韶说。 “这个自然,这是我的账目单子,麻烦尉迟公子了。”月婠莹吧早就准备好的账目单子交给她,尉迟韶只稍稍浏览了一下,就对他们说:“这边请。” 月婠莹和萧白跟着尉迟韶进去门里,门里是一个大而且空旷的院子,丝毫不像平常人的院子,养花养草,装饰繁复。 这屋子原先是昆仑派在此处驻扎的办事处,昆仑派的主事人把屋子借给南翎使用,这里大概就是先前昆仑派的演武场。 尉迟韶领着月婠莹和萧白径直穿过演武场,往里面最北的主厅所在的地方去了。 等到近前,婠莹才看到这个地方并不是主厅,或者说,这个主厅竟然是关着门的。两扇厚实的乌木大门关的密不透风,尉迟韶执环而扣。 “南翎大人,拗钢月婠莹当家到了。”尉迟韶推开了两扇厚实乌木大门。 门后竟然是一个漆黑一片的大厅,还有些阴恻恻的氤氲着寒意。婠莹步入门内,尉迟韶退到门外,关上乌木门。黑暗的那端还有一道澄黄的光,是厅中唯一的高窗投射下来的。 那澄黄的光晕是夕阳的余晖,似乎能闻得到阳光的暖香。月婠莹模模糊糊的看到了光晕边上似乎有一个人,月婠莹抱拳道:“在下月婠莹,特来拜见南翎大人。” “月当家进来吧,请恕老夫不能远迎了。”那边有个声音回答。 月婠莹和萧白往里面走去,南翎也往前了些,沐浴在澄黄的阳光之中。名震江湖的南翎此刻坐在轮椅上,面带病容,即使双目仍矍烁也掩饰不了那种苍白。他的发已经近乎全白了,但是仍打理的整整齐齐的披在肩上。 虽然面带病容,但他的五官轮廓分明,唇薄而无色,眉挺而无锋。眉目中透出一种睿智和淡泊的样子,虽然不是相貌过人,但他的风采实在让人折服。婠莹不禁想,自己到了这种年纪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 “果真是年少有成啊。”南翎笑了,“看到你们这些青年人,越发觉得自己老了。” “南翎先生说笑了,跟您比起来,我们这算是什么成就?”月婠莹说。 “坐吧,老夫近来身体有些不好,请恕我招待不周了。”南翎说。 “前辈身体抱恙?”婠莹抬头看着高窗,似是盖了琉璃,光能透进来,风却吹不进来。 “老毛病了,老人家总有这病那病,过几天便好了。”南翎说,“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召开武林大会吧。” 婠莹微笑,不置可否。 “月当家今天来的时候可听说了,又有一百多人折在寻剑路上了。这三个月来,各大门派都折了不少人在这把奇诡的剑上。”南翎轻轻的咳起来,似是非常激动的样子。 “是,晚辈听说了,这还是有算的,那些散兵游勇,也不知折进去多少,根本就不知道多少。”婠莹说。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可笑,为了一把剑,竟然死了这么多人。”南翎靠着椅子慢慢的说,“今天早上,十六门派的主事人一起过来跟我说这件事,那么多的人,竟一个都没有回来。” “可是折进去的人越多,就越多的人要这把剑。”婠莹叹气。 “哎。”南翎也叹气。 所以他要在此时,在此刻,在此地开武林大会,是为了分掉人们放在这把剑上的注意里。 “前辈如今身体抱恙,如此真是勉为其难了。”月婠莹说。这话虽然说的客气,但是这其中的语意可刻薄的很。 “你是想说,万一我要是死了,这群人,谁来压制?”南翎毫不避讳的笑了起来,“死生何惧,但是确实不得不服老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确实是老了,虽然我还不服老,就算我这把老骨头还可堪操劳几年,却不得不考虑后继之人了。”南翎微眯的眼睛睁开了,直直的盯着月婠莹,月婠莹仍然是不动声色的笑着。 “月当家这几年间的发展实在能人所不能,不知道,月当家对入主赤木城南翎府有没有兴趣?”南翎说。 南翎竟然向自己摇动橄榄枝!月婠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竟然成真了?!但是这么重的元宝自己抱得走吗? “南翎先生说笑了,晚辈只是一介商贾,没有什么雄才伟略,今日得见南翎先生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月婠莹不轻不重的拨开他的问题,“改日必定多来拜访。” “是啊,武林大会,还有许久时间可以见面呢。”南翎又开始咳嗽了,双颊染上了病态的粉红色,此刻的南翎,仿佛是一截红烛,在风中摇曳将熄,“月当家若是得空,请多来看看我这个垂垂暮矣的老人吧。” “能得到南翎先生的耳提面命,是我的荣幸。”月婠莹说,“天色不早了,晚辈告辞了。” 南翎点头,微微的摆了摆手。月婠莹拜别,和萧白一起出门去了。突然间他的手一僵,他看到月婠莹身后的萧白,似是被惊骇到一样,南翎剧烈的咳嗽声从身后不停的传过来。只是月婠莹此时已经退到门外了,没看到这一幕。 尉迟韶还等在门口,还是那种让人舒心的微笑,引着他们沿着原路返回,又送婠莹到门口,把花红核对过的凭证交给婠莹。他实在待人接物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一般的舒服,关西尉迟世家竟也舍得把这么杰出的子弟送来供南翎驱使,做个门童,这是什么样的肚量? 但是,若是能在这样一位智慧的老人身边学习,也肯定会受益匪浅的,哪怕是做个门童。据说这种世家内部的争斗更是厉害了得,若是能在南翎身边做个关门弟子,这对自身来说也不失为一个上佳的筹码。 这一趟可真是收获颇丰啊,婠莹自嘲的想,本想与南翎合作,在武林大会上分一杯羹。没想到,这话都还没说出口,先被人将了一军。南翎那么聪明的人,又心系天下,实在让婠莹汗颜。她只是一个小商贾,实在心中装不下天下,不在其位,便可以不谋其政,她的梦想只是做一个腰缠万贯的有钱人而已。 但是南翎为什么会像婠莹摇动橄榄枝呢?婠莹自问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对于南翎这样地位的人来说,他能驱动所有门派的掌门人,只要他愿意。 ======================分割线=============================== 每日两更暂停公告~大大们见谅,小鱼到期末考的阶段了,所以更新会比较迟缓些。请大大们继续支持,小鱼会继续加油的。 第三章 腥风血雨呼欲出 以血入药为奇效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南翎,与天一阁阁主齐名的人物,在他这个位置上,不论是威望还是权力,对于他都不是什么问题,直接捏着武林的一条命脉。成为这样一个能够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大人物,是所有武林中人能想象得到的终极。 当南翎问月婠莹,有没有兴趣继任南翎?那一瞬间的念头不是没有,只是月婠莹是一个奉行等价交换的商人。也许讨价还价,能抹去零头,但是交换这个南翎之位,月婠莹自认没有这个筹码。 可是为什么,南翎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给月婠莹这样的机会? “到了。”萧白唤醒了月婠莹。 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客栈门口,天色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黑了。 月婠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苍术他们也已经回来了,在厅中坐着的吃饭,月婠莹也找了个地方坐下吃饭。 惯例性的,月婠莹一边吃饭一边观察起客栈中的人。大多数人都是来这里参加武林大会的,多配武器,桌上都摆着酒。 关苍术也看到了他们,远远的对月婠莹致意。 这时候,有两个人从门口进来了,月婠莹定睛一看,原来是熟人。 进来的人正是前几日在拗钢买了言无长剑的代青峦和那日在他身边的白衣少年。 他们虽然表现还是如常,但是在月婠莹眼中却看到了极大的不寻常的地方。 两人都非常沉默,有些心不在焉的焦虑。这种情况,大抵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情,这件事情还在他们的承受能力之外。 月婠莹带着萧白走到他们身边,站了好一会,代青峦才发现他们:“萧兄,月当家。” “你们认识?”这下子轮到月婠莹惊讶了。 “在拗钢开幕那一天,我们聊过几句。”代青峦说。 看来自己还是忽略了很多事,月婠莹道:“那日确实人多,不能面面俱到,怠慢之处请见谅。” 月婠莹知道这个男子叫做代青峦,所持的是月婠莹发向大势峰的请柬,应该两人都是大势峰的得意弟子。 “我叫代青峦,这是我的师兄米乐。”代青峦介绍完白衣男子,那男子便站起来跟月婠莹说话:“在下是大势峰弟子,米乐。” “米乐,真是个有意思的名字。”月婠莹笑着说。 “是啊,有米就是乐了。”那白衣男子浅笑着。 萧白说:“你们不是回去山门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米乐看了代青峦一眼说:“月当家,你知道最近有武林大会吗?” “这自然是知道。”月婠莹说,“但是我也知道大势峰是十分淡薄的门派,从来不参加各种比赛的,连新秀大赛都不曾派弟子参加过。” “月当家是值得信的人。”代青峦对米乐说。 “月当家对鄙派颇为注目,是在下无礼了。”米乐一叹,“这里人多嘴杂,不大方便告知。”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还非得听一下。”月婠莹带着他们到自己定好的上房里,幸好婠莹他早准备好了下,否则还真的是无容身之地了。 “月当家,其实此事,我此刻不说,您过段时间也会知道的。”米乐是非常谨慎的人,“自安宁拗钢别后,我们就往回赶,因为师门有规定,必须在十九日前回山门。在十七日下午那天,才到披甲峰,因为代青峦原是披甲峰弟子,我们便先上披甲峰,探望青峦的师傅。” “但是我们在披甲峰山脚山门那里等了许久,也未见到的弟子出来,只好不通报就自己进去了。结果,我们发现,披甲峰上竟。。。。。。”米乐一梗。 婠莹有一种不详的感觉,果然,米乐接下去说:“披甲峰山门之内,众弟子横尸遍野,血凝成痂,由于天气炎热,尸体腐败的非常严重,所以尸臭冲天几让人欲昏。不几时,青峦师弟便找到他的执教先师,他的遗体上有多处伤口,左侧大腿被利物贯穿,大抵是流血过多致死。” “我们检查了其他的尸身,大多身上都有不止一处的创伤。应该是有人奇袭了披甲峰,但是我没想到,还有人,能将整个披甲峰打败。” “我们没有去执锐峰,而是直接去了大势峰。但大势峰山门之内的情况与披甲峰如出一辙。我们找到了宗师遗体,宗师遗体上也同样有大量伤痕。那一夜,我们在山门内搜寻有没有生还者,有没有师傅留下的指示,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天明之后,我和青峦师弟将定军峰的师兄弟师傅们收殓掩埋。直到第三天,才到执锐峰去。” “执锐峰自然不可能幸免于难。”婠莹的声音有些发涩。 “是,执锐峰也一样罹难,经我们手掩埋了大势三峰的人共六百余人。”米乐的声音也在发抖。 几乎是一夜之间,他们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朋友,师兄弟师傅,全部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自小生长的山明水秀变成了尸横遍野。他们收殓师傅们的尸体,一面收殓一面嚎哭,知道后来,都变得麻木,没有了眼泪,只有血仇。 “那你们找到线索了吗?”婠莹仿佛也看到了那尸横遍野的场景,若换是自己,见到这种场景恐怕早就疯了,定了定神,克制着自己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们在执锐峰先师手下确实看到了灭门仇人的名字!”代青峦双目变得猩红。 米乐轻轻握了握代青峦的手:“执锐峰先师用自己的血在地上写了‘天悟宗’三个大字。” “天悟宗?”婠莹和萧白同时发问, “你们知道天悟宗吗?”米乐倒是问他们。 “我们不知道。”月婠莹问,“那你们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米乐说:“我们打算去问晓情楼和南翎大人。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我们会去云梦泽找天一阁阁主。” “是的,先见过南翎先生再做打算吧。天悟宗如果能将你们师门灭门,那么他们肯定不是你们能抵抗的。”月婠莹分析给他们听,“南翎先生如果能集结武林正派的力量,找出天悟宗,既可以帮你们报师门之仇,也可以帮江湖除了这么一个穷凶极恶的派系。” 米乐和代青峦对视一眼:“我们会把灭门之事告诉南翎先生,但是我们绝不会借他人之手,师门之仇,不共戴天。哪怕大势峰就剩下我们两人,我们也必将天悟宗除名。” 婠莹只是淡淡的点头:“你们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的休息,吃点东西吧,我问过,这里没有客房了,你们今晚就将就和萧白一起吧。” “多谢月当家收留了。”米乐和代青峦这几日真的都没有合眼,又经过长途跋涉和情绪的波动,身体几乎已经到了临界值。 婠莹又弄来了好多吃食让他们饱餐了一顿,两人真的几天水米未进,实在让人无法想象他们是如何长途跋涉从大势峰到南山城的。 安顿好了他们,月婠莹连忙修书一封叫人往安宁镇上的月府捎去。这平地冒出来的天悟宗又是什么来头,竟然能一夜之间把整个传承了好几百年的大势峰都灭门。这是怎样可怖的实力,武林中的其他门派,能与这种力量抗衡吗? 还有南翎,他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他召开武林大会的时间是如此微妙,又发生了大势三峰灭门的惨案,南翎要如何应对?这个夏天,事情多的让人目不暇接,应对不及。 “南翎大人。”尉迟韶捧着药碗站在床榻前,轻声的唤着南翎,南翎仰面躺在床上,面色比刚才还要苍白。他的呼吸声几乎微弱不可闻,双目阖着却不停的抖动,似乎要睁眼却连眼睛都睁不开一样。 尉迟韶将药碗放在一边,小心翼翼的扶起南翎,南翎竟然瘦弱如斯,简直就像是布包木偶般。尉迟韶让南翎靠着自己,挽起袖子,他的手臂上竟有累累的伤痕,他从腰间拔出匕首,在手臂上割开一道口子,猩红色的血液流出,尉迟韶拿过药碗,将血滴到药碗里,药碗里的药慢慢泛出一种瑰丽的红色。 闻到血腥味,虚弱的南翎倏地张开了双目,一种暴戾的气息和疯狂的神情毫无掩饰的从眼中涌了出来,但是一瞬间之后,又被压抑到了眼底,又变成了虚弱惨白,无力的神情。 “南翎大人,药好了。”尉迟韶扎起伤口,尉迟韶的手法非常熟练,显然是做了许多次。 “苦了你了,孩纸。”南翎颤抖着声音对尉迟韶说。 “能为大人效劳,是我的荣幸。”尉迟韶把混合了鲜血的药递给南翎。 南翎接过药碗,把混合了人血的要喝了下去。 “大人,今日拗钢月当家。。。。。。”尉迟韶接过空碗,小心翼翼地问。 “她是个真正的聪明人。”南翎阖上双目,感受着药汁混合这血液在身体里发挥效用。 “她没有对南翎的位子动心?”尉迟韶非常惊讶。 南翎点头,她推辞了,推辞的非常干脆。 “她有可能是,假意推诿来试探您呢?”尉迟韶猜测着,“她毕竟是个女人,没有这种心胸吧。” “还要另寻他法。”南翎摇了摇头。 “那要不要派人?”尉迟韶说。 “不要,什么都别做。我要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南翎打断他,“我累了,你去吧。” “是,南翎大人。”尉迟韶端着空碗退了出去。 南翎叹了一口气,慢慢的阖上眼睛,要是那个丫头,她一定能想出千百种方法,但是唯独不会提这种方法。不过,不聪明有不聪明的好处,但是聪明的人,有更大的用途,如果,这个聪明的丫头能为我所用,能为我所用!南翎的念头停在这句话上,不停的盘恒盘恒。 第四章 夏花解语不解忧 慧剑斩情不斩愁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新月如勾,夜色如醉。 夜已深,但汇聚了全江湖三分之一的门派的南山城却一点都不平静,整条街热闹非凡,灯火通明,热闹依旧。 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之下,米乐和代青峦都睡得很沉。没想到他们是真的非常相信月婠莹,而且竟到了诚以性命交托的地步。看到他们如此,即便南翎那里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陪他们再去走一趟了。 月婠莹此刻当然是睡不着,她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偏偏此刻,在她的身边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萧白也没有睡,见到月婠莹屋里还亮着灯,知道她一定也没睡。 萧白推门进去,见婠莹还在坐立不安。萧白也不说话,只坐在那里,看着她不时站起来,坐下去。 “你很不安吗?”萧白问她。 “不安?我只是觉得可怕。”月婠莹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是不是米乐所说的场面吓到你了?”萧白问。 虽然那时初闻,婠莹是有些害怕,但是此时,她心中已经全然不是害怕了,她所害怕的是明日去见南翎。 “我。。。。。。”月婠莹刚要开口却被萧白打断了。 “你别害怕,我在这里,你可以安心的睡。”萧白安慰的说。 他把她当成一个梦魇的小孩子吗? 婠莹笑笑摇头,说:“我是在想今天南翎先生的事情。” 萧白神色一松,说:“人总是会生病的,你别害怕。师傅也说过,人多笑笑就不会生病了。你看,你笑起来多好。” “你说我害怕生病吗?”婠莹觉得萧白的想法真的奇怪的很。 “你不是害怕生病,你害怕生病然后死去。”萧白笃定的说。 “你别担心了,南翎先生不会那么样就病死的,不会。”萧白稍稍停顿了一下,偷眼看了下婠莹,“不会像你外公一样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察言观色吗?做的也太明显了吧?当真连月婠莹十一岁初次行走江湖时候还要差的远了。 “我外公?”婠莹有些失笑。 “飞雨告诉我的,你外公走到时候,你哭的很难过。”萧白说。 “飞雨?” “飞雨说的。”萧白说。 飞雨竟然会和他说话,总以为他们两个应该格格不入才对,萧白似乎有莫名的亲和力,不止飞雨,米乐师兄弟也对他很亲近。也许是他的心真的太干净,而自己的心已经被世俗污染了吧。婠莹自嘲的想。 “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婠莹说。 “不知月当家为何事心忧,关某倒是愿闻其详。”一个男声从门外传来。 “关兄不都听完了吗?”月婠莹倒是忽略了,还有个耳力过人的关苍术。 “月当家准备向南翎引荐他两吗?”关苍术推门,这次,他竟是只身一人前来。 “是,事态严重,刻不容缓。”月婠莹说。 “那么,明日也带上我同去吧。”关苍术说。 月婠莹正想着该怎么把关苍术拉下水,没想到他倒自己提出要趟这趟浑水。 “那更好,只是,关兄携二美,怕是要引来无数目光,羡煞无数旁人了。”月婠莹旁敲侧击。 “此事不宜招摇,我知道该当如何,明日同去。”关苍术说。 夜渐渐的静了。 翌日,朝食过后,也不大早也不大晚的时间,婠莹带着萧白和米乐师兄弟坐着马车往南翎府中去了。 “关兄呢?昨夜不是要同来吗?”萧白左右寻不见关苍术,问婠莹。 “今日关兄是极低调行事的。”月婠莹笑着打哑谜。 “是那个赶车的小厮吧。”米乐顿悟,“这个小厮的衣服也未免太干净了些。” “这可不算是他的疏失,只因为身边有个极爱干净的美人,才给他置备了这么干净的行头。”月婠莹笑着说。 “不论什么样的易容术,都易容难易形,若不是这个疏失,我们还真看不出来呢。”代青峦说。 月婠莹递了拜帖,不多时,尉迟韶便从里面迎出来。门口人虽然不多,但是看到尉迟韶出来亲自迎接婠莹一行也颇有纷议。 关苍术化成赶车的小厮跟在他们身后,只过了这么一会的功夫,关苍术的衣服就不再干净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竟弄成一副邋遢的样子。 其实这个世界上,要保持洁净是一件非常难的事,但是要弄脏,办法却有的是。 易容之后的关苍术就是活脱脱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厮甲,呆滞的目光,不整的边幅,有点迟缓的反应,哪里看得见那玉树临风的佳公子的模样。 婠莹一行人驾轻就熟的穿过大大的演武场,往北厅中走去。 北厅与昨日所见完全不同,乌木门大敞着,厅中陈设着一个巨大的红漆木雕展翅苍鹰屏风。应该是南闽福州府木雕雁塔流派的作品,精致到鹰羽都分毫毕现,整只鹰宛若要破屏风而出,翔于九空。 “南翎先生。”婠莹看到南翎端坐在厅中屏风之后,先施一礼,一躬到底。 “月家小妮子来了。”南翎在屏风后向他们招手,“昨天叫你多来看我,你今天就来了。” “是的南翎先生,你今天起色看起来好多了。”婠莹像是跟自己家人打招呼一样。 今天的南翎的病容稍减,只略微有些憔悴,与昨日之态是大相庭径。 “这些是你的朋友,我看看,都是年轻侠少啊。”南翎也很随意的跟他们打招呼,一点架子都没有。 “晚辈是大势峰弟子米乐。”米乐也行了一个礼。 “晚辈是大势峰弟子代青峦。”代青峦一起行了一个礼。 “你们是大势峰的弟子?大势峰一向门规森严,很少有弟子在江湖中行走,今日总算是让我得见了。”南翎说,“你们下山多久了,不知道你们掌门曾城旼可还好。” “晚辈,正是为此事而来。”米乐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边上的代青峦已经红了眼眶,曾城旼正是他的师傅。 “何事,但说无妨。”南翎神色一凛,认真的问他们。 “南翎先生,大势三峰惨遭天悟宗灭门,执锐,披甲,定军三峰,共计弟子六百余人,除了我们两个,无人幸免于难。” 南翎听完,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仿佛想在他们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神情,但是两人都是一脸悲跄之色,极力克制着,才没有哭出来。 “怎么会这样,你与我细细说来!”南翎急忙追问。 米乐又将如何发现三峰罹难,如何检查尸身,如何埋葬众人,这几日间的行踪,都一一说来。 “这么说来,你们六月十日才离开的定军峰,而十七日晚间回到山门,却就见到山门崩摧,门众殉难。”南翎也惊讶非常,“大势三峰虽然常年不与世俗有争,但着实实力超群,怎可能被人在不到十日内就灭门!” “先师留下遗字血书‘天悟宗’三个大字,必定就是那灭门凶手。”米乐咬牙切齿的说。 “天悟宗,我倒是不记得有这么个门派,待我致函晓情楼细问。但是大势峰门规甚清,我实在想不出会有人做出这样狠毒之事。”南翎蹙眉沉思。 “不论是谁,我们师兄弟都誓要报此深仇!”代青峦说。 “代兄稍缓,让南翎先生想想对策。”月婠莹出言劝解。 “为今之计,应先张榜布告天下,集天下有能之士,为你师门报仇。”南翎说。 “不,南翎先生,师门血仇,不共戴天,我们必将亲手诛除天悟宗。我们今天来,不是来寻求您的帮助的,而是将此事告知武林同道,万望各人起戒心,堤防着贼人。”米乐的神情已经恢复过来。 南翎看着这两个少年,只考虑了片刻:“罢了,我知道你们心意已决,但是,千万要珍重自身,如果敌人能将你们大势峰灭门,你们必定不是对手,与其血洒黄土,不如做鞘中之剑,必要扎在敌人心上。” 婠莹没想到看起来像一个文士的南翎竟然有这般果断决绝的心胸,他所说的,像极了古时那些死士,实在让人既敬又畏。 两人谢过南翎,南翎的面色已经十分难看,叹息说:“看来你这小妮子还真不能多见,竟给我这样大的惊吓。” “婠莹也不愿给您这样大的惊吓。”婠莹苦笑。 只这一瞬间,南翎刚刚的精神矍铄已经全部被消耗殆尽了一般,蹙着的眉就没有放开。 “那晚辈先拜别了。”米乐看到南翎不太舒服,又从婠莹那里听闻南翎尤在病中,不宜多叨扰。 “去吧。”南翎也没有心思多留他们,摆摆手,让他们离去。 尉迟韶像上次一样在门口等着,依旧是那种让人喜欢,让人舒服的笑容,仿佛还是昨日的情景,只是今日的事,却和昨日大不相同了。 出了南翎府,今日的阳光真好,花儿也开的真好,阳光和花儿都有些许晃人眼睛,但是这行人却都无心赏这繁盛夏花。日光虽盛,这心里的阴云疑影,血海深仇却无法散去。夏花何辜,骄阳何辜,却都凭白的无法入眼了。 第五章 一语醍醐心顿悟 武林大会群英涌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马车前行,离开了南翎府。 “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婠莹问他们。 “我们昨日商量过了,我们会留下来,参加武林大会。”米乐说。 “那也很好。”婠莹说。 “重要的是可以从南翎先生那里打听到天悟宗的消息。”米乐微微的笑了。 若面对这样的事都能够微笑的出来,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困顿的。 “嗯,但是南翎先生说的也很对,你们是大势峰最后的弟子了,千万要珍重自身,出师未捷身先死可要不得。”月婠莹说。 “月当家说的是,我们一定会为师门报仇。”米乐说。 “报不报仇还是次要的,能让大势峰重新站起来才是要紧事,现在责任都在你们两肩上了。”月婠莹叹息。 人若总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迟早会做出许多很可怕的事情来,这两个人的性情修为也算是上乘的,也会这样走到牛角尖里。可见仇恨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希望他们能尽早脱出吧。 米乐听到此话竟有些发愣,如同醍醐灌顶般,自己竟然犯了执念一戒!差点可能误入歧途,米乐心里百感交集。 代青峦也是一阵脸红,他本就是披甲峰弟子选入山门,在定军峰也算是这辈弟子中最沉稳持重之人,但是也被仇恨冲昏了脑袋。 米乐是极其聪明的人,自己在前思后想中百感交集,竟自入了入定状态。 “师兄的境界竟隐隐有突破之意。”代青峦感受的米乐的气海正自翻腾,与之前的平和之象是迥然不同。 代青峦和米乐都是在瓶颈期的,没想到月婠莹一番话,让米乐的心中百感交集,由恨转愧最后达到心境的开明平和,月婠莹的话竟误打误撞成就了米乐的进阶。代青峦小心翼翼的把米乐带回房里,和萧白一起欢喜的在一旁护法。 “关兄今日装扮成这样肯定是别有用意的。不知关兄可有何收获。”月婠莹在一边的房间里坐着。 此刻的关苍术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派风度翩翩的佳公子的作风,看不出来,不到一刻钟之前,他还是一个赶车小厮。 此人易容易形的功力实在高明。 “也许是我小人之心了,但是我总觉得,南翎先生有些不对劲。”月婠莹说。 “不是你小人之心,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关苍术说。 “可是,他的神情和反应都很正常。”月婠莹说。 “不对的地方就在厅里,只是你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关苍术喝了一口茶,“他的厅中太过于干净。” “我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厅中是关着门的。只留下一扇高窗,还覆着琉璃。”月婠莹说。 “即使是日日开着门的地方,也可以很干净,只是门后连一点灰都没有,那不是太奇怪了?”关苍术说。 “是奇怪。”月婠莹沉吟。 “今日堂中摆的屏风更是奇怪了。”关苍术说。 “用的是福州府木雕雁塔漆雕流派的手法。”月婠莹说,“赤木城本就在南方,有两三件上佳的雁塔派雕件应该不足为奇。” “不是,是徽州的木雕,漆只是做成福州木雕特有的红漆器式样,但是上漆的手法绝不是雁塔派的手法。”关苍术说,“你离得远,徽雕又和福州府雕刻一样注重细节,唯一的区分处只有漆,所以没看清也是正常的。” “那么南翎是故意要让人以为这个是福州府的木雕?为什么?”月婠莹说。如果南翎用的是徽州的木雕件屏风,此去徽州府甚近,倒是个理由。只是为什么又要仿雁塔派系漆器,让人错觉为福州府的雕件? “也许是南翎喜欢,也许是南翎欲盖弥彰。”关苍术说话都不会说死,这点跟婠莹非常相似,婠莹也不喜欢绝对的说法。 两人都在想心事,一时间竟冷了场。 “只是月当家一语竟然能助米乐突破境界,什么时候也对在下指点一二”关苍术打趣说。 “其实无非那么几句话,那些大道理,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便能茅塞顿开,于自身大有裨益。”月婠莹笑笑,“若我真有这个能耐,便收了拗钢,到处开坛讲说去,一个人收他个百两千两的,包管赚翻天。” “若只要百两千两便能得境界上的提升,谁不愿意付?”关苍术说。 武技提升是比较容易的,互相交流切磋也许都会有体会,但是境界的提升却比什么都难,如果把武技提升比作倒水入瓶,那么境界的提升,就是换了一个更大的瓶子。 境界的提升不仅仅要有实力,还要有机遇,例如像米乐这样被一句话醍醐灌顶的顿悟。 这米乐的一闭关就是三天三夜了。 这三日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月婠莹向伶拿的南翎的卷宗已经到了,同时来的还有伶的八骏马车。一辆八乘骏马的马车已经是气派豪奢了,这日,是两辆八骏马车一同摇晃着宝顶上的金玲驶进了南山城。一辆是黑锦白昙,一辆是绿锦红棠,同样制式的马车,在南山城的街上并排而行。 这些人高举着大旗,左侧的是:晓天下之事。右侧的是:洞世间之情。晓情楼的两辆马车从闹市招摇而过,一路招摇到了南翎府邸。与安宁镇中一样,一道黑色的蜀锦直铺到南翎府门口,另一遍马车却是一道殷红的蜀锦一直铺到门口。 南翎府上的尉迟韶早就等在那里,晓情楼一向招摇,南翎早就嘱咐过尉迟韶要稳妥。伶从马车上下来了,依旧是那样的出尘,宛若整个黑夜中唯一的月色一样耀眼。 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个女子,女子肤色白皙,头发微卷,肆无忌惮的披散在肩上。身着碧水色的抹胸裙到大腿下就被不规则的缴去,裙子下露出一段纤白的小腿,殷红的裙襦,披肩,美人踏着同样殷红的蜀锦步道,却不端庄也不典雅,步子跨的极大,白皙的长腿在殷红色的蜀锦的衬托下更显诱人遐思。 “晓情楼,伶,俐,奉楼主之命,前来协助南翎大人。”那鲜艳的女子开口,声音也是好听极了。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原来这姑娘是晓情楼的人。 “是,在下尉迟韶在此久候多时了。”尉迟韶微微一躬身,行了一礼,便请伶俐两位姑娘入府见南翎先生。 这好戏才刚刚登台呢,武林大会的布告一出,这本就热闹的南山城又来了一群又一群的人。 这武林大会可不是草台班子,虽然号召的是全民参与,门槛又几乎没有限制,但是真正排上武林大会的赛程的,只有前一百名,在此之前,将有非常多场,为时十天左右的预选赛。 直到决出一百名,开始进入真正的会赛。一百名之前的预选赛几乎不会有生命的危险,仲裁会救助参赛者,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比赛之前就签下的生死状也不是闹着玩写的。 月婠莹对着长幅的南翎的卷宗在仔细的研究,并不时的记录。突然,米乐他们房间传出了一声巨响,婠莹心中想着糟糕,该不会跟别人传说的那样,高手出关都要“砰”的一声砸碎点什么东西吧?那砸碎的要是那客房门,赔偿店家还是小事,今晚他们睡觉可就没有房门了啊。 婠莹冲出房门,先是担忧的看了一眼房门,还好,还完整无缺,她的假设没有成真。然后才看到关苍术早就携着若水和沉心站在门口了。 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六章 百川成海汇惊涛 蛟龙以智平江河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若水和沉心望向月婠莹,月婠莹愣了一下,看我干吗?却发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 南山城中,人太多了,闲着无聊的人太多了,所以闲着无聊爱管闲事的人也太多了。婠莹还不想让他们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米乐和代青峦的身份比较特殊,最好还是低调行事。 “萧白,你们怎么了?”月婠莹出声询问。 里面并没有回应。 关苍术说:“萧兄,我们可以进来吗?” 米乐的境界提升比想象中更猛烈,也许是因为瓶颈的时期太久,也许是因为这一下的顿悟来的太突然,任督气海中翻涌出来的真气通达四肢百骸。米乐守着一丝神智的清明,感觉到了四周比较安全了,才完全把心神沉入。 米乐感受着自己的气海在膨胀一般,之前的境界就宛若一个小小的湖,平静恬淡,不起波澜,米乐的心境曾是那样的平静,无欲无求。这是他花了大工夫琢磨出来的境界。 但是只在那么一瞬间,气海之中,破山裂土,沧海桑田,终究汇聚成无边无际的汪洋。米乐的心中充满洞明和兼容并收,支持着他重新建立了气海,就这样。米乐的境界就完全冲破,现在的气海如同无际的大海,而大海,是无尽的辽阔,是海纳百川的容量,也是更加的凶险。 巨浪滔天是无法避免的,但是也正因为这巨浪滔天,才成就了海的纳百川,才成就了海的辽阔,才成就了海的孕育无穷。 但对于米乐来说,这股滔天大浪一样的力量是痛苦的。这新的境界太凶猛,和之前平和的境界完全不同,在体内自成一党,在经脉之中肆虐。 随之,周身的经脉也开始被这股翻涌的真气重新的洗伐锻炼,但是这种用内力洗伐经脉是非常的险的,这力道太霸道,如果经脉不小心被冲破,可真的是回天乏力了。 米乐将自己涌来保护神思的最后的一丝真气投入经脉周天之中,找到最细的经脉,将这一丝真力去对撞那冲劲十足的力道,把他们击溃,吸收兼并,如此慢慢的消磨,真力渐渐的壮大起来。 但是与那种磅礴的真气,还是无法抗衡,米乐把真力打散附着在经脉上,守株待兔一般,渗入了那种力量之中,慢慢的柔和一部分的力道,再继续加大力道,伺机驯服更多的真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米乐终于能驾驭这股力量,冲刷扩宽着自己的经脉。米乐也不知道多少个周天走遍,终于,米乐的经脉定型稳固下来。米乐的真气重归气海的时候,米乐的修为与之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重归气海的真气却受到了巨大的排斥!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样,米乐的气海如同沸腾了一样,真气四溢在经脉中乱窜,冲击。幸好经脉已经被扩宽洗伐过了,不然这一下真的会经脉断裂。米乐的心神一惊,不会是走火入魔了吧? 米乐孤注一掷,将气海中的已驯服的真气打散,将气海中原先的真气包裹起来,然后从外向内渗透同化,再次打散去包裹任督气海中的真气,各个击破。 等气海中再次平静下来的时候,这才算是大功告成。米乐才感觉到新的境界源源不断,生生不息的真气,是多么的美妙,多么的强大。 米乐的神思才慢慢的回复到五感世界里,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整个人宛若刚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但是米乐的感官变得比之前敏锐不知道多少倍,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就宛如全新的一般。 “米乐师兄,你觉得还好吗?”代青峦的声音和他的呼吸声。 “我没事。”米乐感觉四肢百骸轻盈,仿佛能御风而行一般。 米乐起身,久未动弹了,舒展舒展筋骨,想蹦跶一下,结果直接就撞到了屋顶房梁上,这便是这一声巨响的由来。 看来这力道真的不好控制啊,虽然米乐没有受伤,但是这也实在太过“华丽”,把代青峦和萧白都吓了一跳。以至于婠莹在外面问话,大家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一致的选择了沉默。 关苍术道声“失礼了。”就直接推门而入,婠莹也疾步跟上,掩上房门。 “你们三人搞什么名堂?”月婠莹看到三人都好好的。 代青峦,米乐和萧白相互看了一下,大声的笑了起来。关苍术和月婠莹一头雾水,三人笑过之后,米乐才摸摸鼻子,把撞到脑袋的事情告诉他们。 “幸好你们没有大声的喊出来,不然,这门口围观的人恐怕都要笑掉大牙了。”若水也笑得花枝乱颤的。 “真是让人羡慕的进益。”关苍术笑着说。他所看到的米乐与之前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米乐和月婠莹道谢:“多谢月当家一语点醒梦中人。” 月婠莹说:“你也该谢谢你的师弟和萧白,他们可为你护了好几天的功。你若是真心谢我们,那就请我们吃顿饭好了。” “好,这是自然。”米乐笑着说。 一桌子的菜很快便张罗了上来,这客栈的厨子还真的不错,有火候,有刀工。婠莹叹息一声,这么好的菜,竟然在座的都不会喝酒,实在是遗憾啊。 次日,代青峦和米乐早早的都起来了,这是他们师门的规定,也是他们多年一来养成的习惯,如今虽然没有人叫他们起床,但是他们还是勤快的早起练武,武功是一日都不可荒废的。 师兄弟两个互相喂招,练了好一阵子,米乐稍稍适应了现在的真气行径。又吃了早饭才出门,只是这时候天才刚刚泛光。他们两个几乎是等着武林大会报名的地方开门,就报了个名。 等他们都把事情弄妥当的时候,客栈里,月婠莹才刚刚起床,眯着眼,和萧白坐在那里等着早饭。 “月当家和萧白兄弟起的真早。”关苍术也起来了。只见来人被两个貌美的女子夹在中间,一副齐人之福,羡煞旁人的模样。这江湖中多是无着无落的光棍汉,可不是引人注目了么? “苍术兄也早。”月婠莹回他,“苍术兄来此好几日,是打算在此看武林大会的盛况吗?” “本也无事,只是受了一个故友所托,所以不得不在这地方做些事,暂时也还不能离去。”关苍术携二美与月婠莹毗邻而坐。 “苍术哥哥,我能去参加武林大会吗?”若水突然说。 “你这个鬼丫头,又想去玩了。”关苍术笑着摇摇头,却问月婠莹,“你们留下来看比赛吗?” “嗯,我们会在这里直到比赛结束后才回安宁镇。”月婠莹据实以告。 “那,萧白兄弟参不参加武林大会?”关苍术问萧白。饶是关苍术这么毒的眼睛,也观察了萧白这么久,但是就是没有看出萧白所练的是哪门功法。 “不参加。”萧白果断的摇头。 “萧少侠一身好武艺,不去一试身手,扬名立万吗?”一直很沉默寡言的沉心突然说。 婠莹心里一紧,偷眼看向萧白,萧白还是神色平常,只是摇头。 “关兄的修为也不低,为何不去武林大会一试身手,扬名立万?”婠莹现学现卖。 沉心脸色一红,连忙告罪道:“沉心冒失了。” “你们都不去,那我去好了,不然只在台下看着,这武林大会有什么意思。”若水的热情倒是很高。 “比赛也不限男女,你倒是可以一试,而且你家苍术哥哥可以护着你,这倒是不用担心。”月婠莹说的很周全,但是嘲讽的意味还是很明显的。 “我就去一试,我才不要苍术哥哥帮我!”若水就这么轻易地被激将了。 关苍术看向若水,若水气势一弱,避开关苍术的目光,抱着关苍术的手臂,可怜兮兮的撒娇着:“苍术哥哥,你就让我去吧。” “不行。”关苍术斩钉截铁的说。 若水继续抱着他的手臂摇晃,还边拉拢沉心:“沉心姐姐,帮我跟哥哥说说吗!” 婠莹虽然低下头若无其事的吃小二刚刚上的早饭,但是分明感受到了沉心幽怨的目光。 “若水,听你苍术哥哥的话。”沉心无奈的说。 婠莹按着笑,吃完了早饭,若水已经“说服”了关苍术和沉心,当然,无所不用其极,让婠莹大开了眼界。 月婠莹和萧白两个人在房中看着南翎的卷宗,婠莹心中有一个想法,如果萧白去参加武林大会了,凭他那一身武功,是足以扬名立万的,说不定还能一举夺魁,拿到那个天下第一的称号,到时候,萧白就不会做自己的保镖了。 想到这里,婠莹突然有点奇怪的不安的感觉。 “萧白,你真的不去比赛吗?”婠莹试探的问。 “不去。”萧白似乎懂他的想法一般,只回答了问题,而不是去解释。 婠莹感觉心中一安,点头,继续伏案。 晓情楼果真是天下第一的细致,南翎的生平事迹,甚至喜好习惯,事无巨细的被记录在卷宗上,这就是晓情楼为什么总是不会出错的原因了吧。 第七章 南翎多智鹜高远 望眼登高逐浮云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南翎的履历近乎完美,他是孤儿,没有身家也没有靠山。在江湖上打滚了近十年却连武功都只会粗浅的,只一味的帮助别人。常常连自己穿的衣服,吃饭用的钱都送人了。 在他二十五岁之前的经历就几乎是一句话就可以交代完了。江湖中最多的无名小卒,没有人会去注意,也没有人愿意去留意。 在他二十五岁的时候,才拜在前任南翎郑先生的门下,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和个人努力参半。他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南翎郑先生,得蒙南翎的赏识。随后他就跪在赤木城南翎府外三天,最后得进府中,最终得到南翎的青眼。在他三十四岁那年被定为南翎的继承人,并且得到了各个门派执牛耳者的认可。 在他四十五岁的时候,南翎郑先生传位与他,他便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跃,成为这江湖上最身份尊贵的人。这几乎可以算作是一个传奇,一个神话一般的故事。 但是他上位之后的五年间里,他就让人知道了,他并非是运气才坐上南翎这个位置的。五年间,新秀大赛平地而起,五年后,新秀大赛就成为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赛事。参与者趋之若鹜,江湖中的传说和故事都渐渐的围绕着这个知天命的老人。 有人说他大器晚成,有人说他脚踏实地,可是到了这个地位上的人,还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他给自己起的名字叫做木平清,取树木平静,清淡之意,他也确实做到了,宠辱不惊,从容冷静。宛如一棵参天大树,静,而能迎呼啸狂风,而能迎骤雨倾盆。 在他担任南翎之后,他也不常出门,总是在赤木城南翎府内,也不喜招摇,一切事务从简从俭。就是赤木城的居民也很少会看到南翎外出,也从未看到南翎排场豪奢。而在晓情楼记录的南翎名下的财产也只有一座位于赤木城城郊的私邸,合价格才不到一千两银子。 他更不像江湖中知名的大侠一样妻妾成群,红颜知己满天下,他至今仍未婚娶,也没有听闻有任何的风流韵事,至少晓情楼都找不到他的风流韵事。 但是足不出户,不代表不闻天下事,应该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天下发生了什么事。尝有两个门派即将火拼,当日,南翎便悉闻,便立即修书二函,细数两派之间的渊源典故,直说的两派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为止。 南翎的喜好很少,似乎从未对什么事物有过多的执念,也未曾表现过对什么东西特别的喜欢。既不嗜茶,也不饮酒,颇有些化外之人的感觉,有偏偏身在这红尘深处。 晓情楼对南翎的评价是极高的,心系天下,淡泊名利,智近诸葛,谋近张良。实武林之幸也。 都说人无完人,婠莹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但是这么完美的人真的存在吗?真的有这样只为天下而不为自身计的人吗? 今年的南翎已经年逾六十,他接任南翎已经有十五载,难道只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精力不济,而想物色一个继承人吗?也是,这任南翎似乎根本就没有弟子。 但是月婠莹在江湖上所见的多是那些恋栈高位,恋战权力的人,还没看过这么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而且这可不是一般的位置,而是整个江湖中最让人瞩目的南翎之位。 虽然南翎一直在深居简出实在让人玩味,但是如果非要把深居简出跟阴谋挂上勾也实在落了刻意。一个垂垂暮已的老人,还能图谋些什么呢?婠莹开始相信他只是想寻找一个接班人。 但是像南翎这样一个人,经历的事情大大小小不在少数,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最高处和最低处都走遍了。同时,他又拥有无双的智慧和阅历,他的所思所想就是系在整个江湖的安危,就是与凡夫俗子的短视不同。 武林大会的报名点确实多,在南山城的街上可以说是五步一个,十步又一个,让人避都避不开。任是这样,还有不少报名点还是排起了队。可以预想过几日武林大会开始预选赛之后会是多么热闹的场景。 郁翠山上的那把剑渐渐被人淡忘了,和那些无端死去的人一起被人遗忘了。那些中了瘴气之毒的幸存者如今已经黄土埋骨了,据说死状甚是凄惨,尸体已经被瘴气腐蚀的面目全非,据说有可能是自己人给了一个痛快。 这些消息也就是换来了一声叹息罢了,没有更多,马上就被人们翻过。江湖中的争斗何其多,人人都想要出名,人人都想要成功,谁会去记得,一将功成的身后有多少万骨枯?你方唱罢我登台,这一出已经谢幕,这一出又登台了。 七月初七,比赛的前一日,这一天,南山城中空前的热闹,南翎府的演武场上挤满了人,拿着报名后领得木牌就可以进入的人。南翎府的演武场外,挤满了更多的人,看热闹的人。 南翎府,演武场。 演武场中间搭上了十一个擂台,当中的就是大擂台,等着大家都入了场,刚刚才过了巳时,南翎就站在了中间的大擂台上。 今日的南翎显得精神熠熠,笑容满面的对着台下招手:“今日,鄙夫拖着残躯仍执意要召开武林大会,希望不要让各位武林同道厌烦。 鄙夫执任南翎已有十五载余,自恃还算是能略尽绵力,让各位武林同道能在公平公正的条件下决一胜负。 但武林大会一向旨在能让大家齐聚一堂,以武会友。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各家各有所长,在武林大会赛场上,大家若能切磋交流,必能裨补一家之学的缺漏,精益求精。” 南翎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我们有幸请到少林空字辈空悟大师,武当的泉真人,源真人,清武真人三位真人。若场中青俊能获他们青眼,指正一二,在武学修为上必定大有进益。” 在擂台后方主席台上坐着的有三个老道和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头皮刮得发青,头上的戒点香疤正是九个之数。 “另外,担任本次比赛的仲裁的是二十八门派合纵会。十日之后,决出一百强,届时,再临此地,将是百强对决。到时候,能到这个赛场上的武林朋友,都能得到四位上师的赏识,指点一二。请各位尽力比赛,享受比赛。老夫还是那句话,以武会友,精益求精。” 南翎语毕,场中响起一阵掌声,南翎的口才也是非常不错的。这个动员大会做的非常成功,动员大会过后,各个人便去领取自己的预选赛的第一场的时间表。 这赛程是非常紧凑的,虽说有十天的预选赛赛期,其实如果能够打到百强赛以内至少都要经过十五场的比赛。就是说至少有一天得参加两场比赛,比赛采取的都是随机抽取,所以谁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对手。 月婠莹今日虽说没有去凑这个热闹,但是南山城的大街小巷中都可以随时听到南翎的一番演说。南翎在南山城城郊,南山脚下设立了二十八个分赛点,但是这二十八个分赛点是连在一起的,远远地看过去,红色的擂台连成一片甚是壮观。 在南翎致辞的这一个时辰里,南山城说是万人空巷是一点也不夸张的。月婠莹没有往南翎府去,而是把去南山城外把这二十八个赛点都走了一个遍。 二十八个分赛点对应着二十八门派合纵会之数,但是并不是一个门派负责一个赛点,而是全部打乱,重新编制成仲裁会。这也是为了公平起见,以免各个门派偏私。 其间还有晓情楼的办事员,负责核实人和监督,以免有人冒名顶替,捣乱等事件的发生。瑜这么懒的人,竟然会主动要晓情楼的办事员担当这样的责任,简直让人不可思议。但是要论起来,确实也没有人比他们更有资格当这个办事员。 今日南翎开动员大会,这里也没有多少工作人员在,月婠莹和萧白一起将各个赛场走遍。明日,这里就是最热闹的所在了,月婠莹大致的把地点都记下。然后才慢悠悠的回城里去。 月婠莹和萧白一起回到客栈,客栈里关苍术携二美和米乐师兄弟坐成一桌。若水见到他们进来,开心的拿着那个木牌冲月婠莹显摆,一脸开心的孩子气,实在让人觉得可爱。 月婠莹问他们的赛程分别是什么时候,米乐和代青峦就在第一日的早上,而且几乎是前后脚的事。而若水的赛事则是在下午,下午的第三场,大约是在申时。 婠莹对南翎的疑窦微微消除了,才放心去着手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她需要一些能信得过的人,组成一个专门在拗钢各铺之间,以及剑的产地到各铺之间的运输线。以往一直用的都是镖局的人,但是现在,婠莹觉得自己设立一条运输线是非常有必要的了。 第八章 言笑晏晏信誓旦 黑衣敖天技惊坐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月上高楼。 月婠莹如往常一样,在房间里核对飞雾发过来的帐目。萧白也像往常一样,坐在婠莹边上陪着。其实若是说是要保护她的安全也大可不必这样,萧白心里真实的想法就是想看着月婠莹,想要看着她,哪怕她都没有正眼看着自己。 也许世界上的爱就是不需要对等的回应。 萧白就这样静静的发发呆,看看她,安静的像这一地的月光。在这月光下,影子也分外分明,也许有了这光,才能显出影子的存在。 就像萧白,他一直就像是婠莹的影子,一直亦趋亦步的在婠莹左右,他不愿意离开,他看到了她与年龄不符的世故和成熟,他看到了她与身形不符的倔强和努力,他也看到了她与别人最大不同的心,在重重包裹之下的温柔。也许影子是最了解本尊的,也许就因为了解,所以无可抗拒的被吸引,无可抗拒的跟着她,无可抗拒的,爱上了她。 也许只是因为她拿到自己给她买的糖葫芦,那一刻,她的笑容,那种开心的表情,那种满足的神情,那种快乐的样子,是与她拿到银钱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的。他从未见过的笑容,也许就仅仅是为了这一个笑容。 所以,他愿意做影子,愿意做空气,愿意保护她,最重要的就是,他想要陪在她身边。 对于月婠莹来说,萧白是一个危险的存在,她不了解他的全部。他的身上疑点重重,但是他,不惜一切的去保护自己。但是他,愿意做影子陪伴着自己。但是他,不需要回应的在爱着自己。 月婠莹何尝会不知道萧白的心思,所以她才害怕去开口,所以她让他做影子,所以她选择逃避。 但是这日子虽说是平静,婠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患得患失。婠莹跟自己说,这是人的劣根性,若是得不到,就不甚在意,若是得到了,若是尝到了那一点点的甜头,就再也无法放下了。 就像婠莹一直记得有一个少年,那时的他,应该还不算是少年吧。那时候,那个白衣萧萧的身影送她行至山脚下,他对她说:“莹莹,我不能陪你一起走,但是你记得,等我去娶你,做我的妻子。”然后他便毫不犹豫的让纸马狂奔着离开,婠莹那时候想回头再看看他,却怎么也看不见了。 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一直书信不断,他却从来没有提过一句,当年的誓言。 让多年后,婠莹回想起来都无法确定,那句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年少无知的一句戏言。 婠莹陷在自己的回忆里,等婠莹回过神来的时候,萧白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边了。 婠莹心里一惊,连忙问:“有什么事吗?” 萧白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 “其实你不用一直陪着我,我不会出事的,没那么多人要害我的。”婠莹连忙说话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我想,不是,我可以陪着你。”萧白显然比婠莹还要慌张。 婠莹笑了:“嗯,我知道,但是现在有些晚了,早些休息吧。” 萧白看了看婠莹,似乎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嗯,我去休息了。” “早些休息吧。”婠莹也随意的收拾起桌上的账簿。 萧白走到门口了,轻轻的带上了房门,他想说的话,一直说不出口。其实能如此一直陪着她,也就好了罢。萧白站在婠莹的门口很久,等到里面安静了下来,萧白才离开房门。 今天是七月初七,乞巧节,这一天,姑娘们都要做巧物借此向天上的织女祈求,赐予一双灵巧的手,和一桩美满姻缘。 但是月婠莹是个例外,她从不祈求,也许从她扛起整个月家,从她接过天眼石那刻开始,她就把作为一个女儿家所有应有的憧憬都生生掐断了。 她害怕,如果开始习惯依赖一个人,那就必然会有被背叛的时候。如果她的理智被感性冲跨,失去了判断力,那她就会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月婠莹不能,月家不能,拗钢也不能。 七月初八,今日便是武林大会正式开始的日子了,到处都是往城外去的人,城里的马车是供不应求。幸好婠莹自己已经是有车阶级,不用去租借车马。倒是有很多出租车马的商家,今日都不承接包车了,就是说,只去不会,宁可空车赶回城里,再接下一批客人。 月婠莹来到分赛点的时候,赛区中的办事员已经就位。月婠莹和米乐他们先别过,月婠莹去找晓情楼的伶,俐。 在场的一角,算是第二十九块分赛区的地上,铺张着黑色的华丽锦缎。这里正是晓情楼办事员的落脚地,两辆招摇的马车停在场地中间。马车前方,两张红木案几摆在地上,两个美人席地而坐。 周围的办事员来来去去,竟然比那些赛点里的人还热闹些。不停有卷宗被送到她们的案上,不停有处理完的卷宗被送走。场地外面插上了“闲人免进”的牌子。看的婠莹无奈的摸摸鼻子,她可以算的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闲人”。 婠莹只好麻烦一下周围这些“忙人”帮她通报一下。 “月当家,你怎么还要人通报不直接进来呢?”俐停了手边的工作。 “因为你们门口写着‘闲人免进’我可算是大闲人一个,所以只好问问你们让不让我进来了。”月婠莹说。 “那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如果换一个,‘囊空者勿进’月当家就可大大方方的进来了。”俐笑道。 “怕是我有多少身家,晓情楼比我还清楚呢,不知道我算不算囊空者?”月婠莹说。 “这关内第一军火商要是算是囊空者,恐怕找不出有钱的人了。”俐笑说。 这女子的笑容是如此的妩媚,就像是一个美人,醉卧慵起,向人伸出手。 “那么我今日来是送钱来的,你们接不接着。”月婠莹说。 “我不知道我们接不接的起?”俐说。 “我想要历任南翎的卷宗。”月婠莹说。 “这倒是不难,只是需要等一段时间。”俐说,“不知道月当家打算出多少?” “一万两。”月婠莹说。情报所重的都是时效性,这些陈年卷宗实在不是什么能卖得出好价格的东西。 “好,两日之后,我们会送到府上。”俐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那我就部叨扰你们了。”月婠莹放在一千两的定金。 “看来,我们真的要换个牌子了。”俐的笑容妩媚动人。 “看来真的可以这样。”月婠莹也笑了。 一边的伶一直没有停下过手中的笔,此刻,她正写的就是“七月初八,月婠莹向晓情楼以一万银购买了历任南翎的卷宗。” 月婠莹走到米乐的赛场,他和代青峦正好是一个赛区,但是是前后两场。一场有四个擂台,每个擂台上站着一个仲裁,此刻的擂台上正在是首场比赛呢。米乐眼尖看到了月婠莹,连忙招呼他们。月婠莹倒是发现了一个应该不会出现的人,关苍术正白衣翩翩的站在米乐他们边上。 关苍术见到月婠莹过来,微微一笑致意。 “我来给你们捧场了。”月婠莹对米乐他们说。 “多谢月当家了,就冲月当家这句话,我们也不能被人扔下台来。”米乐说。 “可是台上这位很快就要被人扔下台来了。”关苍术突然插了一句话。 婠莹回过头去看台上的比赛,台上的比赛才刚刚开始,两人还在对峙呢,虽然月婠莹是个武学白痴,也知道,这时候,敌不动,我不动,怎样也能耗比较长的时间。 台上是一个高挑俊美的黑衣青年,赤手空拳,什么武器都没有拿,而对手是一个有着满脸胡子的男子则是拿了一个宽面斧头,虽然斧头的质地不怎样,但是架势还是不错的。 但是这拿斧子的人的起手式在关苍术他们的眼中,却至少有两处破绽。而且对手的那个黑衣青年实在强大,就这样简单随意的长身而立,宛如根本就没有在乎对面的对手一样,就这样的随意所带来的威压感也实在让人恐惧。 显然那个满脸胡子也感觉到了对手不停增强的气势,这种气势非常的可怕,就像是从高处俯视一个人,那种睥睨的感觉。在他的面前,让人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越来越害怕,让人不得不想出手,打破这种居高临下状态。 “十,九,八。。。。。。”关苍术翘起一个弧度,小声的倒数。 满脸胡子只坚持到八就受不了这种感觉了,挥斧向他砍去,这不动则已,一动他的破绽就更多了。 “七,六。。。。。。”关苍术继续倒数。 台上的黑衣青年还是一动也不动,这一斧也凌厉,受到这样大的威压,这一斧,已经远远超过了满脸胡子的水平。 “五,四,三。。。。。。”关苍术还在倒数。 在关苍术数到三的时候,那斧头已经冲着那黑衣青年兜头而下,几乎都能看到斧头带起的风撩动黑衣青年的头发。那个黑衣青年嘴唇一抿,身子已经动了,身子似是随意一侧,避过斧锋,一只脚却已经精准的踏入那个满脸胡子两脚之间。 在关苍术数到二的时候,那黑衣青年的手已经搭在了那个满脸胡子的肩胛之上,膝盖一曲,身子一矮,肩膀已经撞在他的肱三头肌之上,登时,满面胡子的宽面斧子脱手而出。 在关苍术数到一的时候,那黑衣青年发力,满面胡子被应声扔到台下。黑衣男子身形一动,抄住那把脱手而出的斧子。 仲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宣布黑衣男子敖天获胜。黑衣青年微微的看了一下关苍术,转头毫不犹豫的走了。 第九章 人行桥上入景来 赚得痴人空抬头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第九章人行桥上入景来赚得痴人空抬头 这边在月婠莹看着黑衣青年敖天的比赛的时候,那边南山城中的南翎府邸处却已经收到了月婠莹买了历任南翎卷宗消息。 “南翎大人,月婠莹向晓情楼买了历任南翎的资料。”尉迟韶说。 “嗯,知道了。”南翎微微点头,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已经是翻江倒海,这小女子实在是太聪明了。不过聪明真的有聪明的好处,聪明人,总是想的比寻常人多些。 人在桥上看风景,楼上的人在看你,你在看风景,可知自己在不在别人的风景里? 而这人,既然敢站在桥上,谁知她是不是浓妆重彩地故意要吸引你的目光呢? 武林大会仍然在热闹的进行,这时候米乐才刚刚上场。无奈对手实在水准太低太低,低的连月婠莹都能看出来他只是过路人罢了。至于米乐的打斗过程可以被简化成,米乐有礼的对对手抱拳,米乐有礼的请对手出手,米乐有礼的把对手打趴在地,这样非常简单的过程。 米乐扶起对手,仲裁员宣布米乐获胜。这前后过了还没半刻钟时间。 “米乐兄弟果然大有进益。”关苍术笑着恭喜他。 “多亏了青峦,陪我练习,否则我还真的无法将体内的真气驾驭的如此好。”米乐笑着说。 代青峦却只是笑着摇摇头,这代青峦也确实不善言辞,大多数时间都是米乐在说话。 “今日若水和沉心姑娘怎么还没来?”月婠莹问关苍术。 “她们看日头热,躲懒去了,下午才过来。” 这天气也是真正的进入到了夏天,现在已经近了日中了,日头也慢慢的毒了起来。那边仲裁员点了代青峦的名字,代青峦才刚刚要上场。 代青峦他们的擂台又是整个暴露在阳光下的,月婠莹看着高亮的日头有些犹豫,但是米乐他们毫不犹豫的跟了过去,婠莹也不得不过去。 对于月婠莹来说,这真的是外行看热闹啊,米乐代青峦和萧白看的认真,都在揣摩武技,而关苍术看的有趣,形形色色的人和形形色色的武功。就只有婠莹一个,看不明白,只是在看热闹罢了。 代青峦上场了,看样子,对手是一个小门派的执事以上的人物,但是地位也不大高,倒是有两三个弟子随从,端茶倒水,溜须拍马,排场倒是不小。 那人穿着紫青色的衣衫,蓄着胡子,看起来还颇有些自得自己的胡子的样子。见到代青峦上场,便哈哈大笑起来,说:“小儿,合该你有幸,今天得到你爷爷美须公朱峰的指点,到时候爷爷打疼了你,可别哭鼻子。” 这美须公也是太自得了些,换做是别人,早就火大了,代青峦也是好性子,抱拳道了一声前辈,然后便拉开架势,等着他。 朱峰见到自己的激将法没效用,哼了一声,展开身形,跃上擂台。马上,台下捧臭脚的弟子们就起哄:“师傅好身法!师傅教训他!”等等。 朱峰刚刚站到台上来,便有些后悔自己话说的太满了,眼前站着的这个年轻人武功倒是不弱,真气也正宗,恐怕修炼的功法不是自己这种小门小户的功法。但是那些大门大派怎么会派这种年轻的弟子出来参赛?不留待新秀大赛再来参加吗? 朱峰一推敲,还是否定了这个年轻人有大靠山的念头,如此一想神色就定了下来。冷笑道:“小娃娃,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语毕,朱峰便运起真气与他对峙上了。 但是过不了一会,朱峰便难以维系了,他们门派的功法,以灵活多变为主,而眼前这个青年人,就算从娘胎之中开始练武,也没他习武的时间长。但是他往这里一站,就好像一座让人无法逾越的高山一样,让人顿生鄙薄之心。他就像是一座高山一样,虽不争,但是那种结结实实的威压感真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小孩逼得先出手,这实在让人无法想象。但是现在朱峰真的不得不出手了,因为他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不会在这种气势下后退一步。朱峰拉开架势,抢快一步,一掌便推出。 代青峦反应也极快,不紧不慢的看准时机,一掌推出,将朱峰的攻势消解,朱峰连忙另一掌挥出,救下一招。代青峦也不强追,朱峰连忙稳住攻势,手掌翻飞,不一会已经攻出了十六掌。代青峦却也对上了这十六掌。十六掌对完,朱峰已经心里凉了半截了,这一十六掌乃是他成名的掌法,但是现在,这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无名青年,竟然像玩似的化解了自己的全部路数。 朱峰的心境本就不甚高明,如今可更是乱上添乱。朱峰虽然掌式多变,但是此刻已经接近穷极,而且他不停的出掌,代青峦却见掌拆掌。朱峰所发的掌也如同泥牛入海一样,不起一点波澜。代青峦一步不退,也一步不进。 朱峰气恼,但是却越来越无计可施,掌法已经用老,心境已经乱了。但是代青峦却一直都没有主动出手,只是被动的等着朱峰出手。 朱峰转念一想,听说江湖上有一些人就是专门修习防守之术。这小犊子奸诈,借力使力,想把老子累死吗?待老子卖他个破绽,将他丢下擂台,叫他知道知道厉害。 朱峰冲着代青峦门面就是实打实的一脚,代青峦举臂格挡,身子自然的半蹲来冲消力道。朱峰眼睛一眯,变掌为手刀,直冲代青峦的脖颈砍去。 月婠莹站在台下,也心神一紧。这是日头又毒,月婠莹也是头昏眼花了。萧白感觉到,月婠莹不对劲,回眼一看,只见月婠莹脸色刷白。米乐也回头,萧白已经握住了月婠莹的手。米乐连忙对台上刚刚堪堪避过一掌的代青峦递了一个眼色。 代青峦会意,然后人往下一坐到底,人已经灵活的脱出了。朱峰还未反应过来,代青峦已经攻出了六拳,封住了他的退路。再一记简单无比的直拳,就将朱峰带翻。代青峦伸手将朱峰拉起,说:“抱歉,改日再陪你切磋。” 仲裁愣在当地,这不是一边倒的局势吗?怎么突然大逆转了?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代青峦获胜。” “好!”月婠莹畅快的大声喝彩,周围的人也反应过来,开始掌声雷动了起来。婠莹这才突然发现关苍术、萧白、米乐都在看着自己。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月婠莹倒是不解了。她此刻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不过比刚才已经稍稍好了一些。 米乐率先笑了出来:“月当家啊,你这声好也喝得非常精彩。” 月婠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向关苍术,关苍术只笑,而不语。场上仲裁举手示意。朱峰坐在地上的时候还在发愣呢,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首轮就被刷了下来。这也只能怪他命不好,抽签抽中了的不是对的人。只能灰溜溜的碰着一鼻子灰,带着自己的徒弟回山门去了。 “有人关心则乱,月当家当真看不出来?”关苍术去迎代青峦的时候经过月婠莹和萧白的身边,轻声的对月婠莹说。 月婠莹仍然不动声色的笑着,有些该死的聪明人的眼睛就是太毒。 早上场就至此结束了,已到了日中,月婠莹看到这城外本是空无一物的城郊山脚下,拔地而起这许多的小摊小贩,还有无数很有质量的“小摊小贩”。这些“小摊小贩”买的可不是什么粽子、馍馍、糯米鸡,而是在这里就地搭了些灶炉,生火做饭起来了。掌勺的师傅也是城里出了名,数得着的酒家的大师傅。 这一喷香的爆炒,入味的蒸炖,灼鼻的卤酱,揭开锅,就是比这武林大会还热闹的味觉世界。当然,这些比拼了好半天的武林好汉,自然也是饿了的,自然,这香味扑鼻的饭菜,不会是没人光顾的。 婠莹他们看了好几家,这摊子都打了快进二三十桌呢,还有人站着等。这掐着饭点开锅的饭菜也真不容易吃到嘴里。月婠莹还是没有着急,关苍术都不着急,自己更没必要急。 只听闻一阵马铃儿响,一辆大车向他们这飞驰过来。这车上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来。远远地看到他们就使劲的挥手,使劲的招呼他们。女孩笑得十分开心,你可见过那开了一地的月季花丛?大抵就是那样的明丽动人了。 “苍术哥哥!”那女孩正是若水,晃着两只纤白的臂膀。车行至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 “各位请上车吧。”关苍术邀请众人。 “这车上可有好菜?”月婠莹问。 “这车上可有好酒?”米乐问。 “这车上连美人都有,你说什么没有得?”关苍术反问。 米乐和月婠莹哈哈大笑,都随着关苍术上了马车。 这世界上无论什么地方,有了美人,当然是什么都有的。 第十章 香车美人精脍宴 鹅黄武衣做翩蝶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香车美人。 在今天之前,月婠莹敢断言自己根本就没有认识过这四个字。但是今天,月婠莹才震撼的认识到了什么叫香车美人。 此刻,马车正停在距离较远的一处草地中,车帘已经全部卷了起来。车内坐着七人,围着一张精致的矮脚雕花桌坐成一圈。 月婠莹终于明白为何柳永见到昔日爱人“红酥手,黄滕酒”之时,心中柔肠百结如斯。眼前,这美人红酥手捧黄滕酒的美妙景色,真的让人心神荡漾,心向往之。 即便月婠莹是女子,也心中有些艳羡之情,更何况是柳永面对昔日爱妻。 此刻,沉心正在给关苍术倒酒。一双玉手轻柔的似推似扶着青靛色的酒壶,仿汉时女人跪坐添酒之态,低垂眉目,既谦卑,又有说不出来的妩媚之感,当真让人心驰。 除去这美人,香车,我且问问你,最香的当数什么香?是佛门清净地的檀香吗?还是美人脂粉香?但是这世上也多的是人远佛陀,远美人,所以这两个都不算最香的。最香的当数饥肠辘辘时的饭菜香。 这下还有人说不是吗?至少这月婠莹他们不会说不是。 这矮几上,竟然摆了林林总总十几样菜色。甚至还有汤水二品,一盛里装的是西湖牛肉羹,一盛里装的是南瓜海鲜盅。这西湖牛肉羹是北方的菜式,却冠以西湖二字,大抵是这牛肉羹勾芡的汤汁浓郁,如同西湖那般波澜不兴。 而这南瓜海鲜盅,这是月婠莹家乡特有的菜式,取新鲜海鲜:小卷,扇贝,小章鱼。改刀后过热水焯熟,放凉。南瓜蒸熟至软烂,去皮,留南瓜肉,打成浆状和鲜乳搅匀。至于瓦锅内小火滚开,再放入海鲜,文火烧滚大概三刻钟。 如此一来,这汤盅不只没有海鲜的腥味,还满溢南瓜的蔬果甜香,牛乳的芳香,当汤盅入口,还有海鲜的鲜甜味。此汤盅口感层次分明,厚重却又爽口,实在美味到难以言表。 而桌上的热菜有七道:西湖醋鱼,糖醋里脊,酱排骨,红烧蹄膀,孜然牛肉,红烧狮子头,荔枝肉。 这几道菜,涵盖了苏,闽,浙,粤菜四大菜系,但又偏偏每一道都做的如此的喷香扑鼻,让人无从下手。 桌上的冷菜有四道:一道蜜汁上方,一道刀板留香,一道松茸时蔬,一道乌鱼子。 这四道凉菜可以说是选料金贵无比,一道蜜汁上方里的上方,就是一条金华火腿中最精华的上方部分。白菜焯水调味后用碗扣成型,再在上方摆上烤的香气四溢的切片好的松茸,这松茸可是极难得的,只在云南山区出产,现在正值雨季,怕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但是这乌鱼子,可是极其贵价的渔获,这乌鱼子有唐墨的美称,其形状若墨块,澄黄透亮。只需要稍微炙烤一下,口味便是无与伦比的细腻弹牙。但是由于这乌鱼习性比较奇怪,只在琉球岛东部沿海产卵,所以这种渔获,只在琉球岛才有。 不知道是城中哪位大厨才有这般的手艺,做出这一桌精彩绝伦的好菜来,也不知道关苍术花了多少价钱,才有这一桌只让人无法想象的好菜。 “关兄你这菜,实在不知道让我如何举筷。”月婠莹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筷子。 这碗碟也是十分精致的瓷器,怕是个官窑品也未可知。 “这菜做的不好?”关苍术问。 “不是,你这菜做的太好,才让人惶恐。”月婠莹说。 “月当家怕付不出菜金吗?”关苍术笑了,“今天算是我做东,月当家只管放心。”说完,便率先举杯,邀他们共饮。 众人举杯饮酒,酒是绍兴陈酿,确实是好酒,入口厚重,刚柔并济 “不知道这菜是哪位店家做的?”月婠莹夹了一筷时蔬,确实是好功夫,白菜是柔与韧并种,爽口,直快。 “正是内子沉心。”关苍术说。 “内子?”米乐和代青峦俱是一惊,他们一直以为沉心应该是个丫头的身份。 “沉心姑娘,不是,关夫人,失敬失敬。”米乐和代青峦捧了一杯酒,“请恕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沉心也不造作,也添满了酒,说:“请共满饮此杯。” 婠莹也惊到,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如此出尘的女子,竟然下得了厨房,而且还做的一口好菜。至于关苍术说,这是内子,月婠莹大半是不信的,他们之间,有很明显的等级之分,绝不是夫妻之间会有的。只是这么凭白一说罢了,他既说出来,婠莹只一笑泯之。 车外风光甚好,车内风光也甚好,在这好风光中,吃一顿好饭菜,难道不是人生中的一件乐事?有这样的乐事就享受这样的乐事吧。 一顿酒菜,宾主尽欢,若水妙语连珠,玩的不亦乐乎,差点就与米乐掐香结拜成兄妹了。月婠莹吃的很尽兴,不论是西湖醋鱼,还是荔枝肉,还是南瓜海鲜盅,味道都做的十分正宗,实在难能可贵。 日头最热的时候过去了,这一行人也酒足饭饱,在草地上跑马的跑马,切磋的切磋,若水还真有两下真功夫。不一会,若水就巴巴的催着他们去赛区擂台,关苍术也拗不过她,只好命人驾车。果不其然,还没轮到若水的场。 众人在台下看了一会,婠莹发现人竟然非常有意思地分成了三派,一派是若水,米乐,代青峦和萧白,津津有味的看着人家打擂台,揣摩人家的路数。一派是沉心和关苍术一样,只看得比赛像是看戏一般。而最后这一种,当然是月婠莹这种,她是来凑热闹的。 也没等多久,月婠莹便听到那边叫若水的名字。若水欢快的跑了过去,她今天穿了一水鹅黄色的短打装,比起之前的俏丽更平添了一些让人侧目的活力。 仲裁看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也不由的开心起来,但想到她的对手是一个黄脸汉子便好意提醒:“若水小姑娘,你可记得,待会认输就举手啊。” 台下是一阵哄笑声,小姑娘来打什么擂台啊! 婠莹想来,按这若水姑娘的镪水脾气,怕是要爆开锅了,会不会待会没打对手,先把仲裁打了啊? 但是若水的反应超出月婠莹的预期,她竟然跟换了个人似得,只淡淡的撇了仲裁一眼,说:“可以开始了吗?” “行,开始。”仲裁说。 若水的对手是个黄脸的汉子,身体结实,使得是拳法之类的,那拳头确实如砂锅般大。 对手似乎有意让着若水,若水便不客气的动手了,一双白嫩的小手做掌,直劈黄脸汉子的面门,黄脸汉子抬手便接下她的小手掌。若水借势不知怎么的,竟然整个人跃到他的肩上。 那黄脸汉子也不惊慌,揉身一闪,也脱出了她的制约。若水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看着他,也不说话。 “好一个小姑娘,我让你一次,你也让我一次,我们扯平了。”那黄脸汉子也心知,刚刚那一下,如果不是这个小姑娘为了还他人情,他早被踢下去了。 黄脸汉子再不敢大意,拿出了看家的本领,一个箭步,砂锅那么大的拳头带动了拳风呼啸,若水却是不闪不避,只等他冲到近前。黄脸汉子这拳可下了十成十的力道,眼看着就打到若水了,但是黄脸汉子想象中的碰撞并没有出现。 他的拳头,既没有被若水接住,也没有打到若水身上,这一拳,竟落空了。 就在刚刚那千钧一发之时,若水竟身形如鬼魅一样的脱出了,黄脸汉子明明封死了她的退路,但是若水还是脱出了。所有人都只看到一道鹅黄色的光影一闪,就见到若水就已经站在黄脸汉子的身后了,若水抬起一只脚,轻轻地踏在他的后腰间,一蹬,若水如同采完花粉离开花朵的蝴蝶一般,翩然而起。 这黄脸的汉子反应也是极快的,这一下蹬腿的力道被他及时的侧身,反而被他利用成转身的力道,又是极快的一拳攻出,虽然说扑了个空。要不是若水的轻功路数奇怪,一般的人,背后偷袭,留在原地,这一下,必然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若水又一次轻飘飘的落在擂台中间,黄脸汉子谨慎小心的再次出拳,他每次使力都使上十成十。显然,若水比他自己还要这一点,她的身法就是专门用来制这样的拳法的一样,让他的拳一直一直扑空,连若水的衣角都沾不到。 若水又一次从他的拳头下腾空而起,在空中竟然反转折身,一脚踩在黄脸汉子的肩膀上。这次,若水已经没有再蹬他,而是另一只脚也踩在黄脸汉子另一只肩膀上。若水突然发力,黄脸汉子竟被压得膝盖打弯,差点跪倒在地。这若水轻飘飘的样子,怎么也不想能把他压倒的样子。 但是黄脸汉子还在继续下沉,这下,真的跪倒在地了。黄脸汉子双拳支撑着地面,想要爬起,但是挣扎了许久,还是无功。 关苍术明白了若水想做什么,连忙冲台上喊:“若水,不许做的太过。” 那黄脸汉子被他这么一叫,倒是想起刚刚开始时,仲裁说的那句话,叹了一声,举起手对裁判示意。 大丈夫,能屈能伸,这黄脸汉子也确实算得上是一条好汉。 这下,台下可真真是看呆了。 第十一章 初试身手首战捷 夜色深重升平乐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第十一章初试身手首战捷夜色深重升平乐 首先让人惊叹的肯定是这位黄脸汉子竟然投降了,然后才是这位小姑娘的身法竟如此了得!若水展示的身法是如此的轻盈,已经完全可以称得上神奇了。场中众人从没见过这么神奇的身法,翩然欲仙,仿佛是要乘风归去的仙子。 若水下了擂台,一下子飞奔到关苍术旁边,欢快的跳着喊着:“苍术哥哥,我赢了,我赢了!” 关苍术却沉着脸不理他。“你真是越发疯了。”沉心说。 “苍术哥哥,你别生气嘛!”若水抱着关苍术的手臂使劲晃动,“苍术哥哥,你说的,对决的时候,神要稳,心要静,我今天做的很好啊。” 关苍术的脸色还是满难看的,米乐赶紧过来解围:“若水姑娘的身法真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最后那一招,不知道是不是‘燕子三抄水’的功法?” “才不是呢,是‘花间九步’?还是‘踏莲决’?我忘了。”若水说。 “忘了才好,我看你今日的身法用是非常到位,能忘了,才说明已经变成自己的东西了,关兄你说是么?”米乐连忙说。 关苍术脸色略略缓和了些,也点头说:“今天你的功法用的是不错,但是你如此不饶人,迟早会惹出大事来。” 众人忙又为若水说了几句好话,关苍术也算是作罢了,只见若水哄好了关苍术,依旧笑逐颜开的,真是小孩子心性。 却说这边第一日的武林大会完结了,歌舞升平的热闹夜晚开始了。而那边,晓情楼的夜晚却是忙碌至极。 天悟宗,实应名为天悟众,是在昆仑山以外的极北极寒之地,三百年前曾在江湖出现过,搅得江湖几乎是跌入谷底。天悟众,自奉是得天所授,领悟天意而聚在一起的部众。但是手段歹毒,几百年间,不论是魔教,还是邪教,根本无人出其右。 其部众多类死士,手段残忍,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敌人,都是如此,对江湖上的门派,动辄灭门。三百年前,越昆仑,杀入中土,当时武林一度无法匹敌。其宗主禺羯,铁腕铁拳,前后两次杀上少室山,在第二次,直接击杀了少林的方丈。一向被视为武林泰斗的少林寺,整个山门竟被一把火化为灰烬。 在天悟宗实力的巅峰之时,竟敢与朝廷分庭抗礼,公然作对,诛杀朝廷命官,竟隐隐有要自封为王之举。 武林之中人人自危,但是一向默默无闻的大势峰峰主,竟出人意料得收留了少林遗孤,又联合江湖中各门派系,共同抗敌。这时候,武林中人才看到大势峰一向韬光养晦的成果,无不信服。其峰主恭无慕德行出众,却辞不就任所谓武林盟主,而是担当起最吃力不讨好的先锋,将整个大势峰的身家压上。 盟众自然备受鼓舞,最后,盟众一鼓作气,竟然将天悟众赶出昆仑之外,天悟众宗主禺羯想恭无慕提出了对决,在昆仑巅地,恭无慕最后以半招险胜禺羯,禺羯当即发下誓言,有生之年,天悟众不会越昆仑一步。 恭无慕留下三峰峰主并一百弟子,与十二门派中各自派出五十名弟子共同镇守昆仑关。后来,这些弟子们发现,昆仑一带虽极寒,但这里的居民民风淳朴,体质也被严寒锻炼的极好,所以开门收徒,成为了最早昆仑派的雏形。 恭无慕回大势峰后,不出一载就仙逝了,但是对外秘不发丧,只有极少数的亲近之人才知道恭无慕已经死了,仅仅享年三十九岁。之后,天悟宗就渺无音讯,以至于被江湖所淡忘。 这回灭了大势峰满门的,难道就是当年的天悟宗吗?缘何昆仑一派没有警觉到?是三百年前的仇怨导致了今日之祸吗?三百年,人家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这都已经三十个十年了。 瑜隐隐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一部卷宗在晓情楼这样的保存条件下都已经发黄了,年代实在已经久远。瑜几乎没有印象,这段往事,那种惊心动魄,哪怕用这样最简单的句子记录着,也可以让人感同身受。 瑜看着这一卷卷卷宗,他已经两天没有合过眼了,同样的,笙也陪着他,两天没有合眼。瑜誊写下这卷卷宗,然后已经对着这卷卷宗发愣了好久,他在想该怎么处理这卷卷宗。 笙无声的陪伴着他,瑜的习惯他太清楚不过,他在思考,在自己的国度里,这个国度里,不需要声音。笙是最了解他的人,他当了他快一辈子的影子。 “笙,我去哪里你都会陪着我的吗?”突然,瑜似乎是醒了一样,没头没尾的抛出这么一句话。 笙只看着他,没有回答,是的,他们之间不需要回答。 瑜要出门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晓情楼只花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但是自从晓情楼建立起来之后,还没有晓情楼楼主亲自出门的先例。但是,瑜是楼主。于是,整个晓情楼灯火通明的忙碌的起来。 今夜注定无眠,晓情楼千里之外的南山城,一群人在欢欣鼓舞,一群人在黯然失色,离开的神色寂寞,留下的欢欣鼓舞。 这才是第一天,但是所有成功晋级的人的脸上还是写满了欢欣,能欢乐终究也是不错的。 关苍术训了若水一顿之后,若水也稍稍得温顺了些。明日的赛程,三人都在上午,但是赛场分别是若水第十九,代青峦第二十六和米乐的第五区,而且代青峦还要打两场,一场次在下午。 根据经验,月婠莹决定去看米乐的比赛。若水的比赛危险系数太高,代青峦的比赛耗时太长了,还是米乐打的痛快直接。若水的身法,连月婠莹这种不懂武功的人都看得出来,绝对不是普通的人能学的。 或许,米乐他们对于这个的感触更深,之前若水所说的“踏莲诀”和“花间九步”,他们曾在师门听说过其一,“花间九步”是隋唐时期失传已久的轻功心法,据说只有功法记载下来,而再无传人。这看起来不大的若水小姑娘,怎么可能学到呢?看着关苍术的样子,也不甚引以为意,似乎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这个若水小姑娘就身怀绝技,那么这个关苍术,身上又有多少秘密和惊艳四座的本事呢? 代青峦和米乐虽说早早的回房间了,但是两人都没睡,初试身手,两人又都尝到了胜利的喜悦。毕竟是两个年未及冠的少年,再沉稳又能持重到哪里去。 “米乐师兄,其实我觉得月婠莹关苍术他们的人品能信得过。”代青峦说,“你又何必百般试探。” “月婠莹的人品我是信得过,但是关苍术,他的身上太多的谜。”米乐打坐入定,“而且,师傅说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自从师门遭此横祸之后,我觉得师兄你变了很多。”代青峦说。 “人总是要变化的。”米乐说。 “才到这江湖上走一次,便觉得这江湖中诡谲,人心可怕。”代青峦轻轻叹气。 “你的心,是一等一的通透。”米乐摸了摸鼻子,“这江湖,我只希望,不要再有人和我们一样。不要有人,再流血了。”米乐说完,自嘲的笑了笑,这世界上,只要有纷争,就会有人流血。可这世界上,什么时候才会没有纷争? “我只宁愿,这流血的人是我。”代青峦看了看窗外的热闹。 一句简单的话,一颗赤诚的心,是永远不会被那些浮华所磨去的。这一日,简单的小客栈之中,持着言无长剑的少年,用最简单的语言说出了这句话。多年之后,若是有人,翻到这一页,会不会惊叹,这一句话,竟然是他一生最好的概括。 两人入定,虽然已经离了师门有些时日了,但是他们还是每天坚守着在师门遵守的各种课业。每天的晨起练功,晚上入定,这种近乎苛刻的要求,能每天坚持下来真的需要极大的毅力。即便一件再简单的事情,若是长久坚持下来,都需要毅力,也必然会成就一番功业。 也许,这对于他们来说不止是一种课业,还是一种习惯,以及,他们表示对自己师门深深的眷恋的方式。有这样的弟子,大势峰是不会断绝血脉的,即便被这样残忍的诛除,他们也不会再历史的长河里消失。 夜色深深,灯火辉煌的南山城还在热闹,月婠莹还没有睡,这眼前的风平浪静总让她觉得疑点重重,无法宽心。 郑老夫人一家据说已经被送往了赤木城,那阵仗非常大,又二十八门派合纵会联合护送,前前后后有近百人的护送队伍。南山城内,谁对此事都可以说道个一二出来。但是即便是郑家安泰,但是南翎为什么对这件事只字不提?月婠莹前后两次去,她没有提及此事,南翎也从未提及。要不是那五百两银子是婠莹明明白白记下的账目,月婠莹都快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参与过此事。 第十二章 白发澹台临水仙 端木策马鞭莫及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晨起,月婠莹的枕边停了一只纸蝶,纸蝶形状精巧,翩跹如真蝶。这纸蝶,不着色彩,轻轻地落在月婠莹的枕边。婠莹慵懒的伸出手去,纸蝶极通人意的落在他的手里。蝴蝶落在她手里,就了无声息的化成一张纸。这纸蝶是如此的精巧,月婠莹放在手中反复的把玩着,舍不得拆开,可见折这纸蝶的人有多么灵巧的一双手。 婠莹拆开它,这是一封来自端木光瑞的信函,月婠莹看完之后,还是照旧叠好,收在贴身的小囊中。 今天又是一天的比武大赛,这天气正是夏天了,月婠莹不去凑热闹了今天,她今天留在城里,她在等。 但是今天是个忙碌的日子,谁都不可能躲懒。 椴木山庄。 连向来清闲避世的端木世家都已经忙起来了,一大早,端木家的看门人便送来了三个人,三个男子,身负重伤的男子。 这三个人是崆峒派的弟子,椴木山庄距离崆峒派不算远,但是也绝对不能算近,椴木山庄所在的这座山的山路难行至极,所以虽然毗邻,但两家并不时常来往。 但是这些人不但找了来,还找到了这偏僻的椴木山庄来。此时,端木家的少家主正要送走两位来自远方的客人,这下,走的人不成,送的人也送不成了。 “没想到这偏僻的椴木山庄也有这宾客往来,络绎不绝的时候。”端木家的少家主自嘲的笑笑。 “是啊,没想到有这一天。”张竹义也笑了,随着端木光瑞去看那些“客人”。 但是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在端木家客房里面的,三个男子,身上受到重创,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好肉。特别是脸,已经完全辨认不出面目了,猛地一眼,差点吧张松礼看吐了。 端木光瑞倒是非常淡然,走过去,一双宛若白玉雕成的手就这么搭那人的脉门上。这么一双手,搭在那被石土磨的皮开肉绽的手腕上,这人的气海曾被人重击过,导致真气乱窜,将经脉尽数毁尽,此人此生已经再无习武之可能了。 这三人的伤势都差不多,椴木山庄这条山路他们走的辛苦,他们的手的上臂都磨出了红肉,手掌都可以见到骨头了,膝盖骨更是破皮肉而出。 “你的椴木山庄怎么不建的外些。”张松义的眉头拧在一起。他们是凭着多大的毅力才过来到这里,走的不行,到爬的才这样拖到了这门口。 “如果我知道要有这样的事。”端木光瑞的眉头也拧在了一起,“但是眼前当务之急是救活他们。我要去一趟崆峒派。” “是,马匹已经备妥了。”旁边的侍从连忙说。 “你们把澹台找来。”端木光瑞说。 “但是澹台不是?”张松礼说。 “他不会动手,但是他肯定能有药。”端木光瑞说完,人已经掠出了房间。 两人互相看看,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对视着。端木光瑞走了,把麻烦摊子留给了他们两。剩下的侍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个差事幸好没有落在他们的头上。 在花园中,有一个更为偏僻的刺桐苑,苑门上挂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若不是知道这里有一个院落,就算是路过这里也看不出来。 张松礼率先走进去,就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男子临水而坐。他的脚下是一池鱼,鱼是鲤鱼,但是颜色却斑斓多彩,竟有七种之多,正合了彩虹的七色。 “站住。”那白发的男子突然出声,他的声音很温和,而且并没有他的白发那样的苍老。 “澹台前辈。”张松礼站住了,“在下是张松礼,今日特来叨扰,想请前辈出手救三个人。 “不救。”那白发男子没等他说完就一口回绝。 “可是端木说,要麻烦您。”张松礼急了。 “我说不救,你没有听懂吗?”白发男子仍旧不急不缓的说。 “前辈,光瑞说,麻烦您赐药。”张竹义也进来了。这真是一个好地方,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但是这地方还是荫凉凉的。这个池子几乎占据了整个院子,在池中间,有一棵巨大的古榕打开树冠,遮蔽了几乎一整个的院子。 两个人的声音体型都非常的像,常人即使在面前都无法分辨出两人。白发男子转了过来,看着这两人,说:“要什么药?” “重伤。”张竹义说。 “内伤还是外伤?”白发男子长得并不苍老,或者说,应该是极其英俊,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他的五官非常精美,虽然一头白发,但是打理的非常柔顺。但是整个人,却如同放在柜子里展览的贵重物品一样,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距离感,一种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都有。”张竹义说。 白发男子缓缓地沿着池子走向东边厢房,他的动作缓慢而优雅,宛若一个谪仙从水墨长卷中缓缓的走出来。两人都不想催促他,只看着他走远。再看着他从那东厢房缓缓地走出来,手上已经提着药包了。 “这些是你们要的东西,你们回去吧。”虽然是赶人的话,但是他说出来却让人感觉理所当然一样。 得了药,两人自然不必留了,只是简单的抱拳谢了一下这白发男子,转身就走了出去。 “我说,这个男人,真的长得是太俊了,比我还要俊一些。”张松礼摸了摸下巴。 “嗯,但是比起我来说,还差一些。”张竹义也摸了摸下巴。 另一边,端木光瑞已经奔过了几十里的山路,来到了崆峒派门外的卸兵石下,这块卸兵石有两丈高,上面的“卸兵”二字据说是广成子大仙升仙之前留下给崆峒派的。 端木光瑞连忙下马,几步并作一步,冲进崆峒派。这一路非常的顺利,那些在门外的守山弟子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没有人会阻拦他,也不会有人阻拦他。 端木光瑞一路走来,所见到的都是尸体,虽说端木光瑞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端木光瑞看到场中,那么多尸体,已经用“尸横遍野”无法形容了。崆峒派的人死状凄惨,像是经过了非常惨烈的搏斗,但是这里的尸体却一水的穿着崆峒派的衣服,连一个外人都没有。 这么炎热的天气,却都还没有发出什么味道,看来距离他们的死亡时间还没超过十二个时辰。 端木光瑞直入中庭,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了,不对,应该说,连一具尸体都没有了。端木光瑞却不知道怎么办了,只有一种感觉,他不想久待的感觉。 远方的南山城之中,今天已经接近日暮了,今天的赛程已经结束了,月婠莹也已经等到了她想等的东西。 晓情楼的人已经送来了月婠莹花一万两银子买下的东西。月婠莹没有想到她要的东西会有一个箱子这么多,一口大箱子,里面有一整个箱子的卷宗。有最原始的资料,有最精炼的整理。 月婠莹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是那么好命的还能客串一把晓情楼的探子。 第十三章 崆峒日落起孤星 英雄洒泪血泅地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崆峒派位于崆峒山,算是当今江湖中的二线门派,虽说位列二十八门派合纵会之一,但是却一直都无法于武当,峨眉,少林三派相提并论。但是崆峒派源远流长远却远远的超过这三个门派,早在《庄子》、《尔雅》、《史记》中都有记载:“空同之人武”。 崆峒派不止历史渊源远远的高于其他派,且崆峒派崆峒派武术共有八大门内容,按初级到高级程度分:飞龙门、追魂门、夺命门、醉门、神拳门、花架门、奇兵门和玄空门。 每门都有十五六套兵器,每门都有一个掌门人,掌门人又隶属掌派人管理。但是崆峒派对于掌派人的挑选却非常严苛,需要精通八门武艺,如此一来,出任掌派人的都是天才中的天才,所以崆峒派的掌派人有近一百年时间都是空悬也让人可以理解。 但是崆峒派也常常为人所诟病就是,无法系统的学习兵器,所以导致非常多的弟子,学的多而不精,什么都略懂一点,但是却什么都无法学到精通。 长此以往,许多人都不愿意投在崆峒派门下,又让崆峒派人才凋零,崆峒派本就门类复杂,最后都有许多人根本学而无师,只有秘籍让弟子自己揣摩。这几百年间,崆峒派的地位尴尬非常,原因是他们的秘籍丢失了。本来就已经不复鼎盛之时,如今声望更是江河日下了。 崆峒派地处西陲之地,崆峒山更说是广成子飞升升仙的地方。有人说崆峒派乃是广成子所创立,但是历史上古不可考,不过广成子确实是留下许多东西在崆峒派内。 崆峒山又是回@民聚居的地方,所以崆峒派也有为数不少的弟子是回@民,其中也有回@民当上掌派人的先例,崆峒派的思想集回教,道家,儒派等各家思想为一体。 虽说崆峒派出了被人焚烧了古籍的事情,但是仍在江湖中屹立不倒好几百年,其传教开派也在中原也有许多。如今,竟然有人能将其崆峒山上的总教一次剿杀干净,怕是谁说出来都没人会相信吧。 此刻站在死人堆里的端木光瑞心中不止是震惊,还有恐怖,这敌人,有这般狠毒的心,又有如此通天的手段,江湖,怕是又要不宁了。 端木光瑞突然感觉到后心一凉,本能的就侧身避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枪就从端木光瑞面前破风而过。这把长枪却没有主人,端木光瑞回头一看,一个戴着兜帽的男子正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向自己冲来。 男子直接从马背上跃下,一个飞扑就抓住了那杆银色的长枪,直接把枪尖递到端木光瑞的面前。端木光瑞也不惊慌,他什么兵器都没带,自然也不想跟他动武。但是男子却又动武的打算,长枪一推,直冲端木光瑞的面门而去。端木光瑞倒踩七星向身后退了许多步,但是长枪的枪尖仍紧紧的追着端木光瑞。 “这位兄台,你误会了。”端木光瑞一边闪避着一遍说。端木光瑞知道他误会了,毕竟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而又满地的尸体,实在让人误会。 “少说废话!这里就你一个人!纳命来吧!”男子将一杆银枪使得像游龙一般的气势,招招致命。 端木光瑞只好迎战,端木光瑞的动作不算很快,掌握的时机却非常好,借力一引,就避过了男子的重击。但是端木光瑞也无法占据上风,又不想伤到他,两人只能胶着着。端木光瑞与之过了快一百招,才抓住了一个空档,一把握住银枪制住这男子。 “这位兄台!”端木光瑞正要说话,那男子却一撤松了手,从兜帽大氅下抽出了长剑,剑光一闪,又是兜头而来。端木光瑞只好举枪格挡,手起之后,就依样画葫芦得,使的就是刚刚男子使得枪法。 又与男子战了几回,男子的动作慢了下来,还有些像是试探一样。 “你是何人!”这男子微微停顿了一下。这是崆峒派奇兵门的枪法,这人到底是谁?竟然会本门的枪法。 “我是端木光瑞。”光瑞微微叹了下气,看来还是武力能说明一切啊。 “端木?”男子沉思了一下,“你难道是端木家的少家主?” “正是鄙人。”端木光瑞说。 “那我师门已经?”男子哽咽。 “我来的时候就已经。。。。。。”端木光瑞低头沉默。 “不可能!”师傅和掌门必不可能折于敌人之手!男子实在不可置信,也不管端木光瑞,发狂一样直接冲向后山,端木光瑞只好纵身跟上。 远远地就看到后山是闭关室一样的地方,但是室门已经被火药炸开了。在室门面前,还横尸三个人。 只见那兜帽男子冲过去,膝盖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对着其中一个男子大喊:“师傅!师傅!徒儿不孝,徒儿来迟了!” 语毕,豆大的泪珠洒向当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那只是因为未到伤心处。端木光瑞别过脸不去看这场面,去查看闭关室。刚看了一眼,端木光瑞的心就凉透了。 门里横尸的都是一些垂髫儿童,和一些年迈的老人,任是这样,这些人也要用火药破门而入,将里面的孩子老人一一杀死。 江湖的纷争,灭门,真的非做到这步不可吗?端木光瑞站在被炸开的门口,心中百感交集,用尽了最大的力气,也无法说服自己抬起腿迈进去一步。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脸颊。 这些才几岁的孩子,他们是怎样的惊恐,是怎样抱在一起,给对方勇气。是怎样被那些,那些禽兽杀害的,是怎样的嚎哭,怎样的措手不及。 敏锐如端木光瑞这样的人竟也不知道那男子是怎样来到他的身边,怎样冲进这石室里,怎样对着一个个他认识的孩子声嘶力竭的呼喊他们的名字。 端木光瑞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是泪?还是盛怒?突然,他看见了一个边边角角的一具老人尸体突然动了一下。 “有活口!”端木光瑞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边惊呼出声。 那个男子也反应过来,转向端木光瑞这边。端木光瑞来到那老人边上才发现,老人已经死透了,双眼泛白死状凄惨,喉咙被割开,还被人在心口上补了一刀,身下流出一滩暗红色半凝固的血液。 但是端木光瑞千真万确的看到这里动了一下,难道是人死后魂魄不宁,显灵了?端木光瑞不知道要不要碰他的遗体,抬头询问式的看了下那男子,男子点点头。光瑞和那男子双手合十喊了一声:“告罪了。”然后两人扳着他的肩膀,将他微微抬了起来。 “下面有人。”端木光瑞站的靠里,看到了这尸体身下竟然还有一个小孩! 那个小孩正睁着眼看着他们,他的眼中是灰暗,了无生机。他的身上脸上也沾满了鲜血,左臂有一道很长的血口子。单凭一眼,谁也判断不出这孩纸到底是生还是死。 过了许久,那小孩才慢慢的将目光移到他们身上,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刚刚醒来一般,但是他终归是动了一下,让人知道他并没有死。 端木光瑞小心翼翼的摸了摸他的肋骨,生怕孩子已经骨折,自己贸然移动他,反而会让他枉送一条性命。端木光瑞细细的摸了下孩子的肋骨,确定受伤之后才把孩子抱起来。 这个孩子还是那种表情,没有欣喜也没有哭泣。但是这对于端木光瑞,对于那个男子来说,这孩子却让他们有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看到端木光瑞和男子的眼泪,这个小孩却突然有了反应,伸出完好的右手,接了一滴眼泪,开口说:“不怕,别哭。” 端木光瑞想把这孩子拥进怀里,用力的拥抱他,但是又怕弄疼了他,他的一生中,还没有这么不知所措过。他只能点头,重重的点头。 暮色四合。 端木光瑞将男子和这孩子一起带到了椴木山庄。 这男子名为辛梓龙,与端木光瑞同岁,但是他并不是崆峒派的弟子,而是崆峒派在四川开派的玄空门的掌门。二十一岁的掌门,这实在让人不可置信,而且还掌管着四川这种天府之国的崆峒分派。这次是回山门是因为要作为新任的玄空门掌门调任回山门,结果师门却被人灭了门。 梓龙一边说一边眼中涨满热泪,性情中人。他刚刚还执意要留在那里把他们都掩埋,直到端木光瑞说他那边还有三个崆峒派受重伤的弟子,才同意跟端木光瑞先回来。 马儿飞驰在山路上,端木光瑞怀抱着那个小孩,辛梓龙说不认识这个小孩,这个小孩才五六岁大,而辛梓龙已经离开山门三四年了,他实在不认得。而这个小孩也没说自己是谁,辛梓龙想问这个孩子,但是端木光瑞阻止了他。 一个小孩,遭逢巨变,死里逃生,一定是害怕的,这时候还是放缓些他的心情。端木光瑞上马之后就一直抱着这孩子,他的左臂都不敢稍稍弯曲下,怕惊着这刚刚睡着的孩子。 端木光瑞倒是非常好奇,这灭门距离现在最多也就是一昼夜的事情,这些人下了山,但是肯定走不远,而辛梓龙却没有看到奇怪的人马。 这些人难道有疾行移动之法?才能与辛梓龙不照面的离开崆峒山。 远远地,就能看到椴木山庄的灯光了,门口挑着一排二十个灯笼,门口亮如白昼,远远地便能看到门口一个男子长身而立。 端木光瑞跟辛梓龙说:“前方就是寒舍了。” 端木光瑞说完就紧赶两步,门口站的人正是张松礼,或者是张竹义,端木光瑞跃下马,看到眼前的人一脸紧张,看到端木光瑞就抓住他的衣袖说:“你可回来了,出事了。” “竹义,说慢些,怎么了?”端木抱着小孩,示意他小声点。 “真的出事了!”张竹义紧张的说。 第十四章 弦月无辜照枯骨 白铁铸剑江湖幸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带我们去。”端木光瑞见到辛梓龙下马了。两人快步进去椴木山庄,端木光瑞猜测,这事一定是与崆峒派的三人有关,不然张竹义不会亲自到门口站着去等他。 “他们怎么了?”端木光瑞解下披风包住小孩,一边问张竹义。 “他们,他们服下了澹台的药之后就浑身高热不退。”张竹义说。自午时他们喝下了药之后,就一直浑身高热不退,三人都烧得滚烫。 “高热不退?”端木光瑞沉吟了片刻,“你们是怎么跟澹台说的?” “就说,你让我们来求药的。”张竹义说。 “具体些。”端木光瑞说。 “松礼说,来求他救人,他就说不救,然后我说你让我们来求他赐药。”张竹义说,“他还问,是内伤还是外伤,我们说,内外伤都有。” “对了,他拿的治内伤的药不会不对症吧?所以才会让他们高热不退。”张竹义说,“他都没看过病患,如何开药?” “澹台不用看过病患也可以开药,他的药,既然给你了,就不会有问题。”端木光瑞说,“肯定不是药的问题,你们有疏漏什么吗?”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张竹义极力的回想,却想不出什么问题来。 “看看就知道了。”辛梓龙突然说。 不一会,他们已经进了客房,客房中三人并排在榻上,面色绯红,端木光瑞一摸他们的额头,都是烧得烫手。 辛梓龙也查看过,三人都是高热未退。光瑞将手中抱着的孩子轻轻的放在一边的榻上,又探了探他们的脉息。 端木光瑞探过脉息之后倒是微微的安心了,他们的脉息较早上之时强而有力了许多。至于为什么会高热,端木光瑞不是医者,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能叫人用烈酒擦拭他们的身体,祛祛热。 “可是这么烧下去,怕把脑子烧坏掉了。”张松礼悠悠的叹气。救回来变成智障了,那才是一点用也没有。 “澹台不会出这种错的。”端木光瑞说,“他的药也从来不会出错。” 十年之前,只要行走江湖的人都知道澹台,这个家族世代都是从医的,出名的医者不计其数,澹台这个姓氏在江湖上代表的就是活命的机会。而目前隐居于椴木山庄的澹台曾是江湖中一句话判人生死,敢与阎罗王抢命的神医。 澹台家的人一般都是四处云游行医,就算是近亲也可能从来没见过,更别提认识了,所以不会像江湖中的世家一样,抱在一起自成一股势力。澹台家名震江湖是因为一对兄妹,澹台这两个字曾经是那么的如雷贯耳,只是,也如一阵雷一般,轰鸣过,就迅速的消失了。 “他们都是崆峒派的人。”辛梓龙检查了他们身上的信物,他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但是他认得崆峒派的标志。 “是,他们今天倒在我的门外。”端木光瑞说。 “他们都是崆峒派的骄傲。”辛梓龙看到他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经脉几乎断尽,任是这样,他们仍然爬过了这些山路,仍然到了这漫长山路这端的椴木山庄。 “你可认得他们?”端木光瑞问。 “我不认得他们。”辛梓龙说。这崆峒派实在是大,又细细的分门别类,辛梓龙还在四川一带,对崆峒山上的弟子更是知之甚少了。 “嗯,你且休息一下,等他们清醒过来吧。”端木光瑞说。辛梓龙点头,眼下也确实无计可施,只好休息下了。 “那这个小孩?”辛梓龙心中急着通知四川那边的崆峒派调派人手。 “交给我吧。”端木光瑞说,“如果梓龙你要通知在四川崆峒派分派过来支援的话,我希望你能把这周边的崆峒派分派都通知一下,加强戒严,以免有惨剧再次发生。” 辛梓龙望向这年轻的端木世家的家主,他的眼睛,似乎可以直接看进人的内心,了解人的想法。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棱角,但是却有让人不得不信服的感觉,甚至是辛梓龙这样极少听从别人说的话的人,也不自觉的点了头。 端木光瑞是最热情的主人,他的椴木山庄也足以让他表达出自己的热情。辛梓龙受到了最好的礼遇,一洗困乏。 “刚刚那个人是谁?”张松礼和张竹义异口同声的问。 “辛梓龙,似乎是崆峒派四川分派的掌门之一。”端木光瑞说。 “似乎?”张竹义问。 “之一?”张松礼问。 “似乎是因为他使得是崆峒派的枪法和功法,而且功夫很高,很纯熟,但是没有人能证明他是。”端木光瑞定了定神,“崆峒派每派都有八门,他自己说,他执掌的是玄空门。” 张松礼看到了睡在边上的孩子,问:“那这个孩子呢?” 端木光瑞将目光投在这个孩子,他睡得很熟,看来是接纳了端木光瑞,他叹了一口气说:“一个在死人堆中复活过来的孩子。” “复活?”张松礼好奇起来了。 “是啊,他的眼神,那一刻那种空洞的眼神,简直就像是从地府再回到人间一般。”端木光瑞手中紧紧攥着茶杯。 张松礼凑到近侧想看看这个小孩,“你别过去,他的防备心很强。”端木光瑞说。刚刚这小孩甚至都不让辛梓龙靠近,更别提抱了,他似乎只认端木光瑞一个人。 哪怕是个成年的人碰到这样血腥的事情都有可能无法承受,何况是这么小一个小孩。端木光瑞也只有叹息,若这是所谓的命运,那也无法,但是,这是一场人为的欲望的屠杀。 那么,那个握着刀的人,又是谁?或者说,又是哪些人? 今天是初九,这世界上最安宁的椴木山庄的夜都不平静,这江湖的夜,难道会平静吗? 今天的月光不是那么亮,清冷的月光均匀的洒在整个大地上,洒在山林,平原,江河上。公平的洒在那些鲜活的,逝去的生命身上。 月下的崆峒派分外安宁,是啊,这里已经不会喧闹了,只有尸首和土地,这些都是最最安静不过的了。银色的月光静静的包裹着一地的尸身,月下的风林奏起一首安魂之曲,那曲调,又似是太轻快,这是安魂,还是唏嘘,还是嘲弄? 而这月光勾勒的横尸遍野,是慰藉,还是曝露,这人间的地狱,是人与人,相互残杀之后的成品。这一地展开的人间炼狱图,是鲜血和生命绘就的,如此工笔庞大的画卷,难道作者都不会看一眼吗? 当然不会,如此精致又恢弘的成就,怎么会被自己的创作人所遗忘,他们就和这一地的月光,一起,静静的欣赏这一卷美丽的画卷。 不久之前,有更好更亮的月光,同样照亮了另一个人间地狱,月下还有两个鲜活的少年,在痛苦之中沉沦。那是一种多么妖娆耀目的画卷,人的痛苦,绝望和怨恨,都是最好的颜料,他们会不会挥毫泼墨,作出更凄美的画卷? 代青峦从梦中惊醒,又是一场又一场的梦魇,他又梦回到那个夜晚,那个残忍的夜晚。 米乐也醒过来了:“你又梦到了。” “我,我……”代青峦神智恍惚,整个人宛如刚刚从水里爬上来的水鬼一样,“我又梦到了,在大势峰那个夜晚。我们两,将师傅师兄弟们的尸身掩埋。” “嗯,那么,你在梦里,是什么样的情绪?”米乐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的情绪?”代青峦默默的呼出气说,“我在梦里的情绪?痛苦和悔恨。为什么我当时会离开山门?要是我们留在山门……” “要是我们留在山门又如何?”米乐说,“如果我们留在山门,那我们,连一个替我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我们,我们能做什么?你是自认比整个山门的师傅都有能耐吗?”米乐一改平常温柔和顺的模样,“你是觉得可以杀光对手所有人吗?” “我没有这个能耐。”代青峦遭到米乐的当头棒喝,突然一下子明白了一般,“对不起,我刚刚……” “青峦,我们要的不是悔恨,师门的事情,不是悔恨就够了。”米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势峰不能就这样结束了,我们要让大势峰重新振作起来!” “是,大势峰绝对不能在我们这里结束。”代青峦说,“师兄,我希望我们真的可以。” “不是希望,是我们一定要可以。”米乐说完,合上了双眼。他心中的坚定,可以让人做到任何他想做到的事。 信心是世界上最好的武器,拥有了他的人,才能摸索到制胜之道。一个拥有信心的人,才能够让人往前进。一个勇敢的人,才是世界上唯一有用的人。 而另一边的厢房中,月婠莹摊了一地的卷宗,正趴在地上整理。历任南翎一共有六人,往前可以追溯快三百年的时间。三百年的时间,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三百年的时间是月婠莹年龄的十五倍,如今,都只在这些纸张上了。 第十五章 一路沉夜一路月 一场江湖一场梦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一场江湖一场梦,南岭,最早的一任是那样的一鸣惊人,独当一面。南岭脚踏黑白两道,一手把持江湖中事务。不知道多少人听闻南岭的名号便如同救命稻草,有多少人听闻南岭的名号便如同丧门之星。 但是到第三任南岭的时候,在江湖中却渐渐没落下去了,许多权利被架空,几乎是一个简单的象征的名词了。第四任南岭继任之后,却大刀阔斧的改革,雷厉风行的组成了门派合纵会。当时开始的时候,只有十二个门派,组成了合纵会,开始了第一届的武林大会。 第五任的南岭,也就是郑先生,是个守成的人,一路守成了十多年,最后却功成身退。但是郑先生却收了一个好徒弟,这第六任的南岭,确实有当年首任南岭一统江湖的雄风。真正有脑子的人,做到的都是常人做不到的事情。 如今,南岭在白道上的号召力,那合纵会已经有了二十八个门派之多。而**上与他关系往来的多是利益的关系,这世界上有什么比利益更重要的事呢?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有永远的利益关系。如此一来,南岭所说的话,在**上不是更举足轻重。 月婠莹想到南岭,他是那样的从容,沉静而睿智。他深不可见底,胸怀广大,心系天下,他胸中的经纬,更不是月婠莹这样一介为自己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的小奸商可以揣测的。 如果换了一个人,在这个江湖上还有谁能够坐得这个位置?谁能这样不为自身谋取私利?谁能坐的这样稳?谁能将江湖掌控在手中,却又如此的不偏不颇? 这是怎样的心胸,怎样的能力,月婠莹突然觉得自己那点小聪明也许在人家眼中就是一个笑话,甚至自己的拗刚,都是一个小小的玩偶一般,只要伸手指,轻轻的碾压,就化为尘埃。 这一箱的卷宗确实是汇集了江湖中最具传说性的传说。 今天,关苍术在客栈里摆下了一桌的酒菜,为了庆祝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这好消息是:米乐和代青峦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了百强赛的名额,而坏消息也需要庆祝,这个坏消息就是:若水也如愿以偿的得到的百强赛的资格。 这可真是一个让关苍术头疼的事,但是这对于月婠莹来说,却都不是什么问题。所以,今天,只是好酒好菜的一次晚宴。 虽然,若水拿着百强大赛的入场名额的木牌,在他们的眼前晃来晃去,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想耀武扬威的对象不是对月婠莹,不是对萧白,剩下的人,可就是麻烦了。 “如果你们要是倒霉抽签抽到我了,那你们最好乖乖投降,不然让本姑娘收拾了,可不要怪我哦。”若水晃动着手中的木牌。 “若水。”沉心轻声唤她。 “沉心姐姐,我只是好心警告他们嘛,你别拉着我啊。”若水说。 “若水,我有没有教过你,食不言寝不语?”关苍术说。 月婠莹认真看着他们,微笑着看着他们,但是手上的筷子却丝毫不客气,专挑好吃的,精华的部分吃。 若水被关苍术训了一句,倒也安分地坐了下来,只是还在嘟囔些什么。 “月当家,你这几天都没怎么热心武林大会的事,整日在房间里,如今百强大赛开始了,你明天会去吗?”关苍术淡淡的说。 “这牛肉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牛髓了,如果实在吃不下,这牛髓也一定得挖了吃。”月婠莹夹了一筷碳烤牛大骨,牛大骨是敲开的,月婠莹用汤匙挖出中间胶状的牛髓。 “但是有肉的话,为何不留一点肚子吃肉?”关苍术说着夹起了盘中的一块牛肉小排,“有骨有肉,有滋有味。” “食量小,面对这满桌餐饮,只能每一样都浅尝辄止。”月婠莹说。 宴毕,人各散去。 今天,已经是十六了,十六的月儿不是更圆吗?今天,这城中还是欢乐,百强决出的时间比原计划提早了一天,众人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可以休息,明天看来是清闲的一天,所以今晚的酒肆必然比之前还要忙碌好几倍。 “萧白,你想家吗?”月婠莹却不管地上的灯火赛过了繁星璀璨,只呆呆的看着那个月亮。 “我们家乡的人,都把月亮叫做月娘。”月婠莹说,“离乡的浪子都会想家,想娘,月娘,带离乡的浪子回家。” “我娘亲,就叫做月娘。”月婠莹说。 萧白沉默的看着月亮,月婠莹站在月光之中,她想起岷城中的家人,凝霖和月娘。月娘是她的母亲,可是这么多年来,月婠莹只能在月外公的葬礼上,远远地看着她,甚至都不能叫她一声娘亲。 母亲,对于她来说,是一个非常非常遥远的名词。婠莹轻轻的闭上双眼,月亮,月娘,月娘是温柔的,她是世界上离乡的浪子唯一的精神寄托,她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母亲一样,有着,一切失落,孤单的灵魂,都无法抗拒的温柔。 “你不会孤单的,你还有我,嗯,我们。”萧白看着月婠莹,“我会保护你的,我可以保护你。” 月婠莹转过头来,那张白皙俊美的脸上没有过于生动的表情,有微微的窘迫,和深深的,深深的认真。月婠莹突然展颜一笑,是啊,这世界上最纯净的水晶摆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一心把他想成个陷阱。 这世界上太多的事让自己不得不小人之心,让自己不得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江湖成就了月婠莹,也造就了月婠莹。月婠莹武装自己的心,不让它动摇,心若是能刀枪不入,那么一切都会有的。 这一天,应该是最好的日子,所有人都可以头的浮生半日闲,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 一大清早,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可知道昨晚上可是酒肆通宵,灯火通明,这四四方方的酒桌这一晚可是你方唱罢我登台,觥筹交错,直到天明方休。而这大清早的,这小二竟然敢拍门,这门后指不定就住了哪些暴脾气的主,一言不合就可以打架杀人的。 这小二,竟是不要命了吗? 为了保住小二的人头,月婠莹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了门,门外站的却不是店小二,而是,尉迟韶和萧白。 “月当家,南翎先生有请。”尉迟韶说。 “南翎先生?好,我马上就来。”月婠莹一下子清醒了。 “月当家,南翎先生让您带上大势峰的两位弟子。”尉迟韶补充道。 “嗯?我知道了。萧白,你去找米乐和代青峦。”月婠莹稍微皱了皱眉,带上米乐和代青峦,南翎的目的应该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峰被灭门的事。不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南翎要公布这件事情?月婠莹心中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月婠莹已经飞快的修整好了,此时竟然才是寅时。月婠莹坐在车上的时候,天色还没有放光,而是最昏暗的时候,夜色浓的像化不开的墨一样。 让人不可思议米乐和代青峦早就已经醒了,萧白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客栈的后院里在做早课。他们都穿戴整齐,跟月婠莹草草洗漱的就不是一种精气神。尉迟韶在前面策马带路,月婠莹看了看尉迟韶,跟他们说:“南翎今天,可能要把大势峰被灭门的事情当众抖出来。” “就是不知道是当着多大的‘众’公布这件事。”月婠莹压低了声音。 “可是,南翎不是答应过我们?”代青峦连忙问。 “南翎这么决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情。”米乐说,“不知道,月当家还知道些什么?” “我跟你们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简单推测出来的。”月婠莹说。 “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心理准备,到时候,不至于措手不及。”月婠莹说。 “多谢月当家。”米乐说。 “我感觉,今天的一定发生了了不起的大事。”月婠莹掀开车帘子,这段路就这么短,南翎府已经就在眼前了。 今天的南翎府并没有灯火通明,只有门口的两盏灯还亮着,尽管就这样的,在这样的朦胧灯光中却站了不知道多少的人。不知道多少的人,守在南翎府的门口。远远地,尉迟韶就对他们打了招呼,这一路才能畅通无阻,可以想象,若是不相熟的人,必然被远远地隔开去,要他们改道。若是有人妄图闯关,这无数的人,能直接把闯关的人斩于马下。 南翎府这样的戒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那个一向低调做人的南翎,竟然一下子召集了这么多人来保护南翎府,而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事情,南翎却可以一下子调动这么多人,这是多么可怕的机动性,多么可怕的号召力? 尉迟韶在前面领路,浓重的夜色,是这样的沉重,压在这前行的马车之上。尉迟韶没有停在门口,而是直接带着马车驶进南翎府。 第十六章 群豪齐聚光明堂 闻听噩耗各自心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车驶过演武场,直接到了那个大厅,月婠莹下车,萧白眼尖,告诉他们,这屏风后面慢慢的坐满了人。尉迟韶跟他们微微一笑,那种让人很舒服的笑容,然后躬身请他们进去那个大门。 月婠莹整理了一下,率先走进去。厅中非常明亮,月婠莹绕过屏风,看到左右两边的椅子上都坐满了人。在座的都是中年以上的,还有一些人月婠莹见过几次面,还有一些合作关系。这些人,都是门派掌门级别的,这里集聚了许多个,月婠莹还是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掌门齐聚一堂。 “南翎先生,各位前辈。”月婠莹礼数从来都不会缺。他们全部抱拳致礼,这二十八个掌门都汇聚在这里,不论是谁都得尊尊敬敬的说一句前辈。 “南翎大人,我们看在你的面子,在这里坐着,等这么一个小丫头片子?”一个阖着双眼的中年男人说。 “关内第一军火商也算是小丫头片子的话,那么,在这里等还真是没意思呢。”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不对,应该是女人,她缓缓的转过来看着月婠莹。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美艳无方,最重要的就是,她的那双眼睛,当这样一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你才会知道‘有佳人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是个什么样的意境。 美人若无神,那还不如一张画,而这个女人的双目,是这样的耀目,如同切割完美的璀璨金刚石一样光芒四射。她的身上穿着深红色锦缎,用金线密密的绣着流云纹。她乌黑的发绾成一个簪花髻,簪了一朵金黄色的绢花牡丹。她的发梢眉眼都透露出精致,一举一动都是优雅的,只这样的一笑,就让整个厅亮了起来。 “你们好。”这个美人对他们打招呼。 “关内第一军火商?”在这个时候开口的绝对不会是男人,一个挽着简单发髻的女人,窄额尖下巴。人也很消瘦,显然是长期克制斋戒,但是细看起来,这个尖下巴女人也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她说的话,也让人觉得别有一番韵味,“真的是很年轻,年轻有为。年轻到我和尤瞳都觉得自己老了。” 有人说,女人,最大的敌人就是时间,尤瞳虽然依旧美艳不可方物,没有人能看出她已经年近五十了。但是,女人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另一个女人,就是嫉妒之心。尤瞳的笑容仍然如同金刚石一般光芒耀目,无懈可击。 “如果古裕掌门觉得自己老了,那么老夫该如何自处呢。”南翎站起来,打开双臂,热情的欢迎月婠莹他们来,“孩子们,你们过来。” “要诸位久等,实在是有他们不得不来的原因。”南翎说,“老夫这几天急召各位掌门放下手中事务,来这里,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 “请各位先做个心理准备。我接下来要宣布的事情,只能在我们之间,不能传出去。”南翎先生说完一一看着场中的众人。 月婠莹倒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这个“众”如果只代表这些掌门,就是半保密的状态,这样,能操控的部分就多了些。众人的反应也都落在月婠莹的眼中,也许自己能控制的部分真的不太多,这些人,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必然有自己的手段和能力。 “我要说的,首先是,大势峰于六月十四日到六月十七日之间惨遭灭门,大势三峰上一共六百余众,包括大势峰的掌门,已经全部身亡。”南翎神情黯淡的说。 只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场中的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大势峰屹立了几百年,甚至还带领江湖抵御了一次强大的外敌入侵。而如今,就这么几十个字,便宣告了大势峰的终结。而对于终结大势峰的人,这件事,是不是像说出这几十个字一样简单。 “南翎先生,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一个大汉连忙追问。 “南翎先生,这么大的事情,已经过了快一个月。我们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到过消息?”旁边一个蓄着长胡子的男子连忙伸出手按住那个大汉。 “你们之所以没有听到,因为消息,是由我封锁的。”南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大势峰只剩下两个弟子了,就站在我们场中。” 米乐和代青峦对众人点点头,他们的双目已经通红,点头,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月婠莹赶紧拉着萧白站到他们的身后,有时候,还是站在人后能看到比较多。 “大势峰真的。。。。。。”“大势峰已经被灭门了。。。。。。”台下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但是有一个人,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这个人,就是曦月宫的尤姿,她看着他们,很认真的看着他们。尤瞳见场中议论稍歇,朱唇轻启:“那么南翎大人,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出来?” 是啊,说完话的人,尤其是这样的事,说完了,绝对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而不是南翎这样,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听到尤瞳的问话,深深的看了一眼尤瞳,终于,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南翎开口了:“因为日前,崆峒派全派,也惨遭灭门。” “崆峒派!”这下,场中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再不动声色,沉得住气的人都乱了。 半晌,才有人发问:“是崆峒派在哪里的分派?” “是崆峒山上的崆峒派。”南翎缓缓地说。 所有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的感觉,月婠莹也一样,就这样站着,也是天旋地转,这两件事,绝对不可能是巧合,月婠莹脖子后一凉,已经是一身冷汗。 “这两件事,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南翎说,“大势峰灭门案,根据米乐和代青峦给我们提供的线索,只知道悟天两个字。” “若是,崆峒派和大势峰都是同一个凶手所为,那么,这个敌人会是多么的强大,多么的可怕?试问,如果有这个门派,把枪头指向在坐各位的门派,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南翎连续几个问题问完,场中已经一片安静。 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出这些问题,就算武林中的三大魁首此刻在这里,都不敢打包票点头说自己绝对不会。 “如果有这样一天,不,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一个门派像他们一样。当初,南翎建立门派的合纵会就是希望武林中的各个门派能够互帮互助,如今,在坐的都是二十八门派合纵会的成员的。我们要加强戒严,信息沟通更要及时,希望你们彼此之间互为网络,互相救助,绝对不能再有血洗满门的事出现。”南翎说完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南翎先生说得对,我们二十八门派合纵会就是要互相帮助,互相救护。”长须中年男子连忙跟上。 “是,江湖中竟然有这样的人,竟然能做出这样血腥之事,恐怕你我的安宁日子都不会多。”有人说。 “与其被人各个击破,不如我们联合起来,众人拾柴火焰高,我就不信,他们的本事,真能通天!”又有人说。 场中的激烈讨论更胜刚才,月婠莹站在米乐和代青峦的身后,差点就笑了出来,这些江湖中人,真是心比天高啊。这眼见着他们说着说着,就要生擒敌首,灭其全族了。可笑就这单单的悟天两个字,这些人连凶手是什么都不知道。 “南翎先生可知道这悟天还是天悟的,有什么玄机?”那原先阖着双眼的中年人问南翎。 “此时,我们已经原原本本的全部告知了晓情楼,我们只要等晓情楼的消息即可。但是这个不是重点,请各个掌门千万先以防范为要,千万以门派安全,以性命安全为重要考虑。”南翎说。 但是南翎的金玉良言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效果,场中热闹的气氛还是没有丝毫减弱。看来场中清醒的人已经不多了,南翎叹了一口气,把目光转向月婠莹他们,月婠莹也看着他,见南翎回头看自己,对南翎微微的笑了一下。南翎的老怀真是安慰,月婠莹真的是聪明得不行的人,自己一点都没看错。 但是,南翎也同样发现了另一个人,米乐。米乐此刻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了,他曾经脑子发热,就像这些人一样,但是今时今日,他的胸怀已经不复之前的狭隘了。所以,这种淡然自若的神情,在南翎眼中,实在是抢眼。 “还请各位掌门千万保守住秘密,不要引起江湖的恐慌。南翎在此拜谢各位能来。”南翎只好无力的结束了这次的会见。 月婠莹真怕,如果这个会议再开得久一些,这些人就会逼着南翎杀上那个不知道是谁的敌人的大本营了。 众人奉承了南翎几句,互相之间问候着散去了。这天色还是如此暗沉,但是天空繁星已经隐去,只剩下明亮的启明星在这沉重的黑幕中一枝独秀。 第十七章 重厅深锁遇故友 夜尽天明日转移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月婠莹没有走,南翎也没有走,刚刚还高朋满座的大厅,如今已经散场干净。南翎坐在椅子上,手托着额头,陷入了深思。尉迟韶送完客人,进来看到月婠莹他们都站着,忙请几位坐下:“南翎大人,不如,先请几位坐下好吗?” “快快请坐,老夫实在已经老糊涂了。”南翎突然猛地抬头,如梦初醒一般,连忙说。 “之前,我答应你们,要为你们保守秘密。我由当着这么多掌门的面,告诉他们大势峰的事,实在对不起。”南翎叹息说,“不是我言而无信,实在是,崆峒派的事情,实在让我没有对策。” “今天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南翎说,“如今江湖所面临的困难,也许会远远的超过了你我的想象。” “南翎先生,没事的,只是崆峒山上的崆峒派灭门一事,是一样的人所为吗?”米乐说。 “崆峒派那边,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线索和收拾,收拾崆峒门人的尸体。但是还没有找到证据。”南翎深深地叹了一声。 场中一个出声的人都没有。 “你们有什么想法,跟我说说吧。”南翎说。 “还是等人都到齐了,我们再一起商讨。”月婠莹说。 “还有人?”萧白问。 月婠莹看着门外,说:“外面更深露重,何不进来一起聊呢?” 门外的人?刚刚尉迟韶不是已经送走了所有人吗?此时,门外施施然的走进来一袭红衣,这个身着红衣的美人笑着对她们说:“月当家当真是耳聪目明呢。我以为,我的行踪,是不会被发现的。” “以曦月宫宫主的武功,江湖上,谁能够察觉到。只是在下,看到了曦月宫宫主还不大想走。”月婠莹笑着说。 尤瞳施施然的坐到椅子上:“我是还不想走。因为我觉得,我知道的,还不够。” “刚才在场的人那么多,我是不能把事情都事无巨细的说出来。”南翎说。 “在场的人中,谁有嫌疑,谁没有,南翎大人还不能分辨。”尉迟韶对尤瞳说。 “但是曦月宫宫主现在坐在这里,我敢担保,是半分嫌疑也没有。”月婠莹连忙圆上了话。 “这是自然。”尤瞳似乎分外高看月婠莹一眼,“刚刚由于我的冒昧打扰,打断了各位的话题,请继续啊。” “就算这江湖上有人想与崆峒派为敌,但是崆峒派的实力超群,就算是深仇大恨。试问江湖中又有谁,哪些门派能做到这样?”月婠莹说。 “如此的力量,实为江湖之大患。大势峰和崆峒派的事情,前后,还不到一个月,能前后灭大势峰,再灭崆峒派,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米乐沉吟。 “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他们的机动性,他们的实力,会有多强?他们能就此收手吗?”一向不喜欢说话的代青峦接了下去。 “不是如果,真的是同一个凶手。”月婠莹突然说。 “你为何能肯定?”南岭问。 “其实南岭先生不是已经说过了。”月婠莹说,“大势峰和崆峒派都是江湖中久负盛名的门派,而如今一下子被灭门,必然是早有预谋。” “嗯,继续说下去。”南翎点头。 “前后只有一个月时间,如果说是没有预谋的话,是根本不可能,这两起大案子,都足以轰动江湖。而要做到这两起大案子,一定有震惊江湖的实力。做出这样的事情,目的是什么暂且不明朗,但是,可以肯定,这两起事件,一定有关系,一定不只是对大势峰,对崆峒派这么简单。”月婠莹说。 “我说过你真的太聪明了。”一个好听的男声从厅旁边传了过来。 萧白紧张的站在月婠莹前面,眼睛看着厅边的黑暗。黑暗中缓缓的走出来一个男子,一个身穿墨色宽袍的男子。这件黑色的长袍做工非常精致,而且似乎是两层的。外面是一层密织的薄透黑纱,隐隐约约的随着走动透出底下银线密绣的五十星图。 一头让女子看了都嫉妒的黑亮长发,随意的散在肩膀上。他的脸蛋和五官绝对跟英俊沾不上边,而是美丽,美丽到妖娆无方的男人,这世界上真的不多见。 月婠莹笑笑,拉了拉萧白:“瑜,好久不见。” “莹莹,‘好久不见’,你就用这四个字打发我吗?”瑜打开双臂。 月婠莹笑笑,也打开双臂飞奔过去,两人拥抱在一起,瑜抱住她,转了一圈,说:“不应该啊。” “不应该什么啊?”月婠莹问。 “不应该你怎么越来越漂亮了呢?”瑜笑着看着她,摸了摸月婠莹的头发。 “我为什么不应该越来越漂亮?死鱼!”月婠莹就势掐着她的肩膀。 “人家说,女人越聪明,就越不漂亮。”瑜说。 “死鱼,我真的会掐死你。”月婠莹作势要掐他。 “你要掐死瑜,问过我了吗?”笙从后面走出来。 “我就知道,你比护花使者还护花使者啊。”瑜身边永远跟着笙,月婠莹笑着抱了一下笙。 “你不怕我会吃醋吗?”瑜笑着看着他们。 “我不知道你们还是旧相识。”南翎笑着说。 “你是瑜?晓情楼最年轻的楼主,瑜?”尤瞳看着他,真是个耀目如月的男子。同一种人,彼此之间总是会产生巨大的吸引力。 “南翎先生。”瑜说。 “这位,就是晓情楼的楼主了。我之前说的,要找晓情楼调查凶手的事情,是假的。因为,我们有一整个晓情楼在这里。”南翎笑着说。 “对,我们手上已经有了一些东西。”笙放下一张藤椅,瑜坐在上面说。 “关于这件事,你们已经找出了门路?”月婠莹说。 “门路不知道有没有,我们只查出了天悟众的卷宗。但是,不敢肯定是不是。”瑜说。瑜对笙示意,笙将早就誊写好的卷宗发放给场中众人。月婠莹留意到,这个竟然也发放给了南翎。 月婠莹看着南翎飞快的浏览了一遍,南翎说:“天悟宗,我似乎有些印象。” “请南翎先生说说。”天悟众,这个名词月婠莹还是第一次听说。 “天悟宗,与大势峰曾经是死敌,尽管那是三四百年前的事了。但是以天悟众做事阴狠毒辣之风,真的有非常大的可能,在三四百年之后,还是旧仇如新。在他们积蓄够力量之后就出手,一出手,就把目标定在整个江湖。”南翎细细的分析道。 “所以,这次谋算,他们已经做的非常周密。”尤瞳看着手中的卷宗,心中是一种惊悚,同时也有一种激动的感觉。 “如果真的是天悟众,那么,几百年前就能碾平江湖的天悟众。如今又会是怎样的?”月婠莹看着这卷卷宗,真的是字字惊心。 如果真的是天悟众,眼前的二十八门派合纵会又算是什么?当今武林的三大魁首,跟当年比起来,又有什么可比性?连当年为首的大势峰,都像是一只蝼蚁一样,被轻易的踩死。连纵横江湖多年的崆峒派,都被天悟众轻而易举的捣毁了总派。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对手,但是曦月宫绝对愿意,在这次同盟众中出一份力。”尤瞳说。 “同盟会?”月婠莹说。 “是,同盟会一定会有曦月宫的位置。”南翎先生说。 是啊,江湖面对这样的风险,一定会有一个同盟会。而现在,有一个人出来牵头,这个人,如果是南翎,月婠莹会觉得比较安心些。没有人,能在这江湖之中有这么高的威望,有这样的气魄。 “天已经亮了,何必点灯呢?”尤瞳探过身子,吹熄了身边的蜡烛。 “是啊,天已经亮了。”月婠莹看着高窗中的天空已经是鱼肚白的颜色。 “莹莹,和你好久不见了,我希望我能去你那边,我们好好的聚一下。”瑜把手放在笙的手里,笙拉起瑜。 “行啊,只是我住的客栈已经客满了。”月婠莹笑着说。 “我们晓情楼的人,永远不会没地方住。”瑜挥了挥手。 “看来,我已经可以走了。”尤瞳用袖子掩住了嘴角,笑了一下就起身走了。 月婠莹拜别了南翎先生,婠莹闻到了一股芳香,玫瑰花的味道调和了浓重的紫檀木底香的味道。这种浓郁的香气,就如同这个美艳的女人一般。 “你是萧白?”瑜被笙背着,下巴靠在笙的肩上,突然问了他一句。 “正是。”萧白愣了一下,但是还是如实回答了。 “久仰久仰。”瑜似笑非笑的看着月婠莹。 “看我干吗,走吧。”月婠莹瞥了他一眼。 门外的空气非常冷,整个天空已经亮了,太阳还没有升起。这是一个冷清的早晨,这是一个崭新的早晨。门口还是停着马车,但是此时的月婠莹却觉得,像是一个蜗居在山洞里的人,从这厅里出来,不过几个时辰,一切都变了,这个世界已经日新月异,已经跟从前完全两样。 第十八章 凭栏对月话江湖 杯樽盛露葡萄酿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月婠莹从沉思中醒过来的时候,手中已经拿着酒杯了。酒杯中盛满了瑜从晓情楼带出来的西域葡萄酒。 “你知道这葡萄酒最神奇的地方是什么?”瑜笑着捏了捏月婠莹的脸。 “不知道,它的口感比较厚重,喝完之后,口中都是葡萄果的果香。”月婠莹说。 “你心不在焉的,当然只能喝到它的口感,给你喝还不如喂牛,真是浪费了,你把这当葡萄汁子吗?”瑜笑着把脑袋搁在栏杆上。 临水饮酒,倚栏望月,瑜将马车拆开搭成一间临水小馆,今天是虽说月色已经开始消残了,但是这一池水还是那么水光潋滟,波光明媚。 “你说说。”月婠莹笑笑。葡萄美酒夜光杯,举杯邀月共满饮。 “你知道这酒为什么要放在这样的广底小口的玻璃器皿里吗?”瑜摇晃着桌子上大大的玻璃瓶子。 “不知道。”月婠莹摇头。她只觉得这么漂亮的瓶子,这么漂亮的杯子,正好能衬托出葡萄酒介于深红色和暗紫色的色泽。 “通透和暗沉确实是两种极好的搭配,但是不只是这样。”瑜往自己的酒杯里倒了些酒。缓缓的摇晃这玻璃杯子,杯中的葡萄酒很少,晃动中,便呈现出一种近似血红的颜色。 “玻璃脱胎于琉璃,是一种非常透光的材料,用高温烧制的。它们区别于陶器,瓷器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气密性非常的好。”瑜继续说。 “气密性非常的好?”月婠莹喝了一口杯中有着极其有诱惑的色泽的酒。 “感觉到了吗?”瑜循循善诱。 “嗯,似乎跟刚才的口感不大一样。”月婠莹慢慢的品着这酒。 “因为这酒是会呼吸的。”瑜卖足关子了,“你看着酒杯,杯口很广,就是为了要让酒充分的接触空气,然后就会有非常微妙的变化。酒的口感,味道都是无时无刻都在改变的。” “所以这酒瓶不能透气,做成广底小口的,是要慢慢的让酒的味道变化过来。”月婠莹说。 “是啊,所以说你聪明啊。”瑜笑。 “喝杯酒,你也搞出这么多名堂,真是受不了你。”月婠莹说。 “你知道这一杯酒,要多长时间酿造吗?”瑜缓缓的往月婠莹被子中倒了一些酒。 “我喝过最陈年的酒是东海岸那边的水米酒,大概是五十年的。”月婠莹说。 “一颗葡萄树,要能结出可以酿制葡萄酒的果子,起码要先结上五年的葡萄,这五年里结出的葡萄都弃之不用。”瑜说。 “这么浪费啊。”月婠莹笑笑。 “是啊,但是还有更麻烦的呢,葡萄可以酿酒之后,复杂的工序就不说了,就单单说存放他们的容器吧。要的都是十年以上的橡木板子做成的橡木大桶,将酒放进去,还要密封存放十年以上。”瑜说,“不到十年就启封的话会酒不成酒,不但失去风味,而且还难以入喉。” “花十五年的功夫去酿一杯酒,与其说是人在酿酒,不如说是时间在酿酒。”月婠莹说,“难怪它的脾气是如此的难以捉摸,连口味都变幻莫测。” “就是如此,就是漫长的时间,才呈现了这种缤纷多彩的口味,缤纷多彩的色泽。”瑜抬起手,优雅的饮尽杯中之物。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在喝酒,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妩媚的感觉。我看不止是女人,男人也会拜倒在你的曜星长袍之下。”月婠莹打趣说。 “你知道吗,这玻璃器皿交碰的声音特别的清脆,我们试一下。”瑜孩子气的拿着酒杯去碰月婠莹的酒杯。 “叮。。。。。。”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知道吗?酒开封的时间越长也不是越好喝的,所以呢,快点喝酒吧。”瑜又往月婠莹的杯子里倒酒。 “嗯?酒开封的时间越长,不会越香醇吗?”月婠莹笑着饮尽。 “不会的,就像熟透的葡萄,你愿意吃吗?”瑜看着月婠莹,继续微笑。 “熟透的东西,真的不是好的,外表是很光亮,但是谁知道里面的芯儿,是不是已经坏了。” “是啊,芯儿已经坏掉了,就不好办了。”瑜笑。 “那你为什么会先去南翎那里?我以为,我应该才是你可以信任的人,就像你让伶来找我一样。再说你从来就不出门的。”月婠莹说。 瑜笑着伸手去够月婠莹的鬓发:“你这样就像是在发牢骚的小媳妇一样。我去南翎那里并不是因为我相信他。” “我知道,你除了笙谁也不信嘛。南翎并没有比我早知道天悟众的事情,你也不会把卷宗交给他。”月婠莹说。 “是啊,你真是一只小狐狸。”瑜说,“但是除了笙以外,还有你和小光瑞。你们都是我能相信的人。但是我总感觉南翎不简单,你是小狐狸,他估计是只老狐狸,还是千年狐妖级别的。” “是啊,笙那么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守着你。我之前不是买了晓情楼的一大批卷宗吗?大概查了一下南翎的底子,这狐狸虽老,手段虽高,但是他的心向还是向往着江湖平定的。”月婠莹说。 “他不理我好几年了你知道吗?”瑜饮下一杯酒,“五年前,我接下晓情楼楼主这个位置,我就知道笙会这样。但是我在晓情楼楼主的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我看过的人也很多,这个南翎,却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你看过许多人?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大小姐还大小姐,你见过的人都只是写在纸上的。我知道你有天赋,但是人这种东西,就像这酒,无时不刻不在变化之中,你的卷宗,只能给死去的人盖棺定论罢了。”月婠莹说。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我只要看着这些纸片卷宗,然后做出来的推论,一次都没有错过。”瑜说。 “你说,推论?”月婠莹问,“难道说你的那些公告天下的东西,都是推论?不是有真实的信息来源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但是我的推论是绝对不会有错的。”瑜肯定的说。 “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所说的那些话,是那么的准确。我以为你是拿着真凭实据才敢开口的。”月婠莹说。 “你觉得不敢置信,但是对于我来说,确是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瑜自信的说。 “你有多少事情是推测,多少事情是实情?”月婠莹又问。 “五五开吧。”瑜倒酒。 “好吧,晓情楼的金字招牌估计得毁在你手上。”月婠莹说,“那我想知道,这次那把传说中的剑,是实情,还是你胡诌的?” “不是实情,但是也不是我胡诌的。”瑜说,“这把剑,具体是个什么作用我不知道,我是在一本古籍残本里找到的,但是在派人去探访的时候,被人半路截走了。但是剑在郁翠山确是可以肯定的。除非,我们被一本上千年的古籍,被上千年前的古人摆了一道。” “好吧,你的生财之道,真是让我羡慕,光凭一张嘴就好。”月婠莹如此说,但是心里又何尝不明白,其中耗费的人力和脑力,有岂是月婠莹这种生意可以比拟的。 “人不同,生财之道自然不同了。”瑜说。 “那么,这次你出来,难道是因为这不知所谓的天悟众?”月婠莹说,“还是灭门事件,算算日子,你出来的时候,崆峒派的事情还没发生。你出来不会是来探访我这个故友的,难道你是出来作案的,以你手下的暗香部和护楼队的实力,崆峒派是你灭人家满门的吧?把水搅混然后再捞一大笔哦?” 月婠莹被自己想法都逗笑了,瑜更是瞥了她一眼,幽幽的说:“本来还想你这么聪明,直觉又好,我这个晓情楼楼主可以让给你做做。但是你这一番话,漏洞百出,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这块料子了。” “说来听听。”月婠莹觉得有趣起来了。 “首先呢,晓情楼在哪里,你不是不知道,晓情楼到此地,是向东北行走,而崆峒派在西北方向。我就算率领了暗香部和护楼队,这么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上是不可能不引人注目的。”瑜喝了一口酒,“就算灭了大势峰,再灭了崆峒派,我也不需要弄出一个几百年前的门派来给自己做挡箭牌。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愿意做这么劳动身体的事。” “最后这一点我同意,你一贯是个懒人。”月婠莹笑了,“月色如此怡人,不喝酒岂不是辜负了?喝酒喝酒。” 瑜轻轻的拉着了月婠莹的手:“我要是跟你说,崆峒派的事情的第一个发现人是端木光瑞,你会不会怀疑他。” “我不会。”月婠莹斩钉截铁的说。 “是啊,你不会怀疑他,就像不会怀疑我一样。”瑜笑着倒完瓶中最后的酒。 玻璃瓶子盛过葡萄酒以后,瓶子身透出一种淡淡的紫红色,分外好看。即使在这瓶中酒已经告罄了以后,还是保留着诱人的香气和色泽。 第十九章 世外谪仙困红尘 百里飘雪溯游龙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月色如水,水映月影。这月光映照在椴木山庄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致,月下的一切,静谧而安宁。 这池水是那么的清洌,水中的鱼似乎像是画一样,慵懒的随波逐流,只偶尔浮出水面望望这月亮。这种如梦似幻的场面让人不禁觉得身在画中,水中的游鱼是那么的色彩斑斓,这不是在画中,还能是什么?何况这水边还有两个仙人,临水品茗。 “真不知道你七彩的鱼儿是怎么培养出来的。”这临水观鱼的仙人正是端木光瑞。 “也是机缘凑巧吧。”澹台看着小火炉上的茶壶。里面盛的是莲花花蓬上的无根露水。水微微的滚了起来,就这样,荷花的清香和莲子微微的清苦的味道已经弥散在空中。 “你还是如此的讲究。”端木光瑞看着水中的一条靛色的鱼,突然,这鱼倏尔远逝。 “别盯着鱼儿,他们是会害羞的。”澹台将滚烫的茶水注入晾晒成花干的荷花花瓣。 “好好的荷花,濯清涟而不妖的亭亭君子花,却被你拿来泡茶。”端木光瑞笑着说。 “这天地万物,自然滋生,就是为人所用,就如这荷花,其形,赏心悦目,其香,沁人心脾,其子,亦可入药,所以其花叶,入口也不是什么焚琴煮鹤的事吧。”澹台微笑着将冲泡到舒展的花瓣细细的摆入茶盏,瓷白,花瓣微微泛红,茶水清洌如镜,但气味却幽香非常。 “哎,喝了这么好的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些焚琴煮鹤之事了。”端木光瑞细细的品了一口这茶,风味别佳,当真是独一无二。 “说吧,我知道你不是来讨口茶喝这么简单。”澹台将雪白的发丝微微一拢,斜倚着池边的磐石。 “崆峒派的人醒了过来,你的药非常有效。”端木光瑞说。 而澹台只是略略的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从崆峒派带回来一个小孩,但是他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是不是有些病结,有没有可能是内伤?”端木光瑞问。 澹台看着端木光瑞:“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他不是会跟你说话吗?” “你是说?心结?”端木光瑞问。 “嗯,所以你来找我是没有用的。”澹台说,“医者医病,医不了心。”他刚刚说完这话,面色就一黯。 “我还是想带他来看看,你帮他诊诊脉,毕竟才是那么小的小孩。”端木光瑞不是没看到他的脸色,只是还是要搏一搏。 “我住在这里,就是不想再救人了。”澹台决绝的回拒了端木光瑞,但是他的眼神却不像他的话语这般坚定。 “他不用你救,他活的好好的。”端木光瑞拿捏着说话的分寸。 澹台似乎是出神一般,木然的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明日我带他来。”端木光瑞缓缓的顺着池子走出了苑门,他回头望的时候,却看到澹台整个人倚着石头,蜷缩在了一起。 孤月,孤影,这气质宛若谪仙的男子,却宛若一个被人遗弃的小孩一样,紧紧抱着膝盖,就像抱着这世界上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一样。 有些梦魇,不是十年的时间就能够冲淡的,但是十年了,人的一生中,又有多少个十年。端木光瑞以为这个谪仙般的男子,能够放下,但是十年以来,他还是一刻都没有放下过。 只是想到那个孩纸那个表情,想到那个小孩子用沾满鲜血的手,帮自己擦掉眼泪。端木光瑞实在无法说服自己不去管他。 百强大赛还是如期举行了,江湖中依旧歌舞升平,南翎不要人知道的事情,就一定不会让人知道。南翎的手腕之高明,之有力,恐怕还真是江湖上无人能企及的。 所以说,不一定说谎就是坏事,如果大势峰和崆峒派灭门的事情传出来了,那现在这样热闹的场面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月婠莹坐在瑜的马车里,远远地看着南翎府中演武场上上演的热闹比试。 已经是两日了,但是南翎竟然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月婠莹眼前的台子上,正是米乐和南海剑派的一个大师正在过招,瑜断言,如果米乐能撑过一百招就已经是侥幸了。 这个剑师的剑比普通人的剑要细,所使得剑招也是非常灵活,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最有效的剑招。这么细的剑,是非常难控制的,但是这人的剑的剑尖是那般的稳当,没有丝毫的偏颇,实在是高手中的高手。 一出手,就是一招‘灵蛇出洞’剑痕如电光一闪,剑就已经扑向米乐,刚要举剑略挡其锋芒,剑师的剑就已变招扑向米乐的左肩。人们的左边,都是反应比较迟钝的,米乐也是一样,只能倒踩七星只有避退的份。任是如此,这剑师的剑尖已经舔上米乐的左肩,将米乐的衣服开了一个口子。 第一招,米乐就已经被人压着头打,月婠莹不禁捏了一把冷汗。那剑师的身法与剑法配合的丝丝入扣。纵然米乐已经退开十步之外,但是这剑师的动作更是快,米乐刚刚站定,几乎是同一瞬间,这剑师的第二招已经攻出。米乐这回却不是闪避了,而是眼尖的快手攻出,一瞬间,就跟他的剑对上了。剑师手上的剑宛若一条银练,飞快的左突右冲,招式的变化在他的手中演化到了无穷无尽的境界。 米乐招架着越来越吃力,而那个剑师却一直像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道一样。没有一丝力竭的感觉。米乐实在疲于应对,全副注意力都在手中所持的剑上。此时,这剑师竟然身形一晃,竟不知道如何竟侧身钻进米乐剑法的空档之中,用肩膀将米乐顶的斜斜飞退出去四五步。 米乐被撞飞出去之后,反而心中一松,刚刚被这个剑师压制着打,让他的方寸大乱。被撞飞之后,米乐反而冷静了下来。手中的长剑一横,最简单的剑招,迎着那个剑师的面门,直扑过去。 这剑师不敢小觑,这一剑真气凌烈,狂放。他的剑灵动的扑出,以柔克刚向来是不变的真理。一抖手间,剑尖已在这如同猛虎出山的剑上对撞了二十七下。但是这剑势却没有减弱。 剑师飞快的改变的剑势,快步退了几步之后,揉腰,剑自下向上方重劈,宛如蛟龙出潜渊,其力道之大,速度之快,两把剑器撞击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米乐被震飞出去,在空中旋了两次身,才堪堪抵消了力道。 米乐稳住了身形,那个剑师看着米乐,不禁露出了赞许的意味。米乐也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的敬意。两个人又战在一块。对上了十来招,米乐也竟能做到不落下风,只是应对的有些吃力。 台下的代青峦越来越紧张,手心中已经全部都是汗。 “能做到这样,已经够了。”瑜看着擂台上的那个剑师,这应该是南海剑派的百里飘雪了。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出来。 月婠莹看到的,却是百里飘雪手中的那把剑,此剑的剑身是如此的狭窄,但不同寻常的是,此剑又是如此的刚猛。竟然能将米乐手中的剑震开去,实在是不简单。 剑师手中的剑越来越快,米乐越来越应对不及,露出了破绽。这剑师后退一步,一招凌厉的剑挥出。剑气笼罩了米乐全身,米乐似乎是无路可退了,但是米乐却没有一丝紧张。 百里飘雪的剑已落下,米乐已经输定了。但是此时,米乐却膝盖一弯,一下子脱出了百里飘雪的剑气笼罩。身子前倾,半跪了下来。整个人与剑合一,手臂是剑的一部分,剑是手臂的延长。这一击,时机,力道,位置,都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 但是,米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本来在他跟前的人一下子不见了,这完美的一击却扑了个空。而百里飘雪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剑指他的后心。原来,百里飘雪用的是‘游龙回溯’这一招,似乎是用尽全力的这一招却还是留了四五分力,身子却如游龙一般,回溯反扑到米乐的身后。 这一剑,真的是变化的极致。百里飘雪收剑,米乐也收剑抱拳:“前辈的剑法实在高明无比。” “真的是后生可畏啊,你方才的最后一招,我也真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实在是妙。”百里飘雪是个很健谈的人,三十六岁,正当盛年。他在南海剑派已经执教六七年了,下了擂台,还主动说要指正一下米乐。 “能跟久负盛名的百里飘雪过上近一百招,说出去,也不会是件丢脸的事。”瑜倒是很看得开。 “也是啊,百里飘雪手中的剑不是凡品。”月婠莹眼光如炬,相剑的眼光更是独具,“米乐也确实却一把趁手的剑。” “这个米乐和代青峦,似乎和你走的很近?”瑜问。 “因为他们把我当成可信任的人。”月婠莹说。 “他们信你这个大奸商,我知道了,他们不是傻子,就是缺根筋。”瑜打趣说。 这两个少年不平凡。瑜知道,月婠莹也知道。 第二十章 虽败犹荣得良助 亦师亦友解迷津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米乐的落败也在月婠莹的意料之中,毕竟这江湖真的是平静了太久。就算米乐的功夫和修为真的不错,但是米乐的资历也实在太浅,能杀进百强,已经让月婠莹觉得很厉害了。 第一天的百强大赛散场了,月婠莹却怎么也找不到代青峦和米乐。月婠莹看到了瑜这里的战报,米乐和代青峦都止步在今天的比赛。师兄弟两人,同样是在今天,但同样也一直都找不到。 月婠莹看向瑜。“不用问,我知道他们去哪里了。”瑜说。 “代青峦,他的最后对手是敖天。”瑜翻看手中的卷宗,“米乐和百里飘雪一起去找代青峦了。不错啊,都能跟自己的对手有说有笑的。” “那不错啊,好事了,胜不骄败不馁,他们的心态非常正哦。”月婠莹笑着说。 “你的小保镖呢?今天怎么不在这里呢?”瑜说。 “我叫他帮我去做点事。”月婠莹说。 “嗯,我知道的。”瑜笑着捏了捏月婠莹的脸。 “知道你还问。那我也想问问,我的脸很好捏吗?还是你想这样,让某人生气?”月婠莹附在他的耳边小声的问。 “大概不是,只是你的脸看起来就很欠捏。”瑜又捏了一把月婠莹的脸。 笙走过来,将一叠卷宗放在桌子上,然后,又从怀中拿出象牙梳子为瑜梳整头发。 月婠莹看了笙手中漂亮的象牙梳子,整把梳子雕成一叶非常精致的叶子。 另一边,刚刚比赛完之后,米乐和代青峦就和他们的对手离开了赛场,当然他们不是还没切磋够,而是,识英雄重英雄。 “这里是我们剑派的师兄弟们。”百里飘雪向代青峦他们介绍。 “百里,你今天的比赛吗?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营地里面有人向他们打招呼。 “是啊,你们都不来看看我的比赛,对了,给你们介绍几个人。”百里飘雪说,“这个是米乐兄弟,这个是代青峦兄弟,还有,这个是敖天兄弟。” 米乐和代青峦都向大家打招呼,但是敖天就只是非常冷淡的对百里飘雪的兄弟点点头。 原来,百里飘雪和这些师兄弟已经从海南剑派中脱出了。现在他们正打算在洛阳附近买下一块地方,以自己的实力开个镖局开门授徒。所以目前在这次的武林大会的大势之下,如果能一鸣惊人,真的是最好的宣传了。百里飘雪和这一帮的师兄弟,对此次的比赛是寄予厚望的。 虽然他们的营地是很简单普通的地方,但是这里的氛围真的好的不得了。虽然是简单的升起一个篝火,一群人就简单的围坐在篝火旁边,喝着简单的烈酒,四个人却能好好的坐在一起。 “敖天兄弟,我今天看了你使剑,你的剑法很独特,不知道是师承何门?”百里飘雪问。 “剑法独特?直接点,说是剑走偏锋。”敖天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真是一鸣惊人。 “是啊,敖天兄的剑法非常有用,实在让人招架不及。”代青峦憨厚的笑着说。 “不停的攻击,每一次攻击都这么有力,都这么毫无破绽。真的让人耳目一新。”百里飘雪说。他看到他对战代青峦的那场,代青峦的防守非常有力道,攻击也是非常稳扎稳打的。但是很显然,敖天更是技高一筹,以攻为守,只进不退,手上的配剑比南海剑派所使的剑还要细窄。 几乎是一只毒蛇,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不只是他的剑尖,剑锋,包括剑握,脚尖,手肘,肩膀,真的让人无法揣测他的下一次攻击是什么时候,是从哪个地方发出的。 他真个人都是一条毒蝎,要不是代青峦的攻势是那么沉稳的,或者是换了米乐,估计在他手下都走不过五十招。他的攻势,连百里飘雪都没有信心对上敖天能够稳赢。 “米乐的剑招实在过分的用力,虽然力量和气势都实在是十分足的,但是万一要是对上向敖天这样的对手就一定无法了。”百里飘雪说。 “是啊,要是遇上你们南海剑派的人,用上那一招游龙回溯,就让人毫无招架之力了。”米乐举杯。这一场他真的输的心服口服,这一招游龙回溯,实在是让他惊艳非常。 “我说,你错了哦,这招游龙回溯不是南海剑派的剑招。”旁边一个一直都是笑脸的中年男子说。 “这招是百里大哥的首创,他的剑招总是那么的奇妙,我们叫他教,但是都没有人能学到百里大哥的十一。”一个看起来跟米乐差不多大的男子说。 “那是因为你这个小滑头只顾着偷懒,不认真学,所以才会学不会。”百里飘雪按了一下那个小男孩的头。 “百里大哥的剑招真的是奇思妙想,学不是要紧的事,能够举一反三才行。”这个男子显然是非常敬重百里飘雪。 “这个是小岳,岳明。”百里飘雪指着那个跟米乐差不多大的男子,又指着另一个满脸笑容的中年男子,“这个是张品先,我的师兄。” “我们已经认识了,刚刚我们过了几招,他们的底子都很好。”张品先说。 “张大哥的剑法真的很好,我们若能常常跟你们切磋几下,一定获益良多。”米乐跟张品先碰了碗,大口的饮尽了碗中之酒。 “剑是百兵之祖,自古以来,使剑的人,都有各自的感悟,一把剑,演变出剑法千变万化,迥然不同,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使剑方法。走的剑道,使出的剑势,都是非常不一样的。”百里飘雪说。 “是啊,百里一出生就握着剑了,说到对剑的了解,恐怕真的是无人能及。”张品先笑说。 “跟剑长久的相处,才会发现你想要的剑道。”百里飘雪说。 “跟剑相处?”一直一言不发的敖天突然说。 “是啊,跟剑相处,会发现,你的剑会和你说,他想要什么。”百里飘雪说。 米乐和代青峦都拿起手中的剑,细细的看着它。 “百里大哥!羊烤好了!等你过来下刀子呢!”岳明在另一团的篝火那边大喊。 “我们先过去吧,这种事情,需要慢慢来。”百里飘雪笑着说。 百里飘雪起身,请他们一起过去,结果敖天却坐在那里对着剑,一动都不动。百里飘雪也不好叫他,米乐笑了笑,打了个圆场。就和百里飘雪过去另一个篝火堆那里,那里围坐的人都已经酒酣耳热,火堆上架着一直全羊。 “哇,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还要百里来下刀子?”张品先笑着打趣。 “今天百里带朋友来咯,当然要给他点面子咯!”那边有人起哄说。 “行,下刀子!看你们一个个都饿得像狼一样。”百里飘雪拿起一把刀子,剖开了烤全羊的肚子。 全羊的肚子里放的是一些香料料包,去除羊肉的膻味。“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百里飘雪片下一盘子的羊后腿肉,分给大家吃。 这一边,是宾主尽欢,一群人围着篝火热闹非常。没有什么比志同道合更能让人心旷神怡了。米乐和代青峦自从师门惨案发生过之后,就没有这样,跟人聊天,何况百里飘雪确实见识独到,在武学修为上可以帮到米乐和代青峦,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正是米乐和代青峦目前最需要的。 而另一边,月婠莹和瑜这两个奸商也是志趣相投。 临水而居,而瑜的马车中又是什么都应有尽有,月婠莹当然不会吝啬占瑜的便宜,此刻瑜正在帮她梳理头发。 “你最近都不做事,整天陪着我玩,笙都打算问我找个道士来给你驱驱邪。”婠莹笑着说。 “我没有这么说过。”笙在一边连忙辩解。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说。”瑜说,“再说笙难道有单独跟你相处的时间吗?” “你别成天拿我们来说笑了,你不是叫我们留意有哪些人可堪用,架设你的拗刚专用运输线?”笙说,“瑜有替你留意到一批人,可以考虑。” “晓情楼现在你当家吗?”瑜低头继续替婠莹梳头发。 “当然不是。”笙说。 “那就别开口说话。”瑜说。 “是。”笙不说话了。 另一边,无边的黑暗之中,树林里,马蹄声不绝于耳,这么黑的黑夜里,仍然有人在赶路。萧白就正坐在这一辆马车上,这条路不平坦,夜又深。即使是这么多条件下,这个驭手依然能将马车架的四平八稳又飞快,实在是功力深厚。 但是这条长路注定不会平坦的,坐在马车里静气凝神的萧白,不但听到了空气涌动对撞的声音,风刮过树叶摩擦的声音,野兽虫鸟的夜啸鸣叫,更听到了,道路两旁的树林中,有人在树冠之间藏匿跟踪的声音。 不止一个,萧白早就对他们的跟踪了然于胸,但是他不会动手,也不必跟他们动手,直到。。。。。。他们愿意动手的时候。 马车骤然之间停了下来,驭手拉马的力道很大,马匹发出了痛苦的嘶鸣。车身虽然还是惯性的向前冲,但是萧白却如同和马车黏在了一起,一点都没有移位。萧白仍旧还是端坐这,只是那把长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手中了,他的手,正死死地握着这把剑。 第廿一章 夜枭诡笑乱心神 狼爪溅血拦路途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爷,前面有东西挡住道了。”驭手说。 “嗯,知道了。”萧白说。但是萧白还是稳稳的坐在马车上,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车外,驭手紧紧的勒着马匹,因为,马车如果再往前一点,就会进入一个大大的陷马坑之中。陷马坑是用细细的竹篾编成的大罗网做底子,下面还撑着细细的树枝,竹篾编的大罗网上又细细的撒上土压实了。只要有马车经过一压,这树枝就立即折断,人马就一齐困在坑中了。尽管天色这么暗,驭手还是发现了这个伪装的非常好的陷马坑。 但是,萧白不想出来,因为他听见了除了马嘶声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声音。正主还没见到呢,现在只能等了。风止了,这个树林一下子变得很静很静,萧白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车外面,在沉重的夜色里,几十声衣袂破空声响若惊雷。驭手面前一下子站满了二十几个黑衣人。二十几个黑衣人一字排开,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早就来了,为何不早相见。”萧白说。这群人跟踪自己跟踪了一路了,他们的行踪也早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黑衣众人杀气腾腾的将兵器出了鞘,但是却不知怎么的,却没有立即动手。 萧白计算着时间,手掌一推,掌风将马车车门“哐”地一声推开。萧白身形一动,人已经冲出车门。同一瞬间,这群黑衣人也开始动作了,几把明晃晃的利刃冲向萧白原定的落脚点。 萧白轻轻一笑,一道银白的剑气已经挥出,“噹!”一声兵器撞在一起的声响。他的剑,已经和那几把利刃撞在一起。萧白借了俯冲的力道,几个人竟把持不住自己的武器,被萧白硬生生的震开。萧白顺势一点地,但却没有一点停留,返身又冲向别的地方。他的人快,剑更快。 黑衣人们并没有停下攻击,而是飞快的有次序的冲上去,奈何萧白身法太快,几下兔起鹘落,根本没有规律可循。突然间,一个刺耳的呼啸声传来,像是直接击打在人的耳膜上一样。像是夜枭的诡笑声又像是女人的嗤笑声。尖锐,刺耳,让人忍不住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萧白也从未听过如此邪门的声音,一时不防,一下子心神不稳。黑衣众人趁虚而入,将萧白团团围住,四五个人为一拨,从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同一时间对萧白发出攻击。 这一拨人攻击过后,马上又有一拨人补上,每一拨人只攻击一次,就这样一次,就只倾尽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凌厉的攻击。这些人配合默契,不停的攻击攻击,而萧白却只能被动的疲于奔命,去防守。 这些人如此契合有效的攻击,显然是事先预演过无数遍的,萧白的剑法是快,但是双拳终究难敌四手,这样下去,萧白会真力耗竭而被擒。但是反观萧白,却没有一点半点的紧张,他的剑依然那么有力,那么稳健,那么快速。 但是他的心神却不在这里,刚刚的那声呼啸,是从不远处传过来的,这些人如此默契的配合,也必然是有人在指挥才能做到。 他在找人,但同时,他也在掐算着时间,现在没有什么比时间更重要的。萧白毫不介意跟这群人胶着着拖延时间。但是,他怕的是,那人不给他时间。 不远处的马车上,那个驭手已经跑得无隐无踪,车门打开着,马车里面空空荡荡的,有一个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车顶上。他的身手矫健异常,眼睛像是苍狼一般盯着萧白那边胶着的厮杀。 他纵身一跃,人轻飘飘的跃起一丈有余,但是他的下坠,却像是坠落的流星一样!“砰!”车盖散了架子,这人竟直接洞穿了车盖和车底,整辆马车四散分裂,散成了一地的木屑木板。但是这马车中,真的是空空如也,萧白并没有将东西藏在马车上。“不在这里,那一定在那人的身上!”那人的念头一起,人已经像炮弹一样弹射了出去。 “杀!”他的声音像是呼啸,他的人也像是呼啸,如同一只猛虎一样,直接向萧白身上扑来。而其他的黑衣人竟然像是退避一样,从萧白身边闪开,让出了一片地方。 这是狼爪的成名绝技“虎扑殴狼”,借俯冲的千钧之势,扑向敌人,就如猛虎,撕碎它的猎物一般。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的兵器,但却到处都是武器,他的手上是三尺长的精钢狼爪,手臂上装的是臂刀,连膝盖上都装有尖锐的骨刺,这一击,他像是孔雀开屏一样,身上所有的武器都盛放开来。他整个人,就是一把没有任何感情的武器。 所以他的手下才会避让,不对,应该说,还有谁敢靠近他一步? 狼爪十分自信,这一击,他手上的精钢狼爪一定会刺穿敌人的肩胛,膝上尖锐的骨刺就会捅进敌人的腹部,最美好的,就是手臂上的臂刀,将会切开敌人的颈部两侧的血脉,然后,敌人的血,就会溅在他的脸上,身上,他无坚不摧的武器上。鲜血,是给胜利者的奖励和荣耀。他已经看清了萧白的脸,一张多么好看的脸,轮廓是这样的鲜明,他决定亲自切下敌人的头颅,如此一个俊美的头颅,很适合挂在腰间,作为胜利者最荣耀的加冕。 他的心沸腾了,那炙热的鲜血,是他唯一膜拜的图腾。 但是,这是在他感觉到疼痛之前。他不可置信的低头,他的锁骨中间插着一把剑,这把剑,洞穿了他的身体,直接切断了他的脊椎,而他膝盖上锐利的骨刺,也被人齐根削去,他的腹部,插着另一把剑,从气海直接划开,直到腹部。 这是他最后一次使用“虎扑殴狼”的绝技了,也是他最后一次沾满了鲜血,他自己的鲜血。萧白使劲向前一推,浑身上下都在流淌着鲜血的狼爪颓靡的被扔在地上。 但是黑衣人们却没有因为狼爪的死亡而退散开去,马上的,这些人又包围了上来。但是这次的情况却不同了,萧白双剑飞快,那些黑衣人还没开得及动手,就已经被萧白报废了兵器。那一汪秋泓长剑不再妙曼优美,而是如落雷惊电,只会出现在他该出现的地方。 一转眼间,地上已经躺了八九个人。他们还没有死,只是被萧白打晕过去,但是自己人的刀剑,才是真正防不胜防的。这时又传来了一声呼啸,萧白下意识的收敛真气去守护自己的心神。但是,这次的声音不似刚才的尖锐,黑衣人似是接到了指令一样,隐入了树林。 萧白没有追击,他不是不能,黑衣众人的行踪他完全了然。但是他只是站在原地,捂住耳朵,装出被啸声伤到心神的样子。知道他耳中再也听不到那些黑衣人的声音,他缓缓的步到那个马车的残骸上,愣愣的站定在那里,看着东南方向。但是过了许久,东南方向上什么都没有,时间已经到了。 约定好的时间已经到了,萧白将手指插进嘴里,吹了个马哨,那匹随着驭手消失无踪的马又从树林里跑了出来。萧白翻身上马,使劲一夹马肚子,马儿高高跳起,越过了陷马坑,载着萧白飞快的向前继续跑去。 “哪个人这么大胆子?竟敢袭击南翎在郁翠山脚下的部署!”尉迟韶看着手上的卷宗,责问部下。 “袭击都已经袭击了,你不如查查是为什么?”南翎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 “是的,南翎大人。”尉迟韶对南翎一向是恭敬有加的。 “南翎大人,那是我们派遣出去描绘周边地形地势的队伍,但是整支队伍却不知所踪,直到有人拿回地图到了营地,而袭击队伍的这批人,又转而袭击了整个营地。”那个人叙述的倒是非常有条有理。 “整个营地?”尉迟韶还是无法相信,毕竟这个营地里的人手都是自己一手部署的,都是精锐人员,一直以来听他们传来的都是捷报,而今天却传来了这样的噩耗,而且是万劫不复的噩耗。 “是,但是我们人员并没有很大的伤亡,而是听取南翎大人的指示,联系月府的人,把地图送过来。”那个人说,“但是,就在昨天,营地突然被人大举进攻,被整个踏平,而送地图的四队人马,也受到追杀。但是万幸,地图没有丢失,我们交给了来相助的月府的人。” “你们把地图交给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尉迟韶问。 “不是的,那是月府的人,再说了,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那边还有其他门派的执事官呢。”那人为自己辩解道。 “你们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尉迟韶的不满已经写在脸上了。 “尉迟。”屏风后久未出声的南翎突然说话了,“我要休息了,而且,明天我醒来的时候,我想看到那份地图已经摆在我的桌上了。” “是,南翎大人。”尉迟韶说。 第廿二章 喧夜复宁功圆满 九死一生情不禁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你猜,那些鬼心眼的人会不会把东西给那个萧白?”瑜的桌子上永远是满的。 “我猜,是会的。”笙说,“没有人能够安全的防护他们的东西到南山城了不是吗?” “但是他们为什么会相信一个陌生人,会相信月婠莹?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月婠莹的手下?我不认为月婠莹有这么大的面子。”瑜仍然低着头。 “我不知道。”笙摇了摇头。 “是啊,你都不知道,但是他们就是这么做了。”瑜叹了一声,继而问道,“那你觉得,今天晚上,萧白有几成几率能够平安到达南山城?” “八成几率。如果今晚没有到达的话,那么明天也一定会到达。”笙说。 “是啊,他的功夫确实是深不可测,他不会失败,或者说是不能失败。我越来越好奇了,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上月婠莹那小妮子?”瑜停顿了一下,说,“但是,你太低估他了,我打赌,他今晚十成十会到南山城。” “踏踏踏踏。。。。。。”马蹄声惊起了已经人在树上好眠的鸟儿,也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守城门的兵士。虽然南山城的城门已经许久没有关过了,像这样暗沉的夜晚,竟然还是有人前来。远远的,一个俯身紧贴着马儿的马背,从这么无边的黑夜中冲驰出来。这种骑术在以前是很特别的,只有关外那些奔驰在无边的草原上的人会这样跑马,但是现在,这种减低阻力,节省马的体力的骑术在中原地区也已经很流行了。 但是临近城门了,这骑手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守城门的兵士微微感觉到不对劲,大声喊道:“前方来者何人?速速下马!” 来人正是萧白,只是萧白现在一身的血迹斑斑,任是放在哪里都是百口莫辩的事情,一下子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的场面。 “还不速速下马?”守城门的兵士们感觉到不对劲,刚要刀兵相见,那边萧白却马上勒停了马,说:“我是南翎先生的人。” 那个守城的兵士倒是知道南翎,毕竟城中发生这么轰动的武林大会,很少有人不知道。而南翎要做这么大的事,跟官府肯定也要打声招呼。他问:“你是谁?”毕竟这人身上血迹斑斑的,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善茬。 “我是替南翎办事的人,你们可以先放我过去吗?”萧白说。 守城的兵士的眉头拧到了一起,这人身上的血腥味可以说是扑鼻了,八成是背了人命债,但是这人看起来又是这样的不通世故,看起来是个软柿子,要不把他擒下,邀个一功?正在摇摆不定之间,一匹马却从城里飞驰了出来。 “兵爷且慢。”一个人从马背上翻下来,确是一个儒生气的男子,“兵爷,这位是帮南翎大人去办事的人,请兵爷行个方便。”来人正是尉迟韶,塞了一锭银子给这看城门的兵士。 “行,那给你们过了。”那兵士颠了颠银子,约莫有十两银子,他是相当满意的,真没想到,还是交了好运了。 尉迟韶连忙和萧白一起上马,马鞭儿扬起,一同飞快的冲向南翎府。 这个夜晚真的非常热闹,有人激战过后九死一生,有人被不明不白的放弃,有人找到了高山流水般的知音,有人雕琢将要熠熠生辉的玉石,有人领悟到剑的大道,有人在孤孤单单的等着人平安归来的消息。 “那张地图呢?”尉迟韶一进南翎府就迫不及待的问。说他紧张这件事也好,说他邀功心切也好,他在萧白面前竟然一点掩饰都没有。 “嗯,在这里。”萧白卸下了马鞍,在马鞍子底下有个夹层,夹层中,就放着那张地图。这个机巧是月婠莹安排的,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萧白也丝毫没有心机,就这么直接的拿了出来。 “萧少侠多谢你了!”尉迟韶非常高兴,这卷地图,是南翎大人势在必得的东西。 “那,另外那些人,回来了吗?”萧白在忧心另外几批做了诱饵的人。 “还没有回来,但是少侠放心,我们天一亮就会派人去搜救。”尉迟韶敷衍的应对。 “那东西已经交到你的手上了,我就先回去了。”萧白憨厚的笑道,如此没有心机的人,别人想要害他,也很容易的很。 萧白离开了南翎府,向着月婠莹下榻的客栈走去。月婠莹在客栈等着他,月婠莹第一次有点担心,萧白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第一次有点内疚,自己付给萧白的薪酬不算丰厚,但是他竟然肯为自己做这么多,冒这么多的风险。 这一夜很长,长到让月婠莹这般精明的人都开始胡思乱想了。也许是因为夜色太深沉了,也许是因为没有人陪着她,或许就只因为她是一个女生。这时候,房门打开了,进来了一个人,正是刚刚月婠莹一直挂念着的萧白。 他带着一身的血迹,看起来很是可怖,月婠莹看着他,似乎有一种错觉。似乎回到了那一天,那天,萧白挡在她的面前,那天,萧白的剑贯穿了敌人的心脏,那天,萧白难以抑制愤怒的疯狂,像是一个嗜血的修罗的样子。 月婠莹愣楞的看着萧白,他的身上带着血,不知道是敌人的,还是他的血,也许他受了伤,但是他还是要回来见自己。月婠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么一个狠心的人,她一直利用着萧白对她的喜欢,要他保护自己,要他做自己的影子,要他陪着自己,利用他来让自己远离孤单。 自己一向是个这么自私的人,一向用等价交换来做借口,一向在利用萧白的真心。她是这样的可怕的一个人,而萧白是这样单纯的一个人,宛若一块没有经过漂染的白绢,那么的洁白,干净。而自己呢,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不管不顾的把他推到生死的边缘上。 婠莹愣了许久,萧白被她盯着看地不自然,连忙说:“我没事,我没有受伤。” 是啊,他是这么的天真,还以为自己是在担心他的安危,担心他是不是受伤了。而自己,满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事情办成了没有?多么讽刺啊,这样一个水晶般透明澄澈的人,竟然自己会忍心去利用他,他也从没有怀疑的相信自己,就这么简单的就被欺骗了。 “没事就好,那你去清洗下吧。”月婠莹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件事情?” “已经把东西交到了南翎府上,尉迟公子接的东西。”萧白说。 “嗯,去清洗吧,我去找人给你弄热水。”月婠莹虽然这么说,但是她还是愣愣的看着萧白。 一种负罪感在月婠莹的心里久久盘旋,她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他,当她再次回过神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豆大的泪滴不停的往下掉。萧白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他的脸上的惊慌,让月婠莹觉得想笑,笑他是这样的傻,又想哭,哭他是这样的傻。 月婠莹连哭带笑的,很自然的伸出了双手紧紧抱住了萧白,月婠莹觉得那血腥味没有想象中刺鼻。而萧白的怀抱,也比想象中让人更心安,他的怀抱,他还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还是这样温暖,没有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这样温暖差点就失去了,还好是“差点”,还好。 萧白的脸一下子红透了,红到了耳朵根上,月婠莹放声大哭了起来,似乎是把所有以来,她忍住不掉的眼泪,都一股脑的发作了出来。和关不住的眼泪一起,某些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情绪,也一起翻涌了出来,占据了心间。 萧白从没想过要怎么安慰一个女生,他只能不停的轻轻拍着她的背脊,一遍小声的劝说她不要哭了。没有想到自己的平安归来尽让月婠莹如此的失态,她的心里,是挂念着自己的,就好像,自己一直都挂念着她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萧白觉得虽然月婠莹哭成这样,但是自己的心中却是暖暖的,让人不自觉想微笑起来。 没有想到,一向倔强又坚强的月家当家,事事谋算周全的月家当家,也会向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一般,大声嚎哭。月婠莹自嘲的想,抹干净眼泪,洗了一把脸,自己的身上也有些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但是这次月婠莹没有像上次那样恶心的吐出来,而是,在想,这幸好不是他的血,幸好,他没有受伤。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自私卑劣却又最美好的爱情。自己的心上人不受伤,其他人的死活都是无关紧要的。 这温柔似水的月光下,两扇开启的心扉中充斥着温柔,充斥着美好。这个世界上的最美好的一切都装在心中,怎能不富有,怎能不欢喜。月婠莹笑着躺在床榻之上,不多时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今夜如此温柔的月光,欢欣的人儿啊,会做什么样美丽幻彩的梦呢? 第廿三章上一念灵思布幻境一念顿悟湮心结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这椴木山庄什么奇景都有,飞湍瀑流,灼灼花海,七色游鱼,但是跟眼前的景象一比那都不算什么了。但是澹台从来没想到过,能看到这样的奇景,不,这是奇观,澹台已经愣在当地了。 他看着一个身材颀长,俊朗神风的飘逸白衣男子,迈着他一贯的从容优雅步伐穿过苑门的碧藤萝,他的手,白皙如玉石,十指修长整洁,滚着银线宽边的广袖,一手掀开密布的藤萝,是多么美妙的场景。仿佛,这藤萝外面是天仙居所,而这个迷糊的神仙走错了路。 但是可笑的是,这个俊逸如仙的男子,另一只手,竟拉着一个邋遢肮脏的黑衣小鬼,这个小鬼仿佛是先天有智力缺陷的傻子一般,眼中毫无光彩,面目呆滞,对周围的一切无知无觉,只知道紧紧地抓着男子的手。 这男子自然就是端木光瑞了,他手中牵着的,正是那个被他救回来的孩子。 “澹台?”端木光瑞看澹台愣在那里,出声唤他。 “光瑞,我总觉得你是一个非常出尘的男子,而且你就算当了端木家族的家主,我也不觉的你是在红尘之中的人。但是今天,我第一次有了一种,你好像为人夫,为人父也不错的样子。”澹台失态的大笑道。 端木光瑞瞥了他一眼,有求于人,他就不跟他计较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孩子,你帮我看看他吧。” “看完了,他的身体很好,没受内伤,外伤就是他的左臂,只要几服药下去,就不会有事的。”澹台看了几眼就下了诊断。 “那我和你去拿药。”端木光瑞很沉得住气,对那个小孩说,“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小孩点了点头,虽然不舍但还是松开了他的手。 走远了些,澹台才说:“那小孩,真的没问题。” “但是他的精神上呢?我总感觉不对。”端木光瑞问。 澹台的药房里什么药都有,成品的摆在柜中,半成品的有的需要阴干,有的又需要晾晒,药房里各种药材倒是比院子里的游鱼要热闹。澹台在药柜前忙碌的取药:“那可就真的帮不了你了。心病还需心药医,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小孩子嘛,陪他玩一下就好了。等等!” 澹台暮然回首:“你不会叫我陪他玩吧!” “当然不是。”端木光瑞苦笑的摇摇头,仍然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澹台,“我想要你帮我。” “我在你家里十年了是吧,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澹台说,“你知道吗?你一点都不会勉强人,就像当初你让月婠莹走的时候。” “我知道,但是,十年了,有什么心结,都该放下了。”端木光瑞说,“你答应过帮我。” “端木光瑞!”澹台突然大喝,双眼如鹰隼一般盯住端木光瑞的双眼。 那个淡然若水墨画中走出来的谪仙已经完全变了样,双目猩红充血,如同的最狂野最嗜血,走上了穷途末路的野兽。整齐的白发散乱着,衬着那张脸更狰狞了几分。端木光瑞的目光仍淡然,蒙上了一层溢彩的精光,竟是有些妖娆魅惑一般。 澹台已经几近疯狂了,他的精神力本就高于常人,盛怒之下,更加是超出了自己原先的水平。端木光瑞吃了一惊,连忙调转气海中的真气护住心神,澹台的精神力强大到可以在心理上压倒性的征服对手,澹台的眼睛是一个媒介,只要被他盯住的人,都会被他的所催眠。从心理上征服对手,让人毫无反抗之力,实在是可怖之极的人。 武学大道,不外乎精气神,所以精神力能伤人就不足为奇了。只是精神力并不像真气,气海这样,有无数先驱践行过,不但冷门,修行的过程中还有许多的潜在的危险。 可是端木光瑞也不是等闲之人,他虽然没有澹台这样的天赋异禀,但是他有深厚的真气和博览过的各种功法作为他的后盾。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孩,他就曾经亲眼见过澹台这种不可思议的能力,他一直在找,这世界上,有没有什么功法,可以做到这么可怖的效果。 作为端木家的少爷,他有机会接触很多平常人看不到的武学典籍,他在一本古籍上看到,有一种“瞳术”可以做到类似的效果。但是也只能做到部分,瞳术,是用来魅惑敌人的,让敌人产生幻觉的秘术。精于此道者,甚至能让受术者无伤而疼痛非常。 端木光瑞原来学习这种术是觉得有趣,没想到今日还能派上用场。两人的眼神交汇在一起,澹台的精神力是天赋异禀,端木光瑞的瞳术也已臻化境,两人如同针尖和麦芒,谁也不让谁。 虽然他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手,但是却比交手还要凶险万分。澹台陷入疯狂之境地,已经不知道,也不会去想面前站的人,是敌人,还是恩人,他只想让他死,让他的精神力被彻底压碎,被彻底击垮。 端木光瑞也进退维谷,他只是想稍掖其锋芒,让澹台冷静下来,但是澹台的精神力极强,端木光瑞所营造的幻觉一一被他打破。每打破一个,澹台的精神力就更加的让端木光瑞的精神力感到威压。 端木光瑞耗用内力僵持着形式,澹台的精神力真的不容小觑,但是端木光瑞也不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而且目前的形式,就算是端木光瑞肯认输,恐怕盛怒中的澹台也不会罢手。他只有放手一搏,他调集了全身的真气,营造了最美轮美奂的幻觉,这精雕细琢的环境是端木的最后一搏。 突然之间,端木光瑞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个念头:这是最后一搏,不成功便成仁。此时,一道灵光突然闪现在他脑海里。 精神高度集中的澹台突然之间,目光变得柔和,然后转为呆滞了起来,刚刚盛怒之下可怖的脸孔已经不复存在了,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两行泪水就这么流了下来。端木光瑞送了一口气,他总归是上当了。 第廿三章下一念灵思布幻境 一念顿悟湮心结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澹台默默的站在那里,眼泪流了满面,他是这样一个风姿出众,这样一个天赋高绝,这样一个心高气傲的男子。哪怕在十年之前,他也没有向谁低过头,就算是借居椴木山庄也不能改变他的傲慢。而他现在,却无法掩饰自己的眼泪。 他曾经也如星辰般耀目,千人瞩目,万人敬仰。而现在,他却空余白头三千烦恼丝,空余一身难断红尘债。端木光瑞给了他一场梦,梦里是蓝天白云,花海,耀目的光芒中站有一个天真浪漫的少女,他看的不真切,也无法将她的面目看清。但是那一袭墨绿色的衣裙,发上的红豆蝴蝶簪,轻轻的晃动着。 这是他的妹妹,他认定这就是他的妹妹!澹台佩兰,他唯一的妹妹,也是他,唯一没有救活的病人。他的妹妹,那随水流去的香魂,竟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他什么都忘记了。什么梦境,什么敌人,什么治病救人,一切都无关紧要了。他只想飞奔过去,再一次把她拥住。 这一刻,他的精神无所防备,这一刻,他的心里只剩下狂喜。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停下脚步,他心心念念的妹妹,在他的怀里慢慢的闭上眼睛的妹妹。他的怀抱再不能温暖她冰冷的身体,他将她放在盛放的鲜花之中,放在摆满鲜花的小船之上。他在她的鬓边别上一朵蝴蝶兰,他亲手,将载有她的芬芳的小舟推入江心。然后看着她随水飘走,直到再也看不见。 现在,他终于,能够再次见到她。管他是不是幻境,管他是不是致命,澹台的心中,只有他的妹妹。 端木光瑞看到了他的松懈,这时,若是一击,只要简单的一击,澹台的精神力就会大半烟消云散。端木光瑞并没有这么做,他向来是惜才不妒才的人,他松开了守住心神的真气,这真气,不多但是也不少,端木光瑞将其注入自己不完美的幻境之中。 幻境之中,澹台想要靠近佩兰,但是他却怎样也无法接近她,那耀眼的光芒,也无法让澹台看清她的模样。澹台大声喊着他妹妹的名字,想让她回头,回头看自己一眼,让自己看她一眼。那身影像是被惊醒一般,猛地转过身来,轻轻地,唤了一声:“哥哥。” 端木光瑞临时搭构的梦境,不止不精美而且还算是潦草的,端木光瑞没有见过澹台佩兰,只是看到过澹台保留的她的衣服首饰,他甚至没有让他们见面。但是澹台,这个精神力高卓的男子,竟然毫不犹豫的相信了。 那声哥哥唤过之后,澹台整个人都进入了空前的平静,不再盛怒,也不再悲戚。不多时,澹台就自己从梦境中走了出来,他微微的一笑,又是那个风采无双的男子。 “你把那个孩子带进来,我尽力试试。”澹台说。 端木光瑞点头,他的消耗也比想象中的大,刚刚迈出了一步,脚步竟有些飘忽。他是从不逞强的人,手伸进怀里,取出了一只小纸兽,纸兽抛在地上,变成了一只小犬,欢腾的跑了出去。 澹台取出了一个精巧的小瓷瓶,倒了一些药丸子在手上,一颗颗泛着乳白色光的米粒大小的药丸子。细细的数了一十二颗,放入一个药碗里,用温水冲开。端到端木光瑞的面前,端木接过,喝了下去,说:“九回丹,你竟然舍得把这九回丹拿出来。” “嗯,是啊,十年间我也就得了这么三十六丸。”澹台笑着说。 “多谢了。”端木光瑞对澹台致谢。 澹台也微微的笑了:“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这俩个男子,一个,是已经年过四十却没有丝毫老态,宛若谪仙般飘逸。一个是弱冠年华,却淡然若水般毫无棱角,犹若世外仙人降凡尘。他们相识十年,但却是君子之交,彼此了解,但却常常一年到头也没见一次面。这次,他们就算彼此动了手,也在这一笑中,全然泯去。 纸做的小白犬从门口跑了进来,他的身后,正跟着那个黑衣肮脏的小孩,小纸犬绕着澹台和端木光瑞的腿转了几圈,然后乖巧的半卧在地上,缩小成一片小小的纸片。端木光瑞将这小小的折纸再次收到怀里去。 澹台这时才细细的看清了这个小孩,这个小孩,长得不是一般小孩子那样的讨喜富态,也没有一般小孩子的活泼灵动。一般小孩看到端木光瑞神奇的天赋之术,不说是喜欢,但是也一定是会好奇的。 但是不知怎么的,澹台却对他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他的眼睛,呆滞木然,但是深处,似乎有一种尖锐的东西在形成。澹台看不到,看不透。 “我先去准备热水,给他梳洗一下,先给他包扎伤口。”澹台说。 “他,澹台,他不愿意碰热水。”端木光瑞说。那天端木光瑞也是这样预备了洗漱,但是那孩子刚刚进水竟一下子直接窜了出来。说什么都不肯洗澡,怎么劝也不听。光瑞也无法勉强他,也就由着他去了。 “不愿意碰热水?”澹台也觉得好奇,但是却还是备下了热水和药材,细细配比出一池药浴汤。 “这是药浴汤,我在里面加了一些温性的药材,可以舒缓人的精神,你说什么也要说服他去泡药浴。不然等会精神上有什么损伤,就不好了。”澹台说。他知道现在跟这个小男孩说什么,他也不会听自己的话,索性让端木光瑞去说。 果然,端木光瑞费尽唇舌,这个小孩子也是坚定的摇头,绝不妥协。他到底为什么会害怕热水?难道是怕溺水吗?澹台一边调理着汤药,一边看那边端木光瑞和这个小孩的拉锯战。端木光瑞跟小孩子说着些什么,实在是一个温和善良又没有脾气的人,他的样子看起来,比世界上最耐心的父亲还要耐心些。 最后,端木光瑞问他:“这个药浴,没有病的人也可以泡吧?” “可以,只是一些温性的药材,而且主要就是舒缓精神罢了。”澹台说,“你要陪着他?” 澹台说完,自己就非常不厚道的笑了,这个五岁的孩子是把端木光瑞既当成了父亲,又当成母亲了吗?这样的要求,他竟然也会答应?换做是自己,早就扔出去,自生自灭了。 端木光瑞倒是没有注意到澹台的笑有点诡异,只是快快的把那孩子抱过来,迅速的宽衣解带。根据澹台的调侃,那就是,“似乎要洞房花烛”一般的急切,然后抱着小孩进水里沐浴去。 端木光瑞看到小孩手上的伤口,口子倒大,几乎贯穿整个左上臂,但却不深。澹台将捣烂的药草草汁子先清洗了一下伤口附近的血污,再将碎烂的药草调了些晒好的药材,变成膏状,细细的敷在手臂上的伤口上。 端木光瑞细细的帮小孩清洗了身子,不一会,肮脏的小孩就变成了干净的小孩,但是他眼中的呆滞和黯淡却没有一点改变。端木光瑞要将小孩放到药浴池子里,但是这个小孩还是一样的坚持要端木光瑞陪伴。 澹台注意到,这个小孩在洗澡的时候手也紧紧的 抓着端木光瑞,就像是一个即将溺毙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端木光瑞却是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护着那个小孩。 泡好了药浴,这次这个小孩竟然没有一点的挣扎,但是是在端木光瑞一直紧紧的抱着他的前提之下。为了不让新包好的伤口碰水,端木光瑞小心翼翼的把他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让他的双臂搭在自己的肩上。 澹台有些奇怪,这些药材怎么说也会起一点作用,但是为什么他的表情还是这样,没有半点舒缓?这个孩子还真是复杂,让人无法捉摸。 端木光瑞又把小孩抱起来,用大大的巾子包住,放在床榻上,澹台细细的看着这个小孩,这个小孩,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让端木光瑞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就因为他是他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吗? 看了许久,澹台才发现一件事情,这个小孩就像根本看不到他一样,不管是见面,还是刚才,他都只跟端木光瑞一个人说话,也只听他一个人的话。他依赖端木光瑞,就像是这世界上只存在端木光瑞一个人一样。 收拾整齐的端木光瑞坐在小孩的旁边,小孩紧紧的攀住了端木光瑞的胳膊。端木光瑞看了看澹台,澹台示意不要紧,就让小孩子抱着。 他看着小孩,只要这个小孩一转过身来,就会被澹台的精神力所控制。澹台用上了精神力,他的目光变得那么的深邃,有吸引力。总之,要让这个小孩感觉到在有人看着自己。 但是这个小孩还是固执的不肯回头,就像是知道回头是有什么危险似得。澹台拿出一串铃铛,轻轻晃动,铃铛发出了一阵既急促又柔缓,既尖锐又温柔的声音,这种声音非常怪异,让人的心中一阵刺挠,忍不住就会去看。 那个小孩也一样,回头去看那条链子。然后,他的视线之中就只剩下一双明亮深邃的瞳孔。 第廿四章 晓情楼宇洞若明 赤木城府多筹谋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月儿高悬,月下的池水波光粼粼,池中的游鱼依旧娴静,优雅。 东厢中,这个小孩,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他的睫毛轻轻地抖动,呼吸均匀而平缓。他睡着了,端木光瑞静静的坐在榻边,长发披散在肩上,微微湿漉的黑发衬得端木光瑞的皮肤更加白皙。修长的手指牵动丝被,小心翼翼的为床上的小孩子掖平被角。美人如玉,大抵就是如此的场景。 澹台靠在椅背上,一晚上两次大量的耗用精神力,实在让他吃不消,一向打理的一丝不乱的银色长发也变得散乱了。他阖着双目,神色颓然,这个小孩的情况却是比自己预料到的还要糟糕。 澹台也不敢轻易去篡改他的记忆世界,而只是浅浅的诱导一些记忆褪色,模糊掉。这个小孩的记忆中,是那么多的血腥,即使是澹台也感觉到心惊,何况是这样一个小孩?月色如洗,能有一夕的安宁也是不错的。 但是这安宁也只是短暂的,就如同一场梦,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醒,什么时候就会结束,这江湖,几时能让忧愁散去。 南山城,南翎府。 一张残图,平摊在南翎的桌上,图上用石墨所绘的路线粗粗的勾勒了一个轮廓。没有想到这平静如凝玉的郁翠山,竟然是这样的错综复杂的所在。 南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人才凋零,放眼天下,谁可堪用?一群不明来历的人,竟然可以举手间灭大势三峰,又马不停蹄地踏平崆峒山崆峒派,翻掌之间又彻底端了自己在安宁郁翠山的部署。 这一步一步,环环相扣,让人实在措手不及,也无从提防。所有人都当他的目标是铲平那些有名头的帮派,但是这种灭门的做法,难道只是为了扬名立万那么简单吗?何况,这群人还一直都在阴影的后面,未曾现身。只留下“天悟众”这样的三个字。 这群未曾现身的人,却能将整个江湖笼罩在血腥的阴影里,这是怎样可怕的事情,怎样可怕的能力?而今,又将目标划在远在崆峒山千里之外的安宁郁翠山,山上到底是有怎样的一把剑,竟有这样的魔力让多年蛰伏不出的天悟众都现身江湖?而这所谓的天悟众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剑还未出,江湖却已经乱了。南翎再次仔细的看着地图,所有的路线,到一个地方都戛然而止,而后,是大篇幅的未知,竟然涵盖了整张地图的一半以上。这地图详尽的连路的方向弯折都一一临摹下来,这么大篇幅的空白,肯定不是疏漏掉,而是,没有涉足过的地方。 天悟众的人想要这把剑,那就不能让他们得逞,天悟众蛰伏已久,此次重出江湖,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如果这个江湖还是如此一盘散沙,那被踏平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了。 今天就是决出武林大会是十强的日子了,南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他的手中已经秘密组织了四十多个门派的同盟会,但是少林,武当,峨眉这三大门派依旧持着观望态度,这也是他们一贯的态度。能够存在上千年,这样的门派,有一套他们的生存法则。或者说,届时,只要他们登高一呼,南翎所组建的同盟会甚至可能易主。 但是南翎并不忧虑,这四十几个门派的同盟会完整的吸纳了二十八门派合纵会的成员。他们是同盟会的核心和骨干,蝼蚁虽小,抱团则成力,而且这部分是南翎可以牢牢操纵在手上的部分。 暮色四合,倦鸟斜阳同归林。 今天的赛程已经全部结束了,百里飘雪饮恨二十强的比试,今天比赛是精彩至极,有许多成名已久的大家侠客也参加了进来,强者的对决,境界,精神都不是月婠莹能看的懂的。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那个黑衣的青年男子敖天,竟然能够站在最后的十强赛上。他的年龄看起来也和代青峦和米乐差不多大,但是没有想到武学的修为竟然是这样的深厚。 十强的名单里,只有这么一个年轻人,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敖天兄弟,你今天的比赛实在厉害。”米乐毫不掩饰他的钦佩,敖天出招凌厉,没有半点的花巧,他的动作没有套路大多是随性而至,凌厉但却无懈可击,他的心思,如何出招的判断力远在米乐和代青峦之上。 他虽然年轻,但是他的功底,却莫名的高深,连百里飘雪也无法比肩,可以说,这敖天是名符其实的十强。 如果非要挑剔出一点半点的毛病来,那就是这个男子太冷了,对朋友,米乐和代青峦自认是他的朋友了,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跟他们两个说过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十个字。 甚至,连百里飘雪提出要跟他切磋比试,他也不正眼看一眼他,提起剑就走。应该说,被他最温柔对待的只有他的剑了。整日不离手,不离身,米乐推测他连睡觉也会把剑握在手里。连他跟代青峦他们说的话,也十之八九不离武功,不离剑术。 月婠莹也深深地认同他们的话,若说他是很有礼貌的人,那他的礼貌也仅止于点头致意。但是若是和他生活在一起,却发现实实在在让人讨厌不起来。他的行为都很精简,几乎没有多余的动作,多余的话语。若说谨言慎行也是一种美德,那这黑衣敖天就是将这美德发挥到了极致。 就比如现在,众人正向他道贺,而他却只是点头致谢,甚至在他的脸上都没有一丝半点的欢喜,他只是径直离开赛场,他的比赛毕竟终了,今天的比赛也已经终了。而米乐和代青峦也已经习以为常了,跟随着他走出了赛场。 今天,百里飘雪没有到场,他的一众兄弟也没有到场,因为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的镖局,已经获得了一个强而有力的支援,已经招揽了一个独家的生意,这不是一趟非常有油水的镖,而是一次长期的独家生意。百里镖局的壮大是指日可待了。 这也不只是一条路线,而是涵盖了中原五十几个大的城市的大网络。月婠莹独具慧眼的相中了百里镖局,并不是因为米乐他们的力荐,而是因为,百里飘雪身上有一种冲劲,这种冲劲,让月婠莹相信,把拗钢的运输线交给他们来负责。月婠莹这个决定,在不久的将来,给了月氏拗钢另一次生命。 十强赛事是赛程的倒数第二天,但是今天才是七月二十二日,月婠莹注意到一个非常不寻常的地方,就是从一开始,就出现了落空的现象,而甚至,在百强大赛里也常常出现轮空的现象。 这是非常不寻常的事情,武林大会,影响之大,那天下第一的名头,是江湖中人不能豁免的诱惑。但是却有许多人报了名却不上场,竟然有人临时变卦,甚至,在进了百强大赛之后,还有人主动弃权,离开会场的比赛。导致许多人轮空晋级。 月婠莹之前还有些不解,但是瑜一句话就点醒了她。俐来到南山城之前,携带着大量的情报,走了挺远的路,但是卖了一笔好价钱。 晓情楼的情报包括些什么呢?这是一个至今无人能确切回答的问题,但是毫无疑问,这是扣动人心的情报,让许多人无比心动的情报。所以有些人被本门紧急召回,不能参与这武林大会。 这是瑜一直在做的事情,兜售他所收集到的情报,卖给他想买的人。但是这次,瑜为什么会把时间与武林大会安排的如此贴近?月婠莹无法猜想到,因为她不是瑜,不是晓世间之事,洞天下之情的晓情楼楼主。 瑜也无法确切的说出原因,他难道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事情不大对吗?这次的武林大会开的功利,正好冲消了郁翠山之剑的声势,但是这两者到底有什么联系,或者说,南翎先生与这件事到底有什么联系? 果然,瑜暗中派的探子跟进郁翠山那边的部署,发现,竟然大半都是出南翎的手。他想吸引开众人的目光,瑜就偏偏不让他得意。瑜出售了大量有关郁翠山上的剑的资料给各个大的门派。这把剑也许真的有魔力,让瑜在破坏人‘好事’的同时,又赚了个盆满钵满。 但是竟然莫名其妙的杀出了一个天悟众,竟然实力强横的碾平了大势三峰这个大门派,虽然他们有宿怨纠葛,但是瑜实在感觉不寻常。这就是他的天赋,总比人想的多,知道的多,他的眼中到底能看到多少别人无法留意的蛛丝马迹,世事轮回也许真的没有新鲜可言,有的,只是变化无穷的人。事有相似,而人,却没有。 果不其然,瑜一路走,竟然收到了崆峒派被灭门的消息,实在让人不可置信,但是也确确实实的在瑜意料之中。天悟众已经有了能够把大势峰一夕之间灭门的强悍实力,当然不会放过其他的门派。封锁消息,是南翎和瑜达成的共识,如果江湖中人,知道了这么一个存在,恐慌之中,丧失判断力,将会带来更大的灾难性的毁灭。 第廿五章 银雕呼啸传图至 百兽嘶吼噬遗骸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众人的目光最终还是聚拢在这把剑上,无论是别有抱负的南翎先生,还是洞悉世事的晓情楼楼主,还是杀戮血腥的天悟部众,都将争夺的心,放在了这把剑上。 这把剑到底有什么秘密?这还是个秘密,但是在不久的将来,应该说,很快,就能揭开了。 瑜靠着车的窗台,笙推开窗户,门外夜色沉重,月色将隐,水光也变得那样的柔和,几乎微不可见。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雕啸声,伴随着裂雷一样的振翅声,一只银灰色的大雕,直接就冲进了敞开的门窗。 瑜皱了皱眉头,惊讶的神色稍纵即逝,银灰大雕丢下一个竹筒,在屋内轻巧的翻了一个身,盘旋了一周之后,又如一道银灰色的激电一样,冲出了屋子,笙连忙纵身去追。 “笙!”瑜开口制止他。 “怎么了?”笙的话音未落,身形一闪复又回到瑜的身后。 “有人送了我们一点东西。”瑜倒出了竹筒里面的东西,是一卷羊皮地图,“你猜猜,这会是什么?” “地图?难道是?”笙马上联想到了。 “肯定是。”瑜打开了这卷羊皮卷。 “谁会送来?难道是南翎?”笙看着地图,觉得有些疑惑。 “不会是南翎。上次南翎没有让我们参与送地图的事情,为的不就是防我们第三只手,盗走地图吗?”瑜笑了,眼前的地图绝对的货真价实,“他有地图,我们没有,而现在,却有人要送我们这份大礼。” “这份大礼,谁这么大方送给我们?”笙问。 “我倒是不知道是谁,但是我倒是知道,送礼,肯定要么有事情求我们,要么,是想要亲近我们晓情楼这块金字招牌。不是要么,是肯定有事,想要我们做点什么。”瑜说,但是这个地图竟然缺失了这么大一块重要的东西,不是缺失,而是根本就没有被记载下来。 空白的一大部分到底是什么?危险吗?还是没有人去过,没有人敢去的地方!他们还没有找到剑在哪里,那把危险之极的剑,还在地图上的空白之中躲藏着。这空白,引诱着所有的人想要去探索,像一个猎人,想去获取他的猎物一般。但是,在这空白里,潜伏着的是什么样的猛兽?会被人所猎取,还是,猎取人。 斜阳草树,夏日的白昼是这样的漫长无算,阳光从炙热到温和是需要比较悠长的时间,此时的天空,才刚刚被夕照点燃。 油绿色的树叶被镀上了耀目璀璨的颜色,宛如正在跳动着无数的精灵,一场狂欢的盛宴刚刚开幕。四面八方涌来了不知方向的风,催动了空气中的气味加速的翻涌。来自泥土的芳香,草树的气息,空谷的寂寥,这其间,还夹杂着一丝,血腥的气味,被风搅动,传递的极远,又清晰。 这是一处无人问津荒野,这里只有不具名的植物在热闹,从前是,今后也是。虽然这里有新鲜的车辙痕迹压倒了一片片的野草,但是不久之后,一切又会恢复原样。 即使是那些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几十具尸体,地上大片大片已经干涸成黑色的人血,他们也都一样,会慢慢变成这在荒野中喧嚣的植物的养料。然后,不久之后,就会变成虚无,归于黄土。 这些已经干涸的血液,演绎着在这里发生的战斗,那样惨烈,连一个生还者也没有,只剩下了,这些已经被放弃了的人。没有支援,没有拯救,甚至没有人会过问,他们的死活,就像现在,这样的曝尸荒野。 他们有抱着虚假的希望死去的吗?还是,根本没有过希望,只是抱着一丝侥幸,在做最后的殊死搏斗?为自己,争一条性命而已。 血已经干涸,这群人,已经横尸,很快的,在这根本就没有人会问津的道路上,就会腐败,就会化成泥水。在这条无人问津的道路上,甚至,没有人会给他们盖上一抔黄土。 江湖儿郎。 腥霞收起最后一抹残红,这无人问津的山道也随之消隐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夜的开始是如此的静谧,直到第一声的夜枭的嘶叫之后,百兽在黑暗之中苏醒。各种野兽在黑夜之中,发出了自己的欢呼。黑夜,并不是适人们行走的世界。 但是这无边的黑夜之中,却浮现出一盏摇曳的风灯的幻影。 这是迷途的路人,还是迟来的援救? 这盏风灯孤零零的在风中摇曳,发出明黄色的光亮,慢慢的向着那尸骨堆叠的所在前进。明黄色的灯晕照出一只修长优美的手,执着灯,缓缓的前行。 如此的深夜里,一个人,提着灯,在这渺无人迹的山野里前行,也许算不得稀奇,但是如果他是身着织锦华服,佩明珠玉冠,白玉雕环织锦腰带呢,是否算是一件稀罕事。他白皙的手,轻轻的握着灯把,仿佛是握着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的玉手一般的优雅,一般的从容。 行走在这夜间荒野,也像是要去参加最豪奢的盛宴一般的庄重,一般的欢乐。他华美的鞋子踏在格格不入的山野土地上,但是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的鞋子也没有沾上一点点灰尘。 他穿过丛林,在横尸之处驻足,凝视,还略略抬起风灯仔细端详,端详着死去的人被炎炎烈日曝晒过后,已经开始腐败溃烂了的脸。面容已经扭曲,有些无法辨认。而那锦衣夜行的男人却似乎对这燃起了极高的兴趣,提着灯,一一的去仔细看他们的脸庞。 今夜无月,只有悬挂整个天际的星河。 “嗷呜。”一声咆哮声贯穿了整个树林,锦衣男子回过身,看到身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围上了一圈野兽的绿眼睛。 那些尸体,不仅仅会吸引来有好奇心的人类,还有,把他们视为美味的野兽们。他无奈的笑笑,举起了手中的灯,周围的绿眼睛还真的不少,发出森森的光。他的手是那样的修长优美,他轻轻的吹熄了风灯。 最后一丝光源消失了,饥饿的野兽像是被人指使一般,直接扑向了锦衣男子和尸体。锦衣男子自然不会跟这群饥饿的野兽争抢食物,他展开身形,整个人已经越过了野兽的包围圈,消失在茂盛的树冠之中。 那些野兽刚刚才发现自己的猎物的脱逃,准备好了利爪的再一次的追捕。它们的动作非常快,非常精准,这是他们从出生开始就锻炼起来的捕食动作。利爪会插入猎物的肚子,猎物会被有力的爪子摁倒地上,然后利齿就会撕开猎物的喉咙。 一击毙命!野兽猎食是毫无花哨的攻击。但是他却如同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突然在腾空之中,毫无借力的加速飞向另一个方向。 扑空的狩猎者回到群中,群体已经开始撕咬着尸体,满满的围着的群兽,毫不客气的开饭,撕啃着地上的尸体,有美味的内脏的位置已经都被群兽占去,它只好蜷缩在角落,分食着骨骼的部分。 夜色又平静了下来。 第廿六章 疑云密布南山城 掖羽铁钩指南翎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十强大会迫在眉睫,本该热闹非凡的南山城却笼罩在一片灰色的气氛之中。街头巷尾已经没有了游荡的江湖中人,南山城,这一夕之间,似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十强大会暂停的白板通告取代了热闹的红榜,本该无比热闹的南翎府外,老远就拉起了戒严。进入南翎府的人,都要逐一核对身份,卸下兵器,才能入内。本来江湖中人最是闲散,南翎也从未有过这样的习惯,这一切都让这南山城无比的紧张起来。 江湖上,有一条来自晓情楼的消息不胫而走,南翎先生遇刺,伤重,至今仍昏迷不醒。这下子,江湖中人才真正的揣揣不安起来,这灰色的气氛越来越明显,像是阴霾一样,笼罩了整个南山城。 这山雨欲来之势,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喜欢浑水摸鱼,比如晓情楼楼主瑜,就很乐的见到这种突发性的事件。更多人恐慌,就更多人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这样一来,晓情楼的情报自然就无比畅销了。 而有人忧愁,比如说二十八合纵会的门派高层,以及已经签署了地下同盟会的三十几个门派,都因为失了主心骨而开始惊慌了。更有甚者,害怕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而惶恐的不能自已。 江湖上众说纷纭,人人自危之时,月婠莹还是依旧在自己的房间里,核算这个月的进账。她只是一介贩卖刀兵的小小的商人,如果非要说危险的话,那她只会被那些被狠狠放血的冤大头给记恨上。但是偏偏此时,最不得安生的人,便是她了。 月婠莹推开房门,发现方才敲门的正是尉迟韶,他今日看起来狼狈不堪,右手被木板夹着,又用厚厚的白色纱布包裹着挂在颈间,看起来约莫是筋断骨折了。脸上的颧骨处也擦伤了一大片,如此狼狈之时,却还是替南翎出面,请月婠莹过府。 月婠莹也没有理由拒绝了,只好和萧白又一次登上了马车。月婠莹放下了车帘子,上次坐这趟马车,就听到了崆峒派被灭门的消息。月婠莹有预感,这次的事情,必然更大,更晴天霹雳。但是为什么,这次月婠莹又是“特邀嘉宾”?这一切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你别担心,南翎先生他应该不会有事。”萧白见月婠莹一直没有说话,安慰道。 “我们既然已经在这马车上了,那就说明南翎先生至少醒来了,神智也还清醒。”月婠莹说。 “嗯,那就好了。”萧白如释重负的笑了。 还是这条路,一样的戒备森严,只是比起上一次,要显得更为严密,尉迟韶一路在前面过关,马车走的很慢,一条短短的街竟然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 月婠莹在南翎府门口下了车,又随着尉迟韶七弯八绕的来到南翎府上一个更为隐蔽的所在。原来这南翎府的前院是演武场,而那会议室后头,还有一个后院。 在后院假山群石之中,竟然有一个门洞,一条向下的密道,密道尽头,竟然有一群人在此特别戒严。弓箭手一听见有人来,第一时间已经开弓搭箭,对准唯一的来路。 所以当月婠莹一冒头,看到的就是十来把张开的弓上搭着箭羽,冰冷的箭尖闪烁着寒芒,正精准的对着自己。萧白的长剑已经第一时间出鞘了,人也挡在她的面前。 “是我,尉迟韶。”尉迟韶说完,口中又发出了一些奇怪的音节,这些弓箭手才放下手中的箭羽。 也许不谙武功的月婠莹不知道,但是,萧白很清楚的知道,这些弓箭都不是虚张声势,一个个都杀气腾腾。这么近的距离,一旦放箭,萧白都不知道有几成把握能护着月婠莹全身而退。 “尉迟,这人的兵器。”为首的是一名中年人,显然已经老于世故了。看到萧白手中的剑的品质,刚刚施展的武功,也不正面要收缴萧白武器,而是把事情都推给尉迟韶。 “是,这是南翎大人特别要请的人。”尉迟韶说,“就让他们随身带着兵器吧。” “南翎大人独独交代你要办的事情,我就且听你的,但是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可要自己负责任。”那中年男子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是话里话外却把责任打太极似得一股脑全推到尉迟韶身上。 “是,任大哥放心。”尉迟韶带着月婠莹和萧白往里走去。 月婠莹冷眼看着,不由得觉得好笑起来,这外敌还未肃清,这内里这些人却还在窝里斗,看来真是安逸习惯了。 “南翎大人。”尉迟韶径直走到后面的空间里,这地下还真的别有一番天地,这地方空间不小,看起来时代也比较久远了,不是南翎临时开挖的,而是原先昆仑派在此驻扎之时就以有之。 这里可以容纳三五百人,这儿应该超过了地面上的花园的直径,应该还延伸到了后面的厢房,横跨到主厅的位置。真是深谋远虑的动作。月婠莹心中一思量,竟差点绊倒,萧白像是先知了一般,赶紧扶住了他。这地方本就光线昏暗,月婠莹夜视能力不强,只好牵着萧白的手,慢慢的往前走。 “月当家。”尉迟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起了火把,“真是不好意思,条件简陋,请多包涵。” “不要紧。”月婠莹下意识的握紧了萧白的手。 在黑暗中行进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尉迟韶就告诉他们,地方到了。 月婠莹不好意思的松开了萧白的手,尉迟韶推开了门,一下子,灯火光通亮。月婠莹挡了挡眼睛才发现,里面有许多人在忙碌着,中间有一张床榻,上面正躺着重伤的南翎。 “南翎先生,月当家来了。”尉迟韶毕恭毕敬的俯到南翎身侧说。 “月当家,让你见笑了。”南翎勉强着起身,脸色刷白,气色实在可怖,但是还是挤出了笑容说,“鄙夫又要来麻烦你了。” “南翎大人,实在客气了,看来我估量的过分乐观了。”月婠莹说。眼前的南翎行动非常不便,明显身受重伤,难以掩饰的病容,但是好歹神智尚清醒。 “请坐。”尉迟韶指挥着人搬椅子请月婠莹入座。 “南翎大人,昨日还好好的,为何一夕之间,却身受如此重伤?”月婠莹虽然已经在外间听了不少风言风语,但是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句。 “不知道,月当家还记不记得,那时一路狙杀你们和郑氏遗孤到南山城外的那伙人?”南翎突然抛出了问题。 “记得,那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月婠莹跟萧白对视一眼,说。 “嗯,当时月当家用蛊毒控制了他们,但是他们却在被送到南山城的途中被人杀害,一剑封喉。”南翎说。 “是啊,但是当时不是各大门派的人都在押运吗?”月婠莹一边说,一边观察南翎的反应。 “当时,那些去办事的,看到人都昏迷了,以为不会出什么事,肯定是掉以轻心了。”尉迟韶说。 “嗯。”月婠莹点头,这种推断是最可行的,在众目睽睽,严密看守之下,难道有人真有踏雪无痕的轻功,真的有捻叶飞花,杀人于无形的功夫。 第廿七章 疑云迷窦候清风 惊魂一夜引骤变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那月婠莹他们也不需要忙了,还是闭上眼睛等死比较好些。 “那么这件事,难道和南翎先生遇刺的事情和这群人有关系?”月婠莹说。 “是,当时南翎大人身边,就只有我一个人。南翎大人独自在书房,只有我侍奉在南翎大人房门外。我们几乎是没有防范,而对方却像是已经精心练习过几百次一样,径直破窗而入。南翎大人当时就中了一刀,幸而躲过了要害。我听到呼救声,连忙赶进来,险险救下南翎大人。但是即便我动作还算是快,南翎大人还是身中四五刀。”尉迟韶简单的叙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只有你一个人?”萧白问。 “是,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门外,但是,后来听到呼救声,马上,附近的弟兄就赶过来了。”尉迟韶回想着说。 月婠莹瞧着尉迟韶,他伤的如此之重,其中肯定没有叙述起来这么简单了。 “你们后来有抓到行刺的人吗?”月婠莹问。 “没有,我们进来的兄弟看到南翎大人受伤,赶忙留下一部分照顾南翎大人,一部分的人去追捕,但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尉迟韶说。 “你当时已经伤的很严重了吗?”月婠莹又问。 “我的右臂已经骨折了当时,只是我那时候挡住南翎大人在身后,所以才没有让那群人得逞。”尉迟韶说。 月婠莹看了看卧在榻上虚弱的南翎大人,他所受的伤是很严重。但是,如果不是南翎先生,换做是一个身强体健,像是萧白这样的男人,那却算不上是致命的。 当时是夜间,也已经是深夜了,书房之中只有夜不能寐的南翎一人。知道他没有睡,侍奉在左右的也只有尉迟韶一人。而那时候,那群人,也许是早已经潜伏在附近没有被察觉,也许是刚刚才绕过了关卡,就直接对南翎大人下手。但是不论是那种情况,他们早就已经对南翎的书房非常熟悉了。 当时,他们破窗进入书房,南翎甚至没来的及反应,就直接中了一刀。但是并没有命中要害,并且发出了一声惊呼。为什么,没有命中要害?月婠莹看了一眼重伤的南翎大人,继续猜测着当时。 南翎大人呼救,尉迟韶一听到呼救就破门而入,那么当时尉迟韶应该离门不远,但是没有听到破窗声,而是听到了惊呼声。尉迟韶当时一定已经有些惫懒了,所以时间一定在深夜,是人都会疲累的时候。 所以尉迟韶才会在激烈的搏斗中占尽下风,救下南翎,但是也付出了右臂骨折的代价,而且南翎大人也受了四五下刀伤。之前,尉迟韶已经呼救,这时候,周围巡逻的人开始赶来。 尉迟韶必然是在强撑着等待救援,他挡在南翎大人身前,行刺者甚至就没有再努力一下,把两人都格杀,而是选择了逃跑。后来救援的人赶到,几乎就没有见到行刺的人。 “那么,是谁行刺的南翎先生?”萧白问,“几个人?” “两个人。”尉迟韶说。 “两个人,都是男子吗?”萧白又问。 “大约都是男子,武功都很高,很擅长暗杀之术,两人的兵器都是匕首和短刀。武功,应该都在我之上。而且两人的配合相当默契,更胜于他人左膀右臂的默契。”尉迟韶对行刺两人的功夫之高倒是很有体会。 “是,这两人确实默契非常。”一直在旁侧聆听的南翎先生补充到,“当时,他们一下子冲进来,我毫无防备,才堪堪避过他们的兜头的一刀,结果却恰恰好撞上了另一个人手中的短刀,简直防不胜防。” 一个人动作,另一个人立马就防备上对方可能造成的疏失,两个人的配合契合可见一斑。 这样的配合,落在萧白这样的人眼中才会知道多么可怕,他本身也研习双手使剑的技法,这样的技法,想要修习的人极少,而且确实限于先天的条件,很多修习的人,也终其一生都无法窥探双手使剑的真正奥义。 而真正能够做到双手使刀或使剑的运转自如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但是一旦有这样的人,他的功夫以一敌三个与他内力修为相当的人,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两个刺客,他们就很好解决了双手流派先天的限制。两个人千万次的练习,磨平了两人默契的问题,才能使出这样合契的功夫。 萧白看了一眼月婠莹,月婠莹似乎另有所思。 萧白只好自己开口发问:“那么南翎先生这次特别请我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月婠莹方才如梦初醒一般,深深的看了一眼南翎苍白的脸色,说:“是啊,南翎大人,你伤成这样,大夫怎么说呢?” 南翎怎会听不出月婠莹话中顾左右而言他的成分,说:“大夫说了,老夫现在只需要静养即可。” 萧白没有心计,不明白,人家开口求你办事,和,你开口要帮助人家之间的差别,月婠莹可懂,很懂,这两个之间的差别可是天与地,尤其是酬金的部分。“是啊,南翎先生现下真的很需要静养。”月婠莹端着招牌的和气笑容。 “月当家,这次,老夫请你前来,你也看到了老夫目前的处境,所以是老夫要求你帮老夫一个忙。”老狐狸如南翎,怎么会不明白,月婠莹和气的笑容背后,要的是生财。 “嗯,在下能力之内,必当为南翎效力。”月婠莹要的就是这句话。 “其实也不难办,我们想要拗钢的人手,拗钢的兵器,当然,我们的价格,一定让您满意。”尉迟韶说。 “武器,我倒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我们拗钢的人手都不会任何的武功,恐怕帮不上忙,只会添乱。”月婠莹十分不解。 “我们不需要那些伙计,只需要一部分人。”南翎说。 “不知道一部分的人指的是?”萧白问。 “一部分人,主要是之前刚刚和你们签订契约的百里镖局的人,以及你和萧白兄弟。”南翎说。 “我?”很显然,月婠莹是个根本不会武功的人,人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很显然,百无一用的也有这些脑袋尖尖的商人。 “嗯。”南翎先生肯定的点点头。 月婠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可以用来贩售,一下子被自己的价值难住了,没有说话。 “月当家放心,肯定不会有性命之虞。”尉迟韶看到月婠莹的犹豫,宽慰道。 “绝对不会有。”萧白肯定地说。 “嗯,不知道南翎大人还需要我们的多少兵器?”月婠莹心中却另有盘算,月婠莹不久之前才刚刚接下了来自阎罗殿的大笔订单,眼下能即时拿的出手的刀兵并不太多。 “韶儿稍后会给你单子。请月当家务必能给出单子上的刀兵,刀兵对于一个行走江湖的人来说,几乎就是命。老夫豁出去这张老脸,也想给自己手下的人,多争取点留命的机会。”南翎说到激动处不住的咳嗽起来了。 月婠莹突然想起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他也用鹰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说出了一句几乎完全相同的话:“刀兵对于军人来说,几乎就是命。老夫不管你的后台有多硬,豁出这条老命,也要你给我手下的兵陪葬。你明白吗?” 那个倔强的老将军的身影总是在月婠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眼前这个苍白的老人突然和那个影像重合了,月婠莹不得不点头。一个再明智的人,再理性的人,也总有一时意气的时候。 “多谢月当家相助。”尉迟韶说。 这次的行刺事件让南翎对尉迟韶的称呼变成了“韶儿”,显然在南翎心中,尉迟韶的分量比以前重了许多,这种在死亡边缘被救回来的事情,真的是会让人难以忘怀吧。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和被拯救的感觉,会一辈子被铭记。 第廿八章 巧设连环困迷人 引君入毂相思局 - 释天迷卷之饮鸩剑 - 磐中鱼 月婠莹答应了南翎的请求,拿到了一笔数目不菲的定银,月婠莹走出南翎的地下密室。显然这次的这件事让南翎大人受惊不小,不然怎么会这样蛰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 这样暗无天日的地下世界,其实也另有一番光景,萧白度量着自己的步子,发现这个地下世界比他们想象的要大。而且他们只去了南翎先生那一个的房间,在那种黑暗的地方,想要掩饰藏起个把空间不是什么难事,可能月婠莹他们就从边上经过也看不到什么。 月婠莹走出地道,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南翎的地下密室,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让空气闻起来并不那么浑浊,但是那种暗无天日的压抑感还是无法避免。 “这个地下密室是非常大的,可能是贯穿了整个南翎府的地下。”萧白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月婠莹。 “是啊,这么大的地方,用来应急避难是挺合适的,若发生了什么紧急的情况,有退路,不至于被困死在地底下。”月婠莹脱口而出,南翎的谋划永远是那么周全,哪怕现在外围已经被南翎的人围得跟铁桶一般了,他还是丝毫不会掉以轻心。 但是这样的周密的防护措施,南翎难道还不放心,还要再找上月婠莹借上百里镖局的人,借上萧白这个绝顶高手,还要借上月婠莹的小脑袋。 命从来都多不了,只有一条,看样子,南翎惜命,更甚于寻常人。 月婠莹在南翎府逛了一圈,也逛了一遍南翎被行刺的书房,地上已经换上了新的地毯,血迹也被清洗过了,连窗户也重新装过了。房间里的陈设非常的简单,看的出来,南翎是个不喜奢华的人,东首还放置了一张简易的床榻。 当时南翎挨了一刀之后,肯定要么是想求救,要么是想要逃命,所以要么是奔到门口,要么是奔向床榻躲到床榻底下。 “那么那两人是怎么逃走的呢?”月婠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推开窗台。 “这里视野很开阔。”萧白突然开口打断了月婠莹的沉思。 “你从这里,到最近的地方藏起来。”月婠莹说。 萧白提身便轻巧的翻过窗台,确实,这窗台并不是很高,眼前的视野也很宽阔,从这里追出去,不可能会把人跟丢才对。要把人跟丢,除非人家早已经跑很远了。 而这两个人,明显武功足够高,明显是经验丰富的杀手,为什么,宁可跑很远去躲藏让人家追不到,而不是直接杀了南翎。 萧白的动作非常的流畅,不过十息时间,人已经躲藏起来。月婠莹走了一下神,再去找已经找不到了。 “萧白,你在哪里?”月婠莹叫道。 “我在这里,我发现了一点东西。”萧白站起来,他藏身的地方是一个栏柱的后面,恰是一个拐角,如果不仔细看或者是天黑的话还真的很难被人发现。 月婠莹没有萧白那么好的身手,从旁边绕了一圈,走出房门沿着墙绕了一圈,越过了房间,后面的那片本应该宽阔的视野,却一下子变成了视野里的盲点。 人都有盲点,不管是武功再高都一样,在那样漆黑的夜里,更像是用双手遮住了人的眼睛,怎么能注意的到藏在黑暗的盲点中的刺客。 这一切的安排,真的是无懈可击。“天下没有他们暗杀不了的人吧。”月婠莹打了一个寒噤。在萧白的提示下,月婠莹才找到了他藏身的地方。 同时,她也看见了,那个让萧白惊讶不已的发现。 那是一把染血的匕首,一把染血豁口的匕首,没有淬毒。月婠莹还是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住托到眼前细细的看。 这里是杀手曾经藏身的地方,在这里又恰好发现了一把带血的匕首,除了是杀手用来刺杀南翎的匕首以外,无法再提出第二种合理的解释了吧。 月婠莹仔细的包好匕首,跟萧白稍微交代了一下,就若无其事的带着这把凶器离开了南翎府。 在发生骤变而轰动不已的南山城不到一百里的安宁镇却呈现出了难得的安宁和祥和。 南山城的热闹带走了一群丧门星,小镇似乎又恢复了与世隔绝的桃花源,安乐的仿佛时间都在这里凝滞了。 但是今天,才安宁了不多时日的安宁镇的衙门门口,又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在交头接耳的人群中间,是一匹青驴,哦,还有一个不住拍门的女子。 “哐哐哐,哐哐哐!”拍门声越来越急促,但是衙门的大门就是关的死死的不欢迎人上门。 女子倒也不生气,就是拍门拍的声响越来越大。女子一双漂亮的凤目上挑,唇点绛红胭脂,一身茜红色的长裙衬的身形窈窕妙曼,手上一对两指宽银镯分外亮眼。 “这姑娘不是本地人,急急地来我们这衙门,难道是遇上劫匪了?”好心的乡民猜测道,“最近不是办什么劳什子武林大会吗,肯定是那些人干得好事。” “你没看见那姑娘手上明晃晃的大银镯子吗,少说这一个镯子也有七八钱,要是遇上劫匪,还不给掳了去?”又有人接话道。 “说的也是,但是这姑娘肯定有事要上衙门申诉,不然这般拍门法不得手疼的紧?你说平常这个时候,刘大人也早就开始办公了啊?”人群中的交头接耳越来越大声,说法也越来越纷纭。 终于凤目女子似乎忍不住了,退后一步,大声的说:“刘清,你再不给我开门,我就把你这门给它踹破,到时候看你还往哪里去。”语毕,抬脚就要往门上踹。 原来这女子是来找刘大人而不是来伸冤的。众人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有些男人脸上还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是风流债未清啊。 “吱呀。”大门似乎是听懂了女子的威胁,施施然的开了一条缝。 “你终于出来了。”凤目女子扬起下巴得意的一笑,转眼间,脸色一变,凤目一眯,抬起脚用上十足十的力道,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向大门,所有人都惊呆了,这女子怎么开门了还要踹,这门后的刘大人可遭殃了! 门受了一脚,哐的弹的大开,这一脚的力道可真的不小,这一扇木门少说也有四十来斤,竟然被一脚踹的门户大开。 但是门后的人没有如凤目女子所愿被踹飞,女子眼尖看的仔细,门后的男子在门被踹开的瞬间,如鬼魅般轻轻飘出几步开外,现在还仍旧玉树临风的站着呢。当然,女子也看清了,门后站的不是刘清。 “姑娘,有话好说,一见面就踹门,何苦来着?”颜菲一个箭步冲上来,在自己的夫君之前开口。 “刘清呢?”女子自知理亏,声音也放缓了许多。 “刘大人遣我们来迎你进去。”颜菲看着门外的人,说。 女子回头看到门口这许多人,脸色也微微一窘,顺着台阶下,牵了驴子,直接进门去。 “哐。”衙门大门又关上了,人群也随之散去,但是,相信这件事情还要被谈论好长一段时间。 “刘清呢,藏到哪里去了。”凤目女子按捺不住,一路上这个问题差不多问了四五遍。 果然和刘大人所描述的丝毫不差,颜菲抿嘴偷笑,一段不长的路程,竟然还能急成这样。 颜菲径直带女子到了刘清的书房,说:“刘大人在里面,我们就不打扰了。” “谢谢你。”女子虽然说着感谢的话,但是人早已跑到房门前,看都不看颜菲夫妇两一眼。 颜菲拽了拽莫前的袖子,两个人快步离开,把身后那声大声的咆哮抛在耳后。 “刘清,你竟敢这样对我!”凤目女子气势十足的把房门踹开,一眼就看到坐立不安的知乡刘清,一个箭步上前,拽着刘清的衣领。 平日里总是笑颜对人的刘知乡可一点都笑不出来了,也不敢回嘴,由着女子拽着他。从衙役回报门口有女人砸门的时候,他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场景了。他不反抗也不还嘴,原因就是,他做了一件天大的坏事。 “你说你要考好科举,我等你考好科举回来,听说你高中榜眼,我眼巴巴的等着你娶我,谁知道你连榜眼都不做,逃家出走了。”女子凤眼微眯,大声质问,“你被抓回家里,又说男子立业才可成家,爹娘给你捐了个知乡,小是小了点,谁知道你竟然自己偷偷跑出来,又把我丢下!”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女子的声音哽住,浑圆的泪珠滑落香腮,“你,就是不想娶我,对不对?” “蔻儿,我不是不想娶你。”刘清见到女子的眼泪慌张了,“只是我真的配不上你。” “我配不上你,你有所有美好的东西,美貌,财富,还有你父母的爱护,我只是寄人篱下的孤儿而已,我配不上你的毫分。”刘清的神色黯然了。 被唤作蔻儿的女子松开了手,迟疑的说:“我,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你的想法。” “你是天空中最明亮的月亮,从小到大,你总是那么耀目,皎洁,完美。我奢望的一切,就只是做你身边一颗星星而已,我不敢奢望能拥有你。”刘清叹息。他的心中从来没有太宏大的梦想,所以当所有梦幻降临的时候,他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中榜眼是,娶蔻儿更是。 蔻儿呆呆看着刘清,从小,他们就在一起,他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做他的新娘是自己从小的梦想。但是其实,自己并不了解他,只是一味的索取他的温柔对待而已。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不仔细,连他的心,都没有丝毫了解过。 蔻儿忽的一笑,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刘清,如果我不再漂亮了,你会娶我吗?” “嗯?”刘清不解。不再漂亮? 蔻儿突然将刀抵上香腮,说:“如果你在意蔻儿的美貌,蔻儿愿意为你毁去容貌,如果你觉得配不上蔻儿的家世,蔻儿愿意为你跟家人从此断绝往来。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清哥哥了。” “不要,蔻儿!”刘清连忙制止她,“我不允许你自残身体!”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