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铜盒子 - 里克编码 - 迷引

    公元2300年，天朝政局渐趋稳定，时隔五十年再次迎来了难得的太平时代，我应召进入
    “晦”组织隐探部，至此，注定一条道走到黑，起初日子不温不火，本以为生活这般平淡，无人问起自己走过多少路，又在这条路上往返过几回，大抵也逐渐明白，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有大作为的人总需要对等一个大起大落的人生，可回过头看看前面走过的路，依然毫无波澜，至少，在十月之前是这样……十月的天朝之土是走几步路脚底都能冒烟的闷热天气，像往常一样回到总部核对里克编码，隐探部的职责是在数以万亿计的资料库体中搜寻史料并编辑成自己独有的里克码，总部共有几万名跟我一样的普通隐元，专属自身的里克码会伴随每个隐元直至退役，所谓里克编码，都是每个隐元独立成册的一部编年史，每个人有各自整理史实的方法，这几万个人退役时会将自己的里克码汇入总部信息立方体，由麒麟系统核算所有人里克码内容的接近值，值越高，则说明越接近历史史实，这些接近值中，只有5%不到的内容会被系统送入最后存续阶段，经天朝所有政党认可才会公诸于世，成为这个国度的正史，而剩下的95%的内容会被麒麟系统自动清除销毁。
    隐元一生几乎只做一件事，搜集史料，编辑成码，让自己的名字能有幸进入正史的编著名册中，并作为后世荣耀的勋章，很多隐元在录入的过程中，都偏向于找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前些天小部门开会，有人无意中提到‘循影事变’，原本这是敏感话题，在社会层面被人禁忌谈起，但知情之人内心都明了，循影本是民和党的核心组织，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诞生过许多传奇人物，然而五十年前，一向亲民的民和党卷入‘天机’政案中，循影组织首当其冲，其中猎杀部、工武部、灵修部三部重要领导人更是被天朝秘密处决，所有有关‘天机’案件的资料被永久封存入貔貅黑洞，而伴随这个事变，民和党也就此一蹶不振，很快就退出了天朝历史的舞台，当时很多人称这是儒治党蓄谋已久的一场政治陷害，但很快这些异样的声音也逐渐销声匿迹，真相永远是成功者的真相，有时候历史虽然真实，但也格外冷酷。
    大部分隐元向着荣耀而不断努力，几乎是拼尽全力，我没有那么大的抱负，只求不碌碌无为地湮没在人世微尘中，然而，这样原本想平静充实过完一生的心愿却在重阳节那一天彻底塌陷，甚至机缘巧合地把我推向了作为记录者的风暴中心……是傍晚的时间，我在档案库调取资料，突然听到头顶几声响，巨幕网膜屏就此停止了运转，再有几天，机构马上就要搬去新地方，算起来，还能在旧总部闲庭信步恐怕也是最后一回，我侧过头，看到二次控制屏还亮着，并非系统故障，只是此刻突然收了声，档案库一下子安静下来，我展开工作服腋翼上去查看情况，发现网膜屏被加压传送电流击穿了一个指头大小的洞，手中移故笔触了触屏后的芯片，静默中却听到‘啪哒’一声，似有东西挪动了几下，我加强了移故笔的磁力，很快，一串簌簌声，竟是一个古旧青铜盒子吸附了过来，移故笔久违地亮起紫色的灯，我不禁诧异，等待了片刻，经放射性同位素测定，结论是：眼前这个盒子竟是两百多年前的古物，我小心收好它，直到晚上回到住处才将青铜盒子打开，发现里头装的，是一个旧时候用的笔记本，按理说，久远的历史资料都进行了里克数据归类，然而这本笔记却没有标贴芯片库存编码，若非误打误撞，就这么一个不知年代的青铜盒子实在难以被人察觉，而关于这本笔记记载的内容，是一个署名吴贰之人的回忆录，里边详细记录了三百年前千禧年的一些旧事，内容真实度虽已无从考证，却是蚩魅走上人类舞台的重要历史佐证，我内心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毕竟，蚩魅的覆灭跟循影组织有很大关系，作为一个隐元，我一直坚守着自我底线，始终认为那些念及自保而杜撰史实的行为是人生最为可悲的事，可如果能在记录的过程中持续与历史真相谋面，哪怕不得善终，也定可以无悔无憾。
    至此，在这个十月伊始，我花一整晚细读这本回忆录，它记录的内容，虽然与五十年前的‘循影’事变相隔两百年，但很大程度上为循影组织发展壮大、再到光荣覆灭埋下了伏笔，我内心也逐渐笃定，这是‘循影’事变旁落的史实！
    阖上本子那一刻，我已然下定决心，即便明晰结果会被麒麟系统筛掉销毁，也要将这段有关天机政案的历史真相整理进我的里克编码中，要知道这本笔记究竟记录了什么，时间得回到三百年前，笔记的主人公懵懂踏入异族之争开始说起……
第1章 初遇 - 里克编码 - 迷引

    有人说，人一生总会面临许多抉择，选对了，辉煌腾达，选错了，满盘皆输。
    当然也有人认为，凡事都有两面性，不可一概而论，毕竟每个人一生会与约2920万人擦肩而过，这其中，听天由命的人不在少数，而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的人同样存在。
    前者信命，后者信运。
    吴贰的人生信条偏后者，因为独一无二，抚养自己长大的外婆直接用‘无二’作为吴家这一根独苗儿的名字。
    公元2000年，千禧年，又是毕业时节，当吴贰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近黄昏，门外风起，无雨，阳光摇晃不定，整个六月拉得极长的天幕都似在此刻现出了分明的嘲弄之意：走出校园这间温室，接下来的人生，又该何去何从？
    这是让人头疼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吴贰没有回宿舍，而是坐到了教学楼顶的天台上，看着那张刚拿到的毕业实习意向书无所适从，法医专业五年大学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当年在志愿书上的懵懂一笔，如今终于要画上句点，吴贰竟有怅然若失的错觉，其实对于法医这门学科，他谈不上多么热爱，但为了不辜负外婆这些年的含辛茹苦，不愿她那颗穷什么都不能穷教育的心失落，五年下来，吴贰成绩虽算不得多么出类拔萃，但最后却也拿了一纸优秀毕业生的红本本在手。而这份殊荣，跟他最后提交的毕业论文有很大关系。
    他写了一篇关于如何看待法医超自然现象，不管从心理还是精神上，这都是过去几乎没人会深入探讨的领域，但吴贰剑走偏锋，大量搜集事件和记录，抱着极大的好奇心完成了这篇论文，想不到竟然得到了导师的认可，至少撇开专业素质不谈，这份另辟蹊径的胆识已经独一无二了。
    事物的两面性告诉我们，一切可以解释的，都是逻辑的、科学的。而那些无法解释的，都是未知的，可探寻的，换句话说，它们存在很多可能性。
    吴贰不信鬼神之论，但跳出自然界定，会不会有另外一种可能，就像从四维的角度看三维的世界，时间坐标一致，处在四维空间的事物却可以完全自由于三维之外，能看到三维世界的各个面，那些超自然的范畴，会不会也类似于这种原理，它们能实际影响到我们，而我们的眼睛却永远蒙着一层维度的纱，对它们很难察觉呢？
    “就知道你会先来这里。”就在吴贰看着天空发愣之际，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即一只手就已搭在了他肩膀之上，吴贰没有回头，慢慢折好手中的意向表开口：“你不是决定今天就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自然是有好消息回来带给你……”胖子翻上天台，一屁股坐到吴贰旁边，气喘吁吁看着他：“哎哟我去，你这多愁善感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要不是怕你这迷茫少年一念而起在这天台做出什么傻事来，我他妈才懒得又转回来。”
    吴贰索性往后一仰躺了下来：“那你倒说说看，什么好事找上我？”
    胖子叫宋攀，大一时候两人就分到了同一寝室，五年时间里，两人也逐渐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胖子家底厚，临了毕业家里早给他安排了去处，他也图清闲，反正去哪都无所谓，只是想起和吴贰这一别不知几时才能聚，反正大家接下来都是各自找实习单位，就向他爸多打听了一句，谁知这一问还真有了着落，于是赶紧跑回学校来。
    “我舅舅他那公安机关刑侦法医部正好需要实习生，我爸想让我去，这不琢磨着也捎带上你么。”
    “诶，你不是一直以来都说你舅舅是个怪人吗，怎么这次安排你去实习就屁颠屁颠的？”吴贰有意反唇相讥，嘴角扯着谑笑看着他，其实胖子的舅舅每年都会到他们学校进行刑侦与法医相关理论的专题讲座，胖子没兴趣听，所以每次讲座都和吴贰坐在后排，然后就把他舅舅的刑侦轶事添油加醋的说给吴贰听，大多数内容吴贰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胖子最后总结的一句话就是：当法医，首先，你得胃撑得住！
    之所以胖子说他舅舅怪，主要因为刑侦工作中，什么案件最复杂最离奇他舅舅就越专注，当初胖子选择法医这门专业，他舅舅在他妈面前只差没把嘴皮子说破，老说自家祖传的‘点水问路’的绝学要失传了，而胖子的舅舅因为刑侦工作的特殊性，又加上自身条件一般，年轻时就没哪家姑娘相得中他，自不说如今这上了年纪，因此这祖传绝学的重任自然落到了外甥身上，胖子可没有这么高的觉悟，虽然顺了父母之意选了法医学，不过骨子里更愿意当个特警，且初衷还特别单纯，威风！
    其实吴贰也能理解胖子，他有这个想法并非无根无源，宋攀从小就生得胖，没少叫同龄孩子笑话，长久以来内心多少有些自卑，所以当特警呈威风这种念头在他心中萌芽也无可厚非，大学这几年更是没事就拉着吴贰锻炼，别说，几年下来还真取得了些成效，胖子虽然体重没降下去多少，但浑身的肉确是练得结实。
    “我是想着，这去实习，没准到时候能找机会换个部门，我舅舅虽然脾气硬，但我死皮赖脸的功夫也不弱，何况刑侦工作和法医鉴定两者紧密联系，说到底，大家只是分工不同，其他能有多大差别？”
    “我靠，一个拿刀一个拿枪，差别大了去了。”吴贰侧过头看了一眼胖子，无意间发现这平日里纨绔不羁的胖子眼里竟不知何时开始有了些坚定的光。
    但这神态稍纵即逝，胖子也转过头看着他：“别扯犊子，我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问你去还是不去？”
    吴贰双手枕到头下，眉头微蹙没有着急回答，想了半天才将那张意向表拿起来交给胖子：“行吧，这表上的内容就照你的填，不过实习时间得延后一个月，我正琢磨着得先来场毕业旅行缓缓。”
    说到玩，胖子顿时来了兴致，一把将吴贰拉起来：“此话深得朕心，快说说！准备上哪玩？”
    “急什么？这不正坐这里想嘛。”吴贰挑着眉毛瞥了一眼胖子，拍了拍屁股跳下天台：“你要有兴趣的话，今晚散伙饭上面再跟你说，我先去寝室收拾收拾，过两天好卷被盖走人。”
    “诶！回去我就跟我爸说把实习这事给定了，你小子到时候可得准时着点。”
    “放心吧，我答应的事几时放过鸽子？”
    胖子跟着吴贰一同下了天台，两人出了教学楼就各自走往不同的方向，身后空荡荡的走廊上，临了毕业季，早已爬满了夕阳的余晖。
    散伙饭就订在吴贰经常路过的一家店子，店名叫‘木悠坊’，这店子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主要还是因它那与周边其他饭馆截然不同的格调，整个店子非常复古，周边种满花树，倒有几分古时候客栈的意味，全由木头搭建，古色古香，店老板是个年轻人，人挺实在，跟他们年纪相差不大，喜欢跟学生聊到一块，所以平日里生意也很火爆，吴贰赶到的时候，一楼早已聒噪不堪，来回走动的都是人，自己班里辅导员订的包间在二楼，吴贰才进门口就听到胖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吴贰，正好，找门口服务员再拿两瓶酒上来！”
    吴贰打了个OK手势，朝收银台走去，可店子生意太好，前台的人估计也帮忙端菜去了，吴贰站在收银台前等了小会儿，然后拉着嗓门叫了几次服务员，一直人回应心中不免烦闷起来，于是又朝后厨方向叫唤了几声，终于有个矮个子瘦小伙钻了出来：“哎呀，别叫唤了！这一到毕业吃饭的人就特别多，没看到忙不过来吗。”
    吴贰顿时脾气就上来了，这干等半天自己没给脸色就算不错了，竟还招别人数落，于是沉着脸指着服务员身后说：“拿两瓶白酒，最上头蓝盒子装的那个……”吴贰看他身材矮小有意点柜子最高处的酒类，然后随手又多拿了两瓶饮料，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抛给他：“饮料钱我自己付，你数数对不对。”
    吴贰成心想刁难他一下，硬币故意四散抛开，服务员一顿手忙脚乱，差点打翻了柜台上摆放的招财猫。
    “你！”服务员气急败坏，几欲动上了手，店老板见状忙赶了过来，一边道歉一边给吴贰拿酒，然后瞪了服务员一眼让他回了后厨。
    转过脸，店老板赔笑道：“兄弟，这瓶饮料就当我们店赠送的，平时你们班的同学没少光顾这里，今天你们散伙饭，只管吃得开心喝得尽兴就行。”
    “谢谢。”吴贰轻轻一笑，心想还是老板心思细腻，于是拿着直奔二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场散伙饭结束得比吴贰预想的还快，虽说大学经历了五年共同学习时光，但经常玩在一起的还是宿舍那几个人，又加之法医学的女生实在比男生少太多，量少质难保，仅有的几个女生实在太过普通，平日接触本就少，这到毕业该分道扬镳的时节，更是搭不上话，因此饭桌上把酒言欢，老调陈词的都是班上几个班干部，喝过酒兴致高涨，那声音都快把房顶掀了，吴贰实在待得烦闷，见胖子拿着酒瓶一只手搭在辅导员脖子上拼命劝酒，摇头失笑站起身自个儿出门去透会气，木悠坊一楼嘈杂的人声也不小，吴贰靠在栏杆上随意打量了一圈，然后伸手往口袋里摸烟却不小心把口袋内一个小布袋捎带了出来，是上大学前外婆让他带在身边的护身符，今天收拾东西顺手就放口袋了。
    “干嘛呢？”酒后大着舌头，宋攀不知何时从饭局上走了出来，突然一掌拍在吴贰肩膀上，吓得他手一抖，布袋直接脱手从二楼掉了下去，而楼下正对客人汤锅。
    “我他妈……”吴贰一看是胖子，强行敛住怒意一把拉低他肩膀，两人赶紧蹲了下来，兀自脑补楼下暴跳如雷的画面，谁知蹲了半天却丝毫不见动静，吴贰一怔，紧接着一掌拍在胖子头顶，压低声音斥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然后自己当先站起来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楼下，这一看，才发现楼下有一道目光也恰好看向他，正是这道皎如秋月的双眸让吴贰心跳飞速加快。
    “这是……你的？”饭馆的声音很聒噪，但吴贰不知为何却能将女子的声音听得格外真切，讷讷点头：“……是，是的。”
    “我勒个乖乖，咱们学校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几时出现过这样的美女！”胖子也看得出神，谁知那女生径直上楼朝他们走了过来。
    “……胖子，赶紧支招！”饶是吴贰平日里如何自命不凡，遇到这种情况却还是头一遭，竟不觉乱了方寸。
    “支个屁呀，我胖虎的人生命格属美女绝缘体，唯一的经验就只有这只陪伴多年的右手，真帮不上忙啊兄弟。”宋攀嘴上自嘲，手上可没闲着，不断拉扯着衣服，让自己看着更为体面。
    女子才上楼，高挑的身材就让吴贰眼前一亮，穿着素净，缓步而来的姿态更是玲珑清雅。
    “这锦囊，真是你的？”似乎是再次确认，女生仔细打量着吴贰，微微蹙着眉。
    才触到她灼灼目光，吴贰感觉浑身一颤，心跳声更是清晰得可怕，正要伸手去接，突然听到一道悠长的响声自身侧而来，两人愕然转头，发现旁边胖子脸都白了，如此关键时刻，这孙子为了强行收起肚腩却反而憋出个屁来！
    “我我我先上个厕所！”胖子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剩吴贰强自镇定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看吴贰接过锦囊，女生朝他手多留意了几眼，然后抬眼笑道：“你好，我叫越诗音。”
    “你好，我叫吴贰。”
第2章 绮里家族 - 里克编码 - 迷引

    那场散伙饭之后，吴贰花了整整一周时间处理好五年来的物事和毕业事宜坐上了回老家上卢的火车，又是这般告别之季，只不过这一次说再见，就真的再也难见了，读书的城市与老家远隔千里，一天一夜的火车，然后还得赶进山的最后一趟大巴才能到家，说是家，不过他与外婆相依为命，五岁那年母亲葬身于一场大火，父亲为了找寻纵火者离家后便失了音讯，抚养他成人的，是年近古稀的外婆，好在吴贰成长环境还不算太差，祖上留下来几间大屋，千药村的祖祖辈辈靠贩卖草药生计，日子也算过得舒适惬意，唯独遗憾的地方就是家族人丁不旺，说起来，吴贰多少觉得有点宿命意味，因为这中间隔着几代人都是生女不生男，而吴贰出生的时候，偏巧赶上了瓢泼大雨的时节，雷电撕扯着阴郁的云层，像极历史里大人物诞生的景象，但那一晚，世间又何止他一人出生，只是外婆始终笃信，他的出生对于吴家而言是特别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下了大巴又走了两里路才看到祖屋前的那片葱郁的林子，外婆复姓绮里，叫绮里芙贞，不过因祖上的规矩，绮里二字不得告予外人知晓，只在族谱里还记着本名，如今名字改成了祁芙贞，吴贰小时候叛逆，常把这规矩抛之脑后，也因此没少遭外婆教训，后来长大了，就学乖了许多，外婆平日在千药村负责一些祭典的事宜，哪家有白喜事也都请外婆过去主持，与村里街坊平日走得近，所以哪怕常年一个人守着几间祖屋，也不至于孤独清冷，这次听到吴贰毕业返家，老人清早就备下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做的也都是吴贰从小爱吃的菜。
    到了中午，吴贰提着两大箱东西推开院子的小门，扑鼻而来的香味差点没让他当场落下泪来，还是他妈家里好啊，这种突如其来的恋家感可以说在吴贰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前所未有，吴贰悄声进了客堂就匆忙放下箱子，看外婆还在厨房里面忙碌，满桌饭菜让他直吞口水，于是伸出手就预备抓几道放嘴里，谁知还没得逞，外婆清亮的声音就乍响在耳边：“好你个小兔崽子，别的没学好，倒学会偷吃了！”
    吴贰赶紧缩了手，歪着眉毛看着廊道上年岁虽大但精神格外矍铄的老人：“哎哟，外婆，你又不是不知道回趟家得多劳神，跟您这烧菜手艺比起来，那火车上的东西哪能吃嘛，我是真给饿坏了。”
    老人白了他一眼，但看见孙子回来脸上还是露出慈爱的笑来：“再饿那也不能坏了规矩，去，先把包放了。”老人边说边将用来擦拭手的湿毛巾递给吴贰。
    “是是是……您老可真是刻板。”吴贰拿起行李箱便往东边屋子去，而老人则走到客堂背后的小房，从深色案几上取了三根香点燃，等吴贰出来就交到他手中，吴贰不做声接过，然后跪在案几的蒲团上，朝案几上供奉的一块木牌毕恭毕敬地行伏拜之礼，其实吴贰并不知道案几上究竟供奉的是谁，平日里都叫黑布盖着，吴贰好奇偷偷看过一回，只知道木牌上刻着‘绮里云棠’四个字，他问过外婆，没曾想外婆先是一顿毒打，后来只说这是某个先祖的名字，且每逢月十五绮里家族都得给木牌点香跪拜，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吴贰也曾在族谱里找寻过‘绮里云棠’这位先祖的信息，但描述甚少，可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吴贰明白整个绮里家族世代都有跟祭祀有关的族人，而且都为女性，似乎绮里家族更像个母氏家族，关于男族人的记载都不过寥寥数笔，后来实在查不出所以，吴贰也就放弃了，何况跪拜上香花不了多少工夫，吴贰每回也都诚心照办，这在外婆眼里，算是极为欣慰了。
    “行了，赶紧吃饭吧，晚上村里忙着七月十五的祭祀大典，你到时候跟我一道过去看看。”
    吴贰盛了两碗饭放到桌上，有些诧异：“您不是从不让我参与祭祀活动吗？何况今天不才六月十五，怎么这么早就得准备了？”
    老人坐下启筷先夹了几道菜放吴贰碗里，轻声道：“这回不一样，前些天下大雨冲垮了仙鹤山附近的一座庙，有人去修缮却无意间从那庙里发现一个木盒，村支书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等事，没经验，就叫我去看看，我瞧那盒子也像有些年月，不敢随意触碰，怕是什么古物，就提议村支书先上报县城里的文物主管部门，可电话过去至今也没个回信，这不瞅着你学法医专业，法医验尸不也讲究个细致小心，而且那木盒在水里也泡了好些天，还不知那盒子里面有没有什么重要东西给泡坏了，仙鹤山上那座庙你也知道，虽然破旧残缺，但祖一辈人就传它屹立了上千年，什么风雨没经历，独独在今年出了意外，庙宇在一方都有保佑这方水土的意思，这一垮怎么能叫村里百姓不紧张，眼下还冲出个盒子来，总归得弄清楚这盒子是什么来历才行，再不想点办法怎么成？”
    “敢情外婆你这是叫我死马当活马医啊。”吴贰只顾着吞咽，完全没注意到外婆说这些话的肃穆神态。
    “别光耍嘴皮子，自打看过那盒子，也不知怎的，我这些天睡觉总是心里头不踏实，老梦到一样东西，可醒来又大多记不得，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这么多年主持祭祀，这是第二次出现这样让自己极为不安的感觉，上一次如此，还是绮里家族族墓遭盗的时候，所以我担心这回又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老人一直讲着话，始终没有动一下筷子，吴贰也慢慢意识到外婆话里透出的隐忧，于是停了下来，“那盒子外婆以前在哪里见过？”
    老人摇了摇头：“没有，但那盒子表面残缺的纹路有些眼熟，可老是想不起哪里打过眼，看来不服老是不行了。”
    “样子总还记得吧？”
    “唷，你不说我倒忘了这回事，有张图特地找村支书画的，正好拿给你看看。”老人忙起身走向偏房，戴着老花眼镜拿了张四方的白纸出来。
    吴贰放下碗筷，对村支书的画图功底也是一言难尽，连蒙带猜地打量着这手绘的图案，盒子大概二十公分长、一掌宽，正中有条缝，说实在的，如果不是看外婆表情凝重，吴贰甚至怀疑村支书故意画的大话西游里面的月光宝盒，克制住差点失笑的念头，吴贰慢慢放大图片，再看外婆提到的木盒纹路，瞬间脑中的无知想法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莫大震惊！那纹路的确见过！且就在刚刚！
    “是不是察觉些什么？”老人看吴贰脸色白了一阵，问道。
    吴贰吞了吞口水，点点头：“这纹路外婆你当真一点想不起？不就跟咱们家供奉的木牌位上的花纹一个样？”
    “……”老人闻言浑身一抖，怪不得如此眼熟，老人赶紧转入后堂，开了灯仔细端详那块木牌，一片片如莲花状的殷红纹路铺满了牌位底座，虽也斑驳脱落了一些，但其情状与那木盒上雕刻如出一辙。
    如此也就是说，那从庙里冲出来的木盒，原本是属于绮里家族的东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跟绮里家族有关，那么无论如何都得把那盒子尽快打开来看看。”重新回到饭桌前，老人却突然变得异常冷静，也不再多讨论盒子的事，祖孙俩沉默着吃完午饭，已然心事重重。
    山里气象万千，饭后不过小憩的功夫，头顶瓦楞就滴答声响成一片，吴贰半睡半醒中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声，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却似有朦胧的身影从屋檐下匆匆而过，吴贰想起身却倍感身体之重，无论如何努力依然动弹不得，眼见之景也逐渐浑浊不堪，雨声仿佛陡然变得刺耳，窗外更是不知何时立了一道身影！就在吴贰拼命想要看清之际，一团白影顷刻从窗外飘了进来……
    “啊~！”吴贰本能地张口大呼，下一刻所有事物一道挤入眼眶，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前滴落，他猛然转头看向窗外，淅沥的雨声还在，只不过窗外除了茂密的林子哪见得到半点人影。
    “我靠，鬼压床了么。”吴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突然感觉口袋里有什么东西膈应着不舒服，一摸才发现是那枚护身符，顿时大拍额头自顾自抱怨起来：“我还真是蠢啊，一心只记住了那美女的名字是越诗音，却忘了要联系方式，果然是凭本事单身！”
    “祁阿婆！”就在吴贰扶额皱眉间，房门外传来清脆的呼唤声，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吴贰赶紧翻身下床，拉开房门看向院子，大声道：“修瑶，钥匙还挂原来那位置，你自个儿开门进来便是了。”
    “咦？小贰哥回来了！”站在院门外的女子侧过头，从一堆草药间露出张瓜子脸来，看清吴贰先是一笑然后立马拉下脸来：“看见人家拿这么多东西也不过来搭把手，哪有空手去拿钥匙嘛。”
    吴贰无奈摇摇头：“来了来了，哎哟我的天，你弄这么多药草来干嘛？”
    “这是阿婆前些天放在晒药场那边的连翘，几天也不见阿婆来收，估计是给忘了，我看天要下雨就赶紧收了送过来。”
    吴贰从修瑶手中抱过连翘，摊开铺在窗户边上，又递给她一条干净的湿毛巾：“赶紧擦擦吧，省得一会儿又坐立不安。”
    修瑶是吴贰的青梅竹马，天生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本也是个美人坯子，性子又温柔，可却偏偏生有洁癖，稍微在脏一点的环境下都不能久待，读完初中修瑶就没有再继续上学，一直留在村子里帮忙种药采药，而吴贰自打去城里读高中开始，回千药村的时间就越来越少，成长环境的变化让两人渐行渐远，话题也难谈到一块，每次见面说上几句话就不知该如何继续，常常尴尬收尾。
    “放长假了？”修瑶仔细清理着衣服上的草药碎屑，照例问了上一次同样的问题，吴贰点头：“这回是彻底放假了，毕业回来休息一下，整顿整顿再出去找份工作。”
    “那阿婆怎么办？你出去工作了总不能让叫一个人守着这几间老宅子。”修瑶又把椅子擦拭干净了才坐下。这一问倒让吴贰陷入沉默中，是啊，外婆年纪这么大，自己出去工作了外婆怎么办，她老人家一辈子生活在千药村，要搬去外面的城市与自己同住，依着外婆的性格肯定不会同意，免不了要经常抽空回来看看，可这也非长久之计，吴贰愈想愈头疼，索性不再多想：“到时候找个离村子近点的地方工作吧。”
    话题到这便戛然而止，好在外婆赶了回来，看到两人端端正正坐在客堂只是微微一笑，两个孩子从小就走得近，加上修瑶伶俐能干，早在老人眼中，这是孙媳的不二人选，但这几年在外读书，吴贰的想法发生了许多改变，恐怕已非当初那般纯粹，沉默中，吴贰眼神也不知该往哪里放，自顾自把玩着一枚铜币。
    “阿婆，你回来了。”
    “你看我这把老骨头，记性是越来越差了，忘了连翘还放在药场那边晒，修瑶啊，多亏你了，老叫你跑老远一趟帮送过来。”老人笑盈盈答谢，又看了一眼吴贰的模样没好气地在他膀子上揪了一把：“这么大个人，家里来客人了也没个正经样。”
    吴贰吃痛，手一缩那铜币便掉到地上滚了开去：“哎哟，外婆，修瑶又不是陌生人，你这么见外干嘛？”
    “既便不是外人，人家大老远跑过来，你也不给倒杯水？”
    老人兀自责备着吴贰，谁知身后却传来一声痛呼把两人吓了一跳，原来修瑶看那铜币朝自己滚过来便顺势弯腰去捡，却不知为何像被烫着一般赶紧缩回了手，面色也变得苍白难看，没得婆孙俩缓过神，修瑶压低着头匆匆起身道：“阿婆，药已经送过来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修瑶一路小跑离开了院子，看她走远，老人不作声地捡起那枚铜币，突然皱眉道：“这不是我平日祭祀用的铜币吗？”
    吴贰不知所以，吃吃回答：“午睡起来，看它就放在桌上，所以顺手就这么一拿……”
    “……嗯。”老人沉吟着，似若有所思，吴贰从外婆神态上看出了不对劲，低声问：“怎么了，外婆？”
    “奇怪……”老人皱着眉，这番话回得像是自言自语，吴贰更是一头雾水：“外婆，您倒是把话说明白一些，什么奇不奇怪的？”
    “按理说，铜币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有腥臭味。”老人说完又摇了摇头，“修瑶这丫头，怎么会这个反应……”
    “我说外婆，您就别瞎操心了，修瑶本来就有洁癖的毛病？自打为了她爸爸去逐溪涧采药受了重伤，恢复之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估计啊，这铜币在她眼中说不定就是个古旧的脏东西。”吴贰不以为意，老人也点点头没再多想：“唉，这孩子什么都好，怎么偏生出这种心理疾病来。”
第3章 古丝绸 - 里克编码 - 迷引

    匆匆应付了晚饭，看着暮色四合，吴贰帮着外婆收拾完祭典要用的物事，祖孙俩便朝着牌楼大场那边去，虽是夏日，但千药村晚上山风一起，温度就会持续下降，加上走了半道又下起了零星小雨，竟也不禁泛起丝丝凉意，吴贰心中没由来地一阵发慌，边走边看着头顶聚集的阴云，偶尔乍亮几下隐隐传出沉闷的雷声，他看着走在前面的外婆，老人似乎并没有在意周遭的变化，反而脚步一直在加快，时不时还转过身催促吴贰几声。
    牌楼大场有两张厚重的长方石桌，在村里也有好些年历史，一直是村里祭典的祭台，大场中央凿刻着巨大八卦图，两张石桌正好一高一低落在太极图的两个点上，高的方桌上摆着物灵神的画像，烛台香炉正中搁置，矮方桌上则摆着果盘腌肉，吴贰看着外婆像例行公事一般跪拜在画像前，嘴里念叨着模糊的字句，至始至终也不吩咐他做什么，到最后也只是起身点了香烛再拜三回才简单说了一句：“走吧，去村支书那里看看。”
    看来外婆内心始终惦记着的还是那个跟绮里家族有关的盒子，吴贰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跟在外婆后面，然而就在他走过脚下巨大太极八卦图时，猛然看到一小股琉璃色的水珠在八卦图里转动，吴贰赶紧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产生了幻觉，再睁眼细瞧，的确看到了区别于寻常雨水的一线液体，在两张石桌之下汇聚成水晶球状的透明滚珠，滚珠中有金色光芒微闪，有什么柱状东西成像后转瞬消失，因为太快，吴贰根本没看清，而另一边的滚珠在这边画面消失后，也随即闪出一道图像，珠里尽是翻腾的水汽，像是一口巨大的瀑布悬挂天际，然而一如之前情形，那些突然出现的画面稍纵即逝，吴贰忙出声叫住前面的外婆，老人转过身来，等他再指向大场的八卦图时，一切都好似根本没存在过，只有稀疏雨点不断打在石刻上，紧接着头顶一记惊雷，雨点声逐渐开始密集起来……
    “磨磨蹭蹭看啥呢？赶紧的！”老人看雨势渐大，招呼吴贰加快了步伐，而吴贰则茫然失措，不免心中怀疑刚刚看到的也都是假象，于是晃了晃头，不断暗示自己：亏你还是法医专业出身，这些都是心理应激反应造成的大脑投射，保持清醒保持清醒！然后不再多想，看外婆走远，赶紧也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村支书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就等在家里，看到老人进了门才暗自松了口气，也不知怎的，这盒子放在家里后，总感觉浑身压抑在某种说不清的氛围中。
    “可等到你来了，这鬼天气说变就变，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村支书四十几岁，不惑之年尚未从秃顶的阴影中走出来，平日一着急就爱用手不断捋头顶为数不多的头发，此刻见到他们祖孙俩，终于把手从头顶放下来，吴贰看着滑稽，但也不好发笑，跟着外婆径直进了他家书房，进门就看见一个盆子放在书桌上，而那盒子就浸在盆里浑浊的水中。
    “咱们得抓紧，这盆里的水再蒸发一些，盒子就露出来了。”村支书话说得急，也没全说得明白，听得吴贰是一头雾水，好在外婆在一旁加以解释：“这水是从盒子里面流出来的，似乎能起到保护它的作用，之前它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表面纹理有慢慢裂开剥落的迹象，所以这才一直着急担心盒子里面有什么重要东西损坏了。”说完，老人又紧催着他动手。
    “……噢。”吴贰应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橡胶手套戴好，伸入盆中慢慢将盒子拿起，手指用力也变得十分小心，等到盒子出了水体，外头偏好应景的闪了一记响雷，吓得吴贰腿肚子一个哆嗦，好在他手上力道未松，再低头看着手中的方盒，吴贰眼神却突然挪不开半分，心思瞬间被盒子表面那古意盎然的气息彻底吸引，弄得吴贰大气都不敢出。方盒没有锁痕，只有开合的缝隙里黏着一层黑色不明胶状物，所以也不敢用蛮力拉开，吴贰将准备好的刀片拿在手中，就像在实验室解剖尸体一样变得极其专注，左手轻压着方盒，右手则小心翼翼将刀片插入缝隙里，缓缓使劲切割着那层胶状物，起初划的很慢，但随着他手上动作连贯，胶状物也没有造成多大阻碍，很快就被全部割断，吴贰顿了顿，没有着急马上揭开，而是转头看向外婆和村支书，他们两人一直紧盯着吴贰手上的动作，各自皱了一下眉，意思是停下来干嘛？吴贰微微摇头，感觉那些不小心粘在手上的胶状物有丝丝凉意传来，在这闷热的天气下很是舒服，当下再无顾忌，将那盒子慢慢揭开……
    空气突然安静，三个人都屏气凝神看向盒子内，发现并没有什么贵重首饰，只是一截丝绸被绑扎泡在黑水里，村支书也算松了口气，至少知道里面不是什么稀奇物事，省得到时候县里来人不知该如何解释，吴贰则没有说话，只是手上残留的清凉之意还在，外婆不知这丝绸浸泡了多久，担心有什么内容记载在上面，叫吴贰赶紧拿起来看看，吴贰应了一声，只好照办，谁知手指刚触碰到丝绸的刹那，屋外猛然风声大作，瓢泼大雨起得毫无预兆，村支书家几扇老旧的窗户被劲风一带，“砰砰”几声骤响在屋内，牌楼大场更是雷声滚滚，本就阴沉的天幕仿佛就要压到头顶，这可吓坏了房里的几个人，吴贰拿着那截丝绸愕然望着窗外，感觉涂抹不开的暮色中有青紫的光闪动，看不真切，但午睡时出现过的那种压迫感油然而生，吴贰开始微微抖动，但很快感觉背后有一只手轻轻贴到他背心，淡淡暖意令他安心不少，他转头看向身后，发现外婆不知何时已经单掌竖在胸前，眉目低垂不断念叨着什么，背心的暖意正从她另外一只手传出，而村支书此刻眼神迷离，同样看着窗外像失了魂了人，伴随外婆最后一声“结”！她手掌拍在桌面之上，周遭的变化才逐渐平息下去，而村支书也终于缓过神来。
    “快！把它打开来看看。”外婆睁开眼，颜色变得极为难看，显然没有时间向他们二人解释刚刚发生的事。
    吴贰知道情势急迫，赶紧拿刀片割开绑扎在丝绸上的丝线将它平摊开，丝绸之上，的确记载了些许文字，内容不多，但暴露在空气中的丝绸颜色明显在一点点变浅，就连那些字迹也有逐渐消失的趋势，吴贰不得不聚精会神，将丝绸上的内容只字不漏地记入脑中：“姑媱鸣台，唯水生木，假由宿印，化作羲灵。”
    “灵”字看罢，陡然一阵风从窗外刮入，丝绸的字迹竟如细小碎屑般扬起消散，绸面色泽更是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三人几时见过这等情状，一时都震惊失语，吴贰也只在考古纪录片中见过接触空气就迅速氧化的说法，但今天所见，绝非氧化这般简单，可也无法用言语解释，外婆从他手中小心拿过那截丝绸，里外又看了一遍，生怕漏了什么，再无所获才叹声放下，村支书则赶紧转身从屉子里拿出纸笔递到吴贰手中：“快……快把刚刚看到的内容写下来。”
    吴贰应声接过纸笔，一字不差地写下丝绸上记载的内容，内心却在不断咀嚼这句话的意思，姑媱？鸣台？宿印又是什么鬼？一句话毫无前后根据，要无端去揣测可能已经有千年之久的内容实在太难，吴贰猜不透，此刻也懒得猜，他写完停笔看到外婆若有所思的在旁轻喃：“……姑媱？”
    “怎么，外婆，你知道些什么？”吴贰抬头问道。
    老人也不敢确定，只是讷讷开口：“我小时候听祖上曾说起过千药村很久以前似乎叫千媱村，至于媱为何改称为药，这么些年恐怕也无人知晓了。”
    “千药村祖祖辈辈采药为生，而媱跟药字发音又如此接近，会不会因为口误的关系？”吴贰试着寻找其中的联系，但外婆只是摇头，不置可否，而村支书更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此事匪夷所思，即使县里文物管理部门有人过来也只怕讲不清楚，总不能把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递到他们手中，当下开口道：“我看咱们还是先把这些陈年旧事放一放，甭管古人留下这话是什么意思，眼下最麻烦的是怎么向县里反映这个事，我们私自开了盒子，如今丝绸毁了，字迹也没了，向村里村民还好解释，可如果地方人员怪罪下来我就百口莫辩了，得先琢磨个说法出来。”
    “钟叔~！你这担心真是多余了，县里只知道有这么个盒子，至于盒子里面有没有东西他们又不清楚，这盒子依然完好，你到时候尽管给他们便是了，丝绸之事我们只字不提，又会有谁知道？”吴贰脑子还算反应快，这一席话倒宽了钟爱民的心，于是又让吴贰把盒子小心封好重新放回了书桌，说来也是奇怪，丝绸上的字迹消失后，屋外低沉的阴云竟也悄然散去，夜色下，十五的满月高悬，晖茫尽数爬上了残旧的窗沿。
    回到家后，祖孙俩都没有再就盒子的事多讨论，线索实在有限，根本无从谈起，不过老人心中那份长久的不安终于释然，仿佛随着那盒子的秘密被揭开而告了段落，当晚安心睡下，第二日吴贰就借机提了毕业旅行的事，老人虽然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子，但也一向开明，就允了吴贰的想法，本以为自丝绸事情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来平凡的轨迹，殊不知，接下来的这场毕业旅行，竟改变了吴贰的一生……
    自打盒子的事情告一段落，吴贰在家里安心休息了两周，期间将毕业旅行要准备的东西收拾齐当，而明天就是和胖子宋攀约定碰面的时间，吴贰打算跟外婆说一声提前找个火车站的附近旅馆住一晚，谁知敲响外婆的卧室房门，里面许久才传来脚步声，拉开门一股陈旧的书页气扑鼻而来，吴贰不由抬手在鼻前晃了晃：“外婆，你这些天整日待在房里干嘛呢？也不打开房门透透气，尽是潮霉味。”
    “查些祖宗们留下来的资料，那日看到的‘姑媱’二字总感觉在哪见过，毕竟是绮里家族留下来的信息，说不定记录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左右无事，就翻来看看。”老人取下老花眼镜，上下一打量，发现吴贰穿戴整齐，便已猜到他敲门所为何事，“哟，打扮得人模人样，这是准备出远门了？”
    “那是自然！”吴贰语调扬起，眉眼一挑，“怎么说也是绮里家族唯一一根苗儿，这出门在外不潇洒倜傥些，岂不辱没了家族名声？”
    “看把你能耐得，去！”老人作势欲抽，看吴贰识趣跳开，只是嘴角含笑走到门外又小心把房门带上，“厨房有做好的莲子羹，应该还温热，一会带在路上吃。”
    “哇……我这是攒了多少辈的福才投胎来给您做孙儿。”
    “行了，别整天嘴巴跟灌了蜜似的，这大学毕业也算老大不小了，在外头跟姑娘谈话别没个正经样，既然是出去玩，就好好放松下，到时候进了社会有了工作，少不了你苦头吃。”老人又帮忙着给吴贰把东西清点了一遍，确定没落下东西才送他到门口。
    “知道了外婆，不用送了，我搭齐磊的顺风车过去，你自己在家多保重，半个月左右我就回来了。”
    “滴滴~！”才出得院门，齐磊就朝吴贰招了招手，摁了几下喇叭，显然已经等了半晌。
    吴贰也不多耽搁，边跑边回头道：“外婆，你进去吧，我会注意安全的，放心！”
    老人也不作声，只是看着他匆促的背影苦笑着摇了摇头，最后看他上了车才转身走回屋里，心里却没由来的一阵发悚，她猛然顿下脚步看向吴贰离去的方向，发现车子片刻便驶离了村口的方向……那里，不知何时，竟又笼罩着厚重的阴云。
第4章 8704房间 - 里克编码 - 迷引

    齐磊比吴贰年长几岁，专门负责给村里运送药材出去，车子开到火车站有三个多小时的路程，齐磊看到吴贰大包小包的，打趣道：“这回来没几天，又要出远门了？”
    “嗯啊，几个月后要参加工作了，趁现在出去开开眼界见见世面。”
    “打算去哪玩？”
    “宿城。”吴贰看了一眼时间，轻声回答，没曾想齐磊听到宿城这个名字却兴致高涨：“哟！那可是座古城啊！前些年电视上新闻不还报道那里盗墓猖獗吗？听说国家派了好几批人去那边调查都无功而返，说是路途太曲折，一路上怪事不断，那古城又在慈云山深处，车子根本没法走，虽然经过几年建设，车子勉强能到达古城山脚下，但当地旅游业也没因此兴旺发达，倒是让宿城在许多人眼中成了神秘之地，如今现代人不愁吃穿了，反而都爱探访这些神秘古城，看来小贰你这性子偏爱冒险啊，哈哈。”
    齐磊平时开车爱听广播，偶尔听过关于宿城的一些报道，主持人广播里面说得神神秘秘，让他对这个名字也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
    “是嘛，那看来这次选择的地方还不错！我也是在学校听朋友介绍的这个地方，他祖上曾住在宿城不远的地方，到他这代虽早已搬离，但祖辈都传宿城周边的大山里一直埋藏了一个巨大秘密没被世人发掘，哈哈，反正说得神乎其神，估计也多半是用来吸引游客的噱头，不过还是吊足了人的胃口，所以打算去玩玩。”吴贰虽然把话说得轻松，但听齐磊这么一路说下来，内心也不免打起鼓来，毕竟这次选的宿城确实是远了些，当初脑子也是一热，觉得毕业旅行不能跟别人一样千篇一律，就对宋攀提了这么一句，谁知道胖子也是直肠子，满口就答应下来，现在再想想，这趟旅行，即便是跪着，也要硬着头皮走完了。
    下午五点左右车子才到怀市火车站，吴贰拿着行李下车跟齐磊道别，看着火车站拥挤的人潮，嘈杂的声音几乎快淹没了整个广场，吴贰皱了皱眉，却听到肚子一咕噜，视线也叫火车站右边的各色小吃店吸引了过去，然而脚步刚动，突然有个身影挤过来，还没看清长相，一张卡片已经递到了吴贰眼前，“小伙子，住旅馆吗？免费提供晚餐！还帮抢火车票，帮你节省不少排队时间！”
    “真的假的，整得还挺专业。”吴贰满腹狐疑看着眼前矮个子黝黑男人，然后拿过他手中的卡片，卡片制作还算精良，比那些山寨杀马特风格的小卡片强多了。
    男子嘿嘿直笑：“专业！当然专业！如今啥竞争不激烈？不提供人性化服务如何在这么多竞争对手中站住脚跟，你说是不是？”
    吴贰仔细看了卡片一圈，旅馆名字叫‘此间客栈’，餐饮加住宿168一晚。
    “你们这旅馆除了卡片上说的费用外不会再有其他额外费用了吧？”
    “没有没有！这个你绝对放心！咱们天朝核心价值观不也倡导诚信么，人无信还做什么生意？”男子口若悬河，殊不知吴贰已将他的话录了下来，学法医这几年，专业基本素质就是保持高度谨慎，随时掌握证据。
    “行吧，你们旅馆位置在哪？”
    男子指了指马路对面，拨开人群在前面带路：“过了马路转个巷子就到了，你别看马路边上的旅馆离得近，但晚上休息片刻难得安宁，而且它们价格便宜，免不了脏乱差，我们可就不一样，不仅睡得舒服，还免费提供早晚餐。”
    吴贰跟着他，兀自听着也懒得搭腔，内心暗忖，羊毛出在羊身上，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走了十几分钟到了旅馆门前，吴贰看了一眼，确也如他所说，这间旅馆的环境还算不错，像是刚开不久，家具电器也都挺新，那名男子把吴贰领到门口就打了个招呼重新回火车站那边拉客去了，吴贰拉开玻璃门，迎面站在前台位置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妹子，看到有客人进来马上露出了微笑：“您好，欢迎入住此间客栈！”
    吴贰拿出身份证，要了一个标间，房号8704，在七楼，上了电梯后感觉世界一下子清静下来，吴贰掏出手机，给胖子发了条已达到火车站的简讯，然后百无聊奈地看着电梯四周张贴的海报，间隙，电梯‘嘀噔’响了一声在四楼停了下来，吴贰朝旁边挪了几步，然而电梯门缓缓打开后却发现外面并没站人，廊道上漆黑一片，吴贰探出身子，左右瞧了一眼，发现廊道上异常安静，只有安全出口的指示灯在昏暗的走廊上撑着幽幽绿光，吴贰撤回身体摁了关门键，本来极为平常的举动却无端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不对劲！旅馆走廊居然不亮灯？！念头一落，他又在电梯还没到达七楼之前赶紧再摁了个六楼。
    “嘀噔。”电梯里面再次响起提示音，吴贰心头一紧，感觉呼吸也急促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门上那条缝，虽然电梯门还是那般停顿两秒才缓缓打开，但吴贰却一下子觉得这两秒钟格外冗长，直到，一线昏黄的光线在视野里亮起，他浑身紧张的细胞才舒散开来，如释重负。门外有保洁员正提着桶子和拖把进来，戴着防尘帽子和口罩，看不清面目，进电梯门时瞥了吴贰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到了七楼，吴贰订的房间就在通道的左手边，虽然靠着走廊的窗户，但与火车站隔了一条街道和巷子，声音的确小了不少。
    在房里放下东西，吴贰倍感疲累，看看时间也不过刚到晚饭的点，一念及此，肚子倒是很配合的咕噜了几声，想想，这所谓免费提供的晚餐说到底还是自己花掉的钱，不吃回来怎么成？心思既定，吴贰起身出门，在走廊上又碰到那名保洁员，之前没有注意，此刻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发现那桶子里面并没有装水，拖把的拖布也是白洁干净，再瞧那保洁员走路的姿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居然觉得十分端庄。
    为自己冒出这番想法，吴贰自己都摇头失笑，进电梯到二楼餐厅，已经有好些人坐在餐桌前吃上了，面包、牛奶、水果、熟食、凉拌菜摆满了一张几米长的台子，吃自助餐的类型，吴贰也不管能不能吃得下，尽量往自己餐盘里面夹菜，总感觉这番举措才能回本，夹完菜吴贰便找了个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间隙又与胖子用手机吹牛瞎侃，一顿饭下来吃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久坐起身，吴贰这才发现不知不觉竟吃得有些撑了，而邻桌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一个人，跟他一样选在角落里坐着，那边灯光光线不佳，看不太清那人模样，本来也无需在意，吴贰瞥了一眼就从旁走过，可眼睛余光却偏偏注意到了什么，他慢慢转过头，发现那人吃饭的盘子里几乎没什么菜，只有一块类似于动物器官一样的东西。
    吴贰眉头一紧，肚子一阵搅动倍感恶心，谁知那吃饭的客人也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阴冷，吓得吴贰赶紧回过头快步离开。
    回到房间开了电视频繁换台随意看着，吴贰打发着无聊时间，然后起身脱了外套准备洗澡，那枚护身符正好被带落出来，他捡起，不由回想前段时间遇到的越诗音来，当时没有多在意，现在琢磨起来，觉得她当时反问的那句“这锦囊，真是你的？”还真是耐人寻味呀，而后自感无趣，他将护身符随手放在桌子上便进了浴室。
    晚上睡下的时间是接近凌晨0点的时候，吴贰关了灯刚躺下，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什么鬼？这个点的旅馆还有人找上门，难道……？”吴贰脸色一紧，赶紧爬起来匆忙穿好衣服，几乎可以想象门外就是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准备询问需不需要特殊服务。略一掂量，吴贰将手机录音功能打开放到口袋，若有什么不妥也好有个证据，敲门声倒是不紧不慢，吴贰做了个深呼吸，沉声开口：“谁啊？”
    出乎意料的，门外却是一阵静默，没有人回答，但只是停顿了几秒钟，敲门声又响起，吴贰因为贴着门听动静，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他吓了一跳，脸上也生起愠色，将房门拉开一条细缝看出去，挤入眼中的只有一条昏暗的走廊，门外哪有半个人影？！
    这一下可吓得不轻，吴贰下意识地将门赶紧关上，一把拿过门后的撑衣杆握在手里，然后跑到床头柜前拨通前台的电话。
    “您好？”
    “这是8704房间，刚刚外面有人敲门！麻烦叫你们安保上来看一下！”
    前台服务员被听筒里突然炸响急促地语气弄得有些发懵，讷讷回他：“……门外是谁你问了吗？”
    吴贰还是没有平复下来，不时转头看向房门处：“问了！没人回答，我开门看了一眼，门外根本没人！”
    “这……好吧，我叫安保上来看一下，您稍等。”前台服务员尽量克制着内心的烦躁，保持礼貌答应下来，毕竟旅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神经大条的客人，无非找人上去走个服务过场。
    吴贰挂了电话坐到床边，后背已让冷汗湿透，敲门声没有再响起，但吴贰也逐渐冷静下来，知道即便安保此刻上来也肯定跟自己一样，不会发现门外有任何人，但如果走廊有监控能拍到什么，或许才是最直接的证据，想到这里，吴贰起身穿好衣服，顺便将门后的晾衣杆拿在手中借以防身用，很快，安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好？”
    吴贰打开房门，与自己料想没错，这凌晨的时间里，根本不会有人出现在走廊上，吴贰看着安保也懒得累赘复述刚刚的情况，总不能让别人以为自己碰到半夜鬼敲门，于是吴贰直接开口：“请问你们走廊的监控是可以用的吗？”
    安保看上去接近四十岁，皮肤黝黑，面容憨厚，比吴贰矮大半个头，吴贰甚至感觉要是真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这安保是不是真的有应付的能力。
    “呃……当然可以用。”
    “察看监控是不是需要到前台去？”
    “是的……”
    “好，谢谢。”吴贰直接关门把晾衣杆往旁边一放就此直接坐电梯下去，一连串问话和举动让安保一头雾水。
    到了前台，说明了原由，年轻女服务员只好调取了二十分钟前的视频监控出来，吴贰紧紧盯着屏幕，却猛然发现自己疏忽了很大一个问题，监控虽然记录了当时的情景，但是因为无法录制声音，因此吴贰开门露出一条门缝又立即关上的细节在失去那段诡异的敲门声之后，在外人看来，变成了再寻常不过的画面。吴贰内心一个咯噔，庞大的恐惧漫上心头，而一旁的女服务员和安保只是冷眼旁观，都是一副看他无理取闹的表情。
    吴贰额头开始直冒冷汗，监控摆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在他房门口出现过，但吴贰笃定自己绝没有听错，那样清晰的敲门声甚至一度就在耳边响起，绝不可能是幻听，可眼下若倔强争执恐怕多半被当作神经病，索性，吴贰不再作声，重新拉回监控的进度条，眼都不敢再眨一下，视频中，终于有几帧画面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反复后退播放，最后在他开门的画面处按下了暂停，这回不只冷汗，就连吴贰握着鼠标的手都不觉一抖，就在他开门的瞬间，有一线黑影从天花板上下来，并以极快的速度从门的左上角窜进了房内！只是因为走廊的灯光都打在墙和地面上，使得天花板成了在监控里唯一阴影浓重的地方，所以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这稍纵即逝的一幕！
    但问题也来了！如何解释这线黑影？一个在学校始终被灌输自然科学至上的人要去相信自己碰到了灵异事件？而自然科学最重要的两个支柱是观察和逻辑推理，吴贰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眼下即便要解释，也只有一种说法，监控拍摄的问题。
第5章 魅影惊魂 - 里克编码 - 迷引

    吴贰默默关掉监控视频，却陷入昏沉郁结的情绪中，若真如刚刚所见，那么，那道诡异黑影此时此刻就在他房内。
    “如何？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显然吴贰凌晨的这通电话，在服务员眼里俨然成了一出无端闹剧，但毕竟是客人，也只能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怨闷。
    吴贰不知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房间里面有一道鬼魅黑影，且不说别人不相信，自己都难以接受，但如果独自返回房间，自己又如何应对这种匪夷所思的境况？就在他惊魂未定之际，无意间摸到了口袋里的一枚硬物，吴贰瞬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枚硬币！出来前，记得外婆说过这硬币上有符腥的气味，而这符腥正是用来压制邪祟的东西。
    立定心思，吴贰朝服务员摊了摊手：“实在是抱歉，这几天熬夜太多，也许真是我听岔劈了……哈哈。”
    “没事，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女服务员看他模样清俊，又是客人，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安保见没事则自顾自去了旁边的临时休息室，吴贰重新进入电梯，手里虽然抓紧了硬币，心里却还是忐忑不安，直犯嘀咕：没这么背吧，难道自己遇上了灵异事件？要不真就是监控出了问题，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影子，都是图像处理不佳才导致的。
    “嘀噔”电梯到达七楼，提示声在凌晨清冷的空气里异常清晰，吴贰思绪被拉回，不敢多想，走到自己房门口却是驻足良久，手中拿着房卡犹豫着，最后想到什么，突然转头看着面对自己的监控摄像头，皱着眉头指自己，用唇语示意：我要进去了！
    总之吴贰此刻心里想的，是有意让自己看上去怪异，万一进门真出了点什么事，至少还能在监控里留下点让人值得注意的线索。
    吴贰把房门推开，站在门外把房卡插了，灯光亮起，房间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上下打量了两分钟，连吴贰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神经大条了，将硬币拿在手中举起，吴贰把房门轻轻带上，依然保持谨慎的态度，一只手在墙上摁开了所有照明的开关，然而脚下刚走两步，又是一阵敲门声从身后响起，吓得吴贰身子一抖，不禁爆起粗口：“我操！谁呀？”
    “你好，我是七层的保洁员，你有一根晾衣杆忘在门外了，请您拿进去。”听出是个女保洁员，只是声音有些闷，应该是戴着口罩的原故，吴贰这才想起之前出门顺便拿了晾衣杆预备用来防身用，的确是忘在了门外，于是转身开了门。
    门外站着那个之前只看到背影的保洁员，此刻戴着防尘帽和防尘口罩，见吴贰开门便把晾衣杆递给他，但露在外面的眼睛却是一愣，吴贰也瞧了她一眼，总感觉莫名熟悉，还未等他反应，保洁员直接探身进来，吴贰感觉腰间猛地一下刺痛，心下大骇，再想开口呼救已是不能，自腰间开始，一股麻痹感袭遍全身，身体瞬间无法动弹半分，吴贰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最后逐渐冷静下来，如果只是入室抢劫，那只要自己全力配合应该不至于要了他性命，毕竟法制社会闹出人命也是件非常麻烦的事，立定心思，吴贰兀自向诸方神灵祷告，这毕业旅行还没开始呢，难道真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那冒充的女保洁员进门后把门一关，然后就让吴贰保持着面对门的姿势站立，好在门后有块穿衣镜，吴贰借着镜子，想看她到底什么企图，谁知她就这么站在进门的玄关处，似乎是在打量着房内，背影瘦削，几分钟后听到拉链的滑动声，吴贰心中一惊：脱衣服？！脑中顿时冒出一个想法，难道自己遇到了仙人跳？
    不过这个想法稍纵即逝，保洁员的确脱了衣服，却脱的只是那件用来伪装身份的保洁外套，但吴贰还是怔在当场，那背影绰约多姿，绝对是个妙龄少女，只见她走到窗前左右看了一番，然后迅速把窗帘全部拉上，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吴贰一下心如死灰，敢情这是要杀人灭口啊，他拼命挣扎，可无论怎么努力，身体除了发出微微颤抖，根本无法控制任何一处关节。
    “别动了，我不会杀你，不用那么紧张。”那女子始终没有取下防尘帽和防尘口罩，所以声音还是沉闷的，但这句话好比一道圣旨，吴贰眼泪都快出来了，就差没伏地跪拜谢她的不杀之恩。
    “还有，你眼皮要是能动的话，我建议你最好接下来把眼睛闭上。”原来那女子只是拿着短匕在地上划着什么，吴贰听着奇怪，把眼睛闭上是什么意思？心中的疑惑一下超越了恐惧，他从镜子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突然就想到了外婆祭祀时常有的动作，虽然出入很大，但大体表达的感觉一致。
    就在吴贰迷惑间，女子掌心无端生出一团紫火来，吴贰眼睛都看直了，脑子里掠过无数形容词也无法贴切地描述此刻见到的场景，非要说的话，更像一场逼真得无可挑剔的四维电影特效，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超出了吴贰可以理解的范畴，女子翻掌将紫色火焰压在地上，一圈焰浪迅猛沿地面荡开，吴贰看着那紫色的火焰从脚下烧来，然后又沿眼前的墙壁扩散到天花板，但感受不到火焰的任何热度，伴随它的蔓延，整个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即将被火焰覆盖，突然吴贰听到一阵‘嗞嗞’声，吴贰从镜中又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被紫色火焰逼仄到的天花板东南角，一团墨色影子挣扎着从墙内钻出，吴贰立即想起自己在监控视频里看到的那线黑影，莫非就是这玩意？
    “又是你多管闲事？”这一声听得吴贰背脊泛凉，阴幽幽的沙哑破裂之音从那逐渐化作人形的黑影里传出，从镜子里，吴贰看到女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手中的短匕几经翻转被她反手拿在手中，动作干脆。
    “洛幕，我可是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里四周我已布下结印，今天你哪里也别想逃！”
    “呵……哈哈哈，当真可笑，你们循影组织当初出动十几人设下陷阱抓我都未能如愿，现在单凭你一人就想得逞？”洛幕漠然失笑，墨色影子里两点金色瞳仁盯着她。
    女子脸上丝毫未露畏惧之色，只是淡淡回答：“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工武部和灵修部对你准备不足，但现在……”，她顿了顿，突然短匕一翻：“就不一样了！”
    伴随女子手中呼啸声起，短匕划过一道冷芒斩向洛幕藏身的地方，那魅影迅速脱离原本的角落沿墙壁移动，女子一击未中，脚掌踏在墙上一个倒转翻身，反手追刺，但洛幕动作却不慢于她的追击，几乎只要是房间内有阴影的地方，他都可以瞬间闪过去，女子身姿潇洒，击斩的动作极其优雅，这让动弹不得的吴贰差点看得痴醉，可此情此景正在一点点瓦解他对自然事物的认知，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看着洛幕魅影般的身形在身后左突右闪，被女子再次逼仄到角落时，她手中的短匕猛然绽开一层刺眼的白芒，洛幕身上开始发出‘呲呲’的声响，似乎只要面对强烈的光线，他魅影的形态就开始有涣散的迹象，洛幕见势不妙，身体钻入墙体想将身体融进黑暗，却陡然遇到墙背面一张闪烁着红光的网，逃脱不成，洛幕怒而回身，黑色影臂甩出，吴贰感觉鼻息间闻到一股强烈腥风，胃里面随即一阵痉挛作势欲呕，脸色变得惨白，五道半指深的刮痕在墙体上划过，影臂朝女子面部扫去。
    这一下连吴贰都差点喊出“危险”提醒，可惜喉咙发堵，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千钧之际，女子斜仰身子避过，几乎就在毫厘之间，她手中的短匕一阵紫气氤氲，借势旋转刺向魅影心脏的位置，瞬间，魅影猛然一抖，从短匕上生出一张紫色的网骤然裹紧魅影的心脏，使得他整个身体挣脱不得，很快，洛幕浑身黑烟弥漫消散，发出吱吱怪叫，一具正常人的身体逐渐显现，肤色极白，看稚**样却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头发遮过眉宇，眼中透着恐惧和绝望，兀自抬起手想做最后的挣扎，不过随着女子手中短匕白光一绽，伸到半空的手一滞，顷刻像抽去了血肉般萎顿下去，只剩一张枯槁褶皱的皮。
    女子握紧短匕的手缓缓松开，长舒一口气，等到她再转头看向吴贰时，惊得他赶紧闭紧双眼，见他如此，女子轻轻一笑，持着短匕朝他走过来。
    吴贰心跳急剧加快，脑子里只想着她是不是要杀人灭口，心理防线俨然处在万念俱灰的边缘。
    “刚才发生的事你都看到了？”女子的声音几乎贴着耳边响起，吴贰一阵头皮发麻，点了点头，然后反应过来又拼命摇头，只可惜始终说不出话来。
    “都说了我不会杀你，你还这么紧张干吗？”女子有意不站到他正面，只在吴贰腰间伸指戳了一下，感觉颈部一畅后，吴贰未有丝毫犹豫，用了生平仅见的速度开口：“我发誓！刚刚发生的事我绝不向外透漏半个字，我来这个旅馆就只是睡了一觉，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有违誓言天打雷劈！”
    “噗嗤~！”身后发出一声窃笑，吴贰知道言之有戏，又补充道：“您尽管放心，且不说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所见是否真实，这样的事即使说出去任谁听了都只会当我神经病。”
    “行了行了，也算你走运，还好遇到了我，不然你这小命早就不保了，另外告诉你也无妨，刚刚发生的事都是真的，只不过跟鬼神无关，特殊异体而已。”
    “异体？外星生物？你是研究ET的？”
    谁知身后又是忍俊不禁的反应：“就属你脑洞清奇，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一种很古老的诅咒，跟你说了也没用，反正等你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啊？什么意思？”吴贰错愕，然后看到女子从口袋里摸出一粒胶囊来伸到他嘴边，示意他吃进去。
    “这……”
    “哪来这么多问题，听话，不然不客气了啊！”未等他拒绝，女子强忍笑意，手中的短匕已经架到了他脖子上，吴贰苦着脸只得照办，才将胶囊吞咽下去，吴贰就感觉意识一滞，顿时无穷困意袭来，就在他合上双眼的刹那，女子从他身后转出，慢慢取下了口罩，竟是她！
    可惜吴贰再没有机会说话，意识仿佛彻底抽离了身体一样，只剩无尽的黑暗压下。
    女子将他平躺到床上，细致处理了房间里的乱象，不过墙上那道洛幕留下的四指槽痕实在无法掩饰，她看了看床上的人，倒是冒出个奇异想法，于是将吴贰的左手手指掰开一一对应到墙上的槽痕上，边笑边想：等他自己醒来再想办法去跟前台解释吧。善后妥当，女子重新装扮成清洁阿姨模样出了吴贰房间，最后消失在廊道尽头。
    该怎样来形容早上醒来时的庞大错觉呢？吴贰睁开眼花了很长时间来回溯昨晚睡着前的记忆，然而莫名且十分怪异，背包行李虽然都还在，却就这么放在房间极为显眼的位置，这不是他一向在外入住时该有的习惯，被子平盖在身上，也不对，他喜欢将被子两边收起裹起来睡，除此之外，最费解的地方在于墙上多的那道抓槽，自己的手居然就印在槽痕里，究竟什么鬼？！
    吴贰甚至怀疑是不是还在梦中，但理智告诉他，梦中之人怎有如此清晰强烈的主观意识，他记得昨晚查看完监控视频后，当时是有一道黑影窜入了房中的，难道那之后进门自己就撞邪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吴贰冷静下来，但最终依然毫无头绪，毕竟自己还好端端活着，没缺胳膊少腿，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恐怕是如何向旅店解释墙面破损的原因，梦中悟出大力金刚指？亦或是九阴白骨爪？未免可笑，吴贰无奈起床先行洗漱妥当，明白赔偿是在所难免了。
第6章 毕业旅行 - 里克编码 - 迷引

    跟宋攀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吃完早饭已经九点半，等到退房的时候，吴贰也是犯怵，果然，阿姨查完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墙……给人挠破了。”
    “……”
    前台木然一愕，转头看向吴贰，轻声回道：“行了，知道了。”然后挂掉对讲机，前台服务员看着吴贰，联想起昨晚他种种异于常人的言辞和举动，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猜测：“你，是警察？”
    靠！吴贰差点诧然脱口，但转念一定，将计就计：“咳……这事需低调。”
    谁知服务员听完他的话反而松了口气，笑道：“你们警察住旅馆还真是奇怪啊，上次有位警察跟你一样，也是将墙面破坏了，说是案情分析到了关键点不得已借此还原作案现场的状况，最后还真的破获了一起毒品走私案，犯人就把毒品藏在墙壁里！”
    “……”虽然嘴上没说，但吴贰内心已然雷得外焦里嫩，这他妈也可以？随即镇定下来：“嗯……这样有助于集中精力思考，你……能懂吧？”
    “懂的懂的，我常看一些侦探小说，里面的大侦探在分析案情的时候确实经常冒出怪异举止，但正因为与众不同才显得特别呀。”
    吴贰尴尬地回以微笑，不敢再多接话，生活的戏剧性就在于它的变化无常，就好比有人养了一条鱼，死了，悲伤不已，不想土葬，于是想火葬将鱼灰撒入大海让它回归母亲的怀抱，然后发现火葬的过程中，鱼越烤越香，再然后，他买了啤酒，很多事情，一开始的初衷并非如此……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不用掏腰包赔偿，吴贰出了旅馆，大步流星地朝火车站走去，时间也是恰好，宋攀刚下火车就接到了吴贰的电话，大气都没能多喘几下又被告知唯一一趟去往丘陵市的火车在十点半出发。
    “你大爷的，刚他妈下火车，气都没喘得匀又要再去赶下一趟，你小子是成心刁难你胖爷爷我吧？”胖子举着电话也不管身边来往人多，就站在出站口大声呵斥起来。
    吴贰也颇为无奈，毕竟自己为了省事，票是交给旅馆帮忙订的：“呃……别着急呀，我这不正拿着你最爱吃的黑鸭过来赔礼道歉么？”
    “还算你小子上道，赶紧的！我就在出站口这里等你。”
    两人碰了面，又是取票又是排队，几乎是踩着点上的火车，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几个四十出头年纪的人在他们旁边的位置坐下，市侩气极浓，火车行进的过程中瓜子花生配啤酒，谈笑极为畅意，邻近的乘客露出鄙夷神色，不过都只是抬头看一眼，却敢怒不敢言，吴贰和胖子按捺住性子，虽然那几个人用方言谈论着，但大致内容吴贰听明白一些，似乎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宿城，并且多次提到‘古物’两个字，兴致之高大抵也有胜利在望的意味，这不禁让吴贰想起齐磊的话来，他提到宿城一带盗墓猖獗，难道这群人是想去浑水摸鱼的？这种可能性还是极大的，毕竟国家对于偏远地区的盗墓行为确实存在难于监管的情况，不是打击力度不够，而是华夏之土地大物博，人力物力有限，难免捉襟见肘。
    宋攀倒是心大，居然在这样聒噪的环境中还能睡着，起初吴贰并没有在意，直到那群人谈论两个小时歇声后才听到胖子的轻微呼噜声，他手中尚还拿着一本关于宿城介绍的册子，吴贰无意中瞥了一眼，突然发现有截底纹图案引起他的注意，这种首尾相接的莲状纹路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已经几次出现了。
    家中祭拜的先祖木牌，那个疑似绮丽家族的不明盒子，再到这本介绍宿城的册子，难道都与莲状图纹有什么内在关联吗？吴贰眉头紧锁，有种莫名的思绪泛上心头，还有昨天那段不明所以失掉的记忆片段，仿佛冥冥中有一根难以捉摸的线在牵引着……
    十二个小时的火车抵达若北市，出站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两人之前联系了一个旅行团，说是旅行团，其实不过是民间有喜好冒险的人自发组织的，正规旅行团几乎都不愿意到宿城，考虑到安全问题，宿城地方偏远，可供徒步进山的路赶上晴天还好，若是不走运遇到阴雨天，则基本上寸步难行。
    接团的是个瘦高精壮的汉子，叫莫雨轩，名字好听，简单交谈看得出是个性格阳光直率的人，专门由他负责这次引团入山，同行的人大都乘坐的这趟火车，站在接近凌晨的清冷寒意里等齐所有人，又转乘大巴，一车十几人很快不堪疲倦就此在座位上昏昏睡过去，等到导游再叫醒大家，已是第二日早上七点的事情了。
    从上火车到真正踏入宿城地界，路途上就花去了二十一个小时，但等到清晨淡薄细雾散去，宿城的古旧建筑在吴贰眼中显露其棱，才知道所有的颠簸都是值得的，现在他遇见的，仿佛一场寂寂矗立在岁月轮回中的邂逅，恰好是这样的时间等待着，而他，如约而至……
    青石小巷，木阁长檐，院落飞花，泉水叮咚，俨然一幅借着天地轮廓展开的画卷，原来所谓宿城的神秘都掩藏在这样一座娟秀悠然的古城当中么，初来乍到的旅人都惊怔在这样的美景下，直到莫雨轩催促着众人进城，大家才意识到长途奔波后，早已饥肠辘辘，尤其是胖子，一路上叫苦不迭，吴贰也随他抱怨，毕竟和他相比，胖子这趟毕业旅行也的确遭了不少罪，宿城远比钢筋水泥城市清静，大巴一走，让人有种与世隔绝的错觉，古城的人生活节奏不紧不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模样在这里格外鲜明起来，虽然也有大小店铺在街巷延伸而去，但商业气息并不算浓烈，古城居民对外人的到来司空见惯，接待都是最直接淳朴的热情，让人倍感亲切。
    一行人首先落脚的地方是宿城东边的灵芸小栈，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忙前忙后接待一早赶到的客人，备好的早餐很快就上桌，吴贰和宋攀找了个靠窗的桌子，才坐下一声猫叫从窗外响起，吓了两人一跳，再看，却不过是一只浑身漆黑的猫从墙角跳起，估计被他们靠近的脚步声惊扰，胖子不再理会，但吴贰脸上却略略一僵，那只黑猫刚走没几步突然转过头来睁着褐色瞳仁死死盯着他，最后舔了舔爪子慵懒地走开。
    这一幕没逃过老板娘的眼睛，她走到吴贰身边，笑着问道：“打扰了，我叫茹仙，朋友都叫我仙姐，冒昧问一下，两位贵客是从哪里来？”
    胖子早已抓了两个包子在手，边吃边回她：“我们从东临市过来的，听说你们这地儿有很多神秘莫测的东西，不辞辛苦特地跑来探探险，嘿嘿。”
    “哟~！那你们算找准地方了，宿城南边慈云山、北边空怜山，数百年前就流传下来了不少传说，尤其近几年更是旅客络绎不绝，住惯了大都市，现在的人又都开始喜欢往大山里跑，满足好奇心，见识新奇事物，也算是一种生活方式。”老板娘简单向两人介绍着宿城周边去处，视线又落到吴贰身上：“小兄弟怎么称呼啊？”
    “我叫吴贰，他叫宋攀。”
    “噢……”茹仙听完他们名字脸上却是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微笑点头：“早餐你们慢用，我就不打扰了，不够尽管去问厨房拿，这些小菜也都是自家腌制的，觉得好吃还可以给亲人朋友带些回去，价格也很实惠。”
    胖子一副狼吞虎咽的吃相，就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吴贰忍不住拍了他一掌：“能不能有点出息，赶着吃饱好上路啊？”
    “我靠，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瘦皮猴啊，吨位摆在这里，不多吃些，哪有力气玩？”胖子打了个饱嗝停筷，见吴贰四处观望，问道：“看啥？物色美女？”
    吴贰白了他一眼，喝几口温热的豆浆开口：“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下车开始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好哪里怪。”
    “你丫是不是生病了？”胖子塞了一粒口香糖入口，作势来探他额头，“当初可是你的主意我们才大老远跑来这里，现在倒好，屁股都没坐热就开始神神叨叨，怎么弄得跟你外婆一个样！”
    “……”
    半个小时过去，团领莫雨轩看大家早饭都吃得差不多了，站起身拍手通知道：“各位！大家的客房都在二楼，待会儿可以到仙姐那里领各自房间的钥匙，坐了这么久的车相信大家也都还有点累，今天就不安排活动了，大家放好东西可以自个儿到古城里逛逛，吃饭点赶回来就行了，当然，要是自己想尝试古城其他小吃不回来吃饭，提前给我发个消息就好了，最后，祝大家这趟旅行玩得愉快！”
    虽然是十几个人组成的团，但归根结底彼此之间依然是陌生人，吴贰间隙也对团中的其他人有过观察，恐怕真的只有他和胖子是纯粹为旅行而来，其他人一路上沉默寡言，鲜有主动搭讪，整个团中的旅客好像两极分化，一种是对宿城毫无认识，缘分选择；一种是对宿城烂若披掌，有备而来。这不禁让他想起火车上那群‘土夫子’来，也是奇怪，好像到了宿城就彻底失去了他们的踪影，难道是对他们方言透露出来的信息解读有误？
    “诶诶诶！快看那个人。”沉默中，胖子突然用肘推了推吴贰，示意他看进门处一个穿着冲锋衣的中年男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男子竟然在空荡荡的大门口处踌躇不前，扒耳搔腮的模样甚是滑稽，几次对着虚空抬脚又放下来。
    “噗……看面相并不像是个智力有问题的人呀，他在干嘛？无实物表演？”胖子忍不住发笑，吴贰却意识到另外一个细节，在男子眼前的确没有任何阻挡物，只有他站立的地方有一圈刚刚服务员走过不小心从桶里溅出来的水，难道他怕水？这冒出来的无端猜测虽然可笑，但吴贰还是紧紧盯着他，终于，在他举足不定的情况下，有人伸手一把强行拉过他，像是同行的伙伴，戴着眼镜，身材魁伟，隔着白色衬衫依然看得出粗壮臂膀的线条，此刻他转过头正好看向吴贰这一桌，胖子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吴贰这才看清，是个长相俊朗的青年人，眸子深邃，眼神只在吴贰身上短暂停顿就和男子走去了二楼。
    “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胖子起身去找老板娘拿房间钥匙，然后招呼吴贰上楼放东西，其实一路而来大多数时间宋攀都在睡觉，如今吃饱了饭，反而兴致来了，拉着吴贰在古城里四处溜达，稀奇门店转了个遍，最后在古城深处的一条小巷里停了下来，原来有处亭子出现在视线尽头处，不见全貌的古树枝干遮过了亭顶，而真正令两人驻足沉默的是，亭子背后站着一位白衣飘飘的女子，倚靠着一处古楼木柱，侧颜精致淡雅。
    “我先看到的，一会搭讪我先上啊。”胖子看得直愣神，勾搭着吴贰强自镇定往前走。
    “嘁~瞧你那样，黄鼠狼见了鸡似的，就差垂涎了，至于吗？”
    话一出口，胖子脸色便沉了下来，一把箍紧吴贰的肩膀：“嘿，我说，有你丫这么形容的吗？黄鼠狼胖爷我认，可你把这样秀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形容成鸡？”
    “噗哈哈哈……”被胖子抓到话中的重点，吴贰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然而等到两人再把视线重新投向那处亭子，却发现白衣女子不见了。
    “我靠！怎么眨眼就不见人了？”胖子大恼，两人加快步伐出了巷子，发现面对的是一条古旧老街，有条小河与街道并行远去，那亭子就坐落在小河与街道的分界线上，不过两人都感觉有些奇怪，仿佛隔着刚刚的巷子，完全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巷子那头人声喧闹，这边竟然如此静默，左右只有闭门窗关的砖木老屋，斜切入街道中央的阳光都显得寂寥非常，偶有人影出现，也不过是匆匆路过，然后又马上离开了这里。
    “胖子，我们赶紧回去！”
    “干嘛？这才刚过来，好不容易到个清静的地方。”
    谁知吴贰脸色微微发白，开口：“其实刚刚我们走进巷子的时候，有块木牌上提醒，游客谢绝入巷，后果自负！我没有在意，现在看这边的情况，确实有些诡异，我们先回去再说。”
    “现在过都过来了，还说这些有个屁用，不过提醒游客谢绝入巷，也没发现这边有什么特别的呀，一没施工受限二没恶犬出没，搞个锤子的神神秘秘？”胖子不以为然，继续朝那个亭子走过去。
    “喂！”吴贰阻止不及，只得跟上他，“这座古城这么多年鲜有人来不是没有道理，说不定真有什么解释不清的地方，别莽着脑子瞎闯。”
    “亏你还学的法医专业，能不能有点基本专业素质？这种鬼话你也说得出口？”胖子发现紧挨着亭子的古树还遮挡了一座小木桥，掀开垂落的树枝，胖子脸露欣喜：“哟！难怪一眨眼不见人了，原来还有间酒馆在后面。”
    “暗恋桃花源？”吴贰看了一眼酒馆名字，如果不是周边太过清冷，这间酒馆的环境还真是无可挑剔，酒馆名字也算一语双关，隐藏这么深取世外桃源之意，至于桃花嘛，酒馆这种地方总要有点邂逅的噱头。
    “门开着，刚刚那美女肯定进去里面了，赶紧的！”胖子装出一副体面的样子，阔步就上了桥。
    “你大爷的！”吴贰暗骂一句，宋攀虽然一百八十斤的体重，但动作还真是迅速。两人进了大门，光线也暗下许多，一股清香飘荡在空气里，顿时神清气爽特别受用。
    “酒馆门口都写着晚上营业，大白天跑来你是个猪脑子吗？”吴贰看着空荡荡的酒馆，想拉着胖子走。
    “别打岔！有美女过来了！”胖子反而一把将吴贰拉回吧台前，再一看，还真是那白衣女子盈盈缓步走来，气质古典优雅，脸上挂着捉摸不透的笑。
    “又缩肚子！上次就给你憋出个屁来。”或许正因为女子的笑令吴贰无感，此刻异常冷静地低声提醒胖子。
    “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安心看胖爷表演。”胖子脸上微笑看着女子，嘴角轻动含糊着回怼了吴贰一句。
    “两位是初到宿城的客人吗？”女子身上白衣还绣着暗花底纹，样式类似于旗袍，走近了才闻到清香是从她身上传出。
    “啊哈……我们瞎转就转到这里了，看酒馆开着门就进来看看。”
    “那倒是欢迎之至！因为平时这边人也不多。”
    “你们酒馆是晚上才营业吗？”眼前的女子对吴贰而言，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若要来形容，仿佛是带刺玫瑰般的存在，看之美好碰之扎手。
    其实一开始女子的视线就有意无意地落到吴贰身上，此刻听到他提问，笑着回答：“酒馆这种地方嘛，都讲究个氛围，所以客人都偏爱晚上过来。”
    “梅姐！”
    就在三人攀谈间，突然有个浑厚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吴贰和宋攀一起转头，看清来人不觉一愣，原来是旅行团里吃早饭被他们关注有怪异举动的人，不过听他这样称呼女子，看来是彼此认识的朋友。
    “哟，是你们啊，幸会幸会！”膀阔腰圆的男子很是客气，吴贰和宋攀尴尬回以微笑，然后看到他身后站着那个面容憨厚的中年男子，似乎是不善言辞，对两人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算是招呼了。
    “差点忘了介绍自己，我叫尤可梅，是这家酒馆的老板，朋友都叫我梅姐，两位看看需要喝点什么？”
    胖子看了一眼桌上的单子，开口道：“来两扎青梅酒，再配几份卤菜就行了。”
    “好的，请两位稍等片刻。”梅姐确定了单就转身进了酒馆后厨，而刚刚进来的两人则紧随其后。
第7章 消失的巷子 - 里克编码 - 迷引

    吴贰左右大量了一下酒馆环境，看得出梅姐平时打理细致，又坐落在这得天独厚的位置，后靠山，前抱水，酒馆宅子也瞧得出有些年月了，应该祖辈都是宿城的人，也难怪梅姐身上会有如此独特的气质。
    此后就再无其他人进入酒馆，就连窗外的古街上都寂寥无人，吴贰没多想，转头借机挖苦宋攀：“胖子啊，不是我说你这眼光啊，梅姐虽然气质优雅，不过人家年纪你称她一声姨都不为过了，难道你喜欢成熟美妇型？”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隔那远看到一张侧脸，哪能一眼就瞧出人家年纪多大？”宋攀显然也有些失落，虽然梅姐保养确实不错，但谈吐姿态与吴贰他们这个年纪的个性极不相称，中间横着一条显而易见的代沟。吴贰看着宋攀，想笑又终究忍住，沉默间，突然听到酒馆飘起一阵轻缓的音乐伴奏，紧接着，一道空灵婉转的女子哼唱声如从九天落凡尘。
    青梅酒未至，闻歌人已痴……
    “此音应是天上有，俗尘能得几回闻？”胖子静心聆听，轻闭着眼喃喃。
    “猪头。”看他如此，吴贰扶额忍不住怼了一句。不过，胖子人糙话不糙，此刻听到的歌声虽然没有歌词，但声音直抵人心，尤其在古城这样宁谧的环境下。两人都以为是收录的成品，却发现音乐放到一半哼唱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伴奏。
    “啊咧？难道有人现场唱的？”胖子探出身子扭头看酒馆东南角的小舞台，发现那里灯光黯淡，并未见任何人影，正好这时，梅姐也拿着青梅酒和几碟小菜出来。
    “梅姐，刚刚酒馆里放的歌……”吴贰边接过她手中端着的菜式，借机想问，谁知话没说完梅姐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啊……对不住了，是我女儿在房间练歌，可能不小心音频串到了酒馆的外放扬声器上。”
    “哇！唱得可真的好，这会儿突然停了反而感觉意犹未尽呢。”胖子赞不绝口，听到梅姐还有个女儿顿时眼里直放光，心想母亲长这么漂亮，女儿那还得了？
    “能得到客人这样的赞誉也算是欣慰啊，其实都是平日里她自己写的歌，因为七月四号要去云堇市参加比赛，我怕她没见过大场面到时候怯场，所以想等酒馆晚上人多的时候让她借此机会练练胆。”
    胖子一听有戏，马上道：“哎呀，何必等晚上呢，我们现在就是最好的听众！”
    “这……”梅姐面露难色，吴贰本想劝阻胖子，还没开口，梅姐随即笑道：“也好，多表现表现也没什么坏处。”
    “念安！”梅姐掀起一角帘子嘲后院唤了几声，很快细碎的脚步传来，“妈，怎么了？”
    “有人想听你唱歌，要不你就给他们唱唱你写的歌，正好瞧瞧自己的歌到底好不好。”
    “嗯？别人怎么知道我唱歌的事？”
    “刚刚你练歌的时候串到外面扬声器上了，正好别人听见，特地邀请你再唱一次。”
    “哈？！我刚还在疑惑录的音怎么一半没声音，原来是连到外面去了……好吧。”虽然语气有些不情愿，但女儿还是乖巧地答应了下来。
    梅姐侧过身，女儿掀开帘子出来，吴贰和宋攀同时转过头，这不看还好，一看又是一阵目眩神迷，胖子吞咽几声差点脱口而出：长得也太他妈漂亮了吧！
    黛玉眉瑞凤眼樱桃嘴，白衬衣浅牛仔束马尾，这样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令吴贰突然想到一种花：古涧幽兰！
    “你们好，我叫尤念安。”
    “啊……哈，我叫宋攀，他叫吴贰。”胖子慌忙站起身，腿一抖不小心碰倒了椅子，吴贰看着他涨红的脸，忍着笑意朝尤念安点头。
    “呃……那个……刚刚的歌歌名叫静夜思，和李白的诗用了相同的名字，说来惭愧，因为一直也没能写出合适的歌词，所以就只能哼唱旋律。”尤念安有些不好意思，微低下头。
    “如果不嫌弃，我可以帮你写。”吴贰毛遂自荐，说得极为诚恳，胖子脸上神色一滞，忍不住偷偷朝他竖起拇指，随即又做了个抱拳动作，仿佛在说：论撩妹大佬还是大佬，胖爷甘拜下风。
    谁知尤念安喜出望外，看着吴贰不禁脸上一红：“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很喜欢你写的这首曲子，这次我们要在古城待上半个月，离开前我会把词填好给你。”
    “太感谢了！我现在就将曲子完整的哼唱一遍。”尤念安兴许就是如此单纯的个性，听到吴贰可以帮忙，丝毫没有陌生芥蒂。
    梅姐轻笑摇头，或觉自己已过那般不存戒心的年纪，她就这么倚靠着吧台欣赏女儿的演唱，那是她眼中唯一的骄傲。
    而之前进来的那两个团友似乎已经忙完了事情，从后院掀开帘子出来，听到酒馆响起的音乐也停了下来，吴贰瞥了一眼，不知怎么，那个之前有点迟钝的中年人此刻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仅低声和梅姐攀谈起来，还带着畅然的笑意，虽然听不见对话内容，但从他脸上已难再看到进门时的萎靡之色。
    就这样静静听完尤念安哼唱的曲子，吴贰不由想起李清照的“江梅已过柳生绵，黄昏疏雨湿秋千”这句词来，其实尤念安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也与古词格外契合，在当下这样浮躁的尘世中，一个女子身上能有如此古朴素雅的品性已是极难见到了。
    “啪啪啪啪。”落下最后一个音，胖子站起来大声鼓掌，而吴贰只是坐着含笑看着她，尤念安才触到他眼神，不禁脸上又是一红，轻声道：“献丑了。”
    “不是我胖子吹牛，就这个声音，参赛只要一开口，直接秒杀一大片，7月份你到云堇市比赛，正好我家就在云堇市，到时候一定到现场给你加油！”胖子不失时机地表现自己，然而尤念安只是红着脸笑笑，对吴贰道：“如何，需要我将曲子录好给你吗？”
    吴贰抬起手指敲了敲自己额头：“放心，这样动人的曲子听一遍就全部记在这里了。”
    “谢谢……”似乎除了感谢，尤念安不知道该继续什么话题，梅姐看出女儿的窘迫，苦笑摇头解围道：“为答谢两位的帮忙，今天这餐饭就免单了吧，如果晚上有空，欢迎再来凑凑热闹。”
    “好啊，我最爱凑热闹了。”吴贰还没答话，胖子已是满口答应下来，而那两名团友听完歌也没有逗留的意思，只有那名健壮的汉子在出门时朝吴贰点头示意，然后走过小桥与同伴进了巷子，而尤念安也重新回了自己房间，两人安心坐下来吃东西，说来也奇怪，在酒馆待了这么久，门外始终再未见到其他旅客和宿城居民，偌大的古长街上，只有阳光像一层灰层般铺在巷陌里，院落探出墙头的枝干伸展着慵懒的姿态，有那么一个恍惚，吴贰内心有种仿佛与世隔绝的沉静安详感。
    胖子没有吴贰这般心细，此刻觉得青梅酒越喝越美味，夹菜的架势放开，大快朵颐，吴贰其实没有多饿，见胖子如此，干脆放下筷子朝忙碌在吧台后面的梅姐问了一句：“梅姐，怎么宿城这边街道好像很少人来呀，大白天都是这样空荡荡的？”
    尤可梅细心打理着酒柜，听到声音也没抬头，只是回答：“一直以来都这样，宿城有两条古街，那边的叫梦云街，商业兴隆，尤其这几年旅游业发展，很多居民都搬过去了，这边是风沫街，过去也叫烛阴路，专门给死人建的……”
    “噗~！”胖子刚夹进嘴里的菜一下呛了出来，瞪着眼看着梅姐，只听她继续道：“其实就是个习俗，哪家有人去世，做完法事就会沿着风沫街将死人送到族坟里去下葬，每逢清明和七月半，家家户户也都来风沫街祭奠亲人，在宛月河边烧纸点香，最后把想对逝者说的话写在纸上做成纸船放入河中让水带走。”
    “难怪这边店子这么少……”吴贰言未尽，本来想多问一句梅姐怎么不跟着搬走，但怕触及别人隐私只好就此打住。
    尤可梅却似乎并无保留，笑道：“现在不比以前了，如今年轻人很多追求大城市的生活，去了外面发展平日里也忙碌，碰到清明节能回老家一趟已经算不错了，所以每年还来风沫街祭奠已故亲人的，多是些空巢老人，老一辈人信守着祖上传下的规矩，依然循着旧，但年轻人，怕是都不怎么在意了，这条街虽然存在了几百年，但说到底，当初古人建它便是用来给死人用的，很多人忌讳，自然而然就都慢慢搬走了。”
    “丫的！现在还有人这么封建迷信的吗？”胖子嗓门本来就大，此刻数杯青梅下肚，酒劲慢慢一上来说话声音更大了，吴贰斜了他一眼，暗道：“他妈你舅舅就是个最大的神棍！”
    虽然嘴上没有多问为什么她不跟着一起搬走，但转念想想，吴贰还是理解尤可梅的，从初见她时的着装，再到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只有多年经过古城岁月熏染的人才会带给人这般感觉，就像自己小时候无法理解外婆甘愿守着祖上那几间老屋的执念一样，慢慢长大才懂得，人世当中有一种遗憾是出身在外再难落叶归根，千药村是外婆一生开始的地方，自然希望千药村也成为一切结束的地方……说到底，梅姐和外婆还能有这样一份执念相守，已经算是幸运的人了。
    两人在酒馆坐到下午快三点才离开，宋攀大步走在前边，似乎顶着酒精的亢奋劲头，而吴贰则迈着慵懒的步伐跟在他身后，下午的阳光照到身上，顿时让人泛起困倦之意，吴贰打了个哈欠，不过闭眼睁眼的功夫却差一点撞上胖子后背，这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嘛呢？怎么不走了？”
    “你赶紧看看……”吴贰瞧胖子神色有些紧张，又见他煞有其事地转过头：“我他妈难道喝醉了？明明我们来的时候，这里有条巷子的啊。”
    吴贰探头一看，也发现不对，他记得来时，就是和胖子站在巷子里直面古树，可现在树还在，但正对它的巷子却不见了！
    “什么鬼？撞邪了？”宋攀看着吴贰，突然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以示自己绝对清醒。
    吴贰却做个噤声的动作：“嘘……先别说话。”然后侧耳仔细听着空气里的动静，好在另一边热闹的梦云街隐隐有声音穿过来。
    “嘿！赶紧来这边！”安静的街道上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吴贰和宋攀一起转头，看到一扇旧式木门扇后面有人探出个头来，吴贰认出来，是之前火车上遇到的那群‘土夫子’当中的一个瘦瘦高高的人。
    吴贰没有说话，胖子皱眉骂了一句：“靠！真是他妈邪乎了。”
    两人走过去，发现之前的那条巷子赫然在门后面，难道之前注意力被梅姐吸引，两人完全不记得穿过了这样一扇门？
    瘦高个子脸上有些不耐，看他们走过身旁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没事别瞎跑，得亏是遇见了老子，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喂！你他妈说什么呢？”瘦高个子话虽然说得不大，但遭不住胖子耳朵好，宋攀双眼一瞪就要上去推搡那人，吴贰夹在中间赶紧把他拦了下来，“算了算了，别闹事。”
    宋攀还要再动手，但看吴贰拼命对他使眼色，读书那会儿两人全靠这默契来躲避课堂点到，见他如此胖子知道吴贰是注意到了其他情况，索性配合他怼了一句：“行，胖爷我今天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
    瘦高个看宋攀长得五大三粗，万一真抡拳过来还不一定吃得消，只是横了他一眼，也就不再多说，转身把那木门关上，取下门后面的一个旧灯笼就钻入了旁边一间老屋。
第8章 土夫子 - 里克编码 - 迷引

    “什么情况？你要不拉我，我真上去干翻那孙子！”两人刚一走出巷口，宋攀就提袖嘟囔，吴贰拉着他贴墙站立，没有着急回答他，而是探出头又瞄了几眼刚刚那瘦高个进去的房子，胖子纳闷，吴贰这才开口解释：“刚刚那人是火车上遇到的那群土夫子当中的一个。”
    “我怎么不记得？”
    “你他妈火车上睡得跟猪一样，当然不知道！”吴贰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要真跟他干起来，一会儿十几人拖着大砍刀出来，你说就你这体型，跟砧板上的猪有什么区别？”
    “切~”胖子也不争辩，转而问道：“土夫子又是什么鬼？”
    吴贰胸口一滞，反问：“盗墓小说看过吗？”
    “小说？我平时连学校发的几本教科书都难得翻几页，电脑里更是有几个T的岛国动作片没来得及看，还有闲工夫看那玩意？”
    胖子说得义正言辞，吴贰觉得实在很有道理，一时无法反驳，只好道：“土夫子就是对盗墓者的称呼，先前在火车上，我从他们谈论中听到有关于古物什么的，估计这伙人到宿城来多半是图谋不轨。”
    “我靠！那还了得，盗墓可是犯法的，不行，这事我们得管管。”
    吴贰之所以跟胖子大学几年下来情谊深似海，就是看中他那股大义凛然的劲，可胖子唯一的毛病就是容易上头，所以吴贰赶紧拉着他：“别冲动啊，对方有上十号人，真正交起锋来，我们等同于送死。”
    “那怎么办？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胖子老早就有当特警的梦想，一听到不能动武，感觉浑身难受。
    “不，我们智取。”吴贰补充了一句。
    宋攀马上露出邪魅的一笑：“说到智取，我倒是有个好主意。”说完又示意吴贰附耳过来，如是云云……
    吴贰听完沉默了一下，然后朝胖子竖起大拇指，宋攀一看他赞同自己的行动计划，眼神烁烁有光，谁知吴贰缓缓开口：“说得很好，但是等同于放屁。”
    “你大爷的！这计划哪里不好了？”
    “首先，你说尾随这群人就不靠谱，从刚刚就可以看出，这群人绝对不是第一次到宿城，对这里可以说轻车熟路，而且既然是做土夫子这个行当，肯定平时就谨慎小心，具备一定的反侦查能力，要都是你这种大老粗的个性，那估计还没开始就蹲牢子了，我们初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到时候跟丢了，找不找得到回家的路还两说。另外，你说在他们盗取古物时抓他们现成，那就更不靠谱了，古墓都在深山老林里，抓是抓到现成了，别人给你来个鱼死网破，就凭我们两个，给古墓主人陪葬都不够数。”敢情吴贰竖起拇指是**裸的嘲讽之意啊，宋攀不好发火，毕竟吴贰说得有点道理，不能尾随的话正面死磕也不是办法，他看吴贰话犹未尽，干脆等着他提出B计划。
    果然，吴贰想了想，开口：“先别着急，咱们当初报的这个团就是看中它有进山探奇这一项，领队有这个能力带团，肯定多少知道些宿城流传久远的奇闻异事，明天路上我们旁敲侧击，至少得先弄明白宿城到底有什么古物传言才好行动，要阻止这些人仅靠我们两个肯定是不行的，太危险了，不过团里人多，有句话说得好，团结就是力量，要是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事，这群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动手。”
    “那我们为什么不干脆现在就去告诉领队这件事？”
    吴贰讷讷看着他，像瞧动物似的：“……你脑回路是让脂肪堵了吗？捉贼捉赃的道理都不懂？贼都没开始行动哪来的证据指控他们，人家会老实巴交地承认自己是贼？”
    “嗯……有道理。”宋攀点点头，赞同。
    “行了，街也逛了，歌也听了，酒也喝了，回去吧，等明天再说。”吴贰看了一眼热闹的梦云街当先往旅店方向走，跟风沫街比起来，还真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宋攀几步跟上，大为不悦：“说到这个我就不爽了，对，没错，街是逛了歌是听了酒也是喝了，但他妈妞却让你泡了！”
    “噗哈哈哈。”
    “笑！你还好意思笑！学校编辑社团把你培养出来，你小子居然把它用在泡妞上！张嘴就是帮人填词，你他妈完全没有考虑胖爷我的感受！”宋攀一把箍紧他脖子，拖着吴贰就走。
    而就在吴贰和宋攀离开没多久，巷子一间老屋前的灯盏亮起，有人轻幽幽拉开木门扇，转入风沫街进了酒馆。
    尤可梅还没来得及清理客人用过的碗盘，即便察觉到有身影进门也没有从忙碌中抬头，来人虽然形色匆匆，却只是在进门后处静静站着，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尤可梅清理完酒柜站起身，终于开口打破沉闷：“这次应该没有再看错了吧？”
    “一切依照长老的意思安排下去了，绝不敢出岔子。”来人微低着头，对尤可梅毕恭毕敬。
    “天谴以来，族人饱受契咒之诅，这么些年过去了，好不容易打听到本族圣器残片的下落，但少了绮里家族后裔的重铸仪式，即便我们再找齐其他四族残片又有何用？打开永生之门仿佛成了无稽之谈，所谓全族人重获新生的愿望，更像一场无法实现的美好梦幻啊……”其实这样的期盼早在许多年前就开始，可无一不是失败收场，绮里家族到底还有没有后裔都难断言，在尤可梅心中，开启圣门早成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她眼中怅然之色稍纵即逝，转头看着门口的人，摇头苦笑：“吟崆，你内心可还真的留有半点念想么？”
    吟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顿了顿，只是道：“但毕竟在旁人眼里，我们依然属于异类，只能苟且的活着……”
    语气波澜不惊，但话更像在提醒眼前体态丰盈的女子，尤可梅看了他半晌，轻笑，觉得此人跟在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如此无趣，于是自顾自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碟盘，开口道：“我们形同普通人，学着跟他们和睦相处，融入他们的世界几百年相安无事，的确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是谁，以前逢进食时节，还能看见同类原本的模样，现在不再倚赖人类身体维持生命，久了，便觉得自己和他们也没什么区别了。”
    “长老……”吟崆微微蹙眉，话到一半就被尤可梅截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即使希望再渺茫我总还是清楚自己职责所在，就算不为自己，我也会为念安着想。”
    “长老不想让念安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
    尤可梅神色微沉，不置可否：“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且年纪也小，就让她抱着正常人的天真长大，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这么多年的坚持和努力，说到底，不就是渴望回归到这样的生活么。”
    吟崆不再接话，转口道：“长老如果没什么其他事交代，属下就先走一步了。”
    “还有一事……”尤可梅叫住他，开口：“那个年轻人是不是真的绮里家族后裔还无法断言，每年到宿城来的旅人这么多，茹仙养的那只灵猫年纪也大了，会不会看走眼还不好说，只能到时候去了‘月墓’才能彻底应证明白，但是，即便最后确定他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也不要轻易伤他性命，他答应给念安的新曲填词，算是我答谢他的这份心思吧。”
    “可这样的话，月墓的秘密就……”吟崆面露难色，尤可梅只是摆了摆手：“没事，我自有办法善后。”
    “是！遵长老令！”
    尤可梅看着他，不觉轻笑：“吟崆，时代已经不同了，还守着那些老一套的行事风格，若有一天当真祛了诅咒之身，在现下这个社会，怕是也难有立足之地了，还是学着改改吧。”
    “……好，好的。”吟崆讷讷点头，然后出酒馆门很快消失在长街上。
    目送他离开后，尤可梅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近傍晚的时间，又要开始吩咐人张罗晚上要用的酒水，虽然比不上梦云街那边的热闹，但阒静也有阒静的好处，总归有生活得不如意的人愿意找清静地方借酒消愁，心灵上的孤单，有时候也是一个人的狂欢。
    回灵芸小栈看到领队莫雨轩正在清点愿意留下来吃晚饭的人数，老板娘茹仙抱着那只黑猫站在他旁边，看到吴贰和宋攀返回，马上笑盈盈地走出来，有意无意多瞧吴贰一眼：“两位贵客，如何，在宿城还玩得开心吗？”
    “不错不错，空气清新东西好吃，关键是美女也不一般，自带仙气！”宋攀眉目一挑，啧啧称赞，然后伸手想摸摸仙姐手中的猫，谁知手到一半却被它一爪子拍开。
    “哟，小家伙还挺傲娇！”宋攀对着黑猫故作凶相逗它，不料猫看都不看他，忽然转头盯着他旁边的吴贰。
    “呵呵，猫都娇气，它小名知多，猫龄也大了,不大喜欢跟生人接触。”仙姐抚了抚知多的头,看了一眼吴贰然后低头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是不是呀知多？”
    “喵~！”
    “仙姐，晚上我就不吃饭了，刚吃过，这会儿还不饿。”吴贰招呼一声，避开知多的眼神，感觉被猫瞳盯久了也有些诡异难言。
    宋攀一听，不乐意了，：“那怎么成？胖爷我身体吨位大，可不能陪着你遭罪。”
    吴贰懒得理他，自顾自朝二楼客房去，领队清点好了人数，简单说了明天的行程安排，今晚休息好，明日一早就赶往空怜山，只说山里有座古刹要去看看，至于古刹渊源由来以及关于它的传说明天路上再做介绍。
    话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毕竟来的人，多少都知道些宿城的神秘流传，吴贰看了一眼天边，山岚青黛色的轮廓正慢慢融入沉暗的天幕中，空气里湿气偏重，说不定半夜就会落场雨下来。
    吴贰一语成谶，这雨不仅下了，且势头还不小，一直从半夜下到天光破晓。古城一下子笼罩在朦胧的水雾中，本以为进山的行程要搁置，领队征求意见问一圈下来竟没有一个反对的，到了吴贰这里，他还在犹豫，宋攀已经操着蹩脚的英文朗声同意：“
    o p
    oblem！”
    吴贰胸口一滞，喝水差点呛个结实，看着宋攀抱拳道：“胖兄这么爽快，一会儿山里自求多福啊。”
    “你丫怎么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下雨入山多刺激啊！”宋攀挑着眉，继续道：“团里这么多人，人家都没异议，咱们年纪比他们轻一大截，怎么能认怂呢？”
    “我如果说我有不好的预感，你信吗？”吴贰面无表情吐出一句，宋攀嗤之以鼻：“那我还预感能找到古迹呢，你信吗？”
    “呸！”话题就此终结，吴贰嘴上虽然说得轻松，但心里确实有几分忐忑，人一旦多思多虑瞻前顾后，就容易变得寸步难行，毕竟最近发生的奇怪事太多，吴贰俨然处在濒临神经质的边缘。
    吃过早饭，领队给大家分发雨衣，队伍很快便出了古城沿着进山的石道走，虽然冒雨前行，但气温很是舒适，领队打破沉默，惯例先是自我介绍，自此吴贰才知道那两个中年男子的名字，身体健壮的叫叶飞嵩，另一个叫丁勉，两个都是长期在外跑货的，至于跑什么，没细说，像是运送比较私人的贵重东西，通俗点看，跟古代镖局有点像，有三个年纪比吴贰稍大的女孩，看模样就特别容易区分，高的叫胡燕筝，矮的叫胡葵，是表姐妹，胖的叫周玉芩，三人是同事，从事勘察方面的工作，具体情况三人含糊其辞一语带过了，吴贰猜测是跟考古有关，毕竟勘察这种工科类专业需要常年扛着器材在外头跑，一般不受女生待见。还有五个是经常结伴同行四处采风的驴友，共同爱好是冒险，追求刺激旅行，因为都穿着雨衣兜着帽，吴贰没怎么瞧清他们的模样，名字听一圈下来没能跟他们各自模样对应上，一时半伙也犯迷糊，领队莫雨轩倒是把所有人名字顺溜地重复了一遍，大家彼此致意，只有叶飞嵩朝吴贰笑了笑，一行人继续朝山里走，雨势渐歇，慢慢有阳光穿透了云层，山与山之间的丛林之上，一道彩虹铺在众人视线里，让所有人的脚步不觉放缓下来。
第10章 古墓遗迹 - 里克编码 - 迷引

    “天呐，好美！”胡燕筝驻足观望，领队莫雨轩笑起来，觉得这是好兆头，于是开始讲起宿城流传的传说：“我们眼下要进入的这座山叫空怜山，古时候是座珍药库，山里有许多外面很难见到的药材，不过也不容易摘取，相传当时山中出现过一个容貌倾城的女医仙，四处布施行医，最后又消失在空怜山，连天都为之悲恸，空怜山一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很多珍贵药草在那时候就慢慢绝迹了，后人为了祭奠她，就在山里建了衣冠冢，虽然这个传说已经过去数千年，但依然有先祖相信世间还有未被发现的稀世药草一直生长在空怜山的地底深壑中，只是深壑多诡，常人不敢入。”
    “那听闻空怜山有座千年古墓指的莫非就是这个女医仙的坟冢？”周玉芩突然开头，所有人都是一愣，领队尴尬一笑，解释道：“应该不是，毕竟有些东西年代都非常久远，根本无从考证，也没有学术界认定过，不过都是宿城老一辈代代口传下来的传闻，说不定早已失实，那个所谓的千年古墓从时间上看可能还在女医仙传说之后，说的是关于一个神秘巫族的，是不是真有这支族系，暂未有相关文献记载，所以呀，很多传说其实更像是杜撰出来的故事，只是流传久了就成了宿城人一种无法割舍的情感，毕竟大山失去了传说，就好像山失去了灵性。”
    “小妹妹看来对古墓挺感兴趣？”叶飞嵩在一旁接过话茬，饶有兴致地看着周玉芩。见她面色一窘，叶飞嵩没有刁难她的意思，只是笑言：“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个神秘巫族的事，千年前族落都有盛祭一职，这个巫族在当时专司祭祀，在其他族群里拥有很高的地位，说不定真有些通天引魂的本事，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但毕竟流传了这么些年，是真是假，又有谁说得清呢？”
    一石激起千层浪，话匣子一打开，大家就都有说有笑来，一路上也不再闷声不哼，那五个探险爱好者中有个带着圆框眼镜的青涩小伙子开口：“我们五个去过不少地方，也听说了很多故事，但要论神秘感，还是宿城最吸引人，风沫街就是最靠谱的佐证。”
    听他提及风沫街，吴贰和宋攀不约而同瞧了他一眼，有人问：“怎么说？”
    小眼镜叫刘文通，他见有人好奇，轻笑一声：“多少相信你们也听说了，风沫街在过去就一直是条死人道，哪家哪户有人过世都从风沫街送去墓地，这条街存在这么久都没有废弃，其中蹊跷肯定不寻常！”
    "哈哈，说这么多还不都是嘴皮子上的，真要有点什么，为啥这么些年天朝有关部门没勘探出一星半点实物来？”跟刘文通同行的伙伴中，有人驳了他一句，看相貌也是一脸正气的样子，叫郭冯超。
    话音刚落，谁知刘文通马上抬起手来，抢道：“诶诶诶，你还别说，我接下来要讲的才是重点，发生这档子事你当有关部门真没关注过？只是束手无策罢了，有些东西还真不能用一般视角审视，说不定天朝早就暗中组织了相关成员研究世界超自然现象，只是这种组织有悖科学，见不得光而已，不是常有传言说帝都暗中在研究外星人吗，其实都是一个道理，只是我们平常都无法触及这块领域罢了。”
    “小老弟这话有见地，我欣赏！”叶飞嵩朝他竖起大拇指，刘文通嘿嘿一笑，没再继续多说，领队莫雨轩在前头开路，时不时介绍下山里常见的草药，一行人虽然在山里走了几个小时，但因山道湿滑，行进速度并不快，只觉头顶的光线愈发昏暗，似乎越深入山内，周遭的树木也越繁密，大家找了一块小空坪坐下，几个小姑娘累得够呛，不断喘着粗气，此刻林子里面已不似外头那般通透，多了几分闷热，宋攀早就汗流浃背，正动手去脱不透气的雨衣，谁知领队看到赶紧拦了下来提醒：“这一带湿热，毒虫比较多，还是穿着比较保险。”
    一听有虫子，那刚坐下去没多久的三个姑娘赶紧又站了起来，宋攀哀叹一声，只好作罢，环顾一圈下来，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哟，好像起雾了。”叶飞嵩喝了两口水，眼睛瞧见远处白茫茫一片。
    领队莫雨轩看了一眼手表自带的指南针，想着恐怕得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于是朗声道：“山里气象万千，等会儿说不定就会有场暴雨，我们先在这里等雨过去再赶路。”
    “好勒！”有人应了一嗓子，五个常年在外旅游的人动作麻利地搭建起帐篷来，吴贰和宋攀也没闲着，帮忙着去附近捡些干柴火回来，万一暴雨骤临，山里不比山外，阴云聚过来就跟黑了天没区别，所以火是个好东西，既可以防山间虫兽也能用来照明取暖。
    “啊！”就在大伙儿忙碌中，林子里有人大叫了一声，所有人都骇然回头，发现是胡葵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随即撑手起来摸到了毛茸茸的东西吓了一跳。
    宋攀离她们近，看到巴掌大的虫子蜷缩成一团，黄褐色百足上都长得类似于毛刷样的东西，脸上不禁露出异常嫌恶的表情，抬起一只脚准备踩下去，可他脚刚抬到一半，一向不苟言笑的丁勉一下蹿到他面前，急道：“别别别！这可是好东西！”
    宋攀脸上尚自错愕，丁勉已伸手把虫子捏了起来，然后一溜烟跑开，同伴这般举动显然叶飞嵩也始料未及，苦笑解释：“这玩意叫刚毛虫，既然在这里出现，说明附近有暗流潮湿的地方，到时候深入林子就要格外当心点了。”
    “……没错，这附近的确有条暗流，很久以前还有个名字叫烛阴河，是条深埋山体内的河流，不过离烛阴河越近，也说明我们离丘祭陵不远了。”领队莫雨轩跟着说明情况，众人意会，隐隐兴奋起来，毕竟宿城的传说都源自于丘祭陵。
    吴贰拾柴火在林子里拐了个弯，突然听到‘簌簌’声，起初诧异，因为声音很清晰，仿佛就在身旁响起，等到他掀开身前一团浓密的藤叶，看到丁勉就背对着他站在树后面，此刻听到动静，丁勉也转过头来，这一下可把吴贰惊了一身冷汗，只见丁勉表情僵硬，嘴里正放肆嚼着什么，唇角处还有留有黄色的浆体物，看到是吴贰，丁勉先是一愣，然后赶紧把手藏到身后，不过吴贰还是注意到，他右手似乎捏着半截正在蠕动的东西。吴贰肚中一阵翻腾，赶紧转身撤了回去。
    回到临时歇脚处，宋攀见吴贰面色难看，问道：“怎么了，你丫撞邪了？”
    吴贰只是放下手中柴火，没抬头，压低着声音回他：“一会再说，总他妈有种不好的预感。”
    话音刚落，林子上空突然滚过一阵闷雷声，领队莫雨轩匆忙站起身来，招呼着其他人先回帐篷，也不知吴贰的话宋攀有没有听清，就见他“卧槽”一声，然后两人头顶很快响起淅淅沥沥的雨点声，天色更是以看得见的速度暗下来，两人才先后钻进帐篷，雨势已然倾盆骤临，诺大嘈杂的声响一下子挤进林子里，吴贰感觉耳边仿佛炸开了锅。
    “胖子，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丁勉好像在吃虫子！”趁无他人，吴贰对宋攀开口，谁知宋攀侧过头拢着耳朵：“啥玩意？大点声！”
    “我说我看到丁勉生吃虫子！”吴贰拉高声音分贝，宋攀瞥着他，半晌伸手探他额头：“大兄弟！你是不是生病了？”
    吴贰一掌推开他：“你大爷的，爱信不信！”
    “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宋攀起身拉紧帐篷的链子，继续道：“那家伙不是怕水吗，下这么大的雨，难道他受得住？”
    “嗯……”吴贰也沉吟起来，想起来在小酒馆见到丁勉时发生在他脸上的变化，那个时候丁勉仿佛像换了个人。
    两人半靠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耳边都是雨点打在帐篷上的啪嗒声，此刻聊到一半，宋攀忽然一抬手打断吴贰：“等等等等……你听一下，是不是有人叫我们名字啊？”
    “吴……宋……快……！”
    吴贰侧耳倾听，然后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人叫我……我去你大爷！”，话到一半吴贰突然转口，感觉帐篷一角绳结拉断，嘴边的话最后变成了大吼。
    还没等两人彻底站起身，一股庞大的力量从脚下而来，刚刚置身的地面半截生生坍陷下去，眼看宋攀一只脚已然踏空，那帐篷猛然一个倒转，硬是将两个人又带了回去，耳畔是震耳欲聋的声响，石头，草木，尽皆像被一张巨口吞没，翻涌的黑潮仿佛大山伸出的黑舌，宋攀和吴贰连滚带爬地钻出帐篷，看到原来是叶飞嵩在关键时候一把拉回了他们的帐篷，算是逃过一劫。
    “没事吧？！”领队莫雨轩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跑过来询问。
    “……”吴贰摆摆手，脸上却是发白说不出话来，宋攀直拍胸口：“吓死胖爷我了，这他妈什么鬼啊？”
    “泥石流，算你们俩小子命大，再慢两秒钟神仙也救不了你们。”叶飞嵩也似松了口气，多瞧了吴贰一眼，见他们并无大碍提醒大家继续往前走。
    吴贰这才看清，原本他们上山的路如今全部被毁，大片连根拔起的树木几乎塞满了来时的山口。
    “这可怎么办呀，呜呜呜……”大家还未缓过神来，胡葵已当先嘤嘤哭出声，情绪一下子带动了不少人，大伙俱都沉默，在黑暗中彼此瞧着彼此，领队莫雨轩掏出手电筒来，安慰道：“别怕，我们继续往前走，应该还有其他下山的路。”
    “这么大动静，难道山下没人发现得了吗？我们为什么不干脆就在原地等救援呢？”胡燕筝跟胡葵是堂姐妹，却比堂妹冷静得多。
    “别开玩笑了，在这里等救援那不相当于等死？刚刚泥石流恐怕已经让这一片的地质都变得极其不稳定了，雨照这样落下去，多等一刻，这里说不定也会坍塌下去。”站出来说话是个健壮的大个，叫周游。他一开口，连着身边的李杰安和吴庚军都点头附和：“是啊，我们都进山这么久了，林子草木又这么茂密，真难担保山下能及时发现，现在的时间都是傍晚了，即使有人救援，只怕也要等到明天，与其在这里等着，还不如夜行赶到丘祭陵，那边至少还有陵园废墟，找个地方遮风挡雨应该问题不大。”
    这话一出口，至此也无人再有异议，莫雨轩毕竟是领队，出了这样的事虽然猝不及防，但依然保持十分的理智：“周游说得没错，这里的确不适合一直停留。”
    大家开始不作声地收拾东西，吴贰走到叶飞嵩的身边，轻声道：“刚才谢谢相助……”
    “没事，既然大家都在一个团，有危险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何况你帮过念安，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叶飞嵩嘴上虽说得轻松，但吴贰眼睛还是瞥见他右手不自然的垂着，毕竟是在那样情危之下的使力，若是吴贰一个人也就罢了，关键还有宋攀这个近两百斤的胖子，好在是叶飞嵩这样健壮的人，换作团里任意一个，还真不一定拉得回他们两个，与其说是帮忙，倒不如说是救命更合适。
    宋攀惊魂甫定，一把握住叶飞嵩的手直摇：“大哥的救命之恩，小宋铭记于心，永生不忘！”
    胖子这一下来得突然，叶飞嵩也始料未及，吴贰脸上一惊，正要提醒胖子叶飞嵩右手有伤，谁知嘴巴张到一半却看到极不寻常的一幕，叶飞嵩右手肘关节在胖子握住了一瞬，发生了怪异的凸起，像有断骨抵住了皮肤，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脸上也只有淡淡的微笑：“叫哥可能不大合适，念安都得叫我叔叔。”
    “啊！叔于小宋而言，恩同再造，倘若日后能有幸娶到念安，一定将您视若亲父！”
    吴贰木然转头看向宋攀，怀疑他脑子是不是在刚刚的危险中受了震荡，这他妈是哪里看的下三滥剧本，居然张口就来！
    “看来你这小年轻，不仅肉长得多，还挺幽默。”叶飞嵩歪了歪眉，打趣回道，一旁吴贰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
    “叔，你别看我人长得胖，但是我敏捷度高呀，日后可是奔着当特警去的，一个打三绝没问题！念安要是找我当男朋友，可有安全感了。”胖子依旧不依不饶，可叶飞嵩已无暇多谈，转身开始收拾东西装进背包。另一边莫雨轩正在清点人数，发现丁勉不在队里，一下子紧张起来，这要是进山一天不到就少个人可就没法交代了。他视线落到叶飞嵩身上，谁知叶飞嵩对于同伴的失踪倒波澜不惊：“大概是到前头探路去了，我们因为工作性质原因，经常风餐露宿，他野外生存能力非常强，不用担心。”
    这话既安了莫雨轩的心，也安了吴贰的心，毕竟撞见人生吃虫子这种事已经有些骇人，但对于经常野外生存的人而言就见怪不怪了。
    一行人不敢多逗留，开始深入林子前行，这一次大家只敢仔细瞧着脚下的路，山路湿滑，又加上天一分分阴沉下来，每个人都打开了手电筒，好在大家进山都准备了水和食物，不过一连赶几小时山路还是累得够呛，最终在几个女士体力透支的情况下众人再次停了下来。
    天早已是一片涂抹不开的黑，吴贰举着手电四下扫视，发现出了林子四周都是直插天际的峭壁，像大地立起一根根巨大的尖刺，峭壁上披满绿藤，又有草木展开枝杈在风里狂舞，若是放在晴空万里的白天，这里可说是一处风景绝佳之地，只可惜如今头顶狂风骤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谁？！”就在大家刚坐下休息，突然刘文通大叫一声，手电筒的光线马上射向远处，黑暗中，一条黑影恍恍靠了过来。
    “我我我……是我……”听到是人的声音，众人才放松下来，原来是好几个小时没有消息的丁勉回来了。
    “怎么样？前面的情况如何？”叶飞嵩像与丁勉早约定好了一样，等他一到就问道。
    “不乐观，还是没办法打开。”
    这一问一答弄得大家满头雾水，难道前面的路被什么阻拦了过不去？
    “你们俩到过这里？”领队莫雨轩反应过来，脸上有警觉之色。
    叶飞嵩轻轻一笑：“这丘祭陵我们不知道跑了多少回了，早就轻车熟路。”
    “丘祭陵可是古时候的祭祀之地，阴森森的你们没事常跑这里干嘛？”
    “嗨……”叶飞嵩嗟叹一声，看了看其他人，开口道：“明人不说暗话，大家也都别藏着掖着了，宿城是什么地方？千年古城啊，来这的人几个不是为了目睹山里的古墓遗迹？”
    话一出口，除吴贰和宋攀一脸懵外，其余人都不禁面上一涩，显然被点破了心思。
    “等一下！”宋攀一抬手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皱着眉问道：“什么情况？从一进山你们就始终绕不开古墓这件事，世间被发掘的古墓遗迹多得是，兵马俑啊，法老墓啊，王后陵啊等等等等，你们怎么独对这宿城的古墓这么感兴趣？”
    叶飞嵩似乎很乐意谈及这方面的话题，欣然开口：“因为宿城古墓足够神秘，神秘到超乎自然生存法则，而且这些年从来没有被揭开过真正面目。”
    “既然古墓没有被打开过，里头有什么东西都无法确定，你们这么趋之若鹜干嘛？”宋攀还是不解，追问。
    “哈哈，年轻人你不知道，这人性啊有个特点，就是越触及不到的真相啊就越想知道真相，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何况宿城古墓的神秘传闻，说的可是千年前一支神秘族落寻找的永生之泉，多么诱人的东西，从秦始皇开始，后又有汉武帝、唐太宗、嘉靖皇帝等等，有的是帝王想求长生不老之道，今天看这些，都觉得那是荒谬无知的历史，但这些帝王是何许人也？天之骄子且英明无双，统天下管万民，当真就全是无端幻想？宿城古墓既然未被发掘，就说明还有没消失的希望，哪怕最后结果不遂人愿，但前提是，总得先触及到真相。”叶飞嵩一席话说得透彻，吴贰不觉对他生出几分敬重之意，可同时也觉得这趟毕业旅行与内心初衷大相径庭。
    会不会真有什么未知风险呢？
第11章 尸体 - 里克编码 - 迷引

    宋攀听到长生不老这里就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空旷的山林间，其他人俱都噤声看着他一个人笑，兴许是觉得尴尬，笑到最后宋攀自己干咳了几声，看向吴贰：“怎么不笑？”
    “又不好笑。”吴贰直言。
    “这还不好笑？你一个学法医专业的，相信长生不老？”
    “不相信啊，不相信就要笑？”
    宋攀随即涨红了脸：“你大爷！这不是笑不笑的问题，你怎么就get不到点呢？”
    “你就是在说笑不笑的问题嘛。”
    生怕他们再争执下去变得没完没了，莫雨轩赶紧打断他们：“两位小兄弟别急眼，听我说一句……”
    “好！那你说！”两人同时住口。
    “……”莫雨轩一愣，干笑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直言不讳了，本来这次行程安排先应该去的地方是慈云山，但天气实在糟糕，连夜大雨很可能让空怜山寂鸣湖水位上升，到时候根本没办法再轻易渡湖前行，说不定等我们到那里，丘祭陵都无法现出全貌。”
    “那你们这也太草率了，退一万步讲，就算为了古墓而来，多少也该带点专业装备吧，直愣愣闯进来还不提前告知，多危险啊，事后小心我投诉你这个领队。”
    宋攀话音刚落，刘文通轻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们没带？”，几乎同时，郭冯超、李杰安、周游、吴庚军四人手中一抖，身后的背包应声落地，一打开来全是大小工具。直看得两人目瞪口呆。
    “卧槽！”吴贰暗咒一句，难怪莫雨轩一路上把他们名字叫得这么利索，原来竟是一伙的，这深山老林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岂不是上了贼船？
    “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李杰安纳闷地看着吴贰和宋攀。
    “知道啥？”宋攀一摊手。
    叶飞嵩笑道：“别为难他们了，他们是真不知道，我想莫领队选他们也不过是想掩人耳目而已，就俩普通学生，混在队伍里也省得人猜疑。”
    “叔，怎么你也？！”
    “别紧张，我们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其实是这样的，宿城有古墓这回事早在几十年前就出现在国家绝密档案上，由于地处偏远，又相传有神秘力量守护，这种带封建迷信的说法国家对外是缄口不言的，所以只能暗中耗费财力人力物力来发掘，但或许真如记载所言，有解释不清的超自然力量守护，这么些年下来，始终寻而无果，国家也不能一直耗在这无底洞当中，就给民间自发组织留了一条没有成文的规矩，只要有能人找得到宿城古墓，并带得出古墓中的任一文物，不论贵重与否，这第一件出土的文物归发现者所有，因此很多民间组织都把这里当成了无价宝地，既满足个人内心的好奇，又有机会富足几辈甚至百辈，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世间几个人抵得住诱惑？”叶飞嵩饶有兴致地看着吴贰，解释得不紧不慢。
    “真是好奇害死猫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宋攀放声长叹，吴贰也开始明白过来：“难怪天朝对宿城地界的监管向来给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感觉，说到底，也是为了借百姓之手来充当开启古墓的钥匙。”
    莫雨轩拍了拍他肩膀：“其实组织也有组织的难处，当年我们刚从被侵略的泥沼中走出来，举国上下为了重振经济，所有重心都放在富国强兵的道路上，这种有悖科学的事，是不能也不敢放到台面上来处理的。”
    这其中道理吴贰自然也想得明白，当下不再纠结，转头瞧了瞧团里三个女生，虽然叶飞嵩和莫雨轩属于事先约好，但彼此间应该存在雇佣关系，不然莫雨轩也不会对他们如此熟悉空怜山而露出警觉之色，而自己和宋攀对入山寻古墓的事丝毫不知情，剩下的人当中，就只有三个女生的目的不明。
    周玉芩见吴贰盯着自己，讷讷开口：“我们……跟他们可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好奇……”
    “嘿嘿……”叶飞嵩低声轻笑，补充道：“不过是在出发前给你们多说了几句关于古墓的事，你们三个姑娘就竖着老高的耳朵打听，所谓从事勘察工作，其实就是考古吧？不然怎会有这么大的兴趣，还主动请缨加入团里？”
    “这么说……你们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故意透露古墓的事？”周玉芩一下子涨红了脸。
    “诶，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透露的信息可都是千真万确的，至于要跟着入山，那可都是你们自己的意愿。”叶飞嵩似乎早已猜透她们的心思。
    “你！……”周玉芩抬手指着他，知道说不过又气鼓鼓放下：“要是知道进山这么危险，我们才不会跟来！”
    莫雨轩见状只好再次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既来之则安之，不管大家目的为何，可如今能走到一块，也算是缘分，虽然都是以探寻古墓为同一目标，但都非歹恶之徒，绝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大家尽管放心。”
    宋攀站在吴贰身边，一听这话忍不住低声嘟囔：“大爷的，小算盘倒是打得精，借我们掩饰身份入山，又借助几个小姑娘的专业素质能力，要是真能寻到古墓文物，若不分我们一份，胖爷就跟他们拼命！”
    吴贰戳了他一肘：“啧啧啧，瞧把你能耐得，我就说了有不好的预感，偏他妈不信。”
    “是是是，你是说了有不好预感，可我也说了预感能遇到古迹呢，你信不？”宋攀当即反驳他。
    “得嘞，胖爷您继续自求多福啊！”吴贰一抱拳，准备走开。宋攀一把拉住他：“别介呀，我们要真能得偿所愿，这趟毕业旅行下来就名垂青史了！”
    “要垂你垂，我只求现在竖着进来最后不横着出去就行了。”
    “卧槽！别乌鸦嘴啊，咒别人可以犯得着连自己也咒吗？何况入山下雨这事已让你说中一回，再有下回，我他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切~”吴贰懒得再跟他斗嘴，找了块石头坐下从包里拿了几片吐司出来啃着，叶飞嵩见大家都没有再闹别扭，提醒道：“这雨不知道要下到几时，再等下去怕事情会变得麻烦，吃完东西稍微休息下我们就出发吧。”
    “那个……”莫雨轩走到叶飞嵩身边，顿了顿问道：“刚刚丁勉说什么东西打不开啊？”
    “通到地下暗流的盗洞。”
    莫雨轩一惊：“烛阴河？……不是说找到寂鸣湖干涸的湖床豁口就能进入丘祭陵吗？这和当初约定的可不一样。”
    “刚刚我兄弟不是说了吗，情况不乐观，那豁口有没有被上涨的湖水淹没还不得而知，我们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万一豁口进不了人，剩下进入丘祭陵的最快捷径除了烛阴河还有其他地方吗？”叶飞嵩出乎意料的沉着，又笑道：“你既花钱雇我，我也不能出师不利就把自己招牌砸了，寂鸣湖万一走不通，也只能稍微冒点风险走地下暗流了，没事儿，您尽管放宽心！”
    “我们几个倒无所谓，可他们呢？”莫雨轩眉头一皱，指着吴贰他们。
    叶飞嵩当即站起身来走到宋攀旁边，伸手从胖子肩膀直拍到臀部：“你看看，看看这身板，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一把年纪都不怕，他们年纪轻轻能跟个娘们样？！”然后走开又朝着周玉芩开口：“你们主动请缨进团，可是直嚷着巾帼不让须眉，遇到这么点困难就退缩了？”
    本来这话前面听着还挺受用，后面就感觉有些膈应，宋攀一扭头看着吴贰：“这属不属于道德绑架？”
    “你猜？”
    宋攀一想也是，回去的路被泥石流断了，如今已是蚂蚱被绑在绳上，干脆心一横，拿出破釜沉舟的架势：“不就走个地下暗流嘛，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本来就是出来玩的，索性就玩大一点！”说完，也不管吴贰愿不愿意，宋攀一把拉过吴贰的手举起来：“我这兄弟举手表示认同，说明他想法跟我一致。”
    吴贰抬膝顶了他一记：“我怎么感觉你丫想死在拉我垫背啊？”
    “话别说这么难听，兄弟一场，我能害你吗？”宋攀露出一张抚慰脸，其实吴贰并不在怕，而是离丘祭陵越近，内心陡然冒出难以言说的焦虑，这种莫名不安很像五岁那年家里突起大火前的那一夜，虽然自己最后奇迹生还过来，但母亲却永远离开了。
    叶飞嵩显得从容不迫，莫雨轩也就不好再多说其他，简单补充了体力，莫雨轩招呼刘文通他们五人拿好工具起身，原本领路的工作一直是他，但接近寂鸣湖后，就换作了丁勉走在众人最前边。
    至此，十几道手电光开始在山道上晃动，风雨贴着逼仄的山口刮过，不时传出尖唳的鸣啸声，吴贰走在人群中间，特意多看了丁勉几眼，毕竟之前在住处见他对地上一滩水渍有过那般奇怪举止，而现在哪怕头顶着瓢泼大雨，脚步却丝毫不慢。
    斜在头顶的巨大山壁仿佛无穷无尽，如同架在天地间的长廊，冗阔的空间里逐渐回响着他们细碎的脚步声，然而，就在这样沉默的行走中，吴贰前面有人突然停住脚步，还没等他抬头看明白，一声尖叫响彻山道，直听得人头皮发麻。
    “怎么了？！”莫雨轩赶紧跑上前来询问。
    就见胡葵颤颤巍巍地指着前方不远处：“那里……好像……好像飘过去一个人……”
    黑暗中一时气氛凝重，叶飞嵩当先举着手电照向胡葵所指的方向，漆黑的崖壁上持续传来草叶翻动声，可除了几根粗壮的山藤外，并没有其他异样。
    “你是不是看叉劈了，哪有人啊？”周游带着些微埋怨语气问，刚刚被那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也是吓得够呛。
    “真的！不骗你们！”胡葵躲到姐姐胡燕筝身后，再不敢抬头多瞧，其他人也都举起手电跟着照过去，片刻，只感觉耳边风声一大，雨水朦胧中，那攀附在岩壁上的山藤忽然发出‘嘎嘎’的响动，紧接着，一张煞白的脸在众人手电聚光的位置一闪而过，一条人影随风势一动就像钟摆一样晃荡在不远处的崖壁上。
    “卧槽！”宋攀吓得一个后跳，抱紧了吴贰手臂，丁勉却快速走过去，就近察看半晌后大声道：“死了，没得救了。”然后，他从后腰抽出一柄短匕，二话不说就朝山藤掷了出去，这一下极为精准干脆，山藤断裂后一声重物坠地的闷响，尸体就这样落在丁勉脚边。
    吴贰撇开宋攀，快步跟上查看尸体，从背包外层的夹袋中拿出一副手套，然后叫胖子过来帮忙举手电，自己双手一点点从尸体脑部摸按，大家看他表情严肃，也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将手电的光都聚过来，半晌，听吴贰道：“死者表面颜色和手指发绀，眼球明显凸出，死前应该有过窒息表现，整体看，体表损伤较轻，内部损伤重，胸部存在多发性骨折，损伤分布集中，损伤重但出血少，属于高坠伤……”顿了顿，吴贰又看到死者的左脚脚踝有两个发黑的印子，联想到尸体出现时的情形，推断道：“尸体左脚有被咬伤的点状齿印，估计死者先遭毒蛇咬伤，然后坠落撞击到山壁，尸体凑巧挂在了山藤上。”
    “呼……”听到这番结论，胡葵终于松了口气，突然觉得眼前这秀气男生严肃起来还挺帅的。
    吴贰瞧了瞧尸体装束，略微判断了下死者年纪，话未尽：“从尸斑的发展情况看，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6小时之前，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这队人，还有其他人也在空怜山中活动。”
    莫雨轩皱起眉头，随意挑起死者携带的物事看了几眼：“不像是单独行动的人，腰钩上有挂过物品的重压痕迹，可能死之后被人取走了。”
    宋攀当即拍着大腿大叫了一声：“妈的，心也忒毒了，拿了别人东西居然还不让人家入土为安，这跟杀人越货有什么区别！”
    吴贰没有答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群土夫子，猜测他们的目的多半也是这山中古墓，如果这群人对待同伴尸体都是这种草率态度，那要是两队人不巧遇上，为了各自利益说不定真可能闹出人命来。叶飞嵩倒是面无波澜，吩咐丁勉处理了尸体，又主动去附近查探有没有毒蛇活动频繁的痕迹。
第12章 千尺崖 - 里克编码 - 迷引

    经这一出，又耽搁了半个小时，刘文通听到有人先他们入了山，脸上明显有了焦急神色，几次催促莫雨轩跟叶飞嵩商量继续前行，但莫雨轩内心又担心出什么意外，很是犹豫，干看着叶飞嵩一筹莫展。
    “行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走吧。”这句话可算一记定心丸，叶飞嵩掐灭手中的烟头，对莫雨轩他们招了招手，大伙儿随即继续赶路。吴贰走在众人最后，刚几步，他眼角余光无意中瞥到刚刚尸体坠落的地方有东西，手电扫了一下，发现是半截打湿的纸张，上面隐约有图案晕开模糊，吴贰仔细看了一眼，像是绘的什么动物，但实在难以具体分辨，只好无奈放弃。
    知道可能还有其他人同样活动在山里，所有人脚步虽急但也谨慎许多，鞋子湿透后的长途跋涉犹如负重徒步，再往山的深处走，逐渐能听到水浪拍打石壁的庞大声响，吴贰心里清楚，寂鸣湖应该就在前边不远处了，但也正是水浪声令所有人都有不好的预感，这说明寂鸣湖的水位在这场片刻未歇的大雨里肯定有所上涨。
    转了几道弯，岩壁之后又是一大片风中晃动的菖蒲地，蛙声此起彼伏，所有人站在一截倾斜的山石上，头顶一记惊雷落下，仿若天幕生出裂隙，白光骤闪，将整个寂鸣湖的轮廓一刹那呈在众人视线中，湖对面两座巨峰挺拔着伸向苍穹，两峰之间横过一道山脊，黑暗里，如同一只巨兽匍匐在岸边，在水天相接的地方张开巨口打着哈欠。
    乍见这番情势，莫雨轩脸色微变，转头看向叶飞嵩，只见他一招手，丁勉居然二话不说一路小跑到湖边，纵身一跃直接跳入水中，其余人沉默观望着，看丁勉在湖里沉浮换气好几次，已然打破了之前留给吴贰他怕水的印象，但也正是这样的反常显得更加奇怪。湖水在大风里激起浪花，耳边尽是呼啸声，叶飞嵩丝毫不担心丁勉的安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丁勉去而复返，面无表情地告知：“淹了，过不去。”
    莫雨轩听到这样的答复眼神一沉，刘文通、郭冯超、李杰安他们几人索性将背包往地上一扔，面色悻然，胡燕筝在一旁出声问道：“那怎么办？我们就在这里等雨过去吗？”
    “即使雨停也没用了，等水位再降回去起码要隔大半个月甚至更久，这是到丘祭陵的必经之路，如果有人先我们进来，他们若是知道有这么一处豁口捷径，此刻估计都已经进去了，否则只能绕去另外一条山道进入丘祭陵。”莫雨轩轻声回答，胡燕筝耸了耸肩：“意思也就是说，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咯？”
    谁知莫雨轩只是苦笑摇头，而刘文通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声道：“小姑娘可真是天真，你以为那条山道那么容易走？那附近要路过蛇沼，稍有不慎便跟刚刚那具尸体的下场一样，何况还是这种湿热季节，怕是我们十几个人都不够那里十米范围内的毒蛇塞牙缝。”
    “不是已经有人先我们进山了吗，难道他们一点都不怕？”
    “现在还不敢断定那队人是不是走了捷径，即便没有，瞧刚刚那具尸体的装束，这队人应该是盗墓组织，只要有古墓，他们跟亡命之徒没什么区别，根本不在乎这些。”刘文通说得大义凛然，然而在吴贰看来，他们几个人的目的跟盗墓同样没什么区别，谁知吴贰这边念头刚落，宋攀居然嗤之以鼻道：“卧槽，你们不也是冲着古墓来的，跟他们还不是一样？”
    吴贰胸口一堵，差点一口气没接上，这死胖子真直肠，说话完全不过脑子，吴贰在他腰间狠揪了一把，提醒他别往枪口上撞，宋攀却是腰一扭，哈哈大笑起来：“嘿嘿嘿，你挠我腰干嘛，痒呢。”
    也就是这一刻，吴贰痛悟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好在莫雨轩他们没把宋攀的话当回事，吴庚军笑道：“小兄弟这就认识有所偏颇了，我们和盗墓可完全不一样，盗墓贼对古墓根本不存敬畏之心，为达目的甚至随意破坏古墓，我们只是为寻古墓遗迹而来，能进则进，不能进则退，绝不会对岁月留在人间的宝藏亵渎分毫。”
    一席话说得头顶就差熠熠发光，三个女孩看着吴庚军眼里都泛亮，宋攀忍不住拍了拍吴贰肩膀：“论吹牛逼，果然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吴贰懒得搭理他，知道眼下情况全看叶飞嵩如何决定，于是问道：“按你们所说，我们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怎么办？”
    其他人暂未答话，视线果然都落到叶飞嵩身上，他还是一贯神态沉着，看了看天，应该是觉得雨势不会那么快过去，轻声开口：“先休息一下，若你们愿意，我们等一下就走地下暗河。”
    莫雨轩没有当即表态，但看神色，算是默许了，然后他转头看向刘文通他们：“你们呢？”
    五人都摇了摇头表示无异议。最后只剩吴贰、宋攀和三个女生尚未答话，莫雨轩道：“我不勉强你们跟着冒险，因为烛阴河毕竟是地下暗河，风险未知，你们若害怕大可就在这里等待山下救援人员赶来，包里携带的食物和水应该能够支撑几天。”
    “卧槽，你们这样太不负责任了，万一我们食物和水用完没等到救援人员呢？这荒山野岭的，给毒蛇猛兽袭击了怎么办？我们这么年轻，还没来得及报效祖国呢。”宋攀义正词严，吴贰一时无法反驳，只好点头认可。
    三个女生一听到毒蛇，又回想起刚刚那具凸眼僵硬的尸体，也觉得宋攀话糙理不糙，都愿意跟去烛阴河找其他出路，周玉芩身材比例跟宋攀相仿，最后不忘附和总结了一句：“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事已至此，莫雨轩也不好出言相拒，叶飞嵩继续吩咐丁勉去探路，吴贰此刻也对丁勉的印象也有所改观，感觉丁勉虽然看着木讷，但做事手脚麻利，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也难怪叶飞嵩如此信任他。
    不到半个小时，丁勉拿着小钢铲一路小跑回来，像个小兵一样站到叶飞嵩面前报告：“还有一层石壁，炸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行，那就炸开。”叶飞嵩轻描淡写地回应，可把一旁吴贰和宋攀吓了一跳，这两人胆子也忒大了，持有**算不算违法还两说，现在一言不和就开炸，根本不带商量的。
    两人错愕间，就看丁勉从包里摸出一块板砖样的东西，几根线路搭接着，撇下众人转眼就跑得远了，叶飞嵩抬腕看着手表，一小会儿举起手指提醒道：“来，大家把耳朵都堵上一下。”
    ‘下’字刚落，反应都未及，只听到“嘭”一声，远处腾起巨大浓烟，吴贰和宋攀只觉得脑中一阵嗡嗡声响，瞬间好似天地都在旋转。
    “哟，还是慢了两秒，失策失策。”叶飞嵩倒跟个没事人一样，看着手表直摇头，其余人也都吓得够呛，老半天才缓过神来。
    “我说叔，下回做这种危险事情前，能不能提前五分钟告知？”宋攀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下等待救援靠谱，顿了顿，自感五分钟太短，又摆了摆手：“不不不，起码十分钟，太可怕了，尿都差点震出来了！”
    等到硝烟散尽，雨雾朦胧中，丁勉举着手电跑了回来：“可以了，大家快过来！”
    叶飞嵩点了点头，所有人只好拿起各自背包继续赶路，走近才注意到，丁勉的衣服袖子烧掉了很长一截，吴贰的手电光无意中扫过他断袖处，丁勉手臂活动如常，完全不似有伤。
    爆破点在一处撑开地缝长出的参天大树下，之前走的地方都是高过头顶的岩壁，雨夜里视物好似井底之蛙，除了手电照得到的地方，根本不知道岩壁之后竟还有这样一番原始森林般的境况，丁勉领着道，突然绕到一颗几人才能围抱的大树后，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脚一蹬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十几人赶紧用手电扫了一圈，这才发现大伙儿被带到了一处断崖边，漆黑的渊口正‘簌簌’的掠起冷风，吴贰不觉倒吸一口凉气，看到沿渊口长满了这种粗壮枝干的大树，雨夜行走稍有不慎，跌入渊下绝对一命呜呼，而丁勉刚刚就把攀爬的绳索一端固定在其中一颗大树枝干上，自己已然当先滑降下去，片刻后看见底下有晃动的手电光，看来丁勉确定了安全在提醒大家跟着下去。
    “走吧，从千尺崖下就可以进入烛阴河了，不过这绳索一次最多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为了安全，大家抓住绳索的同时，尽量保持身体不要乱动。”叶飞嵩又检查了一遍绳索牢固度，提醒。
    丁勉在下头拉紧了绳索，这样使得滑降变得更容易，莫雨轩第一个跟下去，刘文通他们几个则紧随其后，因为经常在野外活动，对于这类情况也是司空见惯，只是接下来的三个女孩可花费了不少时间，叶飞嵩担心出个万一，又在她们三个腰间各系了一道安全绳，下一个轮到宋攀，考虑到他的吨位，叶飞嵩只允许他一个人上绳，谁知宋攀扭捏半天不动，吴贰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愣着干嘛？上啊！”
    宋攀口水一吞，正色道：“如果我说我有点恐高，你信吗？”
    “噗哈哈。”吴贰看他样子，一时没憋得住，宋攀一皱眉：“笑你大爷！我脚都在哆嗦呢。”
    “没事，你把眼睛闭上别往下看就行了，到了位置下面有人会帮你的。”吴贰笑着安慰，宋攀又恳请叶飞嵩给他也固定好安全绳，看他抓绳的手因为紧张而发白，吴贰打趣道：“你手再用力，绳子就抓断了。”
    “卧槽，别吓你胖爷爷。”呵斥完吴贰，宋攀又可怜巴巴地看向叶飞嵩：“叔，您看我这个体重要不要再增加两根安全绳才保险？”
    “好。”没曾想叶飞嵩非常爽快地答应，然后交代胖子先把眼睛闭上，等了等问道：“准备好了吗？”
    “嗯！”宋攀咬牙点头。
    “现在把手松开！我要动绳索了！”
    “谢谢叔！”宋攀以为要给他加绳索，谁知叶飞嵩只把环扣一拉，大喊了一句：“走你！”，胖子猝不及防，顿时哭天喊地的声音一路跟着响到崖下。
    “哇，这就刺激了！”吴贰由衷感叹，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用来对付胖子这样唧唧歪歪的人再合适不过。
    一行人最后落脚的地方在半崖凸出的一块巨岩上，四周半围合着纵横交错的粗壮树根，都是崖顶那些参天大树深深扎入土壤中的根部，而进入烛阴河的爆破口在众人所站位置的正前方，挡在入口前边的树根已叫利刃砍断，炸裂的碎石随处可见，飕飕风声从一道仅容一人钻进的洞口窜出，侧耳细听，更伴着隐约水流声。
    最快行动的依旧是丁勉，他收拾妥当绳索，转身直接将背包塞入洞中，然后右臂和头颈先探入，身体很快就全部隐没在黑暗中，其他人见丁勉动作挺快，都依葫芦画瓢一个个接着钻入，可轮到宋攀的时候，问题又来了，钻到一半就听他开始叫唤：“哎哟哟，不行不行，胸太大，卡住了！”
    吴贰狠狠在他屁股上抽了一记：“靠，就你事多！”，然后双手一用力，想把他硬挤过去。
    “卧槽！别别别！你这个推法一会儿胖爷肋骨全断了！”宋攀双颊涨得通红，身体停下来没再往前挪。吴贰无奈停手，正想着法子，突然耳边听到一阵“窸窣”声，吴贰随即回头看向声源处，就在洞口上方盘绕的树根上，竟有两条半拳粗壮的花斑蛇探得动静朝他们慢慢靠过来，三角蛇头不时吐着黑色的信子。吴贰顿时大气都不敢出，脚下更是定在原地，生怕细微的举动会引起它们注意，宋攀一听后面没了动静，自己头还伸在洞内，一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于是动了动腿踢身边的吴贰询问：“嘛呢？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别他妈乱动。”吴贰只得低声提醒，谁知宋攀大喝道：“你还不想办法把我弄进去！再这样耗下去胖爷就窒息而亡了！”
第13章 烛阴河 - 里克编码 - 迷引

    这胖子不叫还好，一叫马上令两条花斑蛇抬起了蛇首，开始沿着树根朝胖子爬过来，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叶飞嵩站在吴贰身旁却没半点应对之态，更像在冷眼旁观，或许就是这样的突然安静让宋攀也感知到不寻常，警觉道：“有危险？”
    “对，有蛇过来了。”叶飞嵩口齿间回得平谈无奇，这可叫胖子屁股一抖，不禁大喊：“蛇？！”，然后不等吴贰用力，刚刚还卡在洞口的身体猛然一动，转眼就挤入了洞中，速度之快令吴贰都为之乍舌，暗忖道：论临危保命，这孙子的功夫真是绝了！
    可是眼下宋攀是安全了，但这一下弄出的动静可不小，那两条花斑蛇察觉到震动，转头开始盯着吴贰，身体内发出某种鼓风泄气的奇怪声响，吴贰举起手电照着它们，也不知是不是幻觉，短短一瞬，吴贰看到漆黑蛇瞳在慢慢转成暗红色。三角蛇头头顶慢慢有一起一伏的鼓包，这一幕直看得人发瘆，吴贰挪步到叶飞嵩身边，见他叼着烟头，吐完最后一口烟，忽然一跺脚，响声才起，两条蛇便如离弦箭一般弹射而来，刹时张开大口露出两颗垂涎的尖牙，吴贰见状想避闪发现脚都软了，眼看着一条蛇近到面门，感觉耳边风起，叶飞嵩伸手食指和中指一扣，居然两只手各精准地扣住了两条蛇的蛇头，吴贰尚自错愕中，叶飞嵩又双手合拢换无名指和小指夹起两蛇蛇尾，在它们还未彻底蜷盘之时，陡然双手一扯，两条蛇当即断作两截，动作一气呵成，吴贰都看傻了，普通人哪有这般力道，看平时叶飞嵩只是吩咐丁勉做事，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样子，到了关键时刻，原来他才是真正可怕的主。
    “别愣着，赶紧跟上。”叶飞嵩丢掉断蛇开口，吴贰这才回过神来，俯身钻入洞中，宋攀以为要出大事，看到吴贰平安终于松了口气，远处莫雨轩他们已经生起火堆，借着火光，吴贰看到一段直插黑暗深处的七八米宽河流，水势轻缓，两旁都是碎石河岸，原本以为在莫雨轩他们口中有些忌讳的地底河流能有怎样一番奇貌，想不到竟是这样稀松平常，紧张情绪一下缓和不少。
    吴贰边走边脱掉雨衣，一下子明白他们生火的意图，虽然还是夏末，外头气候闷热，但一到这地底空间，便觉有丝丝凉意袭来。莫雨轩他们围着火开始从背包里面拿出冲锋衣穿上，吴贰和宋攀大眼瞪小眼，包里除了吃的喝的其他什么都没有。
    “你们没带进山穿的衣服？”胡燕筝在一旁诧异问道。
    宋攀清了清嗓子：“我一直以为出门旅行都是惬意的游山玩水，这附加冒险探墓的模式，还是头一回遇上。”
    “那你们还是把雨衣穿上吧，这洞穴风受久了容易落下病根的。”
    吴贰一听赶紧把雨衣重新穿好，不过这可难为到了胖子，刚刚钻洞卡半天用力挤进来，雨衣早就划裂了很大一道口子，此刻无奈只得将就着继续用。
    而火堆旁莫雨轩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已是凌晨两点，他同叶飞嵩一商议决定先在原地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前进，于是大家开始起身搭建帐篷，吴贰烤了一会儿火，抬头发现叶飞嵩走到不远处，眼睛一直看着河流远去的方向，与他在洞外泰然自若的神态截然不同，此刻的叶飞嵩眉宇间，似乎结满愁绪，难道这烛阴河并不如眼见的这般平静？
    “叶叔，怎么了？”吴贰走到叶飞嵩身边，猜他肯定在担心什么。
    叶飞嵩指了指河流上方的山体，示意他看过去，吴贰举起手电，发现山壁上挂满了如同疙瘩一样的东西，起初吴贰以为是某些树木根茎的特殊形态，但叶飞嵩却淡淡开口：“每一个气根结里边沉睡着大量黑蛳虫，一旦它们醒过来觅食，这河岸两旁任何生物都活不了。”
    吴贰手上一抖，大量脑补着食人蚁馋食兽尸的画面，叶飞嵩继续道：“你再看看水里。”，吴贰忙拿着手电又扫向河面，没想过烛阴河河水极清澈，但似乎并不太深，可以照到水底铺满了白色片状物。
    “水里这么多圆的、尖的是什么？特殊石头？”
    “不是，烛阴河最初记载有十丈深，存在了上千年，现在你看到的深度下边都被各类生物的尸骨填满了。”
    “这些白色的都是尸骨？！”
    “嗯。”
    “……”吴贰脸色顿时煞白，这他妈得多少具尸骨啊！
    “黑蛳虫跟蚂蚁一样，不管是它们自己捕获的猎物还是别的动物吃剩的尸体，它们都会将食物拖入巢穴储存，最后余下的尸骨全部积入河中。不过好在最近这一百年空怜山不像往年那样容易找到食物了，这些虫子逐渐陷入长久的沉眠中。”叶飞嵩像是在述说惊悚故事，吴贰一时也没在意他话中那站在百年之外的时间角度，只是暗吞口水，问道：“那这些虫子醒来可有征兆？”
    叶飞嵩轻轻一笑，往营地走去：“以前有一种玲珑草燃烧散发的气味可以唤醒它们，不过现在，这种草已经绝迹了，我也不知道它们现在会如何醒过来。”
    吴贰跟着他，但听他回得轻松，心下稍安。莫雨轩带人围着火光起了五顶帐篷，然后拿出手机搜寻着信号，走一圈下来想是徒劳就颓然放弃了，这烛阴河所在的山体空腹中，俨然阻截了外界风雨声，在这里发出的细微声响都听得清晰许多。
    “看来，接下来的路得全靠我们自己了。”莫雨轩坐到帐篷前，随手丢进去几根柴火，都是从山壁垂吊根茎上砍下来的枯枝，一放到火里，很快有股类似于薄荷的辛辣气息传出，顿时闻得人心神一振。
    “可这暗河两端乌漆嘛黑的，到时候朝哪个方向走啊？”宋攀扭头瞧了几眼，也注意到那些垂挂在山壁顶部的‘木疙瘩’，却没有多问。
    “看看水里就知道了。”叶飞嵩低头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军用水壶来，随口回答了一句，宋攀诧异，用手电照了一下烛阴河，发现河水流动很缓慢，乍一见还真难分辨河水走势，叶飞嵩见他丈二摸不着头脑，轻笑道：“水中那些白色片状物都是骨头，经过暗流这么多年的冲刷，沉积下来的形状必然有顺水势的趋向，稍微多注意下很容易分辨下游方向，明天，我们就顺着下游方向走。”
    莫雨轩倒没在意这些，只是皱眉开口：“走这里到丘祭陵要多久时间？”
    “快的话半天吧。”叶飞嵩依然低着头，似乎是将手中的军用水壶弄好了，二话不说直接抛给了一旁烤火的吴贰，这一下来得突然，吴贰匆忙接下，正要道谢，谁知叶飞嵩叼起一支烟提醒：“壶里装的可不是水，你先备在身上，说不定能用得上。”
    见吴贰神色发懵，叶飞嵩也没有多解释，而是转头朝莫雨轩继续道：“慢的话，可能永远都到不了……”
    “……”所有人俱都一阵沉默，虽然叶飞嵩语气平淡，但这一句却听得人背脊直泛凉。
    “行了，瞧把你们吓得，大不了到时候大家都原路返回。”叶飞嵩补充道，不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吴贰觉得他眼中的光芒寒得可怕。
    也不知这一觉睡醒过去多久时间，等到睁开眼，吴贰感觉脸上有湿哒哒的液体滑落，下意识一个转身，吴贰惊坐爬起，发现帐篷上方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正有水珠从口子滴落，再听到耳边呼噜声，宋攀在一旁睡得正香，吴贰没有叫醒他，起身拉开帐篷出去，外头还有零星火光，看了看时间，是凌晨5点，才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他继续往火堆里添了柴木，借着慢慢亮起的光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发现那些滴在脸上的水珠都是壁顶根茎上结成的，心中稍稍一安，然而低头的瞬间，眼睛余光瞥见一抹黑影闪过。
    “谁？！”吴贰霍然转头，远处光线模糊处，有什么东西很快融入了黑暗，吴贰连忙走回帐篷，察看那道划痕，口子上下还有两道发毛的刮迹，像是被某种动物利爪划破，难道这暗河甬道内，除了黑蛳虫还有其他野兽？
    吴贰神思还未回缓，又听得身旁几乎静止的河水响起水花咕噜声，他下意识握紧手中还未丢进火中的粗枝，匆忙摸出手电，光线刚一打向声源处，吴贰脸色顿时煞白，平静的水面上，竟慢慢钻出一个头颅！面容彻底被披散的黑发遮住，露在水面之外的肌肤赫然呈现溃烂的紫黑色，也许对光线并不敏感，那木然升起的头颅逐渐带出颈肩胸腹，丝毫未对岸边的手电光作出丝毫反应，只是让吴贰没想到的是，水中出来的‘人’骨瘦如柴，全身好似只剩一张枯槁的皮，形同干尸！
    “啪嗒”，吴贰一个激灵，脚下踩翻了石头，声音才起，那干尸一样的身体突然弯折，竟呈90度匍匐在水面上，头颅也开始慢慢转到吴贰的方向，并伴随它的动作，干尸颈部发出‘咯咯’断骨声，就此硬生生转了整整一圈，等到它双掌贴在水面，才一瞬，那具干尸赫然朝他疯狂爬过来，而黑发之下，一双空洞的白眼死死盯着吴贰，他这才猛然识出，这具干尸的面容不是别人，正是丁勉！
    “啊！”吴贰终于大喊出声，下一刻，所见之景骤然坍塌，额间有水珠滴落，耳边宋攀的呼噜声还在，他瞪着双眼大口喘息，发现自己依然睡在帐篷内，原来，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么！
    感觉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吴贰蓦然抬头，发现有风正从帐篷上的一道口子进来，很快，又跟着有影子从帐篷外掠过，吴贰赶紧拉开帐篷探出头，外面火光未灭，有东西很快窜入了远处的黑暗，吴贰脸上一紧，不觉诧然，甬道内怎会有猫？
    “大半夜不睡觉，你干嘛呢？”宋攀在动静中醒来，瞧见吴贰正趴着看外面。
    吴贰悻然回身，刚才的梦虽然格外真实，但终究还是梦，于是倒头躺下，随口回了句：“看猫。”
    “猫？”宋攀一愣，白了他一眼，没当回事，随即很快也发现帐篷上划开的口子，惊道：“卧槽，真有野猫啊？这帐篷可是牛津布材质的。”
    “是不是都跟家猫一样还不好说，但刚刚我做了个不好的梦，现在心里直犯堵，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吴贰看了一眼时间，还真跟梦里时间一样，凌晨5点。
    宋攀在旁重新躺下：“你别时刻跟个危机主义者似的，怎么老喜欢幻想有东西要迫害自己？”
    吴贰却没有反驳，宋攀说得也不算错，打从接触那个绮里家族的盒子开始，很多事情的确变得有些不太寻常了，他略一沉吟，问道：“诶，胖子，你说这世间真的存在超自然力量吗？”
    “听实话？”
    “别他妈废话，说！”
    “放在以前，我绝对不相信，但前几年开始，就不敢这么说了。”
    吴贰单手撑起，知道他话里有话：“来，说道说道。”
    宋攀见他睡意全无，也来了兴致：“就说我舅舅这个人吧，你也知道，平时神神叨叨的，他干刑侦工作这么多年，按理说，这份工作讲究确凿证据和科学逻辑，但依然有很多案件偏偏成了悬案，我记得有这么一件案件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宋攀话音一顿，似乎在整理头绪决定从哪里说，吴贰提醒道：“是不是跟你舅舅家祖传的点水问路有关？”
    宋攀一拍脑袋，直点头：“对对对，一点没错，正是点水问路，就前几年，我上大学那会儿，有一回我姥姥家附近发生了一起命案，是具女尸，并且胸口有个拳头大的血洞，后来有法医到现场判断是由稀有金属造成的创口，然而最令人费解的地方在于，这具女尸只剩下皮肉，全身没有找到一根骨头！换句话说，这具女尸的骨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也绝非从唯一的伤口处被人剔去，没人遇到过这等情况，当时仔细排查附近也没有找到进一步推动案情的证据，因为太过诡异，这案子最后归入了秘档中，尸体被带走后，我舅舅对这个案子一直放心不下，有天晚上大半夜到我家敲门，那天晚上我躲着玩游戏一直没睡，隔着门缝看到我舅神色紧张站在门口玄关那里，着急跟我妈说着什么，后来我妈神色也不太对劲，忙去换衣服准备出门，趁这间隙，我从窗户翻出去猫在我舅的破皮卡上，起码一个小时车程才停下，下车后没多久就见我舅拿着个像墨水瓶子的东西在手上，用毛笔蘸湿了在地上不知画些什么，最后把那毛笔就立在地上，然后我舅把瓶子里头的水开始沿着笔杆倒出，你猜我看到怎样匪夷所思的一幕？”，宋攀话头又一顿，吴贰没好气拍了他一掌，宋攀继续形容道：“说出来怕你不信，那水跟活了一样，沿笔杆子流下居然在触地的一瞬开始朝一个方向汇集，很快我舅就朝那个方向追过去，还真让他发现了那件贯穿女尸的凶器，你说这事悬不悬乎？这得亏是我自己亲眼所见，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根本不会相信。”
第14章 黑蛳虫 - 里克编码 - 迷引

    吴贰知他平日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但刚刚讲的，应该所言非虚，于是问道：“既然这件事你舅一个人就能做好，为什么非把你妈也叫去？”
    “我舅那毛笔和瓶子是自己带过来的，可那水却是我妈从家里那口井里取的呀。”
    “卧槽，你家有这么神奇水，这么多年你居然从来没跟我提过！”
    宋攀挑着眉，先是哀叹一声，开口：“唉，就因为有这口井存在，打我出生开始，街坊领居换了一批又一批，全奔着小康生活去了，就我家从来没动过，我妈说，还没我那会儿房子就在那里了，整整五十年没搬过家，至于那口井到底为什么这么重要，二老缄口不提，只说没到时候，并且呀，井口方圆三米范围内从不让我近前，抓住一回揍一回，有一次趁我爸喝醉了酒，想从他嘴里套点话出来，谁知这不提还好，一提又是一顿暴揍，我本来以为自己这招还挺聪明的，谁知我爸喝了酒把我揍得更狠，反正我是不打算知道那口井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了，也没兴趣知道，长大了才明白一个道理，就是知道得越少，这麻烦事就越不会缠身，明白吗，这可是胖爷用铁打的童年悟出来的哲理。”
    “嚯，铁打的童年，看来胖爷为了探寻真相没少挨你爹的棍子啊。”
    “屁话，真不是我宋攀吹牛，我家后院的树都快让我爸拔秃了。”宋攀翻了个身，突然从脖子处拿出一件指头大小的玻璃小沙漏来，正色道：“不过你心神不宁说不定也没错，只是这预感好坏我不敢确定，喏，这是我舅让我不离身佩戴的祈符，本来沙漏一边是符纸，一边是真空，刚开始我没留意，但自从进了烛阴河，这沙漏中的符纸不知什么时候就化水把另一端填满了，我舅虽然没有明说这沙漏用处，但我自己推断，既然是要我常戴在身上的东西，那肯定就是为了用来辟邪护佑的，现在这东西有了变化，说明这烛阴河绝非善地，所以我之前才跟你说弄不好真能遇到古迹呢，到时候弄一两件古物回去，我们就是暴发户了！”
    吴贰正要说话，宋攀却伸手拦住他：“不用多说，你肯定又想说别这么乐观，我可不像你，我觉得事情就该多往好处想想，总悲观对待，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平日没怎么看出来，原来胖爷心眼这么敞亮。”吴贰恭维了一句，宋攀根本不吃这一套，一摆手扭过身去：“行了，别疑神疑鬼的，抓紧时间睡，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等起来再赶路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呢。”
    吴贰再没接话，起身察看那道划破的口子，谁知等他手指刚触碰到帐篷上的痕迹时，脑中突然闪过一道淡蓝的双瞳，划口边缘有缕轻薄的黑烟蓦然蒸发，惊得他慌忙把手一缩，虽然只是稍纵即逝，但这样诡异的情况太猝不及防，一时令吴贰僵立半天。
    那双瞳……似乎……熟悉？
    再出发已是中午时分，整理了行囊，因为凌晨那场梦的关系，现在吴贰看见丁勉就生出异样之感。一行人沿着烛阴河下游方向走，大伙仍然只能依靠手电视物，走了一个半小时，静默中听到“哧”的一声，一直走在后头的周游突然捂着脖子，神色痛苦，莫雨轩转身询问，以为出现毒虫飞蛾，可环顾一圈下来并无异样，正自诧异，叶飞嵩已经走到周游身前，拉开他衣领一看，眼神顿时沉下来，其他人纷纷靠过来，周芩“呀”地脱口低呼，原来在周游侧后颈的位置，起了一层像黑色藓疮样的东西，随叶飞嵩手指稍稍用力藓疮上就有黏液流出，并伴有腥臭气味。
    “我去，什么鬼？”宋攀忙捂着鼻问。而此刻，周游额头早已冷汗淋漓，更是抬起手作势欲抓向伤口，可叶飞嵩已经一只手扣住他手腕，以免他乱动，另外一只手则很快点燃一支烟，二话不说，直接朝周游颈部的藓疮戳下去，本以为周游又要吃痛大喊，谁知他只是长出一口气，脸色缓和下来，而黑色藓疮在烟头烫着的地方像枯树皮一样慢慢剥落，一缕青烟过后就化作了残屑。
    “不用紧张，只是植物汁液沾到皮肤上形成的‘草斑’，用火烧一下就会自行脱落。”叶飞嵩处理下来很是轻松，莫雨轩叮嘱众人各自检查，但似乎除了周游，其他人身体并无异样。
    “什么植物的汁液会有这么毒？”宋攀开口问道，叶飞嵩指了指烛阴河上方的壁顶：“都是那些根茎上滴落下来的，所以要十分留意。”
    身旁胡燕筝听到他的话却有些不解：“之前在山外，我看到这一片的树木都是槐树，按理说，槐树的叶和根皮有清热解毒作用，可治疗疮毒，怎么还会让人生出疮毒呢？”
    叶飞嵩只是笑笑：“这可不是一般的槐树，它叫蚩槐，其根茎在没有光线的阴湿之地往往会继续疯长，且其性也与普通槐树恰恰相反。”正说着，叶飞嵩将手电光射向蚩槐根茎，很快，自己的说法得到验证，在光线的照射下，蚩槐根茎表面的确开始淌出凝胶状的半透明液体，吓得宋攀赶紧一把捂住了自己和吴贰手中的电筒，更是提醒道：“你丫可别拿着手电乱照啊，胖爷身体表面积大，碰到这玩意的概率可比你大。”
    “真这么怕，你直接把雨衣的帽子戴上不就好了？”
    宋攀一听，有道理：“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胖爷先戴为敬！”说完，不仅帽子戴上，就连领子处的拉链都拉到了底，只露了张脸出来。吴贰懒得理会他，再看向周游，似乎经这一出，他倒表现得出人意料的镇定。
    “既如此，我们就听从安排，把脚程放快些。”莫雨轩担心再出岔子，催促大家加快步伐，可这样的平静没有维持太久，李杰安和吴庚军继周游之后同样被蚩槐汁液沾染，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两人生出草斑的位置在肩背处，痛得两人直咬牙，奈何不好处理，两人只好取下背包，然后一人拿着打火机互帮对方烧毁，草斑很快化作灰屑，但也随之散发出辛辣气息，虽有惊无险，吴贰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大家把防水的外衣都裹紧，别让蚩槐汁液隔着衣服渗进去接触到皮肤就行。”莫雨轩提醒，突然耳际听到两声短促的‘咕咕’声，他诧然看着众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动作，纷纷转头四顾寻找声源处，紧接着，‘咕咕’声再次传来，忽远忽近的两声，像从两个地方传出，黑暗中，很快亮起一团微小火光来，因为隔着一段距离，实在看不真切。
    “谁？！”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手电聚焦到火光处，然而下一秒，大家蓦然僵住，光束下，不知何时周游已经脱离了队伍一大段距离，而那擦亮的火光，正是来自他手中的打火机。
    “周游，你干嘛呢？”刘文通大喊了一声。
    周游没有回应，手中的火光慢慢开始晃动起来，莫雨轩担心他出意外，脚步才动，吴贰一把拦住了他：“等一下，他看着不太对劲，脖子后面好像有东西。”
    吴贰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觉得不太对劲，周游身材健硕，在队伍行进当中一直表现得很积极，但一觉起来后，他似乎行动变得迟缓，经常走一段会紧赶几步。吴贰抬起手电光照到了周游脖颈处，有一块黑色的东西从他领子里一直延伸至脑后，而他眼神迎着强烈的手电光也不眨不闪，近乎空洞呆滞。
    “应该还是草斑，不过看情形是面积感染比较大。”叶飞嵩微微皱眉。
    “咯……啊……”周游张口，喉咙里却只是发出浑浊的单音，举着打火机的手猛然颤抖起来，这一下动作太大，拉得他整个身体一个踉跄。
    “快！他是在求救！”莫雨轩再顾不得许多，朝周游紧跑过去，其他人尚自惊疑未定，只看到莫雨轩跑至一半，周游已然将打火机伸向了背后，就连他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抽搐，神情极度挣扎。
    “别……！！”莫雨轩急忙出言喝止，话未尽，那原本微小的火光瞬间如一道火舌般攀上了周游后背，才一瞬，火光大盛，变故太过突然，等吴贰和宋攀等人反应过来冲过去营救，周游已然烧成了火人，顿时，空气里腾起刺鼻的辛辣味，莫雨轩一把扯下外衣，就近在烛阴河中打湿，疯扑向周游想盖灭他身上的火，众人这才隐隐看清，在周游后背上，早已覆满了一层草斑，并在这样的火势中泛着青焰逐渐燃烧殆尽。
    “救我……救……”似乎是终于清醒过来，周游边扭动着身体边孱弱地发出呼救声，缓缓跪倒在地，不断挥舞手臂求援，但无奈火势太猛，周游全身衣物燃烧起来，即便莫雨轩已匆忙赶到竭尽所能施救，最后虽然熄灭了周游身上的火，却依然未能挽救回他的生命。
    “呕……”等到看清周游火烧后的身体，胡葵发出一阵强烈干呕，尸体就这么跪倒在地，身体后仰成出极诡异的角度，张口急呼的痉挛神态被定格在焦臭四散的青烟中，连法医专业出身的吴贰和宋攀在看到这一幕情景也不免面色煞白。
    莫雨轩离得最近，脚下更是一软，彻底失了方寸，然而没等他们在惊恐中缓过神来，刚刚安静下来的地底河道又想起了毛骨悚然的声音，依然是未知的‘咕咕’声，但声音之大远比之前的强烈。
    “是头顶传来的……”刘文通讷讷提醒，出口的话已微微发抖，其实即便他不说，所有人也都察觉到，之前点状出现的怪声此时像一片云般笼罩在头顶，大家纷纷举起手电照向烛阴河之上，那些垂吊在壁顶的蚩槐根结晃动着，俨然如同一颗颗跳动的心脏般挂满了视线范围。
    “……恐怕要有**烦了，是黑蛳虫发出的动静。”叶飞嵩沉着脸，语气异乎寻常的淡漠，也正因他如此，吴贰知道接下来的**烦也必然是异乎寻常的**烦！
    “大家都往烛阴河下游方向去！”叶飞嵩当机立断，生死抉择间，大家也顾不得再给周游善后，收拾起情绪匆忙沿河床奔跑，大家也都明白，周游这一死，便意味着这趟旅行已不再是单纯的旅行，稍有不慎，真的可能丢掉性命！
    所有人神经一下绷紧到极限，河床上乱石堆叠，又因地底空间常年阴冷潮湿，石头表面爬满青苔，才跑没多远，胡葵脚下踩滑狠狠仆倒在地，胡燕筝一把扶起她，刚想挪步，一阵剧痛从她脚踝处传出，胡葵忍不住脱口低呼嘤嘤哭出声来。头顶的响动还在继续，这种时候崴了脚，无疑将成为队伍的负累。
    “胖子，快！”吴贰朝宋攀使了使眼色，宋攀意会，矮身就把胡葵背起，黑暗中仅凭手电视物，对体力也是极大考验，一路沿河跑了多远无从知晓，只感到头顶生风，一行人耳际听到重物坠入河中的声音，起初只是零星，然而不过几分钟，就好似洞中下起了滂沱大雨，并伴随‘吱吱唧唧’的躁动声响，空气中突然大肆响起昆虫的振翅声。
    跑在队伍最后的叶飞嵩当即点着一支火把，猛地朝空中扔了出去，火光很快在半空一乍，显然烧着了什么东西，大家回过头来，被眼见的可怖情形惊出一身冷汗，那些蚩槐根结中，如蚁虫一样爬出密集的虫子，正循着洞中的光亮黑潮一般蜂拥而来。
    “完了完了……彻底完了……死定了……”刘文通神情僵硬，带着哭腔喃喃。
    “都把手电筒关了，举火把走烛阴河！”叶飞嵩解开丁勉身后的背包，拿出特制的短小火把交到每个人手里，然后点燃一根当先踏入河中。
第15章 千年古刹 - 里克编码 - 迷引

    刚刚叶飞嵩投掷火把那一幕大家也都看到了，黑蛳虫也有趋光性，且遇火则燃，当下再不迟疑，都跟着他下到河里，山外虽是酷暑时节，但山腹内烛阴河河水冰寒刺骨，好在河水不算太深，只到齐腰的地方。耳边振翅声渐大，黑蛳虫很快盘旋到了所有人头顶上方，不少甚至直接朝他们手中的火扑来，吴贰这才看得真切，黑蛳虫体如苍蝇却又多了两对尖角，半身暗红，尾部有长绒毛。
    “不行……我实在走不动了……这水好冷。”周芩停在水里，脸色苍白若纸。一旁宋攀也到了极限，只能放下胡葵，搀扶着她站在水里，其他人不断晃动着火把驱赶飞近的黑蛳虫。
    “可现在能怎么办？在这里站着也是等死！”刘文通低喝着，呼呼喘着气，吴贰知他所言非虚，他们五人常年在山里活动，备齐了这么多进墓工具，不可能是盲目来到宿城地界，如此舍身犯险自然做好了最后的觉悟，但三个女孩却不然，跟吴贰他们一样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状况，意志很容易就给击溃。
    “水里有东西过来了！”丁勉沉声提醒，随即看了叶飞嵩一眼，吴贰也很快感受到，烛阴河河水本水势轻缓，此刻却慢慢有暗流涌动感。
    叶飞嵩取下军用水壶交给丁勉，然后走到吴贰旁边站定：“看样子水里来的东西不小，但下游水位浅，即使来了庞然大物也会搁浅。”话音刚落，远处有物掀起巨大水花声，吴贰下意识后挪了几步，心头泛起莫大绝望感，难道那些不好的预感真的要应验了吗？
    丁勉打头阵站在最前边，隐隐看到两股水花在河中交替穿插由远及近，声势大得骇人，莫雨轩已将匕首握在手中，才一瞬，水花轰然四溅，火光中，就看到两条酷似虎鲨的黝黑大鱼跃入高空，体侧各有一道隆起的黑脊由腮入尾，嘴扁牙尖的狰狞模样甚是可怖，顷刻惊得漫天飞舞的黑蛳虫四散而开，紧接着，大鱼身体直接朝僵立水中的人群俯冲下来，诺大的阴影刹时如山压下……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有稚童梵音入耳，起了风，苍凉的呜咽声仿佛掀动了一层覆盖千年的轻纱，撩开古旧风铃下的岁月痕迹。
    吴贰睁开眼，置身于一片灰蒙中，肩背疼痛难当，有水瀑跌落声从远处传来，他努力撑起身体，视线开始打量周遭。
    “啊？！”然而才转过头，吴贰为所见之景彻底结舌，原来自己醒来的地方铺满了平坦方砖，而身后便是三步长阶，阶台之上，赫然矗立着一座红墙古刹，头顶洞口有光束落下，寂寂洒在古刹斑驳的红墙上，偶有清风从洞口带下凋零的枯叶，也似点醒了古刹灰瓦檐角的轮回。
    静默中，忽听得一声脆响，不知身处何处的吴贰扭头看向古刹西南角的黑暗阴影里，竟有人慢慢走了出来。
    “还好你小子没出什么意外。”声音再熟悉不过，来人活动了几下胳膊，轻笑看着一脸茫然的吴贰。
    “这是哪里？”吴贰见是叶飞嵩也松了口气，问道。
    “木佛寺。”谁知叶飞嵩回答得很轻巧，眼神里更是闪动着久违的光。吴贰微微诧异，叶飞嵩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将手中水壶抛给他：“喝点水，先休息下恢复恢复体力，这里看着平静，却并不是什么安全之地。”
    吴贰的确口干舌燥，咕噜咽了几大口抛还给他才继续问道：“怎么只有我们两个在这里，其他人呢？”
    “不知道，也许活着，也许死了。”这话从叶飞嵩口里出来显得异常平静，吴贰停下手中动作直愣愣看着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目下状况。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丁勉那边至少还保证你那个朋友还活着。”
    “什么意思？”
    叶飞嵩顿了顿，微微一哂：“这趟来空怜山寻找古墓确是不假，但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莫雨轩他们表面伪装成常年在外旅行的驴友，实际上是循影组织的情报搜查员，对所谓古物根本没有兴趣，他们只是为了搜集关于巫族的资料罢了。”
    “……”吴贰彻底失语，拿起自己腰间水壶准备饮用，却被叶飞嵩拦下，“在古海象鱼口中吞咽了过高盐分的水，我知道你渴，但你那壶里装的可不是水。”
    吴贰这才想起来，军用水壶是之前叶飞嵩给他的，当时他的确有说壶里装的不是水，“那……装的什么？”
    “血。”
    “血？！”
    叶飞嵩发现自己壶中水也饮尽，解释说：“棱皮龟血加了天竺子而已，特别容易吸引烛阴河中的古海象鱼。”
    “你是说烛阴河里朝我们袭击的大鱼是这玩意引来的？！”吴贰心头一紧。
    “不然呢？没有那两条古海象鱼，我们又如何能来到这里？”
    “你们早有预谋！”下意识的，吴贰抓紧了手中可利用的器具。
    叶飞嵩苦笑摇了摇头：“我要对你有歹意，早在发生泥石流那会儿我就根本不会出手救你。”
    话虽没错，但吴贰也实在猜不透这其中原委，不过有几点倒是此刻明白过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说来，周游的死也是因为你？”
    “怎么说？”叶飞嵩饶有兴致挑起一眉。
    “其实你早就知道山里这场雨会湮没去往丘祭陵的捷径，所以才提议走烛阴河，既然有想引来海象鱼的打算，就必须迫使大家都走入水里，而把黑蛳虫弄醒是再好不过逼大家踏进烛阴河的方法，我记得你说过，有一种玲珑草燃烧的气味会唤醒它们，周游跟我们一样穿着防水雨衣，不可能偏偏他全身沾到蚩槐汁液，除非有人早在他身上动了手脚，而且我猜，那也根本不是蚩槐汁，而是你事先备好的玲珑草汁，你有意给大家做了示范，利用火就可以烧掉草斑，可烧完之后就会有一股辛辣气味散出，周游被火焚烧至死，就是为了唤醒壁顶的黑蛳虫对不对？！”吴贰死死盯着叶飞嵩，突然感觉面对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在你交给我军用水壶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你说壶里装的不是水，我就真的没有再拧开检查过，那时候我打从内心信任你，觉得你会保护大家的安全，因为一路上你也的确这么做着，但我万万没想到，你恰恰利用了我的这种心理。”
    “啪啪……”听完吴贰一席话，叶飞嵩忍不住拍起手来：“看来你不仅学好了法医专业，连刑侦分析也不遑多让，难得，难得啊。”
    “你这是在谋杀！”吴贰怒喝，与叶飞嵩冷冷对峙。
    “其实啊……有些东西也是命中注定，就好比你来到宿城地界开始，一路上你听到巫族这个名字的时候，难道就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关系跟你可大着呢，千年前的巫族大祭司，正是绮里家族的绮里云棠。”
    “……！”吴贰脸色微白，绮里云棠这四个字他再熟悉不过，家中供奉的那块牌位上就是刻的这个名字！难道自己真跟巫族有瓜葛？
    但很快，吴贰冷静下来，如果真如叶飞嵩所言已是千年前的巫族，时至今日，又有谁可以证明他跟巫族的确切关系？于是问道：“你刚刚说，莫雨轩他们是循影组织的搜查员，循影组织又是什么机构？”
    “这个你倒不用着急知道，你只要明白，我来这里是为了帮助你的就行。”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和我一起的朋友现在生死不明，如果不是你设计这场意外，根本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叶飞嵩却没有因为他的话动怒，只是出言提醒：“还记不记得最后古海象鱼扑来的情景，那时候我站在你身边，而丁勉从我手中接过同样装着龟血的水壶站到了你朋友旁边，你以为我们为何这么安排，还不是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要穿越丘祭陵找到木佛寺，最快的途径就是走地底水域，龟血性寒，散发出来的气味又特别容易引起古海象鱼的注意，天竺子能麻痹它们口中的肌纤维，自然也就伤害不到我们，依赖古海象鱼的穿行速度和对它们自身赖以生存水域的熟知，虽然风险冒得大了点，但世间还有哪种方法比这更快？”
    “那其他人呢？他们的安危就可以不管不顾吗？”
    “我说过了，有些东西命中注定，他们既然选择来到这里，不可能对空怜山古墓一无所知，不然国家为什么最后放弃对巫族千年古墓的探寻，因为就在这儿！”叶飞嵩话头一顿，指着吴贰脚下继续道：“你现在踏着的这个地底世界里，有太多自然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而偏偏这些东西国家不敢公诸于世，也不能公诸于世，否则整个社会都会动荡不安，你要明白，统治者最怕的，就是百姓动荡不安。”
    这话确实无从反驳，吴贰沉默片刻，也看了看身后那座清寂破败的古刹，淡然开口：“这么说，这么多人想要寻找的古墓就藏在这座古刹里？”
    叶飞嵩走近一步，谁知却只是摇了摇头：“其实巫族大祭司的真正墓冢在哪无人知晓，这里不过是一处衣冠冢罢了，只是里头或许能找到真正墓冢的线索也未可知。”
    “你们既已对它了解得如此清楚，为何不自己进去搜寻？”
    叶飞嵩突然拍了拍他肩膀，轻笑：“这就是为何要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巫族的古墓只能巫族后裔的血才能开启，我们在宿城蛰伏这么多年，一直在等这样一个人。”
    吴贰略感诧异：“我是不是巫族后裔，你们又是怎么断定的，万一我并不是呢？”
    “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叶飞嵩眼神一沉，开口：“灵芸小栈老板娘茹仙养的那只黑猫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吴贰不觉吃惊，想起刚来宿城时被那只黑猫紧盯的情景，讶然失笑：“难道你们依赖一只猫的判断来锁定目标？未免太可笑了吧。”
    “那可不是一只普通的猫，至于借助什么力量，恐怕在你观念当中一时还接受不了，要证明我说得对不对，你只管划破指头印上那扇古刹的大门就全都明了了。”叶飞嵩面对这那扇朱漆木门，眼神里透着隐忍的光，不过一门之隔，却将断卜族希望阻截在三步长阶之下数百年。
    吴贰脚下未动，愣怔了片刻，耳边陡然起了一阵风，洞口洒下的光忽然恍了一阵，似有云层从头顶走过，叶飞嵩也不催他，而是站在一旁点燃了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不过开扇门而已，不必如此紧张，真正该紧张的，是开了门以后你独自进入古刹。”
    吴贰愕然，面露疑惑：“你们付出这么大代价寻找巫族古墓，到了最后却不进去？”
    “不是不进去，而是进不去。”叶飞嵩回答得意味深长，听得吴贰一头雾水，“难不成这古刹还有识人而入的力量？”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曾想叶飞嵩听完正色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吧。”
    吴贰无奈失笑，觉得简直天方夜谭，再没有犹豫，踏上古刹台阶，慢慢走到古刹的厚重门扉前，然后用小刀划破食指指尖，依言将手指摁压到那锈蚀不堪的青铜扣上，指触有微微寒意，但四下依然平静如斯，吴贰静心等了半晌，感觉这种行为实在可笑，于是转过身朝叶飞嵩道：“看来，你们失策了呀，我可跟你口中所谓的巫族半点关系都没……”
    然而话犹未尽，身后却突然传出‘咯吱’声，吴贰回头，看到闭合的朱漆大门赫然以缓慢的速度朝内开启，那一线不断扩大的黑暗里有扑面而来的淡然清香，等到声歇香尽，沉睡千年的古刹里，几盏烛火，蓦然撑破了黑暗……
第16章 衣冠冢 - 里克编码 - 迷引

    空气一下安静得可怕，吴贰沉默观望着突然亮起的烛火，看到一尊雕像轮廓在微茫中若隐若现。
    叶飞嵩眼神抖动，良久，忍不住抬手去触摸那些扬起在光束中的千年积尘，嘴角轻颤：“……我们真的等了……等了太多年了啊，甚至等到差点以为，真的就没有希望了……”
    一路而来，从未见过叶飞嵩坦露这般与他气质极不相称的神态，而吴贰也生出莫名笃定，这座地底古刹里，的确有东西在等着他！
    “那我进去了……”吴贰轻声开口，叶飞嵩回过神来，取下一把匕首交给他：“我不知道古刹里会遇到什么，总之，万事仍需小心。”
    谁知吴贰却没有伸手去接，摇头拒绝道：“不必了，有些事还得听天由命，如果我当真跟你口中说的巫族有关，为了内心的未知直觉我也会冒险一试，还有，之前没有回答你，其实绮里云棠这个名字，我从小就熟悉。”
    叶飞嵩哑然轻笑，只好收回匕首，嘱咐道：“那行，我就在外边等你，你小子最好活着出来，别忘了，念安那丫头还在宿城等着你跟她的约定。”
    “……好。”吴贰点头，然后转身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入木佛寺中。
    叶飞嵩目送他身形彻底融入古刹内的阴影里，才慢慢坐到台阶上，长叹一声后却又听到耳际‘咯吱’声响，那两扇朱漆门扉居然又重新慢慢合上，只留下那束光打在青铜锁扣表面，陡然泛起一阵清冷的辉茫。
    吴贰自然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于是脚步停在古刹荒芜破败的院落内，静谧中，看到正前方殿阁的壁龛燃起火光来，像在提醒他继续往前走，殿阁内烛火未灭，而随着脚步靠近，吴贰得以看清那尊隐现轮廓的雕像究竟何貌，出人意料的，所谓木佛寺，供奉的却并非佛陀之身，而是一名女子神像，神像微仰起头，轻阖双眼，左手摆于身侧，似曾手中握持过某物，右手莲花指自然抬于肩前，长发披散于身后，即便历经世间沧海桑田，可对雕像容颜的长久凝望，竟让吴贰感觉她会睁开眼来回眸尘间的错觉。
    莫名的熟稔由心而起，难道自己真是巫族后裔？吴贰如此想着，就这么在神像前慢慢跪了下去，像外婆教自己在老家祭拜先祖那般，虔诚恭敬地朝神像磕了三个头。空气中顿时有‘哔啵’声轻啸，那六盏燃在神像台两侧的烛火突然焰心一乍，很快木轴滚动声回荡在古刹里，就在吴贰跪拜的地方，一截长石朝神像台中缓缓退进去，露出一段仅容一人通行的石梯，那原本仰望的神像姿态变作上身微俯，莲花指掌心向下，等到吴贰再抬头看时，却蓦然僵住，不知何时，神像微闭的双眼已然睁开，最诡异难言的是，那双眼睛有一只瞳竟呈现暗蓝色，此刻正静静凝视着眼前人……
    而石梯两侧土壁上爬满青藤，吴贰拾级而下，昏暗甬道里的脚步声仿佛点醒了沉睡多年的流萤，霎时身前的甬道流动着细碎飞舞的光点，吴贰被震撼得哑然失语，鼻间也再次闻到了那股淡淡清香，听得溪流潺潺声响，甬道尽头处，有一方开阔的圆顶空间，有微光洒落，几线流水围合着方形花坪，白黄相间的花朵簇拥着一方石台。石台上似乎放着一个小木棺，表面爬满了青苔，看来真的只是一处衣冠冢。
    吴贰走到近前，小心翼翼刮开木棺表面的青苔，那表面雕刻的纹理他再熟悉不过，与之前老家仙鹤山破庙里发现的不明盒子一样，难道巫族真的跟绮里家族密不可分？吴贰深吸一口气，手上用力，木棺应声而启，等到全部揭开，竟是一具纯白毛皮的兽尸躺在棺中，有掌长类似木簪的东西将之钉在莲花凸盘上，吴贰俯身打量了一番木棺四周，未再发现其他器物，最后视线落到那截木簪上，看到簪头镶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恐怕能唯一带出去的东西就是这个簪子了，不再多想，吴贰伸手捏住木簪，然而刚触碰到木簪，手指猛然传出刺痛感，吴贰吃疼，当即松开，指尖已有血珠附着在木簪的镶石上，下一刻，剔透的石头竟将血珠吸纳而入，而被木簪贯穿胸膛钉住的兽尸在短短一瞬有了变化，那原本萎顿的毛色逐渐变作鲜亮，尸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枯转荣，吓得吴贰连退几步，不过盏茶的功夫，那兽尸好似被重新注入了生命，也赫然令吴贰识出，那具兽身其实是一只猫，且是全身覆着雪白长毛的猫！
    吴贰镇定下来，盒中的白猫仿佛只是睡着，那样柔美的毛发和温婉的品相感受不到丝毫邪祟之气。吴贰被眼见奇景惊诧得呼吸加促，但终究还是立定心思，手中猛地用力，将那枚木簪从凸盘上拔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昏沉的空间骤然白光飞绽，强烈的光线瞬间刺入吴贰双眼中，只感到一阵暴盲带着偌大的痛楚深入脑髓，吴贰跪倒在花坪上，忍不住失声呼嚎，身体也开始沉重不堪，意识里，像有一块幕布裹着庞大的黑暗袭来……
    仿佛做着一场无休止的长梦，在梦中，身体始终漂浮着，俯瞰着一片荒芜贫瘠的土地，很快起了一阵狂风，黄尘中，有形态各异的野兽穿行于足底之下，从四面八方围合向一条狭窄的山口，为了争夺优先通过的权利，它们挥舞着利爪，咆哮怒吼声震彻苍穹，尸体逐渐堆满山口，殷红的血成股淌向崖边，山口之外有光芒闪动，飘出清晰的洪钟声，一道蓝色的流光像泉水一样从崖下渊口涌出，天地间挂起一张幕布般的潮浪，刹那就将所有野兽的身形淹没在泛蓝的光河里，就这么宁静了片刻，突然一只巨手挣破光河探出，直接抓向了凌空俯瞰的人，所有情境急剧坍塌下来，天空与大地瞬间成了一堆碎片倒向蓝色的流光之海。
    “护士！护士！快快快！有动静有动静了！”耳际听到的，是异常熟悉的喊叫，似乎又有人撞翻了椅子，然后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病床上的人时隔多日，终于在沉闷的午后拧紧了眉头。
    吴贰感觉一只眼睛被人强行扒开，几张陌生面容出现在浑浊的视线里，白衣白帽蓝口罩，他瞳孔转了一下，终于在角落搜寻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妈呀，我都快感动得哭了。”宋攀一看吴贰眼睛定格在他脸上，竖起两根手指边晃边喊：“吴贰！你看得见我吗？！认得这是几吗？”
    “耶……”对于宋攀比V的手势，吴贰慢慢吐出一个字。
    “啥玩意儿？”宋攀没听清，转头问向一旁：“医生，他刚才说啥？”
    医生松了口气，似乎是确认吴贰并无大碍，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宋攀：“他刚刚说，耶。”一旁俏皮的护士顺便朝他比了个V。
    “我靠，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跟我判断的一样，这小子福大命大！”宋攀顿感心安，而医生显然也始料未及，点点头：“按理说，深度昏迷七天的人，脑死亡的可能性极大，但他还能醒过来，已属万幸了，只是没想到还能开口说话，真是奇迹。”
    “那他另外……”宋攀瞧了吴贰一眼，指了指自己右眼，医生皱了一下眉，压低了声音：“我没遇到到这种病例，他的右眼虽然能跟着左眼协调转动，但对光感却毫无反应，通常状况下，这属于无法视物的范畴，换句话说，他右眼其实失明了，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通过检查，他眼球的屈光系统和感光系统并无病变情况存在，从医学角度看，他应该可以看见东西，依我的看法，还是应该尽早把他转到拥有更高医疗水平的大型综合医院去，我们这里恐怕无能为力了。”
    “好的，明白了，谢谢医生。”宋攀目送他们离开病房，回过身，看到吴贰此刻看着窗外出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七天前，他们还开开心心筹划毕业旅行，没想到会经历那么多险情，现在能活着回来，已经属于老天偏爱了。
    “胖子，我是怎么回来的？”沉默间，吴贰突然开口，宋攀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拉过椅子坐到病床前，却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拿起一杯温水递给他：“先喝口水吧，这么多天全靠挂营养针，你现在还虚弱得很，不适宜马上思考事情。”
    吴贰也没有拒绝，接过水杯就拿吸管吸了几口，差点被呛到，老半天缓过来：“我右眼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宋攀拍着他后背，顿了顿，知道避不开话题，只好道：“我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们在烛阴河不是遭遇大鱼袭击了吗，是丁勉救了我，我们找到了丘祭陵，只是没想到那里破败不堪，根本没有一样完整的东西，且还不凑巧撞见了那群土夫子，凭我宋攀三寸不烂之舌把他们忽悠得一愣一愣的，说自己在山里迷了路，而丁勉原本就一副木头木脑的样子，没想到那群人还真信了，就给我们指了条出来的路，最后走到山脚才看到叶飞嵩背着你出来，当时把我吓了一跳……”宋攀本想说他当时血流满面的情景，但转念一想，只好带过：“我当时以为你死了，叶飞嵩说你只是昏迷过去，然后交代丁勉把你送到茹仙老板娘那里，后来你一夜未醒，仙姐担心你情况愈发严重，就托人把你送来了若北市人民医院。”
    “其他人都没从山里出来吗？”吴贰眼神垂下来，不想向宋攀道明真相，这趟进山寻墓从一开始就是叶飞嵩设的局，局中人的生死他根本不放在心上，之后在木佛寺发生的事，更是超出了他以往对自然界的理解范畴，经过这一遭，得以让吴贰彻底打破了对过去人生的所有认知，他逐渐明白，叶飞嵩他们，绝非常人，甚至之前以为的错觉，或许真实而确切的存在过，如果这一切都跟绮里家族有关，那么，他已然置身于一场诡谲难言的风暴中。
    “暂时还不知道，叶飞嵩后来又回去了，应该是去救他们了吧，总之，你能醒过来，我也放心了，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外婆交代。”其实宋攀也想知道吴贰在大鱼袭击后遭遇了什么，但害怕他问及自己的眼睛，索性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吴贰又喝了几口水，感觉身体已经可以轻微挪动，他对宋攀太了解了，知道他在回避自己第二个问题，干脆自己下了定义：“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我右眼是不是瞎了？”
    宋攀脸上一白，连忙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呢，医生只不过说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他这里属于小城市，在眼科方面还不够权威，过几天等你身体再恢复好些，我带你去我家那边的大型综合医院，肯定药到病除。”这话说到最后宋攀自己也失了底气，吴贰倒是没有再多问，毕竟，能活下来，对他而言，已然算是重生，并且他深知，从进入那座古刹开始，很多东西就已经朝着自己从未触及的领域延伸而去……
    那之后的一周，吴贰恢复得很快，除了右眼仍然看不见外，体检报告显示，他身体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医院没有对他的眼睛下任何确定的诊断结论，觉得他既然可以在长时间的昏迷中醒过来，就更倾向于他眼睛说不定也能奇迹般好转。
    宋攀劝他跟自己去云堇市，反正吴贰当初也答应去他舅舅的单位实习，不过吴贰仔细想过了，无论如何，必须先回老家一趟，两地虽远隔千里，但自从开启那个不明盒子之后，似乎跟绮里家族有关的东西就开始不断出现，像挥之不去的梦魇，从小他从外婆那里得知父母因离异才抛下自己，可历经这件事情后，冥冥中，他逐渐怀疑外婆告诉他的真相，至少在他现在看来，绮里家族远比自己之前认知的要复杂太多太多，他想自己确认真相，也想去探寻，巫族究竟拥有过什么样的神秘力量。
第17章 绮里白月 - 里克编码 - 迷引

    知道吴贰一旦下定决心，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宋攀无何奈何，只好说回云堇市等他消息，临到出发前，吴贰给尤念安写了一封信，将这几天在病床上反复斟酌的词附在背后，也不知道这一别，是否日后还会再见……
    _念安：
    启信，安好！
    抱歉，本以为该是惬意的一场毕业旅行最后不得不仓促结束，甚至没来得及回到宿城将答应写给你的词亲手交给你，梅姐说你要带着这首歌到云堇市参赛，如果有缘，说不定能到现场为你加油，这几天哼着你当初哼过的曲，试着写下了这首词，希望配得上你的歌。
    纵一苇兰桨，白藕载满船，江水绿如蓝
    戏子执宫扇，清凉目光落群岚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此生唯卿顾
    但凭一壶酒，醉卧晓风杨柳岸
    饮尽风尘闻人唱
    绿树高枝蝉鸣响
    红花倒影入池塘
    才见荷浪知风起
    一架蔷薇满院香_
    吴贰封好信笺，寻了好几条街才找到邮局，尤念安从小在宿城的古镇长大，母亲尤可梅又那般传统，对现代社会的即时通讯持保守态度，可即便如此，这一封手写的信捏在手中，却让吴贰多了莫名感动，或许有些东西真的不该湮没在信息时代的大染缸里。
    办了出院手续，才知道所有费用都是叶飞嵩结的，在医院躺了这许多天，叶飞嵩居然再没出现过，吴贰觉得事情并没这么简单，他们在宿城蛰伏多年等待巫族后裔，又与尤可梅熟识，想来梅姐也极大可能跟此事有关，如今突然不闻不问，难道是自己在古刹里昏迷的那段时间，叶飞嵩已经取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靠！那枚木簪！吴贰反应过来，在衣冠冢里，引得流光飞窜的便是那枚簪子，虽然无法解释这其中所以，但出现这样匪夷所思的情况，至少证明那枚簪子绝非常物。
    没敢深究，吴贰与宋攀在火车站道别，回老家又是一千多公里的路途，在火车上，形形**的人走过身边，吴贰坐在靠窗的位置，细细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对自然世界的认知在脑中破碎了又重组，他试图说服自己相信，那天在旅馆镜子中看到的鬼魅黑影以及那个不知身份女子的话，都不再是现实之外的幻觉，而自己此时此刻，或许已然踏在了一条超自然之道上……
    在火车上的第一个晚上，很多人在疲惫中睡去，偶有巡道而过的列车员友善提醒那些即将到站的旅客，吴贰一手撑腮看着外面如星辰一般的灯火，不知道是不是火车冷气开得太足，到了凌晨时分，感觉有了些微凉意，吴贰起身，长久的坐姿让他腿脚有些发麻，他走到列车下车处的车厢那里，接了一杯热水，头顶灯光微弱，他活动了一下腿脚，又长长伸了个懒腰，然而白色纱布下的右眼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吴贰咧了咧嘴，借着车窗轻轻掀起纱布了一角，看到右眼并无任何创伤，表面看跟常人无异，回想起最后拔出木簪的情景，那样瞬间绽出的强烈白光中，似乎真的有过一线絮状物刺入了右眼当中，吴贰索性撕下纱布，怔怔看着车窗里的自己，仔细打量着右眼瞳仁。
    “喵~！”阒静的空气里却忽然响起一声猫叫，吴贰下意识转身，看到车厢角落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只猫，此刻舔了舔肉爪，歪着脑袋紧盯着吴贰。
    银白如雪的指长毛发，圆萌萌的双眼，一副灵动有神的模样瞬间能融化人的心，吴贰与它对视良久，内心却被掀起惊涛骇浪，因为这只猫的模样，太像千年古刹里，那只被木簪钉在莲盘上的猫……
    “喵~”白猫又朝吴贰叫了一声，然后慢悠悠走到他脚边，抬起下巴在他腿上蹭了蹭，又瞧了瞧他手中的水杯。
    实在是抵不过这样的亲昵举动，吴贰蹲下身来，抚了抚它的头，轻笑道：“你是想喝水？”
    “喵~”谁知白猫竟朝他点了点头，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吴贰惊诧万分，随即不觉苦笑，只好将手中的水杯递到它面前，白猫伸出柔软的舌头，很快就将水杯中的温水舔了干净，最后又在吴贰手背处舔了两下，温润的感觉传遍全身，可爱模样让吴贰一下子喜欢上了这只猫，不过兴许是哪位乘客养的宠物，吴贰没多想，站起身重新回到自己的车厢座位，然而才坐下没多久，感觉大腿处一暖，吴贰匆忙低头，发现那只白猫居然跟来一下就跳到他身上，坐在吴贰对面的乘客是个刚从上一站上车的年轻妹子，乍见这样一只猫，不禁露出极为羡慕的神色：“哇！这只猫好美啊，是你养的吗？”
    吴贰未置可否，白猫倒是张开肉爪忽然趴在吴贰胸口处，像对着他撒娇一样，扎着丸子头的妹子欣喜地掏出手机，没等吴贰同意就对着猫拍起了照，气氛有些尴尬，为了不再引起别人注意，吴贰干脆把白猫抱到了腿上。
    “我从没见过品相这么好的猫，实在太漂亮了，而且它的双瞳还是蓝色的耶！”年轻妹子看着手机中的照片，由衷赞美道，这让吴贰也暗自吃惊，于是低下头，谁知白猫此刻也正看向他，一人一猫对视了十几秒，吴贰发现真如那妹子所言，白猫的双瞳覆了一层淡淡的蓝。
    “它叫什么名字呀？”她似乎对白猫产生了极大兴趣。
    吴贰讷讷没有回答，脑际却蓦然响起一个玲珑清雅的女子声音：我叫绮里白月。
    脸色刹时煞白如纸，吴贰猛地低头看着白猫，那一瞬，他已完全笃定，它就是古刹里那只被木簪定格了千年的猫。
    “怎么了，不方便说吗？”对面妹子看他神情紧张，好像受了极大刺激一般，有些诧异。
    “噢……不不不，没事……”吴贰忙露出笑意，很快平静下来，回答道：“它叫白月。”
    “白月？”年轻女子咀嚼着这个名字，脸上很快绽出笑来：“听名字可真像个女孩儿呀，哈哈。”
    “哈，对，它是母猫……”吴贰强颜欢笑，生平头一回遇见这种通灵的状况，但既然它名字中带着绮里二字，想必跟绮里家族也有关系，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此猫，是友非敌。
    漫长的归途，没想到中途会多只猫出来，吴贰几次试图再跟白月对话，却发现不过是一厢情愿，人与猫的通灵发起者似乎全看白月愿不愿意，至此，吴贰倍感懊恼，毕竟，只要白月肯开口，很多事情就能问个明白，但眼下情况，白月根本就不搭理他，无奈之下，吴贰只是撑脸对着列车之外的山岚喃喃自语：“果然啊，宁养狗不养猫，猫还是太难伺候了。”
    到上卢已是第二天的中午，头顶依然是热辣的太阳，白月就这么趴在他肩膀上睡着，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奇特清香，吴贰闻着觉得特别舒服，忍不住把鼻子贴在白月身上深吸了几道，心中暗道：“这存在了千年的猫还真是不一样啊，居然有助气提神的功效。”
    谁知下一刻白月的肉爪已经抵住了他的脸，睁着淡蓝的猫瞳看着他，破天荒地开口说了一句话：“远一点，热。”
    “我……”吴贰胸口一滞，把气又咽了回去，“算了，不跟猫一般见识。”
    从村口到家，还有两里的路要走，白月对这世界充满好奇，有时候为了瞧得更远，索性前脚抱着吴贰额头，然后骑在吴贰脖子上，吴贰也由着它。
    上卢村，白墙黑瓦的屋子永远像一副画卷般铺展在各处葱郁的林子里，吴贰带着白月推开老屋的院门，一切格外清冷，外婆的房门紧闭着，敲了半天也无人回应，堂屋桌上有未吃尽的饭菜，看来是有事出门去了，刚在自己房里放下东西，却看到白月窜去了后堂，他没有做声，而是轻轻掀开后堂的帘角，看到白月蹲在那块刻着绮里云棠名字的牌位前痴痴看着，静默中，听到一声哀叹。
    “你认识她？”吴贰打破沉默，问了一句。
    没想到白月第一次主动回答他：“她是我的主人。”
    “主人？这么说，你真的有千年之龄？”
    “当年永生之门被开启，凡人妄想窥探灵娲之力，五大家族被五行灾祸加身，而我也在那场劫难里，变成了无**回的不死之物。”白月一席话仿佛带着千年的凄怆，吴贰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转口道：“那你怎么会被钉在古刹的盒子里？”
    “……”白月没有说话，突然转过头紧紧看着他，吴贰被她盯得一阵发怵，匆忙摆了摆手：“你不愿说也没关系，我就随便问问……”
    “是云棠把我封在盒子里的，原本没有抱多大希望，但五行之祸由她之手降临，这是她一生最大的罪孽，此后余生，她一直倾尽所能去弥补，可人一生何其短暂，云棠在弥留之际将最后一滴巫灵血凝入自己的发簪当中，以我不死之身相护，祈盼巫族后裔能继承她不遂遗愿，只是没想到，这一盼，已是千年之久。”白月正说着，突然一下跳上他肩膀，慢慢趴下来，似乎是因为说了太多话而感到疲惫。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现在这个五行之祸还存在世间？”
    “喵~”白月点了点头，俨然回到了猫的声音，看来对于通灵说话这件事，白月也有其极限，难怪一直以来它都惜字如金。
    吴贰看着白月圆萌萌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宿归着穿越千年的魂魄，其实还有很多疑惑未解，五行之祸究竟是什么？如果不令其消逝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而最重要的一条信息就是五大家族，这让吴贰想起那个不明盒子里边找到的字条来——“北水方医族者，与五族宿印，祈绝后世。”，那上面，也提到了五大家族，难道他们依然存在于世吗？看来一切只能日后慢慢从白月那里了解真相了。
    白月似乎因为通灵说了太多话而沉沉睡下，吴贰把它抱到了自己床上，长舒一口气坐到书桌前，右眼还是无法看见东西，虽然对面貌影响不大，但毕竟失去了一只眼睛的视物范围，一下子还真难完全适应，他起身准备躺下，却突然听到院门挂锁的‘哒啦’声，吴贰赶忙起身拉开房门：“外婆？”
    “……咦？小贰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原来打开院门的是修瑶，看她手里抱着一捆刺梨子，想来又是给外婆把铺晒的草药帮忙送过来了。
    “噢……是修瑶啊，其实我也才回来没多久，正好，你知道我外婆去哪了吗？”吴贰连忙上前接过，动作却放得格外小心，自从发现修瑶有严重的洁癖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慢慢疏远很多，修瑶的爸爸几年前患了罕见的重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后来实在没有了办法，只得送回家里保守治疗，修瑶很孝顺，每天都进山里依着方子抓药，好在上卢仙鹤山草药品类繁多，这么多年坚持下来，她爸爸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不过也因为这件事，修瑶很早就辍学在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吴贰在外读书，原本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往往一年才见上一两回面，久而久之，见过的东西不一样了，话题也就不一样了，彼此间，只还在内心保存着儿时的那份温柔相待。
    “祁阿婆好像上午就去了仙鹤山，说是去采点金银花，现在这个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吧。”修瑶擦了擦额头的汗，忽然看到吴贰身后跟出来一只猫，浑身雪白，长得特别好看，忍不住赞道：“呀，小贰哥！想不到你这次还带了只这么可爱的猫回来。”
    吴贰回过头，发现白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它习惯性地爬到吴贰肩上，修瑶见了忍不住朝它伸出手想抚摸一把，谁知白月却一反常态，竟身体一紧发出低沉的怒吼声，吓得修瑶赶紧把手又缩了回去，脸上也为之一白，吴贰第一次见白月露出这般姿态，有些诧异，只好边轻抚白月的身体，边朝修瑶苦笑道：“啊哈……可能白月有些认生，不要怕，它不咬人的。”
    “是……是吗，哈哈，因为它长得实在是可爱漂亮，所以忍不住想摸一下，不过既然它不喜欢生人靠近，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先走一步了。”修瑶笑着摆手，示意无妨，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第18章 神秘采药人 - 里克编码 - 迷引

    吴贰看着她匆匆的背影，觉得白月的反应有些反常，低声斥责道：“我说白月，修瑶可是我青梅竹马，她想摸下你，又没什么恶意，你至于这么凶吗？”
    “她不干净。”不曾想白月竟然冒出这么一句，可把吴贰听得一头雾水，不由开口确认：“啥？你说修瑶不干净？噗哈哈哈。”吴贰失声大笑，“老实说，白月，你是不是对女性都有特殊偏见啊？火车上你不让陌生女孩碰你也就罢了，今天你又说修瑶不干净，修瑶可是有洁癖的人，她要是不干净，天底下就没干净的人了。”
    白月瞪圆了猫瞳看着他，最后居然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就此趴在吴贰肩膀不再动弹。
    回到房里也是百无聊赖，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外婆回来，可眼见着暮色即将四合，却始终没有听到院门响动的声音，很快，吴贰肚子也跟着‘咕咕’闹腾起来，本来在火车上就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如果再饿下去，可真就是前胸贴后背，于是干脆自己动手，把堂屋桌上的冷饭菜拿去厨房热了一顿，自己盛了一大碗，也给白月准备了一碗，一人一猫吃得倒挺开心，但时间越久，吴贰心里越不踏实，再怎么进山采药，外婆一般都会酉时回来，可现在已经过了六点，太不符合外婆的一贯规矩。
    吴贰担心出什么意外，碗筷一放下就回房拿了小包出门，沿小径跑了小段，见到旷远辽阔的梯田和藕地，夕阳已经落下，只剩红霞爬满了西边的天际线，吴贰在田埂上疾走，白月跟在他身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上卢村的村民一直秉承着这个习惯，未被城市浮华侵染的这方天地，一人一猫迎着晚间迎面扑来的风，朝着远处渐渐沉入黛色中的仙鹤山而去。
    虽是夏季，但仙鹤山林木参天，花草极盛，太阳一下山，湿气厚重的林间温度明显下降快，吴贰将白月抱在手中，沿着平日里药农常走的路径一路寻找，他右眼看不见东西，在昏沉的林子里要寻人谈何容易，其实上卢老一辈的人常说，进山就不能直呼别人的名字，一旦被山里邪祟听到，被呼之人就会被脏东西缠上，因此吴贰在林中只是怪叫，希望外婆能听到他的声音，可眼见天色渐暗，始终无人回应，吴贰难免焦躁难安，毕竟，天越暗，就意味着外婆的处境越危险。
    “慢！”匆忙行进中，突然听到白月短促的提醒，吴贰吃了一惊，白月从他手里跳下，用爪子扒开一处草堆，发现是根深蓝色的布条，白月凑近鼻子来回嗅闻，慢慢露出警觉神态，吴贰明白它应该是感知到了什么，于是蹲下身来，凝神捕捉着周围动静。
    而白月却是二话不说，直接沿山林侧边窜去，吴贰还未来得及阻止，无奈只得弃路钻林，跑了十几分钟才在一条溪流前停了下来，是一段碎石坡道，铺满了残枝枯叶，转两道弯，有片几十平的小野湖出现在视线中。
    “谁？！”幽静的林子里冒出了沙哑的声音，吴贰转头一看，发现有人跟个侦查兵似地蹲在一块石头后边。
    “吴贰？”还没等吴贰认清那人模样，一只手已经扯到他耳根子处，一把将他拽着蹲下来，“你个小兔崽子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这里来干嘛？”
    在这世间，对吴贰见面就揪耳朵的除了他外婆就再没别人了，“我说祁老太，你还反咬一口啊，我跑这里来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找你，你自己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上午就出来采药的人，这都要晚上了还不见你人回去，我一个人带只猫在家，能坐得住吗？”
    “猫？”祁芙贞这才注意到有东西突然跳到吴贰肩上，“自己都养不活还有心思养猫，我看你趁放假多跟修瑶培养培养感情才是正事。”
    “诶，话可别说得这么早啊，我还担心告诉你这猫的来历，怕您老这身子骨经不住吓呢。”吴贰这才发现，外婆手里居然还拿着个望远镜，不禁问道：“外婆，你不是进山采金银花吗，守这儿窥啥呢？”
    老人示意他噤声，朝不远处的静湖又看了几眼，开口道：“之前我们不是打开了那个跟绮里家族有关的盒子吗，那古绸上的话我琢磨了好久，也查阅了不少家族相关的记载，查到有一个‘方医’族落，极可能是千年前的某个部族，这个族落以医术见长，仙鹤山你也知道，鹤池的对岸都有不少极为珍贵的草药，不过因为悬崖峭壁，又毒蛇众多，所以没人敢靠近那边，不过前段时间，我听人说，其实那边的药草早好些年就有人去采过，只是这队采药人行踪十分诡秘，进山都是深夜，两个月出现一次，而且从不往大路走，似乎有意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我觉得这事蹊跷，甚至想会不会跟匿迹许多年的方医族有点关系，所以想进山跟踪这队人看看。”
    “我去，你这也太鲁莽了吧，多危险啊，万一被对方发现了怎么办，这丛林山野晚上黑灯瞎火的，再说了，这队人跟方医族有没有关系你非要探寻答案干嘛？”吴贰眉头一皱，觉得这人年纪越大反而变得越喜欢折腾。
    “那是因为你年纪小，很多事情还没让你知道呢。”老人不以为然，继续观望着湖那边的情况，吴贰知道这会儿劝她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外婆，这天色可是马上就全暗下来了，到时候即便有人出现在湖对岸了，哪看得清啊。”
    “这野湖对面长满了月光草，也叫望夫草，月明则明，等月亮一出来，那边多少还能见得着光，何况深夜行动，不使用照明工具也不行，等着就是了，超过十点没动静我们就回去。”
    “要那是真有这么一队人出现了怎么办？未必你能单枪匹马地过去抓人是问？”
    “你外婆可没这么大本事，不过只要他们出现了，我就有办法探出些线索来。”老人说完话头一顿，看着吴贰又作势欲揪，“嘿，我说你小子，今天也真是稀奇了，平日里没见你有这么多问题呀，倒是你，我还没好好问呢，这猫，你刚刚说有什么来历来着？”
    “那可大有来头了，我建议您先平复平复心情，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吴贰故作正经，老人看了他半晌，面无表情开口：“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借了胖子很多钱才买了这只猫？”
    吴贰胸口一滞，差点没顺好气：“……外婆，你可真有本事，对，没错，胖子家里是很有钱，不过啊，这跟借钱买猫可半点关系都扯不上。”
    “那这猫哪来的？瞧它模样品相也属上佳，未必还能是半路捡的？”
    吴贰不禁竖起大拇指：“诶，您说得一点没错，还真是路上捡的，并且这猫的名字，你肯定感兴趣。”
    “名字？”老人微微诧异，吴贰点点头：“它名字可不是我起的，是它自己告诉我的，四个字，绮里白月。”
    “啊？！！”祁芙贞手上一抖，差点手中的望远镜都没抓稳，连眼神更是晃动不定，颤着声音确认：“你说它的名字叫绮里白月？”
第19章 巫瞳血契 - 里克编码 - 迷引

    吴贰虽猜到外婆会吃惊，但没曾想会惊讶到这种程度，于是慢慢将这趟旅行的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直听得老人眼中泛泪，最后只是轻轻说了句：“看来绮里家族有些事，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然而未等老人将话讲完，两人蓦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羽翼拍打声，像是有东西惊扰了林中憩息的鸟，祁芙贞赶紧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夜幕微沉下，终于看到了一行人影出现在湖对岸的密林中。
    虽然等来了这群神秘采药人，但令人意外的是，这群人居然真的没有借助照明之类的工具，穿行于昏暗的密林中身形如风，即便拿着望远镜也瞧不真切，而且不过十几分钟功夫，林子里动静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人影也再搜寻不到。
    看到外婆慢慢放下望远镜，吴贰问道：“怎么样？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老人摇了摇头，内心已有猜测：“这群人从出现到消失确实诡异得很，可以不借助任何照明工具，说不定是进入了某些秘密通道之类的，改天找个时间倒要好好去搜一番。”
    吴贰却阻拦道：“不管怎么样，你可不能再跟今天一样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看着外孙眼里灼灼关切的光，老人咧嘴一笑：“行，答应你，到时候在村里再叫上几个人总行了吧？”说完，祁芙贞又看了看天色，起身收到东西：“走吧，趁天色还没太晚，好些事回家正好跟你谈谈。”
    吴贰一只手扶着她上坡，另一只手则抱着白月，它不知何时又睡着了，也许真如他猜想的那般，白月与之通灵极耗精神力，所以更易疲惫。
    回到家已是晚上9点，山里的夜晚不像在城市，只要天彻底黑下来，那种只属于山里的阒静就直触人的心底，四处散落着虫鸣蛙叫声，亮起的灯也好似点缀在大山披被上的花朵，让山林安睡在水云铺就的天地间，永远美得那般动人心魄。
    在堂屋内，婆孙俩坐在老藤木椅上，老人慢慢从一个铁盒里将几张黑白泛黄的照片递到吴贰面前，还有一串黑晶样式的坠子，只是绳结处断开，有烧焦的痕迹。吴贰看着黑白相片上的两个人，皮肤黝黑的俊朗青年将笑靥如花的美貌姑娘背在身后，正赤足蹚过那清浅的小河，哪怕隔着相片，那股甜蜜的幸福依然溢满画面，吴贰感觉心头掀起莫大思潮，顿时有泪开始模糊视线。
    见他如此，老人自己也偷偷抹着眼角：“照片是当年到村里来宣传本草的记者拍的，这么多年一直放着不敢告诉你，其实外婆对你撒了谎，你爸妈当年并非离异而抛下这个家，相反，他们很相爱，生活在上卢这个地方，无俗事缠身，无扰心之忧，那时候，一家人最大的愿望就是循着简单朴实的日子过完一生，可人生大抵如此，总有磨难，总有事与愿违，幸福来得快去得也快，在你两岁多的时候，家里无端起了一场大火，你妈为了救你葬身火海，可那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你爸为寻找真凶，就此离家再没有音讯……”老人顿了顿，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卷手札，继续道：“绮里家族从千年前开始，只要有后人降生，上一辈人就必然要遭遇种种不幸，像挥之不去的天罚，或许，也真的是天罚，在先祖绮里云棠那一代，巫族在世间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可惜后来，因为窥探了不该窥探了天机，从此族人像被诅咒了一般，要么死于非命，要么重疾缠身，历经百年，等到这种恶咒终于有所好转时，那时候的绮里家族，也仅仅剩下云棠一脉罢了，在那样的悲绝苦痛中走完一生，即便死了，又如何得以瞑目？她临终留下遗愿，不管绮里家族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找到祛除诅咒的方法，因此在家族代代相传的手札中，都有过关于窥探天机的记载，只可惜内容尽都不详，因此也始终未能如愿，时至今日，我选择将这些告诉你，是因为你已成年，作为绮里后人，从来没有哪一代人放弃过这份遗志，外婆不想看你也陷入这无休止的诅咒泥沼里，所以这些年翻阅对比了所有家族手札，发现确有天机与五族的记载，千年前究竟巫族窥探了什么天机，绮里家族记录有限，但如果能想办法弄清楚五族的过往，或许能寻到更多线索，哪怕只为了接近真相多一点点，对于绮里家族的自我救赎，也就多一份希望。”
    吴贰沉默着，脸上表情逐渐由震惊变为了难以名状的平静，他凝视着那串黑晶坠子，似乎释然了何以自己一直以来会有那种突如其来的不安感，胖子还笑他这是迫害妄想症，原来根源所在就是绮里家族世代加身的诅咒么，沉吟片刻，他只开口唤了一声：“白月……”
    白猫从趴睡中睁开眼，前爪撑起身体，吴贰知道她一定也将外婆刚刚的话都听在耳中，不过它没着急开口，而是跳到桌上，然后转头看向老人，猫瞳的蓝色一亮，拨了拨眼前的碗：“最好给我备些带血的食物，不然，我可没那么多力气把你们想知道的事讲完。”
    祁芙贞第一次听到白月的声音，忍不住手中一抖，忙站起身：“有有有……昨天宰杀的鸡，正好有一碗鸡血还放在冰箱里。”
    “那再好不过。”
    吴贰看着白月，忽然笑道：“如今通灵又增加一人，不会对你身体造成影响吧？”
    “你倒观察得仔细，知道通灵会消耗我精神里，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不能改善，在我被你体内巫族之血唤醒的那刻，我们之间就已经建立了血契之约，往后余生，你若变强我亦变强，你若受创我亦遭殃，无论我俩谁的身体出现异样，对方都能感知到，所以呀，你最好爱惜好自己的身体，不然有个万一……”白月半蹲着身子，有意把话一顿。
    “会如何？……”吴贰果然追问道，白月偷偷一笑，继续：“万一你死了，虽然我会遭到血契的反噬，但可不会跟你一样死去，届时，你的肉身可就归我支配了。”
    “那可不行，既然我们之间有血契关系，你就该多关心怎么锻炼我变强，而不是觊觎我的身体，再说了，绮里家族这事非同小可，我可是有使命在身的。”吴贰义正辞严，故意斜着眼瞧白月。
    而这时，祁芙贞已端着热了一下的鸡血出来，白月轻舔着，不由怅叹：“没想到绮里家族后人的名字都已不再复姓绮里了啊。”
    “呵，如今的人呀都随父亲姓氏，又加之祖上有训，不得透露绮里复姓，好几代人之前就已经隐姓更名而生活着，只在临终前才会嘱咐后人将真正的名字列入家谱，也因了这层原因，许多家族手札记载的人事无法再与其本人生平准确对应，更是增加了探寻家族过往的难度。”
第20章《周术》 - 里克编码 - 迷引

    白月却没再接话，身体毛发随它饮用血液而变得光泽明亮，吴贰忍不住伸手抚着白月后背，也惊叹于眼前这一幕，至此，白月才将那段千年前遗落的历史真相道明：
    秦始皇三十四年（公元前213年），始皇称帝后的第七年，因丞相李斯谏言，始皇下诏‘焚书令’，废百家书以愚百姓固集权。第二年，又因方士侯生卢生逃跑怒而‘坑术士’四百六十余人，即便是今日，‘焚书坑儒’事件依然震惊华夏，只是在这些被坑杀的术士中，侥幸有三位懂借尸还魂之术，他们逃出后，为避暴秦之后的乱世而隐居外海，愈百年，这三个人与侯生、卢生分别在朝野之外建立了自己的家族，这便是后来的五大家族：玄山、方医、衍命、界相、断卜。
    而巫族，早在周朝之际就已存在，景王二十五年（公元前520年），周景王去世，嫡长子不久亦去世，周王室在继任问题上发生内乱，嫡次子王子丐被立为周敬王，庶长子王子朝将王子丐驱逐出王城洛阳，并自立为王，敬王四年（公元前516年），晋国出兵支持周敬王王子丐复位，王子朝见大势已去遂携周室典籍奔楚国，后人逃散进巫山，食草果腹，身体渐具通灵之能，经百年继续东行于琅琊山隐居，借以《周术》成为了一个掌控祭祀之法的小部族，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始皇东巡至琅琊，遇徐福从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寻仙药未果而归，正欲降罪，徐福却推脱出海后不久就在芝罘遭巨蛟阻拦，于是率众再次出海，其实徐福未向始皇将真正真相言明，他为始皇求仙问药数十载，虽没有获得实质可服的长生不老药，但却得知了一种可得永生的力量，而这个力量，就藏在琅琊山万丈墨渊之下，徐福表面上为始皇出海猎蛟，暗中却将《周术》上记载的灵娲之力秘密告知了五大家族，并借五族之手胁迫巫族为其打开墨渊中的永生之门，只可惜啊，上古娲皇神力岂凡人可轻易窥探，巫族最后虽倾全族之力打开了那扇古玉巨门，但也明白，此举有悖天道轮回，整个巫族所有大小祭司事后纷纷自绝于古玉门前以谢窥探天机之罪，而五大家族则深陷天谴的命轮中，虽拥有了不死之身，却落个万世劫苦的下场，如今要想重新扶正已堕落的命轮，就需将天地五灵素重归永生泉。
    吴贰和外婆静静听白月述说完，村野沉沉夜色里，两人俱都长久沉默，虽然白月没将自己如何变成不死之物的事情说出，但吴贰也想象得到，这起强行开启永生之门的事件中，一定还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至少他知道的是，两千多年前周朝典籍的遗落时至今日依然是历史界的不解之谜，人们只知《易经》即《周易》，甚至有孔夫子读周易韦编三绝的典故，原来所谓《周易》，其实是《周术》与《易经》两本典籍么？既然都说读懂《易经》便可通天博古，那么这本早已遗落的《周术》倘若当真记载了永生之力的存在，也就不足为奇了，于是吴贰问道：“既然只需将五灵素重归永生泉就可脱离苦海，为什么五大家族不同心协力呢？”
    白月轻轻一笑：“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可比登天还难，五大家族中，有两族是侯生、卢生的后人，其余三族的祖先是当年始皇坑杀术士当中的幸存者，这三人差点因侯生和卢生的逃跑而命丧黄泉，这几族间积怨已久，虽因共赴永生之道而止戈息武，但最后五族均未得善果，旧怨未消再添新恨，他们各族宁愿靠屠戮夺取他族灵素，也断不会再放下怨恨共进退。”
    “你的意思也就是说，五大家族的人如果还活着，那岂不是已有几百岁的年纪？”吴贰兀自咽了几大口口水，这要是《周术》流传了下来，但凡有一人能精《周术》通《易经》，那岂不是成了活神仙？而白月似乎讲了这么多也累了，索性把眼一闭，趴下身体说了最后一句：“这很稀奇吗？我不也有千年之龄了。”
    看着它如此猫性的姿态，吴贰不免露出苦奈神色，祁芙贞得知了这么多关于绮里家族的过往，内心反而清明畅快许多，叮嘱他把白月抱去房里好好休息，吴贰依言，起身的时候摇头叹息道：“长得这么漂亮只可惜是只猫，要是能成为人该有多好……”
    次日中午，等吴贰和白月拖着饿肚起床开门，一见堂屋饭桌上满是佳肴，吴贰徒手就要上桌，奈何平日里外婆对他管教甚严，看他蓬头垢脸的模样，斥责道：“不洗漱就想吃饭，咱家可没这规矩啊！”
    吴贰只好悻悻然起身，瞧了一眼白月，看到外婆还特地为它单独准备了食物，正要走开，谁知一旁的外婆却又忽地抓住他手臂，“等等！你再把脸侧过去。”
    “怎么了，外婆，一大早这么神神叨叨的？”吴贰撇了撇嘴，祁芙贞一把转过他下巴，让他的脸向着阳光的方向，良久，老人才开口：“是我老了眼花了？怎么我瞧着你右眼的瞳仁也和白月一样覆着蓝色。”
    “啊？”吴贰微微一惊，连忙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扒开自己看不见东西的右眼，真如外婆所言，不知何时开始，右眼瞳仁的确有了淡蓝的光泽，难道跟白月有关？
    洗漱打理完毕，吴贰回到堂屋，想就此事询问白月，于是边吃菜边露出讨好的面容：“白月呀，我这右眼自从古刹里回来后，就再也瞧不见东西，是不是真的失明了？”
    “咚~！”坐在吴贰对面的外婆一下没扶稳手中的碗，“你刚刚说什么？你右眼瞧不见东西？”
    没想到外婆反应这么大，吴贰讷讷点头：“给医生看过，也没说一定是失明，现在除了看东西有点不习惯，倒也没造成太大影响，至少不担心破相的问题，今天听您说还带着蓝色，刚刚我自己也发现了，甚至还觉得右眼变好看了呢。”
    祁芙贞听他还能开玩笑，气不打一处来：“嘿，你个臭小子，这么大个事，你居然告都不告诉我一声，万一耽误了最佳治疗期彻底失明了怎么办？”
    “我……”吴贰此刻才明白，对自己身体的担忧往往在外婆那里，都是加倍的，看着老人眼中急切的光，吴贰有些羞愧，转口道：“呃……我只是觉得瞳色藏蓝，那肯定跟白月有关，别担心，肯定瞎不了……”说着又抬肘碰了碰一旁吃完饭正舔着爪子的白月。
    “是瞎不了……”白月慵懒地回他，吴贰立即朝外婆摊了摊手：“我说什么来着，没错吧。”
    谁知白月又接道：“但也未必就是好事。”
    “嗯？”吴贰差点没让刚咽下的饭菜噎到，诧然盯着白月：“什么意思？”
    “你我之间建立血契，我吸纳了你的精血，自然你也会从我这里得到一样东西。”
    “也就是这只眼睛？”
    “那可不是一般的眼睛，而是巫瞳，云棠留下来的最后意志，等你右眼可以视物了，看到的可就不再是普通的自然世界。”白月语气带着丝丝笑意，听得吴贰内心一阵发毛，不过好在得知不会失明，祁芙贞和吴贰算是松了一口气。
第21章 实习 - 里克编码 - 迷引

    在老家修养了一段时日接到宋攀的电话，催促吴贰赶紧筹备实习的事，其实算起来，离那场毕业旅行回来，也差不多过去一个月了，虽然接受了属于绮里家族的命运，但要说从哪里开始入手调查五大家族的事，一时半伙还真没半点头绪，上次听宋攀讲他舅舅的事，此刻突然成了吴贰心中一盏明灯，他舅舅那般亦正亦邪地行事作风，说不定真能探听到不少诡秘离奇案件，于是吴贰再没犹豫，一口答应下来，并且隔日就准备出发，祁芙贞知道外孙要去实习，只叮嘱他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而吴贰担心外婆一个人调查那队神秘采药人太过危险，特地又找修瑶帮忙关照外婆，然后第二天一早，就和白月离开上卢，坐上了前往云堇市的火车。
    云堇市处地繁华，有着四季如春的气候，火车一路行驶了整整12个小时才到站，全靠一路吸猫提神才撑过来，说来也怪，白月之前还拒绝吴贰闻自己体香，如今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只要吴贰不碰它脸，也由着他。
    从出站口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整个城市的霓虹像泼染一样，白月从未见过现代的城市面貌，此刻也对新奇的世界有了不少兴趣，吴贰见它如此，忍不住操着古腔调侃：“未曾见过这等世间吧，常言道，好奇害死猫，所以你千万要行事小心，当然，只要跟紧我，万事有我保你周全。”
    白月不以为意：“现在是哪一年？”
    “千禧年啊，也就是公元2000年，距离你生活的年代已相距两千多年了。”吴贰热脸贴了冷屁股，知道白月没空与他闲搭。
    “这里四处充斥着浑浊的气息，绝非什么善地，你好自为之。”
    “啥玩意儿？”吴贰忙问，可再回答他的已是一声猫叫，白月俨然收敛了通灵之力。
    “果然与猫相处只有当猫奴的份，一点主动权都没有。”吴贰眯起眼，对着穿行不息的车流摇头一声嗟叹。
    宋攀几乎是掐着点来接他，一下车看到吴贰面带愠色，忙接过他手中行李：“哟！看贰爷气色显然已从古墓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快上车快上车，住的地方可备好了好酒好肉为你接风洗尘。”
    吴贰挑了挑眉：“靠，你少跟我来这套，是不是又躲网吧打游戏了？”
    “嗨，这回真没有！那天不是从丘陵市跟你分开回来了么，然后认识一姑娘，这不今晚正好约着吃饭，吃完总得给人家送回去吧，所以耽误了点时间。”宋攀启动了车子，这才注意到他手中还有只猫，“卧槽，你穿身白T我还没注意，什么情况，你怎么还带了只猫过来？”
    “嗯……老家老鼠多，就养猫了。”吴贰随口搪塞了一句，宋攀啧啧几声，根本不信：“哟哟哟，抓鼠你养只家猫我还信，用宠物猫抓老鼠你逗我呢，我看你是单身久了，寂寞闹的，不过我可跟你说，寂寞男人千万别养猫，容易失去自我，这猫公的母的？”
    “母的。”
    宋攀一拍大腿：“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寂寞男人尤其不要养母猫，否则只能沦为猫奴，一旦成了猫奴，你就没有异性朋友了。”
    “呸，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这不是为你可惜吗，你看你，眉目清秀，一米八的个，顶着系草的名号叱咤高校，创立网球协会担任首任会长，一年就将高校联赛冠军给拿了回来，多牛逼啊，大学几年光给你代接情书的数量我胖爷心里还没个数么，怎么一毕业你就不思进取了呢？”
    吴贰斜着眼看向宋攀，轻轻摇头：“不对不对，有地方不对劲，以我对你的了解，一旦你露出恭维的小人嘴脸，就必定是有求于人，一看就是肚子里没憋什么好屁。”
    “噗哈哈哈，嗨呀，果然知我者，莫过于贰郎也。”
    “有屁就赶紧放，非得绕这么大个圈子，真是不嫌累。”
    宋攀清了清嗓子，收起笑意开口：“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想当特警的想法么，我爸妈死活都不肯同意，我琢磨着，退一步当个刑警也不错，结果他们还是不同意，非说什么刑侦工作太危险，老实讲，我真不爱干法医这一行，没事就跟死人打交道多无趣啊，当初家里逼着我学法医专业就想我继承我舅舅那点奇奇怪怪的本事，可我打心底是不喜欢，现在毕业了懂事了，我不想再被父母左右人生，所以这回呀，我必须坚持自己的立场，绝不能再次妥协，如今我和家里算是彻底闹僵了，这不正好你过来实习嘛，反正你小子说话经常一套一套的，到时候有机会去我家，你就照常发挥你的本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是能把我爸妈工作做通，以后我胖子赴汤蹈火，唯贰爷马首是瞻。”
    吴贰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强忍着笑意：“话我可都记下了，哎呀，只是没想到啊，这世上居然还有胖将军搞不定的事，不过说到你舅舅呢，我倒是对你家那‘点水问路’的绝学很感兴趣，所以这事呀，我觉得把你舅舅先摆平最为妥当。”
    宋攀一听，顿时醍醐灌顶：“没错没错！兄弟一下就切中了要害，我和我爸妈的矛盾根源就在于我舅舅那无人继承的衣钵，你要真有兴趣，到时候实习就进我舅那组，包食宿免学费，何乐而不为呢？”
    “哟，这么好待遇，那日后可还要多仰仗仰仗胖爷了。”
    “小事小事，只要能让我得偿所愿，莫说这个，哪怕是要我胖爷以身相许，那我也心甘情愿。”
    “啊呸！滚犊子的！”
    “哈哈哈哈！”
    至此，车子一路行驶了半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一下车，云堇公安四个大字就出现在大院的门顶上，宋攀停好车，领着吴贰往后面住宿楼去，公安大院坐落在这里也有十几年了，周围环境算不错，后门口正对的长街两旁种满了高大梧桐树，伸展盖过整个马路的枝干在昏黄的路灯下犹显得宁谧安详，一栋五层高的红砖外墙楼房掩映在街道后边，虽然像有些年头的地方，但吴贰感觉内心一畅，身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间，能在这样一处地方工作生活，已是极为难得了。
第22章 分组部门 - 里克编码 - 迷引

    也不知昨晚胖子拿来的是不是假酒，第二天还是白月把吴贰挠醒，起来就头痛欲裂，窗外有风掀起帘子，阳光爬满宿舍的地板，他住的单人间，十几平的样子，带个独立卫生间，此刻吴贰坐到床边揉捏着太阳穴，突然耳际听到间断的呼噜声，像是从卫生间发出，他赶紧起身推开厕所的门，等看清里边的状况后当即暗骂了一句：“卧槽！”
    原来宋攀醉倒在蹲便器旁边，把拖鞋当枕头，浴巾当被褥盖在身上，倒还睡得挺香，吴贰赶紧拍了拍他的脸，大喊道：“着火了！”
    熟睡中的人立马一个机灵转醒，从地上一弹而起：“哪？！”再看到吴贰一脸嫌弃的表情看着他，一甩手，把刚慌乱中握在手里的拖鞋直接朝吴贰砸过去：“你大爷的！一大早不做好事。”
    吴贰避过拖鞋轻轻一笑，顺手拿起牙刷开始洗漱，“胖子，我说你昨晚拿来的酒是不是假酒啊，怎么后劲这么大？”
    “不可能吧，那可是我爸放在酒柜里十几年的酒了，昨天知道你要来，特地偷倒了半瓶出来。”胖子也起身，看了看时间，打着哈欠：“啊……十点半了，正好洗完收拾下东西出门吃中饭，约的下午两点去单位跟他们见面，估计下午就要正式上班了。”
    “你舅舅会过来吗？”
    “当然要过来，下午见两个组，一个老刘头负责的刑事组，一个我舅舅负责的法医组。”宋攀说完狠打了几个喷嚏，“我靠，不会在厕所睡一晚给感冒了吧。”
    “快搞点东西来吃，我的猫还饿着肚子呢。”见宋攀出门，吴贰从洗手间拉长脖子朝门外喊了一句。
    “知道啦！我就住你对面这间宿舍，你那猫也真是神奇，如果我没记错，昨晚喝多了以后，我好像看到它叼着被子给你盖上，妈的，难道连猫也懂外貌协会吗？真是世风日下。”说完，宋攀打开了过道对面的房间，没多久就拿来了面包和几个水果。
    吃过早饭，宋攀又带着吴贰在附近几个地方逛了一圈，一点半接到他爸的电话，两人这才返回单位，在办公楼的大门处，吴贰让白月在门外等他，直看得宋攀啧啧称奇，第一回见能把猫驯得这么服帖的，这会儿进出公安机关的人不少，脚步也是匆匆，宋攀对环境熟悉，两人上二楼进了一间会议室，没想到里边已经有人等在那里，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碎花长裙，一只手不断拍着额头，似乎是被突然推门而进的两人吓了一跳，不过看清是两个年轻人之后，又把头低下，但依然掩不住脸上的慌张神色。
    两人没坐多久，就闻到一阵烟味从门外飘进，才看清来人，宋攀已经站了起来：“舅……”，然而有人比他动作还快，那个中年女子已经匆匆走到来人身边：“张队！实在没办法，这回真的只有您能帮我了。”
    进来的人正是宋攀的舅舅，叫张孟德，听胖子说是因为他外公特别欣赏曹操这个人，才给他舅舅取的这个名字，之前在他们学校搞过讲座，有数面之缘，所以吴贰也认识，不过此刻中年女子看上去神态恍惚，抓住张孟德的双手更是微微发颤，两人瞧在眼里，也都没再做声。
    张孟德面露难色：“芝阑呀，我们法医部只针对死尸进行解剖分析，你老公这属于离奇失踪，如果担心出现意外，应该找刑侦部那边协助才对，你找我也没用啊。”
    “可我老公失踪得如此不对劲，你们就再也不管了吗，他每天半夜起来偷吃冰箱的生肉和内脏，家里的吃完了又不管不顾跑去外面吃，我以为他只是患了梦游症，于是在家里装了监控摄像头，可前些天我再半夜醒来，他就不见了，只有床边留下了一大滩血，我吓得赶紧报了警，可你们赶来怎么都找不到尸体，连监控的储存录像也被人删除了，这一定是罪犯所为，已经这么多天了，我现在夜夜失眠，总听到我老公在我耳边说话，喊着我救他，邻居都以为我疯了，思来想去，只有您能帮我，我听人说过，云堇市破不了的离奇案件，最后都是您处理的，您一定有办法的，求求您，帮帮我！”中年女子说到最后，已是在苦苦哀求，张孟德沉吟着，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这样吧，芝阑，你先回去，晚上有空我去你家看看。”
    “真的吗？您答应了？谢谢，太感谢了！”中年女子哭丧的脸上突然有了生气，这样的情绪转换看着极不自然，而门外，已经陆续又想起了脚步声，张孟德着急看了一眼，催促女子先离开，这一举动倒引起了吴贰注意，等到女子一走，刑侦组的刘罡带着几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其中有人突然开口道：“诶？刚刚跑过去的女人是不是那个严芝阑呀？”
    “不会吧，她不是在精神病院吗？老公都死了两年多了，可每到八月份她就打电话报警说他老公失踪了，虽然每次都要配合她白忙活一场，但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呀。”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回答了一句。有个身材壮实的平头男子走在女孩前面，然后把手中的本子往办公桌一放：“不过今年，好像没接到过她的报警诶，你是不是看错人了？”
    “好了好了，今天过来开会是为了认识两个新同事，别扯些有的没的，都赶紧找个位置坐下。”刘罡打断他们的猜测，给自己和张孟德各倒了杯茶坐下。
    “那个，宋攀，刘队你虽然见过，但按正规流程，你们两个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张孟德也不愿刚才的话题再被提及，朝宋攀招呼道。
    宋攀连忙站起身，有意把嗓门拉大，或许觉得这样气势足一些：“我叫宋攀，很高兴也很荣幸能站在这里，首先我要感谢我舅……”
    “别弄得跟个颁奖典礼似的，废话少说，赶紧直入主题！”张孟德一盆水浇灭了自己外甥满腔激昂的演讲词，没法，最后干脆嘴一闭。所有的话变作了一套组合拳，打完后一抱拳：“相信大家也都看明白了，刑侦组才是我用武之地！”
    “好！”刘罡带进来的那几个人忍不住为胖子拍手叫好，吴贰在一旁扶额，被宋攀这一套表演差点没惊掉下巴，等轮到他的时候，吴贰站起身，只简单说道：“因为大学学的法医专业，又有幸听过几场张队的讲座，所以就想到这里接着跟张队学习。”
    “唉，好不容易局里来个帅哥，原来不是要进我们组呀。”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嘴里咬着笔头，叹息一声。
    一旁带着眼镜的同事调侃道：“瞧把你美得，即使来了我们组，就你这年纪，也不是人家小鲜肉的菜呀，哈哈哈。”
    “行了，别没个正经样。”刘罡看着这些后生摇了摇头，抿了口茶，朝吴贰和宋攀开口：“我呢，叫刘罡，是刑侦组的组长，大家都叫我老刘头，其他话也没有，只想你们明白一点，在公安机关工作，不管接到什么案子，也不管案子性质多严重，只要干我们这一行，可以说每一次办案都危机四伏，所以容不得半点马虎，且务必记牢，安全永远要放在第一位。”说完，又看了看张孟德：“张队，我就不说客套话了，宋攀是你外甥，他要到我们刑侦组，你意见如何？”
    张孟德沉默半晌，一只手把弄着打火机，见他犹豫，宋攀一脚踢到吴贰椅子上，示意他赶紧帮忙说话，吴贰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个……张队，有些话我可以单独跟你说说吗？”
    张孟德不知他何意，但也没拒绝，只是“嗯”了一声，吴贰深吸了口气，将心中其实早有的决断仔细梳理了一遍，然后在张孟德旁边附耳一一言明。
    宋攀不知道吴贰在搞什么飞机，虽然听不见内容，但他发现舅舅脸上的表情却突然发生了很大变化，似惊讶也似兴奋，等吴贰说完，张孟德已经转而朝老刘头笑道：“刘队，宋攀要去刑侦组，我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啊，他从小就梦想当个特警，既然孩子有梦想，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自然应该多支持！”
    宋攀木然看向吴贰，简直惊为天人。
    老刘头见张队答应，也笑了：“如此就再好不过，那今天的会就这样吧，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到岗实习！”
    “是，刘队！”宋攀一并脚，兴奋得朝老刘头敬了个礼！张孟德则拍了拍吴贰的肩膀：“具体的实习安排明天我再跟你详谈，今晚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向我提！”
    “是，张队！”
    张孟德点点头，又看向宋攀道：“你小子可给我悠着点！搞刑侦工作可不是闹着玩的，人命关天，我今天虽然点头答应了，但也只是实习阶段，你爸妈那边同不同意还两说。”
    “放心吧舅舅，有我这好兄弟吴贰军师在，何愁事情不成？”说完，宋攀朝吴贰挑了挑眉，张孟德只得苦笑摇头：“唉呀，真是拿你们这些年轻人没办法呀，我先走一步了。”张孟德点了一根烟，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事转身：“噢，对了，明天记得把各自的档案都带过来，要录入人员系统信息库，可别忘了啊。”
    “知道了，舅！”
    至此，吴贰和宋攀上岗实习的事算是有了着落。
第23章 奇怪的女人 - 里克编码 - 迷引

    出了单位，看到白月就趴在花坛的一角晒太阳，吴贰唤了一声，它才抬起慵懒的步伐走过来。
    “哟，这猫叫白月呀，品相可真不赖，来，胖爷抱抱。”宋攀蹲下身，手刚伸出去，吴贰见状忙要提醒：“别……”，可话还没说完，白月已经用极快的速度扫了宋攀一爪子，疼得他大叫起来，触电一般躲开，“靠，这么认生的吗？！”
    吴贰苦笑一阵，将白月抱入自己怀里：“除了我，白月不喜欢被其他人触摸，下回可长点记性。”
    “不是吧！这年头连猫的占有欲都这么强，那以后要是你找了女朋友，那还得了？”宋攀朝白月龇了龇牙，想装模作样吓唬它。
    “你还别说，我和白月现在的相处方式，它还真就跟女朋友一样。”吴贰抓住白月的两只肉爪比了个心，宋攀看得直摇头：“啧啧啧，这脑子怕是真秀逗了，都说男不养猫，女不养狗，前人诚不欺我。”
    “何为女朋友？”白月突然开口问道，吴贰压低声音，眼中尽是狡黠的光：“就是跟我不一样性别的朋友，现在这个时代有很多词汇你都没听过，等我以后慢慢教你。”
    “你对只猫嘀咕啥呢？”宋攀准备开车，看吴贰对白月附耳露出一副骗三岁小孩的模样。
    “我说准备带它去吃点好的。”
    “这话倒是没说错，承劳今天的鼎力相助，我决定今晚带你去个好地方吃东西，走吧，上车！”宋攀启动了车子，两人一猫又奔向市中心的一处大型公园。
    公园名字叫绿谷，以它为中心，城市绿化成环状辐射出去，形成了整个云堇市的绿化带，就餐的店子在公园门口，四周爬满绿藤，北欧简式装饰让人耳目一新，宋攀找了个靠窗的卡座，显然也是常客，服务员问是不是还跟上回一样，宋攀点了点头，吴贰好奇道：“怎么？胖爷经常约人在这吃饭？”
    “昨天去接你不是说过了吗，从宿城回来以后就认识了一姑娘，也真是奇怪，坐火车头一回碰到妹子会主动找我搭讪，巧的是她也是云堇人，一路相谈甚欢，回来就一直保持着联系，虽然去宿城寻古墓没有捞到宝贝，但收获一个红颜知己也不错呀，嘿嘿。”
    吴贰听完蹙了蹙眉：“嗯……不错，是很奇怪。”
    宋攀刚喝进嘴的水差点全喷了出来：“靠，你能不能听明白我话中的重点，奇怪个锤子，我宋攀虽貌不出众，但好歹也是一等一的汉子，多有男人味，被妹子仰慕一下怎么了？”
    “那妹子漂亮吗？”
    “娇媚动人，当属上品！”
    “那就更奇怪了！”吴贰故作深沉。
    “呸！你是没好好睁大眼睛看看现在这大街上，多的是美女配胖子，都说体胖心宽才能靠得住，哪像你，一张浪子脸，一看就不是什么专情的好鸟。”
    吴贰忍不住发笑，举起一杯水道：“是是是！还是胖爷有见地，为现实版的美女与野兽，来！干了这杯柠檬水！”
    两人的对话节奏实在密集，白月在一旁听得晃神，才从千年的古刹里苏醒，对于现代人的用语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于是索性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沉下来的天色，门外有新来的客人，戴着圆帽，压低着头，进门的那一刻招呼服务员显得恭谨得体，看上去年纪在40岁左右，他很快找了离吴贰他们不远的位置落座，虽然只是独自前来，但叫了两人份的食物，显然还约了其他人，本来未多留意，直到他等的人进来，才引起了吴贰的注意，坐在中年男子对面的，竟是下午那名求张孟德帮忙寻找失踪丈夫的严芝阑！
    “这女人身上气息特殊。”身边白月的声音突然响起，吴贰微微吃惊，这还是白月第一次对除他以外的陌生人感兴趣。
    “怎么说？”吴贰用手半捂着嘴，压着声音问，宋攀听不到白月的声音，此刻只是专心吃着东西。
    “半人半异，大概最近才开始转化。”
    “……”吴贰听得一头雾水，干脆直接问：“五大家族的人？”
    “不是，不过有可能跟五大家族的人有过接触。”
    “那要不要跟踪看看？”
    “不宜鲁莽，以你现在的能力，如果跟他正面交锋，几乎没有胜算。”
    “不过远远跟踪而已，又不是跟人打架。”吴贰挑眉看了白月一眼。
    “他们对周围动静的敏锐很高，如果感知到危险气息，就会趁其不备发起进攻,极可能致命。”
    吴贰愣了愣，忽然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牛肉塞到嘴里，压了压惊：“谢谢提醒，那还是狗命要紧，当我没说。”
    白月暗自苦笑，摇了摇头钻到他怀里，谁知这一幕正好被宋攀瞧见，大叫道：“不是吧！猫都会像人一样摇头的吗？”
    “大惊小怪，它还会点头呢，你要不要看看？”
    宋攀一副怀疑的神态：“真的假的？”
    吴贰嚼了几口牛肉，发现味道不怎么样，于是问道：“白月，这所谓大餐，神户牛肉的味道也不怎么样嘛。”
    然后白月看着吴贰，真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看得宋攀一愣一愣的。
    不过嘴上这么说，吴贰还是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严芝阑，虽然还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如白月描述的那么危险，但既然她能低声下气地找张孟德帮忙，至少说明她还保有理智，而白月刚刚语气也好似没多少畏惧的意思，心中略一掂量，吴贰决定把宋攀拉下水：“胖子，你身后不远的桌子就坐着下午找你舅舅帮忙的严芝阑，她对面坐的人给人感觉有些奇怪，要不要一起跟踪下？说不定立场大功，到时候也能成为跟你爸妈立场抗争的资本。”
    宋攀一听，来劲，偷瞥了一眼身后，看到严芝阑早已不是下午见时的那番神色紧张，而是沉默着，仿若一个虔诚的信徒面对她的天主。
    “其实我也觉得这事蹊跷，如果她丈夫真的早已死去多年，为何公安却一直没有结案呢，说明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隐情。”
    看他成功入坑，吴贰接着推断：“而且按她自己的说法，既然她丈夫的尸体一直没有被找到，那警方又是如何判断她丈夫死了呢，如果说床边留下的那滩血通过DNA鉴定的确是他丈夫所有，那也侧面佐证严芝阑跟你舅舅说的话全部属实，可下午的同事却说她有精神病，虽然有一定矛盾的地方，但不排除她的确思念亡夫成疾，或许只要跟她丈夫有关的事，还真可能丝毫未错。”
    “嗯……有道理，那现在这个跟严芝阑见面的中年男子就很可能知道些什么，等下跟着看看。”宋攀匆匆扒了几口饭，拉起耳朵想听清严芝阑他们的对话，可惜临近饭点，店子里客人越来越多，声音开始嘈杂起来，两人只好一直等到他们吃好东西准备离开。
第24章 离奇失踪案 - 里克编码 - 迷引

    外面天色暗了许多，中年男子买好单便和严芝阑起身出门，吴贰和宋攀跟了出去，却发现他们并不是往市区方向走，而是径直进入了绿谷公园里。
    两人自都谨慎，公园里面人少了很多，一下子安静下来的环境容易暴露细微的动静，吴贰走一段便会拦下宋攀，虽然不知道他哪来的跟踪技巧，但似乎只要跟着吴贰的节奏，严芝阑他们丝毫未有察觉他们的存在，其实吴贰也不过是听从着白月的提醒，如此尾随了差不多半个钟头，终于在一处十分僻静的空地看到严芝阑停下了脚步，吴贰和宋攀一起蹲下身子，在灌木丛后探出半个头观望着，前面二十米的地方几乎是昏沉的一片，根本难以分辨东西，不过等待只是须臾，黑暗中有火石擦动声，细小的火苗很快窜起，是那个中年男子手中的打火机撑开了一圈光亮，下一刻就看他往前一甩手，“嘭”一声，火苗引着了“什么”迅速腾起一人高的火焰，光线乍亮中，吴贰和宋攀却彻底僵在当场，原本以为只有严芝阑和那名中年男子两个人，然而此刻借着火光才看清，黑暗中竟无声无息跪了一圈的人，那名中年男子就站在围合的圈子正中央。
    “仔细看看，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中年男子慢慢取下圆帽，微微一侧身，被引燃的“东西”就此暴露在吴贰和宋攀眼中，吴贰脸上瞬间煞白，而宋攀已是一个屁股跌坐在地，那烧着的东西开始剧烈扭动，如果没有看错，那根本就是一个被手脚捆绑的活人！
    “所有人不准动！！”还没等吴贰缓过神来，胖子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边跑边厉声喝止！情况极危，吴贰也顾不得许多，紧随宋攀后面冲出，两人二话不说，直接脱了外衣去救那个被火团吞没的人。
    即便事出突然，严芝阑和那一圈跪地之人却俨然无动于衷，看到人来也没有起身，就这么沉默地跪在那里，气氛一下子诡异得可怕。
    “吴贰，快叫救护车！”火虽扑灭了，但倒在地上的人早已面目全非，宋攀举着手机的屏幕背光紧紧盯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吴贰刚想行动，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击在他右手，听得啪嗒几声，手机不知摔向了哪里，而黑暗中，一缕黑影迅疾闪灭。
    “真是了不起，居然有人类可以跟来这里。”中年男子卸下了那副温文儒雅的姿态，抬起手一个响指，那些跪在地上许久的人一个个慢慢站了起来。
    “有点不对劲……”宋攀脸上一白，却发现吴贰早已蹲下身抓了一把砂土甩了出去：“当然不对劲，还愣着干嘛，赶紧跑！”
    宋攀反应速度极快，中年男子既然敢活活烧死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把他们的性命当回事，可两人冲出十几米，突然头顶有庞大的黑暗压下，还没等他们看清是什么，周遭所有的草木和实物蓦然退后消失在视线中，只剩下一种难以言说的，静，吴贰定了定神，此刻的感受让他回忆千年古刹里打开装有白月尸体木盒的那一瞬，也有过这种奇异的知觉沉闷感。
    “你小子不错，在这样的领域能如此冷静，我遇见的人类中，你是第一个。”远处黑暗晃动的边界处，中年男子的身形再次清晰过来。
    他双眼紧盯着吴贰，没有着急下一步举动，宋攀额头已冷汗涔涔，双手成拳，摆出散打的基础防御动作，然而有没有用，心里头却一点底都没有，他朝吴贰低声问：“他刚说什么……领域？”
    吴贰不置可否，历经那场毕业旅程，对世间存在的超自然力量已见怪不怪，另外，让他如此镇定的最大一个原因，其实是白月，从他和胖子不得已出手到现在，始终没再见到白月跟来。
    “你是五大家族的人？”
    中年男子显然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一番吴贰：“这么说……你是循影组织的人？”不过很快，他又放声大笑起来：“不对不对……感觉完全不对，我知道的循影组织可是个个身怀绝技，你虽然沉着，但能力却差得太远。”中年男子话头一顿，眼神骤然冷下来：“那么……你又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不过，看你刚刚犹豫那一下，想来也是我问对了。”
    “哼。”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再次抬手打了个响指，那些跟活死人一样的信徒同时出现在他们置身的领域中，这回看得真切，他们脸上既无表情，嘴巴里还机械地咀嚼着什么。吴贰那只看不见的眼睛猛然一阵刺痛，仿佛有灼灼热流窜入脑际，宋攀几时见过这种情况，完全不知所措：“老哥……什么五大家族？什么循影组织？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吴贰咬了咬牙，忍着痛，言简意赅回他：“你只要知道严芝阑她老公的离奇失踪案跟他有关就对了。”
    “啊？！”宋攀莫名其妙，但看严芝阑此刻就站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相信吴贰说的也就八九不离十了，眼下，退是没地方退了，索性心一横，决定破釜沉舟：“管他什么王八犊子，干就完了！说不定还能立一大功！”
    宋攀举臂就伦将过去，这一拳正好打在最靠近的年轻瘦小伙胸口，吴贰看得出来，这一拳的力量并不小，毕竟胖子平日里也没少锻炼，当初大学散打还拿过第一名，但对手却好似无动于衷，任凭宋攀拳头落下也不闪不避，直愣愣往前走，脚步丝毫未乱，几拳下来宋攀也看出了不对劲，心里一慌，干脆直拳朝对方脸上挥去，干瘦小伙终于有了反应，脖子以奇特的角度扭开，肘一抬，直接击在宋攀腋下。
    “哧……”这一下措不及防，饶是宋攀一百八十斤的身体差点没横飞出去，冷汗一下子爬满了他额头，嘴里咬着牙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这他妈哪是常人会有的力量，哎哟……”
    “还不算太亏，至少接下来知道怎么对付他们……”虽然宋攀出师不利，但吴贰也正好判断出了这些人的弱点所在，身子不避只避脑袋，想来还是有所顾忌的，吴贰低声提醒宋攀：“我们左右夹击，攻他们脑袋两侧，这些人怎么看都已经不正常了，虽然身体不惧疼痛，但行动并不敏捷，所以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比他们快！”
第25章 激斗 - 里克编码 - 迷引

    宋攀揉了揉腋下，早就憋了一肚子怒气，听吴贰讲完，立马来了劲：“说得对，妈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帮人居然敢袭警，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当下说上就上，宋攀几步赶上去，直接一个摆拳朝瘦小伙头上砸下去，吴贰紧随其后，等到攻击目标扭头的一瞬间，他跟着拳头落下，没想到这番策略还挺奏效，拳头扎扎实实打在他脸上，瘦小伙一个趔趄栽倒在地，随即双眼一闭，没了动静。
    吴贰大惊失色，难道一拳把人打死了？宋攀看在眼里，急忙安慰：“兄弟，不要慌，这属于正当防卫，我一定给你作证。”
    吴贰白了他一眼，死胖子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随即他蹲下身，一探鼻息，顿时松了口气，看来倒在地上的人只是晕厥过去，不过这一下算是尝了甜头，宋攀马上来劲了，仗着人高马大，居然开始勾手指挑衅对手：“你过来呀！”
    中年男子只是不做声的冷笑，右手打了个响指，沉闷静谧的黑暗里突然又起了变化，外围的边界泛起了褐色的光芒，脚下像有电流窜动，蛇一般攀附上了地上晕厥的男子，原本没有动静的身体猛然抖动一阵，瘦小伙竟笔直立了起来，其他跟近的人脸上挂着邪魅的笑，看得人心头发瘆。
    宋攀挑衅的手指僵在半空，连忙退了几步和吴贰紧挨着：“这些人看来并不是被药物控制，难道是什么邪术？这他妈谁顶得住？”
    “从宿城回来开始，对自然界的认知已经不能再是原来那个认知了，以后再跟你解释。”吴贰紧紧盯着靠过来的人，却发现他们俨然跟换了个身体一般，再次进攻的速度居然快了数倍，好在吴贰和宋攀两人都没有放松戒备，刚看到他们手扫过来就摆开脑袋，无奈宋攀脸比较大，一人的指甲贴着他肌肤刮过，马上就是几道鲜红的印子。
    严芝阑就在宋攀正前方的位置发着怪叫，吴贰看得真切，在她双眼的眼角处，有枝节一样的黑线蔓延入鬓中，眼神戾戾看着他。
    “打人不打脸！看你们是女流之辈我才手下留情，这可是你们逼我的！”宋攀咬了咬牙，嘴上强硬，实则内心很慌。
    吴贰看着严芝阑，明白再这样下去根本毫无胜算，手足无措间，右眼又是一阵刺痛，感觉有片灰白的影子从眼前飘过，再睁开时，隐隐发现严芝阑瞳仁有些微颤动，似乎有挣扎的情绪，而那名始终站在明暗交界处的中年男子右手指关节在一分分发白，显然在极力掌控着对这些人的精神掌控权，不过人数一多，也露出了吃力的神色。吴贰略一定神，突然一把推开宋攀，眼见五个人朝他扑过来，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攀脸上一白，实在没猜透吴贰心思，这番举动不亚于飞蛾扑火，但惊讶只是须臾，五人双臂刚到他面门处，吴贰胸前一阵白光闪动，在昏暗中甚至有些耀眼，五人当即被一股莫名力量击退，直接朝外横飞出去，而那名中年男子也在这阵白光过后倒退几步，讶异抬头看向场中。
    “白月？！”宋攀脱口惊呼，难怪吴贰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原来养的猫亦非等闲之猫。
    白月蹲在吴贰肩上，身体周围像蒸腾着淡淡的白雾，中年男子几次尝试重新让他们站起，却发现彻底失去了对五人的掌控能力，双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看来五大家族的人，也没那么大本事嘛。”吴贰仗着有白月在，端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讥讽。
    “哼，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什么五大家族，既然你们跟循影组织没有关系，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非要多管闲事？”
    蹲在吴贰肩头的白月却冷冷一笑，一语道破：“就凭你制造出来的这个虚空领域，早将你界相族的身份表得明明白白，真当我们好唬弄么？”
    “……”中年男子脸上一白，半晌，再次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巫族。”绮里白月轻声回应，不过它的声音却是宋攀听不到的，他被吴贰推开后，现在已然一脸懵逼的模样看着吴贰和中年男子之间的神仙对话。
    中年男子对于巫族似乎完全陌生，尚未答话，白月已经笑道：“没听过？呵呵，也难怪了，五大家族的人能在世间隐匿两千多年，如果还没学会如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只怕早已绝后多时，可你明明是界相族人，却偏偏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如此看来，你在界相族中不仅资质浅薄，应该还僭越了家族如何跟人相处的基本规矩，我可有言错？”
    白月这席话令吴贰也不由刮目，古人，噢不，古猫的心理分析和推理能力这么强的吗？
    中年男子再不言语，眼神一分分沉下来，半边脸突然起了奇异的变化，原本完整的皮肤在一分分裂开，那种细微的崩裂声在黑暗中响起，宋攀赶紧跳到白月身后，看着那张狰狞可怖的面容开口问道：“这种情况是不是属于一言不和……”
    吴贰点点头：“嗯，一言不和，玉石俱焚。”
    “老哥，你这不是把我们玩进去了吗？”宋攀苦着脸，又瞧了瞧淡定的白月，“你养的这只猫战斗力行不行啊，这要扛不住，我们可就真把命给搭上了，虽然我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就目下情形而言，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我在做梦，那么我的世界观已经成了一团糨糊。”
    “来了。”白月吐出两个字，提醒，吴贰赶紧一把拉着宋攀后撤，中年男子的身形只在远处一闪，即刻就到了眼前，白月摆尾一甩，三记白光阻了他攻击的节奏，中年男子顺势反扣向白月，想掐住它脖颈，谁知白月的身体仿若一缕白烟般，凭空消失了，再现身时，已经移开了几米的距离，凌空几个踩蹬，黑暗中陡然亮起一块莫名的白色图案，这不禁让吴贰想起在火车站旁边旅馆遇到的那个不知身份的女子来，也是结了类似于法阵的奇异图案击溃对手，不过白月结的这个印显然高明许多，中年男子手掌触碰到图案的一瞬，白光像萤火一样朝四周散开，跳动在男子手臂上，等到白月身体慢慢停在半空，猫瞳一凝，那些散开的光点骤然两点成线收紧，顷刻就将男子整个手臂贯穿。
第26章 蚩魅 - 里克编码 - 迷引

    “啊~！”中年男子发出惨烈的呼嚎声，强行挣开白光的范围，却也生生将整个手臂拉脱，不过一个交锋，男子已然放弃了进攻，转身想逃离昏暗的领域，宋攀生怕他跑了，大吼道：“快快快，别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吴贰真想抽他丫几个耳刮子，都这时候了，还在想着抓人立功，不过白月的确没有放走他的意思，后脚借势一蹬，笼罩在白月身体周围的淡淡白雾一散，而远处几乎同时生出一缕轻雾，白月再次出现在男子逃跑的方向，横爪划落，白光立时穿透了他的身体，男子慢慢跪倒在地，头一偏，很快没了动静，两人置身的领域失去了力量支撑，一块块消融入黑暗中，吴贰这才看清，其实他们一直还在公园内，甚至立足的地方依然是那处僻静的空地。那具被火烧焦的尸体就在不远处。
    “宋攀！宋攀！”缓神间，安静的公园突然有谁喊着胖子的名字，宋攀一个机灵，听出是舅舅的声音，赶紧大声回道：“舅！我在这里！”
    一阵小跑的脚步声，张孟德持着手电找了进来，手中更是拿着一根奇怪的木杖，而张孟德见到他们安然无恙，长长舒了口气，等到看清地上还躺着好几个人，本以为他会大惊失色，然而张孟德却表现得异乎寻常的镇定，只是小心探了探几人的气息，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橡胶手套，仔细在那名中年男子的尸体上来回查看，慢慢皱起了眉头：“下午本来说好今晚去严芝阑家了解情况，但她并不在家，一路追踪才找来绿谷公园，你们是怎么解决掉蚩魅的？”
    “我们……”宋攀话到一半，转头看到白月软趴趴地靠在吴贰肩上，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说明这是靠一只猫解决的。
    一旁吴贰却转口问道：“张队刚刚称他蚩魅？”
    张孟德皱眉站起身继续道：“很多东西原本想只要你们不牵涉进来就不告诉你们，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
    “舅舅？”宋攀还想再问，谁知张孟德只是摆摆手：“现在我得打电话叫人来处理现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先回去，有什么疑惑，明天上班我再仔细解释给你们听。”
    “好吧……”
    当晚一夜无眠，发生这样的事，任宋攀心再大，一时半伙还真难以全部消化，撇开今晚严芝阑的事暂且不谈，单就眼前这只一脸人畜无害的白月，已让宋攀惊掉了半边下巴，此刻回到住宿处，澡也不洗了，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紧紧盯着白月看，吴贰洗完澡出来，看宋攀一副入定的状态，再瞧瞧白月，早已趴在桌子上睡着。
    “你看什么呢？”吴贰拍了一掌他后脑勺，问道。
    “猫。”
    “那白月知道你看它吗？”
    “不知道。”
    吴贰抬起就是一脚：“那还不滚回自己屋去！”
    宋攀跳将而起：“先别急呀，我刚刚正在回想我们那场毕业旅行，联系今天发生的事，我觉得我们参加的那个旅行团，一定有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
    “什么？”
    宋攀瞟着吴贰，一摊手：“最重要的是，凭什么你能找到白月？而我连根毛都没捞到呢？”
    “打住！”吴贰抬起手，“纠正一下，是白月在火车上找上的我，而且自从白月出现后，身边匪夷所思的事就一桩接一桩，虽然它的苏醒跟我有关，但到现在我还在分辨这是猫的报恩还是猫的报复。”
    “你不得好好跟我讲讲这其中的事？还有那啥五大家族，究竟都是些什么鬼？”
    吴贰看了一眼时间，打着哈欠直犯困：“说来话长，真累了，改天再说吧。”
    “别呀，赶紧组织语言长话短说。”
    “哎哟！”吴贰一把捂住自己的右眼，露出痛苦的神色，“医生说我这眼睛要想恢复视力一定不能熬夜，否则永远也好不了，外婆要我时刻谨遵医嘱，还说不听老人言，吃亏迟早在眼前。”
    “我……”宋攀一口闷气卡在喉咙里，对他竖起大拇指，只得转身走回自己屋。
    关上房门，吴贰这才松了口气，倒不是不愿意向胖子开口，实在是关于巫族后裔的身份不便于言明，很多东西真要在脑子里好好整理下，至少今天知道除五大家族外，还存在一个循影组织，且处在五大家族的对立面，之前在那间旅馆，就曾遇到一名女子制服了蚩魅，手段奇绝诡异，按这个推断，这个女子十有八九就是所谓循影组织的人，而在宿城，进入千年古刹前，叶飞嵩也曾提过莫雨轩是循影组织的情报搜查员，换句话说，只要有办法能找到这个组织，对五大家族的现状应该会有更多了解。念及至此，吴贰寻思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坐到床边，双手一张仰躺下去，却发现白月不知何时从桌上移睡到了枕头边。
    “白月……白月……？”吴贰轻唤了两声，发现它并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是睡熟了，看着白月近在咫尺的猫容，可爱模样让他不禁想贴脸过去亲吻一下，然而嘴刚嘟到一半，一只肉爪已经摁在他嘴唇上：“男女授受不亲，不想被伤就退后！”
    “呃……好的。”吴贰“偷袭”未成，把头缩了回来，向来只闻猫分公母，难道也辨男女吗？不过白月除了是猫身，其他跟常人也确无太大差别。
    吴贰感觉白月的肉爪有些微凉意，问道：“是不是每次动用身体的力量你就会虚弱一阵？”
    “当年跟着绮里云棠修行，灵智的确开悟不少，古玉门后的娲族之力侥幸让我躲过了生死轮回，沉睡这么久，身体也许真的发生了我察觉不到的变化。”白月终于睁开了猫瞳，看着吴贰那只还没恢复的右眼轻声道：“巫瞳是云棠最后留在我身上的东西，现在你作为巫族后裔继承下来，就再难以平常人的身份全身而退，而巫瞳的力量，也将不日觉醒，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吴贰沉吟了片刻，突然开口：“那……如何学会变强？”
    白月饶有兴致看着他：“你想变强？”
    “对，我是这么觉得的，如果严芝阑的事只是开始，日后指不定还会遇上五大家族的人，要是对手比今天的还要强，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自保都难以做到。”吴贰收起平日一贯戏谑的语气，认认真真点头。
    “只要你想，我就有办法唤醒你体内的巫族之力，五大家族能生存至今的人绝不会是泛泛之辈，我们今天遇见的，他连五大家族的身份都恐于承认，只怕连蝼蚁都算不上，真正五大家族掌事者和其部属应当都在漫长岁月里制定了自己家族极为律己的规矩，否则又如何能隐迹这许久，所以要揭开五大家族的秘密，绝非易事。”
    吴贰与白月四目相对，良久，一把抓过它的爪子，郑重承诺：“好！我一定不负所望！”
    “喵~”
第27章 暗部隐探 - 里克编码 - 迷引

    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还是在宋攀杀猪般的叫喊声中醒来，听到拍门声紧凑，吴贰用力眨了几下眼，才慢悠悠打开了房门，宋攀抱住他的头就是一顿搓：“靠，你没事吧，这么久没应声，我还以为你嗝屁了。”
    “几点了？”
    “少爷，九点了。”
    下一刻，吴贰双眼猛睁：“卧槽！”，然后赶紧转身回屋换衣服。
    宋攀摇了摇头，交代了几句：“楼下车里等你啊，时间不多，只有五分钟，屎就别拉了，留单位再上，早餐我买好了，一会车上吃。”
    “嗯嗯嗯……”里屋伸出一只挥着牙刷的手，算是听见了。
    下楼，上车，奔单位，想不到上班第一天就差点掉链子，好在张孟德对迟到这一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宋攀就没这么走运了，老刘头一向严格要求，纪律严明，迟到二十分钟，直接让胖子做200个俯卧撑加院场20圈，这事也赖吴贰，若不是他睡过头，哪轮得到自己背锅，因此，宋攀跑几步口中就喊一声：“吴贰，你大爷的……！”
    张孟德办公室在三楼尽头处，旁边就是条架空长廊，乌漆墨黑的没装窗户，也不知道通向哪里，吴贰敲了敲门，里头很快有人回应：“进来吧。”
    一进门倒是令吴贰意外，房间里办公桌上、沙发上居然堆了好多书，张孟德从红木办公桌后探出头来，架着一副老花眼镜，一看是吴贰，马上露出笑意：“来了……”
    吴贰脸一红：“那个……张队，实在抱歉，上班第一天就迟到了……”，谁知张孟德并不以为意，“没事，年轻人嘛，可以理解，何况昨晚也遇到了事，这间办公室没其他人，不必这么拘谨，随便坐。”
    “谢谢张队……”吴贰点点头，左右一看，尴尬了，办公室里能坐的就一张沙发，此刻上面堆满了书，实在不知道屁股该坐哪，索性笑道：“……不碍事，我站着就行。”
    “你先把这个表填一下吧。”张孟德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吴贰一看，表头写着个人信息采集表，不过纸的质感有些特别，暗金图案底纹，手指摸着表面还有细腻的颗粒感，只是张孟德没有马上撒手，而是提醒道：“你可看清楚了。”
    吴贰一愣，张孟德手松开，个人信息采集表前面两个被他大拇指挡住的字露了出来，暗部个人信息采集表，暗部？
    瞧他一脸迷惑的神色，张孟德取下老花眼镜，意味深长开口：“法医部其实有两个部门，一个明部，就是平时人们习惯认知中的那些法医，科学采集，科学分析，整理报告，明确结论，另外一个就是暗部，专门负责超自然伤亡案件调查，历经昨晚的风波，相信你此刻应该明白我说的，如果心中还有其他什么疑问，你大可都提出来。”
    吴贰注视这张采集表半晌，问道：“虽然学的法医专业，但对于法医还有暗部的说法的确是第一次听闻，这个部门是不能为外人所知吧？”
    张孟德却没有直接回答：“相信你多少耳闻过A国的神秘51区，那里从不让任何人进入，外界对它的猜测也是众说纷纭，其中有一个最为热点，就是跟未知智慧体的交流，我们有句俗语，叫无风不起浪，真没点根源依据，不会无端冒出这样的推断，我们自己也不例外，自然界存在太多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东西，你可以不相信它，却无法判断它是不是存在，很多人没见过，就说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其实这种认知很荒谬，你见都没见过，又如何谈存在不存在呢？但，知道这些的毕竟是在极少数，属于特殊认知，它不能高于人的普遍认知，否则就会引发动乱和不安，我将这些毫无忌讳地告诉你，是因为你经历过，这比什么都更具说服力。”
    一时间长久沉默，吴贰指关节一分分发白，似乎下了极大决心，从桌上拿起一支笔正要填写，谁知张孟德一把拦了下来：“看清楚了还不够，你还要想清楚才行。”说着，他指尖在旁边墨水瓶里沾了一下，在采集表表头下方的2公分处抹了一道，一行暗金色的繁体字显现出来：填完此表，你将正式成为暗部隐探，我们法医暗部不过是天朝晦组织的一个分部，组织下达的一切指令均视为最高机密！禁止将身份透露给朋友和亲人，为了他们的安全请时刻保持克制、清醒！因为你即将面临的世界被组织定义为：超自然世界！
    就跟当年大学填报志愿的心情一样，吴贰思考不过30秒，就将个人信息填写得完完整整，张孟德感到很欣慰，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毕竟二十多年了，自己手下终于有了一个暗部的隐探，当年向组织领的采集表，很多就当了厕纸，最后抱着念想留了一张，没曾想还真就等来了一位，这么多年带的新人都从事着普通法医工作，能真正进入暗部的一个候选人都没有，因此此刻，张孟德再瞧向吴贰，就跟看自己亲儿子一样。
    吴贰放下笔，张孟德收好采集表，装进一个特制黑色信封里，然后掏出一个圆柱铜章盖了个骑缝章，笑道：“既然进了暗部，行事规矩还是要向你交代清楚，组织的结构模式是线性的，通俗点说，你只有我一个上线，也只执行我下达的任务，组织的其他任何人，哪怕是领导层，也不得越级直接给你下达指令，而且你有权拒绝执行，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你失去了上线。也就是我死了。”
    张孟德说得轻描淡写，吴贰兀自喉咙一动，一大口口水咽了回去，这不跟当年地下情报工作者的模式一样吗？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可这也太刺激了，吴贰忍不住心里直掂量。
    “眼下，正好有个特别棘手的案子需要处理，以我搜集的资料来看，恐怕需要到郊外的一所职业高校住段时间。”趁热打铁，张孟德这么多年一向孤身办案，如今终于有了个帮手，顿时感觉轻松很多。
第28章 超自然事件 - 里克编码 - 迷引

    “高校里发生了超自然事件？”吴贰问道，看张队递给他一册卷宗，里头放着好几张校园周边环境的相片，表面上看，跟寻常大学模样并无二致，高校名称叫尚桡生物机电职业技术学院。
    张孟德点了支烟放到嘴边，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记录本，介绍道：“这是去年年底别人报的失踪案，报案原因有些诡异，有男子称自己妻子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回家，按常理，失踪达48小时就可以报警立案，但这名男子却等了一个月，后来调查才知道，他妻子并没有失踪，而是一直住在学校，女方是高校的专业授课老师，经过仔细核实和询问，女方也不存在单方面出轨和其他异常行为。她丈夫实在没了法才想借助警方力量。”
    “哈？这不应该属于夫妻之间的问题吗，怎么和超自然扯上了关系？”吴贰听得一头雾水，充其量女方不愿回家居住的原因要么生活有矛盾，再要不然，就是夫妻生活不和谐。
    张孟德弹了弹烟灰，指着一行划着红线的文字继续：“重点是女方的答话有些奇怪，其中提到了一点，她坚持称不是自己不愿回家，而是根本出不去学校，无论选择哪条路出校门最后都会自己鬼使神差的走回来。”
    吴贰一愣：“……怎么听着像鬼故事一样。”
    “确实很难说通，我们也鉴定过，不是人的精神出现问题。”
    越听越奇，吴贰也大胆猜测起来：“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已过去半年多，难道这期间事情一直没有新的进展？”
    “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就是这里，像昨晚的事情，至少知道蚩魅想在人类中偷食，以此控制他们的思想，但这所学校怪就怪在，要说有蚩魅存在，却没有发生一起伤亡事件，走不出学校的情况属于个例，似乎除了离奇绕回学校这一点，找不出其他任何异样。”显然这件事困扰了张孟德许多时日，他抽完一支烟紧接着又拿出第二根点燃，转头看着吴贰：“你怎么看？”
    吴贰也没头绪，只好说出内心听闻这种事最直接的感受：“这学校真像一座自由的牢笼啊。”
    听到这句话，张孟德‘噌’地一下猛然站起，手都兴奋得直抖：“对对对……我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张队……？”吴贰吓了一跳，讷讷看着他，张孟德忍不住比划道：“你想想，如果真把这所学校比作牢笼，那么，什么人才会被关进牢笼里？”
    “犯了事、犯了法……的人？”
    “没错！你的看法给我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如果这所学校真被当作牢笼用来惩罚这些人，那一定是这些人触犯了什么事才会被未知力量盯上。我们只要到学校，将走不出学校的这些人逐个排查，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共同点。”
    吴贰眼神沉下来，张队的剖析不无道理，但这样的工作量实在太大，仅靠他们两个人，耗力在其次，倘若耗时太长的话，说不定调查过程中就已被未知力量觉察，到时候就怕‘答案’没找到，反而被‘答案’先行解决掉了。
    “张队，我还有一些个人想法。”
    这回轮到张孟德错愕，看着吴贰冷静沉凝的眼神，他微微一笑，知道眼前这年轻人一定还有其他见解：“尽管说出来听听看。”
    “直觉告诉我，这股未知力量可能就在学生当中。”吴贰此言一出，几乎就等同于给嫌疑人划了一个圈子，张孟德沉吟着，等他后面的话。
    “只用这样的方法来作为惩罚，却又不敢越雷池半步造成伤害，显然这种未知力量并不想扩大事情的影响被人追查，或者说，这种未知力量也会害怕，因此用来惩罚他们的方式更像是一场没有伤害的恶作剧，我觉得只有在校学生，才最有可能存在这种恶作剧心理，或许对于未知力量而言，这只是一场无关轻重的游戏。”
    张孟德紧紧盯着吴贰，这下可不仅像看亲儿子一样，甚至觉得这儿子头顶还有七彩霞光。当即两手搭上吴贰的肩膀，声音微微发颤：“二十几年……我等了二十几年……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
    没想到实习第一天任务就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好在吴贰早有心理准备，张孟德一再叮嘱他切不可把隐探身份告诉任何人，吴贰第一时间就想到宋攀：“可是你外甥……”
    张孟德解释道：“你可以选择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但隐探身份一定要绝口不提，这是纪律，也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我明白了……”吴贰点点头，忽又想起严芝阑来，“之前找你的那位严芝阑后来如何了？”
    “噢，她呀，昨晚消灭那只蚩魅后，那些人如今都在恢复中，被精神力控制太久，脑部永久损伤是难以痊愈了，其实两年前严芝阑的老公就已经死了，被她自己带去给了蚩魅食用，只是她自己是不记得的，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怜之人，虽然没有直接杀死自己的丈夫，但毕竟错是自己酿成的，下半辈子呀，估计也只能继续待在精神康复中心。”
    “可我记得当天她来找你，说了很多她丈夫的奇怪行径，什么生吃动物内脏，连家里监控视频数据都让人抹掉了，我瞧她模样，不像是在撒谎。”
    张孟德没有作声，只是默默打开了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脑，然后挪过屏幕对吴贰道：“你自己看吧……”
    电脑桌面上播放的是一段视频，从角度看，正是监控录像，不过吴贰很快脸色煞白，原来严芝阑所说的一切，竟都是她自己所为。
    “严芝阑是没有撒谎，这些事确实发生过，只不过说的，都是她自己，因为精神被蚩魅控制，稍微清醒的时候就把记忆错乱地附加到自己丈夫身上，监控录像当年我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可是考虑到她的承受能力，我们只好将监控数据都剪切掉了。”
    “唉……”吴贰轻叹一声，不再多说，这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敲门声，张孟德应了一句，开门的是宋攀，贼头贼脑地先探进半边身子，一看办公室里两人一脸表情沉重的样子，不明所以的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怎么？说好今天讲昨晚发生的事，已经讲完了？”
    “讲完了。”吴贰点点头。
    “so?”宋攀摊了摊手，等待下文的表情倒是十分到位。
    “善后都处理妥当了，没什么值得再讨论一遍的，你要对这种事感兴趣，明天跟我们到郊外的学校住十天半个月的，保准好玩又刺激。”张孟德太了解自己外甥的性格，你越不说透，他就越较劲。
    “哈？这到底是哪跟哪啊？”
    “老早就叫你学学自家点水问路的本事，你小子就是不上心，还以为是神棍招摇撞骗的伎俩，经昨晚这一回，现在相信了？”
    宋攀讪笑地看着他舅：“以前那是小，不懂事，常言道，世界真奇妙，但我也料不到会这么奇妙啊，说实话，我觉得吴贰比我有悟性，而且现在他正好给你当差，你还是教他吧。”
    “怕你就直说，这么理直气壮干嘛，我们又不嘲笑你。”张孟德喝着茶，也不看他。没想到宋攀还真就认怂了，这倒有点出乎张孟德意料：“怕，当然怕，不过我也算明白了什么叫羊肉没吃到，惹来一身骚，昨晚本来还想好好表现立个头功呢，结果哪知道碰上的是个超出认知的主，差点把命搭进去，丢人丢大发了。”
    张孟德苦笑摇了摇头：“说起来，这事也不能怨你，舅舅的法医本职工作下另外负责的事，你爸妈多少也知道一些，一朝入泥沼，终生泥沼行，你爸妈苦口婆心地要你跟我学本事，其实都是担心你的安全问题，张家和宋家祖辈都是局中人，这类事注定是逃避不了的。”
    “……我知道。”
    张孟德和吴贰同时看向宋攀，感觉这三个字的语气完全不似他平日里的个性，“虽然家里长辈都不明说，但我也不是傻的，从小到大这么长时间，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可我就是不想陷进去，爸妈为家里那口井几乎一辈子守着老屋，我不想活得跟他们一样。”
    “唉……”吴贰第二次叹息，拍着宋攀后背，张孟德则好久没说话，最后只是轻笑起身：“行了，不说这些了，食堂吃午饭去吧。”
第29章 奇怪的梦 - 里克编码 - 迷引

    实习第一天就等同于签了个卖身契，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人生轨迹感觉是颠覆性的改变，吴贰都怀疑巫族的后裔是不是一到二十出头的年纪，所谓天罚就注定如约而至，就像外婆口中说的那样，巫族真的世代诅咒加身，自己母亲也是在他这样的年纪葬身火海，父亲离家而去再无音讯……
    但，世间的规律也总是如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再大的艰难，再多的阻险，可一旦碰到愚公这样的人，终归某一天、有某个后人能带着家族最后的希望跨过去，因此，如果努力真的可以，能由自己来结束这一切么……
    第二天一早，吴贰和宋攀收拾了行李放在车上，老刘头那边张孟德亲自打了招呼，制定好路线，三人这就驾车驶向郊外的尚桡生物机电职业学院。车程约摸两个半小时，天气倒是不错，风和日丽的，郊外少了城市的热闹，一下子清静许多，吴贰把白月抱在怀里，现在宋攀看白月就跟看神袛一样，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生怕惹怒它招来两爪子，那晚对付蚩魅的那几下，可见这长毛白猫已经成精了。
    “你这猫看上去还挺特别的。”借着后视镜，张孟德也盯着白月多看了几眼。
    吴贰轻轻应了一句：“嗯，从山里带出来的。”白月以及自己绮里家族的身份还是不便告诉外人，白月的千年之龄若当真暴露出去，指不定被抓去当成了活化石研究。
    “嗨呀，真是没劲啊，同去山里的我就没得这个好运哪。”宋攀自打知晓了白月的本事，一直对宿城这趟毕业旅行耿耿于怀。
    “你也别酸，怎么就没好运了？从山里回来你不立马结识了个姑娘吗？”吴贰随口一说，宋攀赶紧捂住他的嘴，但依然阻止不及，张孟德转过头来，看了自己外甥一眼：“哟，看不出来，还偷偷谈恋爱了。”
    “诶嘿嘿嘿。”宋攀一顿傻笑，至此，这段地下恋情算是在亲人面前正式浮出水面了。不过张孟德思想开明，也没追三问四，反而主动换了话题提醒宋攀：“现在可不比当学生那样无忧无虑了，如今正式步入社会，不管谈恋爱还是工作，都得担份责任在肩上，你小子若真有心想干好刑警的工作，以后可得多用点心跟着老刘头学习，他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吴贰和宋攀一听这话也好奇起来，毕竟才接触老刘头没多久，只感觉他性格刚愎，很有原则，一般像这类性格的人很难相处，于是宋攀赶紧问道：“烦请舅舅解惑，这刘队什么来头？本事很大吗？”
    张孟德掌着方向盘，继续道：“老刘头虽然分管刑事组，但这么多年跟他配合处理案件，很多次都是他把我从生死边缘拉回来，虽然年纪一把了，命倒是硬得很，他当过特种兵，在MD边境缉过毒，腿脚中弹受伤才退役下来，可一身格斗搏击的本事从没落下。”
    “哇，听着都威风！”宋攀由衷感叹，在他心中，一直以来也抱着这样的梦:驰骋于风雨沙场，英雄当所向披靡。
    张孟德轻轻一笑：“看着你们俩，倒真像看着我和老刘头年轻力壮的时候，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前人才行啊。”
    到达目标地点，已经接近中午，大学附近很是热闹，这让吴贰和宋攀恍然重回校园的错觉，也是如此早中饭并作一顿吃，嫌弃学校食堂味道不好，非要出校门品尝地沟油的酸爽。张孟德找了地方停好车，领着两人入住一家事先电话预订的小旅馆，两间房，一间吴贰和宋攀，一间张孟德自己，但因白月嫌弃胖子鼾声如雷，几次作势吓唬他，无奈，宋攀只得卷被盖跟张孟德住。
    第一天熟悉周边环境，第二天两人就与校园生活无缝衔接，张孟德再次找到程小田，因为处于外地工作的原因，一般学校寒暑假才会回老家一趟，所以于她而言，即便身上发生着这样的事，但只要没危及生命，多半也没有多放在心上。
    “程老师，还是上次的事，你丈夫为此特地又找了我一次。”张孟德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程小田身材不高，留着齐肩短发，玫金圆框眼镜，看着他们三人和一只猫，像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依然找不到头绪，只要走出校门范围100米，就会莫名其妙转回来，好在没影响到生活和工作。”
    “嗯……之前你说出校外的路有三个岔口，古渠、源河、琅璃，每一个路口都没看错，但总是等到第四个路口出现时，就发现是学校后门的九房门街道对吧？”张孟德跟她再次确认。
    “对，没错。”
    “然后出现这个情况的当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张孟德用笔敲击着纸面，语速放慢下来，似乎在推敲某些细节。
    程小田始终语气平静：“张队长，该说的，我想，上次我都表述清楚了，如果没有其他新的问题，中午我还有点私事需要处理，可能需要失陪一下。”
    “程老师。”一直在旁察言观色良久的吴贰微笑开口，程小田早就注意到他，带过的学生中，大学校园相貌出众的男生每届几乎都有那么几个，但像吴贰这样还带着一只宠物猫到处走的却还是头一回见。
    “你们两个不是在校学生？”
    吴贰摇了摇头：“我们也是公安机关的人员，既然程老师还有其他事，我们也不耽搁您的宝贵时间，只提最后一个简单的问题……”吴贰话头一顿，程小田也没有拒绝，听他继续道：“您在发现自己走不出校园这种怪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与之相关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问题的后半段吴贰问得很慢，似乎有意在帮助她回忆，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身上发生这种怪异的事，第一情绪表达都是震惊，甚至是害怕，这种状态下，人的大脑皮层边缘叶都会存在第一意识来进行记忆反馈，这种系统在法医学上称为边缘系统，而往往这样第一次闯入脑中的记忆，极大可能就是因果源头所在。
    程小田也未料他会有这样一问，明显迟疑了一下，脸色也微微发白，本来沉定的眼神开始晃动，半晌，才低声开口：“那之前……我做过一个梦……”
    “梦？”张孟德向吴贰投以赞许的目光，没想到这小子的侦案敏锐性还挺高，这条新的讯息不亚于黑暗摸索中突然看到一颗启明星。
    “对，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无关紧要的梦，要不然就太荒谬了。”程小田苦笑起来，吴贰也跟着笑：“程老师，我们还会在学校周边待上几天，什么时候想跟我们讲讲你的梦境了，随时联系我们，这是我的电话。”
    程小田讷讷接过，却不敢再与吴贰眼神交碰，等她离开后，宋攀抚着下巴道：“有古怪，一定有古怪，一股子做贼心虚的气味有没有闻到？”
    “看来接下来事情好办了。”吴贰胸有成竹，张孟德没说话，反而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盯着吴贰。
    “张队……呃……”似乎也发现这样的异样注目，吴贰愣了一下，张孟德微笑抬头示意他：“你尽管按你的思路走，有任何想法都直说无妨。”
    “我觉得这个程老师迟早还是会愿意透露关于梦的内容，刚刚她只是犹豫了，却并没有拒绝。”
    张孟德一合本子起身：“行，那我们就安心等着，先吃饭去。”
    “喵~”一直趴在吴贰肩头的白月伸开爪子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把，“有人在门外可偷听了许久。”
    “谁？！”吴贰忽然对着门外大喝一声，把张孟德和宋攀也吓了一跳，两人还在错愕间，就听门外走廊上一阵慌乱脚步声，有人影迅速往楼道冲。看身形显得瘦弱，但逃窜的速度倒是不慢。
    “靠，让这小兔子崽子跑了，看模样像个学生。”宋攀紧追了几步，趴在梯井瞧了一圈。
    张孟德皱了皱眉头，低声问：“你昨天推断这事很可能是个学生所为，难道我们刚进学校，对方察觉到了？”
    吴贰想了想，摇头：“应该不会，因为没有出现的必要。”
    的确没有必要冒不该冒的险，张孟德突然感到欣慰，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考虑问题很细节，看来隐探部自己这条线算是后继有人了。
第30章 黑色交易 - 里克编码 - 迷引

    “那这小子偷听想干嘛？”宋攀问了一句。
    “说不定这学校不只程老师一个受害者。”
    张孟德走到窗前探头看了一眼，可惜外面走动的学生太多，又有树木枝干遮挡，要想再捕捉到刚刚的人是没可能了：“可惜没把他拦下来。”
    “那舅舅你就担心多余了……”宋攀不以为然，一只手已经搭上了吴贰肩膀，顺便指了指白月：“喏，这小子还有只了不得的猫呢，肯定有办法。”
    “对噢，一只没来得及多问，这猫什么来头？”
    吴贰料到早晚难逃对白月的追问，于是将几天前就在心中打好的腹稿创造性地讲述了一遍，只把舅甥俩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的结论就是，白月不是只普通的猫，不仅不普通且还天赋异禀，毕竟世间对猫同灵性这件事情，志怪小说、电影电视剧当中也没少出现过，只不过这其中涉及巫族的事，吴贰自然是完美略过、按下不表了。
    自打进了校园开始，白月一反常态地兴奋，再没有趴他肩上打一个盹，眼睛也是到处观察，似乎在极力适应这个千年后的世界，吴贰知它心思，有一着没一着地给它讲解，没想到白月接受得还挺快，到大学食堂正是接近饭点的时候，学生不少，这一人一猫的形象格外引人注目，就跟漫画里边走出来的一样。宋攀在一路视线包裹中瘆得慌，自告奋勇地去给三人买饭，张孟德倒没怎么在意，选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墙上的大风扇呼呼地对着吹。
    白月猫爪一紧：“这是何物？”
    “电风扇，天太热，用来加快空气流动的，就跟刮风一样。”吴贰压着声音解释，白月跳到他怀里，问：“又是电的功劳？”
    吴贰点头，之前跟白月讲了关于电这种物质，并以它知道的大自然雷电作为切入点，好在白月一点就通，只是没曾想千年之后的人居然能掌控对这种力量的使用，且人们对电的依赖，如同对水的依赖一样，几乎贯穿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坐下没多久，宋攀就端着四个盒饭过来，现在白月也跟他们一样吃饭，想起刚带回白月时还闹了不小的笑话，吴贰看白月是猫，曾不辞辛苦去买捕鼠器给它抓老鼠吃，谁知道白月竟是鄙夷不屑，那时候吴贰才慢慢知道，白月属于猫身人灵，除了体态是猫外，其他跟人没什么区别，而且令吴贰没想到的是，白月对现代人做的饭菜很感兴趣，毕竟古时候可没这么多烹饪的调料，自那以后，只要白月在，吴贰再没敢对吃饭这件事随便应付。
    “偷听者出现了。”白月出言提醒，吴贰赶紧回望了一眼，不过食堂吃饭的人实在太多，根本难以确认，只好问道：“在哪？”
    “嗯？”张孟德抬起头，诧然看着吴贰对白月发问，一旁宋攀早已习以为常，解释道：“舅舅，你可别惊讶，我当初也跟你一样，瞧怪物似地，不过现在算明白了，这属于人猫之间的特殊沟通，邪乎得很，知道的人知道他在跟猫说话，不知道的人绝对以为他是神经病。”
    “还有这等事？关键我看这猫它也没吱声呀。”
    宋攀放下筷子，两只手按住太阳穴：“我推断，应该靠的是意念。”
    “噗。”张孟德失声低笑，不过看吴贰跟白月之间煞有其事的样子，多半真如宋攀所言，等他对话有了结论，三人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吴贰朝左手边摆了摆头示意：“那边7号打菜窗口，穿黑红格子短袖衬衫和黑牛仔裤的就是之前偷听的那个学生。”
    “哟，架着副眼镜，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没想到逃跑起来速度倒是不慢，这事交给我了。”宋攀起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跟了过去。
    吴贰怕他懈于提防，万一这小子贴身带了什么金属利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担心只是须臾，宋攀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那眼镜小子拿下了，显然是认出吴贰和宋攀来，小伙子当场就焉了下去。
    “敢问兄台叫个啥名儿啊？”宋攀把他带到一边的空位上坐下，瞧他刚打的菜里还有竹签牛肉，顺手就抓起一个放进嘴里。吴贰此刻真想给他两记大耳刮子，真是败坏公安人员的正面形象。
    “游……游龙……飞。”不知道是不是畏惧宋攀这地痞流氓的模样，小伙子说话都结巴起来。
    “游龙飞？嚯！名字很霸气嘛，说说看，龙飞同志，干嘛偷听我们讲话还撒丫子就跑？”
    游龙飞支支吾吾起来，这时张孟德走了过来，拿开宋攀的手，满面慈容在游龙飞对面坐下：“小伙子，别怕，我们是来学校调查案件的，如果你知道些什么，大可放心跟我们讲。”
    “程老师……她……是不是遇到什么怪事了？”这话一问出口，三人各瞧彼此一眼，便知有戏。
    张孟德也没瞒他：“程老师遇到走不出校门的情况，莫非你也遇到了什么怪事？”
    游龙飞脸色一白，两只手不自觉搅在一起，嗫嚅半晌才说：“其实我……也走不出校门。”
    “那你在这之前可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吴贰正色开口，感觉已经走到了事件的极关键处，而游龙飞似乎性格就是优柔寡断型，一句话总要在嘴里藏半天，这可急坏了一旁的宋攀：“哎哟，我说游大爷，你能不能爽快点全盘托出？我们这可是在帮你解决问题，你只有说得明白了，我们才好对症下药啊。”
    游龙飞点点头：“有做过一个梦……梦里像是跟别人做了一场交易，只是现在已经想不起来梦里出现的这个人是谁。”
    “交易？能不能说得再清楚些？”张孟德拿出笔继续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三年前，我父母离异，我跟我爸住在一起，第二年，我爸想重新找个人组建家庭，因心里抵触的原因，我经常因这事跟我爸找茬，有一天晚上我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对我说愿意帮我赶走所有可能成为我后妈的女人，而我只需要将每一回得逞的感受记录下来便可，当时我根本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后来梦醒了，原本只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接下来，梦里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一开始有些后怕，但慢慢看到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因此也就一直依照梦中约定，记录着所有事，直到遇见宛姨，她认识我爸后，对我爸和我都很好，于是我擅自停止了记录，而宛姨也留了下来，之后过完寒假我就回了学校，年后我爸和宛姨举行婚礼，我订了提前两天回去的车票，可无论我怎么走，发现再走不出学校周边100米的区域范围，至此我也逐渐明白，破坏约定的报应终于来了。”
第31章 看不见的维度 - 里克编码 - 迷引

    听游龙飞说完，张孟德和吴贰都陷入沉思，的确还是第一回听见这样的奇闻，唯独宋攀挠了挠头：“不是我说啊，你小子就是被败坏社会风气的后妈都是歹毒心肠的言论带歪了，另外，在梦里随随便便答应陌生人的要求是不是太鲁莽了？这得亏只是要你记录记录感受，万一是帮你赶走一个后妈就献出十年寿命呢，今儿说不定你都见不到我们仨了。”
    吴贰一把推开宋攀：“去！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然后自己在游龙飞面前坐下，“那你仔细回忆下，是不是过了古渠、源河、琅璃三个路口后，第四个路口就转了回来？”
    游龙飞大惊失色，头点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对对对！每次都是这样。”
    张孟德略一沉吟，关上本子开口：“能不能带我们去走一趟？”
    “当……当然……可我能不能先把饭吃完了？”游龙飞看了看自己刚打好的菜，露出敢怒不敢言的神色，就这说话的当口，竹签牛肉一半都快让胖子吃完了。这回没等吴贰出手，白月已经一爪子挥过去，吓得宋攀赶紧收了手。
    估计游龙飞自己也没料到这辈子会给三个男的盯着吃饭，于是三下五除二，几筷子就把餐盘扒干净了，几乎等同于生咽，最后差点给噎得没续上气。
    烈日当头，大中午的校园一下子少了很多人，白月似料到结果不容乐观一般独自找地方溜达去了，四个人走到校门外，张孟德拍了拍游龙飞肩膀：“没事，别紧张，我们陪着你走。”
    吴贰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一点半，从此刻一直走，预计从校门走完古渠、源河、琅璃三个路口的时间是15分钟，然后没再犹豫，四个人沿着人行道眼都不敢眨一下，到琅璃路口的红绿灯时，游龙飞停了下来，指了指脚下：“从这里开始，再走下去原本应该是到远拓路，但现在，只能到达学校后门的九房门街道。”
    “行，那就走走看。”吴贰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大家内心都不轻松，看上去寻常无奇的街道，车来人往的，如果当真发生这种好比空间转移的事，已经绝不能用正常思维来定性了。
    四个人有意放慢了脚步，走得很小心，眼睛格外留意身边物景的变化，然而一切都波澜不惊，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因为太过正常反而令人心生不安，琅璃路口总共四条岔道，两条斜插的主干道，两条辅道，道路两旁种满了枝干粗壮的法国梧桐，这也算是整个云堇市的独有特色，从琅璃路口到远拓路口，最多不过十分钟脚程，中间有个发夹弯阶梯，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因为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过了前面的小亭应该就是远拓路口了，看来只要不是单独一人走，你还是可以走出学校的。”宋攀看着前面八角亭的仿古建筑对游龙飞开口，熟悉的园林假山和绿化带，心情一下子畅快许多，吴贰和张孟德却没有着急下结论，直到真正临街站定，等看清眼前的街道，宋攀整个人彻底僵住，犹如一记炸雷响在头顶，就连吴贰和张孟德也不禁背脊泛凉。
    视线中，自行车停满了街道两旁，推着各式小车的点心摊在学校后门摆着长龙阵，一块蓝牌就这么静静矗立在那里，上面赫然写着：九房门街道！
    “吴贰？”
    “嗯？”
    “你知道吗，这种从头发尖凉到脚趾头的感觉，比他妈见着鬼还可怕！”
    “……”
    游龙飞没有太多震惊之色，于他而言，走出去了才是真的出乎意料，重新回到学校，吴贰仍不死心，一定还有难以察觉的细节被忽略，四人选择从学校后门再走一次，然而其结果依然是转了回来，站在狭长拥挤的长街上，吴贰头一回有莫大的溃败感。
    “……我想再走一次。”可内心的偏执还是占了上峰。
    宋攀一听这话，一屁股坐倒在地：“天这么热，走一圈下来就得半个多小时，现在全身没一处干的，要走你们走，我是走不动了。”
    吴贰也没强求他，反而显得异常冷静，转头对张孟德道：“张队，这次我们在琅璃路口停下，然后用绳子一端绑在游龙飞身上，人在移动中可能注意不到，但绳子却能显示人的行走轨迹，到时候自然知晓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只要有可能，都值得一试。”张孟德赞同他的想法，现在的年轻人太容易遇难则轻言放弃，像吴贰能有这样探求真相的偏执，的确难能可贵。
    依约而行，吴贰和张孟德这次就停足在琅璃路口，将刚买的长绳绑在游龙飞手腕上，宋攀是没跟来，他负责在后门等着游龙飞。一切准备就绪，游龙飞像往常一样走向下个路口，就在游龙飞身影转入发夹弯阶梯那里，吴贰感觉手中的绳子抖了一阵，直觉告诉他，应该是接近答案了！
    宋攀在后门等到游龙飞出现，看到他手腕上的绳子完好无损，忙拉着他原路返回，按计划，一等到游龙飞，他和吴贰就分别从绳子两端往中间走，十分钟过后，他们在绿化带的假山那里相碰，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绳子在发夹弯阶梯的中心就直接假山东面往后门方向而去，换句话说，游龙飞根本没走过阶梯的后半段，可，这怎么可能呢！他们四个一起走的时候，绝对记得将整个阶梯走完，然后才从假山西面看到大马路。
    “卧槽！这真是他妈邪乎了！难道这山会动？”宋攀咒骂一句，语气却猛然令吴贰想起在宿城时他们在酒馆吃完饭回来，也是莫名其妙发现原本进入风沫街的巷子不见了，沉吟中，吴贰喃喃吐出几个字：“彭罗斯……”
    “啥玩意？”宋攀一下没听清，吴贰看了看那几座高大的假山和盘旋而下的阶梯，开口道：“我记得几何学存在过一个有名的悖论，叫彭罗斯阶梯，也称悬魂梯。指的是一个始终向上或向下但却走不到头的阶梯，此阶梯上永远无法找到最高的一点或者最低的一点，人的视觉在其中被始终排列不变的角度所迷惑而不自觉踏入了死循环中。”
    宋攀一拍脑门，似乎听说过这种东西，但很快一皱眉：“悬魂梯我听说过，可这种阶梯不是在三维空间内不能存在吗？只有放入更高阶的空间才可以很容易的实现。好像还有其他两个类似的东西，叫啥来着……”
    “莫比乌斯环和克莱因瓶。”吴贰补充道。
    “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妈的，外国名字可真难记。”
    “我曾在一篇专门报道上看到过记录彭罗斯提出这种阶梯时说的一句话，因为太匪夷所思才对这句话印象特别深刻，叫，也许你正在穿越一个维度，不仅是视觉、听觉，还有思维的一个维度，它介于光和影之间，倏忽而来，转瞬即逝。”
第32章 最后一面？ - 里克编码 - 迷引

    张孟德对这些外国人提出的东西是闻所未闻，但既然吴贰说的认真，多半目下情形可能与之八九不离十了，于是只问了句：“你们是说这学校附近存在我们人眼睛察觉不到的东西？”
    吴贰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吧。”
    “那要怎么办？”游龙飞感觉希望更加渺茫了，脸色不有大白。
    张孟德安慰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回学校，找出始作俑者！”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还不算走进了死胡同，至少知道出不去学校的两个受害人之间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都做过奇怪的梦，眼下恐怕还得找那位程老师了解了解她的梦境才行。
    回去路上，宋攀嘴上不停嘟嚷着：“自打毕业旅行乘兴而去、败兴而归，一桩桩怪事就接连不断，前几天晚上感觉撞了鬼，今天他妈感觉撞了邪，看来宿城当真是去不得。”
    吴贰不以为意，他知道一切都还只是刚刚开始，既然巫族宿命所归，该面对的逃不掉，倒不如选择从从容容面对。
    一下午顶着烈日折腾来折腾去，身体感觉疲累不堪，游龙飞返回了学校，三人则回到居住的旅馆，谁知吴贰一开门，看到白月伸着懒腰从沙发椅上起身，舔了舔肉爪，大有幸灾乐祸的意味：“看你样子，多半是无功而返了？”
    吴贰四仰八叉地倒到床上，闭眼沉默了片刻，突然想起一件事向白月问道：“五大家族中，可有哪个家族懂得奇门遁甲的？”
    “何以有如此疑问？”
    “学校这件案子，如果真是五大家族的某个人在背后布局，那说明这种特殊的能力早在很多年前就已被人掌控，而彭罗斯阶梯的概念是后人提出来的，时间上根本不相称，若追溯回过去，想想也只有三国时期诸葛孔明用的奇门遁甲术跟这个有点类似。”
    白月跳到他身边，轻声道：“的确有一个家族跟奇门遁甲有些关系。”
    “当真？！”吴贰猛然睁开双眼惊坐而起，白月继续说：“五大家族中，断卜族族分三机，奇门、聆卷、偃甲，奇门机善于布局设阵，聆卷机又称耳语者，善聆梦术，偃甲机主攻机关木甲，上阵杀敌能以一抵百，只是过去这么多年，不知道是不是都流传了下来。”
    仿佛一语点破天机，吴贰兴奋得一把抱过白月，眼里直泛光：“简直字字珠玑呀，我看这案子的背后嫌疑人十有八九就是断卜族的人，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鱼给引出来。”
    白月眯起眼，一只肉爪已抵住他嘴巴：“嘴拿开，味大。”
    “不就中午吃了几颗蒜粒子嘛，这也要嫌弃？”吴贰抱住猫头就是一顿搓，然后重新躺下，如释重负，走一下午耗脑耗神，居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晚了……你来晚了……”
    “谁？谁在说话？”仿佛置身于空旷的洞穴内，有一个苍凉的女声在四面回荡，不知声出何处，不辨声出何人，吴贰环顾四下，瞥见有影子在周围不断游走。
    “孩子……当你从困局中走出来……就努力去寻找真相……”
    “什么真相？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记得回去……也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
    好似打哑谜，吴贰虽不知言之何意，但声音消逝后的瞬间，一股莫大哀伤由心底泛起，有瘦弱的身影像火后残屑般剥落，他几乎是伸出手去想死死抓牢，可触及的刹那，脚下的空间猛然坍塌下去，身影感知到他的危机，微微侧过头，吴贰努力辨认，却被一束强烈的光线彻白了双眼，只留下难以言说的熟稔感。
    “咚咚咚！”一阵紧凑的敲门声惊醒了床上的人，吴贰睁开双眼，才意识刚刚做了场梦。
    “……呼，什么鬼。”吴贰扶额喃喃自语，试着回想刚才的梦境，发现画面有些支离破碎，手指擦过眼角，居然发现有泪。
    “吴贰！吃不吃晚饭啦？”门外，宋攀拉着嗓子大喊。
    吴贰起身，一把拉开房门：“鬼叫啥？没聋都让你喊聋了。”
    “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开门不积极，思想有问题，都快七点了，你猫房里干嘛呢？俗话说，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樯橹），可就灰飞烟灭了。”
    “……滚犊子！”本来还有点头绪的大脑被宋攀这一搅合，现在可好，全忘了，不过好在是个梦，吴贰没再多想，此刻肚子应景地一阵咕噜，的确也有些饿了。带上白月出门，吴贰看到张队不在，宋攀说是下午回来不久，张队就接到了一通电话，也没交代什么，只说晚上不用等他吃饭。
    “什么事能有这么急？”吴贰兀自猜测，宋攀在一旁正向旅店老板打听学校附近吃饭的特色店子，很快有了结果后，听到吴贰的问题就随口回答了一句：“管它呢，人是铁饭是钢，再重要的事情也等吃过饭再说。”
    吴贰看了一眼时间，突然一拍大腿：“对对对！重要的事，还好你提醒，该死，差点给忘了！”
    没等宋攀大脑反应过来，吴贰拉着他就跑。
    “诶诶诶……兄弟，有话好好说，别拽别拽！”宋攀一个趔趄，险些摔个狗吃屎。
    “你忘了今天是几月几号？”
    “7月3号啊？”
    “对呀，7月3号！”
    “然后呢？”宋攀双手一摊，满脸问号。
    “尤念安明天一早在云堇市参加比赛！”
    “靠！你大爷的，不早说！”宋攀转而一把拉过吴贰赶紧出门叫车，毕竟当初他可是信誓旦旦地答应到现场给尤念安加油。
    郊区打车回市里堪比割肉，宋攀愣是在下车之时盯着打表器的数字一分钟没敢眨眼。
    “赶紧的，别磨磨唧唧。”吴贰下车拉开副驾驶的门催促道。
    宋攀挪了挪屁股，满脸苦色：“亏大发了，早知道就不该让我舅把车开走，这一下算是把地主家余粮也打没了。”
    吴贰没想理会他，看看时间，晚上回市区花了整整三个小时，晚上十一点，正好赶上吃个夜宵，尤念安比赛的地方在云堇市的柏亚区，两人也没跟张孟德打招呼，学校那边的案件约了程老师明天下午见面，看完比赛赶回去，时间刚好合适。
第33章 重逢 - 里克编码 - 迷引

    柏亚区是云堇市娱乐文化集中区，很多体育赛事也在这里举办，白月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新奇事物，一路上吴贰也没闲着，一通天花乱坠的言论把现代人的优越感夸到了天上，不过白月性格沉着，自苏醒后，很多时候保持沉默，既在汲取学习，也在慢慢融入眼下这个世界。
    尤念安在那样慢节奏的古城长大，拥有朴素的生活和遥远的梦想，母亲尤可梅鼓励她来城市参赛已算叫她迈出了很大一步，叶飞嵩跟尤可梅关系走得近，虽无法直接断明这跟五大家族是否有联系，但至少在吴贰内心，他终归是不想看到尤念安也牵涉其中。
    吃过夜宵，吴贰拉着宋攀找了个编织铺子，将外婆之前交给他的黑晶坠子用黑色线绳编制的手链穿了起来，然后又不失时机地怂恿宋攀将交往的女生约出来，谁知听到是在柏亚区看比赛，对方一口就答应下来，毕竟是在工作日，这倒是有点出乎宋攀的意料。
    第二天，吴贰和宋攀一早赶到“缘谣会”海选现场，看到参赛选手名单长长一溜，怕是不下百人，而尤念安排在第47位上场，参赛曲目写着‘韶华’两个字，那天在医院匆忙寻邮局寄给尤念安的信，没法确定她是否收到，而自己写给她的词当时并没有附歌名，是不是真如期盼那般，只有等到尤念安上场才能知晓。
    宋攀交往的女生穿一身浅蓝色长裙到达约定地点，性格很是开朗，叫苏米洁，自来熟，见面没多久就主动和吴贰攀谈起来，眼睛时不时瞧瞧白月，看稀奇物事一样，不过白月好像不怎么待见她，苏米洁也是大学刚毕业，学信通专业，之所以昨晚没有犹豫就答应今天过来，是因为自己应聘的公司就在这附近。一番聊天下来，看得出，苏米洁是那种对于信息捕捉很敏感的人，不像常在办公室坐得住的人，更像个跑外场的记者。
    越临近比赛开场，柏亚森林广场慢慢聚集了不少人，举海报的、晃道具的、拉横幅的，不到一个小时，广场上人声逐渐鼎沸，加上天气炎热，高空架设了不少喷雾头，吴贰、宋攀、苏米洁三人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白月则跑到树上避暑去了，五十平大小的舞台上，场控在维持观众的入场秩序，调音师最后一次确认现场设备的情况，突然听到舞台前方尖叫声起，应该是海选的评审导师入座了，看观众的反应，吴贰猜想这些导师多半在乐届有点名声才引起了小骚动，有不少选手直接从舞台前方走过，同样引得尖叫声连连，不过吴贰没瞧见尤念安的身影，以吴贰对她性格的了解，估计她也不愿过早出现在如此多人的视线中。
    “哇，真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你看看他们手中的道具，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宋攀看了一眼人头涌动的观众区，不禁咋舌，居然还有敲锣打鼓舞狮的队伍，狮头上大书某个名字。
    “应该是弥东省过来参赛的。”吴贰随意瞟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就在不远处的东北角，赫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丁勉？！
    宿城事件后，医院待了一周都是叶飞嵩负担的全部医药费，但他本人却没有再露面，其余人的下落探听不到，社会上也没有爆出特别新闻，也许周游的死将永远埋葬在那条地下暗河的甬道里，吴贰仔细看了看丁勉周围，并未找到叶飞嵩的身影，广场上人虽多，但丁勉端坐在人群中，沉默盯着舞台，与周围人群的兴奋形成鲜明对比，非常容易辨认，吴贰给宋攀招呼了一声，独自朝丁勉那边挤了过去，可才走几步，一阵强烈的刺痛从右眼传出，吴贰吃痛，下意识捂住右眼，突然脑际闪过几张灰白画面，再睁开右眼时，有白幕瞬间转黑，难道巫瞳，要苏醒了么？
    对于吴贰的靠近，丁勉毫无觉察，等有人坐到了身边才转过头，看清吴贰的那一刻，丁勉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叶老大所料没错，他说你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但没想到你出现得这么快。”
    吴贰不免一愕：“你们知道我要来？”
    “叶老大说你是言而有信的人，所以肯定会赴约。”
    “这么说，念安已经来了对吧，可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叶大叔自己呢？”
    丁勉说话语气平直，也看不出多少情绪变化，给人感觉像个机器人一样：“叶老大有事先离开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确保念安的安危，叶老大说人太多容易引人注意。”
    吴贰一听，心中不禁暗笑：单凭他这反常的观看架势，跟个局外人一样，要不引人注意那才奇了怪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普通的海选比赛还隐藏着危机？念安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与人无争，谁会想要对她不利？”
    “不能说。”谁知丁勉三个字非常干脆地终结了话题。吴贰拿他没办法，知道丁勉说话做事向来都是一根筋直来直去的，不过既然得知念安出现在这里有可能遇上危险，这倒应该多提高几分警觉才行。
    上午九点，海选终于拉开序幕，主持人不断带动现场气氛，人群一下子被点着了一般，势头蔓延很是迅猛，周围欢呼声四起，不少观众摇晃着道具甚至玩起了人浪，吴贰心想这得亏是在户外举办比赛，要换在室内，顶棚怕是都给掀起来了。
    原来海选要持续一天，上午是前五十名参赛选手，这么算的话，念安排在倒数第四个上场。趁时间还充裕，吴贰想偷偷跑去后台看看，于是起身，猫着腰转去了舞台后边。
    选手的等待休息区是半开放的，通道只是拉了隔离带防非工作人员进入，吴贰打量了几眼，门口也没个安保人员，里头传出各类乐器嘈乱的声响，估计这会儿选手们正在抓紧练习，吴贰一路瞧过去，休息区隔了五间，很多人有说有笑的围在一处，对于吴贰的出现，不少女生目光落到他身上，不过吴贰目标明确，径直就朝4号区的角落走过去。
第34章 韶华 - 里克编码 - 迷引

    尤念安穿浅粉的短T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修身白牛仔裤显得她的腿更加修长，扎简单的马尾，如精雕细琢的侧脸此刻正低头专注于手中的小本上，乍一看，多数人穿着格外作妖，而尤念安仿佛人群中的一股清流，显然，这样气质非凡的女生颇受男生青睐，整个第4区居然大部分都是男选手，有人时不时偷看尤念安一眼，不过她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直沉默微低着头。
    然后一瓶水递到了她眼前，尤念安抬起头，撞上吴贰微笑看着她，尤念安认出他来，突然笑了，仿佛久违的巷弄里，睡莲蓦然盛放，她接过吴贰手中递来的水轻声道：“谢谢……”
    吴贰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如何？准备得怎么样了？”
    尤念安将手中的小本子扬了扬：“差不多吧，还是有点紧张，害怕忘词，一直在这里温习着。”
    “刚刚路过活动场地门口，看到有张海报，瞧见你参赛的曲目叫《韶华》？”
    尤念安脸上一红，浅笑的嘴角旁边泛起梨涡：“嗯……自从那天收到你写的信，觉得你填的词与曲子很搭，就给歌取了名字《韶华》。”
    “这名字挺好的，而且你的声音能给词添色不少，我常常觉得文字也有自己的情绪，需要有人懂它们，这次比赛，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拿个好成绩。”
    “嗯……”尤念安笑意嫣然，一缕发丝从耳边打落，温婉的眉目里有些羞涩难藏。
    休息区很多人朝他们投来目光，对于参赛选手而言，往往外貌便是第一道加分项，尤念安不仅天生丽质，又在古城长大，骨子里就透着一股清澈柔和的气质，不少人开始嘀咕猜测着吴贰和她的关系，吴贰可没心思理会这一些，转而问道：“梅姐没有陪你来吗？”
    尤念安摇摇头：“没有，她每天要照顾酒馆的生意，而且家里琐事都只有她一个人处理，脱不开身，不过丁勉陪我来了。”
    话一出口，吴贰感到微微诧异，毕竟尤念安一向克己复礼，直呼丁勉的名字倒让他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多想，吴贰笑着压低声音道：“你妈心可真够大的，就这么把宝贝女儿交给一个大木头管着，我在外面也碰到丁勉了，他说你一个人在里边准备，我怕你紧张，才想要偷偷跑进来给你打打气。”
    “谢谢，其实看到你来，我也挺开心的，那天我妈随口一说，本来你们的好意心领就已足够，没真想你们会来。”
    “那可不！答应的事当然不能食言。”吴贰对她眨了眨眼，倒让尤念安脸上兀自一阵发烫。此时听到外面有工作人员声音传来：“请30号到40号的选手提前到一区去准备，一会儿就要上场了！”
    没想到海选进行得比预想的要快，原来比赛并非每个选手都能讲整首歌唱完，一旦评审老师看到选手的状态不佳或者声音不好就会直接叫停，依照现在这个速度看，前面恐怕有三分之一的选手中途就被淘汰了，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就不多打扰你了，我去台下等你好消息。”吴贰起身，正准备离开，谁知尤念安却叫住他：“再陪我多坐一会儿吧……”似乎是欲言又止，尤念安话到一半声音已是细若蚊足。
    吴贰看着她，只是笑笑，然后重新坐回她身边，其实从进休息区开始，看到尤念安一个人选择坐在角落，眼神不敢跟别人交碰，专注于小本用以转移注意力，这些表现足以说明她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从宿城那样的古城出来，跳入这繁华都市的大染缸，于她而言，终归还是有一时难以适应的地方。
    一念及此，吴贰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层拿出那枚黑晶手链来递给她：“这坠子是我妈留下的东西，是她生前戴过的一件首饰，我看样子古朴，挺适合你，昨晚临时找地方编成了手链，并非什么值钱之物，只是希望能给你比赛带来好运。”
    “……”尤念安迟疑了片刻，没有伸手去接，吴贰索性放到她手心，笑道：“这东西赠予你，反而显得它弥足珍贵，其实上次在宿城酒馆，梅姐对你的关爱，倒让我一下子想念起自己的母亲来，她们很像，或者说，做母亲的，对儿女的爱都很像。”
    看着吴贰眼中闪过的光，尤念安突然将手链戴在自己的左手上，然后举起来给他看：“很漂亮，你妈妈眼光真不赖。”
    吴贰回以微笑，别人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对母亲的记忆已经到了快彻底模糊的地步，毕竟母亲逝去的时候，他不过才两岁光景。
    外面再次传来工作人员的通知声，该轮到尤念安到通道准备，吴贰起身走出去，看着外面烈阳高照，观众区已经少了不少人，大概是自己支持的选手演出完观众也跟着走了。一眼就看到宋攀和苏米洁坐到了观众区的正中央，白月估计正待在某棵树上，经过了好几轮选拔下来，又加之天气炎热，评审的老师一个个皱着眉头坚持着，如坐针毡，第46号选手刚站到台上介绍完自己，四名老师各自瞧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无所谓台风如何，只听声音判断，成绩也不会当场宣布，50人中选10人晋级下一轮，如今仅剩下一个名额，接下来上场的最后几名选手，都要等全部演唱完，最后综合评定。
    “请第47号选手上台。”主持人还算敬业，即便场下观众三三两两，依然保持着微笑。
    尤念安拿着笛子走上舞台，有工作人员跟着搬上古筝，评审席的导师脸上有了些微变化，因为参赛的选手中，很少出现原创古风。
    “各位老师好，我叫尤念安，来自古镇宿城，今天带来的曲目叫《韶华》。”
    评审老师示意开始，但见尤念安横笛于唇边，笛音才起，陡然像来了一阵清风，很多准备离开的观众纷纷驻足，都转过身来看着舞台上模样清丽的少女，评审席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也被这阵柔美的笛声吸引，尤念安置身于旋律中，再不似那般害羞的模样，前奏笛声才落，婉转空灵的声音就直抓人心：
    纵一苇兰桨，白藕载满船，江水绿如蓝
    戏子执宫扇，清凉目光落群岚
    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此生唯卿顾
    但凭一壶酒，醉卧晓风杨柳岸
    饮尽风尘闻人唱
    绿树高枝蝉鸣响
    红花倒影入池塘
    才见荷浪知风起
    一架蔷薇满院香
    期间尤念安横笛抚筝，将这首《韶华》演绎得美轮美奂，吴贰更是看得痴了，一曲唱罢，观众区猛然爆起热烈的掌声和尖叫声，就连评审席的老师都起立为之鼓掌。看到这般情景，台上的尤念安眼中泛着光，朝舞台下面深深鞠了一躬，最后视线落到吴贰身上，咧嘴一笑，吴贰也看着她，没由来一阵难以名状的感动，仿佛夏末秋初看到了一幅极美的画卷。
第35章 鬼打墙 - 里克编码 - 迷引

    上午的海选似乎再无悬念，宋攀兴奋得像一只猴子，在座位上大声喊着尤念安的名字，一旁的苏米洁视线落到尤念安左手手腕上，却有一阵短暂的沉默。海选自此告一段落，回到休息区，丁勉帮着尤念安收拾东西，其他选手都已离开，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抱歉，打扰一下……”
    整理中的两人同时回过头来，看到一个白衬衣尾系在腰间的女孩走了进来，瑞凤眼配高挺的鼻梁，容貌丝毫不输尤念安。
    “请问有什么事吗？”
    女孩四下瞧了一眼，确定再无其他人，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眼神灼灼：“想请教下，你，手腕上那个手链是怎么来的？”
    尤念安有些意外，轻声道：“朋友送的。”
    “介不介意告诉我这个朋友是谁？”
    “这个手链跟你有什么关系吗？”尤念安心中泛起隐忧，有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但女孩只是摇摇头：“手链跟我没什么关系，但我对手链原本的主人比较感兴趣。”
    这话反而打消了尤念安心中没来由的顾虑，知道她和手链没关系，也放下心来：“抱歉，如果是这样，我可能无可奉告。”
    “那能不能将这个手链交给我看一眼？”
    “……你刚刚不是说这个手链跟你没有关系，那你还要看它干嘛？”尤念安涨红了脸，将左手藏到身后，显然觉得这陌生少女的要求有些无理。
    见她动作，知道便是拒绝了，女孩眼神微沉：“抱歉，既然你不愿透露，我只好自己取了。”话音刚落，女孩几步便冲向前，速度快得惊人，一旁丁勉见状赶紧挡在尤念安身前，拿起手边一张椅子就砸了过去，谁知女孩一个侧身翻转，身形很是飘逸，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匕，二话不说直朝尤念安手腕斩去。
    丁勉想也没想，右手探出以肉掌相迎，居然生生握住了匕首的刃面，脸上没半分畏惧之色，这倒是出乎女孩的意料，她本意不在伤人，一见如此，也赶紧松了手中的力道，那柄黑色的匕首转瞬就消失在她掌心。
    “我滴个乖乖，什么情况这是？！”这时，宋攀、吴贰和苏米洁也进了休息区，胖子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直叫两个绝色美女看得恍神，忍不住失声惊呼。
    “越诗音？”
    “吴贰？”
    两人一下就认出彼此，上回见面还是在吃毕业散伙饭的小饭馆里。看到三人站在一处的架势，周边是砸烂的椅子，难道丁勉说的有人会对尤念安不利，指的便是越诗音？
    尤念安赶紧察看丁勉手掌的伤势，丁勉只是摇摇头，示意无碍，尤念安有些愤怒的看着越诗音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恕我跟你一样，无可奉告，我不过想知道那条手链的主人是谁，并没有别的意思。”
    吴贰听完她的问题感到奇怪，径直走到尤念安身边，对越诗音道：“手链是我送给她的，你找我？”
    “……哈？”对于这个回答有些始料未及，越诗音看着吴贰，露出震惊的神色，不禁再次确认：“你说这手链是你的？”
    吴贰点头：“……不过是件普通首饰，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没什么，我就问问。”越诗音若有所思，谁知一旁的宋攀听见了，无端脑补出更加意味深长的剧情，忍不住斥责吴贰道：“好你个吴贰，居然偷偷摸摸给别人送东西，现在好了，两个人为此争风吃醋，你个大猪头就不会一件首饰买两份？”
    “闭嘴！”吴贰和越诗音异口同声，吓得宋攀赶紧捂住嘴巴，瞧一眼苏米洁，发现她只是摊了摊手，无声表达着自作孽不可活。
    尤念安在一旁绝口未提丁勉受伤的事，但吴贰也不傻子，就现场这砸烂的椅子看得出刚刚必定大动了干戈，于是道：“坠子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但如今我选择送给念安，那就是念安的东西，如果坠子有过什么故事，你大可只需找我一个人。”
    越诗音只是笑笑，凤眼一挑，指了指尤念安：“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送给一个女生，看得出，你挺喜欢她的。”
    没料到她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吴贰猝不及防，脸不自觉红了起来，索性没有接话，而是绕开话题：“关于这个坠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呀，我可不敢随便乱说，不过呢，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接触，答案就靠你自己寻啰。”越诗音俏皮一哂，说得意味深长，然后打了声招呼，独自离开了后台。吴贰听完她的话，困惑顿生，但大抵也能猜到一些，黑晶坠子原本以为只是母亲遗留下的普通物件，但没想到会引人注意，莫非这黑晶坠子跟巫族有干系？如果有，那么越诗音的出现，足以说明她的身份不是普通毕业学生这么简单。
    但，问题也来了，她，究竟是什么人？
    出了比赛场馆，吴贰唤回白月，一众人想找地方吃饭，经越诗音如此一闹，尤念安跟吴贰眼神都不敢多交碰，只有胖子看在眼里，笑而不答。
    “她是谁？”白月主动向吴贰开口询问。
    “一个之前在宿城认识的朋友。”
    “难怪身上有股久违的气息。”白月打量了尤念安几眼，最后视线落到丁勉身上，猫瞳中闪过几丝疑惑的光，却没有再多加揣测。
    中午的聚餐用以庆贺尤念安成功进入下一轮，饭桌上宋攀只顾往碗里夹菜，一旁的苏米洁实在看不下去，有意提醒他注意形象，谁知宋攀不以为意：“好不容易逮一回他请客，不吃够本怎么行，昨天打车从郊外回来，钢镚儿都没省下。”
    “对了，一直只说你是去办案，都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案子。”苏米洁顺势就问了一句，宋攀也不想扫她兴：“反正不是正常案子，我舅就爱折腾奇怪的事，这回我也是被调派过去帮忙。”
    “怎么个奇怪法？快说来听听。”苏米洁好奇心起，来了兴致。
    宋攀面露苦色，半晌没说话，想着怎么搪塞过去，倒是吴贰像是有意道：“那边有个职业院校出现了困住别人不让出校门的事。”
    “所以你们是被安排去对付流氓恶霸？”苏米洁顿时跟个焉了的茄子一样。
    宋攀一看吴贰也没忌口，跟着道：“不是有人阻止他们出校门，而是他们自己压根走不出学校。”
    “……鬼打墙？”苏米洁脱口而出，却也无人反驳，从眼下这案子的进展情况来看，跟鬼打墙确实有些相似，尤念安听到他们的对话倒是无惊无喜，唯独丁勉脸色微微发白，吴贰没放过这些细节，在他内心深处，一直将宿城时遇到‘消失的巷子’跟这次学校的案子联系在一起，白月曾提到的断卜族人拥有的特殊能力是不是真跟叶飞嵩有关系？如果有，丁勉听到这件事一定有所反应，而现在，想来自己赌对了。
第36章 以尸养树 - 里克编码 - 迷引

    吴贰将一杯茶递到丁勉跟前：“丁大哥，上次在宿城承蒙你和叶叔关照，不知道这会儿叶叔人到哪儿有事去了？”
    “不可说。”丁勉还是一样不近人情的回答，依旧保持不愠不火的态度。
    吴贰皱了皱眉，有点无可奈何，尤念安看在眼里，轻声问：“你找叶叔是有什么事吗？”
    “嗯……有点私事找他。”对于千年古刹的遭遇，确实还存在一些不解的地方，他究竟为什么要帮自己？或者说，他明知道千年古刹是绮里云棠的衣冠冢，既跟巫族有关，选择帮自己，等同于在帮巫族，叶飞嵩又和巫族之间有什么联系？
    凝思间，忽感放在桌下的掌心一凉，一根修长的手指在他手掌匆匆写下了一个字，吴贰不动声色地看了身旁尤念安一眼，略有疑惑，只是这么隐蔽的告知，显然尤念安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
    而她刚刚写下的，是个令吴贰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字：谷。
    一顿饭下来，基本都是宋攀在清盘，丁勉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也不知是不是菜不合胃口，苏米洁性子活泼，时不时拉着尤念安说话，在吴贰看来，两人更像是一问一答的游戏。得知吴贰和宋攀也来了市区，张孟德正好办好事情顺路过来跟他们碰面，尤念安顺利进入下一轮，再比赛的时间已在一周之后，千禧年的即时通讯设备刚刚普及，尤念安没有手机，吴贰只能将自己电话留给了她。而关于‘谷’字的含义，尤念安再未提及，只能抱着迷惑重新返回郊外高校。
    说来也巧，张孟德前脚刚到，后脚老刘头就联系上了宋攀，调他回去处理另外的案件，虽然突然，但吴贰和宋攀从张孟德一见面就阴沉的脸上看出了端倪，都没过多询问，宋攀自己返回市区局里，而张孟德则载吴贰继续回郊外的学校，一路上张孟德一言不发，吴贰坐在副驾驶想问而终究没敢问，最后还是张孟德自己点了一支烟开口：“要出大事情了……”
    “啊？”吴贰惊愕愣住，就张队这严肃表情看，所谓大事情可能真的非同小可。
    “东南地区南禺监狱最近一年，收监的罪犯总是莫名失踪，天朝极为重视，并要求相关部门跟踪调查了几个月，最新调查结果显示，在距离南禺几百公里的仑者山发现了他们，不过，都已经成了死尸。”
    “谁会冒这么大风险劫出罪犯还把他们都给杀了？”
    “组织上还没定论，但报告涉及了仑者山有种植了大量奇怪的植物，因为叶花都呈白色，暂时被定名为白，这种树木通体布满红色纹理，枝干流出的汁液像漆一样，并且很多龄长的白都有刮削的痕迹，似乎专门有人收割那些漆状物，至于漆状物的组成成分暂时还在鉴定中，但从死尸的分布情况看，有人在以尸养树，现场很多尸体都跟白的根茎连在一起，越接近根部，尸体腐烂程度越大。”
    吴贰半晌没有说话，说起来，仑者山是老家上卢东面最近的也是唯一的一座大山，相隔不过一百多公里距离，那边人迹罕至，处在佐海螺旋礁的西面，而能让大天朝耗费几个月的人力物力才觉察，这案子单从性质上看就绝非一般人所为。
    “你怎么看？”看吴贰一直沉默着，张孟德问道。
    其实吴贰第一反应到的，是五大家族，神思犹豫间，却听白月的声音忽然传来：“忌言五大家族之事，避免牵连自身！”，白月的担心不无道理，张队作为暗部的隐探，掌握的资料和理解的范畴都不是普通人的思路，而五大家族跟巫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透露，难免给人顺藤摸瓜，一念及此，吴贰改口道：“能在狱警监控范围内不动声色地完成这么大案子，绝对不是个人所为，案子背后一定制定了严谨精密的计划，我更偏向于狱警当中有内应的推断。”
    张孟德点点头：“组织上也认为存在这种可能，但南禺监狱管理制度混乱，估计作案者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有了可趁之机，老刘头他们就是为这个案子被调过去了，暂时还只对外宣称是恐怖组织所为，但案子本身存在太多诡异的地方，已经引起了晦部的注意，如今调查还在进一步进行中，如果后续发现这起案子与蚩魅挂钩，肯定会立即转移给晦部处理，一下子死这么多人，历来都未曾有过，学校这个案子一完，我们接下来说不定也有得忙了。”
    吴贰不再接话，视线投向车窗外，关于以尸养树的说法，的确曾听外婆提到过，很久以前有种树叫‘魂合荫’，靠开花散发的气味引诱猎物靠近，然后凭借树根缠绕捕杀它们，将兽尸化作自身的养料。
    回到高校，跟程老师约定相谈的时间差不太多，吴贰和张孟德直接赶往教学楼方向，下午的天气终于阴沉下来，起了风，隐隐听到沉闷滚动的雷声，应该不久会有一场雨落下来。
    办公室没有其他人，程老师收拾完办公桌看着外面慢慢聚拢的云层，右手拇指指尖在唇间咬紧，听到敲门声才略略松了口气。
    “程老师……”
    “你们先坐吧。”没等张孟德说完，程小田倒了两杯水先递了过去，主动开口：“我知道你们找我，一定是为了之前我说的那个梦……”顿了顿，她也在两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似乎经过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才决心还是说出来：“梦是关于我婆婆的，前年，我和我老公领了结婚证，第二年就有了孩子，因为我们工作繁忙，所以在带孩子的问题上有了分歧，我想直接花钱雇个保姆，但我老公不愿意，他说我婆婆在老家平日没事，正好可以过来帮忙带孩子，既省心，也能节约开支，因为我老公他爸爸过世早，他妈一直一个人住老家，我老公也想自己母亲跟跟我们住到一起，这原本也没什么，可自从生活在一起后，毕竟隔了一代人，婆婆跟我在抚育孩子的事上闹得非常不愉快，每次有事吵吵，看到我老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很多时候我都做出忍让，直到前几个月，婆婆带孩子到亲戚家吃饭，用筷子沾了酒逗孩子玩，结果没注意，真让孩子抓住了筷子，那白酒呛得孩子面色全无，在医院整整住了三天院，为这事我大闹了一场，当时气头上，就对我老公说了狠话，如果不跟他妈分开住，我就带孩子搬出去……就是这件事后，我很快做了那个梦，梦里有个人问我有什么烦恼，只要告诉他，他都能帮我解决，于是我就……”，程小田一下子涨红了脸，两只手不断在膝盖处摩挲着，声音忽然低下来：“我就说能不能……让我婆婆早点死去……”
第37章 耳语者 - 里克编码 - 迷引

    “……然后呢，你婆婆真的死了？”张孟德停下了手中的笔，听到这里才抬起头看了程小田一眼，本想点支烟，最后只是放到了桌上。
    程小田半晌才摇了摇头：“没有……等我醒过来，原本只当是一场梦，没有怎么在意，然而没过多久，婆婆真的无端病倒了……”
    “那之前，你是不是记录过什么？”吴贰双眼一沉，问道。
    程小田惊诧地看向吴贰，用力点了一下头：“对！婆婆病倒前，我想起梦中那个人说只要我记录心情，就可以帮我解决烦恼，本来我也有写日记的习惯，只是那几天，特别在日记里提了一下，谁知婆婆这一病不得不住进医院，虽然觉得荒谬，但又害怕梦里的事情成了真，就停了两天记录，而婆婆那两天情况好转一些，一次昏迷中醒来还向我流着泪道歉，原来因为孩子的事，她也一直很自责，我感到后悔就再没有续写那本日记，没曾想回到学校，就发现自己再也离开不了。”
    “程老师，你认识游龙飞吗？”
    “当然，他是我们班的学生。”
    “他也跟你一样做过这样的梦。”
    “啊？！”
    吴贰站起身来，仿佛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如果整个校园再没其他人出现过这种情况，只有你和游龙飞中招的话，那我们搜查的范围可就缩小了很多。”
    经这一提醒，结合之前吴贰说嫌疑人很有可能是学生的判断，张孟德也反应过来：“没错，若偏偏只有你和游龙飞遇鬼打墙，说明制造这场梦的人极可能你们都认识，说不定这个人就在你带的学生当中！”
    “程老师，能不能将你带的班级花名册给我看一下？”既已知道程小田和游龙飞的师生关系，若不是巧合，就肯定还有其他线索遗漏了，程小田当即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一个文件夹递给吴贰。
    三个班级总共97个人，一路查阅下来，吴贰在A4纸面上划动的手指蓦然停在了第二页，有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张孟德看他神色异样，跟着站起身来：“怎么了？”
    吴贰指着一个名字问程小田道：“程老师，这个谷听枫是个男生吗？”
    “……对，难道是他有问题？”
    吴贰摇摇头：“不，并无定论，只是问一下。”，吴贰想起中午饭间尤念安在他掌心留下的那个‘谷’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意指叶飞嵩的去向跟这个字有关，谷姓并不常见，故而多想了一截。
    再打听已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张孟德和吴贰出了教学楼，因为浓云飘雨的天气，才下午5点半整个天幕压得既黑又低，两人驾车回到旅馆，在楼下小餐馆匆匆打包了晚饭就各自回了房间，张孟德忙着整理所有笔录，吴贰则到洗手间先冲了个澡，出来就看到白月蹲在窗台旁，一直盯着外面电闪雷鸣的天空。
    “怎么了吗，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擦拭着头发，吴贰打开热气腾腾的饭菜，夹了一碗分给白月。
    白月转过身看了他一眼，然后跳到桌上：“你之前不是问我如何变强的事吗，我想了一下，觉得宜早不宜迟，还是要想办法尽快苏醒你体内的巫族之力。”
    吴贰不禁愣住：“啊？怎么突然会想起这个？”
    “从最近发生的事情来看，五大家族虽蛰伏在人类当中，匿迹很深，但终归有一些族人不甘受限，对于诅咒之身而言，猎食人类是最快也是最强的成长方法，往后少不了跟这些亡命之徒正面交锋，以你现在的能力，自保都很难。”
    这一点白月倒也没有说错，那次绿谷遇到第一个蚩魅就已然知晓凭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无法匹敌，如果是更厉害的，恐怕自己在他们眼里，不过蝼蚁一般。
    认清这一点，吴贰正色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白月舔了舔爪子：“我们需要先找到当年云棠的巫杖，巫族之所以能开启墨渊的古玉巨门，是因为巫杖乃伏羲木而制，能真正融合娲族五灵素，也是开启古玉巨门的钥匙，五灵素降咒于五大家族，即便找到了它们，没有巫杖，亦无法重启巨门，所以要解除巫族千年来的天罚，圣器五灵素和巫杖，二者缺一不可。”
    吴贰兀自吞了几口唾沫，暂不说巫杖现在归于何处，但这千年的岁月流转，巫杖是否还存在于世都未可知，白月猜中他心思，笑道：“放心，找寻巫杖可不是靠缘分就行，等到你右眼乌瞳彻底苏醒，离巫杖越近，你自会有所感应，不过，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也想问问，最近可有感觉右眼有隐隐刺痛感？”
    “对对对！一直忘了问为什么会这样？尤其是有时候刺痛感会突然加剧。”
    “巫族的由来跟上古女娲氏和伏羲氏有很深渊源，因此巫瞳能感知到五灵素的存在，一旦有跟灵素有关的东西出现在你周围，会引起巫瞳的反应也就不难理解了。”白月慢条斯理地说，想让吴贰尽量听得明白些，好在吴贰脑子还算灵泛，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说，我右眼突然加剧的刺痛是因为周围有灵素出现？”吴贰仔细回忆起几次刺痛感强烈的时刻，不禁一身冷汗：“……印象最深的一次刺痛，好像是那次遇到蚩魅！”
    白月盯了他一眼：“你们称之为蚩魅的异类属于五大家族，他们身上的诅咒，遇见了，巫瞳自然会作出回应，不过这种情况会慢慢好转，等到你右眼能彻底视物了，刺痛便会随之消失，但！”白月语气一顿，似笑非笑：“巫瞳看到的世界可非你左眼看到的世界一样，到时候，你可要好好适应才行。”
    “噫~说得怪吓人的，快让我吸吸体香压压惊。”吴贰一把抱过白月，一脸顽劣的皮意，白月猝不及防，不过两只前爪已然扣住了他腮帮子，痛得吴贰直嚷嚷：“……唔唔，大不了我不亲脸就是，你赶紧把爪子拿开……”
    不过吸猫归吸猫，其实吴贰内心也一直有个疑虑，就是白月身上的体香为什么会有令人精神清朗畅快的功效？绮里云棠养它在身边，绝不会随意挑一只普通的猫，很有可能白月身上，还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吴贰和张孟德就返回学校继续调查，兵分两路，张孟德负责探访学校是否还有其他相同遭遇的受害者，吴贰则负责程小田所带班级的情况，游龙飞依然是他的首要目标，才一下课，就被吴贰拎到了楼道角落：“我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谷听枫的人？”
    “认识啊，我们隔壁班的。怎么，难道他也一样走不出学校？”
    吴贰打住他：“问题你先别问，只管回答就好。”
    “……哦。”
    “谷听枫这个人性格怎么样？平时喜欢干点什么？”
    游龙飞稍微想了想：“性格嘛，算是比较温和的那种，不主动找人搭讪，但也不是那种独来独往的人，学习成绩系里前三，是老师眼中的尖子生，好像除了学习成绩不错，其他也没啥特别的。”
    “那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找过他？”
    “陌生人啊……”游龙飞回忆了几秒，突然眼神一亮：“有有有！印象还特别深，我们寝室跟他们寝室在一条楼道里，就这两天，有个中年男子来找过他，嚯，那肌肉，刚刚的，身材很魁梧，像个专门的健身教练一样。”
    吴贰闻言一惊，从形貌上来判断，这个中年男子很符合叶飞嵩的特点，这么说，念安在他掌心写的‘谷’字果然是在告诉他叶飞嵩来找谷听枫了？那这事就绝对不简单了。
第38章 造梦 - 里克编码 - 迷引

    立定心意，吴贰拍了拍游龙飞肩膀，准备去找张队聊聊接下来的行动，可刚走到楼道口似乎又想起一事，转头问道：“诶，你们也算毕业班了，毕业论文主题是什么？”
    游龙飞不知他为何问这个，只好如实回答：“生物的差异性。”
    仿佛是听到了最美妙的回答，吴贰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朝游龙飞打了个响指：“完美，多谢你的回答，很快，你们就能回家了！”，然后几个大跨步下楼，飞快跑出了教学楼。
    “啊？！喂，什么？你把话说清楚！”游龙飞紧赶几步追到楼梯口，但哪里还见得着吴贰的身影。
    事情追查到这一步，差不多已是水落石出，吴贰胸有成竹，虽然没有掌控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整个‘鬼打墙’事件当中，存在太多巧合，任何事情都可能碰到巧合，可令所有巧合都那么准确的凑到一块，就必然是人为的主观意愿，而这个一直藏在暗处的嫌疑人，没有比谷听枫更符合的了！全赖念安告知的关键信息，只是念安表达得极为隐蔽，难道这其中还有其他隐忧？
    在直接接触谷听枫前，吴贰采取了更为慎重的方式，毕竟叶飞嵩非一般人，他要找的人也绝不会是普通人，而且能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案子，这个谷听枫本身就神秘莫测，还是先找张队商量一下比较妥当。
    听到吴贰已经锁定嫌弃人，张孟德既兴奋又意外，而他自己经过排查，确实再未有受害者出现，两人一商量，决定直接找谷听枫正面对质，张孟德虽然专责机关法医组长，可不管是寻常案件还是超自然案件，都会随身备着一小瓶净水，就是宋攀曾提起的他家祖辈守护的那口古井井水，这东西能起到多大作用，说实话，吴贰心里根本没底，但还好有白月在，他多少安心一些。
    下午最后一节课，张孟德在门外守着，吴贰则冒充学生混在教室里，经游龙飞配合确认，发现谷听枫身子瘦高，其貌不扬，板寸头下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样子，课听得很认真，也不左顾右盼交头接耳，始终跟着老师的授课节奏翻着书本，实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跟梦境惩罚扯上关系。
    等到铃声一响，同学们都陆续走出教室门时，吴贰有意走到谷听枫身后，给门外张队使了使眼色，两人悄然走到了他左右，然后听张孟德道：“来，同学，借一步说话。”
    谷听枫一看左右两侧站近了人，也警觉过来：“有什么事吗？”
    张孟德一拍脑袋：“哎呀，我这最近呀，老做奇怪的梦，有几个问题特地想要请教一下。”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谷听枫停下脚步，却看到迎面走来一直毛色纯白的猫，瞳仁里更是闪着淡蓝的光。
    吴贰接着道：“听说谷同学的毕业论文研究的话题是关于《生物梦境的实与虚》，我有些好奇，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可以控制自己进入到另一个人的梦中？”
    “你们究竟是谁？！”谷听枫一改平日神色，眼神逐渐冷下来。
    “听说叶飞嵩来找过你，你猜我们会是什么人？”吴贰在他耳边轻声道，特意不让张孟德听到，且话音刚落，谷听枫已是脸色大白，“该说的我都说明白了……我知道造梦这件事是我鲁莽了，但我也并没有伤害他们。”
    “造梦？”张孟德微微一惊，谷听枫趁这间隙突然挣脱开他们的夹持，未等两人反应已经抬起一只手来，周围风声骤起，吴贰和张孟德猛然感觉脑袋一重，仿佛神智被瞬间抽空，吴贰大惊失色，暗道：不好，怕是着了道！很快，两人视线开始变得异常模糊，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白月，很快，鼻息间闻到一股清香，吴贰浑身一震，眼中最后的黑暗坍塌下来前再次清醒了过来，白月就站在他身前，正将尾巴竖在他鼻前，而一旁张孟德却彻底昏睡了过去。
    吴贰极快地速度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楼道边缘泛起了紫色烟尘，不少处在烟尘范围内的学生都跟张孟德一样，昏睡在原地。
    “果然幕后黑手就是你……”吴贰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爬满了额头。
    “我不过借由他们的梦来论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仅仅只需他们付出微不足道的代价，可他们竟背信忘义，半途而废，不受点惩罚如何解我心头愤懑？”谷听枫气息一顿，头发竟慢慢覆了一层暗金色，右边臂膀更是缠绕出紫黑色肌须，这与之前遇到的蚩魅形态迥然相异。
    白月轻声提醒：“他有点来头，要十分小心。”
    这难道就是诅咒体的真实模样？吴贰胸口愈发觉得气闷，萦绕在他周身附近如丝如缕的紫烟也在寻找可乘之机进入他体内，此刻全靠白月护着他。
    “嘎！”空气中陡然响起清脆的断裂声，站在十米开外的谷听枫抬起右手，食指指尖居然如骨质加增一样，撑破皮肤形成了尖锐的骨刺。
    感受到气息有变，白月身体也逐渐压低，全身的长毛泛起一层朦胧的微芒，猫瞳流转成湛蓝色，谷听枫当先发难，身形快如疾电，直接朝白月攻来，带着‘嗞嗞’破空的响动，白月后腿猛蹬，翻身跃起前爪斩出一道冷光，与骨刺正面碰上，竟擦出一线白色的火花，气流猛然窜向四周，教学楼栏杆和墙面不断有崩裂声起，表面开始爬满缝纹，离了白月的身体，吴贰窒息感加重，脸色憋得苍白若纸，此刻看到谷听枫近到身旁，卯足了劲一脚踹向他腹部，谁知谷听枫攻击目标虽然放在白月身上，但看到吴贰脚已踢到，也不避不让，在他右臂缠绕的肌须像活物一样，迅速在吴贰攻击点位置结成一层网，等他脚一到，包裹、收紧、扭转，逼着吴贰不得不赶紧翻身，否则骨头尽断。白月怕他出个万一，甩身摆尾扫开谷听枫，这才让吴贰回到谷听枫攻击范围之外。
第39章 净水 - 里克编码 - 迷引

    “哼。”谷听枫冷哼一声，右手再抬，中指指尖形成第二根骨刺，显然刚刚的一击只是在试探白月的实力，而白月也明白，自己不得稍离吴贰太远，一旦他吸入大量紫雾烟尘，不知会造成什么后果。
    吴贰尽量放慢呼吸，知道眼下的情形远远超出之前预计，时间越长，白月身体消耗的灵力越大，要想办法速战速决才行。吴贰念头急转，无意中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张队，发现他腰间挂着的小瓶，突然想了起来：对，净水！
    然后当机立断，俯身扯下瓶子，将盖子拧开，一股奇异的清香悠然飘出，原本透明的水居然逐渐变成青绿色，笼罩在吴贰和张孟德周围的紫色烟尘陡然退开，仿佛碰到了看不见的气旋，就连白月也猛然转过头来看着吴贰手中的净水，喃喃脱口：“这个气息……”
    谷听枫虽不知为何物，但见瓶口淌出的青绿色泽在一分分吞噬紫雾，也清楚不能大意，于是转而朝吴贰闪掠过去，这一下连白月也猝不及防，匆忙弓起身体回头营救，吴贰不过犹豫了两秒钟，就看到黑影在眼前一动，两线白光已经近在咫尺，根本避无可避，只能做出本能的反应防御。
    骨刺几乎贴着吴贰脖颈处的皮肤划过，但并没有刺穿他的颈动脉，只留下了几公分长的皮外伤。
    “谁？！”伴随谷听枫环顾四下的低喝，‘哆哆’两声闷响在楼道口的立柱上传来。
    吴贰睁开眼来，白月重新跳到他跟前，发现声音来处有两柄短刃钉在柱面上，很快，一道修长的倩影从楼道口慢慢走了出来。
    “哎呀呀，居然能在这里碰上这个等级的蚩魅。”
    “越诗音！”吴贰已然识音认出了紫雾背后的少女。
    越诗音一看吴贰有些狼狈的神色，俏皮地朝他招了招手：“嗨，没想到吧，这么快又见面了。”
    谷听枫视线在两柄短刃上稍作停留，眼神里闪过变幻莫测的光，然后调转身形，骨刺横扫出去，两股劲风荡开，楼道上摆放的消防物件像纸片一样被掀起，越诗音收敛笑意，两脚挪来略微俯身，吴贰只觉得这个姿势格外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差点没惊掉吴贰的下巴，越诗音展现出极高操的斗术，而且速度很快，没等骨刺贴近，已经预判了下一个攻击点，闪身过去，垫步过后一记后旋踢，结结实实落在谷听枫腰际，踢得他一个趔趄，没等对手站稳，越诗音已然矮身单掌撑地，倒转翻身顺势抽下了钉在柱面上的短匕，反手追刺谷听枫身后，眼看这一气呵成的攻势就要重创谷听枫右臂，隔着两人之间突然金光一闪，紧接着就是金属的撞击声，溅起一片火花。
    “嗯？”就在所有人错愕之际，教学楼楼顶有衣袂翻飞声，紫色烟尘中有黑影拂过，将谷听枫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带走，而火花过后，一个金属包裹的半高小木人站在三人眼前，下半身是旋转走动的四肢，两臂各持尖锥。
    伴随谷听枫的消失，紫色烟尘也在逐渐消散，越诗音盯着这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的小木人，一时不知该如何行动，白月提醒吴贰道：“这是件小型偃甲人，水火不侵，必须捣毁藏在它体内的血灵符。”
    吴贰点头，随即告诉越诗音：“这玩意是偃甲，要制住它，就必须想办法把它体内的血灵符毁掉。”
    “偃甲？”越诗音不解。
    吴贰一摊手：“我也是听来的，谁用谁知道。”
    “你……”
    “总之，先搞定它再说！”吴贰看这偃甲小木人呆头呆脑，打算绕到它后面去，谁知他的意图早被识破，小木人在背后突然喷出一条火舌，好在吴贰反应还算快，但依然闻到一股烧焦味，再一看，原来额前的头发没了半截。
    “是可忍，孰不可忍！”吴贰怒火中烧，揣起身旁消防箱里的灭火器一拉拔栓直接开喷，小木人有些始料未及，似乎吓得一个激灵，四条腿吧嗒吧嗒就动了起来，像只螃蟹一样，模样甚是滑稽。
    越诗音掩嘴偷笑，但感觉背后有人大力推了一把，身体不由向旁斜了几寸，等她回过头来看，发现是跟着吴贰的那只白猫踢了她一脚，不过也正如此，才让她避过了几道不易察觉的冷光，几根细针从她耳边呼啸而过，越诗音对白月投以感激的目光，再不敢对眼前的偃甲木人有丝毫大意，而对面，吴贰似乎就没这么幸运了，突然抱着屁股嚎叫不停，想来是被细针扎中了个正着。白月匆忙跳过去，确定他无中毒现象才放下心来，看来制作这个偃甲的人并没有在暗器上萃毒。
    “你去将瓶中的水涂抹到昏迷之人的鼻下人中处，这个偃甲交给我来应付吧。”白月叮嘱了一声，吴贰求之不得，只好捂着屁股去救醒张队和其他倒在楼道里的学生。
    越诗音从一侧持短匕探臂斩出，逼得偃甲人往墙壁处靠，而白月伸出一爪，在地面上慢慢涂画着莫名纹案，最后足下一点，猫瞳中蓝光暗闪，从它脚下的地面上，突然荡开一圈湛蓝光华涟漪，偃甲木人避之不及，全身触电一般微微发颤，蓝色的光华仿佛绳索将之束缚住，待它彻底无法动弹，白月屈身疾进，前爪锋芒一动，在木人胸前划过，伴随空气中红光乍亮一下随即黯淡，偃甲的木身上，大片裂纹由内而外扩散，瞬间坍塌成一堆枯干的木块，越诗音早已看得目瞪口呆，而这一招过后，白月四肢明显在微微抖动，吴贰看在眼里，忙将它抱入怀中。
    楼道里，在净水的作用下，紫雾消散得很快，等到张孟德慢慢转醒过来，再不见谷听枫的身影，只有墙壁和栏杆的破损裂痕证明刚刚历经了激烈的打斗。
    “真是出师不利呀，谷听枫呢？”张孟德甩了甩依然有些昏沉的头，问道。
    “被救走了，没看清是什么人。”吴贰如实告知，其他几个昏睡的学生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为撞了邪，惶惶然地跑出了教学楼。
    “她又是谁？”张孟德这才注意到一旁的俏丽少女。
    “大叔好，我叫越诗音。”
    吴贰跟着补充：“多亏她及时出现解围，绝对不是一般人。”
    这话虽然是对张孟德说，但其实是有意在试探越诗音的反应，毕竟这样敏捷的斗术，若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不可能在她这个年纪达到这个程度。
    闻言，张孟德反而低声笑了笑：“看得出来不一般，她手中拿的，可是玄玉锻造的器刃，这种黑色的玉石可不常见。”
    未料张孟德居然一眼瞧出端倪，越诗音只好将短匕收入腰后，露出恭敬的神色：“没想到大叔也知道玄玉，看来对蚩魅并不陌生。”
    吴贰心中暗惊，那玄玉色泽和样貌跟自己送给尤念安的手链极为相似，也难怪越诗音会找上尤念安，如此说来，母亲留下来的坠子根本不是什么黑晶，而是玄玉？可这种黑色的玉，又意味着什么呢？
第40章 玄玉 - 里克编码 - 迷引

    抱着满腹疑惑，吴贰开口道：“这么说，那天你找上尤念安，是因为认出了坠子是玄玉？”
    越诗音点点头：“对呀，玄玉是专门用来对付蚩魅的，突然出现在一个唱歌选手手中，不免有些奇怪……”说着，她视线短暂落到吴贰怀里的白月身上，继续道：“不过，今天见你养的猫有这等本事，想来那块玄玉为你所有也就见怪不怪了。”
    “你倒是弄清楚了我们的身份，可我们对你，除了名字，却是一无所知。”吴贰眼神微微一沉，谁知越诗音并不绕弯子，直接了当地回答：“既然你们也在对付蚩魅，是友非敌，告诉你也无妨，我是循影组织的人。”
    “哈？！”吴贰不禁失声低呼，绿谷那回遇到的蚩魅曾问过他是不是循影组织的人，自己不明所以，如今从越诗音口中确认，想必这个循影组织早已知晓世间蚩魅的存在，且已有了应对之法。那么他们，对五大家族又了解多少呢？
    越诗音没猜透他神色中的疑惑，轻笑道：“不过是个民间组织罢了，都是由被蚩魅伤害的家庭成员组成的。”
    张孟德沉吟片刻，却没有说话，印象中，的确有过几起案子在难于进展的情况下突然冒出极为关键的线索，犹如神助一般，难道便是这个组织在暗中协助？
    吴贰没有再往深处想，而是转而问道：“你出现在这里，是早就知道这学校里面藏匿着蚩魅么？”
    越诗音意味深长的一笑：“至于为什么会来这所学校，秘密，不可说，而知道有蚩魅嘛，却是因为它。”说着，她从腰部的小包袋中取了一株形似韭叶的草出来。“在学校外的绿化带假山那里找到的，这种草可不常见，俗名摄魂草，也叫梦萝花，无色无味，本无大害，但如果有好事之人借以利用，它能让人不知不觉出现轻微幻觉，我觉得事有蹊跷，就跟进来看看。”
    吴贰的确注意过这种草，就在假山石阶那里，因为觉得貌不惊人，当时并没有多在意，原来一直令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得绕回学校的罪魁祸首便是它！想来借用之人就是谷听枫无疑！
    看吴贰半晌没说话，越诗音继续道：“以我们搜集到的有关蚩魅的资料来看，暂给蚩魅分了6个等级，由低到高依次是EC、NC、HC、RC、SC、SRC、URC,刚刚的谷听枫就战斗指数评估看，属于HC级别，只要不在他力量的影响范围内，你说的两位受害者，此刻应当已经安全。”
    事已至此，案子算是结了，不过吴贰却异常沮丧，历经此事他算彻底明白，正常逻辑进行的推断在蚩魅身上根本作用不大，对于未知力量造成的影响，本也无法以常人思维定义，为今之计，只能吃一堑长一智，尽快复苏体内巫族之力才跟蚩魅有一战之力。
    为绝后患，张孟德还是亲自跑了一趟校外，将所有摄魂草铲除并集中焚烧，青黛色烟尘飘过假山转角的亭台，一群白鸽很快展翅朝苍穹扑远。
    程小田和游龙飞回归到原来的生活，而吴贰和张孟德赶回云堇市，越诗音一直跟着他们，她同样得到消息，即刻就将赶赴仑者山，这也意味着，循影组织插手此事，就肯定跟蚩魅脱不了干系，不过张队暂未接到上头的命令，不敢妄自行动，只好让吴贰一道跟越诗音去看看。
    不过仑者山在佐海螺旋礁的西面，而螺旋礁又是船难重灾区，几十年前就几乎不会再有船只通过那里，真要冒险，也必须从西面的落樱山渡口乘船才能过去，尽量远离螺旋礁区域，这一趟行程来去耗费在路上的时间估计就有半个月，还不知仑者山的情况又如何，天朝如果反应及时，晦部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其实仑者山离老家上卢不过81海里左后的距离，只不过老人口中常说佐海多异谲诡怖，所以即便出海捞鱼也断不会将船驶向东边。至此，倒让吴贰想了起来，外婆探查到神秘采药人出现的地方，正是上卢鹤池东向的仙鹤山。
    对于吴贰的同往，越诗音欣然应允，临行前，吴贰先回机关取了法医工作证，简单收拾了行李，张孟德担心他这一趟又碰上什么意外，让他把装净水的瓶子贴身带着，吴贰给胖子发了简讯，不过一直没得到回复，老刘头带队去的南禺监狱，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宋攀那边也是焦头烂额。
    火车只能到湘涟市，再想办法转车前往落樱山，上火车前，吴贰收到尤念安的书信，信上说梅姐不同意她再继续参赛，虽然没有道明原因，但吴贰猜测多半是丁勉将那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梅姐，丁勉性子直接，不善言慌，若是知道自己女儿差点遭遇危险，梅姐拒绝念安继续参赛也情有可原。而吴贰内心深处，其实始终藏着隐忧，谷听枫是断卜族聆卷机的人，叶飞嵩跟他有接触，那叶飞嵩的身份又如何？蚩魅能和人类和睦共处这么多年，一定还有许多不曾越界的蚩魅隐匿在人群中，肉眼分辨不出，区分又谈何容易？
    绿皮火车上，两人一猫格外惹人注意，毕竟一个清俊一个秀丽，而白月浑身白毛，品相世间仅有，卧铺票，到达湘涟市有一天一夜的车程，间歇打听了一下循影组织的事，吴贰这才知道，原来所谓循影组织，成员当中，要么亲人曾经被蚩魅杀害，要么是组织收养的孤儿，组织内部又分猎杀部、工武部、灵修部，各部各司其职，猎杀部修习斗术，负责猎杀蚩魅，工武部研发兵刃玄黎，负责提供各类兵器对付不同能力的蚩魅，而灵修部专管玄玉的搜集，并利用玄玉蕴含的能量研究术法，对比自己暗部隐探的身份，吴贰发现，循影组织似乎远没有天朝晦组织如此多秘密。
    “你是怎么进入循影组织的？”火车轨道的金属撞击声中，吴贰考量半晌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越诗音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凄然，不过只是稍纵即逝，然后重新挂起笑意：“十几年前，泯川大地震，想来你也知道，一夜间，家乡没了，父母没了，什么都没了，只有我和我哥侥幸活了下来，后来有一个好心的大叔收养了我们，他是循影组织发起人之一，我和我哥就此留在了组织里，以前我们都是一同行动，不过现在不能了，97年在一次剿灭SC等级的蚩魅时，我哥脑部受到重创，至今未苏醒过来。”
    “抱歉……”吴贰眼神落到她脸上，不想自己看上去悲伤，跟着笑道：“其实我跟你差不多，母亲丧生在一场大火里，父亲为了追查纵火者离家，自此杳无音信，我被外婆一手带大，如今毕业，在公安机关从事法医工作。”
    “这么说，你之前并没有接触过蚩魅？”既然话题聊开了，越诗音也来了兴致，两人一起坐到通道的折叠椅上，车窗外的夕阳余晖打进来，在白月脊背上铺了一层金色。
第41章 事故 - 里克编码 - 迷引

    “没有，最近才知道这种东西，起初都不敢相信，但肉眼所见，由不得辩驳，算是误打误撞认知了一个全新的世间吧，还不知道以后会变得怎么样？”
    越诗音罕见地皱了皱眉：“就我们掌握的数据看，近几年蚩魅的活动越来越猖獗，尤其迎来千禧年后，情况更是糟糕许多，虽然天朝有相关部门和我们一直在暗中控制，但毕竟都是有限的，一旦控制赶不上溢值，并突破临界点，那个时候，人类的危机就真的要来了。”
    吴贰不做声地吐了口气，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刚刚听你提到了蚩魅的界定等级，是有什么区别吗？”
    “其实对于蚩魅而言，人类是他们最佳猎食对象，甚至可以通过食人不断提升自身能力，但就我们的了解，等级越高的蚩魅却恰恰相反，他们不仅避免食人，反而在不断克制食人的欲望，似乎渴求隐匿踪迹获取跟人类和睦共处的机会，但谁又能保证哪一天他们不会重拾欲望呢？这样一颗定时**埋藏在你我身边，人类始终处在被动中，这有悖黑暗森林法则，因此永绝后患的最好方法就是彻底消灭，虽然残忍，但很现实，EC呢，指的初级蚩魅，这类蚩魅自控能力差，随时可能打破禁忌猎杀人类，往往力量也弱，只要被发现，一般都能就地解决掉，再往上分，无非代表他们的力量越来越强，但很少能遇上，因为他们表面几乎跟正常人类相差无几，很难分辨，我在组织这么久，也只见过一回SRC级别的蚩魅，曾差点捣毁了我们组织的整个工武部。”越诗音看了吴贰一眼，见他听得认真，轻轻一笑：“你可别以为SRC就是最高等级了，还有一些只在前辈们口中相传的黑暗蚩魅定义的是URC等级，不过从未出现过，一直以来也只当是传说。”
    吴贰兀自吸了一口凉气，仿佛获取五大家族灵素的愿望顿时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白月，突然感觉压在肩上的巫族后裔之名，如此任重道远……
    晚上一觉睡得不够沉，车厢内充斥着各种体味和陌生人的呼噜声，到达湘涟市已是第二天黄昏，才出站，就拥上来一群叫卖土特产的小贩，操着当地方言，不知讲些什么。
    吴贰没休息好，加之火车上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此刻可以说是饥乏交切，越诗音倒显得轻松许多，不紧不慢地跟在吴贰身后，眼睛四处打量着。发现出站广场的东南角围了一群人，天朝的百姓多有从众心理，一见有热闹可看，便争先恐后上去瞧。走得近了，才听到有个清亮的声音传来：“五行配合，形神兼备，五行贵在融通，单表一处无所谓吉凶，五官结合起来看才是正理。眼睛属火，耳朵嘴巴属水，颧骨属金，鼻子属土，头颅眉毛属木，任何一个器官过大或过小，都会造成五行之气的失衡……”
    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给谁看相，吴贰可没心思逗留，拨开拥挤的人流，护着越诗音一点点往前走，可没走多远就感觉袖子被人拉了一把，后头的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吴贰本已被人群挤得内心焦躁，皱着眉头转身一看，发现一个干瘦老头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于是强自按捺下烦躁的情绪，问道：“您？有事吗?”
    眼前的老人眉目清朗，皓首白须，颇有道骨仙风的气质。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往过挤，好在广场保安人员及时赶到，生怕发生意外连忙拉起隔离栏来维持秩序，大伙这才识趣各自散了。
    “小伙子，这东西是你掉的吧？”
    吴贰低头发现老人手上拿着他一直贴身带着的净水小瓶子。
    “啊，对……是我的，谢谢。”吴贰伸手接过，道了谢继续跟越诗音往外走，谁知老人站在原地轻声道：“小伙子眉清目秀，小姑娘玲珑致雅，可称得上是一对金童玉女，只可惜呀，一个斩刃如火，一个瞳蓝若水，水火一处，终难相容。”
    老人话音刚落，吴贰和越诗音同时顿住脚步，不解老人话为何意，可等他们转头想问，那皓首白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说什么呢，莫名其妙。”越诗音嘟囔着嘴，吴贰没有接话，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白月，也是奇怪，解决了谷听枫的事后，白月似乎有些无精打采，吴贰摸了摸它耳朵，一下子高温触及掌心，不禁一愣：“难道白月发烧了？”
    “原来你的猫叫白月呀，名字这么诗意，一看就是母的咯？”
    吴贰却抬起头看着她，神色有点急切：“猫会像人一样发烧吗?”
    “……当然，你摸摸它的耳朵和尾巴，如果很烫，就说明它很可能发烧了。”
    吴贰依话照办，果然都很烫：“难怪白月一路上如此嗜睡，看来它真生病了，那得赶紧找兽医开药才行。”
    两人在湘涟市人生地不熟，这要马上找到兽医谈何容易，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有了去处，然而却在途中遇到严重塞车，似乎是前方出现了大型事故，很多司机开始打开驾驶室的门下来察看情况，等待总是令人焦躁不安的，吴贰手指在车窗上不断敲打着，皱着眉头看着外面走过去的人群，听到警报声在后面越来越清晰，应该是处理事故的警车已经到了，估计挤在路上的车辆没办法调开，穿着制服的警员都跑步赶往事故现场，也有医护人员抬着担架穿过人群，吴贰心中一惊，瞧这架势，看来事故还挺严重，一时半伙车肯定是没法走了，于是索性抱起白月，付了车费就和越诗音下了车，没走几步远，突然听到前方一声爆响，滚滚黑烟顿时冲向空中，看热闹的人群吓得纷纷往后退，身后警车上传来喇叭声：“请大家务必撤离事故现场！不要再往前方走动！事故点情况不明！极可能再次发生车辆爆燃，为了个人人身安全，请大家有序后退！！”
    这番警告即刻有了成效，很多想看热闹的人开始慢慢推搡着往后走，吴贰和越诗音互看一眼，逆着人流走向事故现场。
    “我的天呐，有人从火里走出来了！”人群中离事故处近的人有谁大喊了一嗓子，可声音刚落，爆炸声紧随其后，所有人本能的半蹲下身子，然后往后退的速度开始加快，吴贰把白月放进背包里，和越诗音也加快了脚步，终于在二十米远的地方，看到了一座跨桥上燃起的火焰，四辆车纵横交错在桥面，其中两辆车车头已经完全挤压变形，桥右面围栏被撞断，一辆车已经有半截车身悬在桥面之外。周围尽是散落的车身零件，警察在离桥50米开外就拉起了警戒线，因为刚刚两次爆炸，施救人员也不敢再贸然往前走动。
第42章 大人物 - 里克编码 - 迷引

    “你们两个干嘛？赶紧后退！”有警员注意到逆着人流前行的吴贰和越诗音，大声叫住他们，然后追赶了上来。
    吴贰也不迟疑，拿出自己的法医工作证，谎称越诗音是自己的助理，警员是个年轻人，头一回碰到这种重大事故，见吴贰是法医，只是叮嘱了一声就走开了。桥面上有特警开始进场，不过吴贰注意到，这些特警黑色警服的右肩上都有一线红色的暗绣，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直指四辆相撞车当中的最后一辆。
    “车上的人员迅速下车！”有指挥人对着黑色车辆喊话，特警持枪慢慢形成了包围的圈子，周边的司机和乘客都撤离得差不多了，刚到现场的医护人员此刻都等在桥头的一侧，吴贰和越诗音也跟着走了过去。
    喊话又重复了几遍，但黑色车子里面并没有任何回应，现场指挥行动的队长只好打了手势，其他人开始慢慢朝车子靠近。
    “咯!”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驾驶位的车门就在此时被人打开了，一个留着凯撒式短发的精壮中年男子当先出来，虽然车头几乎报废，但驾驶员衣裤干净，看上去毫发无损。
    “把手举起来！抱头蹲下！”
    特警人员全体戒备，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子，谁知他只是沿车绕到后座位置，不紧不慢地拉开后车门，然后毕恭毕敬地站至一旁，车内一只修长的腿踩着高跟鞋踏出，瘦挑的身子探出，黑色贝雷帽檐下散落几缕灰白的发丝，墨镜遮了半边脸庞，看不出具体长相，只有露出的肌肤白嫩，唇薄色红，半身白衬配九分西装裤，气质非凡。即便经过了如此强烈的撞击，似乎对于车内的人，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我再重复一次！把手举起来！抱头蹲下！”警车喊话器的声音再次提醒，但两人充耳不闻，终于有一名特警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正想上前一把制服中年男子，可微屈的膝盖刚抬起，空气中突然听到一声闷响，所有人尚未辨明声从何来，那名特警痛嚎一声栽倒在地，整条腿反折成九十度，已然断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受伤者马上被同伴抬走，谁都不再轻举妄动，而对方在没有进攻意图之前，警车上的指挥长也不敢下令开枪，一时间，场面僵在那里。
    “青璇，去看看车里的人怎么样，记得处理干净些。”戴着墨镜的女子吩咐了一句，语气平缓，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精壮男子点点头，慢慢走向桥面受损严重的其他三辆车，有警员见状再次冲上去，想要阻止他的行为，然而走到半道，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猛然甩起，顿时横飞出去十几米，撞到大桥的护栏才止住，人即刻便昏厥了过去，生死不明，其他人一时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好半晌身后才传来命令：“一队，立即执行强制逮捕！”
    话音刚落，还没等他们上前，每个人就感到持枪之手奇痒无比，低头察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手背竟是一片红疹，一队的人全都抛了枪开始疯一般地挠痒，直把手背抓得血肉模糊也没半分停下的意思，这等奇变可吓坏了不少人，而桥面上，也慢慢飘起了一层淡红的雾，紧接着爆炸声再起，气流冲得车辆吱吱作响，红雾的扩散范围一下子增快许多，警队的人已然失了方寸，纷纷后撤。
    “快将净水含一口在嘴里逃开！”惊愕中，突然白月的声音急促道。吴贰顿时感到右眼同时爆发出钻脑的刺痛，可他听出白月话中带着惊慌失措，当下不敢有丝毫犹豫，忍着剧痛忙取出净水瓶子喝了一小口，也来不及多解释，将瓶子递给越诗音让她照做。
    料想情况非同小可，吴贰拉着越诗音急忙往后跑，远离红雾飘散的区域，再回头看时，桥面已笼罩在浑沉的红雾中。
    “究竟怎么回事？”吴贰忍不住低声问道。
    “刚刚那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灵素之气极其强大，应该是五大家族当中的大人物。”白月小心喘着气，身体本就不适，此刻又耗费精神力通灵讲话，全身的毛色逐渐失了色泽。
    “啊？！”吴贰脱口低呼，可除了那个中年男子，根本认不出那个灰白头发女人何样，越诗音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从身上拿出一个指南针样的东西，在掌心摊开来，那表面纹理有微光一圈一圈荡漾开，最后逐渐转成黑色的字迹印在仪器壁上。
    吴贰正想问，抬头却看到越诗音脸色发白，嘴里更是喃喃吐出几个字：“未知等级蚩魅……”
    吴贰大气都不敢出，看着红雾弥漫的跨桥上，没有再听到其他声音，外围不断有警力增援过来，编号却并不是湘涟市本市警力，悍马车上下来一位头发银白的老者，虽上了年纪，但精神矍铄，双目炯炯，肩膀警衔秀一颗朝徽，旁白暗绣了一个字母H，夹道的指挥长见到老人立即站直敬礼，吴贰暗忖，能惊动这个层面的领导，想来这场事故还有其他牵连。
    “有幸存者从车里出来吗？”老人直入主题，微微皱着眉，警队总指挥摇了摇头：“押送的车辆虽然中途已经调换，但依然没有逃过嫌疑人的追踪，他们蓄意制造这起车祸，并引爆了押送的车辆，车上的犯人和负责警员都没能活下来。”
    “南禺那边可有说法？”
    “只说监狱疏于管理，已经在尽全力追捕其他逃出的死囚。”
    老人眉头又紧了几分，没有再说话，眼睛盯着远处桥面的红雾再次开口：“嫌疑人找到了吗？”
    指挥长略一低头：“这次的蚩魅力量远超预计，单凭我们根本无能为力。”
    “看来我们一开始的判断并没有错，仑者山事件的确刷新了我们对以往蚩魅的认知，事已至此，把搜集到的信息给循影那边也送一份过去吧。”老人不做声地吐了口气。突然看到前面的红雾在慢慢飘散，吴贰和越诗音离得远没有听清两人说了什么，但此刻也看到了异常，桥面已不再有其他动静，吴贰右眼的刺痛感在一分分减弱，等到能够彻底视物，桥上却已无半个人影。
第43章 杜虎令 - 里克编码 - 迷引

    危险排除，大批警力各司其职，开始全力清障，桥面的事故车辆很快被处理，路况通畅后，吴贰和越诗音朝事故车辆靠了过去，车内的人无一幸免，尸体因爆燃烧焦的程度已完全无法辨认，但吴贰眼尖，看到烧黑变形的车门内侧有一小块白色的碎屑，不知是烧成的白灰还是未燃尽的物质，趁人不注意，他捏起拿在手中，触感细腻，竟是类似植物的部分，尚保有水分，换句话说，这绝非爆燃时就已存在！吴贰猛然转头，眼睛迅速在刚刚抬走尸体的工作人员脸上扫过。
    虽然只是短暂的怀疑，但要说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依然有些匪夷所思，如果没有混在警员中，他们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一直在旁许久未开口的越诗音告知了一声，然后朝桥旁的堤岸走去。吴贰一拍脑袋，才想起白月还在高烧中，好会儿没动静，于是赶紧从包里将它抱出，发现白月原本亮白的毛色变得愈发灰暗，连唤它几声都没有任何回应，吴贰心头一紧，明白以白月的特殊体质倘若都虚弱至此，一定是到了极其严重地步，等是无法再等了，于是吴贰匆忙跟上越诗音，远远看见她奔向的去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米洁？！她怎么和越诗音认识？来不及多想，吴贰大声招呼道：“诗音，我带白月先去兽医那里了，我们待会在那里碰面！”
    “呃……好。”见他神色匆忙，越诗音知道便跟他的猫有关，答应一声，转身从苏米洁手中拿过一份资料。而苏米洁看着她，却不像往常那般先说明资料的内容，只是问道：“组织突然对我们小组下达除猎杀之外的特殊命令，你就没有想过究竟是为了什么？”
    越诗音翻着资料，眉眼未抬：“是挺突然的，以往都是告知哪个区域有蚩魅，任务下来，我们只遵照执行。”
    “对！你说到了重点。”苏米洁马上点头认同，煞有其事道：“而且每次几乎都是猎杀任务，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让我们组保护一个普通人，还是最高级别的赤令，要知道，整个循影内部只有一个人有资格下达。”
    越诗音就平静很多，对组织的命令从来不过多揣测：“你且宽心，有时候不知道真相比知道真相来得更加轻松，我们的职责不过是执行任务，不过看你如此好奇，我倒是有个消息可以提供给你。”
    “啊，真的吗！什么消息？”苏米洁喜出望外。
    合上资料，越诗音将册子递给她：“还记得我们上次意外发现那女孩手上的玄玉手链吗，玄玉只为我们所用，也向来不会旁落，这事汇报给婷姐后，很快这道赤令就到了她手中，让人不得不猜想那个手链的重要性，然而奇怪的是，既然这玄玉手链如此重要，组织却没有叫我们设法夺回，如今吴贰已将手链送给了别人，婷姐也只是告知上头交代保护好吴贰，这不是很耐人寻味吗，也许从一开始，这玄玉手链都不是重点，吴贰这个人才是重点。”
    “如此看来，以后我得多向宋攀打听打听，好好摸摸这个吴贰的底。”苏米洁将资料册放回包里，忽又问道：“你打算就一直这么跟着他吗？我看那家伙挺聪明的，说不定很快就能瞧出端倪。”
    越诗音苦笑一番：“刚刚他看见我们俩见面，你和他的死党宋攀又是男女朋友，估计这会儿他心里正琢磨呢，有些事，如果瞒不住，干脆直接坦白来得妥当。”
    “那这样他岂不是会更危险，我们时不时要跟蚩魅打交道，他又没特殊能力，万一没保护好，出了岔子我们可没法向上头交代。”
    “之前我也这样以为过，于是只在暗中保护他，但自从尾随他去了那所大学调查案子，发现他身边的那只白猫非比寻常，看得出，吴贰并不是第一次接触蚩魅，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原因，虽然不知道他跟组织有什么牵连，可既然下达赤令指名保护他，说明他对组织而言很重要，清楚了这一点，其他就不是我们担心的范畴了。”
    “嗯，有道理，那我先走了。”
    “诶，等一下！”越诗音突然叫住她，“婷姐最近都没再交代其他任务了吗？”
    苏米洁摊摊手：“她每天与酒为伴，不知道哪刻才会清醒，最近还抽上了烟，我看呀，再过几年，她跟那些邋里邋遢的臭男人就只有性别之分了。”
    越诗音微微蹙眉，没有再说话，算起来，她们这个三人组在一起也有五年时间了，苏米洁负责搜集情报资料，楚若婷年长她们十几岁，任组长，当初她还只是斗术修炼生，毕业后，被安排在楚若婷带队的组，却没曾想这样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却酗酒成性，传言是因为自己丈夫死在蚩魅手里，自那之后，她常年以酒麻痹自己，但组织里的人对她很尊敬，因为谁都知道，只要楚若婷清醒的时候，对蚩魅的猎杀一向极其惨烈，所以她也被称为循影组织的，曼珠沙华。
    “吴贰这边我会紧盯着，婷姐就只能靠你抽空照看了，另外，今天天方仪测倒了未知等级的蚩魅，务必告知她一声。”
    “行，我知道了，婷姐那边你就不用担心了，想趁她醉酒对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哪个没在医院躺两三天？她再怎么喝酒还是知道回家的。”苏米洁答应一声，很快钻入一辆黑色小车离开。
    苏米洁这次送来的资料显示，最近各大城市都有蚩魅活动的迹象，虽然早在几个月前就有蚩魅事件剧增的数据表，但还没到失控的地步，而这次记录的蚩魅活跃轨迹线与以往差异很大，组织担心这极可能引起人类世界的一次大的“地震”。
    依然还是没有其他任务下达，似乎也在意料之中，越诗音只能选择继续跟着吴贰，赤令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吴贰身上，究竟有着什么秘密？
    进门就闻到宠物医院的浓郁气味，待观察病情的猫狗占了半边屋子，隔着一扇玻璃门就听到吴贰囔囔的声音：“你说什么！治不了？怎么会治不了呢？”
    越诗音循着声音进去，看到吴贰一脸焦急地看着年纪轻轻的女兽医。
    “抱歉，本来宠物只能用普通人一半的剂量，现在已经超了一倍还是没有明显效果，我实在不敢再用药了，怕出意外，另外，你的这只猫体质非常罕见，我从来没遇到过。”
    “怎么了？”越诗音问了一句，兽医看她一眼，解释道：“如果只是单纯的发烧现象，猫的器官绝对不会出现衰竭的情况，但这只猫很奇怪，它的毛色衰退得很快，毛发下的肌理甚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老化，就好像你能双眼看到一个生物变老的过程，我真的没见过这种情形，根本无从下手治疗。”
    这样的回答一时间让越诗音也哑语，兽医走了出去，而吴贰慢慢抱起白月，不断抚着它身上已经灰色的毛发，越诗音轻声问道：“你这只猫……怎么来的？”
    “毕业之后去旅行，在山上找到的。”
    “刚刚兽医的话你也听到了，可能有些夸张，但或许在你找到白月之前，它的年纪就已经很老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衰老的症状。”
    吴贰没有做声，若论年纪，白月的确有千年之龄，但当初在那座古刹里找到它时，就已是没有生命气息的死物，直到……
    一念及此，原本情绪消沉的吴贰猛地抬头，眼里一下子迸发出欣喜的光来：“我知道怎么救白月了！！”
    越诗音还没反应过来，吴贰已经拿起旁边搁物架上的剪刀，二话不说直接在自己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将指头塞进白月嘴里，变化几乎只在须臾之间，已经衰弱到极致的白月慢慢睁开了一线眼缝，全身的毛发重新恢复了纯白之色，猫瞳彻底睁开前，一股奇异的清香飘散在房间里，越诗音仿佛见证了一场奇幻的魔术表演，等到吴贰将指头拿出，白月苏醒过来，已然重新焕发了新生。
第44章 同处一室 - 里克编码 - 迷引

    当吴贰抱着白月走出剂药室的时候，在大厅忙碌的青年女兽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一刻已经濒临死亡的白猫居然安然无恙活了过来。
    “这……？”
    吴贰见她震惊的模样，强忍着笑意，这事的确也怨不得人家兽医，白月本来就非寻常之猫，当初靠自己巫族之血在千年古刹里唤醒它，想来自身的精血对它大有裨益，姑且一试，果不其然，于是吴贰故作正经地开口：“都说猫有九命，没想到这传闻居然是真的，你说神不神奇？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女兽医一脸发懵，还没缓过神来就看到一旁的越诗音捂着嘴偷笑，虽然不明白其中所以，只好苦笑一阵，目送他们离开。
    “我是不是应该好好问问你这只猫的事？”站在长街上，越诗音打量着道路两侧的建筑，边问边琢磨着得先找家旅馆落脚，再行商量去往落樱山的事。
    “不是说了吗，在山上找到的。”
    越诗音不吃这一套敷衍的话，继续道：“山上能找到一只普通野猫我还信，但你找到的这只猫一能对付蚩魅，二能汲取人血复生，能这么简单？”
    吴贰知道糊弄是糊弄不过去了，想起之前打好的腹稿此时正好派得上用场：“好吧，既然纸包不住火，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在我说完之后，你也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越诗音没料到他来这一手，一口气没撒出来就咽了回去，咬牙点点头：“行，你先说。”
    ‘阴谋得逞’，吴贰忍着笑开口：“首先呢，白月既然能对付蚩魅，就说明它绝不会害人，其次，它之所以具备如此能力，全靠每天饮用这净水的缘故，要不你也试试？”说着，吴贰真将那瓶张队留给他的净水递到越诗音身前。
    “这水是从山里找到的？”
    “当然，那是条暗河，如果不是因为碰到泥石流失足掉了进去，恐怕都没这个机缘找到它，可惜当时不知道那暗河的水有如此功效，只用水壶带了路上解渴的量回来，现在要想再回去寻，恐怕都没机会了。”吴贰戏很足，装着失望摇了摇头。
    “那这和你的血又有什么关系？”
    “刚不说了吗，我们遇到泥石流掉进了暗河，当时我昏厥在暗河的河滩上，也不知道昏了多久，直到白月发现我才将我弄醒，那时候半边脸都埋在水里，昏厥的那段时间里，估计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暗河的水，可能这水的奇特成分融入了血脉里边，所以我的血也能对白月产生影响。”
    越诗音半信半疑地看了他片刻，然后开口：“行，说吧，你想问什么？”
    吴贰见说辞没有引起怀疑，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刚刚的话有编造的成分，但那场毕业旅行也的确遇上了这些事，只不过巫族身份不能为外人所知，不得不选择瞒下。
    “我听你说，循影属于民间组织，可开采玄玉以及制作猎杀蚩魅的兵刃耗费的可是笔不小的费用，你们背后的金主是谁？跟天朝有关系吗？”
    “抱歉，你问了两个问题，我是回答第一个，还是第二个？”越诗音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不明情况的路人还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在马路边上置气。
    吴贰略一思忖，竖起一根指头：“那就第一个。”
    算是扳回一城，越诗音嘴角闪过一丝不经意的窃喜，说道：“没有什么固定的金主，而且我们也不会去管是谁在背后出钱，组织的运作资金来自猎杀蚩魅，跟赏金猎人的性质差不多，有人出钱需要解决蚩魅，我们正好拥有这个能力，算得上是一种公平交易，只不过我们是冒了生命的危险在给别人办事，所以收取的费用自然也就高些，但，钱对于我们来说只是次要，虽不可或缺，可我们并不把猎杀蚩魅与金钱对等，之所以这样做的目的，更多是为了人类世界的秩序，以及，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亲人和朋友。”
    被她一席话触动到，吴贰顿时觉得内心满是愧疚感，双眼不敢再多看她，谁知正要低头，一双柔软的手突然捧起他的脸，发现越诗音眼都不眨地端详着他。
    “怎……怎么了……”大庭广众之下，和一个女生如此亲昵举动，吴贰感觉脸上烫如火烧。
    “别动！”越诗音视线聚焦到他的右眼上，“奇怪，我怎么发现你两只眼睛的瞳色不一样？”
    吴贰内心一个咯噔，总不能告诉她这是巫瞳，于是一把拿开她的手：“我去，生物课本上没教过什么是基因变异吗，真是大惊小怪的。”
    “听过没见过嘛，倒是给你长相加分不少，一定结交过不少女朋友吧？”
    “上学那会儿，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整日只顾行舟在知识的海洋里，哪有心思谈恋爱呀，这就叫两手插袋，谁也不爱，如今年方二十有二，至今是处，姑娘想不想了解一下？”吴贰那嬉皮笑脸的劲一上来，整个人都散发着邪痞气。
    越诗音白了他一眼：“呸！我才不信你，我哥说过，长得越好看的男生越会骗人。”
    吴贰差点没惊掉下巴：“不是，这话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我说你哥是不是把倚天屠龙记读劈叉了？”
    越诗音没再理他，漠然转过身，却已是忍不住暗笑。
    两人找了就近的旅馆，然而却被告知只剩一个双人标间了，前台看他们俩踟蹰半天，看来并不是情侣，只好开口道：“两位究竟要不要订了？南桥发生特大交通事故，很多滞留的旅客都在找住处，何况双人标间有两张床，都成年人了，这有什么难为情的。”
    “行，就这间吧。”吴贰掏出证件，没等越诗音说话，已经从前台手中接过房卡往电梯走，越诗音默默跟在他身后，到了7楼，一下电梯吴贰总感觉哪里似曾相识，于是顿住脚步，问道：“诶，我说，你之前有去过怀市猎杀蚩魅吗？”
    越诗音转过身：“怎么？”
    “毕业旅行前，我曾在怀市火车站附近的旅馆住过一晚，当时遇到诡异的魅影，以为灵异事件把我吓得够呛，如今知道了蚩魅的存在，觉得这件事应该跟它有点关系，可奇怪的是，我完全记不得那晚进入房间之后发生了什么，甚至如何睡着的都毫无印象，如果是进房就着了蚩魅的道，可我第二天醒来却又安然无恙，只有房间墙面上留了一道手指槽痕，蚩魅会这么好心放我一马？”吴贰脑子里接连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依然无法补全那段记忆的空白。
    越诗音眉眼微抬，调侃道：“说不定是蚩魅发现你想做个好人，给你一个机会呢？”
    “哟，原本以为我吴贰扯淡功夫已算一流，没想到越姑娘也不赖。”吴贰扬了扬手中的房卡，走上前去，却忽听白月幽幽冒出一句：“扯蛋是什么功夫？人们说的猴子偷桃？”
    吴贰一口气差点没续上，压着嗓子从牙缝里挤出声来：“此扯淡非彼扯蛋，我像这么下三滥的人吗？”
    “这可说不好，过去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比比皆是，今时不知如何？”
    “打住！今时不同往日，别胳膊肘往外拐。”吴贰开了房门，迎面就是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同住一屋，吴贰自然由着越诗音优先选择睡哪张床，自己则站在门口同白月暗自说着话。越诗音放好行李，然后走到侧旁落地窗前，取出一个小囊袋将粉末状的东西洒在窗脚处。
第45章 莱茵草屑 - 里克编码 - 迷引

    “这是弄的什么？”吴贰好奇问。
    “莱茵草屑，能麻痹蚩魅的嗅觉。”
    吴贰仔细一闻，却发觉这气味异常熟悉：“怎么跟我外婆绣的护符袋气味这么相似，难怪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反复跟我确认锦囊的事，原来这里头装的就是莱茵草屑。”
    “对呀，当时我还以为你接触过蚩魅才会带这种不常见的草药在身边，后来看你的反应，才知道是我多虑了。”越诗音布置好一切，起身突然笑道：“刚刚你说自己有段空白的记忆，怎么样，想不想知道如何找回它？”
    吴贰眯着眼，半信半疑：“你还有这本事？”
    “不试试怎么知道？”
    “如何试？”
    越诗音没有回答，布置好了窗檐的戒备线起身，突然向吴贰摊开一只手来。
    “这么随便，不太好吧。”吴贰嘴上虽羞着，但手已经很听话地伸了过去，谁知越诗音只是道：“没让你伸手，把你护符袋借我用一下。”
    “干嘛？”
    “莱茵草屑不够用，门口那里还没撒呢。”
    “我去，这符袋好歹也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能说给就给。”
    越诗音语调一提：“到底给不给？”
    “给。”吴贰秒怂，乖乖将符袋递了过去。
    越诗音忍住笑，继续道：“过阵子我弄些莱茵草还你就是了，至于你那段空白的记忆，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取一颗我刚放桌上那个铁盒里面的丸子吞下去。”
    “呀！”背后传来吴贰惊讶的声音，越诗音转过身，发现他早把铁盒拿在手中，此刻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吃了两颗会怎么样？”
    “一颗药效就已足够，为什么非要吃两颗？”
    吴贰唾沫一咽：“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没说这是药丸之前，我以为是糖果零食，已经吃了两颗下去。”
    “……”突然一阵沉默，越诗音只好道：“我不知道这见忆丸吃多了会有什么副作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做得很好吃……就是有点上……上头。”话音刚落，吴贰就觉天旋地转，视线里的影像开始模糊晃荡着，就跟上次在旅馆的症状如出一辙，紧接着，无边黑暗再次如潮水一般倾覆过来……
    彷佛在光芒流窜的甬道里不断跌落，而甬壁之上，所有能想得起的记忆都铺成了雪白的镜面，自身意识如同跳脱身体而出的第三维坐标点，凌驾于记忆之海上，不过短短一瞬，就找到了那天在旅馆失去的记忆，那天的意识断点处，有人俯身给他喂下了一粒胶囊，闭上眼的那刻，口罩与防尘帽取下，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出现在视线里，越诗音将昏睡过去的吴贰抱回床上，盖好被子，却在出门离开之际踟蹰了一下，转身回房将他的手放在了墙壁的槽痕里，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至此，那段空白的记忆失而复得……
    “吴贰！吴贰！”感觉大脑依然还在运转，临界在某种难以言说的状态下，听到耳畔呼唤声好似隔了一面水，等到声音一点点清晰，吴贰一直快速跳动的眼皮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半边视线里的面容便是那般秀丽绝伦，越诗音眉梢微簇盯着他，眼中有担忧之色，而另半边视线却像蒙着一层轻纱，只有灰白的影像，一张猫脸从模糊的边缘探进了清晰的界限里。
    “我去……这药后劲可真足……”吴贰意识恢复过来，眨了眨眼，发现那模糊的灰白影像始终还在，这不禁让他猛地惊坐而起，伸手在眼前不停晃动，脸上肌肉颤颤轻抖，藏不住的欣喜溢满了嘴角，那只失明多日的右眼居然有了光！
    越诗音看他好半天没说话，推了推他肩膀：“不会吃多了特效药留下了后遗症吧。”
    吴贰一把抱起身边的白月举到自己眼前：“哈哈，白月，我右眼居然又能感知到光了！”
    白月一爪摁在他额头：“你别高兴得太早，巫瞳的苏醒还有一段适应过程，希望届时你还如此刻这般开心才好。”
    “你说什么？”越诗音自是听不见白月说话，但听吴贰对自己右眼的反应，显然感到困惑。
    “噢呵……忘了告诉你，自从毕业旅行回来后，在山里不小心伤了眼睛，差点以为自己右眼失明，没想到现在居然能再次感知到光，虽然视物还很模糊，但至少已不是一片漆黑。”不过高兴归高兴，吴贰重要的事可也没忘，没等越诗音回神，继续道：“敢情你就是那偷记忆的贼呀。”
    “我……我那是为了保护你不得已而为之，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一下子接受世间蚩魅的存在，万一心脏承受能力不行，一口气没上来，嗝屁的可能性很大，你，能懂吧？”越诗音眨了眨巴眼睛，煞有其事。
    “我……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根本就不是懂不懂的问题，总之这笔帐我是记下了，来日方长，多担待！”
    越诗音叹声摇了摇头：“一个大男人，有必要这么小肚鸡肠么？”
    “是！不仅小肚鸡肠，我还睚眦必报呢。”吴贰装得一本正经，突然想起什么：“言归正传啊，你每回住宿都要这样高度戒备吗？”
    越诗音从小包里掏出那块长得像指南针样的小盒出来：“这叫天方仪，能检测到蚩魅身上散发出的里克值，用以界定蚩魅等级，今天你也看见了，如果天方仪没有故障，那么今天桥上遇见的那两个人，极可能是从未听闻过的SRC级别蚩魅，甚至是URC级别，他们出现在湘涟市，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吴贰琢磨着，也许越诗音说的没错，毕竟今天白月也曾说可能是五大家族某族的长老或族长，倘若推断无误，会不会跟仑者山事件有关联？
    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吴贰试着联系胖子，但宋攀那边始终处在忙音状态，转念突然想起苏米洁来，于是问道：“今天看到你和苏米洁见面，你们……是朋友？”
    这个问题迟早要被提及，越诗音收起天方仪，也无隐瞒：“她也是组织里的人，和我一个小组。”
    “什么？！难道她也属于你们猎杀部？”吴贰感觉事情越发扑朔迷离，甚至认为越诗音和苏米洁接近他和胖子都显得目的不单纯。
    “米洁只是负责搜集情报资料，并不参与猎杀行动。”
    吴贰眯着眼打探她，总感觉越诗音向他透露得越多，满头的疑云越是浓厚，实在摸不透自己蹚的这趟浑水到底有多深。
第46章 宵禁 - 里克编码 - 迷引

    “今晚好好休息一晚，主要是让你的那只白猫恢复元气，棘手的事情说不定就在后头，没有它的保护，我怕你撑不下去。”越诗音一针见血地指出吴贰弱势所在，把他噎了个结实。吴贰正要反驳，白月的声音跟着传来：“她说得不无道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以你现在的能力，恐怕处境真的危险。”
    既然白月也这么说，吴贰自是不敢小觑这其中的厉害程度，低着声问：“不好的预感？”
    白月跳到床上，俯身趴了下来：“嗯……说不上来具体因由，只是隐隐觉得跟净水有关。”
    “怎么说？”
    “你一个人对着猫嘀咕什么呢？”越诗音终于将所有东西布置妥当，似乎也是累了，头发束起扎了个简单的马尾就躺回了床上。
    吴贰翻个身背对着她：“没什么，你就当我自言自语好了。”然后继续听白月道：“我感知净水的气息异常熟悉，像极了两千多年前的伏羲木，而绮里家族世代承继的巫杖就是伏羲木所造，如果我所料未错，五大家族的人应该一直都在暗中探寻巫杖的下落。”
    “巫杖对五大家族这么重要？”
    “当然！五灵素若要重新宿归墨渊古玉巨门之后，伏羲木作为承载灵素力量的容器是不二之选，本来我想等你体内巫族之力苏醒再找寻巫杖的下落，可依如今形势，恐不得不加紧些。”
    吴贰暗忖，按白月所言，这巫杖岂不成了个烫手的山芋？好在这些还只是白月的推断，未被实证，但有机会总得好好问下张队这净水的由来。
    “喂，你到底神神秘秘在干嘛？”一声问话就在吴贰耳边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原来越诗音不知何时竟轻悄悄地站在床前，脸几乎就贴在他耳边。
    “哎哟，我去，你们这些练过斗术的人，脚下走路都没动静的么？”吴贰看着她，还别说，这样近距离一打量，越诗音身材还真是不错，随着他视线下移，越诗音俯身姿势的塌落衣领处，有那么一线春光生生拉紧了吴贰的目光，顿时感觉再也动弹不得。
    “啪！”几乎是同时，清脆声起，一个巴掌结结实实落在吴贰右颊上，越诗音沉着脸站直身体，转身拉起被子蒙住头，仿佛刚才那个巴掌是打在自己脸上，现在火辣辣的烫。
    吴贰被煽得一脸发懵，但也意识到自己举止轻浮，嗫嚅着：“刚刚……那个……对……对不起啊。”
    气氛有些尴尬，越诗音没有说话，吴贰只好重新躺下，白月好奇问道：“何故被掌嘴？”
    吴贰在自己胸前比划了一圈，白月意会：“这要在过去，未嫁娶的姑娘被人瞧了胸脯，可就算污了清白了。”
    “现在可没那么封建，若按你所说，你身为猫，还不是整天**着在我身上蹭，那我不是要非你不娶？”
    “……”
    空气突然安静，紧接着就是吴贰炸响的痛嚎声：“啊~！”
    越诗音被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白月死死扣着吴贰的头，爪尖几乎刺进了他肉里，前一秒还好端端地主人与猫，下一秒就仿佛生死仇人。
    晚饭就在附近店子吃的，赚足了回头率，吴贰苦着脸买单，老板娘看着他脸上六道杠强忍着笑意，调侃道：“小伙子养的猫是母的吧？”
    “嗯，怎么了？”吴贰点点头。
    “哎哟，那就对了，我以前也养过猫，瞧你脸上这伤痕，我猜呀多半因为你女朋友长得太标志，这母猫一到发情期也是懂得吃醋的。”
    “……”吴贰感觉又吃了一记闷锤，没想到一个小店老板娘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也是炉火纯青。
    越诗音一路上更是笑而不语，白月听不懂吃醋的意思，此刻趴在吴贰肩头，跟吴贰一样耷拉着脑袋，夕阳西下，将两人一猫的影子拉得格外悠长。
    湘涟市的夜出人意料的安静，不知道是不是跟白天发生的事故有关，等回到住处，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越诗音布置好的莱茵草屑有焦黑散乱的迹象，两人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可发现房内一切完好，吴贰默默走到背包旁边，出门前将净水就放在侧袋里面，本以为是紧张所致，然而一口气尚未松下，吴贰将净水瓶子拿在手中，眼神却已然僵住。
    这一下，连白月也警觉过来，轻声问：“是不是右眼看见了什么？”
    的确看见了东西，手中的瓶壁上，有一线淡蓝色彩的烟尘在右眼灰白模糊的画面中蒸腾跳动，像是一道擦痕留下的轨迹。
    吴贰眼神一分分沉下来，越诗音和白月看他神色有变，都靠了过来，然后听他轻声道：“我……看到了指纹。”
    既然吴贰这么郑重开口，越诗音知道瓶壁上除了他自己的指纹外，一定也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地方，毕竟吴贰从事法医，对细节讲究观察入微。
    “也就是说，在我们出去的这段时间有人进来过。”越诗音环顾了一圈，再没有发现其他异样，而吴贰继续道：“能将时间掐得这么准，恐怕不是偶然，说不定我们一路都被人跟踪。”
    “可是……除了张队，还有谁知道我们此行目的？”
    吴贰仔细回忆着，倒是突然想起一件小事来：“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我们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有个老人提醒我净水瓶子掉了？而且还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你的意思莫非是说……”
    “我只是这么一想，还没有证据可以断言，但自从我们来了湘涟市，到处都透着一股古怪劲，看来是得防着点儿。”吴贰其实是把白月之前告诉他的话挑重点转达给了越诗音听，如若真像白月说的，已经有人盯上了净水，那麻烦迟早会找上门，主要敌在暗我在明，总归是被动了不少。白月只能跟流着巫族血脉的人才能通灵对话，从内心深处讲，吴贰还是更信任白月一些，所以白月提醒的危险信号，他始终不敢放松警惕。
    而就在此时，房间的电话突然响了，越诗音接起电话，吴贰把净水瓶子收好走到窗边，看到红蓝闪烁的警车一辆辆从外面马路上驶过，喇叭里面似乎喊着什么，按理说，这刚过9月，很多人白天不愿盯着热浪出门在外，到了晚上才会出来活动，但这湘涟市却偏偏晚上都看不见什么人影。
    那边越诗音刚挂电话，倒是很快解开了他的疑惑：“总台那边通知，因湘涟市正追捕****，全市宵禁，所有客人不得外出。”
    “宵禁？”这在吴贰听来，可是熟悉却很久远的词，书本上看过不少，毕竟在天朝，字越少，表示事越大，而宵禁更是如此，都是基于公共安全秩序为由，由立法机构、**或军方决定并由军警具体负责实施的一种在戒严期间禁止夜间行动的宪法行为，一般只会出现在战争状态、全国紧急状态或者戒严时期。
    “看来真的要出大事！”越诗音补充了一句，然后跟着瞧向窗外，发现不过少时功夫，从眼前的几条街道开始，仿佛电流一般窜开，远处各方都隐约有红蓝相间的光在暗巷内闪动。
    “不行，我得先给张队打个电话。”吴贰看出事情不简单，从下午那场事故开始，几乎整个事件后续一直在呈燎原之势扩散，直觉告诉他，说不定此刻的湘涟市，已经是一座危城！
第47章 巫瞳初醒 - 里克编码 - 迷引

    电话是打通了，可始终没人接听，越诗音看出他脸上的紧张神色，出言缓和：“或许，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即便是宵禁，我们循音组织也有自己一套特殊联络的方法，真有什么紧急状况出现，我这边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吴贰悻悻然放下电话，转头看了一眼白月，发现它出奇的安静，视线也始终没有离开过窗外。
    “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这起事件跟蚩魅有很大关系，而且按你所说，这次出现在湘涟市的蚩魅等级还不低，什么事能惊动到他们这个层面呢？”
    越诗音略微沉吟：“嗯……从我们最新掌握的情报上看，蚩魅的确最近活动频繁，这在之前的记录上从未有过，但以天朝的实力，基本很快就被被镇压下去，蚩魅的问题一直都是天朝晦部负责，纪律极其严明，几乎不会有半点风声外漏，说不定蚩魅的镇压已经到了临界点，而我们却只能后知后觉。”
    “喵~！”
    突然一声猫叫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一直沉默的白月从床上跳下，对着门口绷紧了身体。紧接着，就有声音提醒吴贰：“有东西正往这边靠过来！”
    少有见到白月紧张的时候，吴贰感觉心跳一下提到嗓子眼，一个翻身而从床上下来，扎了个稳稳的马步，同样对着房门方向严正以待！
    很快，一串细碎密集的声音由远及近，等到了门口却又戛然而止，一旁越诗音倚靠着梳妆台，低眉一瞥，唇间吹了一个短哨，门缝下顿时一缕红烟钻了进来，一只灰白胖鼠仿佛从地底冒出来一般，竖着毛茸茸的尾巴竟立正身子走向越诗音，吓得白月跳将而起，一把抱紧了吴贰的脖子。
    “我靠，这是什么神仙绝活？大变松鼠？”
    越诗音蹲下身子摊开掌心，那胖松鼠从口子吐出一粒白色丸子来，形状类似橡果子。
    “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们循影组织有自己一套特殊的联络方法，这些扶桑鼠喂食过蚩魅血，经严格筛选，体内已经含有可控里克因子，因此具备了化形的能力，紧急情况下，我们才会用到它。”越诗音解释着，微微一皱眉：“换句话说，扶桑鼠出现，也就意味着目下情势十分危急。”
    将那粒扶桑鼠带来的白丸在手中轻轻揉碎，一卷小纸条展开，越诗音极快地速度把内容查阅完，还没等吴贰问，她已将纸条塞回了扶桑鼠的嘴里，只见扶桑鼠屁股一动,腮帮子捣鼓几下，纸条居然立时就被它吃了，事后又大摇大摆地原路离开。吴贰转头看了一眼白月，强忍笑意，想不到对付蚩魅杀气腾腾的白月会紧张于一只胖豚鼠，古猫怕耗子，还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如何？这大肥鼠带什么消息来了？”吴贰低咳一声。
    越诗音起身在小包里一顿翻找，回道：“循影组织一直暗中调查的魂合花出现在湘涟市……”
    看她神色有异，吴贰猜想事情可能不太寻常，虽然没听说过魂合花，但魂合荫却曾听外婆提及过，仑者山以尸养树的案子尚没有获得新的进展，这突然出现在湘涟市的魂合花会不会与之有什么关联呢？
    “这魂合花能用来干嘛？”
    越诗音没有立即回答，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出来，夹在册子页间有一张泛黄的图页被她慢慢打开来：“古书九丘记载过一种树叫魂合荫，每三年开一次夏花，因魂合荫能散发特殊气味，借以吸引并捕食靠近它的兽禽甚至人类，所以魂合荫都长得格外繁盛，而这种夏花就是魂合花，它是魂合荫汲取动物精血结成，花虽呈瓣妆，但色白肉厚。”
    吴贰盯着纸页上草绘的图案，突然想起今天在焦黑的车门内侧，发现的类似植物成分的白色碎屑，轻声道：“这就是张队说的白？”
    越诗音点点头：“没错，之所以叫它白，是因为这东西对于蚩魅而言，就像毒品一样，蚩魅食用后虽能增强能力，但也会产生极大的依赖性，一旦戒断，蚩魅容易狂暴失控，危及人类。”
    “意思也就是说，有人在利用白引诱蚩魅进行交易？”吴贰似乎想明白了一些，继续道：“能寻到千年古树并大肆种植开采，单凭一己之力或是不成规模的队伍都不可能办到，除非背后有庞大有序的组织在操控。”
    “这正是我们现在担心的，如果有未知力量在利用蚩魅造成社会动荡，那将是一场难以预估的灾难。”
    再看外面的长街上，已经有大批警力在四处巡逻，整座城逐渐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宁静中，吴贰想着：按这种形势持续下去，明天恐怕也没有车能通往落樱山。愁恼之际，突然白月的声音传来：“你试着用右眼寻找视野里除了黑和白，可还有其他异样？”
    虽不明所以，但白月既说，吴贰依然照做，不过右眼见到的模糊不堪，他索性抬手将左眼遮住，单凭右眼凝神观察，也不知白月说的异样具体指什么，背光的昏沉阴影里，吴贰丝毫未有觉察自己右瞳随着他不断凝神已覆上了一层微蓝，而扫视一圈下来，终于有一丝极为轻细的烟尘仿佛火苗般在远处巷子一侧摆动，之所以一下看得明白，是因为灰白的画面里，这缕烟尘是右眼中唯一出现的色彩！
    “有蓝尘在那边闪动！”吴贰脱口而出，越诗音连忙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那是一片密集居民区的暗巷，黑暗中，哪怕是微弱光芒的路灯有几盏也能瞧得明白，却独独看不见吴贰所说的蓝尘，越诗音微微一愣，有点诧异地看向他，可没等她开口问，突然窗外火光骤亮，轰然的爆炸声瞬间撕裂了长夜的静谧！
    越诗音霍然转头，发现爆炸点正是吴贰刚刚所指的方向，浓烟滚滚翻入苍穹，爆炸燃起的火舌迅速窜入居民区，火光里，逐渐有呼喊声隐约传来，终于有人影开始逃出火势包围的圈子，大批警力急往那边靠拢，消防部门一直处于戒备状态，得到指令，迅速反应，警笛声很快响彻大街。
    看着持续走动的人影，白月的声音没有停：“别分神！继续看蓝尘去了哪里？”
    越诗音惊怔于吴贰的奇怪举止，看他继续捂着一只眼睛，站在窗前好似自言自语：“往我们这边的街道来了……”
第48章 爆炸 - 里克编码 - 迷引

    “什么来了？”越诗音一头雾水，但也看到远处街巷的确有道影子在快速移动。
    吴贰脸色一白，开口问：“会不会我们这边也有个爆炸点？”
    “未可知，不过为了造成混乱局面，不排除蚩魅选择人多的地方进行纵火。”白月猫瞳一沉，头一回见到这等火势冲天的爆炸场面，原来千年后的人间竟能将火运用到如此地步！
    “不管有没有爆炸点都不能放任不管，我去阻止他，你赶紧去通知疏散这家旅馆的客人！”越诗音交代一声，一把推开房间窗户，顺着窗外的落水管就跟飞檐走壁一样轻松而下。吴贰伸长脖子不禁咋舌：“我滴个乖乖，这可是七楼啊！”
    不敢稍作耽搁,吴贰最后看了一眼蓝焰闪动的方向，照对方的移动速度，可能十分钟左右就能临近自己所在的街道，跑至楼下前台，吴贰言简意赅地把情况一说，服务员虽不知真假，但也不敢拿自己和客人的生命开玩笑，于是急忙通过对讲机叫保安疏散客人先离开。旅馆一下子到处是脚步跑动声。
    得空好好喘口气，吴贰向白月道：“我原本以为巫瞳的特殊就在于所见的画面都是黑白的，刚刚才终于明白，它还能识别出蚩魅。”
    白月微微一哂：“巫瞳还只是刚刚苏醒，尚未恢复所有力量，你右眼看到的，与其说是蚩魅，不如说是蚩魅诅咒源的所在，按越姑娘现在的叫法，诅咒之源现在被称作里克因子，其实要击败五大家族的人，说难不难但说易也不易，因为方法很简单，就是击溃他们体内里克因子最集中的地方，那是他们力量的根源，不过，你得先有这个本事。”
    “不是吧，巫瞳这么好用你现在才告诉我？！”吴贰一把捧住白月的脸，搓得圆溜溜的。
    “万事万物有利则存弊，巫瞳力量虽强大，但也会持续消耗宿主的精神力，稍有不慎，极可能就丢了性命，等到巫瞳彻底苏醒，五大家族的人在你眼中，可就不是现在的形貌，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窥视他们原本面目。”白月扫开他的手，转头看了看大厅外，原来旅馆的动静已然引来了外面巡警的注意。
    “这是怎么了？”黝黑的年轻巡警看到旅馆大厅人越来越多，进门便抓住最近的人询问。
    “刚刚不知道哪里发生了爆炸，有人通知我们说很可能罪犯下一个设炸点往旅馆这边来了，让我们赶紧先撤离旅馆区域。”回答他的，是个秃顶中年男子。
    年轻巡警略一皱眉，毕竟，他还没收到指挥部任何疏散人群的命令：“这个消息是谁通知的？”
    “咯，那边那个，抱着一只白猫的俊小伙。”中年男子指着吴贰，巡警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走上前。“你好，麻烦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
    这种例行检查吴贰司空见惯，将身份证交给巡警，顺带看了一眼他左胸口的警号铭牌：蒋兴亮。肩标未见红色暗绣，看来跟上午那批人不属于同一编队。
    “我听入住的客人说，是你通知大家紧急疏散的？”蒋兴亮将身份证交还给他，没看出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有什么特殊。
    “没错，时间紧迫，我在7楼看到纵火者往这边过来了，很可能下一个点就是芙蓉街附近！”吴贰看了一眼大厅的时间，再耽误下去，恐怕真出什么意外。
    蒋兴亮面露狐疑状，刚刚的爆炸他得知的消息是在5公里外的鹭谣区，这么远的距离，即便高处能看到爆炸产生的火光，但若像吴贰说的仅凭自己目力便能看清有人跑向芙蓉街，几乎是天方夜谭。
    吴贰看出他心思，再作解释是来不及了，只好道：“不管此刻你在猜疑什么，倘若爆炸真的波及这里，关乎这么多人的性命，你担得起责任吗？！”
    蒋兴亮被他一语镇在原地，看着吴贰眼神厉厉，内心顿时也没了主见，而他腰间的对讲机此刻忽然传出话来：“发现可疑人影快速往芙蓉街方向！好像是名女性，在芙蓉街附近的警员迅速赶往目标点，随时反馈情况！”
    “收到！”蒋兴亮嗓子一沉，没有再跟吴贰多纠缠，转身匆忙跑出了门，吴贰知道应该是其他巡警发现了越诗音，当下大声招呼旅客朝旅馆后方的疏散通道走。人群刚离开不久，第二声强烈的爆炸很快响彻云霄，冲击波将旅馆前门的玻璃幕墙震得稀碎，好在吴贰所料未错，大家庆幸躲过一劫，纷纷对吴贰投来赞许的目光，但这一声炸响过后，警笛声、呼嚎声逐渐清晰，吴贰脸色一白，想来越诗音并没能阻止嫌疑人犯案，那她会不会被爆炸波及？
    一念至此，吴贰立即朝芙蓉街冲去，路见不少被掀起屋顶瓦片的房子，街道狼藉不堪，不少居民涌到了巷口，在警力的帮助下，正有序撤离，吴贰加快了速度，白月一直紧跟他身后，边跑边问道：“你看到的蚩魅，是哪个部位发出的蓝尘？”
    “右手臂！”经白月提醒，吴贰倒似想了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什么特别之处？”
    “巫瞳能感知灵素之力最集中的位置，不过你们现在都将灵素之力称为里克因子，那是力量根源所在，只不过每个蚩魅灵素之力集中的位置不一样，且他们会特别防护自己身体的弱点，因此要想打败他们，首先得先击溃他们体内的灵素之力，而这，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没来得及多咀嚼白月话中的意思，吴贰鼻间已闻到一股刺鼻的焦臭味，不远处围着四五辆消防水车，正将不断扩散的火势控制下来，两队警察跟丢了越诗音，此刻正徘徊在巷子里，火光明灭中，白月看到越诗音闪身跃入了一间院落里，带着吴贰悄悄从侧旁小门进去。
    是栋旧筒子楼，前头院子种了六颗大花椒树，青苔爬满裂纹斑驳的花坛，院墙旁好些香樟朝外街探出了头，看得出这里大部分居民已搬走，经过刚刚的爆炸冲击，现在楼道里的杂物散落了一地，木窗的玻璃没有一块完整的，吴贰一进院子就轻唤了一声：“诗音，等一下。”
    正要上楼梯的越诗音脚步一顿，听出是吴贰的声音，看他蹑手蹑脚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怎么样，刚刚爆炸没人受伤吧？”
    吴贰摇了摇头：“没有，迎着爆炸冲击面客房的客人都及时疏散了出来。”
    “那你不老实待在安全区域，跟来这里干嘛？”越诗音四下扫了一眼，掌心的天方仪隐隐有白光朝一个方向轻涌。
    “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才跟来看看！”吴贰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越诗音诧然抬头：“担心我？为什么？”
    “本来以为你过来阻止蚩魅继续纵火，谁知爆炸还是发生了，你离得这么近，还不是怕你有个万一。”继而耸了耸肩，吴贰一摊手：“不过现在看来，担心的确显得多余。”
    越诗音窘然轻笑：“我们猎杀部追捕蚩魅向来独来独往惯了，知道如何谨慎行事，不过你的心意我明白了，谢了。”
    吴贰也就不再多言，瞧了一眼黑沉沉的破败院子，问道：“如何，天方仪探到什么了？”
    “应该是蚩魅，NC级别。”越诗音继续朝楼上走，收起天方仪，将一柄玄刃握在手中，“刚才匆忙，没来得及问，你在房间自言自语地喊有蓝焰闪动，究竟是什么，我一路跟踪过来，根本没察觉任何蓝色烟尘。”
    “呃……”吴贰一时哑口，毕竟白月和他说话外人是听不到的，另外，巫瞳所能见到的东西一旦坦白，岂非就暴露了自己巫族后裔的身份，于是沉吟片刻改口：“也许是看岔了，就是这么一形容，不一定就真是蓝色烟尘，只是长得像而已。”
第49章 骨灰盒 - 里克编码 - 迷引

    两人上到二楼，忽然看到转角尽头的一扇窗户亮起了灯，越诗音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好在这灯光一亮才看清满地碎玻璃，要不然误踩上去必然动静不小，两人背靠着墙站立，吴贰拍了拍越诗音肩头，示意先让白月过去看看。越诗音知道白月通人性，由它去看的确再好不过，即便被发现也只当是哪家顽皮的猫，不会引人怀疑，当下点点头同意。
    还没等吴贰发号施令，白月已然后脚一蹬，从他肩上跳上了阳台水泥栏杆，很快就无声走到了那扇亮灯的窗前，说来也巧，那扇紧闭的房门就在此时缓缓被人拉开，光线一下子斜切在楼道里，一道狭长的影子站在门口。
    “喵~”白月顺势对着门内叫了一声，然而，破空声传来，白月急忙俯身低头，一根长筷就从它后颈急射而过。
    “别紧张，不过是只猫而已。”说话的是个粗重嗓子，门内却听得咳嗽几声，一个沙哑的声音回答道：“什么猫这么有能耐，居然能避过我的长筷？”
    ‘咚咚’声响，似乎有人拄着拐杖慢慢走了出来，等到看清白月，不由连声哀叹：“看来真的是老了，这么多年也只能帮族里做做跑腿的活，长欢，你的任务完成了，回去等消息吧。”
    “是，殷伯，那我先走了。”
    房门被重新关上，有人朝楼梯口走来，过道的玻璃碎渣被踩得嘎吱作响，越诗音低头最后确认了一眼天方仪，然后，缓缓抬起了手中的玄刃……
    脚步渐近，两人秉着呼吸，只等人影一到楼梯口，来个一击即中，然而判断只在毫厘，吴贰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还没来得及阻止，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视线中，而越诗音就像狩猎的猎手，没有丝毫犹豫，玄刃刺出的一瞬，吴贰抢身扑倒了出现的人影，口中忙道：“不是他！蚩魅另有其人！”
    玄刃与男子擦肩而过，惊了他一身冷汗，那边窗口的灯光随即一灭，白月从栏杆上一跃而起，踢蹬在木门上，瞬间断木横飞，可惜房内早已空无一人。
    吴贰来不及解释，起身朝院子跑去，一只手遮挡住左眼，环顾四下终于寻到一丝蓝尘的尾迹，然后朝白月吼道：“白月！阳台小门那边，快追！”
    越诗音匆忙低头查看天方仪，原本存在的白光陡然消逝掉，她一把拉起地上的男子问道：“大晚上的，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显然事情太过突然，男子还没缓过神来，半天才吃吃道：“殷伯经常在我那里订买盒子，一接到他的通知……都是约定晚上送过来。”
    越诗音看到白月已循着动静追去，只是NC等级的蚩魅，料想以白月的能力应该足以应付，索性停下来将事情先捋一捋：“什么盒子需要经常买，还非得约在晚上送？”
    徐长欢顿了顿，开口：“……骨灰盒。”
    “骨……？”越诗音刚吐了一个字就咽了回去，有些始料未及，但既然蚩魅经常采办这类东西，莫非真是用来装人的骨灰？越诗音不免心中一凛，难道这蚩魅已经开始食人？
    再无暇顾及徐长欢，推断对与不对总归要进去一探究竟才行，越诗音进门才发现电闸被破坏，只好借着随身小手电将一扇扇房门推开，终于在最里间的卧室看到了红木方正的盒子，但数量不多，根本不像徐长欢所说经常采购才有的规模，越诗音随意揭开一个骨灰盒的木盖，发现里面空无一物，略一迟疑，又顺势逐一打开其余盒子，结果都是一样，骨灰盒里根本没装任何东西。
    越诗音收起玄刃，感觉情况不合常理，看来骨灰盒的作用并不如推断一样，倘若蚩魅食人成性，体内里克因子会加倍增长，力量不可能一直停留在NC层面，联想到刚刚发生的两次爆炸，越诗音忙拿起其中一个骨灰盒仔细瞧了瞧，又用指甲在盒壁上刮了几道，碎屑轻易便掉落下来，她捏起一撮黑灰在鼻下嗅了嗅，脸色顿时大变，然后转身跑回楼道，可哪里还见得到徐长欢的身影？越诗音指关节一白，双拳慢慢握紧，原来这场所谓骨灰盒的交易，居然是私贩**！
    穿过阳台一侧的小门，接连着挂满葡萄藤架的走廊，芙蓉街是湘涟市为数不多的老街之一，马路很多年没有扩道，两旁都是年代久远的单位住宿楼，巷子纵横无序，吴贰没想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能有这么快的逃跑速度，巫瞳的视野里已经再难寻到蓝尘影迹，也不知道白月追到他没有，此刻站在尽是岔路的下坡路段上，吴贰一时茫然失了方向。
    深巷灯影暗淡，转了几道曲折的弯，连爆炸点附近本喧闹的警笛和人声都逐渐稀疏难辨，清冷的风在四下游动，吴贰生怕像上次在绿谷公园一样不知不觉踏入未知领域而陷入困境，脚步慢慢放得小心起来，虽然没有那种突如其来的压抑感，但直觉还是告诉他，这种不闻人声不见人影的情况，到处透着一股诡异劲。
    “哒哒哒……”坡道上风声一动，路旁铁皮盖子被吹得啪嗒作响，吴贰唤了几声白月，两旁侧立的旧楼森然远去，没听到半点回应，他试图打破这种宁静，右眼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这种情况出现过好几次，已不再陌生，下意识的，吴贰握紧了装有净水的瓶子。
    寂静的坡道上，有走动的脚步声，终于有两道身影从不远处的巷子转出，路灯的昏黄光线下，只看得清一个留着寸头，一个头发盖过了耳际，衣服穿得花里胡哨，看上去年纪都不大。
    “喂！大晚上你瞎叫唤什么呢？”寸头大着步子朝前走，顺带嘴巴一嘬朝旁吐出一口痰。
    吴贰并不想理会，错开位置没心思跟他们照面，谁知对方不依不饶，一见吴贰不答话，调子一下高了起来：“操！装聋作哑，找死。”
    寸头加紧跑了几步拦在吴贰身前，伸手推搡着吴贰肩膀：“跟你说话耳朵不好使是吧？”
    “有事吗？”吴贰比他高大半个头，一把扫开寸头的手，眼神逐渐冷下来。
    寸头被带得身子一斜：“哟！还他妈挺拽，有点意思呵。”说着一招手，和他一起的同伴也站了过来，两人四下一看，撩了撩指头：“东西还不快拿出来！”
    “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吴贰看他们眼神犹疑，在这偏僻的地方堵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嘿，还他妈装蒜，这儿是哪？八风山！警察都懒得管的地方，何况今晚还宵禁，一个人有胆子上这儿来，敢说不是带了货来出手？”这话一出口，吴贰立即猜得七八分，于是故作镇定，将右手插进兜里：“这次的白，我可没没带多少，查得严，怕引火上身。”
    “那就别废话，有多少给我们多少！”寸头有些急不可耐，离得近了才看到他嘴唇起皮发皱的模样，吴贰脚下慢慢蓄了力，猛然一个撤身，将插在兜里的手甩出，净水瓶口一线水光流泻，直接迎着两人头顶洒落，寸头和长发男子来不及反应，等到‘嗞嗞’声响，白汽蒸腾中，好似烧红的烙铁印在额头上，两人痛嚎着急退，不过这一下吴贰看得真切，从他们鼻梁顶端开始，面部肌肤像长久干旱下的泥土地一般皲裂，很快裂纹便布满了整张脸。
第50章 追击 - 里克编码 - 迷引

    吴贰喉咙一动，口水直往肚里咽，惊骇归惊骇，但吴贰也知情况紧急，左右一看，发现周围连件趁手的可用物件都没有，只好撒腿往陡坡上方逃，不过短短十几秒的功夫，突然听到耳边风声鸣叫，就感觉背后一阵剧痛，‘嘭’一声，吴贰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紧接着金属坠地的一窜摩擦声，吴贰转头，看到一个已经变形的垃圾桶掉在身后，原来看到他逃跑，寸头二话不说直接操起马路边的垃圾桶甩了过来，力道之大，吴贰顿时只感觉背部和胸膛火辣辣的痛。那长发的年轻人本来一直阴沉着脸，见吴贰受伤竟浮起生硬的冷笑，那张脸本来就已裂纹纵横，此刻一笑更是看着可怖。
    “跑？看你能往哪里跑？”寸头阴恻恻的怪笑，没见他脚下有多么大的动作，可他与吴贰之间的距离却在急剧缩短，“本来只要交出白，还可以饶你一命，不过现在嘛，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长发男子紧跟着一个闪身，立即封堵了吴贰的后路，两人的速度都快得惊人，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来个鱼死网破，吴贰忍着疼痛霍然站起身，摆臂挥拳就朝身后长发男子的面门而去，虽然这一下猝不及防快，谁知对方动作更快，一个摆头就躲了过去，力道实了准头，吴贰身体跟着前倾，背后的寸头见机抬腿就是一踹，正中吴贰刚刚被垃圾桶砸中的部位，长发男子也借势提膝撞向吴贰腹部，夹击之下，吴贰只感觉气血翻涌，喉间一甜即刻翻倒在地，果然跟蚩魅正面交锋，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毫无胜算，只是白月究竟去了哪里？再不来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内心的绝望甚至胜过了恐惧，吴贰咬紧牙关，眼瞅着寸头忽然弯下身子，右手就这么微微一抬，五根手指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满倒刺，视线里，有奇异的蓝尘逐渐从他手掌散开，难道这就是里克因子么？
    “方天，把他刚刚用的东西先搜出来！”寸头朝同伴开口，长发男子似乎不苟言谈，只是点点头，伸手夺去吴贰手中握紧的净水瓶，显然还是有所忌讳，方天抬手就要将瓶子砸向地面，谁知他的手才刚刚举起，空气中有道黑影掠过，吴贰脸上一阵沁凉，才发现方天的手被什么东西在一瞬间斩断，半截手臂依然举在空中，血正大肆洒下，而他自己后颈也是一阵奇麻，无边困意即刻涌来，吴贰最后一次看向寸头背后的长街，那里有蓝尘仿佛火焰一样腾起，不知是不是错觉，可惜意识没能支撑多久，黑暗已然压下。
    “谁？！”寸头见吴贰晕厥过去，骇然转身看向身后，不远处是个佝偻着脊背负手走来的老人，而他手中，正拿着刚刚的净水瓶子细细端详。
    “咯咯~”虽被斩断了手臂，但方天并未露出太过痛苦的神色，此刻动了怒，喉咙里一阵怪叫，直接朝老人冲了过去，可行至半道，空气中猛然有气流一抖，方天眼里迸射出莫大恐惧，身体也在瞬间被洞穿，老人不知何时出的手，五根展开的根须像蛇的信子一样贴着方天腹部伤口猛地一撑，顷刻就将方天身体撕成了两半。
    “你……到底是谁？”寸头踉跄着后退几步，失了方寸，看老人依然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声音有些发抖：“我不过……不过想弄点白尝尝，你如果也想要，尽管都拿去好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老人只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界相族要是知道出了你们这种败类，恐怕也不会轻易饶了你们。”
    “不不不……我们只是一时糊涂，以后再也不敢了！”
    “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你们该知道，魂合花这种东西，沾上了，就别想戒掉，你们不守规矩越了界，还想继续在人类世界活下去？”老人的话犹如一根根利刺，寸头知道求饶无望，索性把心一横，脚下一个垫步，右手前臂突长，直击老人头部，可下一刻只看到眼前寒光一闪，右手俨然被齐肩斩断，老人近到他身前，寸头听得后背有枝蔓爬动声，惶恐中想脱开身，但老人单手一抽，那些攀附在他后背的枝蔓骤然收紧，轻易便刺穿了寸头的身体，下一刻，枝蔓逐渐融入老人手掌，重新恢复了五指之状。
    点燃身边白天售卖猪肉的案板摊子，老人清理了散落的尸体，然后将净水瓶子重新塞回吴贰口袋中，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并将吴贰倚靠到火势对面的一处路灯下，确保有人过来也能第一时间发现他，而自己则很快消失在了深巷内……
    吴贰醒来的时候，耳边挤满了嘈杂的声响，窗外明晃晃的光线照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刚有知觉，胸口却有一股强烈的刺痛顿时袭遍全身，吴贰呲呲几声张圆了嘴巴，眉眼立即拧作一团。
    “喂！你可别乱动，胸骨骨裂，只能平躺着，翻不得身。”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一只手已经摁在了他肩膀上。
    眼睛还没睁开，吴贰倒先松了口气，可脸上依然是吃痛的表情：“看来不是做梦，能活着……哎哟，可真好。”
    然而身边只是一阵沉默，有些出乎意料，吴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果然再一次躺在医院里，不过这回不再是胖子守着他，放在他肩膀处的手慢慢挪开，越诗音眼中闪过些许黯然，吴贰不由轻笑：“……怎么了你？丧着脸难道是在心疼我？”
    越诗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最后只是道：“是我大意了，以为NC级别的蚩魅，你跟着白月追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吴贰尝试动了动脖子，发现自己所待的病房已经躺了好几个人，外头是护士匆匆的脚步声，听招呼声似乎依然不断有新的病人进来，难怪如此嘈杂。
    “这事呀，你可别多想，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人是我自己主动去追的，要说大意，也只能算我自己大意，仗着身上有瓶净水以为攻无不克，谁知道喵了个咪的，白月撒丫子跑得不见影，结果又冒出两个蚩魅来，后来……”吴贰语气一顿，然后赶紧一摸口袋，发现净水瓶子还在，不过问题也来了，究竟是谁救了自己，又把自己敲晕了呢？“后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八风山有间猪肉铺着了火，巡夜的警察以为又有爆炸发生就赶了过去，发现你就靠在肉铺对面的路灯下，不过当时只有你一个人，你说你遇到两个蚩魅，又是怎么回事？”
    吴贰努力回想着失去意识前的记忆，那时候，的确有蓝尘腾起几乎铺满了视线，至于是什么，此刻毫无头绪，吴贰只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那两个蚩魅却是为了白而来，八风山似乎经常有人携白去那里跟蚩魅交易。”
    “那就有些奇怪了……”越诗音听完他的话，沉吟了片刻，甚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吴贰，“以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接触过白的蚩魅向来嗜血狂躁，留下活口的几率几乎为零，你碰上他们，身上若是带了白还好，兴许能侥幸躲过一劫，可你哪有白能提供给他们？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第51章 蜂 - 里克编码 - 迷引

    吴贰皱了皱眉，的确这回是真遇上邪乎事了：“其实昨晚并非是我命大，而是有人突然出现救了我，我到现在都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人先手将我击晕，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越诗音有些意外，毕竟能一下解决掉两只蚩魅，这种事不是普通人能轻易办到，难道循影组织当中，除了自己这个小组，还有其他人也在暗中保护吴贰？
    “对了，白月呢？”吴贰这才意识到白月一直没在身边。
    越诗音指了指外面都快人满为患的过道走廊开口：“昨晚不少人受了伤，白月解决了那个拄拐的老头后就没有再回来，你昏迷的这段时间，市内总共发生了七起爆炸，而我们找到的那栋旧楼，只是其中一个点，我在房间里发现了有人私造**暗中交易的记录，这显然是早已计划好的行动，现在整个湘涟市都封了进出城市的关卡，我们暂时恐怕没办法再继续赶往仑者山。”
    “都是蚩魅所为吗？”
    “十有八九，如今外面乱成一团，天朝晦部可不会袖手旁观……”话头一顿，越诗音看了看吴贰，继续：“你的猫，似乎很通人性。”
    “那当然，白月可不是一般的猫。”吴贰喝了口水，看了一眼窗外，嘴上虽然说的轻松，但内心难免还是有些担忧，蚩魅这次的动作太大，而且未知等级的蚩魅也出现在了这里，仑者山事件爆发后，仿佛触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势态绝不简单。
    “诗音，你应该还有任务在身吧？”吴贰忽然转口问道，越诗音微微一愣，点点头：“没错，不过这次的任务有点特殊，跟蚩魅的关系不太大。”
    “那这次湘涟市发生这么大的事，循影组织会派人来吗？”
    “不出意料的话是会的，我反馈回去的讯息说明了湘涟市出现的未知等级蚩魅，以往很少遇到这种情况。”
    吴贰没有接话，提到未知等级蚩魅，倒是提醒了他一件事，吴贰忙将净水瓶拿出来，右眼仔细一瞧，表情讷讷僵住，之前有在瓶壁上发现的那道轻泛蓝尘的指纹，现在，居然不见了！
    “我要在医院待多久？”
    “你虽是轻微胸骨骨裂，但依然要在床上躺一个礼拜，即使能下床走动了，也绝不可以做剧烈运动，直到彻底痊愈才行。”
    吴贰眼神一沉，仰躺着吐了口气，心中暗忖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身为巫族后裔，与五大家族渊源不浅，尝鼎一脔，单凭现在的能力，面对蚩魅自己跟蝼蚁无差，接下去要做的，就是不遗余力地改变现状。
    心念既定，吴贰决心先安心养伤，外面的走廊上，此刻听到哪位护士尖厉的嗓子边跑边喊：“诶！医院不准吸烟，赶紧灭了！”
    话音才落，吴贰病房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房间里的人齐刷刷看向门口，发现是位开衫束腰黑布牛仔裤的女人，棕色卷发随意扎起，长得挺好看，就是挑着眉的神态藏着几分不羁。
    “婷姐！”越诗音一下子站起身，有些意外地看着来人。
    “这就是杜虎令说要保护的小子？”楚若婷径直走到吴贰床前，跟瞧动物似的，“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嘛。”
    “婷姐，你也被派到湘涟市来了？”
    “对呀，真是三年不开工，一开工就得忙三年，这回得知湘涟市有‘蜂’的消息，蓝端都派出来了，哪还有我闲着的份？”
    “蜂？！”越诗音脸色一变，组织里追捕了很多年的SRC蚩魅，吴贰兀自一头雾水，这突然闯进来的女人彷佛当他是空气，自顾自坐在床尾，浑身犹自带股未散的酒水味。
    “两位……”吴贰见机插了一句嘴，“什么杜虎令保护的人？我没听明白呀。”
    “赤泽听说过吗？”楚若婷瞟了吴贰一眼，见他摇摇头，又问：“橙方呢？”
    吴贰再次摇头，谁知楚若婷一句‘我靠’起身就站到他跟前，嘴上连珠似的再次说了一串名字：“这么说，黄貅、绿豸、青招、蓝端、紫廉你都没听说过了？”
    这回吴贰点头了，没错，的确一个都没听说过，越诗音在一旁听得直扶额，楚若婷一把掐住吴贰的脸，眼神大是疑惑：“一个杜虎令点名保护的人居然对循影七灵一无所知，诗音啊，你没搞错人吧？”
    对于婷姐这样行事大胆的作风早已司空见惯，越诗音只是苦笑答道：“那玄玉坠子的确是他的东西，不过被他编成了手链赠予了别人。”
    “大姐，松手！痛痛痛……”吴贰身体不敢动，只能躺着求饶，楚若婷松开手，不以为意：“事已至此，那就没什么好猜的了，我还以为这小子有三头六臂的本事呢，伸手一试，原来是个弱鸡，七灵行事之风果然是神鬼莫测。”
    越诗音不得不岔开话题，言归正传：“婷姐，你说蓝端猎司也过来了，是湘涟市出现大蚩魅了吗？”
    “是啊，这回闹的动静可不小，估计蚩魅存在的事实终究是瞒不住民众了。”楚若婷难得脸上露出正色的神态，顺势从口袋摸了一支烟出来，不过突然想着这是医院，又将烟塞了回去。
    “是跟白有关吗？”吴贰问道，楚若婷也不忌讳在外人面前吐露消息：“表面上看是如此，仑者山发现了大量魂合荫，种植规模不是一年半载就能达到的，根下挖掘出的死尸数量更是骇人听闻，基本都是南禺监狱名录在册的死囚，若没有高位在上的管执者协助，这样的事做不到这么多年滴水不漏，换句话说，这件案子已然昭示蚩魅渗透到了天朝府门，务府院怎么能不紧张？”
    “看样子，这个大蚩魅并没有被找到。”吴贰轻轻一笑，惹来楚若婷别样的目光，调侃道：“哟，没想到你四肢简单，头脑倒是发达，确实还没找到，不仅如此，还有人在暗中试图销毁所有藏在湘涟市的白，只要让晦部追踪不到更有用的线索，很难找出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
    吴贰突然想起了昨天大桥上的那场事故，最后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绝非是一般蚩魅身上能有的压迫感，总感觉这件案子背后还有太多悬念，故而问了越诗音一句：“诗音，昨晚爆炸的地方有发现白的痕迹吗？”
    越诗音摇了摇头：“其他几处不清楚，但至少我们探查的那栋旧楼没有发现。”
    吴贰略一梳理思绪，觉得实在没有道理，若只是单纯的爆炸纵火案，为何会有七起之多？且爆炸并不是同时发生，一处接一处的用意何在？细思极恐，吴贰仰躺中突然双眼一张，心中一个咯噔：难道是故意这么安排？
第52章 循影七灵 - 里克编码 - 迷引

    吴贰让越诗音想办法弄了张湘涟市的地图过来，用铅笔依着昨晚发生的爆炸点做出记号，结果很快一目了然。
    “爆炸发生的地点都在湘涟市南边……”越诗音喃喃轻语，楚若婷依靠在墙边，却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
    吴贰不敢笃定自己的猜测就一定准确，只是将心中想法说出：“昨晚宵禁，几乎全城都有巡逻的警力，如果南边这几处发生爆炸事件，最先反应的必然是周边几条街道的巡警，一旦他们往爆炸点聚集，那么原本负责巡逻的街道正好出现了空当，何况七处地方并非同时引爆，而是一处接一处，这样做的用意更像在争取足够的时间。”
    “争取时间？为的什么？”越诗音蹙了蹙眉，继续问。吴贰没有着急回答，只是将发生爆炸后出现空当的街道用铅笔快速填涂，这一幕终于吸引了楚若婷的注意。
    “如果这场爆炸不是一起普通的纵火案，而是为了让南边警力南靠，刻意制造出的一条逃跑路线呢？”吴贰笔头一顿，地图上，从爆炸的第一点开始，七点连接下来交集出一条由西穿东的空当街道。
    楚若婷神色一紧，转身就出了病房，抓着一名路过的护士问道：“湘涟市向东通往哪里？”
    护士小姐被吓了一跳，吃吃道：“青……青要县。”
    “婷姐？”越诗音还没来得及叫住她，楚若婷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你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我会让米洁带信给你。”
    “她，是你上司？”吴贰饶有兴致地瞥着一眼越诗音，见她点点头，吴贰作势咳嗽了一阵，“刚刚说太多话，口有点渴，倒杯水给我喝吧。”
    “就在床头，自己拿。”
    “刚才涂涂画画，手现在也提不起劲。”
    “……”
    吴贰看她双手慢慢叉腰，故意转过头不看她：“你上司可是下了命令的，要你好好照顾我，不只我听见了，估计这病房的其他人都听见了。”
    “……行，喝水是吧，来，张嘴！”越诗音将水杯递到他嘴边，趁吴贰不备，另外一只手在他大腿狠揪了一道，痛得吴贰大喊出声，水一下子从鼻孔里呛出。
    病房的其他人被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盯向二人，询问要不要帮叫护士？越诗音忙笑着摆手：“不用叫不用叫，不过是水有点烫口，冷一下就好了。”
    吴贰摸着被揪的地方，咧着嘴把声音压低：“亏我给你们分析出了这么有用的线索，你居然恩将仇报。”
    “赤令虽说是要保护你，可也只是保证不让你丢命，可没说要把你当少爷伺候。”越诗音嘴上说着还是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吴贰经她提醒，也想了起来：“对噢，还没问，赤令是什么玩意？怎么和我扯上关系的？”
    越诗音摊摊手：“我哪知道，我自己都迷糊着呢，上回看到你手上有个玄玉打造的坠子，这事我如实上报给了组织，毕竟玄玉这种东西，因为涉及蚩魅的关系，天朝府门是严令私人禁采的，而玄玉只产于狐岐山，除了循影组织持特批能进入，其他组织或机构根本没有权利通行，本以为是件小事，谁知上头竟然来了道赤令，循音组织起源于扶桑岭，相传扶桑是古代神话中的神木，太阳便是从那里升起，所以循影内部除影首外，下面便以太阳光线的赤橙黄绿青蓝紫设立了七灵，赤泽、橙方、黄貅、绿豸、青招、蓝端、紫廉，这七个人当中只有赤泽一人掌管灵修部，很是神秘，其他两部工武部和猎杀部分别有三人掌管，又分主、副两司，他们几乎都不怎么露面，哪怕我在组织里面待了这么久，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真实面目，三部之下呢，还细分了各个小组，总之啊，赤令属于最高级别的指令了，可以派遣赤泽以下的任一司职来接受任务。”
    “哇！没想到我居然能受到循影组织这么高待遇。”吴贰表情浮夸起来，最后眼神落到越诗音脸上，眉头微挑：“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赤令这么高级，怎么最后任务落到了你一个小喽啰身上来执行？”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够胆再说一遍！”越诗音双手抱在胸前，杏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当我没说。”吴贰忙护住腿部，心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即便越诗音不说，吴贰内心也识得通透，如果这种任务真派个大佬过来，那跟招摇过市没什么两样，尤其是一直站在循影组织对立面的蚩魅，恐怕到时候的麻烦只有多不会少。
    吴贰没再说话，开始躺着闭目养神，等到再次朦朦胧醒来，看到白月趴在他枕头旁边，病房里安静许多，看一眼时间，正是午休的点，空腹感到一阵反酸，实在是有点饿了，正想叫一声护士，却看到越诗音已经提着热气腾腾的饭食轻轻拉开了房门，吴贰突然有些感动，真是琢磨什么来什么，原本就长相甜美的越诗音此刻浑身都仿佛飘着仙气。
    “干嘛那样看着我？”越诗音将辅助小桌架到床上，将饭菜的盖子一一揭开。吴贰马上挂起邪痞的笑：“你好看呀，好看当然得要多看，打小我外婆就常跟我讲没事就该多看长得好看的人，那样个子才长得高。”
    “什么歪理邪说，敢情你个子长得高莫非是看多了美女的功劳？”越诗音忍着笑白了他一眼。
    谁知吴贰却矢口否认：“不不不，我这个属于天生丽质的范畴！”
    “噗~”终于还是没忍住，越诗音不禁失笑，随即又捂住嘴巴，生怕惊扰了其他休息的病人，只有白月在这样的动静中慢慢睁开眼来。
    “诶！别乱动，你伤还没好呢。”看到白月起身，越诗音忙伸手压着它的身体，吴贰回过头问道：“什么？白月受伤了？”
    “嗯，它是在你睡着的时候回来的，当时瞧它后腿走路一瘸一拐，估计受了伤。”
    吴贰匆忙放下筷子，小心抱起白月举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圈，好在没有发现伤口，难道是被蚩魅打成了内伤？
    “别看了，并不碍事。”白月还是那副慵懒的语气，听得出精神还不错，吴贰只好把它放下，不过担心依然还在：“那可不能随便忽略内伤带来的后果，我可是名法医，万一出现内出血的情况，问题就严重了。”
    “因为你的关系我才变得如此，只要你安心养伤，我自然也就恢复了。”白月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吴贰顿时想了起来，曾经白月的确告知过，它与自己有血契关系，他的精血换取了白月的巫瞳之能，只要一方身体抱恙，另一方也会有所感应，看来自己胸骨骨裂给白月同样造成了影响。
    “喂！你真的是在和猫对话？”越诗音伸手在吴贰眼前晃了晃，总感觉这主人和宠物之间有奇特的交流方式。
    吴贰对着越诗音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一只手将白月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继续拿起筷子吃饭，上一秒还藏在眼里的忐忑，下一秒就消逝得无影无踪，想来白月应该并无大碍。
第53章 红色印记 - 里克编码 - 迷引

    七天只能躺在病床上，不可谓时间不漫长，而湘涟市的情况，似乎在爆炸事件过后，势态逐渐平静下来，越诗音每天都到外面探听消息，得知楚若婷根据吴贰的推断已经赶往了青要县，一个人的时间里，吴贰整日看着窗外，百无聊赖。
    “407病房，吴贰！”
    不过，这种处境很快就被护士的声音打破，吴贰眼里一下子泛起光，忙招手：“有有有，这里！”
    “到医师办公室复检，没问题的话，等下就可以拆绷带了。”护士交代一声，随即转往其他病房。
    “好嘞！”彷佛得了自由，吴贰一时半刻都不想等，喝了几口水就直奔医生办公室，安排拍了片，然后坐到医院廊道上等结果。
    “雷姝，415的那位病人怎么样了？”
    “药已经用了，但病情依然还在恶化，要看能不能撑过今晚。”
    听到有人对话，吴贰抬头瞄了一眼，看到护士站有白衣大褂的男子翻着病人用药记录正询问刚回来的护士。
    “过两个小时你再给他注射一支利巴韦林特剂。”
    “好的。”
    合上记录本，男子准备离开，那个转身的侧面，吴贰看着这名医生架着黑框圆眼镜，眉尾有颗显眼的黑痣，嘴上戴着口罩，这一幕却好像在哪见过。没等细想，身边已经有人叫到他名字。
    拿着拍片结果找到医生，只说身体没有其他问题，胸口骨裂的情况也比预想要恢复得快，通知一声拆剪绷带，吴贰便跟着护士到了换药室。
    解开衣服扣子，护士小心剪开他肩膀上的绷带结，吴贰看了一眼护士的胸卡，笑着问道：“方护士，你们这里有一位戴着黑框圆眼镜，眉脚有颗痣的医生叫什么名字呀？”
    “你说的是内科的陈克胜医生吧，怎么想到打听他？”
    “噢呵呵，没什么，就是前几天过江大桥那里发生交通意外，好像有在现场看到他。”
    “事故现场看到医院医生很正常啊，湘涟市出这么大的事，现在外面传得可热闹了，说这不是一起简单的事故，说不定涉及未知生物。”
    吴贰装作一脸惊讶：“还有这种事？你们医生不是只崇信科学吗？”
    “崇信科学没错啊，但科学也还有未被探知的领域嘛。噫？”
    护士手上动作顿住，绷带口子在吴贰背心处突然停了下来，这一声讶异让吴贰不觉转过头来，只见护士姐姐双眼紧盯着自己后背，像是看特别奇怪的东西，弄得吴贰也神色一紧，问道：“怎么了？”
    “你后背这块像树杈一样的深红色印子是胎记吗？”
    “胎记？！”吴贰一头雾水，身上有没有胎记从小到大可没听外婆说过，而自己更是看不到自己后背，胎记一说实在有点新鲜。
    “有没有镜子？我看看。”
    护士示意旁边消毒室墙上就挂着有，吴贰走过去，头一回仔细观察自己后背的样子，这一瞧不打紧，还真如护士刚刚说的，有块指宽的红色印子就像两根纠缠在一起的树根，直直竖在背心正中央，至于什么时候出现的，根本无从知晓。
    “这他妈究竟什么鬼……”吴贰愣怔看着背心的印子，喃喃开口。
    满腹疑虑回到病房，白月见他愁眉苦脸的神态问道：“看样子是有烦心事？”
    吴贰四仰八叉地躺到病床上，直愣愣看着天花板，于是就将身上印记的事简单向白月说了，谁知白月只是笑笑，并不去瞧印记长什么样，反问道：“年纪已满二十？”
    吴贰一听白月语气就知有戏，正色回答：“大学毕业，正好二十有二。”
    “那就没错了，巫族因千年前居巫山食姑媱草而具灵体，女子碧玉年华便会从背心生出媱枝印记，而男子稍晚几年，需及弱冠，原本印记该为青绿之色，自咒罚加身后，属于巫族的特殊印记早在千年前就逐渐带着血色，巫族变成如今这般人丁凋敝，全因族人身上血印难以渡过轮回苦渊。”岁月流转过去，白月再细述这些过往，语气已然变得极为平淡。
    姑媱草？吴贰沉默了一阵，猛然记起来，离家之前曾在古盒丝绸上见过“姑媱”二字，忙问：“你知不知道姑媱鸣台是什么意思？”，谁知白月却只是诧异地摇摇头，心念落空，吴贰双肩一塌，良久，咬咬牙认真道：“白月，接下来，教我变强吧。”
    “好啊。”白月答应下来，没有犹豫，身子凑到他旁边：“不过你身体彻底恢复还需要时间，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去见一个人。”
    “嗯？”吴贰不禁好奇，毕竟白月有着千年之龄，它认识的人恐怕早已作古。
    “这人你也认识。”
    吴贰愣了愣神，他和白月相处以来，共同遇见且能叫出名字来的人手指头就能掰过来，更何况还是跟一个只猫能达共识的人。白月也没卖关子，直接道：“尤可梅。”
    “梅姐？！”吴贰惊讶失声，脑子即便走过了诸多名字，想到了叶飞嵩、想到了丁勉、甚至想到了宿城养黑猫的客栈老板娘茹仙，也万万没想到尤可梅身上。
    “虽然未曾谋面，但叶飞嵩当初将你带到绮里云棠的衣冠冢，至少说明他亦了解巫族之事，我从古刹带你出来之时他曾亲口提到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跟五大家族有很大关系。”
    吴贰并没有在意白月后面的话，却是着急确认：“那叶飞嵩也是蚩魅？”然而白月只是摇了摇头：“不敢确定，他身上气息极为柔和，与普通人并无二致，只不过，他若是常人，又如何会知晓巫族的秘密。”
    “巫瞳不是可以看到蚩魅身上的蓝尘吗？应该很容易辨别才对啊。”
    谁知白月轻轻一笑：“巫瞳并非能用来辨识蚩魅，你看到的所谓蓝尘，不过是巫瞳捕捉到的咒灵气息罢了，但如果蚩魅有足够能力掩盖自身散发的灵息，巫瞳所见，便与常人所见无异。”
    吴贰一时心如乱麻，之所以如此着急询问，是因为倘若梅姐是蚩魅，那她的女儿尤念安呢？
    白月似也猜透了他的心思，宽慰道：“你大可不必对蚩魅抱有太多是人非人的成见，其实蚩魅本就是由人而来，只不过是带着诅咒活了很久的人而已，好比如今你知道自己巫族后裔的身份，也了然巫族同样咒罚在身，归根结底，与他们又有多大区别，都是为自己族人寻求一条归路罢了。”
    白月这席话振聋发聩，彷佛顷刻之间拨开了吴贰眼前的云雾，他转头凝视着白月，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明朗乾坤。
第54章 圣器 - 里克编码 - 迷引

    “你说叶飞嵩提到一样东西，又是什么？”终于回到问题的后半段，吴贰心想，叶飞嵩的出现果然不是一场旅行途遇这么简单。
    “圣器。”白月轻声回答，也明白吴贰难解其意，随即继续道：“娲皇降罪以来，五大家族陷入天谴命轮中，属于各个家族承载五灵素的圣器被击碎，碎片也在命轮中散落，五大家族要想将灵素重归琅琊墨渊，找回自己族落的圣器碎片重铸是必经之路。”
    话中的意思一点就透，吴贰喃喃开口：“那么我们去见梅姐，就是为了打听圣器咯？”
    “没错……”白月舒展了一下身体，由它身上散发出来的特殊清香令吴贰精神一振，“本来我大可不必在意什么圣器之事，只管找到巫族遗落的巫杖便好，但他们千辛万苦找到你并帮助你来到云棠的衣冠冢，可见他们还是在你身上下了不小的赌注，如今你既需要历练来强大自己，这的确不失为一个绝佳机会，毕竟，哪怕我们顺利找到了巫杖，下一步，也会是追踪圣器碎片的下落。”
    “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寻找，非要假借巫族之手？”
    白月微微一笑：“你问的问题，就是你的答案，不管她的真实目的如何，只有见了面才能揣测。”
    吴贰没有再说话，只感觉尤可梅那温婉柔和的面容一下子蒙了一层看不见的纱。
    “哟，怎么了这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越诗音这时候进来，惯例带来吃的，白月照样不客气，还没等越诗音将东西放好就自己动上爪子了。
    “诗音，今天医生找我复查了，没什么大问题，我想明天就出院。”
    越诗音略感意外，愣了一下，很快笑道：“绷带拆了能出院这是好事啊，听你语气敢情还不乐意？”
    吴贰努力挤出表情：“不知道湘涟市什么时候能放行，我暂时不能跟你北向前往仑者山了。”
    “无妨，我刚刚也探到消息，南禺监狱那边并没有顺利找到那个里应外合的嫌疑人，如今正在搜集十年时间内的罪犯档案，统计究竟被放走了多少犯人，工作量可不小，估计够警方忙一阵子了。”
    “仑者山的那些魂合荫呢，会如何处置？”
    越诗音倒了一杯水坐了床边：“魂合荫虽然树种罕见，但土壤下的尸体泥结且模样实在骇人，晦部不得不下令集中焚烧，其实说到底，这并不会给背后力量造成多大损失，毕竟，魂合荫所结的白，早被人提前采走，情状太过凑巧，保不准，仑者山魂合荫暴露在天朝晦部视线里，本就是别人计划当中的一部分。”
    “婷姐那边追踪有消息吗？”
    “没有，有蚩魅肯暴露自己作为代价帮助别人撤离，可想而知，这个人对于他们而言多么重要，连蓝端猎司都被派遣出来了，然而几天下来，却没有再传出其他动静，湘涟市这场事故，更像是场经过缜密部署的行动。”
    见她一筹莫展的神态，吴贰拿着筷子边吃边敲着床栏杆，若有所思开口：“说起来，我这里倒是有个值得调查一番的线索，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越诗音瞄了他一眼，知道吴贰虽然经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脑子还是很好使，于是嘴角一扬：“肚子里憋了屁，就安安心心放出来，省得一会儿把自己憋出个内伤来。”
    吴贰挑挑眉：“诗音小姐，我觉得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很有问题，你说你人长得这么漂亮，说话带屁实在有失风雅，再说了，这可是我向你提供可靠情报喂，按理，你不是应该低声下气一点吗？”
    越诗音立即朝他坐近了些，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的可爱模样差点没惊掉吴贰手中的筷子，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顿时传遍全身，果不其然，下一秒大腿的痛楚再次袭来，吴贰作势欲呼，越诗音一只手已经捂住了他嘴巴，并轻声细语道：“下次要记得哟，千万不要随便跟人讲道理，尤其是女孩子。”
    “嗯嗯嗯！”吴贰拼命点头，越诗音忍不住一笑，随即松开了手，而另一边，白月只是看着他们二人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继续吃饭，现代人的行为逻辑，有时候，实在是难以捉摸。
    屈服在越诗音的淫威之下，吴贰最终老老实实道：“这医院有个叫医生叫陈克胜，之前在大桥事故中似乎见过一回，当时他负责抬走现场的伤者，但感觉此人没这么简单，你可以暗中调查一下。”
    “这个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那天大桥上的车辆几乎都付之一炬，但是我在焦黑的车门旁发现了类似植物叶片的东西，应该就是你们口中的白，当时叶片尚且鲜嫩，估计是刚掉落不久，而那个时候，唯一走近过车门的只有陈克胜医生，所以有了这样的怀疑。”
    越诗音眼里忽然泛起赞许的光：“不愧是学法医出身，眼神还不赖，我会想办法去查一下。”
    “还有……”吴贰欲言又止，虽然不知道尤可梅到底跟蚩魅有没有关系，可但凡有一丝可能性，都不能让越诗音跟在自己身边，毕竟，蚩魅在她眼中就是异类，而猎杀，是她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怎么了？”
    “……那个，虽然决定不再前往仑者山了，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能我们不方便同行。”
    谁知越诗音想也没想，断然拒绝：“不行，赤令已下，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除非组织再派其他人来替换我，或者，你有足够实力证明自己遇见蚩魅可以轻松应付，哪怕只是用来逃跑。”
    吴贰感觉一口气滞在胸口，越诗音这番‘打不赢至少要能够跑得掉’的弦外之音虽然听起来嘲讽，但不得不说很有道理，吴贰一时没法反驳，只好指了指白月：“放心，没事，我还有白月，即便我不行，它肯定行。”
    “生死关头，你指望一只猫给你保护？”越诗音开始质疑吴贰清奇的脑回路，不过，这一问倒是正中吴贰下怀，果不其然，白月一听越诗音连它也不放在眼里，顿时全身白毛竖起，终于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疾电般闪到吴贰右肩，一只肉爪踏在吴贰脑门上，用睥睨天下的目光看着越诗音，对吴贰道：“快！告诉眼前这个丫头！只要有我在，就少不了你一根汗毛！”
    吴贰清了清喉咙，正色开口：“你也瞧见了，看看白月这架势，估计都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了，意思很明确，只要有它在，人身安全都不是问题，区区几只蚩魅算什么，就跟猫捉老鼠一样，来一只逮一只，来两只逮一双！”
    “喵~！”格外应景的，白月霸气附和了一声。
    “……”
第55章 蓝端猎司 - 里克编码 - 迷引

    最终，越诗音还是妥协，不过，却是在第二天得知楚若婷失去下落的消息之后，苏米洁找到他们出院之后入住的旅馆，未等她开口，越诗音已从苏米洁脸上很少出现的慌张神色上读出了情况不妙，只是没想到会是跟楚若婷有关。
    “是在哪里失踪的？”和苏米洁赶赴湘涟市东线，越诗音在车上焦虑难安，她们小队隶属猎杀部，平时分头行动，全靠特殊标记进行位置联络，只要有任务在身，联络就要一直保持，这是猎杀部的铁律，标记由特殊粉料制成，会保留一周时间，唯小组成员能够识别，过期标记会自行消失，如果未再见到新的标记，则很可能执行任务的当事人陷入了危机。
    “东林大厦。”苏米洁简单说明，车子停在一片人工河隔断的绿化坪前，东林大厦在东林公园深处，外围也仅仅只能看到大厦高层的玻璃幕墙。
    “吴贰好像也很担心婷姐的安危？”下了车，苏米洁随口问了一句，明明有伤在身，本来吴贰执意要跟来，却被越诗音拒绝。
    “因为提供给婷姐来东边追捕可疑人的推断是吴贰下的，大概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吧。”一段时间的相处，越诗音对吴贰也算有了一些了解，他是个脑子很聪明的人，分析敏锐，若当个普通法医，相信一定有所建树，只可惜，他已经踏入蚩魅的领域，稍有不慎，再好用的头脑都抵不过蚩魅体内的里克之力。
    两人走进园中，这片东林区属于自然保护区，附近地块昂贵，眼前的人工河与其说是景观，倒不如说是圈出了有钱人的乐园，平日这里走动来往的人就不多，自湘涟市发生一连串事件后，此刻更是人烟稀少。
    “有些不对劲……”才走了几百米，茂林幽篁的景致当中有轻微声响引起了越诗音的注意，苏米洁停下脚步，跟着细细听，可除了竹叶翻动声和徐徐清风，再难有其他捕获，不过苏米洁平时搜集情报的习惯倒是锻炼了她眼力出众，很快瞧见林深处有道黑影极快的速度隐没。
    “在身后！”下一刻前方风声一涨，两人后背骤临的压迫感，越诗音一把推开苏米洁，摆腿后旋，动作一气呵成，然而感觉脚踝被一个扣紧，却没有继续发力，只将她身体甩将出去，越诗音半空翻身，玄玉短刃借势刺出，发现身后黑装皮夹白衬的高大身形架指一顿，仿佛被无形的坚壁阻挡，短刃已难进分毫，而微低着头的对手，另一只手迅疾在她身体几大关节点过，麻痹之感磅礴席卷，越诗音脚下刚一站稳，猛然一个趔趄，半边身体直觉全无。
    “诗音！”苏米洁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住她，然而越诗音只是笑笑：“没事，他若真有心取我性命，刚刚我已经死了。”
    终于彻底看清这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灰白寸头下是古铜色皮肤，身材高大，脸部却只露出细长的双眼和棕色卧蚕眉，鼻子和嘴巴藏在一个特制菱形面罩下，看不出全貌。
    “听说曼珠沙华手下的猎手以斗术见长，刚刚一试，速度尚可，力量稍缺，整体还算不错。”男子声音有些低，但透着凌驾感。
    越诗音收了短刃，猜出对方身份后微微颔首：“蓝端猎司。”
    “蓝端猎司？！”苏米洁失声低呼，一下张大了嘴巴，素闻循音组织七灵猎司，其中青招、蓝端、紫廉分管猎杀部，不过对于苏米洁而言，入组织这么久，却还是头一回见到仿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上司。
    “蓝端猎司也是来找褚队的吗？”越诗音觉得事有蹊跷，自己出现在东林，连蓝端猎司也在。
    然而蓝端似乎并不知情：“怎么？曼珠沙华失踪了？”
    “是！联络记号一天前消失，再没重新出现过。”苏米洁如实回答。
    “那蓝端猎司为何会来东林？”
    “受人邀约。”
    话音刚落，围合青石圆坪的竹林里起了动静，突然有重物坠落的沉闷声响，再往深处而去的小道上，一个大的黑色布袋坠落在三人视线中，有些昏暗的林子里寒光一闪，绑扎袋口的绳子应声而断，布袋中有物摆开口子，一张熟悉的面容赫然出现。
    “婷姐！！”越诗音一眼就识出正是失去下落的楚若婷，急冲向前，然而楚若婷却双眼一睁，摇了摇头，虽然嘴巴上也绑着布条，眼神却极为冷定，得到指示，越诗音很快脚步一顿，耳边几声呼啸，数片竹叶像利刃一般刺入了脚下的青石里，再有半步的距离就正好伤及到她，冷汗瞬间爬上了越诗音后背。苏米洁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这借由叶片刺穿石头的本事已然匪夷所思。
    “想不到来的居然是你？”小道上，一个人影慢慢走出，视线直接越过越诗音落在蓝端身上。
    是他！越诗音心下暗惊，说话的人她和吴贰都曾见过，大桥交通事故当天，正是这个人和一名同样不明身份的女子从几乎报废的车子里安然走出。
    “青招没时间陪你折腾，在他眼中，见你，算是羞耻。”蓝端还是那般面无表情的神态，冷冷注视着黑皮夹克的精壮男子。
    “呵，看来他还是改不了那副傲慢的嘴脸，从小就如此，不过也无妨，反正他手底下有的是棋子，损失一两个的确算不得什么。”男子缓缓抬了抬右手，坐倒在地的楚若婷面色一紧，那黑布袋口的边沿袅起白烟，隐泛火光。
    “青璇，再替青招劝你一次，不要一错再错！”蓝端漠然开口，声音虽低，但字字生寒。
    “哼！”青璇冷哼一声，大有不屑之意。
    越诗音回望一眼，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正欲纵身急进，忽闻耳旁身影一闪，蓝端已然出手截断了青璇右手虚空的领域，好似有玻璃闷声碎裂，蓝端一只手指尖所向，凭空出现了大片透明的裂纹，另一只手迅速将楚若婷抛将出去，越诗音看准时机一把接过，才将楚若婷身上捆绑的绳索解开，这脾气烈性的女人突然双臂一甩，掌心大小的玄黎匣打开，迅速扩展而出的击剑之刃已然握在手中朝青璇胸口刺去，而青璇原本等待蓝端营救的间隙获得先手机会，谁料楚若婷竟不按常理施为，气都未多歇一口就直接取他心脏部位。不得已，青璇只能收手横扫，蓝端顺势双掌并旋，屈指而探，所到之处全是青璇右臂的关节和韧带部位，不过青璇已有防备，未等蓝端指尖落下，身体只是一闪，已撤开两米距离。
    “一直只是耳闻蓝端擅封节指，不错，没让我失望，见面胜似闻名。”青璇单脚一点，身体慢慢浮起，转头看向楚若婷继续道：“一个女人剑术能有这般修为已是罕见，不过嘛，戾气重了点，容易冒进。”
    “呸！挖坑给老娘跳，这要放在蚩魅身上，老娘早将你大卸八块！”楚若婷啐了一口，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这话可不对，你主动找我问路，我如实告知，怎来挖坑一说？”
    “放你姥姥的狗臭屁！背后使诈的小人！”楚若婷脾气一上来就是满嘴糙话，懒得跟他再多费口舌，击剑之刃身后一摆，俯身掠近，两脚点踏的四周风旋卷着落叶直打转。
    苏米洁很少见到婷姐发威，今天算见识了为什么大家都叫她曼珠沙华，猎杀状态下的婷姐完全像换了一个人，这次蓝端并没有着急出手，而是站在原地想看看这个话狠人是不是也如传言一样狠的女子。
第56章 山海档案 - 里克编码 - 迷引

    青璇笑意收敛，不敢轻敌，隔空沉掌，他脖颈悬挂的吊坠忽然暗金色一闪，身体一米范围内的落叶瞬间被定格在半空，等到楚若婷剑刃下的劲风刚至，青璇屈指一挑，落叶齐转方向，叶尖带着冷光急射而出。这样奇诡的御物能力实在有违常理，好在楚若婷反应够快，攻势急转变刺为扫，冷芒过处，竹叶被刃锋尽数绞碎，散落的碎屑飘洒散开，楚若婷一只脚刚站定，另一只脚已经垫步再次上前，青璇突然冷笑一声，那些已经落地的残屑仿佛重新活了过来，密集靠拢，像蛇一样从楚若婷背后跃起，楚若婷不得不再次回身招架，俯身单掌撑地，身体放横，气旋划过一道弧线直击身后。
    “斗术空明境……”越诗音不禁喃喃，学习斗术以来，即便自己被归到天资过人的一类当中，然而斗术修炼也只是勉强到达纳川阶段，没想到平日酗酒消沉的婷姐早已处突破斗术第四层境界。
    卸去了背后的威胁，楚若婷隔空一踏，侧身带着击剑斩向青璇，周遭空气猛然一鼓，青璇居然举起一臂直接格挡，在剑刃触及到手臂之前，听到“铿锵”一声，楚若婷表情微怔，击剑之刃僵在半空，而青璇另一只手以极快地速度抬肘击在楚若婷腋下，迫使她弃了手中的玄黎匣，不过因为身体被剑刃压迫没法全力施展，力量有限，楚若婷虽然受伤，但并不严重，伴随青璇动作放缓，击剑之刃恢复成圆形匣盒，坠落在青石地面。
    “呵，我原本以为循影除了七灵，其他都是些不用放在眼里的小喽啰，看来是我大意了。”青璇那副傲慢的姿态依然还在，但不再小瞧眼前这个有几分风韵的女人。
    “说吧，这次你们出现在湘涟市到底有什么目的，如果单纯只是为了魂合花的安全，绝不可能需要你来保驾护航。”蓝端一直在侧冷眼旁观，终于开口询问。
    “魂合花只是开始，多少民众一直都还活在愚昧中？他们并不真正了解这个世界，而我们，就是来带他们好好认识一个即将到来的全新世界。”青璇直言不讳，视线短暂落在手腕处，然后缓缓继续：“不妨再多告诉你们一件事，那些人，沉寂得太久了，蠢蠢欲动了呢，哈哈哈。”
    笑声阴沉，青璇身形浮空闪入林中，很快消无踪迹。东林一下子只剩下树叶沙沙声，越诗音和苏米洁赶紧上前查看楚若婷的伤势，然而只看她摆摆手：“无碍，不过人还是跟丢了。”
    “下次私自行动前，最好掂量下敌我的实力，这次组织派我来，意不在追查白，而是设法弄清藏在务府院暗处的那条毒蛇，天朝晦部这次如此大动干戈，表面上是为了仑者山发现死刑犯的尸体而来，然而实际上，是为了追查晦部失窃的《山海档案》，大量立案秘密处决的蚩魅从未向民众公示过，一旦档案记载的内容泄露，必然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此时若再有叵测的组织在背后推波助澜，造势民众被蒙蔽多年的事实，他们会彻底失去理智，天朝局势动荡，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结果，更严重的，甚至可能覆灭天朝府门建立的秩序。”蓝端将眼下情势坦明，连一向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楚若婷脸上也表现出格外肃穆的神态。越诗音同样震惊非常，良久冷静下来问道：“猎司可是已经查到档案被谁窃取？”
    “没有，根据可靠情报，《山海档案》其实已遗失数月之久，直到仑者山魂合荫的出现，晦部急调案卷才知道档案失窃。”
    “魂合荫怎会和档案有关？”
    蓝端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看三人，接下来的话却仿佛推开了一扇匪夷所思的新世界之门：“晦部《山海档案》上面搜集记录了数百年有关蚩魅的方方面面，甚至包括一些不为人知的神秘奇珍，魂合荫便是其一，它的作用异于常理，栽培生养方法有失人性，曾在几百年前就被大肆烧毁，不过，当时有人始终笃定物种的存在必有其定律的念想，虽然魂合荫濒临灭绝，但并未真正消失，极少量被当时的人带去种植在隐秘地区，像魂合荫这样危险的物种，档案上记录的还有很多，具体数量，我也不得而知，如今晦部不想事态陷入到失控的境地，才如此着急采取行动。”
    爆炸案之后，湘涟市再没闹出大的动静，全城戒备的警力逐渐撤离，等到吴贰被准许出院，整个城市交通重新恢复放行，吴贰决心再去一趟宿城，果然，叶飞嵩当初选择帮他找到绮里云棠的衣冠冢，绝不会就此放任不管，也许在叶飞嵩心中，早已料定自己迟早会主动再去找他。
    离开的时候，吴贰特意没有留太多信息给越诗音，在理清巫族的事情之前，凶险未知，还是应该尽量少牵扯无关之人进来。白月那席界定蚩魅的话如醍醐灌顶，此刻的吴贰，内心对蚩魅已不再抱有那么多成见。宋攀那边就跟失联了一样，电话关机，最后一条简讯还是半月之前，究竟南禺那边情况如何，无从知晓。不过眼下担心这些已无济于事，心念既定，吴贰带着白月，又踏上了去往宿城的旅途。
    列车依然先到达若北市，再转一趟大巴去往宿城，因为之前宿城发生泥石流事件，如今去往宿城的大巴锐减到仅剩一辆，且寥寥数人，通车而行的人除了吴贰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手头各是满框满袋的生活用具，估计是出来采办日常生活物品的本地人，挨吴贰坐得近的一位光头老人略显干瘦，灰白条纹衬衫扎进土黄色长裤里，不着华贵，但看着体面干净，尤其一个鹰钩鼻让样貌有了辨识度，老人瞧吴贰不像宿城人，于是问了句：“小伙子可是到宿城来寻亲的？”
    “啊……有位朋友家在宿城，我过来见朋友。”吴贰笑着回他，而老人视线很快又落到趴在吴贰腿上的白月身上，“那这只猫是朋友家的？”
    吴贰有些意外，素不相识的一个老人家上来就是一串追问，顿了顿，只好如实道：“猫是自己养的，跟朋友没什么关系。”
    “喔……这样啊，那就有些奇怪了……”谁知老人神色一紧，鹰钩鼻作势仔细闻了闻，这一举动叫邻座的一位太婆瞧见，忍不住调侃：“颜木匠，你又开始犯**病了？可别吓坏了人家小年轻。”
    “我颜五阳在宿城那是出了名的鼻子灵，但凡宿城地界存在十年以上的东西，只需经我鼻子这么一闻，就准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哎哟，你可快别说了，去年你不还说在童寡妇家的堂屋里闻到她家地下埋了古物，结果害人家把自家掘了个底朝天，结果呢，可见到半个古物？现在倒好，这么快就忘了被她家亲戚追得满村逃？”身后的一位大婶跟着开口，又笑着劝吴贰道：“小兄弟，你千万别信他胡说八道。”
    颜五阳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脖子一红就来理论：“那是她童寡妇福薄，当时我特地告诉她这古物非要子时动土才会出现，哪知她炒虾等不得红，非要心急开挖，最后古物没得到，还惹来一身邪患，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行了行了，你只说有古物，也没见个实样，你倒是说说看，那古物究竟是个啥？”身后圆脸大婶也较上了劲。
    “哼……”颜五阳闷哼一声，继续道：“实样我是没见着，但我颜老五祖祖辈辈当木匠，对各种木料散发的气味只要鼻子这么一闻，那就好比开水锅里煮寿星——老熟人，童寡妇家那堂屋地底下就有特殊木料散发出来的气味，跟我家族谱里面描述的一种神木气味极其相似，刚刚我就闻到这小年轻养的猫身上有这股气味，兴许猫平日打洞钻缝接触过神木也未可知，不过奇怪这猫却不是他朋友所养，难道除了宿城，还有其他地方也有神木？”
    “哈哈哈，说来说去，原来你自个儿都没真正见过这神木，仅凭几句老祖宗写的话就敢拍脑袋定断，难怪害苦了人家童寡妇，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子时深夜的，你是怎么闻到童寡妇家堂屋里有气味的？难不成，你看她是个寡妇，早有什么非分之想特地子时摸到她家附近？”这话一出，顿时车上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颜五阳更是满脸通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后索性闭上眼睛，呼呼装睡。
第57章 灵素火炽 - 里克编码 - 迷引

    全车只有吴贰笑不出来，别的暂且不说，白月身上气味一说倒是千真万确，而且每次只要闻到这股清香，自己精神就会感到舒悦，只是不知道这跟他口中说的神木究竟是何物？它跟白月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抱着满腹疑惑，却找不到机会向白月询问，而白月明明听见了此事，独独沉默不吱声，这一度憋得吴贰心里难受，他与白月之间，永远是一方想说一方才被动接受，再次应验那条不变的‘真理’：养猫的，角色定位始终是猫奴。
    再次来到宿城，属于它这方独有的古朴之风依然迎面直来，仿佛大巴车一路不只是走过了里程，还洗尽了铅华，带着一车人穿越了世俗和浮尘。在此刻的吴贰眼中，宿城的世界，左眼是绚烂右眼是黑白，这样恍然一瞬的错觉令吴贰逐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怀里的白月也不似往日那般沉睡，醒来以后只瞧着周遭一切，头一回在它双瞳里，闪着迷离与惘然。
    “走吧。”白月轻轻开口，主动从吴贰怀中跳下带路，吴贰脸上一愣，惊讶于一只沉睡了千年的猫居然对此地轻车熟路，莫非古城依然持着千年旧貌？
    虽然这次少了不少游客，但宿城梦云街还是那样热闹，旧楼隔断的另一条古街风沫街依然格外萧条，跟着白月穿一条巷，看到巷子尽头那颗熟悉的古树，不知为何，吴贰心跳声一下子变得清晰在耳。
    暗恋桃花源的小酒馆门敞开着，这次再回头看，那条之前消失的巷子几乎没有人再靠近，现在终于坦然，当你接受了超自然的存在，对异常变得不再惧怕，不过是因为自身认知领域对它已经习以为常。
    踏进酒馆小门，一如往常，梅姐在柜台后边忙忙碌碌的身影，对每件物事的清理犹如对待一件珍宝，酒馆还是那样干净，带着宁和温柔的品性。
    “梅姐……”吴贰站在门口，有点局促不安。没曾想尤可梅听到他的声音反而笑意盈盈：“不知道你哪天还会回来这里，所以我每天都在等着……”
    “……你知道我会回来？”
    尤可梅倒一杯热茶走出柜台，视线在白月身上停了片刻，然后在桌边示意吴贰一同坐下：“我想，叶飞嵩应该已经告诉了你一部分事情，他未言尽的，相信你也有许多疑惑，今日即来了，大可相问无妨。”
    这样再次相遇的紧张感前所未有，吴贰闭了闭眼，白月已将身子俯到他身前，熟悉的清香沁鼻，吴贰缓了缓，开口：“你们一直在等巫族的后裔出现？”
    “没错，”
    “巫族销声匿迹了很多年，既然你们有心寻找，为什么不是主动去寻，而甘愿选择沉默等候？”
    尤可梅神情温婉：“因为这里，是巫族大祭司绮里云棠最后离开的地方，相传绮里一族是行走在宿命轮回中的族落，云棠的后人，终有一天会回来。”
    吴贰听得恍神，所谓宿命轮回，跟自己背心那道印记又何其契合，“梅姐为什么对巫族这么感兴趣？”
    面对这个问题，尤可梅难得沉默了一阵，轻泯了一口手中的茶，挂起浅笑：“跟所有天底下的母亲一样，为了自己的女儿……念安从小身体不好，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翻阅所有医书药典，只有千年前一种稀世树种伏羲木结的果实能够治疗，据记载，古时候只有一个族落曾拥羲木而生，便是巫族。”
    这番话叙述得波澜不惊，吴贰却感觉身前一抖，竟是白月作出的反应，它慢慢抬起头，目光再没从尤可梅脸上挪开。
    “所以你们虽然知道空怜山里有座千年古刹，可因为少了巫族之血开启古门，你们真的就甘愿如此不惜代价的等待？”
    尤可梅目光慈爱，舒了口气：“是啊，的确是不惜代价呀，甚至不知道就这样等着等着，哪一天连自己都不在了……不过，有些决心，不到自己做了母亲，根本体会不到，为了念安，哪怕是想来不切实际的梦，也不该让希望陷到绝境里去。”
    吴贰不觉心头发酸，当年母亲为了救自己葬身火海，是不是也是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良久，他低声道：“梅姐知道五大家族吧，现在……也被称为蚩魅？”
    谁料尤可梅收敛神思竟反问了一句：“在你心中……觉得它是什么？”
    吴贰沉吟片刻，然后眼神逐渐凝定开口：“人，同你我一样的人！”
    尤可梅突然笑了，且笑出了声：“如此看来，当初我并没有等错、也没有看错于你，既然你都认为蚩魅跟你我一样，那么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就不用我再累赘复述了，叶飞嵩还告诉我，你从古刹里唤醒了一只白猫，今天看了，才知道样貌非凡，相信，你和它之间一定存在某些特殊联系，你们这次来我这里，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打听这样几个问题吧？”
    “……我们从那座古刹里出来之时，叶叔提到一样东西，似乎很是重要……”吴贰确实不知该如何表述明白，圣器之事，是白月所提，按理，白月能通灵谈话的只有带有巫族之血的族人，当时吴贰处在昏迷中，叶飞嵩主动提到圣器，只能是对着白月所说，初次见面，对一只猫交待如此重要的东西本身就有点奇怪，他凭何笃定白月一定能听懂？
    “我们断卜族人一直守在宿城不愿离开，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本族的灵素火炽，它本该由族长亲自守护，只可惜族长百年前失去下落后，灵素之力趋于不稳，天地五行，唯木生火，我们不得不借助宿城上古伏羲木来替代圣器之力保住灵素，巫族大祭司绮里云棠的巫杖由伏羲木而成，为了等巫族后裔的出现，我们真的等了太多太多年，甚至差点以为就没有希望了。”
    吴贰看着尤可梅眼中柔和的光，虽然自己巫瞳初醒，却丝毫未见梅姐身上带有半点蓝尘痕迹，也许白月说得对，五大家族之所以能一直潜伏在正常人类当中不被发现，如此漫长的岁月，已然学会了如何跟普通人和睦相处。
    “巫族被五大家族胁迫窥探了天机遭到天谴，千年咒印加身，你就不怕出现的巫族后裔根本不会帮你们，反而对你们恨之入骨？”
    尤可梅看着他，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惊讶之色：“想不到如此久远的过去还有人知道？难不成……”，尤可梅忽然看了看他怀中的白月，似乎明白了过来，笑道：“你说的没错，巫族确被五大家族胁迫寻求永生之力，可五大家族又何尝不是咒印在身，虽然我知道，这是五大家族咎由自取，错便是错了，难予宽恕，但错，终究是所有人一齐犯下的，两千年来，族人一直生活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苦海深渊，月圆之日更是形貌如妖，活着的每一天，入口的食物均如嚼蜡，除了血，再分辨不出任何味道，那种饮血的渴望像附骨之疽，若不逼迫自己克制，将永不能恢复原本之貌，这样求得的不死之身，整整惩罚了族人千年之久，所谓永生，更像走在永无尽头的炼狱火海，内心早已只剩下痛苦和悔恨。不过好在……时间也是最有效的疗愈之药，只要能带族人脱离苦海，回归平凡，又有什么仇恨不能放下呢？”
    吴贰沉默着，巫族跟五大家族的宿怨纠葛于他而言，其实并没抱太多执念，大概梅姐的心情也只有曾历经那个年月的白月最有体会，好半晌，吴贰不再犹豫，拳心攥紧，笑着回她：“好！我愿意帮你！”
    尤可梅身子朝后微仰，长长舒了口气，再眨眼，眼角处已泛起泪光，她就这么凝视着吴贰，只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第58章 伏羲木 - 里克编码 - 迷引

    “梅姐，念安她……已经回来了吗？”既然已经确认尤可梅是五大家族的人，那么尤念安就是吴贰怎么也绕不过去的话题。
    虽然吴贰语气上已毫无掩饰地透出了些微别扭，但尤可梅倒显得轻松起来，至少这一问说明他在意，就还有接纳的余地，所以尤可梅笑道：“回来了，并且还听说拿到了不错的成绩，你写给她的词我看了，挺好的，现在的年轻人很少有你这份心思了，谢谢。”
    还没等吴贰继续说话，尤可梅已将一杯茶推到他跟前：“我还听丁勉说，你送了一样东西给她……”
    “……嗯，是。”吴贰匆忙拿起茶杯，尽管已经在克制，但脸上还是不觉发烫。
    “你喜欢念安吗？”
    “咳咳咳……”这一问猝不及防，吴贰右手一抖，被刚入口的茶水呛得一阵咳嗽。这番难为情的举动博得尤可梅微微一哂，“我说的喜欢你不必理解得太过，念安是我女儿，说到底，她也是断卜族的人，不过她自己并不知晓，从她出生那天起，我就只想让她过常人的生活，因为她爸爸也是个普通人，可惜，常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在念安十岁的时候，她爸爸就永远离开了这个家，这些年我总是担心哪一天别人得知真相，就会把念安推向异类的深渊，所以我真的谢谢你，谢谢你能从内心接纳她。”
    吴贰眼神凝定：“其实……我与你们，并无区别，当我知道自己是巫族后裔的那一刻，也没有觉得自己与常人不一样，心是自己的，脚下的路也是自己的，我没办法选择出生，但，我有办法选择怎么走这条路。”
    尤可梅深深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起身，右手微微一摆，酒馆的木门即刻自行关上，灯光也随之暗下去。“你跟我来。”
    吴贰愣了一下，但白月的声音随即提醒：“跟着她去看看，自从进了这间酒馆，我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力量。”
    掀开去往后廊的布帘，一个四方庭院就出现在吴贰眼中，翠郁小树围合着廊道，鹅卵石铺满落脚的小径，再往里走十几米，清水墙面横亘在视线尽头，一塘青莲远去，远处高山环抱，水光嶙峋，走过庭院突然撞见这样一方明净的广袤天地，吴贰一时恍恍失语，微风中依稀带着熟悉的清香，他看了看白月，发现它也痴痴凝望着眼前的一切。
    “青莲沐泽，想来你并不陌生……”站在他们身后，尤可梅开口说出一句话，视线却是落在吴贰肩头的白月身上，然后似乎是想起什么，又笑着纠正道：“差点忘了……青莲沐泽那是后来的名字，你记得的名字应该叫，云梦泽。”
    听到这三个字，白月转过头来看着尤可梅喵了几声，吴贰诧然一顿，苦笑着朝尤可梅说道：“呃……白月问，这里就是千年前的洞庭山？”
    “没错，沧海桑田，洞庭山虽然跟它古时的名字云梦泽一样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巫山依然守候在云梦泽附近，宿城作为古城能被保留至今，何其所幸啊。”尤可梅沿着贴墙的木栈道领着路，继续道：“当初我们为了寻找伏羲木来到这里，却怎么也打听不到巫族后人的存在，甚至以为巫族早就消失了，直到我们在烛阴河底下发现那座木佛古刹，看到羲木从古刹内伸出的高枝，那种生的气息，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吴贰小心跟在她身后，听完她的话轻声问道：“我经常能在白月身上闻见一股清香，是不是也跟伏羲木有关？”
    “呵呵，于我而言，一切只是猜测，你们之间若能听懂彼此，而真相又那么容易开口的话，相信白月也不会一直瞒你。”
    这话像划过吴贰内心的一记闪光，是啊，一直以来，只知道白月是绮里云棠身边宠养的猫，如何获得了跟人一样的灵智却不得而知。
    “既然叫你来这里，自是做好了让你知道真相的准备。”沉默间，白月的声音打破宁静，吴贰深吸了一口气，白月从他肩上跳将下来，继续往前走：“你要变强，借助灵素火炽的力量是最快捷径，这么多年跟伏羲木相融共生，火炽多少受了伏羲木的影响，力量逐渐趋于温和，我能感知到那股灵力的和煦，因为我自己，曾经也是伏羲木的一部分。”
    “啊？！”吴贰脱口低呼，而白月的话更像是一柄钥匙瞬间解开了藏匿在他心中许久的谜团，为何白月的尸身能在古刹里千年不腐，身上又为何总有弥而不散的木质清香，可是千年以前，绮里云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灵木拥有慧根呢？
    听到吴贰这声低呼，走在最前面的尤可梅只是含笑不语，木栈沿着石墙蜿蜒而下，那片长着青莲的水面仿佛悬在头顶，底下的土壤让密集粗壮的根蔓拱起，形成了仅容两人并行而过的树根甬道，从脚下木栈看下去，是纵横交错的狭长山道，身旁所有根蔓依附在半边山壁之上，与木栈纠缠盘结在一起也不知有多少年之久才形成了这般悬挑在半空的甬道，外面的光线只能从身旁一侧照入，让人一阵目眩神迷，尚自惊叹于自然的鬼斧神工，前面尤可梅的脚步突然一顿：“转过前面的崖壁便到了。”
    吴贰走得很慢，虽然没有恐高症，但也实在不敢一直盯着脚下看，此刻听到尤可梅的声音才重新抬头看向前方，甬道尽头连着一处伸出崖壁的岩台，这番景状并不陌生，之前从千尺崖到烛阴河也是这样，看来宿城地貌千百年来就一直如此。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崖壁岩台转了一道弯就到了尽头，再无继续前行的路，不过隔着深渊看得到对面另一座奇险的巍峨山体，迥然相异的是，那面崖壁漆黑如墨，彷佛挂在碧意苍穹下的一张黑幕。
    “梅姐，这……”吴贰站在崖边神色错愕。
    尤可梅犹豫了一下，缓缓抬起一只手，紧接着听到细微想动，吴贰看到头顶的飞岩窸窣坠落，然而匪夷所思的一幕接踵而至，那些散落的岩粒居然在眼前的领域凭空消失了，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尤可梅皱了皱眉：“当年这里有一座飞岩桥体通向对面，那座山体内藏着伏羲木心，自从将灵素火炽融进去后，桥体便轰然塌落了，连着周边虚空也发生了未知的扭曲，族人想过很多办法依然无法穿行过去，也许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也是我们一直想解开木佛古刹秘密的目的所在，或许只有巫族的力量才能打破这片领域的禁锢。”
第59章 美人白月 - 里克编码 - 迷引

    “白月？”吴贰自然明白尤可梅话中的意思，对于伏羲木力量的了解，的确没比白月更为清楚的。
    白月犹豫了片刻，要吴贰向尤可梅问道：“梅姐……灵素火炽对于你们断卜族如此重要，即便我能帮你找到它，可没有圣器承载，又能如何呢？”
    尤可梅随之一哂：“原本这件事，不过是我个人私心，并没有同其他两机枢长老商议，让外族人接近灵素火炽已是触犯了族规大忌，但七百年前，五大家族爆发了一场‘殇魂之乱’，圣器红莲琉璃盏重铸之后却下落不明，唯一的线索，是跟绮里云棠的衣冠冢有关，如果你能帮我们断卜族找到它，那么，以灵素火炽力量交换作为报答，即便没有获得族人认同，应该也能够被谅解的吧。”
    白月看着她，似乎读出了尤可梅内心的苦奈和决绝，于是转身面向崖渊。
    “凝定心神，现在开始闭上双眼！”下一刻，脑际听到白月清晰的声音传来，吴贰只得照办，然后缓缓吸了口气，依言闭上了眼，尤可梅见他如此，心下了然，于是站在他身后沉默看着。
    “接下来，慢慢睁开巫瞳之眼，千万别分神！”白月在提醒，却也听得出话中的担忧，毕竟吴贰右眼巫瞳才苏醒没多久，对于力量的掌控十分有限。
    算是头一回将精神全部集中到右眼，熟悉的刺痛感再次传来，好在这次已有心理准备，吴贰睁开右眼黑白的世界，淡蓝的瞳有光芒流转，仔细看向对面的漆黑崖壁，吴贰顿时浑身一震，白月见他神色赶紧问道：“看到了什么？”
    “……崖壁前，像有一面透明水镜。”
    “再集中精神多一些，除了水镜，看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嗯……”吴贰点头，眉心再紧几分，右眼的刺痛感却骤然加剧，吴贰咬紧牙关，嘴角轻颤了几下，终于看到水镜深处有个橙黄模糊的小点，乍明乍暗，而伴随每一次闪亮，水镜之上就有脉络般的红光跟着出现，光芒很是轻微，消逝得也很快。
    “我看到了流窜的红光，似乎……”吴贰话锋一顿，匆忙低下头，看到自己站立的地方也有微弱红光呼应，“这边也有！”
    白月跳回他肩上，神情肃穆：“走！”
    “啊？！”吴贰惊愕看着白月，没明白这个‘走’是什么意思，因为眼前只有悬崖根本没路。
    “你试着抬一脚踏到虚空看看。”
    “这……”但看白月说得极为认真，何况自踏入超自然世界开始，再异乎寻常的情况出现都不是稀奇事，当下把心一横，一手扶着身侧的山壁，慢慢抬起左脚踏出去，崖下陡然起了一阵风，掀得吴贰一个抖动。
    “别分神，保持巫瞳的注意力！”
    吴贰已经说不出话来，迎着风踏下左脚，触及虚空的一瞬，脚下有蓝尘轻腾，居然有真实的踏物感！看着吴贰额头密集渗出的汗珠，白月将尾巴伸到他嘴前，清香入鼻，巫瞳的刺痛感减弱不少，吴贰放开手重心前倾，终于大胆抬起另一只脚，这一步走出着实费了些功夫，尤可梅静静看着一人一猫彼此间默契帮辅，微微松了口气。至此，相隔半百米的两边山崖间，吴贰行走在虚空之上，然而，与寻常人所见又截然不同，在吴贰眼中，周遭好似围合着黑白布景，红、橙、蓝三种色彩在布景之上像泼染一样分明，从未走过如此漫长的距离，精神上的疲累远比身体上的疲累更加强烈，越是临近那面透明的水镜，吴贰脸色越是苍白，耳边又隐隐听到奇异的声响。迎面的风开始有了热度，吴贰嘴唇逐渐发干，但仍然不敢有丝毫分神，伴随他的走近，水镜背后的橙光变得很大，吴贰这才发现，所谓水镜，像是整面延展开去的不规则水晶体，表面布满尖锐细小棱角，周身有了灼热感，就差一步就踏上水镜的岩台，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热浪令吴贰额头的汗珠淌下，正好滴入他睁开的巫瞳中，下意识一闭眼，脚下已是陡然一空，吴贰心神大骇，脑中顿时变得一片空白。
    “吴贰！”尤可梅的声音在背后急切传来，但坠落感不过须臾，有股温润的气息刹那盈满吴贰唇间，身体一轻就已然悬浮在半空，原来情急之下，白月和他双唇相接，催发自身灵力与他融合，一人一猫在半空深深一吻！更让吴贰震惊的是，白月浑身原本雪白的发毛泛起微茫，从它额心有光晕水纹般扩散，直到笼罩住整个身体，白光突然迸射开来，就连不远处的尤可梅都睁不开眼，而吴贰巫瞳却看得分明，在那束束白光挥洒下，白月的身体一点点起着变化，脸上毛发逐渐消逝褪去换作了一张人脸的轮廓，细眉舒展，近在咫尺的目光含情凝睇，灰白相间的长发披在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吴贰看得瞠目结舌，长久以来只停留在脑中以为荒谬的想法，竟然变作了现实：白月，真的变成了人！
    带着万分惊诧神色，两人身体一齐穿过了水镜黑壁，再听不到背后尤可梅的声音，甚至外头强烈的光线也没能彻底照亮水镜背后的山体。
    等到白月身上光芒黯去，看着眼前这张堪比闭月羞花的容颜，吴贰僵在原地看得痴了，白月也是被他炽热的目光瞧得脸上发烫，正要将双唇挪开，谁知吴贰双手搭上她双肩阻止了她，依然保持双唇相接的姿势含糊道：“等一下！”
    边说着，吴贰边将自己衬衫脱下，又匆忙给白月穿上，原来毛发褪去为人后，此时的白月身上寸丝不挂，一旦白月和他拉开些许距离，整个胴体必然完全暴露在吴贰眼中，好在吴贰个子够高，白月穿好衣服后，衬衫长度正好快到齐膝的位置，至此，吴贰这才挪开嘴巴，动作很慢，不知是不是意犹未尽。
    “心思倒还细腻，算是便宜你了。”白月虽然变成了女子之身，但声音依旧未变，此刻她缓缓将银发齐束盘起，顺势折断身侧山壁上的一截树枝当发簪用，即便此刻光线昏沉，却依然藏不住白月风姿绰约的姿态，一拨一撩这几下，差点让正值青春期的吴贰血脉再次偾张，都不敢再多看她。
    白月忍住笑开口：“你我本有巫瞳之契，这一次为救你又将体内伏羲木灵注入了男子气息，我亦化作女子身在世为人，在古时若讲究起来，你我已非主雇，而称夫妻。”
    “啊哈？！”吴贰失声惊呼，仿佛难以置信，其实生生将后半句‘还有这等好事！’强行咽了回去。
    “怎么？难以接受？”
    吴贰赶紧摇头，身体很是诚实：“不不不，只是太突然，还要时间消化消化。”
    白月不作声地一笑，瞧了瞧四周：“走吧，灵素火炽应该就在山腹深处，我能感觉到伏羲木庞大而内敛的气息。”
    之前在水镜之外看到的朦胧橙光原来是从山洞之内闪出，吴贰光着上身，明显感受得到周遭的温热气流，山洞虽封闭，但那股木质清香始终萦绕左右，丝毫不觉压抑。跟在白月身后，吴贰实在难以言说这番惊变，不禁低声开口：“……其实之前梅姐没接着往下说的，确实也是我一直想问的，你……究竟是……”，话头一顿，吴贰沉吟片刻，还是难以启齿。
    然而白月帮他问了出来：“猫？人？或是其他什么？”
    “你若不愿说，也不用勉强，就当我没问。”
    “我说了，既然选择带你来这里，就已经不在意让你知道真相，其实我既非猫，也非真正的人，该怎么讲呢，准确一点，应该称为‘灵’，两千多年前，伏羲木乃神木，又有娲族神力相倚，数百年凝魄才结出一灵，巫族立族之初，大司祭绮里云棠借由伏羲木造巫杖，巧遇灵坠于野，知它有生之脉魄，与人久伴，且逐获灵智，但云棠不敢以灵魄造人，恐违天伦，于是待灵魄苏醒，将之种入猫身。”白月语气平淡，却在吴贰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最后只在讷讷问道：“你口中说的这个灵，便是你自己？”
    白月忽然转过身来，对他嫣然一笑：“你平时不是挺聪明吗，这件事却怎么猜不上？”
    吴贰挠了挠头：“嘿嘿，主要是太匪夷所思了，这根本没法往上面去想嘛。”
    “灵虽无实质，但亦分雌雄，灵心随息而动，随契而化，此番为了救你才化作了女子之身，算起来，牺牲最大的可是我。”
    这话表述得敞亮透彻，吴贰也是一点就通，难怪之前想吻白月都被她肉爪摁住，原来竟是怕男性气息进入灵心，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命中注定还是有此一吻，看来是时候未到啊，不过既然得了便宜，吴贰自然知道该卖个乖，于是赶紧一拍**的胸脯道：“放心！打从今日开始，我吴贰必将执子之手，生死契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吴贰说得大义凛然，搁平日，这话大有玩笑意味，但吴贰殊不知的是，白月有千年之龄，这番话在古时古人心中，堪比一诺千金，已经算是皇天后土共鉴的誓言，因而听完他的话，走在前面的白月脚步别扭一顿，随即继续朝前沉默慢行。
第60章 凤羽蝶 - 里克编码 - 迷引

    再往更深处走，温热清新的气息愈发浓烈，隐隐有沉闷的躁动声，听不真切，但始终持续不断，白月一直走在前边，此刻也放慢了脚步，吴贰跟着警觉起来，他跟白月相处这么久，太了解也相信白月对于危险的直觉。
    “哧！”只凝神细看，白月却突感脚下刺痛，低头一看，发现原本光秃的黑岩地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布满了荆棘类的细枝。
    “怎么了？”
    “当心些，这里气息虽然怡人，恐怕并非善地。”白月微微蹙眉，红光洒在她精雕细琢般的侧颜上，吴贰不由一阵恍神，随即又见白月化猫身为人后，一直赤着脚走动，失去了之前猫爪下的脂肪肉茧，难怪踩在荆棘上会吃痛，吴贰当即也不迟疑，二话不说，从身后一把将白月拦腰抱起。
    “你……这是干嘛？”很是意外，白月怔怔看着他发问。
    谁知吴贰却只是轻轻一笑：“成为人以后呢，这脚啊，可就不是以前那双脚了，这里这么多荆棘利刺，我怕你光着脚吃不消。”
    白月只能任由他抱着，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这样身体接触，之前不管去哪，都是吴贰要么把她抱在怀里，要么随她趴在肩上，可那份感觉却似乎随她变作人以后已然完全不同，白月红着脸低声埋怨了一句：“做人真麻烦。”
    “咳咳……那个……你能不能……把衬衫的扣子……全部都扣上……”吴贰抱着她，低头略略一眼就不小心瞧见白月颈项下面的深沟，顿时触电一样双臂僵硬，赶紧抬头不敢再多看。
    白月跟着瞧了自己胸口一眼，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下意识地双手环抱，将领口的扣子匆匆扣上。
    那些荆棘细枝一直沿着山体纵深而去，沉闷的躁动声还在，却是越来越清晰，吴贰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他左右打量着山壁，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可因为一直光着膀子，此时感觉背后奇痒无比，不知是不是有蚂蚁爬上了身体，那种奇怪了触觉一点点蔓延开来。
    “嘘……”白月竖起一指，向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吴贰意会，即刻停下脚步保持冷静。然而只是稍瞬，原本只是轻微的瘙痒感逐渐向肩部扩散，吴贰已十分笃定，绝对有什么东西爬上了后背！
    吴贰不敢稍动半分，他是相信白月的，旦看她左手捏兰花指于唇间，右手慢慢抓紧了吴贰臂膀，这样极奇缓慢的相持不过几秒钟不到，白月吐气指尖，摆手急挥，吴贰背后陡然风起，空气中白光一闪，居然有火光乍亮，而吴贰的身体已被白月另一只手带到了身后，几乎是同时，昏暗的荆棘洞穴中一点点红光泛起，不断有振翅的声响如在耳侧，伴随白月那一击之后，火光如星屑般散落，顿时就腾起一股格外辛辣的气息，不过俯仰之间，满壁荆棘细枝上像挂起了一盏盏小灯笼，将整个山洞照得如同炼狱之河。
    “……凤羽蝶。”白月喃喃吐出三个字，身子不禁一紧，凤羽蝶又称火蝶，休憩时它们跟普通蝴蝶并无区别，可一旦苏醒过来，翅膀上所有的纹路会立即变成红色，且伴随翅膀的煽动，这种红色会越来越亮。
    吴贰不明所以，敢情刚刚爬到背上的就是这种东西，不过白月说的凤羽蝶这个名字以前闻所未闻，只感觉长相跟名字倒是匹配，这种蝴蝶确实很艳丽好看，满壁像绽放出一朵朵红色玫瑰。
    “憋足一口气。”短暂的屏息沉默中，白月匆匆交代了一声，吴贰看她神色有异，恐怕这凤羽蝶并不如它表面看着这么美好，于是依言长吸一口气，离得近的几只凤羽蝶绕开白月又开始朝吴贰飞过来，实在有些奇诡难言，难道这些红蛾子喜欢裸男？
    念头才落，身前白月已经有了行动，右臂一展，左手捏指平于胸前，很快有风声突起，没等凤羽蝶飞到吴贰身上，几道风斩干净利落得划破了它们的双翅，束束火屑像烟花般在半空陨落，又是那股辛辣的气息充溢在空气里，似乎得这种气味的影响，很多只是安静停留在山壁上的凤羽蝶一下子全部飞下，红色翅膀聚在一起像极一团飘动的火焰。
    “走！”白月低喝一声，吴贰反应很快，却先一把拉过白月的手，转身就往洞穴深处跑，而他们背后，凤羽蝶如受惊的蜂群一般，疯狂压向奔跑的两人，山壁震动声很大，越来越多的凤羽蝶朝蝶群汇集，须臾之间，整个山洞仿佛掀起了一股红色潮浪，吴贰失聪感强烈，但已经顾不得回头看，浑身气力都用来加快脚下频率，哪料身旁白月速度更快，转瞬就到了吴贰前面，两人牵着的手一下换了白月在前面拉着他跑，也不知转了几道弯，山洞越往深处，空间越发逼仄，约莫奔了近百米，却被一道荆棘挂丛拦住了去路。
    “死路？”吴贰大惊失色，一路狂奔并未多加注意山洞是否存在岔道，莫不是跑偏了？白月没有说话，脚下依旧不慢，吴贰趁机看了一眼身后，忍不住脱口大叫：“holy shit！”，背后已是红光大盛，凤羽蝶一直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被这股红色风暴吞没，白月在前头抽掌一摆，顷刻斩断了横在眼前的荆棘挂丛，然后纵身一跃，将吴贰拉得一个趔趄，身子失衡飞起，吴贰看得真切，前方几米平台外，头顶骤然大亮，山洞竟然直通一处巨大的圆形渊口，数道巨瀑从天而降，跌落渊底的水花声轰然炸响，天光寂寂洒在峭壁的苔藓地衣上。白月和吴贰两人身子一出山洞，脚下几乎再无立足之地，只能跟着巨瀑一同坠下，而凤羽蝶紧随其后灌入渊口，原本绿意盎然的空间顿时映得绯丽缤纷，不过绚烂只在片刻之间，围合渊口的巨瀑瞬间就将它们淹没，吴贰和白月一齐落入水中，看到头顶的那片凤羽蝶如星辰陨灭，感觉火蝶飞瀑的震撼绝不亚于飞蛾扑火。
    吴贰浮在渊底巨大的水潭中踩水，白月却没有他这般从容，吴贰知道猫虽然会游泳，但都不喜欢游泳，为人以后，恐怕这种本性依然没变，好在他们二人的手一直牵在一起，吴贰游近她身边，在水中一只手微微扶着她的腰，眼下这种情况，说话不太好使，四周水瀑跌落声太大，吴贰示意前方一截伸出水面的粗壮枝干，然后双腿上下摆动，将白月慢慢推着坐了上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