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工地意外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陕省,距离省会陕城不远的一座边远县城,某处文化旅游开发基地。 十来个赤膊大汉,在肩膀上搭块湿毛巾,顶着烈日,挥着锄头铲具,在工地上干的热火朝天。 一个领头模样的大汉,顶着施工帽,正一丝不苟地指挥着,间或示意人群停手,上前查看进度。 几个小时后,一个拎着电钻机的工人忽地停下手中工作,侧着耳朵在土坯上听了听,随后大声招呼领头大汉:“陈工头,可以了,打开的洞够人钻下去了,附近土层都是空心,不能再挖了,否则容易塌方。” 大汉闻言连忙过去,伏在施工位置看了看,又扒了扒洞口的泥土,点点头,起身吩咐道:“都别管了,我去跟小张商量下,看公司安排怎么解决,你们散了吧。” 说完朝着旁边不远处,一座刚刚完工,还没来得及拆除施工设备的大楼跑去。 “小张,小张,挖开了,那个洞窟挖开了。” 戴着施工帽,赤着膀子,浑身淌着汗水的大汉兴冲冲地跑进办公室,对伏在桌子上的年轻人大声叫嚷道。 “啊,什么,什么弄好了?”张羽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道。 “哎呀,就是上个月咱们打地基,下桩子,不小心刨开的那个地洞啊,现在洞口打开得差不多了。”大汉脸上滴着汗水,顺着脖子上一直流到地面,犹不自觉。 “哦,这样啊,那我打电话给老板报告一下,麻烦陈哥你顺便通知下本地民警,让他们带着考古专家来,这里挨着陕城,下面说不准就是一个古墓。” 张羽说完后,便掏出电话,准备拨出去。 大汉一听,没有答话,只是眼神停留在张羽身上,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眼看张羽拿着电话快走到门口时,他忽地疾步走到张羽身边,阻止了打电话的动作。 张羽有些不解,可看对方分明有话要说,便放下电话,疑惑地问道:“陈哥,还有什么事情吗?” 陈志吞了口唾沫,四下扫视一番,发现没有人在附近,又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反锁,然后走到张羽旁边,开口道:“小张,这几个月来咱们俩共事,我对你还算过得去吧?” 张羽对陈志的一番古怪举动露出浓浓的困惑,愣了一下后,接话道:“陈哥你对我自然没什么说的,我一个新来的大学生,什么都不懂,多亏你指教,不然工程上的事儿我什么不懂,早就让老板给踢了。” “你每个月的工资够买房子娶老婆么?”陈志又忽地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陈哥你,”张羽面上有些尴尬,他一个刚毕业的土木工程大学生,来这儿才两个月,那点工资养活自己都困难,怎好意思说出口。 陈志脸上闪过一丝不甘,轻声道:“我干了十年,才做到这个工头的位置,每个月累死累活,也不过是几千块钱,可是再穷,却也从来没有昧过兄弟们的钱!” 张羽刚想接话,陈志却摆摆手,不甘心地说道:“但是你知道公司的老板,坐在办公室,活儿都扔给你跟我,却能轻松收到几百万,每次我找他讨账,都像是一条狗在摇尾乞怜。” 说到这里,转过头,语带刺激地说道:“你觉得你跟我比,有什么不同?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虽然是大学生,可没手艺,什么都不懂,在这个社会打拼十年,也未见得比我强!” 张羽沉默了,没有说话,因为对方说的一切都是实话,如果不是因为眼前大汉的照顾,自己连这份托人求来的,每个月两千块的工作都应付不了,还谈什么前途! 可对方话里有话,不可能是无的放矢,张羽也听出来陈志的几分意思,联想到刚才他关门的小心举动,张羽心中一动,紧张问了一句:“陈哥什么意思?” “下面那地洞,公司负责的就你我两人知道,与其累死累活苦干十年,不如下去搏一搏!” 刺激了张羽一通后,陈志语气铿铿,坚决地道。 张羽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吓到,下意识问道:“下面那地方你确定有东西?” 陈志摇头,眼神灼灼地盯着他:“你是读过书的大学生,下面可能有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 张羽一愣,顿时想到,这里是陕省的一个山城,从位置上看,没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是熟知地理历史的张羽却清楚,在有唐以前,此处距离长安旧址不过十数里,可是过去都城城郭绵延十数里,这里保不准便是某处旧唐遗址,甚或是达官贵人的墓址所在。 “你让我想想,我明天给你答复。” 张羽心乱如麻,草草应付了一句,便打发了陈志出去。 独自留在办公室里,张羽心神不宁,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半晌后终于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接通后,电话另一边传来巨大的音乐嘈杂声,张羽忙赶紧道:“经理,我是张羽。” “额……哪个张羽?”电话另一边的男声打个嗝,语气有些不爽。 “您安排我来陕城这边做工程的,您忘了,今年燕大刚毕业,我叔叔张广云托的您。” “知道了,知道了,有什么事儿说?” 张羽小心措辞,开口道:“最近工程上出了点意外,上次给您报告的那块地基……” “怎么办事的,年纪轻轻这么不稳重!”话没说完,就被一道震怒的声音打断。 张羽一听就知道对方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您让说先挖开看看么?所以我找了些工人……” “别给我解释,先安抚住工人,地基别管了,照常完成工期,有问题再说,你给我长点心,别想着推卸责任!” 电话另一头语气不善,骂骂咧咧地就挂断了电话,在掐断之前几秒钟里,张羽好像还听见“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类的话。 就这样,张羽留在口里的半句话还没出口,就在经理极度不耐烦的口吻结束了,甚至他还被经理误以为是想推卸工程上的责任。 扔掉了电话,张羽无力地靠在墙上,想想刚才经理的态度,顿时自嘲一笑,原来经理是这么看自己的,估计他正在包房里陪着客户,唱着嗨歌,摸着小姐,听到这个消息被破坏心情,所以不爽的吧! 点了一根劣质香烟在手,张羽用力吐了一口气,抬头扫视了一番四周环境,一个吊扇无力扫着热风,盛夏的三伏天,自己一个人满头大汗,守着空荡一无所有的办公室。 烟头一明一暗,最后化作了一撮香灰,弹掉烟头的一瞬间,张羽抬起头,眼中流露出一抹厉色。 ------- “哎,小蔡,小李,你们两个在这里守着,其他人接着干活去。” 烈阳下,陈志头戴施工帽,腰上缠着一捆缆绳,站在一处没完全打好的地基前,对身边围着的工人吩咐道。 “小张,待会儿我先下去,然后,你把工具箱扔下来,再跟着,听明白没?” 听着陈志吩咐,也是全服装备的张羽赶紧点点头,示意明白。 转过身,陈志将绳子系在起重机的巨轮上,拽了拽,觉得够结实后,便招招手,喊过两个剩下没走的工人:“待会儿我跟小张下去后,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守着,别让其他人过来,也别让他们看出什么了,知道么?” 个头健壮,稍显稳重的小蔡点点头:“放心吧,老舅,我跟小李子知道轻重,倒是你们要小心啊,别太拼了。” 旁边瘦弱弱的小李也赶紧道:“是啊,叔,要不让我去吧,我体格好,也麻利些。” “你,”陈志摇摇头,斜了他一眼,说道:“你年轻些,心眼儿太死了,换了你,只怕下去无论看到什么,都被小张蒙在鼓里了。” “老舅,不会吧,那小张看起来心眼儿挺实诚的。”小蔡闻言有些担心,迟疑地问了一句。 “嘿嘿,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怎么想,昨天我一鼓噪,这小子开始没答应,可今天就找借口把工人都弄走了,如今这世道,人心难测啊!” 陈志看着地洞口边,来回走动的张羽背影,有些感叹道。 瞅着黑漆漆的洞口,张羽心里七上八下,满是不确定,如今自己自作主张,这事儿过后老板肯定要追究责任,可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陈志说的对,与其浑噩地随波逐流,不如舍得一身剐,搏一回,如果下面当真有百年古董,或者金山银山,那这趟冒险也值了。 “怎么样,好了吧?”正胡思乱想间,陈志走过来,拍了拍张羽肩头,问道。 得到肯定答复后,陈志也不多说,径直走到地洞口边,拉了拉绳子,示意小蔡和小李可以开始放绳子了。 长达几十米的缆绳渐渐绷直,陈志用力一拽,检查一番,发现无误后,便轻轻一跃,贴着洞壁跳下洞去。 一见此状,张羽赶紧伏在洞口边,漆黑的洞口就像一只怪兽,张着狰狞的嘴,将欲择人而噬。 陈志头上的施工帽上带有照明,可随着绳缆的下降,点点的光芒也逐渐变得暗淡不见,张羽心中一紧,忙向后面问道:“多少米了?” 小蔡就着缆绳算了算,答道:“二十米了。” 张羽一听,心中且喜且忧,刚想再问点什么,这时地洞里忽然传来一声回响:“到底了,小张,可以把工具箱扔下来了。” 放下心里的担忧,张羽忙不迭将事先包好的工具箱缠在身上,然后收了收缆绳,站起身在洞口边,摆摆手示意二人也将自己放下去。 洞窟里黑漆漆的,施工帽上的那点灯光照出去,就像是在无边暗夜里一个闪动的萤火虫,张羽借着微弱的光亮,努力地想睁大眼睛去看,却始终看不清,好像眼前的一切被蒙上了一层黑纱。 呼,双脚落到地面,感受到土地的踏实后,张羽轻轻吐了一口气,却又觉得奇怪,原来脚下土地松软,触感柔和,这让走惯了水泥地板,适应现代钢筋水泥的张羽有些不适应。 抬头看了看,从上方下来的洞窟高高悬挂,像是一盏天窗,可奇怪,为什么光线透过洞口,照射进来,这底下仍是一片黑暗,不见丝毫光明。 张羽不解,看了看洞口,除了洞口边缘,蒙上一层细细光晕,依稀可辨之外,其他地方均是沉沦在一片漆黑如墨中。 难道是底下太深了,所以没有光亮? 正自疑惑,却忽地记起,先自己几分钟下来的陈志,他施工帽上应该也有灯光,两个人从同一位置下来,他应该在旁边给自己照明才对,可自己进地洞以来,就没有看到下面的丝毫光亮,也没有听到地下的任何声音。 一瞬间,张羽直觉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什么,顿时毛骨悚然,寒意透骨。 第二章 城隍古庙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四周无尽的黑暗,冥冥中张羽只觉得阵阵寒意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将他迅速淹没,他努力张大嘴巴,试着用力地吸了口气,凉气入肺,才稍稍平息心头的恐惧。 “小张,小张。”这时旁边忽地传来阵阵大喝,响彻耳畔。 张羽蓦然身躯一震,缓缓转过头来,看到陈志满脸焦急之色,扶着缆绳,大叫着自己的名字。 怎么回事? 张羽满脑子浆糊,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对面陈志已经解开绳索,猛地冲过来,一把拉住自己,大声斥责道:“你小子想什么呢?谁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你撞邪了,怎么一个劲儿往前走,我叫你都不理!” “你叫我了?”张羽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 陈志白了一眼,犹自怨气难平,指责道:“怎么啦,你撞邪了?” 张羽吞了口唾沫,艰难地吭声道:“陈哥,刚才……刚才我下来后,就一直,一直没看到你人。” 陈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想说些指责的话,却发现张羽满脸煞白,说话时嘴都有些哆嗦,没来由地背心一凉,迟疑道:“你……你小子,别瞎说。” 没有回答,张羽只轻轻点了下头,可这个动作看在陈志眼里,无疑比任何话都更有说服力。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只剩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在静谧的地下清晰可辨。 终于,张羽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只觉得就这么一会儿,似乎连地洞里的空气都变得无比粘稠。 站起身来,张羽一言不发,打开工具箱,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大功率探照灯,装好电源后,直接打开开关。 叮,探照灯粗大明亮的光柱猛地照射出来,就像一条笔直的灯柱,瞬间照亮了周围区域,也给张羽不安的心带来一丝慰藉。 “看来这个地洞面积不小啊!”两人对视一眼,陈志微微感叹道。 顺着灯光照射的方向看去,前方似乎有什么建筑藏在黑暗中,只是隔得太远,饶是用的工业照明灯,仍有些力所不逮。 “怎么办?”陈志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有些犹豫不定。 “嘿嘿,都到这个地步了,怕什么。” 张羽自进入地洞,不论此行结果是好是坏,估计都无法再在公司立足,既然如此,就更没理由半途而废了。 张羽说完便扛起探照灯,打头朝前走去,身后陈志见状,微一犹豫,咬咬牙,抱起工具箱,拿着金属探测仪就跟了上去。 空荡荡的地洞里,道路并不是张羽想象的崎岖不平,脚踩在地面上,十分厚实,只是泥土常年不见日晒,有些松软,走上去两人脚步深浅不一,没多久两人便来到一处古色建筑前面。 张羽双手用力地转动着探照灯,光柱照出,驱散周围的黑暗,就着点点光明,两人艰难地看清楚,矗立在面前是一座外门,或者说是栅栏门,古色古香,一股历史厚重感扑面而来。 虽然通晓不少历史知识,可仅凭这道门,张羽却很难分辨出建筑的具体朝代背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建筑至少在明朝以前,原因很简单,因为左右门楹上刻有一副对联,但是上面的文字张羽一个都不认识,所以他断定此物年代久远,甚至大有可能是唐朝遗留下来的。 外门高达十数米,张羽费力的举着灯,扬起脖子,才堪堪将灯光照到门柱顶部,陈志见状便接过探照灯,熟练地变换着近远光,倒省了张说不少力气。 拿过工具箱,张羽将能找到的所有照明用具全部拿出来,一次性打开,虽然明亮程度上比不上陈志手里的工业照明灯,但胜在数量够多,光线分散,全部打开后反而能把四周看的更清楚。 往里走没两步,张羽便感受到了门里和门外的区别,刚才一路走来,多踩在泥土地面,这时方甫入门,脚下传来一片坚硬,很显然,门里面是铺的地砖青石了。 沿着一处台阶拾级而上,两人终于看到方才在远处一扫而过的建筑了。 一座气势磅礴,规模浩大,造型充满古韵的旧式宫殿矗立眼前。 张羽透过手中照出的凌乱光线观察到,宫殿四四方方,威严耸立,屋檐四角斗拱向外挑出,正脊和檐端曲线明华,流顺勾过,飞檐脊上匍匐着似龙非龙,似狮似虎的异兽,双目流转,眈眈地审视着屋下。 一见此景,陈志忽地变得有些激动,他语无伦次道:“小张,这回肯定赚到了,你看这座宫殿,过去肯定是给王侯住的,里面就算没有值钱的珠宝古玉,但几百年的文物肯定是少不了的!” 说着就扛着硕大的探照灯,兴奋地往里面走去。 张羽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陈志的话没错,如此别致古朴的宫殿,主人的身份定然非比寻常,可奇怪的是,如果住的是古代那些达官贵人,他们的府邸肯定雕梁画栋,精致华美非凡。 眼下这殿梁虽然造型古朴,可还远谈不上华美富丽,况且张羽观察此处,一砖一瓦,勾勒明象,于一板一眼中透露出一股法度森严的气势,这股气魄威严,显然是刻意营造,寻常富贵人家,谁会有此一举。 何况两人来时,便只发现了这一座古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这地洞中,若是古人的居所,断无缘由花费高昂代价,圈整土地,却只建出一座居室? 正思索间,陈志却已经按捺不住,走进了内殿中去,张羽阻拦不及,便只好跟了进去。 刚一踏进内殿,一股浩大的森严气息迎面卷来,摄人心魄,一瞬间,张羽竟生出了只想匍匐在地,祈求哀怜的恐惧感。 双膝一软,心中一颤,张羽差点便跪了下去,可那股森严法度气象一触即收,在张羽有所反应之前,便消失无踪。 张羽茫然四顾,却看到陈志满头大汗,神色惊惶地看着大殿正前方,一副战战兢兢。 顺着视线看去,张羽发现殿中立有一座高大的神案,案上供奉着一座赤衣赤袍,横帽黑须,满面威严的古代神像雕塑。 一见此景,张羽顿时明白了这座建筑的由来。 这里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住所,而是古人供奉阴司神祗,一府城隍的行所宫殿,正因为是古人供奉香火的神祗,所以附近没有其他的建筑,只此一座行宫所在,也正因是供奉的城隍神像,所以建筑风貌才具有森严的气象,用以表述城隍的威严刚正。 想到这里,张羽忽地有几分失笑,自己一路行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到头来,却得到一座破庙! 没错,就是一座破庙! 来这里敬奉香火的,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穷苦百姓,一座几百年前,长安城外的城隍庙,里面能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张羽哑然失笑,自嘲地一叹,摆摆手道:“陈哥,咱们怕是白忙活一场了,回去吧,这么一座破庙,就几块几百年的砖头,外加一座上了岁数的泥塑雕像,能值几个钱?” 说着领先朝外走去,结果没走两步,发现陈志仍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张羽以为他心有不甘,便劝道:“陈哥,看开点吧,既然没什么东西,咱们也不用担风险了,回头把这事报告上去,说不准政府还会给些奖励呢!” 说完便拉了拉陈志,不料张羽一拉,陈志身形未动,扛着的探照灯却是掉了下来,张说见机一躲,急忙跳开,这才避免被砸到。 张羽有些恼怒道:“陈哥,你怎么搞……” 话没说完,看见陈志双眼灼灼地盯视着案上的神像,表情呆滞,如泥人一般。 张羽伸手戳了戳,试探地问道:“陈哥,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一瞬间,张羽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各种乱七八糟,有关仙魔鬼怪的想法纷至沓来,一时难以自禁。 这时陈志又忽地转过头,动作僵硬无比,失去聚焦的双眼深深地盯着张羽,一句话也不讲。 张羽汗毛倒竖,背心布满汗水,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陈哥,你,你怎么了?” 陈志又看了张说半晌,忽地抬起手,指了指神案。 张羽不解,顺着方向看去,发现对方手指的地方,正是神像下面的一盏已经灭掉的香烛。 “那根蜡烛?”张羽试探地问道,陈志却点了点头,又伸手一指。 张羽心中惊恐,此时也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缓缓来到神案边上,指着蜡烛,对陈志问道:“带走么?” 陈志摇摇头。 “递给你?” “掰断?” “吃了?” “陈哥,几百年的香烛了,谁知道哪个朝代的,总不能叫我点着吧!” 张羽正说的无奈,陈志却目光幽幽,若有深意地扫了他一眼,而后艰难地点了下头。 尽管心里直发毛,张羽仍尽量让自己冷静,这时又抬头看了眼高达数丈的神像,口中喃喃念了一句:“无心之过,无心之过。” 然后便掏出打火机,凑到香烛近前,咔地一声打着火机,引燃香烛的引线。 一簇火苗轻轻跳出,香烛上传出蜡油轻微的噼啪炸响声,张羽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就看到神案上的另外两根香烛也忽地亮起来,引线自动引燃,这一瞬间,三根香烛发出巨大的光亮,照亮了整间内殿。 “唉!” 安静得落针可闻的内殿忽地响起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语气落寞,话声寂寥,仿佛藏了无数岁月的感悟在其中。 张羽循声扭头看去,发现出声的人正是表现异常的陈志,此时他举步维艰,正吃力地走向神案,可还没等他靠近,身体甫一被香烛的光芒映射,陈志身躯陡地一颤,身体上散出阵阵轻烟,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似乎犹有不甘,陈志仍蹒跚着脚步靠近,当终于接触到神案,伸出手去扶香烛时,结果被明火一烫,猛地一下缩回手来。 “道统千年,不过镜花水月!” 他语气僵硬,似乎每个音节都是从喉咙深处哽咽着发出的,一边说着话,他一边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张羽,那眼神既像是期待,又像是无奈,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当说完这句话后,他眼神中的光彩渐渐消失,趋于平静。 一瞬间,张羽心神巨震,当对方说出那句话时,他脑海中蓦地炸开万千思绪,随即整个人意识一空,一道模糊的光影从他身上蹿出,射入案上的神像中去。 案上的自动燃起的两根香烛,此时忽地灭去,只剩张羽点燃的那根在正中央,火焰跳跃起伏,香烛明灭不定。 (新书上传,希望大家喜欢,望多多推荐,多多收藏。) 第三章 当城隍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心神激荡,只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好像没有一丝重量,正奇怪时,忽地身形一滞,随即天旋地转,瞬间来到另一处所在。 好奇地打量四周一遭,张羽惊奇地发现自己似乎仍在内殿之中,只是突然间失去了陈志的身影,正奇怪时,忽地醒悟过来,此地虽然布置装饰同城隍庙的内殿一模一样,看起来别无二致,可面积却明显小了许多。 “你终于来了!” 就在张羽疑惑不定时,身后的神像忽地口吐人言,开口说道。 张羽侧身看去,案上的神像约莫一人大小,一身赤衣赤袍,五官清晰明辨,虽没有大殿中泥木雕塑高大,却显然英俊生动许多,端然肃立烛案前,令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感。 “你是谁?”张羽有些困惑,不解问道。 话一出口,张羽恍然意识到,似乎自己并不惧怕面前这具能口述人言的神像,心中也全无一丝惊惧。 似乎察觉到张羽心中疑问,神像并未直接回答张羽的问题,转而开口道:“你魂魄离体,脱去肉体凡胎,只余神识清明,少了许多桎梏,常人喜怒哀乐,你自然无法体会!” 张羽一凛,道:“我已是魂魄之身了么?” 神像嘿然一笑,道:“若非如此,你岂能以凡俗之身,进我府衙。” “府衙?”张羽讶然,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不错,本府便是大唐贞观初年,司职长安的关内道城隍,此地是我神坛,不是府衙更是何处!” “你是鬼?”张羽下意识惊呼出声。 “鬼?”神像一怔,继而哈哈一笑,带的神案簌簌震动,“你称本府是鬼,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本府乃天道授钧,阎君委任,享万千黎民香火供奉的阴司之神,你却认为本府是鬼!当真是可笑,可笑之极!” 神像语气睊怒,笑声大作,明明是意态狂放,可张羽却分明从笑声中听出无边的落寞萧索。 “那你为何躲在神像中装神弄鬼,何不坦然现身一见?” 张羽问出了困在心底已久的问题,如今看来从自己进入地洞来,一举一动都落在对方眼里,而刚才在内殿中的古怪事情,显然也是对方所为。 “嘿嘿,本府元神将灭,残存的法力早已不能维持真身,数百年来都只能藏身在这神像中,龟缩度日。如今我大限之期已到,本以为身死道消,万念成空,却不想天意冥冥,最终还是遇到了你。” 张羽双眉一挑,道:“你不是神仙么,神仙应该长生不死才对,怎么会行将消亡?” 神像闻言长叹一声,道:“若放在数千年前,满天仙佛时,我供奉阴司之职,纵不能与天地同寿,也该运随六道,千万年不灭。 只可惜,千年前,人道大兴,仙佛退避,似我这等阴神,本该受香火大盛,道行大涨,却不料人道气运绵延,竟对诸天神佛生出莫大杀劫! 无数仙佛,漫天神祗随天庭遁去,去往天外天,自成一方。 其余地仙修行大能者,只得破开虚空,跳出这方世界,另辟一脉,求得天道气运庇佑。 唯有阴曹地府一脉,掌轮回六道,脱不得这方天地,可偏又逃不开人道气运杀机,无奈下,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合力以莫大法力维持地府,妄求一丝机缘,却难敌气运杀机,最终遭到反噬,一夕间,万千阴神,均化作漫天星芒,就此消散不见。” 张羽心下凛然,咂舌不已,整个阴曹地府,怕不有数万阴神,就这么没了,那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神啊! 想到这儿,张羽忽地生出疑问:“既然地府一空,阴神全部消散,那为何你还能活到现在?” 神像惨然一笑,语气悲怆道:“时也!命也!我司职关内道,人族气运大盛时,长安古城,乃十三朝古都,王气凝而不散,龙脉成形后将我镇压于此,却也侥幸逃得杀机,苟存至今。 如今人道气运已乱,天道崩毁,长安王气散却,我却行将身亡,无力回天,奈何,奈何。” 张羽一阵沉默,没有说话,半晌方道:“既如此,你又何苦害我性命,平白拖累于我。” “害你性命?”神像闻言一怔,语气一转,道:“本府乃是送你一桩莫大的造化,何来害你一说?” “我魂魄离体了,难不成还能还魂?”张羽语气不善,可一听对方话中意思,又犹疑道:“莫非你真能让我还魂?” “嘿嘿,非也非也。”神像笑道。 “你肉身完好无损,魂魄来此不过是因亲手点燃功德烛,修得阴神中的一点性灵,被我这城隍招引来此而已,离开此处后,你魂魄归体,自然无恙。” “原来如此,”张羽松了一口气,却又马上醒悟过来,质疑道:“点燃功德烛,阴神性灵,这又是什么?” 神像不答,只微微一叹,道:“外面那人我既借他肉身,当与他有一番因果,如今也赠一场造化,还望他日与你能有一番助力。” 说完,神像的身躯渐渐模糊,泥土雕塑的表面不断有尘土落下,张羽见状大奇,心中有所领悟,一声闭口不语。 整座内堂随着神像的颤动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光线模糊,神案上的香烛明灭不定,蓦然间神像忽地轰然炸碎,化作一片尘土,如星光般灿然消散,同时一盘玉简,一个丝囊从中飞出。 张羽伸手接过玉简和丝囊,正自惊异,耳边又响起神像寥寥的话语:“玉简诸物留增与你,好自用之,你性灵已开,若百日内不能修成阴神,成就果位,必神魂破灭,肉体沦为无用躯壳。 你既已接我城隍之位,当为地府阴神一员,如今人道气运大乱,天道崩毁,若百年内你未能重建地府,天道气运杀机下,亦将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不得再入轮回,好自为之,珍重珍重!” 愣在原地的张羽没来得及反应,眼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可当他听到百日内,百年内不能完成什么任务,之后身死道消,神魂破灭的话时,他忽地很想破口大骂。 你一个牛逼哄哄,活了几千年的神都完成不了的事,交待给我这么一个肉体凡胎的俗人,还逼着时限去完成,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你一拍手撂挑子跑了,剩我一个人,算什么事! 你活了上千年,当然活够了,可我一刚毕业的小年轻,花花世界没看够,就得去完成这么一份伟大的事业,我,我去年买了个表! 尘土炸散中,张羽话到嘴边,终归是没有骂出去,内室堂中只留下前任城隍临消散前吟唱的诗句,言犹在耳:“寻因有自,寻果有由,若要了悟,且探三宝地;至大无边,至小无止,不必翻腾,仍在一掌之间。” 张羽打开玉简,却意外地发现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刚觉得奇怪,手中玉简却自动飞出,直冲自己脑海。 大惊之下,张羽忙伸手阻止,双手一抓只抓了个空,玉简撞在头上,毫无阻碍,转瞬便消失不见。 张羽大奇,忙伸手在额头上一抚,发觉不出任何异状,识海中却忽然间涌入诸多杂乱无章的信息,一瞬间,头皮发胀,识海翻腾,张羽只觉得脑袋都快要炸掉,剧痛之下蓦地大吼一声,随即头晕目眩,跟着便失去意识。 ----------- 当张羽幽幽醒转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内殿中央,这时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摸摸自己,发现躯体完好无损后才松了一口气。 侧着头看去,神案上烛火跳跃,光线起伏,一座身形高大的泥塑雕像正威严耸立,而殿侧一角的陈志也刚刚醒转,靠在廊柱下坐着,一副心神失守的呆愣模样。 用力揉了揉脑袋,张羽龇了龇牙,那块玉简的信息量可真是够大,一股脑儿的全部塞过来,自己差点就没撑住。 不过借着这块玉简,张羽也终于弄明白了许多问题。 第一个便是攸关自己生死的阴神问题。 神案上照亮的香烛乃是古时候的神物,名唤功德烛,有幸点亮此物的凡人,会开启魂魄中的一点性灵,从此具备将魂魄修成阴神的资格,当然如果最终没能修成的话,此人在投胎转世后也不会泯灭这点性灵,下辈子能接着修炼,一直到修炼有成为止。 而所谓阴神,同道家的元神类似,一样是修炼魂魄。 只是区别在于修成阴神后,可得到天道认可,前往地府述职,供奉阴司,日后便有机会成为地府一员,成为名正言顺的神祗。 而元神修炼有成后,则可渡天劫,飞升化仙,前往天庭任职。 只可惜,如今气运大变,在千年之前,便没有人能够度过天劫,修成地仙。 元神修炼大部分靠修行者的天地感悟,以及对天地元气的吐纳,而阴神则不然,因为归阴司统辖,又身有神职在身,阴神的修炼便靠功德的累积,以及天道的认可。 元神越强,成仙后境界越高,阴神同样,功德越高,成地府神祗后神职也就越高。 成仙后虽自在逍遥,却有寿元限制,又有天人五衰之忧。 修成阴神后则不然,即便你是地府里最微末的鬼差,只要功德不降,天道便不会惩责于你,阴神与六道同存,气息攸关,享万世之香火。 而如今的张羽,只开启了点点性灵,远没达到修成阴神地步,更别谈阴司供职,入地府掌轮回六道了。 至少就现阶段而言,他这个现任城隍是名不副实的,因为他的阴神修为连鬼差,鬼卒都算不上,更别谈一府城隍了。 只不过张羽修为再差,也不会有跟自己抢饭碗的人,因为就现阶段而言,他应该是三界中最后一个修炼阴神的人了。 不,应该是最后两个,想到这里,张羽目光复杂,看向了另一边发呆的陈志。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 第四章 出殿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烛火明灭不定,火焰跳跃,烧的烛台噼啪作响。 张羽心焦地看着那簇微弱的火苗,像是无尽暗夜里的一个萤火虫,在努力地扑腾着翅膀,散发着微不足道的光明,张羽的心也就像那跳跃不定的火苗,忽上忽下,生怕下一秒,不知哪儿来的一阵风就把烛台给吹灭了。 由不得自己不怕啊,挂掉的那个城隍话也不说清楚,只说这叫功德烛,乃是古时候地府的神物。 可张羽从玉简上得来的信息,却知道这香烛可不简单,蜡油用地府里十世善人的泪,十世恶人的泪,加北海巨鲸的体油凝聚而成,引线用十万将死未死之人的发丝凝绕而成,若非如此,功德烛又岂能身具开启性灵,沟通阴阳,敬呈功德的效果。 功德烛也仅是这样,也只是天下少见罢了,更古怪的是,这功德烛只能由凡人点燃一次,之后便具有连通阴阳,传递功德的奇效,但是功德烛点亮后,跟普通凡间蜡烛没有区别,普通人吹口气,便可灭掉,而灭掉后也就废了,不能再燃。 如果到那时候,张羽魂魄还未修成阴神,这连通阴阳,传承功德也就无从谈起了。 所以,张羽此刻看向功德烛上那簇火焰的眼神,跟看祖宗没什么区别。 至少,在修成阴神,开辟自己的神府前,这功德烛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熄的。 “唉。”张羽无力地叹了口气,刚想坐回身子,回顾脑海里玉简关于阴神修炼的信息,眼角余光却扫到角落里呆若木鸡的陈志。 寻常任何人碰到这样的事情,一时间都会难以接受,自己若不是因缘际会,被前任城隍开启了魂魄中的性灵,又得到阴神传承,现在的状况只怕比陈志更糟。 想到这里,张羽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走到陈志身边蹲下,拍了拍陈志肩膀,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安慰道:“陈哥,别想太多了。” 陈志机械地转过头,看了张羽一眼,半晌,才干涩地问道:“小张,刚才的事情都是真的么?” 看来陈志对被城隍附身后的事情,全部都记得,张羽想想没有隐瞒的必要,于是点点头。 “那,那刚才那个,是……” 陈志犹疑地说道,边说边手指轻抬,颤微地指了指大殿上的神像。 张羽嗯了一声,道:“没错,他就是古代地府的城隍。”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对结果早有预料,可听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后,陈志身体不可避免地仍是一阵颤抖,显然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张羽皱了皱眉,担心陈志这个状态会影响到两人今后,于是想想,换了一种对方可以接受的方式劝道:“陈哥,城隍是阴曹地府的神仙,他找你是因为你前世积德,跟他有些缘分,不然你想啊,他一个神仙,若不是跟你有旧,干嘛没事跑来为难你一个凡人?” 听完这话,陈志眼中恢复少许光彩,过了一会儿,才嗫嚅道:“也是,他是神仙,我一个普通凡人,没理由啊。” 张羽眼见有效,继续鼓励道:“你好好想想,他找你说了些什么?说不定,他是在指点你呢!” “指点?”陈志偏着头,似乎在回想着刚才的情景。 张羽迫切地看着他,急于从他眼中读出些什么,城隍临走前那段话说得不尽其实,还说什么将来一大助力,眼下看来,答案就在陈志身上。 “对了,”陈志忽地面上一喜,坐直身子,抓着张羽的手,说道:“他说传我道法,要我做什么魁传人,替天行道。” “魁传人?” 张羽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忽地想到什么,出声问道:“钟馗传人?” “对对对,就是这个钟馗传人。”陈志忙点头道。 果然如此,张羽脸上一阵大悟,露出一丝苦笑。 钟馗乃是古时候的地府鬼王,又称“赐福镇宅圣君”,面极丑陋,能生啖鬼,以蝠铃,七星龙渊剑行走人间,驱除作恶的妖魔鬼怪,乃是各地城隍,府君的倚为臂膀的一大助力。 没想到,自己阴神还没修成,连地府最末等级的一个鬼卒都算不上,却已经有人给自己安排好了小弟,看着忽然间红光满面的陈志,张羽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心下不住感叹自己前任的“照顾”! “算了,陈哥,咱们走吧。” 虽然不知道具体时间,但张羽觉得两人下地洞花费了太久,如果再耽搁下去,恐怕会有其他人下来寻找,这样一来,此地的秘密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 张羽并不是怕暴露,这里的秘密随着地洞的掀开,肯定是瞒不住的,将来总有一天,这里的东西会出现在社会公众面前,与其处心积虑的遮掩,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公开。 只不过,怎么公开,以什么方式面向社会,现在张羽还没想好,至少在自己修成阴神,辟出神府前,他是不会主动泄漏这里的。 陈志还有些担心,迟疑地问道:“咱们就这么走了?不跟城隍大人说些什么?” 瞧见陈志如此失措模样,张羽真有些好笑,之前鼓动自己下来时,陈志可不是这般患得患失,现在只不过被前任城隍即将溃散的元神附体过一次而已,便有些疑神疑鬼了。 忍住笑意,张羽点点头,说道:“放心吧,陈哥,城隍大人也给过我提点,我们俩差不多,现在都算是被他托付的人,现在城隍大人用不着我们,等将来有事自然会主动找上来。” 陈志本来恢复正常的脸色,一听张羽说城隍会主动找上来,又立马白了几分,已经迈出殿外的腿一收,又回到神案前,猛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嘴里喃喃念着:“城隍大人莫怪,小人一时财迷心窍……” 张羽在后面看的好笑不已,心想他日我修成阴神,化身城隍与你相见时,又不知你该如何拜我。 “小张,别傻站着,冒犯神灵,还不过来请罪。” 陈志念叨半晌,见张羽没什么反应,顿时有些着恼,出声说道。 张羽无奈,却也没理由推脱,只好跟着一起磕了个头,等到陈志行完礼后,两人才一起离开城隍殿。 等出到殿外,再次路过那道闸门时,张羽回头看了看,门楹上的对联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上下联正是城隍最后念的那两句谒语:寻因有自,寻果有由,若要了悟,且探三宝地;至大无边,至小无止,不必翻腾,仍在一掌之间。 而横批却是挂在内殿的门上:善恶有报,天道循环。 除了善恶有报,张羽勉强理解外,其他的却是两眼一抹黑了,他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城隍会挂两句佛门谒语在门口,难道是在显摆自己的学问么? “小张啊,是我害了你啊!” 离开城隍殿不久,走到两人之前卸下缆绳位置的地方时,陈志忽地语气萧索,自责地说道。 “要不是我鼓动你,你也不会走这一趟,卷入这里面了。” 张羽摆摆手,笑道:“陈哥,没有这样的事儿,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要来的。” “唉,”陈志重重叹了口气,主动将工具箱缠在自己身上,说道:“以后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绝没二话说。” 张羽刚想安慰几句,眼神一转,忽地转口道:“陈哥,我俩也都算是城隍大人看上的人了,虚话不说,眼下有件事确实要跟你商量下。” “什么事?”陈志微微一怔,有些不解问道。 “当然是这城隍殿的事情,咱们下来这么久,消息瞒不住,迟早会泄漏出去,你看?” 一提到这,陈志忽地醒悟过来,神色顿时有几分紧张,问道:“那怎么办?” “先找个理由瞒着工人,捂住消息,拖一时是一时,公司那边找借口我来对付,等以后实在没办法,咱们再抢先下来,看能不能跟城隍大人先商量。” “这样行么?万一城隍大人他……”陈志有些迟疑。 “放心,交给我,我来处理。” 张羽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 被对方莫名的自信感染,加上担心泄漏此处消息,会打扰“城隍”大人,陈志脸上挣扎之色一闪而过,咬咬牙便点头答应下来。 第五章 成就阴神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两人回到地面后,发现用的时间并不长,才短短一个小时,因此洞口除了陈志的外甥小蔡和老乡小李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工人围观。 张羽微微感叹,在自己的意识中,光是跟城隍交流,消化玉简里的部分内容,加起来感觉都快一天了,可落在现实世界,居然才一个小时,想来这也是下面那座城隍殿的神奇之处了。 当着两个自己人,陈志不好瞎扯理由,可要想瞒过一众工人,又需要他们帮忙,偏偏实话憋在肚子里又说不得,急的陈志满头大汗。 张羽想想,便对两人说了一部分实话,交代地洞下面金银珠宝是没有,可文物的确有那么两件,只不过众目睽睽下,自己跟陈志不好拿着出来,所以索性扔在下面隐蔽位置藏着,等将来风波过后,再去把东西取出来。 说这话时,张羽想着城隍内殿的供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罐子,香灰盒,还有地上散落扔着的蒲团,歪着的椅子,这些东西可不都是文物么? 将来逮着机会去拿出来,说不准还真是一笔横财,就是不知道城隍殿里有没有古时候信徒捐献的香油钱,如果有的话,被自己找到,那些铜币金银又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这么一说,小李跟小蔡两人果然眉开眼笑,本来因陈志的支支吾吾而有些阴郁的脸色渐渐好转,还直夸张羽聪明,做得好。 于是,在和谐热烈的气氛下,心思各异的四个家伙很快就商量出了办法,一个能把各方蒙在鼓里,并尽力拖延时间的好办法。 这个好办法就是,说地洞下面闹鬼,或者说下面是风水眼,轻易不得动工动土,否则破坏地脉风水后,老天必降下灾祸,惩罚世人。 张羽目瞪口呆地看着想出办法的小李,他正因为这个主意被小蔡猛夸,乐的满面荣光,因为两人的坚持,加上一时间确实没有更好的主意,无奈下,张羽只得同意小蔡跟小李两人,去散播这个在他眼里无限接近真相,在其他人眼里纯属胡扯的谣言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羽除了吃饭,以及必须要他出面的公事,其他时间一律躲在公司分配的房间里,闭门不出,专心研究玉简里的内容,对外说是感冒了,发了几天高烧。 鉴于前两天他还去过地洞,回来后就变得古怪,无意中,他的做派,让小蔡两人发布的“谣言”更具有市场,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连带着那块已经被陈志填上的地洞口附近,都没有人敢经过了。 ------------- 张羽静静地坐在床上,神识一片清明,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玉简上关于凝练阴神的信息,心念一动,玉简凭空无声无息出现在眼前,一片湛然,翠光琉璃。 轻轻一叹,神识一收,玉简又转瞬消失不见。 走下床来,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张羽站在桌子前思索着。 这块玉简是城隍传给自己的,连同那个丝囊小袋,两者都封存在自己阴神中,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这些东西居然无视物理规律,能凭空闪现。 眼下自己魂魄修炼到了一定地步,能用神识召唤出玉简,说明自己的魂魄凝练方式没有错,的确已经修成阴神了,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偏偏不能召唤出丝囊,也不能阴神离体出窍呢,张羽百思不得其解。 他之所以急着想要取出丝囊,是因为按玉简所述,那丝囊乃是上古仙家宝物,名唤乾坤袋,正如其名,此物看着虽小,却是内有乾坤,古代大能者凭此物,更能吞天土地,移山填海。 而对张羽来说,眼下攸关性命,最重要的东西就在乾坤袋里。 上一任城隍托付重任,要他接替城隍之职,可不是仅仅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上古之时,供奉阴司的阴神数以万记,可真正有神职在身的却不过十之一二,这其中,区分神职阴神最重要之处便在于有无神鉴。 所谓神鉴,也就是阴神任职的凭证,相当于人间官员的官印了,只有拥有神鉴,并将之炼化的阴神才是受天道认可,能自在往来地府的正牌神祗。 神鉴乃是地府中六道轮回自动生成,具有天道约束之力,一旦炼化,便被天道认可为阴司神祗,从此被载入功德碑中,赏善惩恶,以功德论。 若炼化者勤于本职,为善除恶,天道便会降下功德,提升其阴神修为境界,反之炼化者若荒废本职,做事仅凭一己好恶,善恶全由本心,天道则会降下天罚以示惩处,严重者甚至直接被抹去阴神,魂飞魄散。 正因如此,神鉴便是地府神祗的最好证明,也是天道认可的唯一标准。 如今短短几天张羽修炼出阴神,本是值得高兴,可依着那城隍所言,若百日内不能成就果位,炼化神鉴,成为正统阴神的话,必将魂飞魄散,肉身沦为行尸走肉。 一想及此,张羽头皮发麻,恨不得立马翻出神鉴,马上着手炼化,可眼下手中除了玉简,就只剩乾坤袋,说明那神鉴根本藏在乾坤袋中,张羽取不出乾坤袋,又怎么得到神鉴进行炼化? 不对,不对,不是非要取出乾坤袋不可! 端着杯子的张羽喃喃念着,忽地眼神一亮,要想取出神鉴,未见得一定要得到乾坤袋。 乾坤袋具有吞天土地,纳乾坤于芥子须弥的莫测威力,自己一个刚刚成就阴神,刚踏上修行之路的新人肯定没这本事使唤如此异宝,这是肯定的,而交托自己任务的城隍他不会想不到这点。 神鉴是自己迫切需要的,是成就阴神必需的,而乾坤袋虽是天地异宝,眼下却是用不着。 或者说神鉴根本不在乾坤袋中,忽然间,张羽脑海中冒出这么一个疯狂滋生的念头,可张羽越想觉得越是可能。 不在乾坤袋里,那神鉴会在哪儿? 张羽想着,忽地心念闪动,召唤出玉简,静静横置在自己面前。 莫非这玉简就是神鉴?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张羽越想越觉得可能,自己陷入死胡同里,只想着把神鉴从乾坤袋里取出来,却忽略了基本的事实,那就是神鉴乃天道之物,乾坤袋虽有莫测神威,可却是修士后天炼制而成。 一个修士炼成的法宝,再如何神威难测,却也不可能将天道收括其中,因为这本身,便违反了天道。 一念及此,张羽再不迟疑,马上取过玉简,回到床上盘膝坐下,心中默念玉简上的口诀,凝气摒神,注意力集中一点,投放到面前漂浮着的玉简上。 当精神力如丝线般缠绕上玉简,感受到那股博大无边的空阔意境时,张羽心神一颤,猛地醒悟,自己果然猜对了。 当下再不迟疑,全部心神投放其中,阴神化为一条丝线,注入玉简之上。 几个小时之后。 玉简忽地毫光大作,一阵颤动,随即道道轻烟从表面散出,化作一个七尺人形,正是张羽,而玉简本来光洁无字表面此时也浮现出几个文字,张羽明明不认得这类古文小纂,却清晰读出其中意思:张羽,九品鬼卒,地府阴神,功德100。 张羽无声一笑,心念一收,神鉴顿时消失不见,而他眉心赫然显现一点赤红,一转身,床上的张羽仍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张羽一声轻笑,扬手一挥,漂浮的身影顿时化作点点星光散去,床上盘膝而坐的人却缓缓睁开双眼,自言自语道:“这便是阴神么?”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 第六章 九品鬼卒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直到此刻,张羽才算是终于弄明白了阴神的作用,所谓阴神,便是灵魂按照地府的修炼方式,将魂魄凝练一点,化三魂七魄于一体,成就纯粹的魂魄之躯。 灵魂离体外放,便是阴神出窍离体,同道家修炼的元神出窍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道家要想修炼到元神出窍的地步,若非修为至元婴期的大能修士,普通修士是决计无法办到的,而阴神修炼则不然,如今的张羽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刚刚接触修行几天的菜鸟,便能完成道家修士数百年苦功才能做到的魂魄离体,如此也可见阴神修行的奥妙之处。 现今张羽阴神脆弱,虽有地府神职在身,功德护体,但在乾坤朗日之下,也是无法做到出窍离体的,阴神外放只能在夜间稍有活动,否则白日出窍,被太阳的至阳之气一扫,就直接化为飞灰了。 再者张羽修为有限,阴神纵是出窍,也不能离肉身太远,否则耽搁时间太久,阴神无法感应肉体,必会生出隔膜,到那时魂魄无法归体,便只能像孤魂野鬼一般飘荡。 只是张羽有神职在身,失去肉身后,便只能当一个地地道道,彻头彻尾的地府鬼差了,没准儿将来哪一天,天道降下功德,便直接升他为牛头马面或黑白无常。 想到牛头马面的恶心嘴脸,还有黑白无常的恐怖模样,张羽打了个冷颤,收起玩闹的心思,重新将心神沉浸在刚炼化的神鉴中,细心体悟了一番如今自己神职应负担的本职工作,以及阴神修成的神通。 心神一放,神鉴立马生出感应,浮现出一行信息:张羽,21/86,阴神修炼有成,得神鉴,授地府九品鬼卒位,功德103。 21/86,尼玛,太牛逼了,居然还能看到阳寿! 张羽一看到这串数字,心中立马掀起巨浪,这神鉴果真不愧为六道轮回的演化神物,居然能直接看穿一个人的阳寿,给出他的寿运值,实在太了不得了。 等等,怎么才86,我阴神修炼有成,应该长生不死才对? 那倒霉城隍不是说过了么,地府阴神,纵不能与天地同寿,也当享万世香火,运随六道,这样说来寿命也是无穷大才对啊! 这点倒是张羽误会了,86指的是他这具凡人躯体的阳寿,到了86岁时,阳寿耗尽,便当寿终正寝,肉身也差不多油尽灯枯,该腐朽了,倒并不是说他只能活86个年头。 如今他成了地府唯一的阴神,天道运转,轮回有数,过去整个地府,无数阴神的所有气运,现在全被天道加诸在他一个人身上了,若是真正通晓天机术数的大能者,借着这气运,恐怕躺着睡一觉起来,都让自己成佛成圣了。 也只能换作是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才会觉得自己亏了,给天道辛辛苦苦卖命,竟然还不加个几百年的阳寿,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 抱怨了一阵后,张羽又看到了九品鬼卒这个字眼儿,心里觉得奇怪,说自己不应该是城隍么? 寿命不给增加也就算了,居然在官职上也克扣! 怎么又特么变成了一个卒呢? 就算欺负自己不懂地府的等级制度,可是从字面上瞎子都看的出来,一个“九品”,外加一个“鬼卒”,光听名字就知道,这肯定特么的是个炮灰,龙套类的小角色,怎么配得上自己地府唯一阴神的身份。 骂骂咧咧,刚才对阳寿就有意见的张羽,现在觉得自己被彻底忽悠了,闹了半天,自己居然是一个卒,象棋比赛里只能往前冲,偶尔横着走,还得最先挂掉的卒。 张羽气呼呼的,可又不能辞职,想想前任的死亡威胁:百年内若不能重开地府,必灰飞烟灭。 动不动就灰飞烟灭,老子又不喜欢强撸,再说了,一个卒怎么开地府? 腹诽了一句后,无奈的张羽只得拿出神鉴仔细研究,查询有关地府等级,以及自己鬼卒的本职差事。 不看不知道,看完之后张羽才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坐井观天,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天地开辟,九州生出亿万生灵后,阴曹地府便随之诞生,演化六道,完善三界。 经过无数年的天道演化,阴曹地府早已有了一套完善的体制,似城隍类被认可的神职,又岂能随随便便地私相倾授。 若不是张羽修得阴神,又炼化神鉴,加之如今地府一空,他已经成为最后的正统阴神,若换作过去,恐怕他再修炼一万年,都未见得能被天道认可,更别谈授予鬼卒职位。 而张羽要想修到城隍地位,乃至将来重开地府,都必须累积功德,勤于本职,天道才会降下奖惩,助他提升修为境界。 至少从神鉴上得到的信息,他也有努力的方向跟目标了。 九品阴神,无名鬼卒,皂角青衣,锁魂链,拘游魂野鬼,功德100。 八品阴神,巡游鬼差,配朴刀,锁魂链,拘游魂野鬼,功德1000。 七品阴神,巡城鬼吏,生阴阳眼,可看穿阴阳,知晓生死,掌一城阴阳平衡,功德10000。 至于再往上的品阶跟阴神果位,张羽却无从查看,应该是目前阴神修为的等级太低,无法查询的缘故导致。 从神鉴上得到的讯息,张羽也知晓了自己这个九品鬼卒目前的本职工作,那就是拘捕逃脱在阳世,没有进入轮回中的孤魂野鬼。 千年以来,人道大兴,先是对漫天诸神生出杀劫,逼得仙佛大能者俱都逃出这方天地,而后又是人兴独善,夺得六道中其余诸道的所有气运,害的阴曹地府中的万千阴神俱灰飞烟灭。 地府一空,轮回便只能凭本能运转,可偏偏千年来人族大为兴旺,因为战争,饥荒,天灾,人祸等等各方面原因,生出了无数劫难,整个阳间产生了难以数量计的魂魄,这些鬼魂,大部分被鬼门关吸走,送入轮回。 少量因为种种原因,魂飞魄散,但是残存的剩余一部分,却是成功逃脱,辗转在尘世苟存,也因此,给六道平衡增添了许多变数。 在古代,这些逃脱的鬼魂是由地府的鬼差前往对付,或就地消灭,或抹去灵识,送入轮回,或送往十八层地狱,依律受罚,而后判决生死。 可如今,地府一空,这些鬼魂便没有了拘束,肆意滞留阳间,给阳间带去祸患,也扰乱了阴阳秩序,破坏了天道平衡。 现在,身为千年后地府的唯一阴神,抓捕孤魂野鬼,送入轮回的任务,便由张羽这个九品鬼卒承担了。 所以,现阶段张羽最大的任务,就是抓鬼,送入轮回,再抓鬼,接着再送往轮回,这样将来的某一天,说不定能成功升职为阴曹城隍,完成对前任的承诺,也顺便拯救自己。 张羽是个有决心的人,也是一个容易接受现状的人,既然自己成为了地府的阴神,虽说官儿挺小,但好在没上司给脸色看,没同僚挤压,比起现实生活中处处受气,走到哪儿总有那么几个不对付的人,跟自己作对的那种生活,这阴司的官还是挺逍遥的。 既然决定承担这份责任,张羽便决定晚上阴神出窍,去探查一番情况,看看哪里有比较好对付,好糊弄的孤魂野鬼,晚上去抓几个,先练练手,没办法,谁叫他从来没干过这个,也没人指导。 盘算好计划,张羽就随便吃了一些东西,然后倒在床上蒙头便睡,为晚上即将到来的捉鬼大战养精蓄锐。 (明天开工,这几天入职,更新不稳定,等小说签约时候,差不多全部就稳定下来,也能保证更新了。暂时就请还在收藏的几位书友多担待一些。) 第七章 再收小弟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夜幕降临,整个建筑工地上静悄悄,仲夏的夜晚,蝉声啼鸣不休,响彻耳畔,给这夏日炎热的夜晚增添一丝躁动。 偶尔一阵凉风吹过,工地外的乱草一阵浮动,窝在工棚中休息的工人们顿觉凉意许许,连带着窝棚里的燥热也减去几分。 张羽歪歪扭扭,好不容易控制好身形,便缓缓飘落,落在大楼外的空地上。 一身皂角青衣,头戴蒲帽,肩上缠着黑漆漆的锁链,衣襟前胸正绣着一个大大的“卒”字,新任九品鬼卒就这样粉墨登场。 魂魄之体,无形无相,本该是一团气雾类的形状,可因为张羽修成阴神,才可保住人形面貌。 至于这身装扮,他说来有气,可是没办法,自他成功炼化神鉴后,每当他阴神出窍显化,这身装扮是铁定跟随的,他本还以为没什么,可后来才发现,这身装束正是地府神职的具化象征。 也是他阴神出窍的法身真相,由天道功德护体,可保他穿行无碍,魂魄安全,若不然,执行工作时地府鬼差不小心被厉害的鬼魂打死,地府那叫一个颜面无光! 话说回来,张羽觉得这装扮除了丑点之外,其他还可以接受。 光是衣服借鉴古代官差的样式,看起来便十分具有威慑性,可以震慑那些宵小鬼魂,到时候不用动手,说不准便把他们吓得倒头便拜,也省去麻烦。 落到地面后,张羽决定先试验一番,于是故意走到工人们休息的工棚处,找到一处工人聚集数量最多,一伙人围在桌边打牌的地方去晃悠,结果在昏黄灯光照射下,十几个人乐呵呵地看着牌桌,愣是对穿着另类的张羽视若无睹。 为了保险起见,张羽还专门走到拿着扑克牌的人面前,用力地朝着他面门吹了口气,结果这人只是摸了一把前额,好奇地左右扫视一番,便继续专注牌面了。 一见及此,张羽就知道,阴神之躯,凡人确实是不可能看见的了,便放下心来,直接穿过墙壁,朝县城中心飞去。 张羽没有注意到的是,从始至终,有个人的目光一直随着自己,注视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而眼神却始终不敢与自己正面接触。 一直到张羽走了大半天,那人才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抬起头,喃喃道:“难怪小张说交给他处理,原来他也是……” 这个人正是被工人们拉过来凑数,坐在角落里,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话的工头,陈志。 ----------- 张羽以前在课本中读过关于列子御风的古文,那时候自己年岁尚幼,并不能体会老师所讲的那种,列子乘风遨游的潇洒姿态。 可现在,漂浮在空中,御风而行的张羽却是真切体会到了那种无拘无束,天高海阔任遨游的恣情恣意。 耳边风声激荡,身体仿若浮云,自在悠闲,脚下山城的灯火如点点繁星,熠熠闪动,这份天高地远的意境,当真让人着迷。 滴-嘟-滴-嘟,忽然间一阵急促的救护车响声划破山城的宁静,响在道路中央,无数游街散步的民众忙扭头看去,行车倒退,避让出一条通行道路,供救护车紧急通过。 张羽心神被救护车吸引,顿时生出一个念头:滞留阳间的游魂野鬼,要么怨鬼,心中怨气不平,抵抗轮回吸引,要么是阳寿未尽的横死之人,轮回无处发觉,从而逃脱留在阳间。 那些怨鬼冤孽,张羽光听名字就知道不好惹,况且自己现在虽是阴神,可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去抓那种厉害的鬼物,估计到时见了面,第一个逃跑的就是自己。 剩下的容易欺负些的,就只有那些阳寿未尽的横死之人,这些鬼魂心中没有怨气,只不过横死后无法进入轮回,只得按照生前本能,徘徊在阳间亲人身边。 抓这些鬼,无论从难度上,还是心理接受层面上,都是张羽的第一选择。 而横死鬼魂的数量,阳间只有一个地方最多,那就是医院。 嘿嘿一笑,张羽觉得自己找对了方向,于是便尾随在那辆救护车后面,来到医院。 这座县城是陕省的一座小城,叫边城,因为距离陕城不远,所以流动人口的数量很大,而每日里不小心遭受车祸而横死的人也不少。 张羽刚刚赶到医院,便察觉到有不少的鬼魂在附近飘荡,高兴之下,张羽也懒得去追刚才的救护车了,直接用灵识一扫,便向最近的一处游魂找去。 来到二楼的急救室,走廊里围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神色悲戚,聚集在病房门口,刚到门口,张羽还听见里面有女人孩子的哭声,哀泣如诉,闻者伤心。 穿过病房的墙壁,张羽直接来到病床前,正好看到一个中年汉子躺在床上,面色煞白,毫无血色,一看就知道生机已绝,已死去多时了。 床边一个中年女子趴在床上,因多年劳作而满布皱纹的脸上挂满泪水,身边一男一女,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扶着她的肩膀,也正压抑着声调,抽泣着,病床正前面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年人扶着床栏,也是老泪横流,无语哭泣。 从病床到门口,十来个人或是衣袖拂面,擦拭泪水,或是面带悲戚,满是凄怆。 怎么搞的? 张羽心中一奇,按说死者家属痛哭乃是人之常情,可眼前情形,似乎死者的不少亲属也是悲从中来,发自内心地为死者感到伤心。 转到床前,一团模糊的身影渐渐凝聚成形,正是床上躺着中年汉子的魂魄,他面色悲苦,有些呆愣地漂浮在床前,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床上的那副躯壳,似乎有些明白什么。 可妻子儿女的悲怆,他感同身受,看着近在咫尺的亲人,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两相接触,他的手却从妻子脸上穿过,毫无阻碍。 痛苦地收回手,他悲痛地看着妻子儿女,张口呼喊,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话语梗在喉中,难受之极。 “放手吧,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你们再不是一家人了。” 张羽缓缓出声,来到中年汉子面前。 中年汉子闻言神色一黯,转过头来看着张羽,脸上神色一变,下意识道:“鬼差!” 看来这身衣服果真是卖相不错,都成工作服了。 张羽点点头,说着瞎话蒙人,直接道:“你生机已绝,阎王特命我前来勾你魂魄,可还有话说?” 中年汉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才艰难地开口道:“我,我能不能再……” “不能,阴阳相隔,人鬼殊途,你们已不同道了。” 看他的脸色,张羽便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惜一死万事成空,天道法则下,他们已是陌路人了,更何况张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让魂魄跟活人交流,所以便直接拒绝了对方。 中年汉子似乎早有所料,被拒绝面上凄楚更盛,转而哀求地问道:“那我能不能再多看他们一眼?” 张羽本想拒绝,可奈何一个四十多岁大汉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他,实在是让人吃不消,转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生辰八字?” 大汉一怔,道:“我叫姜民声,出生于65年正月初八。” 张羽点点头,招手取出神鉴,将大汉信息投注于上,很快便得到反馈:姜民声,48/99,功德1200,生于1965年正月初八,三世善人,福泽深厚,横死,天道补偿,可令其入阴曹任职,供于汝帐下听用,或前往轮回,投胎往生。 看到这里,张羽一愣,又惊又奇。 吃惊的是这厮居然功德1200,是自己的十倍还多,如果自己有他那功德,已经升官成八品鬼差了。 奇的是这姜民声三世善人,福泽深厚,可居然突遭横死,本来九十九岁的阳寿才活到一半便死了确实可惜。 而天道为了补偿他,大可以直接任其为另一名鬼卒,干嘛要在自己手下任职,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九品鬼卒而已。 张羽不知道,如今整个阴曹地府,就只剩他一个阴神,又只有他拥有唯一的,最后一块神鉴,天道也想任命姜民声为鬼差,可惜如今地府崩毁,没有阎王判官,也就拿不出其他的神鉴,更何况姜民声连地府都进不去,又怎么任职。 所以,天道补偿,也只能让他在张羽手下听用了,从某方面讲,这也是张羽独占整个地府气运的缘故。 搞不清楚,张羽也就懒得理会,想着既然这人可能是自己的小弟,那就先搞好关系,便和煦询问道:“你福泽绵延,本不该受此横祸,奈何命途无常,如今我见你既多行善事,便给你一个机会,你可愿来本大王,咳,不是,本府手下听差?” 姜民声听了,面上露出不解,神色古怪地扫了楚鸣胸前硕大的“卒”字一样,而后又看了看他肩膀上的锁链,忽地问道:“若是小人不愿意呢?” 张羽顿时有些不爽,好不容易收个小弟,居然还被人嫌弃,妈的,什么三世善人,戴有色眼镜看人,不对,看神。 “若是不愿也无妨,本府这便送你前往轮回,奈何桥上喝过孟婆汤后,消去此生记忆,便重新投胎去吧!” 姜民声神色间显露出一丝挣扎,又看了看尸体旁的妻子儿女一眼,半晌才落寞一叹:“既如此,小人愿意跟随大人,在大人帐下听差。” “很好很好,跟着本大王,你跟着本府做事,稍加勤勉日后定能成就一方阴神,现在,本府便给你点时间割断尘缘,稍后便带你离开。” 既然已经是自己人了,那就得给点好处,张羽很大方地准了对方刚才的要求,转过身便朝其它的房间走去。 (刚刚入职,争取小说签约,然后稳定更新,呈现给大家。还请大家多多收藏,多多推荐。) 第八章 抓鬼升级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灵识扫过,张羽很快就来到三楼的另一个重症病室门前。 这是一处单人病房,有二十四小时监控,门口的地板擦得比张羽家的玻璃还干净,每隔一个小时就会有一个护士进来查房,测量体温血压,询问病人需要。 看来这个家伙是疾病缠身,张羽走进病房,并没有看到类似车祸意外等慌乱迹象,很快便猜出了眼前横死之人的死因。 躺在床上的是一个身形肥大,脑门发亮,秃的只剩几根头发的胖子,他面容憔悴,神色惨白一片,正处在弥留之际,将去未去。 等在门口的张羽满是不耐,怎么这个胖子一口气硬是咽不下去,老悬在那儿吊着,死不死,活不活的。 踢踏,踢踏,一个高跟鞋的脚步声重重传来,重症室的大门忽地被打开,走进来一个年轻漂亮,衣着妖娆的女子,胖子听见开门声,眼神一亮,努力地抬起头来,想看看来人。 当看清楚进来的年轻女子后,他又颓然倒下,重重靠在床上,口中喃喃念叨着:“还是不肯原谅我,还是不肯原谅我……” “原来是心中有一丝牵挂,难怪肉体崩溃腐朽到这地步,还吊着一口气。”张羽目光闪动,这时才明白胖子的情况。 病房中的年轻女子进来后,直接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自顾地拿出皮包,翻出手机,开始浏览者网上的信息,从始至终,没有对床上的人投去一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胖子眼神中的光芒越来越淡,眉宇中的不甘悔恨也越来越重,坐在床边的女子也有些不耐烦了,拿出手机走到窗户边开始打着电话,说着张羽听不懂的方言,边说边放浪地笑着,笑的花枝招展,笑的灿烂异常。 终于,在某一秒,房间的电灯轻微一阵闪烁,旁边的心电图逐渐输出一条直线,没有波动,呼吸机也滴滴地轻鸣个不停。 女人回过头来,一阵沉默,而后叹了一口气,拿起皮包,走了出去,过了没多久,便过来两个护士将床上的白布搭上,遮住胖子的面颊,推着推车走了出去。 胖子的灵魂离开身体,漂浮在空中,满脸悔恨,看着护士的动作,脸上神色几番变化。 “怎么样,觉得生前有许多遗憾吧?” 张羽靠在门口,轻轻问了一句。 闻言转过头,扫了一眼张羽,胖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是地府的鬼差?” 点点头,张羽没有接话。 “大人,能不能……” “我可以给你一炷香,也就是十分钟的时间,如果还没有人来,你就随我去吧。” 胖子感激地点点头,肥胖的魂魄之躯一阵颤抖。 “姓名,生辰?”张羽取出神鉴,例行公事地问道。 “小人李平高,60年生人。” 很快,神鉴上便得出讯息:李平高,53/61,功德32,已死,送往轮回。 看到神鉴上简短的讯息,张羽有些惊奇,刚才查询姜民声时,神鉴上给出的讯息非常宽泛,不单单有功德,阳寿等,还概述他三世善人的前世今生,以及天道的补偿措施。 现在轮到眼前这个胖子时,居然消息如此简陋,只有寥寥的功德以及寿命。 看来,天道也是看人办事的,干得好的就多关注点,给点好处,干的一般的就懒得理,要不然,两者都是横死,怎么一个能混阴曹当神祗替补,一个直接送往轮回。 张羽心中暗暗腹诽,却是忽略了两人的功德差异。 一个三世善人,1200功德,比一般鬼差的功德还要高,另一个只是普通人,功德区区32,或许私德还有瑕疵,天道自会奖惩不一。 十分钟过后,病室门口仍毫无动静,看来不会有人来了,张羽见状,直接招手,道:“随我走吧。” 李平高脸上神色惨淡,布满悔恨,又不甘地看了一眼病房,这才跟着张羽离开。 两人离开后半个小时,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被一个年轻的女孩扶着,一路打听着病房,来到护士站,当听到护士站值班护士说:“对不起,您来晚了,病人已经在晚上八点三十四分停止呼吸,现在尸体送往太平间,这是家属一栏的签字确认,您可以查看。” 妇人听到死亡消息后,身体一震,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年轻女孩急忙扶着她,着急呼喊道:“妈,妈,您别吓我,妈……” 几个护士赶忙出来抢救,抬进病房,几分钟后,妇人幽幽醒转过来,拉着女孩的手,犹疑问道:“小兰,你爸他?” 女孩清秀的面颊上蓄满泪水,点点头,没有说话。 妇人神色一黯,重重叹了口气,道:“作孽啊,唉,走了也好!” ---------- 边城的主县城不大,县中心的医院主架构却不小,这主要得益于边城巨大的客流量。 张羽优哉游哉,经历了开始的手忙脚乱后,业务慢慢开始熟练,很快就带着一票鬼魂,在楼上楼下,忙起了抓鬼的任务。 大部分鬼魂还是很老实的,基本上一看张羽那身鬼差服,就主动跟随在后面,也没让张羽花费心思,便收服了。 很快,不到两个小时,他后面就跟了长长一串,面容各异,各怀心事的鬼魂。 “排好队,都排好队,站成一排。”站在医院门口的空地上,张羽背着手,喝令着鬼魂整理队形。 “姜民声,你去给我点一下数。”张羽指着队伍,叫姜民声去数下数量。 很快,姜民声便飘着回来报告道:“启禀大人,一共有27名鬼魂。” 姜民声一直以为张羽是地府的正牌鬼差,是那种活了几千年的老鬼,唯恐礼数上失了周全,便一直称呼为大人,还抱着拳拱手行礼。 张羽有些好笑,可想想觉得有必要在这群鬼魂面前,树立自己鬼差大人的威严,因此也就没有去纠正姜民声那可笑的礼仪,连带着一群鬼魂有样学样,也给张羽行着礼,口称大人。 “很好,很好,阎王命我来勾汝等魂魄,如今时限将至,你们须得斩断尘缘,才好重入轮回,再世为人。” 飘在空中,穿着官衣的张羽自我感觉良好地发着话,给鬼魂们上着阳间“最后一堂课”。 “可是大人,我都在医院飘了好几天,为何大人到现在才来?”一个因车祸而死的老鬼,这时出声问了一句。 眼前的鬼魂有二十七名之多,这并不是今天一天横死在医院的,而是这么久以来,横死在医院,魂魄无处容身,一直藏在医院附近飘荡的,若不然,一个小县城一天横死这么多人,那新闻还不得炸开锅! 譬如眼前问话的老鬼,他就是死了快一个星期,因为白天不敢出来,变成魂魄之身后又失去了很多记忆,导致无处可去,所以只好在医院徘徊,直到张羽现身后,才主动跟上来的。 “嗯,这个嘛……”张羽有些说不出口,难不成跟他们说,现在整个阴曹地府就只剩自己一个鬼差,有些忙不过来么? “鬼差大人做事自有分寸,何由你来多嘴,给我滚回去!” 姜民声忽地出列,大喝呵责道。 张羽一喜,这个小弟开窍真快,于是马上配合做出威严状,瞪了老鬼一眼:“多嘴,滚回去。” 老鬼敢不把姜民声的话放在心里,可面对张羽这种神职鬼差,天生便有畏惧心里,如今被他一瞪,更是不敢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站班回列。 张羽心中有些暗喜,又看了姜民声一眼,寻思看来天道给自己挑的小弟也挺会做事的,在这种情况懂得维护上司威严,不错,很不错。 姜民声是三世善人不假,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做人,更何况如今他魂魄离体,神识通透,许多前世过往的事情便自动记起来了。 方才他见张羽脸色有些尴尬,便以为鬼差大人是玩忽职守,忘了抓鬼,此刻被人喝破有些难为情,因此主动出列,大声训斥老鬼,起的便是替上司遮掩的心思。 如今姜民声既恢复记忆,又司职阴曹,在张羽手下当差,这等察言观色的场合,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拿捏分寸呢? 看着面前这群鬼魂,张羽想着把他们送进轮回后,自己便能赚一大笔功德,等自己升职后,首先要看看能不能给姜民声这个小弟也弄成鬼卒,这样以后两个人出来办事也方便些,那时自己也就不再是光杆司令,成为真正的领导了。 正美美地想着,盘算着眼前这群鬼魂能换成多少功德时,耳边忽地传来一个很嚣张,很不应景的声音:“嗳,那边新死的鬼,赶快过来,这里的场子归鸣哥罩,知不知道?” 张羽先是一愣,然后有些恼火,妈的,老子一个正统阴神站在这儿被无视,居然有鬼敢跟我抢买卖,抢刷人头? (希望大家多多推荐,多多收藏。) 第九章 驱魂夺魄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大怒,一回头,正看见三个赤着上身,胸膛破开,肠子都快掉出来的鬼,一脸的狰狞桀骜,朝自己这边怒目而视。 咦,张羽一声惊异,对面前的三个鬼生出好奇。 三个仍保留着临死前模样的鬼,等了半天见鬼魂们没动静,顿时大为不满。 其中一个长头发,耳朵上还依稀能看到耳钉的鬼站出来,呵斥道:“往日里都躲躲藏藏,一个找不见,今天倒奇怪一起出来,不过正好,省了我们功夫,从今天起,你们就归鸣哥管了。” 身后一个短头发青年,估计死的时候不过三十出头,脸上的皮肉朝外翻卷,嘴巴都只剩半边,一听这话,嘿嘿一笑,上前一步道:“你们放心,既然都死了做了鬼,以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从今以后只要好好听话,那便什么都好说。” 做鬼了还这么嚣张,张羽不解,朝身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姜民声摇摇头,表示不知,他也是刚死的,眼前这么一个冒出头的家伙他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队伍里刚才被呵斥的老鬼,嘴巴张了张,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大人,据小人所知,这几人生前是边城的流氓恶霸,因为械斗仇杀,前年被砍死在县城外。” 张羽皱眉,死了有几年,看来时间不短,又是仇杀死亡,死后携带阴邪之气,难怪自己感觉到他们身上有股与普通鬼魂不同的气息。 “怎么搞的,还要大爷我说第二遍么?”长发青年鬼骂骂咧咧,远远飘了过来。 张羽冷眼以对,想看看这几个鬼要做什么。 “你这老鬼,我们一直在找你,**的居然敢躲着不见我们?”飞到近前,长发鬼一眼看到缩在鬼魂堆中的老鬼,立马伸出手将老鬼拽了出来。 老鬼见鬼差大人没有说话,搞不明白张羽心中所想,不敢随便呼救,只好讨饶道:“这位小哥,实在对不起,我一把年纪,清苦了一辈子,只想去地府转世投胎,不想留在阳间受罪啊!” 长发鬼狰狞一笑,嘿然道:“你说跟着我们是受罪,那好,我就让你受罪。” 说完张开大口,一口咬在老鬼脸上,两团灵魂气雾纠缠一起,老鬼灵魂一阵黯淡,精神顿时萎靡下去。 一见此状,张羽心中一惊,这不是恶鬼么? 要知道,人死之后,魂魄无形无相,彼此之间毫无区别,没有了肉体寄托,灵魂间根本不能相互攻击。 而眼前的长发鬼居然能直接伤害到老鬼,这明显是化身恶鬼的前兆啊! 既然事关恶鬼现世,张羽便再不能任他们施为,当场从姜民声背后跳出来,怒声喝道:“何方恶鬼,敢显身作孽,还不给我显出原形!” 恶鬼乃是阳间死去之人,身怀极大怨恨,魂魄阴气太重,抵抗轮回逃脱,因为身死之时冤孽缠身,所以失去肉身后大多原形丑陋不堪,乃至于半人半兽之相。 被张羽一道喝问,长发鬼一惊,松开萎靡的老鬼,目光一转,看清楚张羽形貌后,惊愕道:“鬼差?” “大人救我。”老鬼逃脱后迅速躲开,避到一侧,求救道。 那站成一排的鬼魂一见老鬼惨状,顿时做鸟兽散,在张羽现身后立马远远飘开,散在医院楼顶四侧。 “我说怎么今天出来这么多游魂野鬼,原来另有人在。” 领头模样的青年缓缓飘到近前,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说道。 “你不怕我?”张羽有些奇怪这鬼魂的态度。 “戚,”领头青年嘴角一撇,眉毛上扬,不屑道:“学了一套变化之术,你还真敢冒充鬼差?” “冒充?”张羽有些哭笑不得,难怪这几个家伙不怕自己,闹了半天,他们一直认为自己是假货。 领头青年不慌不忙,一副慢条斯理,说道:“你也是想要这批鬼魂吧,不知道你是哪个鬼王大人麾下?” “鬼王大人?”张羽两眼微眯,开始意识到了些什么。 “不错,”领头青年点点头,笑道:“马上便是七月半,鬼门关大开,万鬼群嚎,想必你也是想借这批鬼魂,给你家鬼王作为贺礼吧?” 张羽一阵沉默,没有接话。 领头青年见状,心中大定,更是以为自己说对了,继续道:“既然兄弟你有好手段捉了这些野鬼,我们也不多说什么,只不过边城是我家鬼王地盘,兄弟上门了却不拜会我家大王,这却有些说不过去了!” “哦,不知你家大王是?” “嘿嘿,好说,我家大王便是边城外,清源寺三大鬼王之一的历笙。”青年微微笑道,笑容中却露出一丝意味分明的威胁味道。 果然,上千年来没有了地府,阳间的鬼魂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十分可观的数量,这么一座边远的小县城,居然就有三个鬼王。 张羽心里微微盘算着,口上却客气说道:“哦,历笙鬼王么?” 青年一听对方有些服软的意思,脸上笑容还没露出,却听张羽口风一转,冷道:“没听过!” 青年神色一变,大怒骂道:“混账,我家大王乃是百年老鬼,通晓不少道门法术,你这小小野魂也敢不敬!” 张羽嘿嘿一笑,问道:“你知道我家大王是谁么?” 青年下意识问道:“谁?” 扬手指了指头上黑沉沉的天,张羽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吐出两个字道:“天道!” 青年一怔,以为对方存心戏弄,脸色一黑,沉声道:“那就别怪我得罪了。” 说完转过头,对两名同伙下令道:“抓了这小子,去见大王。” 另外的两名鬼魂桀桀怪笑着,身形上阵阵黑雾翻卷,便围了上来。 “大人不必惊慌,小人前来助你!”姜民声一见人多势众,便呼啸着冲了上来,直接缠住了另一名鬼。 张羽脸色一黑,心道,老子阴神出马,对付几个野鬼还不手到擒来,什么时候慌过! 领头青年狞笑着,用那半张嘴舔着,嘿然道:“小子,我待会儿一定要好好尝尝你的味道。” 说完跟长发鬼对视一眼,猛地急冲了上来。 张羽轻蔑一笑,从肩膀上取下黑乎乎的锁链,掂在手里,挽了个花,扬手朝着前方冲来的两鬼抛了出去。 铁链一离开张羽,空中一阵盘旋,便似有灵性般主动寻上两鬼,呼啸声中,链首链尾忽地化作了双头蛇,分别疾扑而去。 哗啦哗啦,在青年和长发鬼反应之前,铁链便轻松将两鬼困了个结实,动弹不得。 张羽嘿嘿一笑,扬手一招,锁链卷着两鬼,呼啸倒回。 “怎么样,这滋味不好受吧。”张羽冷笑着问道。 “你,你……这怎么可能?”青年神色惊恐,努力挣扎着身上束缚的锁链,却发现挣扎之下,锁链缠得愈加紧迫。 “看来得给你点苦头尝尝。” 张羽见对方不老实,轻松打了个响指,而后铁链上光芒大作,哗啦铁链阵阵收紧,紧紧缠缚在二人身上如蟒蛇一般,愈加紧固,与此同时,链条上赤芒微微闪动,被缠住的两鬼顿时痛呼嚎叫,身上道道青烟逸出。 另一边正跟姜民声纠缠,相互抱着啃咬的鬼魂一听同伴的痛呼之声,惊恐之下被姜民声逮住机会,狠狠咬住。 鬼魂不像人体有要害部位,因为无形无相,所以彼此间攻击手段十分有限 这三鬼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厉鬼,只是被传授了几招噬鬼之术,姜民声才刚化身为鬼,又不像张羽般有阴神修为,仓促下难以招架,便只好学着对方,用嘴在对方身上用力地啃噬着。 张羽折磨了两鬼一阵,抽空回头一看,发现姜民声跟另一个鬼,正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搂抱着互啃,皱了皱眉头,心中觉得有损鬼差威名,便扬手一甩,锁魂链又分出一条,远远朝着姜民声处飞去。 那鬼一看锁魂链飞来,大惊失色,忙不迭地想逃,可被姜民声缠的脱不开身,猝不及防下只能被锁个正着。 张羽收回锁魂链,将三个野鬼提拎到面前,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被收拾了一顿后,三鬼老实多了,很干脆地交代身世。 “王强,80年出生。” “赵农古,85年出生。” “秦于,87年出生。” 投注信息后,神鉴很快便给出了反馈:王强,33/52,功德-240,已死,投油锅地狱,受刑百年,转阴殿徭役三百年,入轮回,或收于神鉴镇压,驱魂夺魄,化身轮回。 赵农古,28/43,功德-97,已死,投血池地狱,受刑百年,转阴殿徭役二百年,入轮回,或收于神鉴镇压,驱魂夺魄,化身轮回。 秦于,26/51,功德-87,已死,投火山地狱,受刑百年,转阴殿徭役二百年,入轮回,或收于神鉴镇压,驱魂夺魄,化身轮回。 除了姜民声之外,张羽又看到神鉴上关于鬼魂,给出详尽的消息了。 这三个恶鬼,看来生在人间的时候无恶不作啊,功德都特么是负的了,张羽看的眼皮直跳,这还是头回看到负数。 其实神鉴上的负数,指的是此人生前的罪孽,因为罪孽超过功德,故而天道上便以恶为首,不知情的张羽还以为神鉴挺高科技,直接弄个负数,倒也方便计算。 不过这投往十八层地狱可没办法,因为他目前的资格还不能进入地府,又哪有办法把这些作恶多端的鬼送进地狱。 有鉴于此,天道才会给出第二个惩罚,永镇神鉴,驱魂夺魄,化身轮回。 看到这里,张羽忽地有些头皮发麻,第一个惩处虽然惨了点,受的苦也多一些,却好歹有机会入轮回,第二个则不同,驱魂夺魄,跟魂飞魄散差不多,三魂七魄一丧,这鬼魂基本上也就完全宣告“死亡”了,而天道更狠,还要将之镇压在神鉴中,化身轮回。 熟悉神鉴的张羽却知道,神鉴中镇压,时日稍久,灵魂便会被神鉴吸收,化为神鉴本身一部分,这也就是化身轮回的意思。 “我手中神鉴历经尘世千年,被长安气运镇压,神性早已磨灭殆尽,如今天道此举,一来免去我不入地府,二来正可修补神鉴,可谓一举两得。” 张羽想了想,抬头扫了眼被束缚的三鬼,又抬头看了看黑色的苍穹,心中忽地生出一丝寒意,天道,果真是天威难测啊! 微微一声感叹后,张羽取出神鉴摊开,化作玉简模样,漂浮在空中。 口中念念有词:“天道无常,轮回至理,吾替天行道,收汝魂魄,摄!” 说完骈指一定,点向被锁住的三鬼。 三鬼似乎察觉到什么,一见光芒大作的神鉴飞来,顿时嗷嚎出声,大声讨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等作恶多端,愿受惩戒,还请大人手下留情啊!” 神鉴缓缓飞到三鬼面前,翠绿的荧光绽放,将三鬼笼罩其中,只片刻时间,三鬼的嚎哭声便再不可闻,直至消止。 下一刻,神鉴光芒一收,又化作平淡无奇的玉简飞回张羽手中,张羽微微一笑,扬手收回锁魂链,神器入手,张羽察觉锁魂链似乎比之前更重了几分。 心有所悟,应该是锁魂链与神鉴相连,神鉴既补损神性,锁魂链自也有所得益。 散在远处的鬼魂亲眼看到三鬼的覆灭后,一时有些惴惴,逡巡着不敢聚到张羽身边,张羽扬眉一凛,大声喝道:“天道至公,轮回无情,此三鬼生前为恶,死后化为阴魂仍不知悔改收敛,我已替天行道,灭掉他们的魂魄,永世不入轮回。” 一见众鬼魂神色寥寥,满是惊惧,又温言抚慰道:“你等既无大错,又未曾与之勾结,我自然不会怪罪。” 鬼魂们这才放下心来,缓缓聚拢到张羽身边,张羽神识一扫,察觉鬼魂数量没错后,便点点头,道:“如此,便入我神器,前往阴间吧。” 说完抛出神鉴,化作一条碧浪,席卷着一众鬼魂收入玉简中,现场便只剩下姜民声孤零零的一个鬼魂,愣在原地。 姜民声有些不解,问道:“大人,不是说前往阴间么?” 张羽轻轻一笑,道:“不错。” “那为何还……” “路不好走,带的鬼魂太多惹眼,你跟我来吧。” 张羽说完便破空遁去,姜民声愣了一愣,而后也紧紧跟上,急速飞去。 第十章 神府开,轮回启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呼啸的风声中,张羽的身形化作一道黑芒,眨眼间便在天际一闪而过。 姜民声成为鬼魂的时间不长,又不像张羽有阴神职位,能从神鉴中体悟道法,只能依着鬼魂的本能,在空中努力飞翔,极力朝张羽靠去,即便如此,张羽等了他几次,仍是没能赶上。 最后,张羽无奈只好停下,用极不耐烦的眼神,看着姜民声以一种类似游泳的姿态贴了上来。 姜民声如今已经成了鬼,按说早就没有紧张的情绪,可现在被张羽盯着,心里不自觉地便有些紧张,甚至脑门都快滴出汗来。 张羽瞅着姜民声笨拙的动作,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想想觉得新收的小弟表现还算不错,没必要为难他,因此等姜民声一贴上来,便主动告诉他灵魂的运用技巧。 鬼魂乃是无形之躯,虽然有个人意识,却苦于没有借力发力的肉体躯壳,因而很多时候鬼魂想做什么,都是有心无力。 可姜民声不同,他身为三世善人,如今又被天道认可为阴司的工作人员,加上他高达1200的功德,真论起来,他的即时战斗力可要远远超过张羽这个半瓢水。 如今表现的如此笨拙,只不过是因为他成为阴魂时日短浅,很多东西未能好好体悟导致。 想到这些,张羽更是觉得有必要好好培养这个手下,因而便主动将自己从神鉴中体悟的一部分阴神法门告诉给姜民声。 讲解了许久之后,张羽发现三世善人真不是盖的,刚开始姜民声对张羽讲的东西,表现出来的理解还很一般,甚至有些愚钝,可到后来,随着两人深入,张羽发觉自己讲解的速度都快跟不上他思维的理解,乃至于张羽话一出口,他便能心领神会,不需要张羽过多解释。 有感于这个小弟的聪慧,外加张羽本身也是个才自学两天的门外汉,很快,张羽就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了。 开玩笑,把他全教会了,以后谁当老大? 张羽虽然才二十岁年龄,但这点心智还是有的,因而保留了许多重要的,关键的东西没有告诉姜民声。 而为人忠厚的姜民声,得到张羽的传授后,有感于张羽的大公无私,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将来要好好工作来报答张羽的知遇之恩! 张羽有些戒备地扫了姜民声一眼,这个小弟太聪明了,得提防着点! 姜民声十分感激地看了张羽一眼,这个上司太宽宏无量了,我一定全力报答! 各怀心事的两人一时无话,施展着御风之术,并肩朝县城外飞去。 “大人,我们不是去阴间吗?”姜民声渐渐觉得路有些不对,好奇地问了一句。 “不错,我们确实要送这些孤魂野鬼前往阴间投胎!” “既如此,为何不走鬼门关?” “额,这个,马上便到鬼门关了,地府中自有他人引路,我们只需到走完阳间的这一段路便是。” 张羽口是心非地说着,掩饰自己的无知。 “小人明白。”虽然心中对地府十分好奇,可见张羽无心说下去,姜民声也只好按捺,不再发问。 两人一路疾行,很快就来到张羽第一次见到城隍的地方,工地外的地洞口。 如今两人都是阴魂之身,洞口表面的阻碍已不妨事,张羽见状心下微微感叹,便说道:“随我来吧。” 说完当先穿过糊在地洞口的水泥,穿入地下深处,姜民声见状也赶忙跟上,紧随其后。 这时不远处的工棚外,忽地露出陈志鬼鬼祟祟的脑袋,他行迹可疑,躲躲闪闪,看着张羽两人身影消失在原地,口中念道:“难道小张就是城隍爷么?” ------------ 黑暗中,两人幽幽穿行,一路无碍地来到城隍殿,甫一踏进内殿,张羽识海中的神鉴忽地不受控制地飞了出来,化作一道流光,笔直射向殿上的城隍神像。 张羽大惊,来不及阻止,就只看到神鉴一闪即逝,突兀地消失在神像面前。 随行的姜民声见状心中大奇,可自一踏入这城隍神殿,他就感受到了一股压抑,一股浩瀚的天威压迫,迫得他呼吸滞堵,难受之极,此种情况下,他虽心中有所惊异,却不敢随意出声。 殿上的功德烛噼啪地燃烧着,昏黄的余光映在内殿,似有若无。 忽然,张羽识海翻腾,猛地感应到来自神鉴的一股强烈呼唤,那种感觉之剧烈,是连他刚刚炼化神鉴时都不能与之比拟的。 眼神死死盯着大殿上泥土雕塑,城隍像形容木讷,全无一丝生气,张羽恍然记起第一次跟城隍见面,似乎是在另一处比这小许多的地方,被城隍称为“神府”? 心头神鉴的呼唤越来越强烈,张羽再不迟疑,猛地身形一转,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向神案上的神像。 眼看着张羽快撞上神像,功德烛忽地毫光大作,火焰瞬间明亮百倍,整个内殿刹那间亮如白昼,明亮刺眼的光辉照的姜民声双目刺痛,下意识地便闭上双眼。 等一切回复如常,姜民声睁开双目的时候,内殿空寂一片,只剩他一人,张羽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光华刹那间,张羽只感到身形一滞,在接触到神像的一瞬间便被吸附了进去,下一刻,便立身在同城隍初次相见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这地方比之前又小了一半不止,目测最多只能容下三五个人立身。 张羽心中大奇,却看到神鉴化作玉简片片展开,漂浮在自己前面,那一册册竹片中,此刻清晰地映射出自己从幼年到青年时代的照片,像是一步光影机,勾起了无数回忆。 当放映完张羽从小到大的所有片段后,竹片又凌空盘绕,化作玉简飞回停在张羽面门前,投射出一道碧芒。 碧芒入体,张羽心生感应,摊开双手,心神沉入其中。 “天道无常,轮回至理,吾替天行道,今受敕地府阴曹九品鬼卒,行走人间,必秉天道刑罚,大公无私!” 冥冥中张羽生出无数感应,阴神一阵波动,字字吐出,如刀似剑刻印在自己识海中,也投注到神鉴上。 当说完这段话后,神鉴一阵颤动,随即整个内室地动山摇,寸寸裂开,功德烛光影摇灭中,一个皂角青衣,持刀配链,满脸威严的鬼差塑像顿时出现在原地,与此同时,内室中功德烛旁边的两盏蜡烛也自动亮起。 “这便是我的神像真身了么?” 缓缓睁开双眼,张羽目中神采流动,荧光湛然。 神鉴从空中落下,原本翠光琉璃的碧玉模样消失不见,化作一片古朴苍凉,似石非石,似金非金。 至此,张羽才算是真正被天道认可,化身为阴曹地府辖下的九品鬼卒。 神鉴也终回归本来面目,化作天地阴阳生死薄的一部分。 将整个神识投入,张羽静静地体悟着自身的变化,感应着从方才神像真身凝练中透出的天地之道。 片刻后,张羽收回心神,合上神鉴,默默盘算着。 从今往后,自己便不再是普通一介凡人,而是身化阴曹的一方阴神了。 微微感慨,张羽目光转过,看向功德烛旁边新燃起的两盏蜡烛,左边的那根是香火烛,又叫神府烛,当他凝练出神像真身,开辟出神府后,此物便会自动燃起长明,既用以表明阴神神祗所在,又用来收集凡人香火信仰。 只是如今年代,早已无人信鬼拜神,这香火信仰却是无用。 功德烛右边的乃是阴阳烛,又称生死烛,可贯通生死,沟通阴阳,接引魂魄去往九幽,勾连阴神前来人间。 张羽神职太低,不能自如穿往鬼门关,要想把这些鬼魂送往阴间,便是靠眼前的阴阳烛。 想到这里,张羽再次取出神鉴摊开,神鉴上光华大放,碧芒吞吐,之前被吸附进来的二十七个鬼魂顿时全被吐出。 鬼魂一离开神鉴,阴阳烛立马生出感应,本来寸许大的火焰陡地变大,猛烈的燃烧起来,与此同时,案上的神像真身周围忽地涌出许多黑雾,只片刻间便笼罩了整个神府内室。 当黑雾弥漫散开,完全充斥在这方寸间时,神像真身忽地化作一扇门扉,门上悬着兽首铜环,刻有阴历莫名的血色图案,阵阵鬼哭狼嚎声从门扉深处传来。 当这扇掩着的门扉出现,张羽的心莫名地一阵悸动,神鉴也开始微微颤动,张羽知道,眼前的这扇门,便是传说中的鬼门关了。 张羽眼神一扫身前围着的诸多鬼魂,在鬼门关现身的一刹那,这些游魂们脸上均是露出了一丝轻松向往之色。 举步上前,张羽高举神鉴,右手骈指,点向鬼门关,念道:“天道无常,轮回至理,吾替天行道,代天循法,鬼门关,开!” 话语声刚落,鬼门关前黑雾一散,兽首自动张开,口中吐出一道精光,射到张羽高举的神鉴上,神鉴光华流转,顿时滴溜溜转个不停,下一刻,神鉴蓦地铺开,几个古朴苍凉的大字显现飞出,印到鬼门关上。 隆隆声大响过后,鬼门关终于缓缓开启。 一干鬼魂眼见前往地府的路就在眼前,一时难掩面上喜色,便准备等待张羽接引进入阴间,不料张羽身形一转,回过头来,面色严厉道:“汝等去往地府,转世轮回,定要重新做人,洗去今生重重罪孽!” 众鬼一愣,有些不解,医院的老鬼自觉跟张羽有几分相熟,大着胆子问道:“大人不随我等前往地府么?” 张羽咬咬牙,有心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穿过那扇门,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害怕,只好放弃道:“本府阳间事情未了,你等自行去吧。” “可是大人,若无您指引,黄泉路上我等怎知去往何处投胎?”老鬼担心地问了一句。 “放心,此鬼门关不同,乃是我神府接连轮回所在,你等一入此门,便可达奈何桥,三生石畔饮过孟婆汤后,自会投入轮回中。” 张羽微微一笑,解释道。 老鬼还想说些什么,张羽却是故作严厉,催促道:“此门我法力维持不了许久,此时不走,恐怕今生无期。” 一听此言,老鬼神色数变,最后化作一声长叹,对着张羽深深一拜,语自肺腑感激道:“小人秦方今生孤苦,乃至贫病交加死于闹市,尸骨无人问津,今蒙大人厚恩,得以转世重生,此恩此德,小人永世难忘!” 说完后又拜了三拜,便当先跨入鬼门,身影转瞬即逝。 身后一干鬼魂,见状纷纷上前,朝张羽一拜,而后化作道道流光,投入雾霭重重中的鬼门关。 当最后一个鬼魂进入后,鬼门关又隆隆作响,缓缓合上,不多时便收去满室鬼雾,消失不见。 第十一章 八品鬼差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看着所有的鬼魂进入,最后鬼门关缓缓合上,心中忽地生出了一丝哀悯:“这些孤魂野鬼,生无所依,死后魂魄无居,如非我这鬼差阴差阳错来此,那他们的下场又将如何?” 老鬼临走前的那段话,深深触动了张羽,老鬼那三拜既是感念于张羽的收容恩情,又是痛悼于自己生前的孤苦无依,所以,他拜的不只是张羽,他拜的更是这无情的天道,是这无常的轮回! 天道无常,轮回至理! 这一刻,张羽忽地对神鉴上的这两句话生出一丝了悟。 天道无情,轮回无情,六道法则之下,万物皆为刍狗,可正是天道的无情,才给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 正在张羽沉浸在个人体悟中时,神鉴又一阵变幻,片刻后显现出一行字来,张羽凝视看去,却发现自己的神职生出新的变化。 张羽,21/86,地府阴神,八品鬼差,功德1036。 当这行信息显现过后,内室神案上张羽的神像真身颜色加深,更显凝实厚重。 同时神鉴上放射出一阵毫光照耀在张羽身上,未几,光芒消散后,张羽腰间却多了一把色泽浑厚,古朴凝重的朴刀,刀口上刻有百鬼图,刀身漆黑如墨,花纹密布,也不知印的什么。 而张羽胸前正中,那个大大的“卒”字也被“差”字所取代,一身青衣转变成乌衣,头上的檐帽上也多出了一根花翎。 张羽嘿嘿一笑,对眼前的一系列变化十分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天道太不够意思了,居然到这种地步还不给自己加点寿命,寿运值仍是停在86的位置没变。 不过功德倒是涨的够多,一次性给增加了近1000的功德值,居然一下就跳过鬼卒,给升了品阶,变成八品鬼差。 好在张羽没有被功德的增加冲昏头脑,知道功德如此急剧的提升,乃是因为这一次自己神职在身,又是自末法时代后千年来第一次打开鬼门关,送游魂野鬼入轮回,这是地府重新运转,六道渐回正轨的迹象。 有鉴于此,天道才会一次性降下如此之多的功德,否则单凭二十多个游魂野鬼,哪儿够提升品阶,把张羽从一个刚入门的鬼卒,转眼变成鬼差! 心情大好的张羽也不计较许多,一挥手,便从神府中遁出,来到外面的城隍大殿。 姜民声等的心焦难耐,可因为对神殿满怀敬畏,又不敢学着张羽,闯入神像内部中去,无奈下只好焦急地在外面等着。 不过姜民声就算真学着张羽闯了,最多也只是魂体穿过神像,如穿墙越壁,却并不能像张羽般进入神府中去。 要知道,张羽乃是炼化神鉴,受天道认可的正统阴神,那神府乃是藉有神鉴上的神力演化而出,介于虚实之间,张羽进入自然无碍,可似姜民声这等阴魂要想进入,却非得椅助张羽不可。 神府若非造化天然,又怎可沟通九幽之下的地府,生出鬼门关来传送鬼魂。 此时一见张羽完好无损地出来,姜民声立马迎上前,刚一照面,顿觉张羽身上生出莫大威严,浩瀚的气息扑面而来,只比这神殿的煌煌天威。 威压之下,姜民声不由自主地想要拜倒下去。 张羽把姜民声的表现收在眼里,更是觉出八品鬼差的不凡,之前九品鬼卒初见时,姜民声对自己态度恭敬,有一大半是冲着自己身份而来。 眼下此刻,八品鬼差仅凭一丝气息,便能压得姜民声这个三世善人俯首帖耳,由此更可看出八品鬼差同九品鬼卒间的差距,怕不是字面上的一字之差所能描述的。 嘿然一笑,张羽伸手虚招,无形之中止住了姜民声拜倒的动作。 姜民声一愣,然后就势起身,有些敬畏地又看了张羽一眼,问道:“大人,那些鬼魂?” “全部被我送往轮回去了。” “那大人这是……” “嘿嘿,好教你得知,阎王见我做事勤勉,特赐我乌衣,允为八品鬼差。”张羽睁着眼睛说瞎话,胡扯虎皮,忽悠着姜民声。 “原来如此,那小人恭贺大人高升。”姜民声目光闪动,道喜道。 张羽听了心里乐开了花,本来故意绷住的威严一下散去,转过头道:“这喜却不光是我,还有你。” “我?”姜民声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吃惊。 “不错,我将你的事迹禀告阎王,阎王特命我升你为九品鬼卒,从此在我帐下听差。” 张羽说完便掏出神鉴,对着姜民声抛去。 神殿里光芒闪动,片刻过后,姜民声穿上了之前张羽死活厌弃的那套鬼差服,腰上缠着锁魂链,手里拿着一小块类似腰牌模样的东西。 “这是我手中神鉴演化之物,亦是天道轮回一部分,你可得小心持着。” 张羽神神叨叨,嘱咐着姜民声。 姜民声看着自己焕然一新的样貌,心中生出无限感慨,知道从今日起,自己便算是脱胎换骨,与以往再无纠葛了。 好奇地看着手上的木牌,姜民声问道:“大人,敢问这是?” “此乃地府阴神凭证,我手中的玉简跟你手上的木牌一样,均是由生死薄演化,乃受天道庇佑认可,有了此物,你就不再是孤魂野鬼,而是阴曹地府的正值阴神。” 张羽有些好笑姜民声脸上的惊叹之情,故作轻松地解释道。 姜民声听后脸上满是惊异,一副小心翼翼,将木牌收入自己神识内。 “好了,我知道你阴神初成,定有许多不解,再加上炼化神鉴需要时间,我便给你三天时间,留在此处,好生体悟。” 姜民声听后问道:“那我该往何处寻找大人?” 张羽道:“你若寻我,可在神鉴中唤我便是,方圆三千里内,我自能知晓。” “还有,若三日后我没有来找你,你便自己前往城中拘捕游魂野鬼,不过须得小心行事,若遇恶鬼逞凶,不可勉强,定要知晓于我。” 姜民声点点头,应道:“小人明白。” “那好,你便先在此修行,我自有事去办。”张羽说完袍袖一卷,收起地上的锅碗瓢盆,还有神案上的几个香炉,潇洒遁去。 “小人恭送大人。”姜民声拱手行礼,远远说道。 ---------- “草,这些玩意儿看起来就是破铜烂铁,能值几个钱?” 回到房间里,张羽立马将卷回来的那堆东西扔在桌上,阴神还体后起身检查起来,结果闹腾了大半天之后,他忽地有些垂头丧气。 捡回来的那堆东西,即使以他这个半文盲,对历史一知半解的人看来,都不认为有什么重大价值。 一堆瓶瓶罐罐,全是普通的生活用具,上面复刻的花纹也没有,撰写的字迹也没有,如果不是他亲手捡回来的,拿出去鬼才认为这一大堆农村常见的破玩意儿,会是从唐朝流传下来的。 至于那几个香炉,看起来倒是挺吓唬人的,可惜张羽不在行,一时间也分不清楚那玩意儿上面镀的是一层什么。 看来,改天得抽空去县城中心转转,把这些破烂儿都给卖了,再不值钱,也是传了一千多年的文物啊。 张羽默默盘算着,想着是不是再把小李跟小蔡也带去,毕竟当初当着他们的面说捡到了文物的。 算了,带上吧,如果让俩人以为自己贪财,私自吞掉东西,怀恨之下,说不准他们就把下面地洞的消息泄漏出去。 虽说自己已经开辟了神府,下面那座城隍殿已经没什么作用,可这种消息还是瞒着点好。 打定了注意,张羽便上床准备睡觉,从他出去抓鬼到现在为止,一共才过了不到四个小时,可不知道是阴神修炼有成后,不需要多余的睡眠,还是今天晚上的事情太刺激,让张羽有些亢奋,上床后翻来覆去很久,却丝毫感觉不到睡意。 从识海中唤出神鉴,张羽拿在手中把玩,感慨着今天晚上的际遇,无聊中便以神鉴试着感应姜民声,结果很快便得到对方的具体位置,姜民声正在城隍殿中炼化着从张羽手中得到的“神鉴”。 张羽察觉到这些后,忽地觉得有些好笑,他没有告诉姜民声,他手中的木牌乃是从自己手上神鉴化去一部分得来,并不是像自己告诉他那样是阎王所赐。 现在自己品阶太低,不能进入地府,所以拿不出更多的神鉴,情急下只好将自己的神鉴舍去一小部分,炼化成木牌形状,赐给姜民声,可是因为心疼自己的东西,张羽只抽取很微弱的一部分,微弱到姜民声手中的“神鉴”除了探查鬼魂的基本信息外,毫无作用。 即便这样,姜民声仍是感激涕零,那副感恩模样当时甚至让张羽觉得自己有些邪恶。 姜民声的木牌只有收容少许鬼魂,以及查询鬼魂信息的作用,至于其他像开启鬼门关,湮灭厉鬼等这类高级功能,还得需要张羽亲自出动,用自己手中神鉴奉请天道才行。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下,姜民声就成了一个拿着写有他自己名字,却没有被民政局认可盖章的户口本,辛苦抓鬼,然后交给张羽,让张羽送鬼魂入轮回,看着张羽涨功德的打工仔了。 “等我成了城隍,一定去地府给你弄一个神鉴。” 张羽如是想着,而后辗转进入梦乡。 第十二章 倒卖破烂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张羽就起了个大早。 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的身体,体力充沛,精神饱满,那股精气神,让张羽自己都错觉,好像昨天才吃了一根千年老人参进补。 为此,浑身上下爽到毛孔里的张羽,大清早的起来后,甚至绕着工地跑了好几里路,结果这一举动,被早起的几名工人看到,间接导致他从地洞里回来后就变得神神颠颠的传言更具有说服力了。 现在的张羽巴不得工地多流传一些这样类似的谣言,最好是闹得人心紧张,最后大家都以为地洞里有污秽,以及不能招惹的东西,这样才好给他争取时间,想出一个稳妥之策,来解决地下城隍庙的存在问题。 思索良久,抓破头皮的张羽也没能想出一个两全的长久之策,那些从脑袋里一闪而过的灵光,也因为自己目前低微的身份而显得毫不现实。 买下这块地? 张羽没钱。 套用政府考古的名义,把地下城隍庙给圈起来? 张羽在本地没什么关系,有关部门的大佬,一个都不认识。 接着编鬼故事,吓唬人,拖得一时是一时? 扯淡,这事传到公司上层耳朵里,没有人会相信自己编出来那套,漏洞百出的“故事”。 “唉,都怪自己,现实生活中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丝!”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一点城隍威严,过了一晚上大人物瘾的张羽,终于认清了无情的现实,认清了自己在真实生活中扮演的小角色。 “或者,那堆破烂能值个大价钱?” 长吁短叹走回房间的张羽,眼角余光扫到角落里的那堆昨天带回来的杂物,忽地生出了一丝希望。 想到这里,张羽赶紧上前,扒拉出几件成色看起来比较老,有几分古董味道的先挑出来,装到一个塑料口袋里,系好放在一边。 做完了这一切后,看着剩余的一堆破铜烂铁,他皱了皱眉头,然后掏出电话,叫来了小李和小蔡两人。 十分钟后,两人便来到张羽的住处,可令张羽惊奇的是,陈志居然也跟了过来。 “听说你带了点东西,我琢磨着帮你掌掌眼。” 陈志语气有几分不自然,没等张羽问,便主动回答。 张羽点点头,也没在意,直接指着角落里的破烂,对着小李和小蔡两人说道:“那个黑色袋子里的是我挑出来的,其他的估计没什么大用,你们找个东西把这些全部包起来。” 两人闻言神色一喜,稀罕似的走过去,将那堆破烂捧在手里,当个宝似的仔细摩挲。 瞅着两人一脸的认真劲儿,张羽毫不留情地打击道:“你们两个能看懂么,猪鼻子插大葱!” 两人豪不在意张羽的话,稀罕物似的瞅个不停,一直到张羽的表情变得十分不耐,这才小心地收拾着桌子上摆放着的物件,跟捧珍宝般谨慎,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好东西,放进陈志带来的皮包里。 等收拾停当后,张羽这才摆摆手,说道:“走吧,咱们直接去县城,找间古玩店古玩店,看有没有人愿意当冤大头,买这些破烂。” 小蔡咧嘴一笑,接话道:“这里面指不定有什么好宝贝呢?” 张羽嘴角一撇,暗道,我阴神出窍,灵识外放,从这几块破烂里面察觉不出丝毫阴阳之气,这些摆明了不过是些作废的顽铁罢了。 这些话他藏在心里,自然不会说出来。 看着面前张羽有些不屑的表情,小李却多了个心眼儿,陈志先前对张羽评价的话,他还记在心里呢,眼下看张羽的模样,他怎么看都觉得面前这貌似纯良的大学生有什么秘密瞒着他们! 于是小李瞧瞧拉了拉陈志的袖子,打了个眼色,借着拿烟的手势挡住视线,小声道:“老舅,这张羽不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吧?” 陈志一听这话,登时冷汗一出,正以为被小李看出点儿什么了,不知该怎么回答时,却又听小李说道:“这包东西是他从地洞里拿出来的,照说他应该比我们更上心才对,怎么看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陈志稍微一迟疑,小李立马脸色难看,语气有些泛酸,怪声道:“老舅,这东西你们该不会……” 一看对方表情,陈志立马知道小李想歪了,当下作色,斥道:“东西怎么了,张羽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有问题,他今天还会把你们叫过来么?自个儿拿了然后辞职不就完了么?” “还有,你连我都怀疑,你可真是猪油蒙了心啊,你忘了是谁把你从山沟里带出来的?” 陈志语气渐渐变重,小李脸色愈加难看,说到后来,一张脸更是变得跟猪肝样,眼见老舅动了真火,再联想到老舅对自己多年的照顾,嘴上连连道歉:“对不起,舅,是我不该,我错了!” 看到小李唯诺模样,陈志脸色渐渐缓和,抬起头目光注视着倚门而立的张羽,心中却是一叹。 --------- “小张啊,我向住在本地的工友打听过,他们说县城的老城整改区那边有不少摊位,是专门做这些文物生意的,据说陕城有几家大的古玩店,每年都会定期派人来这边扫货,淘宝。” 刚一坐上公司的面包车,陈志扶着座椅,回过头来主动给张羽讲解着。 坐在中间,打开窗户吹风的张羽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应道:“成,那就听陈哥你的,我们去老城那边看看吧。” 小蔡抱着装东西的皮包,笑呵呵地道:“说不定下一个被挑上的文物,就在我这包里。” 之后一路无话,面包车吭吭哧哧,半小时后便驶到此行的目的地,边城的古玩街。 此时时间还早,才不过中午十一点,古玩街出来摆摊的人并不多,只有寥寥的几个零散的摊位,以及上了年纪的老头在闲逛。 瞅了瞅阴沉的天色,张羽说道:“先去吃饭吧,然后在县城逛逛,等晚点儿再回来。” 小蔡满怀激动的心情,这时眼见街面冷清,不由生出几分沮丧,埋怨道:“这些人大白天的不做生意,都喜欢当夜猫子晚上出来工作么?” 张羽闻言嘿嘿一笑,道:“真被你说对了,他们还真就喜欢晚上出摊。” 小蔡奇怪道:“为什么?” 陈志接过话茬,解释道:“这样买东西的人更容易看走眼。” 小蔡一愣,道:“这些骗子可真没良心。” 张羽摇摇头,笑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没骗这个说法。” 聊着古玩的话题,一行四人就近走入了旁边一家看起来还算卫生的餐馆。 刚一坐下,中年老板赶忙倒茶续水,递过菜谱,热情地问道:“要来点儿什么?” 陈志主动地坐在张羽侧边,将菜谱拿给张羽,笑道:“小张,你看着点,我们随意。” 张羽意外地看了陈志一眼,有些惊讶陈志一路的殷勤,便呵呵笑道:“陈哥你对这边熟悉些,我初来,还是你点。” 陈志点点头没多客气,接过菜谱,要了四荤一素,又点了两瓶啤酒。 老板转身刚准备离开,张羽出声问道:“老板,旁边古玩街,有没有信誉好些的店面,或者摊铺?” 中年老板眼中精光一闪,笑眯眯地转过身,问了一句:“你们也是来淘货的?” 张羽还没说话,陈志伸手轻拍他肩膀,然后接口爽朗笑道:“对啊,我带几个刚入门的后辈来淘货,也顺便倒腾倒腾,能不能倒点货出去,挣个路费。” “哦,这样啊。” 老板了然一笑,想了想,然后说道。 “你们可以去街尾的卿芳斋看看,听说那边的藏品不少,店家对古玩非常在行,并且为人忠厚,无论你是买或者卖,都不会出现欺客被蒙的情况!” “不过那家店只晚上八点到十一点开业,白天关门,你们要去得注意一下时间。” 陈志听完点点头,道了一声谢。 转过身,迎着张羽的不解眼神,陈志解释道:“他在这里开店,对附近情况很了解,我也是怕他欺生。” 张羽点点头,也明白自己太贸然了。 一杯茶喝光,热气腾腾的菜便被老板端上了饭桌,张羽几人正觉得肚子饿,当下便拿起碗筷准备开吃。 这时,门帘一掀,光线大亮,张羽饭菜没到口,一阵香风便扑鼻而来。 (有位仁兄给俺扔过评价票,以前没发现,感激涕零啊!) 第十三章 阴阳之地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突然的光亮刺得张羽有些许不适,他微微眯眼,侧过身子,下意识地想抬头看看来人,却不料手臂一抖,被人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筷子先掉到了地上。 张羽刚弯下腰来拾筷子,耳边响起一道略显几分沙哑的女性声音:“赵老板!” 中年老板满脸笑意,铿铿迈着步子走出来,招呼道:“钟小姐,照旧的地三鲜,十一点半准时打包,你看没错吧?” 张羽直起腰来,视线上移,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双笔直修长的大腿,丰腴饱满,象牙色的肌肤晶莹透亮,视线上移,一件紧致修身的套装包裹住凹凸有致的娇躯,色彩艳丽。 好不容易坐起身来,张羽这才看清说话人的外貌,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透过门扉间隙的光落在女子身上,张羽只觉得面前的女子身影有些飘忽,渺渺间竟带着若有若无的出尘之气。 心念转动间,张羽似有所感,主动朝对方投去打量的目光。 皮肤白皙,五官艳丽,鼻梁上挂着一副知性的黑色边框眼镜,丰厚的嘴唇上扬,一颗美人痣如珠玉落盘,点在唇角。 察觉到张羽有些放肆的眼神,她双眉一挑,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后转身接过老板手中打包的饭盒,径直离去。 “人已经走了!”陈志见张羽有些发呆,还愣在原地,忍不住出声提醒。 张羽摇摇头,坐回位置,口中却喃喃念道:“这个女人好奇怪!” “奇怪,有什么奇怪?”陈志有些不解。 “把你当空气,所以奇怪么?”小李语气揶揄,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陈志瞪了他一眼,有几分责备,小李却转过身子,装作喝茶没有看见。 张羽拿起茶杯又放下,说道:“我说那个女人奇怪,是因为她给我的感觉很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抱着皮包一直在yy发大财的小蔡,这时忽地来了兴致,插嘴问道。 “嗯,怎么说呢。”张羽微微沉吟,而后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那个女人身上有一股很特殊的气息,朦朦胧胧的,像一层迷雾把她包裹着。” 小蔡听后一愣,显然无法理解,而后打了个哈欠,又抱着皮包转身继续做着发财梦。 小李则是翻了翻白眼,小声道:“草,装13!” 陈志狠狠地瞪了外甥一眼,而后接过话茬,安慰道:“看样子她不像本地人,也许是来淘货的,晚上碰碰运气,说不定能见上面交个朋友。” 张羽没有说话,心中有些纳闷,方才那女人进门时,自己阴神明明察觉到一缕不寻常的气息,可眨眼间便随着女人的离开而消失不见。 那女人一定不是普通人! 心中微微有了定论,张羽略一计较,便决定暂时按下。 张羽回过神来,便对三人笑道:“先吃饭。” 早已饥肠辘辘的几人,三下五除二,十几分钟便解决了一桌的菜,连带着小李跟小蔡两人还干掉了好几瓶啤酒。 等结账的时候,张羽故意磨蹭到最后,借口去找老板要发票,趁着跟陈志他们分开的机会,张羽在柜台上跟老板随口闲聊,假装不经意问道:“老板,刚才来的那个美女是谁啊?好像跟你蛮熟的。” 老板嘿嘿直笑,一脸“我懂”的表情,戏谑道:“怎么,小伙子,看上人家姑娘了?” 张羽也陪着笑脸,顺势给老板递根烟,笑道:“大美女嘛,我也是随口问问。” 一根烟拉近了两个男人的关系,老板呵呵笑道:“那姑娘姓钟,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我这儿吃饭。不过她吃饭都是打包带走,大多点些精致的素菜,具体她是干什么的,我倒不是蛮清楚,只不过她跟我打听过卿芳斋的许多事情。” “是么?”张羽心下起疑,开始有所顾虑。 “我估计着小姑娘可能是想出手什么东西,只是性格比较谨慎,才一直观望。”店老板吞吐着云雾,补充道。 “你晚上去坊市淘货,肯定能碰见。”中年老板对年轻人的冲动事儿,自以为见多了,便给张羽出着主意。 张羽一副“受教了”的表情,道了声谢,结账时又多买了两包烟,这才告辞出来。 “现在去哪儿?”刚一出门,陈志就问道。 张羽虽然有些不适应陈志一路的主动,但多少也能猜出与上次地洞的事情有关,想想这样也好,当下便舍去顾忌,拿定主意直接说道:“先去市区逛逛,买些生活用品,然后找地方吃饭,等晚上再来坊市。” -------- 夜幕降临,经历了白日喧嚣的边城,在夜色中缓缓归于沉寂。 边城临靠陕城,交通便利,陆路走向四通八达,可碍于自身的规模太小,小城经济整体一直不咸不淡,没能发展起来。 可就是在这样小城中,古玩街的所在,却是兴旺异常,多年来在没有政策引导下,自发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产业链,这在本地人口不多,大环境不景气的条件下,显得尤为可观。 如今正是盛夏时节,晚上外出散步的行人如织,三两结伴,古玩街作为整个边城人气最旺的所在,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散步逛街的首选,旺盛的人气连带着古玩街附近的两侧,都兴起了商业门户。 天刚擦黑,张羽几人便来到古玩街的路口,伫立道路两侧,几人看到街道两侧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摊位,摊主或站或坐,热情地招呼着前来查看物品的顾客。 无数的瓷器,木雕,刻章,字画等常见的古玩饰品,被任意摆放,堆满整条街道。 人们随意地拿起一个瓷器,左右看看,摇摇头,又随意地丢在地上,继续查看着其他的货物。 而店主每每见此,常常会大呼小叫,满脸惨意,继而同顾客大声理论,脸色通红的辩斥几句,而后又摆手不理,转而招呼起其他的客人。 张羽此前从未来过古玩市场,见此满脸新奇,好奇心大作。 至于小李跟小蔡两人,更是转着脖子,左右扫视,如孩童见到新鲜事物般,脸上写满惊讶。 而陈志年岁较大,老成持重一些,加上这些年来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倒并没有任何特殊举动。 漫步人群中,小蔡走在两侧摊位中间,眼睛不住地扫视着各种饰品,一边看一边记住有些标示价格的货物,并同装在皮包里的一些东西比对,偶有类似的,便会兴奋异常,拉住小李,指指点点,并硬要前往摊位面前,同摊主讨价问价一番。 一路行来,小李起初还有点新鲜劲,陪同小蔡问价,可连续几番下来,小蔡的兴奋劲不但没有过去,反而越发高昂。 耐不住性子的小李也终于不再理会,任凭小蔡如何磨嘴皮子,也坚决不干了。 最后,还是陈志有些看不下去,出声呵斥,这才让小蔡老实下来。 身边几人的举动并未打扰到张羽,此时他心神沉寂,从迈步到这条古玩街上时,他的阴神便似有所感应,识海中念力四散,往四周扩散开来。 街边昏黄的路灯光影朦胧,还残存着上个世纪的历史遗韵,漫步在古色古香的街道边,张羽心中忽地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此时此刻,他所经过的是一片沧桑的历史,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皆是千百年历史演义下的荣光。 那份古老的气息,深厚悠长,正从脚下的土地,身边的古玩中每时每刻地散发出来。 心念通达,张羽福至心灵,阴神忽地一颤,自识海中悸动,而后神鉴翻卷,自动弹出,漂浮在识海中。 神识投注其上,神鉴微微泛着色泽不一的浅芒,缓缓转动。 片刻后,张羽忽地双眼一亮,眼中神光一闪,一道古朴的光华转瞬即逝。 至此,张羽明白过来,原来这处古玩街数百年前乃是陕省一处鬼门关入口,以自己鬼差的身份,阴神自然能体会出此地的特殊。 而边城这几百年来虽然随大道而行,人道逐渐兴旺,可城市限于规模,却始终不曾有什么大的变化,加之此处每年都有无数的古珍现世,那些曾经深藏地下的珍宝带有浓厚的阴阳之气,一经出土,对于平衡此地的阴阳之道有极大助益。 由此,这古玩街百年发展下来,竟成了一处阴阳平衡,五行流转的一方小天地,所以,张羽的阴神一到此,便感觉到极大的舒适,整个人的神魂都得到放松。 更为关键的是,这方小天地完全遵循五行生化,阴阳平衡之道,张羽是阴神鬼差,受天道敕命,被六道认可,在这遵循天地大道的环境下,更是如鱼得水,无有不能。 “嘿嘿,没想到在如今六道崩毁,人道大兴之地,竟然还能找到这样一处所在,简直是为我再开神府,重建神庙而准备的。” 张羽嘿然一笑,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貌似收藏突然涨了,该更新了,争取稳定下来。) 第十四章 卿芳斋掌柜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这方天地循大道而生,自成一派小世界,可谓有纳芥子于须弥之效,真不知要何等造化,才能借此处天地之势,人和之兴,成一方小世界!” 张羽越朝后走,越能明显察觉到此地的殊异之处,他如今阴神修炼有成,对这种阴阳演化自是敏感异常,在觉察到此处的五行生化圆转自如后,他心中的惊叹更是无以复加,但与此同时,也生出一丝疑惑。 “如此方外宝地,仅以短短百年间自发形成,当真是天道使然?” 要知道,如今正是人族大兴,百道退避,这处古玩街既然兴旺如斯,这份机遇,肯定会被不少有心人看在眼里,那些唯利是图的地产开发商,着眼政绩的地方官员,又怎会多年来对这样一块充满诱惑的宝地无动于衷? 要知道,稍有破土动工,此地格局变换,这风水之势也就溃散衰败,张羽眼中不啻于天地异宝的这方小世界也就不复存在。 可以说稍有一丝外力介入,这方天地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这古玩街竟能保持这副格局直到今时今日,在张羽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放着人气这么旺盛的地盘不做开发,那些官员和开发商都转了性不成?” 张羽心中百思不解,难以释怀。 “小张,小张。” 正思索间,陈志忽地出声唤醒了神游天外的张羽。 “嗯,怎么了?”张羽回过神来,问了一句。 陈志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想什么这么专心,我叫你半天了。” 张羽笑笑,没有解释。 “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我看了看,这边都是一些地摊,没有什么店面,我问了一下,那些大点的商铺大多是在白天开的,现在估计已经关门了。” 陈志把一路的情况说了一遍,讲给张羽几人知晓。 “全部关门了?”小蔡抱着皮包凑上来,一脸沮丧地问道。 陈志点点头,道:“大一点的商铺都关了,就只剩下这些摆地摊的了。” “那个饭店老板说的卿芳斋呢?”张羽忽地问了一句。 陈志笑了笑,道:“我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那个卿芳斋在街尾,应该还在营业。” “就是没得选了,那就去卿芳斋吧。” 张羽打定了注意,一行人便径直往街尾走去。 离巷尾越近,张羽敏锐察觉到摊位越来越少,街道两侧偶有三两路过的行人,一个个步履匆匆,远近明暗不一的路灯光芒泛黄古朴,渗着一种清冷萧索的气息。 “到了!”陈志停下脚步,伸手一指,朝着路边的一家店面指去。 张羽抬头一看,只见一家亮着清冷光辉的店面孤然伫立在街角,店面四周的其他门铺均是一片黑暗,门窗紧锁,只有高挂着一扇古色门楹,上书“卿芳斋”三个墨色大字的店面,在夜色中悄然独立。 张羽心中生出一丝讶异,忍不住神识外放,暗暗扫视一番。 结果探查到此地除了阴气较其地方稍显浓厚外,并没有什么古怪,甚至因为店面位置独特,这卿芳斋隐隐有坐落古玩街这方小世界中心,成方寸天地阵眼,阴阳二气交汇之地。 虽然谈不上是洞天福地,但胜在阴阳平衡,五行调和,长居此地的话,更有延年益寿,增福增禄之效。 按下心中淡淡的疑惑,张羽随同陈志三人缓缓走进店内,甫一进入店里,一股提神醒脑的檀香气息窜入鼻中,几人精神为之一缓,先卸下了几分防备之意。 店内装潢别致,地面铺的是木质地板,脚踩上去十分厚实,一看便知道是用的上等货。 墙壁上挂着壁炉,光线从里面射出,照在橱窗里的饰品上,给那些摆上货架的古玩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更显古朴凝重。 不同于其他古玩店将货物摆放的玲琅满目,卿芳斋宽敞透亮的大厅里只伫立着少许柜架,里面安置着数目稀少的古玩,有字画,有瓷器,多是一些常见的物品。 进门处有一间柜台,柜台里面倒是摆放有不少的玉器,张羽几人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伏在柜台上呼呼大睡。 “才几点啊,这老头开门做生意还睡着了,也不怕别人把他的东西偷个精光。” 小蔡瞅着兀自陷入酣睡的老头,有些不满道。 陈志没有理会,踱步走入厅中,转了几圈后,走出来说道:“这卿芳斋看起来也是名不副实啊,这么大的地方居然才几件藏品,说不定这店就只剩这么一个空架子了。” 话音刚落,原本还趴在桌子上大睡的老头忽然睁开双眼,长身站起,不高兴地辩驳道:“你懂个屁,做古玩这一行,要是把所有的东西摆上来了,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顾客跟对手,自己藏有那些货,又没藏哪些货么?” “难道这么做不对么?”张羽对老头的突然醒来并不惊奇,眼中藏有一丝笑意,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真是外行。”老头吹了口气,不屑道:“竞争对手知道你有那些货,可以专门找些你没有的东西,跟你打擂,掉你名气;顾客知道哪些你没有,那还能放心你出的价么!” 说着老头缓缓踱步走出柜台,用一种教训的口吻道:“做古玩这一行当,要的就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声誉,赔钱了不要紧,最重要的是名声不能掉,藏品不能轻易被别人知道。” 张羽轻轻笑道:“这就是你们这一行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说法么?” 老头回头瞥了张羽一眼,昂起脑袋,用鼻孔哼了一声,道:“那是你们外行的说法,不过也可以这么理解。” “不过,”说到这里,老头话音一转,又用另一种语气道:“我们卿芳斋虽然也是做古玩生意,但从不故意欺瞒客人,货品价值几何,来源何地,有何考据等等,全都会以实相告。” “那你们还做什么生意,怎么赚钱?”陈志被眼前这貌似疯癫的老头勾起了好奇心,上前一步问道。 “嘿嘿,生意?赚钱?”老头怪笑一声,摇摇头,笑道:“我们做的是古玩这一行当,立的是百年规矩,谁说我们就靠这个赚钱了!” “不是为了赚钱,那干嘛要开这家店?”陈志下意识问道。 一行人全被面前老头奇怪的言论讲蒙了,这老者的思路太具有跳脱性了,一时间谁都没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听到陈志的问题,老头轻蔑地扫了对方一眼,嘿然一声冷笑,自言自语道:“目光浅薄,朽木不可雕也!” 直白的话语听得陈志面色一红,顿时生出几分愧意,刚想开口道歉,旁边的小李却咋咋呼呼,不满地嚷道:“哎,你这老头不为钱开店,难道还是为了别的,不图名也不图利,那你说说你是为了什么?” 老头一听这话,也不解释,只看了小李一眼,而后一甩袖子,指着大门道:“不送!” 小李顿时火冒三丈,怒道:“把你老板叫来,你一个看门的,就是这么对待客人么?” 老头倒是好脾气,一看小李急眉躁眼模样,仍是一副温吞吞表情,不轻不重呛了一句:“不才正是卿芳斋的掌柜,你要找老板,就是找我了。” 眼看着小李急眼,张羽冷眼旁观,这时才缓缓上前,拉了对方一把。 给陈志打了个眼色后,才不紧不慢地来到老头面前,打着哈哈笑道:“让您老误会了,我们来此没有恶意,只是误打误撞得了几个小玩意儿,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听人说卿芳斋从不欺客,所以就拿到这儿来,想请店里的大师给掌掌眼。” 老头斜了张羽一眼,笑道:“你小子说话还算中听,不过也是满身铜臭。” 张羽笑着应是,又顺着对方的话接了两句,老头这才转回正题。 “既然你们老远地跑来了,就把东西拿出来,反正也没什么事,就给你们看看吧。” 张羽点点头,示意小蔡将皮包放到桌子上。 随着皮包里的东西一件件被掏出,老者本来还饶有兴趣的脸色也开始慢慢转冷,到后来更是写满不耐,催促道:“要是光这些破烂的话,还不如不看,这些陈砖烂铁,街上哪儿捡不到,还非得整个包装,多此一举!” 闻听此话,一直满含热情的小蔡整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是有气无力,不胜其烦地他最后更是将皮包倒提,一股脑地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也不担心是否会撞坏。 张羽在旁边一直盯视着老头的脸色,见他脸上的不屑之色越来越浓厚,在确信对方不是作伪后,也终于放弃了对这些“破烂”的期望。 当最后一个香炉哐当一声脆响,轻轻砸在檀木桌上,小蔡面无表情地扔掉皮包,扒拉一下桌子,吭声道:“就这些了。” 就在同时,张羽忽地察觉到旁边老头气息一变,眼神中透出一丝火热,顺着对方视线看去,发现吸引老头注意力的正是那件外表毫不起眼,之前一直被张羽当做垃圾的香炉。 (就指着看收藏上涨活着了!) 第十五章 有古怪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自进门来一直表现得疯疯癫癫,整个儿一副收藏名家架势的老头这时忽地闭上了嘴,两眼灼热地盯着面前的香炉,一派全神贯注。 “难道有戏?这玩意儿真的会是价值连城的古代文物?” 张羽眼见如此,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些异样的心思。 抬头跟陈志对视一眼,对方脸上也是写满了不解。 老头就那么瞅着香炉,动也不动,像是雕塑般呆在原地,半晌过后,突然弯下身体,伸出双手,有些颤微地去触碰香炉。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李忽地缓过神来,一把抢过香炉,抱在怀中,猛地退后两步。 老头一愣,随即面皮发紫,破口大骂道:“小王八蛋,你敢!快给我放下。” 小李嘿嘿一笑,道:“老家伙,这东西是我们的,你着什么急?” 老头气的胸膛一阵起伏,呼呼长出两口气后,迈着步子就向小李冲去。 小李见状一笑,对着小蔡吹了个口哨,然后就将香炉直接扔了过去。 老头赶忙停下脚步,眼神随着香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正好落入小蔡笨拙的手中。 “给我抓紧了,小兔崽子,摔着了我要你好看!”老头眼见东西无恙,立马大骂起来。 小蔡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地把东西拿稳了,才对着小李埋怨道:“别给我瞎扔,万一砸着了咋整?” 老头吹胡子瞪眼,在一旁不乐意地大声道:“砸到了那是你的福气,你那破脑袋能跟这比?” 陈志微微皱眉,有些不忿老头的语气,正想出面,却被张羽用眼神制止。 陈志心下有些疑惑,却见张羽主动上前,走到老头面前,故意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地呵斥道:“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还不把东西放下来。” 小李撇了撇嘴,歪着身子,没有说话,小蔡却是狐疑地看了张羽一眼,然后将怀里的香炉抱得更紧了。 将两人动作神情收在眼底,张羽转过身,对老头一笑,说道:“老先生,我这两个朋友鲁莽了,真是抱歉啊。” 老头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张羽。 张羽不以为意,接着话茬道:“刚才听您的意思,这东西似乎有点不一般?” 老头还是没有说话,抱着双臂,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老家伙知道个屁,你问了也白问。”小李咋咋呼呼,有些不爽,在一旁说话讽刺。 张羽悄悄点头,背着手朝小李竖了个大拇指。 “什么,我不懂?”老头忽地瞠目大喝,活脱脱像一个炸毛的猫,双眼圆瞪着面前的几人。 “看你疯疯癫癫,你能懂?”小李也不笨,刚才就是为了配合张羽演戏,才故意说话刺激老头,现在眼见老头上钩了,自然又加了把火。 老头气呼呼地走到张羽面前,伸出手指点着张羽鼻子,大声道:“在整个陕省,古玩这一行,我洛大忠还从没走眼过,我一辈子验过的东西比你们几辈子见过的还多!” “得了吧,胡吹大气!”小李翻了翻白眼,不耐道。 “你不信,出去外面给我打听打听,整个陕省……” “那你说说这个是什么玩意儿?”小李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洛老头,直奔主题问道。 “嘿嘿,这个东西。”说到这儿,洛老头眼神一转,扫了小蔡怀中的香炉一眼,而后语气一沉,道:“在我这儿价值千金,出了这个门,一文不值!” 听完这话,几人均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抱着香炉的小蔡,满脸喜色,喜滋滋地冲过来,举着香炉,问道:“你说这个价值千金?真的假的?” 洛老头嘿嘿一笑,不再言语。 小蔡眉飞色舞,放下香炉在桌子上,冲到张羽身边,摇着他的肩膀,兴冲冲地说道:“发财了,咱们发财了,这回真是赚大了。” 张羽心中疑惑,刚想开口询问,眼角余光一扫,却察觉到洛老头手上的细微动作。 洛老头一只手搭在香炉上,另一手合指微捻,动作古怪之极,脸上却露出十分享受和惊讶的神情。 这一瞬间,张羽识海中蓦地一阵动荡,神鉴忽地自发出现,道道光华从上面射出,散在识海。 心神一摄,张羽灵识外放,阵阵念力从阴神中散出,逐渐笼罩住整个卿芳斋。 灵识在这一刻,宛如巨兽的触角,迅速地喷张,然而在接触到洛老头身周三尺地方时,忽地遇到阵阵阻力,顿时停滞不前。 与此同时,洛老头闪电般地睁开双眼,警觉地朝四周一阵扫视,面上神情凝重。 张羽微微侧目,收回灵识,阴神也落入元窍。 洛老头四处扫视一圈后,并没有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张羽,发现没有异状后,才轻轻放下手中的香炉。 “这个卿芳斋,果然十分古怪!” 张羽抬头,扫了一眼屋外,刚才他灵识外放,一共发现了两处不同寻常的气息,一个是站在面前的老头洛大忠,另外一股则隐匿在屋外某处角落。 刚才他之所以收回灵识,就是因为屋外那人不小心泄漏了气息,被屋内的洛大忠察觉到,引起警觉,出于保险,张羽这才没有继续探查,以免被对方感知到自己阴神的存在。 “看来如今的世界,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修有阴神!” 微微感叹,张羽幡然醒悟,原来这个世界除了真的存在鬼魂外,竟然也还真的有六识敏锐,修炼有道的术士,屋外藏匿的那人和面前的洛大忠,很显然就是避世的奇特存在。 “老头儿,那你说说这个到底值多少钱?” 张羽刚回过神来,就见小蔡已经开始同洛老头讲起价来。 “我刚不是说了么,这东西在我这儿千金难得,拿到外面去,一分钱都不值!” 小蔡对这个结果明显不满意,追问道:“那你说个具体的价来?” 洛老头听后毫不犹豫地伸出五个手指头。 “五……五……五千万!我的妈啊,这是要发啊!”小蔡被对方开出的价格吓到了,语气颤颤巍巍,哆嗦着重复道。 张羽听到小蔡的话后面皮一颤,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也猛地一阵急剧跳动。 “放屁!”洛老头没好气地瞪了小蔡一眼。 “那是五百万,也不错嘛。”小蔡先是一愣,接着点了点头。 洛老头这回没骂人,而是伸手一指门口,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总不能五十万吧,也太低了点。”小蔡满脸不高兴。 洛老头的手指朝向门口,仍然没有放下来。 “那你说是多少?”小蔡总算停止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沮丧地问了一句。 洛老头这才不缓不急地抬起头,说道:“五万块钱,一锤子买卖。” 小蔡见状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跟着他一颗心大起大落的小李先跳出来不干了:“老头,你坑人是吧,刚才说价值千金,现在只说给五万块……” 老头一声冷笑,不耐烦地打断:“给你五万块,是我个人看中了炉子,出去别家,就这个烂的没边的玩意儿,给你五十块,你就烧高香了!” 小李不甘心,继续道:“这可是金的……” “滚,半边都绿了,赤铜打的,还说是金!” 眼见小李还准备胡搅蛮缠,洛老头却是转过头,眼神落在张羽身上:“一句话,卖还是不卖?” 以洛老头的眼力劲儿,很早就看出来了,几人中明显是张羽说了算,现在这情况,摆明了不想跟小李还有小蔡两个跟班的磨嘴皮子,直接找张羽问结果来了。 张羽瞅了瞅那桌上的破烂炉子,分明记得昨天夜里自己阴神出窍,在用灵识查探时,除了一点残余的香火之气,并没有从那炉子上感受到什么特殊的阴阳之气。 可现在眼前这古怪的老头儿,看似对香炉心不在焉,兴趣不大,可张羽从他刚才的小动作,能明显感觉到,这东西对老家伙吸引力巨大,老头儿对香炉可谓是志在必得,可碍于规矩,老头儿又不好对这破铜烂铁开出高价,免得让人以为这炉子是异宝,不愿意出售。 因而眼下,老头儿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心里也是像猫抓似的心痒难耐,急于得到。 看穿了这一点,张羽有心吊吊对方的胃口,盘算着是不是还能从老头儿身上多搜刮点儿什么来,可就在这时,门口忽地进来一个人,直接开口道:“这东西我收了,给你十万!” (有书友留言说我太监了,惭愧惭愧,工作忙,忘了更新,这么点字数也谈不上太监,对吧?) 第十六章 钟毓灵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又来一个!” 张羽心下一震,刚想回头看看来人,一阵清香却忽地飘入鼻端,令人闻之欲醉。 眼前人影一花,就在大厅中几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曼妙的身影已经来到大厅正中。 装饰精美的墙上,悬挂的壁灯光影濛濛,来人脸含笑意,就那么倚在一副山水画卷下面,身姿轻摆,动作雍容,宛若是刚从画中走出的人儿一般,飘渺不定。 “是你。” 当看清了来人后,张羽不由惊呼出声。 来人将目光投注到张羽面前,停留刹那后,对着张羽俏皮一笑,问道:“这东西是你带来的么?” 中午在饭馆,张羽对那位仅有一面之缘的美女念念不忘,没想到才隔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竟然又在卿芳斋碰到了,而事有凑巧,眼下这位有些神秘的美女居然也对自己带来的那个破炉子感兴趣。 美女玉指芊芊,光洁细腻,指向桌上的铜炉,用问询的目光凝视着张羽。 张羽点了点头。 美女面上露出一丝喜色,而后对着张羽,用一种志在必得的语气道:“我出十万,买了!” 张羽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洛老头却是一声冷哼,面色不善呛了一句:“这位姑娘,东西我已经买了。” “哦,是么?” 美女闻言微微一笑,不以为忤,转过身来看着张羽,目光中含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深意。 张羽面上露出一丝苦涩,正不知该如何应答,身边早已迫不及待的小李忽地跳出来,挡在几人中间,说道:“既然两位都有买下来的意向,那么我提议,价高者得!” 话音刚落,小蔡立马上前,点着头赞同道:“不错不错,谁给的钱多,我们就把东西卖给谁。” “小兔崽子,你们这是想要坐地起价?”洛老头闻言面有怒色,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惊得小蔡两人忙不迭后退。 “老先生,何必如此动怒,难不成偌大的卿芳斋,还怕输给我一个女孩子不成?”美女眉眼含笑,声如脆梨,淡淡地说道。 洛老头目中泛寒,缓缓吐声问道:“未曾请教姑娘?” “老先生见笑了,我姓钟,叫钟毓灵。” 洛老头眼中寒芒不减,继续道:“不知道钟姑娘来这里?” 钟毓灵拍了拍背上的背包,浅浅一笑,道:“我是来陕省旅行的。” 说罢看了一眼玻璃桌上的铜炉,又加了一句:“顺便淘些小玩意儿。” 洛老头没有说话,半晌忽地哑然一笑,道:“既然如此,这东西不如就让给姑娘吧。” 说完这句话后,洛老头转过身径直朝大厅里间走去,头也不回地丢了一句话出来:“我人老年迈,比不得年轻时做生意精力旺盛,诸位请回吧,卿芳斋要打烊了。” 看着老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厅角,诸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这洛老头刚刚还对铜炉满腹热忱,志在必得,现在跟美女聊了两句后,便转身离开,对这东西不闻不问。 前后对比,这老头的举动当真是古怪之极,令人匪夷所思。 小蔡摸了摸头,有些纳闷地自言自语:“那这老头到底买还是不买啊?” “恭喜你,美女,这一千年前的文物宝鼎归你所有了。”小李眼见情势有变,唯恐姑娘反悔,当下便第一个将铜炉从桌上捧下来,递到女孩面前。 面对小李富有煽动性的言语,钟毓灵不动声色,正待接过铜炉时,小李却把手一收,故意皱着眉头,拉长了语调,说道:“美女,似乎你忘了……” 钟毓灵取下后背的书包,从中拿出一块金灿灿,在灯光下十分扎眼的物十,对小李说道:“这块赤金大概有两斤,按照市面上的价值,应该在十五万,现在我用这跟你换,怎么样?” 澄澄的黄金在昏黄灯光下,发出微微的晕光,小李被那赤金的亮色一照,眼神忽地有些飘忽,他正准备满口答应时,小蔡忽地插口:“不行,我们要现金!” 笨蛋,小李暗骂一声,对面的钟毓灵却是微微一愣,笑道:“谁没事身上带那么多现金钞票啊!” 一听这话,一边的张羽却是暗暗自腓:你带那么大一坨金子,还不是闲的慌! 小李眼疾手快,眼看小蔡还想说废话,一脚将他踹到一边,然后立马把铜炉塞到钟毓灵手上,取过黄金,放在嘴里用力咬了咬。 验证了黄金过后,小李这才点头笑道:“恭喜你美女,这古董你成功收藏了。” 钟毓灵把铜炉捧在手里看了看,从包里取出棉布包好,将其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当做完这一切后,她面对小李露出一个无比甜美的笑容,然后用一种充满诱惑力的嗓音,对小李说道:“帅哥,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是在哪儿发现这个东西的,我可以给你刚才十倍的黄金!” 一听十倍的黄金,小李立马两眼放光,嘴上也没有个把门的,一个激动就准备把工地上的那个地洞给讲出来。 幸亏张羽眼疾手快,赶忙抢上来,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巴,对钟毓灵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而后对陈志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拽着小蔡,几人迅速地离开了卿芳斋。 钟毓灵眼睁睁地看着几人离开,眼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神色,低声自语道:“果然有问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说完瞟了卿芳斋一眼,豪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良久过后,洛老头的身影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口,目视着钟毓灵离去的方向,半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即身影消失不见。 ---------- 刚等离开卿芳斋的地面,小李便迫不及待地挣脱开张羽的手,不满地埋怨道:“你干什么?刚才为什么……” 话刚出口,剩下的半截话在张羽怒视的眼神中,吞了回去。 张羽阴神有成,如今勃然作相,阴神自会散发出一阵神祗威严,虽然威力薄弱,但对小李一介肉体凡胎,威慑力自不待言。 被张羽威严的目光一瞪,小李满腹的闹骚怨言咽在肚子里,当时不敢再说什么。 陈志步履匆匆地从后面跟上来,松开小蔡的手,对小李骂道:“真是财迷心窍,那女的明显不安好心,你还傻乎乎地准备上当么?” 小李瞅了一眼张羽,不甘地辩解了一句:“我们告诉她地洞的消息怕什么,拿了她的钱,我们辞职不干了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嘿嘿,我怕你有命拿钱,没命享福!” 张羽眼神幽幽,落在小李身上,吐了一句。 小李一惊,迎着张羽的目光,身上忽地生出一丝寒意,他犹疑地问道:“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羽转过头不再说话,站在路边似乎神游物外。 现在正是晚上八点多,夏日的夜晚尤其燥热,可身处其中,小李竟然脚底板发凉,背脊生出丝丝凉意,似乎黑夜中有一双隐藏的眼睛正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抬头看了看天色,月色蒙蒙,被厚重的云彩遮住,张羽识海跳动,顿时阴神离体,上升到头顶数十米高处。 借着阴神有成,张羽夜间视物全无阻碍,隔着重重障碍物,张羽灵识外放,很快便在附近搜寻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离这里一条街远的地方,钟毓灵正背着背包,步伐悠闲,不紧不慢地辍着几人,神态从容,仿若在逛街散步。 而离开了古玩街阵眼所在的卿芳斋,张羽的阴神又恢复到八品鬼差所特有的沟通天地特性,借着神鉴的神力,张羽这才发觉跟踪自己的钟毓灵,她的气息正跟当时在屋外隐藏那人的气息一模一样! (走过路过,还请留个推荐,留个收藏!) 第十七章 弄假成真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阴神离体外放,虚浮在离地面数十米高处,丝毫不虞担心被人发现,普通人肉眼凡胎,灵识未开,却是根本看不到他。 在远离了卿芳斋后,张羽一身隐隐被压制的灵识重又恢复圆转自如,借着朦胧月色的掩盖,张羽微微收敛气息,灵识如潮水一般朝钟毓灵所在位置扑涌而去。 因为不知钟毓灵的真实身份,也不了解如今现实世界的人类修士,张羽担心自己这八品鬼差的阴神身份,在对方那里不够看,所以出手比较谨慎,未出全力,只以灵识微微试探,看看对方的反应,再做打算。 一波波的阴神灵识,恍若无数根无形的丝线,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控制着,朝地面上正假装若无其事的钟毓灵压去。 古玩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人群热闹非凡,钟毓灵步伐悠闲,意态从容,正一面四处打量,一面暗暗凝神,留心不远处张羽几人的位置,分心二用的她却是未曾料到,自己所跟踪的人已经用另一种方式贴身来到自己跟前了。 灵识刚一靠近钟毓灵,张羽便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的独特气息,如山如岳,动静得宜,行走时一身气息凝而不露,澎湃汹涌,停顿下来时又如渊渟岳峙,厚重古朴。 “这个女人身上的气息凝重厚实,明显是道家正统一脉!” 经由神鉴上的海量信息,张羽得知了不少古时候元神修士的修炼方式,他们大多是道法天地,师从自然,从世间万物中领会自己的独特修行道路。 只不过术法三千,大道艰难,千万个修士中往往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人能从自然大道中领悟出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式,从而踏上真正的修行大道。 而剩下的其余万千修士,往往是穷其一生,终不得道门而入,落得一声叹息收场! 因此,在修行过程中,若能有人扶持,指点迷津,少走弯路,对于人类修士来说,可谓是重中之重,也因此,门派传承在修行界变得十分重要。 而那些有传承的门派,往往至少存在了近千年,才能形成系统有效的一套修行法门,这类门派中的修行门人弟子,也被修行界称为正统传人,这些有千年道统积淀的门派,便被称为正统。 在这些正统门派的修行法门中,大多又以道家的修行法门最多,久而久之,便成了修行界中公认的道家正统。 眼下这名叫做钟毓灵的女子,从她一身气息来看,张羽已经可以判定,她便是修行界道家正统的传人,而且修为应当不低,至于具体什么境界,对于如今的张羽来说,就算别人当面告诉了他,他也不懂。 阴神聚功德,跟元神炼元气,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彼此间互不归属,上古时期,大多数阴神神祗跟元神有成的地仙,都并不太懂相互间的术法之道,更别说现在才只凝聚阴神几天,误打误撞抓了几个死鬼,莫名其妙便成了八品鬼差的张羽了,这其中的玄妙差别,纵然神鉴上或有涉及,又岂是如今的他所能理解的。 心中有些好奇对方的意图,张羽便愈加主动地探查起对方,灵识如起伏的波浪,阵阵涌去,逐渐将钟毓灵包在中间。 缓步行在喧闹街上的钟毓灵,察觉到异样,这时双眉忽地一皱,停下脚步,微微凝神朝四周查看起来。 看着对方有些警惕的动作,张羽嘴角露出一丝作怪的笑意。 钟毓灵正停在一处售卖古董字画的摊位上,字画老板是一位三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带着一副古董的大框眼镜,正无精打采地坐在路边的凳子上。 一晚上都没生意上门,老板正想着是不是早点收摊回家,却忽见一位知性美女伫立在摊位前,左顾右盼,似乎在张望踌躇。 眼见贵客临门,字画老板登时兴致一提,顺手从摊位上取过一副字画,凑上前来,开口推销道:“美女,你可是在寻找跟你气质相配的画卷,用来装饰你的房间么?” 钟毓灵眉头一蹙,正准备开口拒绝,哪儿知字画老板根本不给她开口机会,一见她回头搭茬,立马滔滔不绝,夸起自己的画来:“美女,我跟你讲,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前明书画大家唐伯虎,毕生最得意的作品……” 钟毓灵根本不理会跟前这个家伙,脚步一错,转身就离开书摊。 书画老板等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等来一个客人,貌似还是一个单身出来旅游的美女顾客,心中臆想连连,哪儿愿意轻易放弃。 这厢钟毓灵刚转身,他便急急转到面前,挡住钟毓灵视线,双手一扬,便展开画卷,那画也不知在摊位上风吹雨淋,历经了多少日晒寒霜,这时被字画老板一用力,漫卷的尘土顿时迎面撒来。 钟毓灵身怀道法,又岂能被这点尘土砸中,她侧身一闪,正待躲过时,却忽觉周围空气一阵压缩,如潮水般朝自己裹挟而来,猝不及防下被身周空气挤压在正中,像是被使了定身法一般,动弹不得。 于是,画上的一捧尘土便迎面砸中,呛得她簌簌咳嗽,不住后退。 字画老板眼见如此,因为自己一时大意,令得佳人蒙尘,当下连忙上前,口上不住地道歉。 “叫你跟踪我,给你点颜色看看!” 张羽恶作剧得逞,便立马散去灵力,收回灵识。 灵识一阵波动,钟毓灵敏锐地察觉到异样,顿时便将目光投注到张羽阴神所在的位置。 “元神未成,又没开天眼,难不成还能看到我这阴神不成?” 眼见钟毓灵双目泛出精光,眼神灼灼地盯视着,张羽有些纳闷。 就在张羽不解其意时,街上的钟毓灵忽地撒开步子,一个轻巧便跨越了好几米,朝着街尾飞奔而去。 张羽一愣,居高临下地观赏美女跑步,在发现方向似乎是朝自己几人位置而来时,他忽地反应过来。 “不好,玩大了,被发现了!” 明白钟毓灵真实目的后,张羽顿时心中暗骂自己多事。 本来钟毓灵只是对铜炉有兴趣,在卿芳斋对小李说的那番话,只是试探意思居多,她并没有真的想从几个人身上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可张羽几人的反应有些敏感,一时便让她有些怀疑,也许几人真的知道些什么,怀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思,钟毓灵自出了卿芳斋的门,便开始以气机锁定几人,并隔着一条街的距离远远跟着。 即便如此,钟毓灵也并没有真的对张羽几人抱有希望。 可现在发生的这番状况,钟毓灵灵识被锁,被整蛊,却让她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张羽四个人当中一定有古怪! 而且对方四人当中,有修为不低的术士。 若非如此,怎能在无声无息间,模糊掉自己的观感,更以灵力催动周围气流,压迫自己? 怀抱着如此想法,钟毓灵便想抢在出手之人的前面,从小李口中问出自己问题的答案。 至少从在卿芳斋的表现来看,小李跟小蔡都不像是身怀道法之人,在钟毓灵看来,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张羽和陈志两人了。 只可惜,钟毓灵猜对了几乎所有地方,却惟独没有想到一点,这一点,也是她如何都想不到的。 张羽不是身怀道法的修士,而是身怀法力的阴神神祗,幽冥地府的八品鬼差。 钟毓灵身法再快,也得顾忌世俗的公共场合,不能公然施展道术,更何况,张羽乃是阴神之身,除了修成元神离体的大修士,别人如何还能快得过他? 明白了钟毓灵的打算后,张羽一面恼怒自己的鲁莽,令对方怀疑到自己,另一面却又不得不阴神归窍,抢在钟毓灵前面离开此地。 短短数十米距离,与阴神而言,不过一瞬,魂魄入体后,张羽来不及跟几人解释,忙催促道:“现在,所有人分开,立马找出租车,回到公司去。” 陈志三人一愣,有些不解其意。 张羽面色一恼,怒道:“快点,那个疯女人来了。” “谁来了?”小蔡傻乎乎问道。 “给你钱的那个女人,她认为东西是古董,准备杀人灭口,已经带人过来了!” 事情紧急,张羽不能说实话,只好胡编,吓唬着几人。 小李之前被张羽惊吓到,心中已是有了几分悔意,再一听这话,立马吓得把手里的赤金塞给陈志,然后说了句“公司见”,转身几步就跑到街口,拦了辆出租,半分钟不到就离开了。 我草! 张羽暗骂一句,然后朝陈志看了一眼,催道:“快!” 早怀疑张羽就是城隍的陈志,这时误以为城隍大人遇到了难题,他本待有些想表现一番“忠心”,客套两句,不想话一出口,张羽便扔了一句“快走”,然后就留了一个后脑勺给他,几步就消失在原地。 陈志有些无语,跟小蔡对视一眼后,心有灵犀,异口同声说了句:“快跑!” 话音未落,两人便分别朝相反方向跑掉,各自到街口拦了辆车离去。 两分钟后,钟毓灵微微有些气急地跑到这里,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她用了跺了下脚,然后便闭上眼睛,调整气息,开始以灵识查探起周围。 半分钟后,钟毓灵睁开双眼,俏脸寒霜,恨声道:“好狡猾的家伙,修为不低,手段倒还不少!” 坐在出租车上,吹着风乘凉的张羽,正在打电话指挥陈志几个人分别从哪几个方向回公司,这时却毫无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我都修成阴神,功德过千,应该百病不生才对,怎么还会感冒?” 说着,又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有兄弟给我打赏了!无比感谢!这是对我写文的鼓励和认可,感谢K&客兄台!) 第十八章 洛家主仆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午夜零点,古玩街,卿芳斋。 窗外夜色深沉,蝉声寂寥,天空中被云彩遮盖住的月色一片清减,偶尔从云朵间隙中露出一丝光辉,朦朦胧胧,像是被墨汁浸染过一般,光色黯淡,难以辨明。 静谧的室内光影起伏,厅堂的东北角处亮着一盏微弱的烛光,烛火跳跃抖动,发出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响,却不见有烛泪滴下。 烛台的一旁,正摆放着几个木牌,细细看去,赫然是一个个篆刻有名字的灵位,而这些灵位的正中却是放有一个色泽圆润,晶莹剔透的手镯,手镯纹路致密,上面玉色花纹繁复,如点点墨晕镶缀,端的是不可方物。 暗室中静悄悄的,气氛神秘异常,仿佛空气都感染凝固了。 咚,咚。 忽然,厅内响起一阵低沉的脚步声,步履缓慢沉重,一步步朝着光亮处走来。 烛火下,一张苍老的面容显现出来,正是卿芳斋掌柜,洛大忠。 洛大忠走到烛火近前,慢慢坐下,伸出手来抚过桌上的几个灵位,眼神中顿时露出一阵沉湎,片刻后,当那双苍老的手轻轻触碰到那只色泽明艳的玉镯时,他面上神色一变,又忽地露出一阵似欣慰似疼惜的神情。 那股神色中隐隐有一丝惋惜,又有一丝不甘,他眼神数变,面色复杂莫名,半晌后,却终是化作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端坐良久,沉浸在往事回忆中的洛大忠终于缓缓起身,走到窗户旁,伸出双手推开木质的床板。 窗户一开,一阵气流涌动,桌上的烛火猛地急剧跳跃,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洛大忠靠近窗边,极目远眺,眼神中一阵精光流动,似在探索着什么。 忽而,一阵清风吹过,风中花香莫名,洛大忠眼神一跳,转过身来,屋檐边的风铃款款摆动,发出阵阵清越的铃声,叮当作响。 与此同时,桌上的几处灵位似被轻风扫过,叩击桌面,发出阵阵轻微细响,正中间的玉镯忽地颜色一炽,光色陡然大亮起来。 洛大忠见此,忽地疾步上前,拜倒在地,语声有些激动,颤微道:“老仆拜见大小姐!” 说罢,腰身一低,就要跪拜下去。 只是洛大忠头一低,便觉一股轻柔之极的力量轻扶在侧,托在腰间,叫他再也无法弯下脊背,行跪拜之礼。 洛大忠嘴唇翕动,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却响起一道轻柔悦耳的声音:“老管家不必如此,小雅不是外人,何需如此大礼?” “是,是,老仆省得。”洛大忠眼眶微微一热,不再执着,顺势便直起身来。 一抬头,只见窗边端然立着一位一裘白衣的女子,她长发披肩,身姿窈窕,正侧身对着洛大忠,一身衣裙无风自动。 “许久不见,大小姐可还好?”洛大忠瞅着窗边的女子,语声关切道。 白衣女子神情清冷,闻言面上一暖,轻声道:“洛老有心了,小雅尚能自顾。” 此话一出,似乎勾引到洛大忠的伤心往事,他面上一白,顿时自责道:“都怪我没用,当初没听老爷的,及时带小姐离开,否则,否则也不至于……” 说到这里,洛大忠情绪激动,语调伤感,面上神情惨然。 白衣女子闻言轻声一叹,道:“洛老这又是何必,当初若不是你,小雅早已是魂入幽冥,懵懂而去,又如何能知我洛家遭此大噩,原来不是天灾人祸,竟是鬼冥作孽?” “是我没用,害的小姐如今为家恨牵连,魂魄难安,不能去往轮回投胎。” 白衣女子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伤感,摇摇头,说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却不关洛老的事,若非洛老指点,小雅恐怕早已魂飞魄散,否则又怎能保住这身魂魄,更得悉仇敌!” 闻言洛大忠神色又是一阵惨痛,他面皮发紧,刚想开口,白衣女子却是微微一笑,转而问道:“洛老紧急传讯,应当不是为了这些陈年往事吧?” 洛大忠一愣,记起正事,说道:“大小姐,此番传讯,却是这两天边城出了几件怪事。” “哦?”白衣女子转过身,眼中流出一丝好奇。 “今天晚上,有道统传人弟子,来卿芳斋了。”洛大忠未做多余描述,直接说道。 “道统传人?他们都已经一甲子未现世了,如今现身边城,却是为何?”白衣女子喃喃自语,面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洛大忠摇摇头,道:“我也好奇的紧,那道统传人是一女子,不知具体是何门派,但从其一身光华内敛的气息来看,想必修为不弱!” 白衣女子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问道:“洛老可能看出其境界?” 洛大忠摇头,说道:“这女子来过卿芳斋好几次,今天晚上才跟我打过照面,我担心她是冲着卿芳斋来的,所以不敢试探她修为。” “道统传人?修为不低?莫非是冲着清源寺来的?”白衣女子眼中疑惑更深,忽而又摇头道:“古怪的紧,清源寺作恶多年,那些自号正统的道家弟子若要出手,早就该来了,何以等了几十年才珊珊来此?” 眼见自家小姐陷入思索,洛大忠微微踟蹰,话语有些犹豫,不知是否应该说出另一个消息。 白衣女子见洛大忠如此模样,面上露出不解,问道:“洛老可是对此事另有见解?” “不是,大小姐,我……”洛大忠神情一阵犹豫,吞吐道:“今天晚上,有……有几个年轻人来店里,兜售古玩……” “哦,那又如何?”白衣女子双眉一挑,露出一丝奇怪。 “有个东西,十分特别!” “何物竟能让洛老如此失态?” 洛大忠语声一沉,道:“一个铜鼎香炉,带有微弱香火之力的功德炉!” “什么?”白衣女子面色一变,语气忽地紧张起来,问道:“你没看错?” “千真万确!我还出手确认过,炉中那一丝微弱的香火功德之力,将散未散,似乎有什么因果牵连,这才能保留至今!” 白衣女子转过身,紧张追问道:“铜炉现今何在?” 洛大忠叹了口气,说道:“被那道统传人所得。” 白衣女子双眉一扬,眉心攢成一团,面上神色数变,坚决道:“不行,这功德炉一定要得到,百年来城隍闭庙,我欲入地府伸冤无门,含恨难平,如今既有香火功德现世,左近则定有阴神巡逻,我等了百年,这次却绝不能错过!” “可是,大小姐,清源寺那鬼王历笙……” “洛老!”白衣女子语调凄惶,美目隐隐泛泪,出声打断了劝阻自己的洛大忠。 她话声清减,透着一股沉重的哀怨之气,缓缓诉声道:“洛家冲数百条冤魂夜夜诉喊,我耳闻得见,他们无一日不在地下受尽苦楚,痛苦哀嚎……” 似乎想起了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她身躯竟似微微有些颤抖,语气也越发低沉:“那些故去的乡亲何辜!清源寺无数的冤魂何辜!只恨我洛雅自身难保,如今只变成了一介孤魂野鬼,不能替乡亲们手刃仇敌!” “大小姐,别说了,别说了!” 洛大忠听闻洛雅一番言语,猛地一下跪倒在地,激动道:“老仆只恨自己学艺不精,没能修成上乘道法,不能除掉历笙那恶鬼。守此残躯百年来,老仆无一日不想替故去的亲友报仇,如今大小姐既决议一行,我愿当此重任,替大小姐取得那香炉。” 说到这里,他微微仰首,目中透出一丝不忍,叹道:“老仆只心疼小姐,芳华年岁时被歹人所害,满门失所,遭逢大难,如今化作孤魂,却还得受此重担……” “天道不公,小姐不知前世犯了何等罪孽,今生落得如此,这因果循环委实不该啊!” 洛大忠情绪激动,枯槁的面容上透出一丝不甘的忿恨。 白衣女子闻言神色一黯,无声一叹:“只怪小雅命该如此,却又怪的谁来!” 说完自己便先摇头,转身转而问道:“那送香炉之人,洛老可有线索?” 洛大忠点点头,道:“不错,我在那人身上做过手脚。”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计算器模样的东西,道:“我担心被那道统传人看出,不敢留下气息,所以塞了一个追踪器在其中一个来人身上。” 白衣女子一愣,失神一笑,袍袖一卷,便取过定位器,然后对洛大忠点点头,嘱咐道:“洛老留心那道统传人动向,万事小心,切不可勉力为之,至于功德香炉,我便先行查探一番。” 说完便化为一阵白光,从窗口掠出,远远遁去,只余下目中满是担忧之色的洛大忠。 第十九章 心思各异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吹着夏夜的凉风,胡乱地跟司机侃着天,张羽一边打着电话,指挥着三人从不同的方向离开了县城商贸街,朝位于市郊的公司驶去。 不多时,几人便回到了公司,刚一下车,小李便着急地赶到张羽身边,惶急地问道:“怎么样,没人追上来吧?” 张羽嘴角微微一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忍住笑道:“应该没有吧!” “那就好,那就好。”小李并不知道张羽信口开河,得到对方肯定回答后时松了一口气。 “小张,”陈志欲言又止,用眼神扫了扫张羽,似乎有话想说。 张羽与之眼神一触,似有所悟,当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示意回头私下再说。 小蔡这一根筋从县城迷糊糊地被赶上车,风风火火地回来,到现在似乎都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听到几人说话,他好奇问道:“好不容易赚了块金锭,不在县城好好逛逛,干嘛回来这么早?” 一听这话,小李双眼一亮,露出狂热,转身抓着小蔡的肩膀,嚷道:“金子呢,快把金子拿出来看看!” 陈志眼神一厉,瞪了他一眼,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就光这点心思么?” 小李被自己老舅当着外人一骂,脸色有些挂不住,回嘴顶道:“这可是价值十几万的金子,我能不那紧张么?” 见他顶嘴,陈志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踢,边踹边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刚才一听出事就打头跑,现在还有脸了,是吧!” 小李没想到老舅说打就打,竟然还真的动起手来,猝不及防下被踢了好几下,又气又急,可他又没胆子还手,只得狼狈着避让。 小蔡是个老实人,见此忙上前拉架,分开两人,可陈志担心张羽对小李在县城的举动不满,此时存了心思,没得到张羽发话,便真下手揍起小李来,弄得小蔡夹在中间,好不难做,一时不慎也挨了陈志好几下。 瞧见三人站在公司大门口,拉拉扯扯不像样子,旁边还没装修完的大楼下,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工人远远瞧向此处,准备随时上前。 双眉一皱,张羽轻喝道:“都给我住手。” 等的就是这句话,陈志扬到空中的手像是得到精确指令的机械,立马僵在空中,他使劲地瞪了一眼小李,朝张羽看了一眼,说道:“看在小张的面子上,回头再收拾你个小崽子。” 张羽却未察觉到不妥,只说了句“先去我屋”,然后便领头离开。 陈志扫了小李一眼,便尾随着离开。 等两人离开后,小李有些忿恨地盯了张羽背影一眼,狠狠吐了口唾沫。 小蔡走上前一步,来到小李身边,问道:“没事吧?” 得到小李肯定回答后,他也跟着陈志离开。 一抹阴鸷的厉色在眼底掠过,小李有些讥诮地看了几人离去的方向一眼,而后一言不发地跟上去。 --------- 经过白日一整天的闹腾,几人此刻已是疲惫不堪,精神十分萎靡,可当进入张羽房间,看到桌上那一小块儿黄橙橙的物十时,似乎所有的疲惫都在这一瞬间远离。 就连一直眼神不善的小李也是目光热切,瞬也不瞬地灼灼盯视着桌面,仿佛那里有什么魔力似的,将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在这一刻,房间变得静悄悄的,几人眼神闪烁,目光流动,显是各有心思。 张羽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缓步走到前面,轻敲着桌子,说道:“当初我有言在先,从地洞里拿出的东西会跟大家共享,那些没什么用的大部分还在卿芳斋,除了一个我们谁也看不懂的铜炉,被人用这个东西买走了。” 说完手一指,点向桌子上那块赤色的足金。 小蔡眼神一飘,上前拿起金块,有些担忧说道:“这东西能值十几万么?咱们可千万别被那个女的给骗了!” 小李暗骂蠢材,正想怒骂几句,张羽却轻轻摇头,说道:“不会。” 小蔡一愣,道:“什么不会?” “那个女的既不会骗我们,这块金子也确实值十几万!”张羽解释道。 “小张说的没有错,我之前也看过,这金子成色足够,质地很纯,实在是难得一见的足金,值个十几万是没有问题。” 陈志上前一步,接过小蔡手里的金块,放在昏黄的灯光下,又用眼神细细一扫,察了察,确认地说道。 小李见自家老舅完全一副张羽跟班,不由嘴角撇了撇,问道:“那这金子怎么分?难不成掰成四块,人手一个拿走么?” 混账外甥又在说些胡话,陈志一听就来气,想也没想,张嘴就骂道:“混小子说的什么狗屁,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钻到钱眼儿里去了。” 小李心头火起,眼见陈志处处向着外人,之前被陈志埋汰喝骂的阴暗情绪一时没控制住,爆发出来,当场顶回去:“哼,你清高能耐,就别跟去县城啊!” “什么?”陈志一愣,似乎没料到外甥竟会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讲话,下意识又问了一遍。 小李眼神一转,侧过身去,不再看他。 陈志大为光火,被小李这种姿态一激,恨不得当场给这不开眼,只懂顾着眼前利益的外甥两耳光,可碍于张羽“特殊身份”,他又不好给小李解释清楚,无奈下只好狠狠地瞪了小李一眼。 可小李转过身子,压根儿没看他,一心只认为老舅鬼迷心窍,要当张羽这刚毕业穷学生的跟班。 眼见气氛有些僵硬,张羽也不想管他们舅甥的那点破事儿,摆摆手,直接说道:“算了,陈哥你改天去县城把这块金子卖了,倒手多少钱,四人平分,行吧?” 小蔡喜不自胜,忙不迭地点头,跑到陈志身边,热切地说道:“叔,到时候我跟你去,你把钱直接给我存银行,我打回老家去,也顺便给你当保镖,镇镇场子!” “小李,你看怎么样?”张羽斜着眼睛,语声不轻不重,突然地问了一句。 似乎没想到张羽会如干脆,被问到的小李一个愣神,没有反应过来。 “这么说你是没意见了?”张羽看着小李又问了一遍。 尽管有些不明白张羽这么做的心思,但目的达成小李也不管其他,顺着这个台阶,便点头表示同意。 “发财了,发财了!”小蔡两眼放光,拉着小李的胳膊,喜滋滋地嚷着。 陈志眉头一皱,呵斥道:“别吵,都半夜了!” 小蔡精神亢奋,被陈志制止后,虽然没有继续大声吵闹,可仍掩不住面上的喜悦,不断地在屋里来回走动,并嘴里念念有词。 “才几万块,小蔡你不至于吧。” 张羽看着小蔡手舞足蹈的兴奋模样,有些无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羽的无心一句话,落到陈志跟小李二人耳朵里,却分别解读成了另一种意思。 “你是阴司城隍,不食人间烟火,这些银白之物,你自然是不放在眼里。” 陈志心思百转,一听张羽的话,下意识便以为对方高高在上,没有把这些俗世的钱财放在心上,一想及此,脑海中又闪过在地洞中那些片段,被城隍阴神附体的感觉,那种深入魂魄,触及灵识深处的失措感,直到现在想来,仍是遍体生寒,难以忘怀。 而同样的一句话,落在旁边的小李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自张羽跟陈志两人进入地洞以来,他就一直不放心,担心张羽会瞒着自己,私自将地下值钱的古物藏起来,只不过一直碍于表舅陈志的面子,他才没有说穿。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张羽拿出那堆破铜烂铁,他的疑心才慢慢降下来。 可在卿芳斋,张羽表现出来的那种对东西价格浑不在意的态度,却又让他有所怀疑,尤其是在好不容易有人当冤大头,不仅愿意买下那块破炉子,甚至花钱打听东西来路消息时,自己却被陈志和张羽阻止,不让说出地洞这处所在。 两人古怪的举动,以及老舅陈志这一路对张羽言听计从,甚至惟马首是瞻的行为,终于让他心里的怀疑达到顶点,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表舅陈志跟那个看起来白面无害的大学生,在背着自己跟小蔡搞什么小动作! 想到这里,小李眼神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光芒,他看了看那被小蔡捧在手里的金块,又看了看陈志跟张羽一眼,心中忽地做了一个决定。 (有几位书友在书评区给我的留言,让小弟实在惭愧啊!这更新速度确实对不起大家,等工作完全稳定了,一定改进。另,龙龙的殇和小写的GG两位的言辞恳切,让小弟坐卧不安,有愧于心啊!感谢各位支持!) 第二十章 摄魂之术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几个人心思各异地从张羽房间中出来,小李一言不发,看都没看陈志一眼,便直接转身离开了,弄得本想当面嘱咐这不省心外甥几句的陈志好不痛快,还以为自己表外甥心里闹气,有小别扭想不开。 有心追上去开导开导,可陈志又抹不开自己被外甥几次当面顶撞的尴尬,再一转念,觉得有必要晾凉年轻人,不然以后做事老这么冲动,迟早会坏大事,尤其是现在跟张羽这个“城隍”搅在一起。 天知道哪一天城隍大人会因为一些小事大发雷霆,或者是被不长眼的外甥触怒,牵连到自己。 想到这儿,陈志浑身仿佛又如坠冰窖,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涌入,那天在地洞中被元神附体的感觉,如今想来历历在目,那种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无力感,他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了。 摇摇头,叹了口气,一转眼却看到没心没肺地小蔡满面春风,乐呵呵地从面前走过,陈志心中一动,若有所思,又悄悄走了回去。 ---------- 张羽关上门窗,洗完澡上床准备休息,他如今阴神修炼有成,这些许精神上的疲惫对他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只不过十几年来养成的睡眠习惯一时难以改掉罢了。 这几天他每天晚上也就只睡几个小时,其余的时间大多数将精力关注在那浩瀚莫名,包含六道轮回,三界诸罗万象的神鉴中去了。 如往常一般,张羽照旧上床盘膝打坐,调整气息冥想,阴神自识海中遁出,神鉴受到召唤,自动出现缓缓展开在张羽阴神面前。 意念投注其上,张羽的个人信息登时显现:张羽,21/86,地府阴神,八品鬼差,功德1020。 经过这几日的了解,张羽已经大致清楚,自己身为地府阴神,功德便是如今衡量自己修为,参照自己修行的唯一标准。 因为阴神的修炼同天地六道中的轮回息息相关,阴曹地府存在目的便是完善轮回,演化天道,而他身为阴司神祗,做好本职工作,往轮回中投入躲避滞留在阳间的孤魂野鬼,天道降下功德,便算是嘉奖了。 在这一点上,阴神修炼确实不同于元神修炼,不需要打坐练气,同化自身,也不需要费尽心机,来感悟天地,并从自然万物中去领悟出自己的道。 当然,修炼阴神,平衡阴阳两道,并从天道获取功德奖励的前提,必须是阴曹中被天道认可的神祗,若无此等身份抓再多鬼也没用。 如若不然,功德是那么好赚的话,那上古时期所有大能修士全部跑来抓鬼赚功德,凭那些大能的通天彻地本领,没两天就把鬼抓光了,还不得立马证道成圣! 再说又有哪个阎王真敢把他们当做鬼差,鬼卒使唤! 心神沉寂其中,张羽细细体会,越到后面,越能体会出其中的莫大深意,越能感知到天道的浩瀚莫测,威严万象。 正沉思间,心中忽地生出一丝警兆,神鉴上蓦地光芒大作,滴溜溜原地悬空,轻转个不停。 张羽心下大奇,顿时收敛心神,阴神凝形,朝着头顶升起。 适时月光清濛,像是盖上一层薄纱,几缕清冷的月辉从轻纱间隙中流入,仿佛林间溪畔穿过的清泉,温柔轻淼,细致缠绵。 临立在月光下的那一抹白色身影,此刻也正如那道清冷的月辉,顾艳凌人,身姿飘飘。 她的眼神清冷,就像是寒冬腊月里飘落的第一片雪花,又像是冬日里亘古不化的寒潭,一眼看去,无法感知深浅,却又让人不自觉陷入其中。 侧身伫立,她眉梢眼角似乎带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如远岱起伏的眉线细长狭淡,温如春水,绵如秋波。 乍一见到如此秀丽绝伦,美得仿佛刚从画上走出来的女子,张羽愣了愣,惊得没有说出话来。 对面的女子似乎也被突然出现的张羽所惊,两人一时愣在当场,谁都没有说话。 很快,张羽反应过来,正待开口,却见对面的女子捻起衣袂,冲着他便盈盈拜倒下去:“小女子拜见鬼差大人!” “鬼差?” 张羽一呆,立马反应过来,对方肯定是看到了自己阴神真身,看到了这一身乌衣差官服,才断定自己的身份。 “神鉴既然示警,那这女子也定然不是生魂了。” 张羽还在思索着对方的身份来历,神鉴却已自动从怀中跳出,绽放出万千光光华,如图腾展开,朝白衣女子凌空飞去。 一见如此,白衣女子神色一紧,顿时惊呼后退:“万望鬼差大人容情,小女子有冤申诉!” 神鉴上光芒闪烁,只片刻间便横掠过数丈距离,眨眼间便飞到女子近前。 眼见神鉴迫近,白衣女子别无他法,只飞快瞟了张羽一眼,而后扬手一挥,一道白芒从袖中遁出,堪堪击中迎面而来的神鉴上。 受此一阻,神鉴去势一缓,白衣女子见状忙不迭抽身后退,一边留心观察张羽表情,一边大声疾呼道:“请鬼差大人手下留情,小女子确有冤屈申诉。” 电光火石之间,一连串的变化兔起鹘落,从神鉴自动飞出到被白衣女子击退,才不过几秒钟时间,前一刻张羽还在猜想这美若天仙的女子是何身份,下一刻自己的官印就不听指挥,差点没把人给当场湮灭。 直到现在,张羽脑子里还是一阵发蒙。 被这来历神秘女子的呼声惊醒,张羽马上回过神来,心念转动间便召回神鉴。 神鉴方甫一落入手中,张羽便迫不及待地查看,很快便从神鉴中得出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反馈。 百年亡魂,戾气颇重,滞留阳间,天道难恕! 短短十六个字,张羽却分明从中读出了一丝杀伐铿鸣的残酷味道。 心神收回,张羽面上神情凝重,再无一丝懈怠,抬头扫了扫对方,白衣女子身形孑然而立,月光下她的神情似悲似喜,难以分明。 顿了顿,张羽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白衣女子自见张羽收回神鉴,便心怀忐忑,此刻闻听此言,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轻松之色,缓声道:“回禀大人,奴家姓洛,名茗雅,长安人氏。” “长安人氏?”时隔几日,在这现代文明的今天,张羽又再听到长安这个古老的名词,心里登时一沉,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正是,好叫大人得知,奴家本是良家女子,曾因事得罪了权贵,未料给家中带来祸患,那权贵依仗朝中势力,恣意欺凌……” 洛茗雅神情哀婉,话语声如泣如诉,在这和风静夜,她柔缓的语声似乎含有一种异样的魔力,让听者不自觉地陷入勾织成的画境中,并随着她语调的起伏,跟着她喜怒哀乐,带入自己的感情。 “那权贵软硬兼施,想要迫使奴家嫁于他为妾,奴家家中虽不是名门大户,却也不想落得一个攀附名贵,自甘下伍,丢掉名声的下场。” 张羽的眼神不自觉落到她身上,却见她双眸若秋水般清幽,深的仿佛看不见底,正如那颗隐藏在她柔弱外表下的心一般,不可捉摸。 “更何况,奴家心有自知之明,那权贵年事已高,如此这般,却也不过是奴家这身皮囊尚能入眼,又何曾是真的中意了奴家,愿以真心相待,若不然何苦行那低劣手段强逼,硬要奴家就范!” 说到这里,洛茗雅身躯微微颤抖,双眸泛红,眼眶竟似也被泪水打湿,张羽看在眼里,不知为何生出一丝不忍,一股压抑不住地冲动涌出,让他想要上前轻言抚慰,温语抚平她心中的忧伤。 “奴家父母据理抗争,却奈何奸人势大,竟勾结官府,栽赃陷害……” 听到这里,张羽心中无名火起,刹那间对洛茗雅口中所谓的“权贵”生出怨恨,只恨自己不能亲临其境,施展神威教训如此恶徒。 念头方起,张羽识海却忽地一阵悸动,恍若被针扎一般,尖锐难明。 被剧痛惊醒,他猛然醒转过来,神鉴上说这女子分明是百年孤魂,她又如何自称乃是“长安人士”? 莫非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想法一经涌出,张羽不禁浑身一颤,再回首看去时,却看到白衣女子依然神情凄楚,语调低缓地在诉说旧日往事,可仔细看去,那嘴角眉梢,却又分明隐含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大胆孤魂,竟敢对本差施展摄魂之术!” 念头通达,张羽猛然记起曾经在神鉴中看过一些道家术法,其中有一样便是摄心夺魄类的左道之术,这些术法一经施展,最易使人惑乱心智,情不自禁掉入对方事先编排好的故事中,从而丧失判断。 这类术法上古时期多由那些修炼魂魄类的修士修习,而后又传入尘世,被一些有道行根基的孤魂野鬼学去,祸害人间。 刚才张羽便是此等情况,不知不觉中便着了对方的道,若非神鉴及时示警提醒,恐怕他到现在还被蒙在对方编出来的故事里。 有念及此,张羽后怕不已,顿时大喝一声,乾指一张,指向对方,锁魂链呼啸着席卷而去,再无一丝顾忌怜惜之情。 (更新实在对不住大家,包涵包涵!) 第二十一章 真真假假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锁魂链历芒闪烁,受张羽气机牵引,顿时发出阵阵轻微的呜呜声,凌空飞旋,气势汹涌地朝白衣女子呼啸而去。 白衣女子被张羽喝破术法时,便面露惊疑,此刻一见散发着凶杀之气的锁链凌空扑来,顿时神情一紧,扬手一抬,那道先前出现过的白芒又自袖中一闪而出。 白芒去势甚急,眨眼间便迎面正撞上锁魂链,两者相交,顿时缠绕一团,受此一阻,锁魂链阵阵收紧,哗啦作响,势头竟缓了下来。 半空中一黑一白两道历芒交相辉映,上下起伏,月光下看去,张羽这才发现,原来从白衣女子袖中遁出的白芒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一条看上去极为普通的白绫。 这一刻,张羽眉头狂跳,暗道不妙,难怪神鉴会提前预警,这女鬼修为着实不低,自己这拘魂锁魄,无往不利的锁魂链才第一个交锋,居然就被对方轻易拦下! 心念闪动,张羽跟锁魂链心神相通,在他意念加强控制下,锁魂链横空怒舞,宛若虬龙过江,以不可阻挡之势凶猛地碾压冲去。 锁魂链气势暴涨,白绫节节坠落,顿时难以维继,白衣女子双手掐诀,仍无补于事,片刻间白绫便似失去女子法力支持,自半空中轻飘飘无力落下。 击溃白绫后,锁魂链凶威大炽,盘旋着便朝白衣女子俯冲而来。 然而就在锁魂链触及白衣女子身周时,一层淡淡的金色晕光忽地自女子身上散发而出,锁魂链恍若碰到了一层无形的结界,被隔绝在外,近身不得。 白衣女子惊魂未定,俏脸煞白,看清情况后,立马对张羽大声呼道:“鬼差大人,且听我一言!” 尼玛! 还听你一言! 张羽一听这话,顿时无名火起,用邪魅妖术坑我嫌不够,还准备再来一次么? 乾指一张,张羽骈指成剑,点向白衣女子。 锁魂链顿时呼呼响动,围绕着白衣女子身周层层裹挟,却偏偏进不去身周三寸。 张羽眉头一皱,有些奇怪,对面的女子这时说道:“大人,锁魂链虽是天道神器,一时半刻怕也绝难打破这舍利金光!” “舍利金光?” 张羽心道不妙,也不知道这女子藏着什么东西,竟然依靠外放的金光,便能将自己的锁魂链阻隔在外,要知道,这锁魂链乃是地府神器,乃是三界中至阴之气化成,没有五行之分,可以说几乎无视世间一切的阻碍。 可这么一件神器,居然被一层“舍利金光”给挡住了,而且这光是从一个女鬼身上散发出来的,种种莫名古怪,反倒叫张羽对眼前这神秘来历的女鬼生出好奇来。 眼见锁魂链确实不奏效,张羽无奈扬手将之召回,转过身来面色冷淡地对女子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对本差行不利之举?” 等张羽收回了神器,女子身上的淡淡金光随之不见,她仰起头,面上神情似笑非笑,答道:“回禀大人,小女子姓洛,名茗雅。” 一丝怒气涌上,张羽面色不善,正待发火,却又听到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适才奴家多有冒犯,也是想要确认大人鬼差的身份,如有失妥,万望大人见谅!” 说罢身躯轻摆,盈盈福了一礼。 闹半天,就为了试探? 张羽脏话到嘴边,硬是憋着没骂出去。 洛茗雅自顾一笑,又道:“万幸大人您术法高强,神威莫测,反倒是奴家自己,若不是得那舍利金光护体,只怕此刻已被大人捉进阴曹,投入轮回中去了吧!” 说到阴曹两字时,她目光冷幽幽的,直盯着张羽,似乎迫切想得到什么证明似的。 张羽心头一跳,强自镇定,故作姿态道:“似你这等雕虫小技还敢班门弄斧,今日算你走运,是本差巡游至此,若不然换了城隍大人,以大人的通神术法,片刻间便让你灰飞烟灭,魂消魄丧!” “这么说此地还有主事的城隍大人么?” 洛茗雅眼中忽地射出两道精光,一股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充盈面庞,急切地问道。 “哼。”张羽扫了对方一眼,姿态高深道:“那是自然!” “不知鬼差大人能否替奴家引见一二,奴家有冤屈上诉。”洛茗雅语调加快,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张羽“怒瞪”一眼对方,斥道:“城隍大人公务繁忙,无暇分身,哪里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说到此处,语调忽地一沉,接道:“更何况你身居戾气,偏偏通晓道家御物法门,分明便是逃脱在案的孤魂野鬼,今RB差见你品行端正,想来未曾为恶,才网开一面,你不思感恩戴德,悔过自新,竟还妄想见城隍大人?” “难道你就不怕触怒城隍大人,识破你真身,到时降下雷霆之威,诛你一个神魂俱灭!”说到这一句时,声色俱厉,双目如电,冷冷地扫视对方。 被张羽气势一激,洛茗雅神色一白,双目中蓦然闪过一丝凄然,半晌方道:“莫非阴曹地府也是如此的不辨是非?” 张羽双眉一挑,只哼了一声,没有搭理。 洛茗雅又道:“大人明鉴,小女子百年来遍寻地府鬼差,却始终未见阴曹阴神踪迹,如今在此地好不容易得见大人仙踪,一时不辨真假,心中难免有惑,这才出手试探,现今既见大人法身真相,又怎敢假言相欺?” “哦,是么?”张羽淡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洛茗雅叹了口气,道:“大人还是不肯相信奴家么?” 张羽嘿嘿一笑,瞥了她一眼,道:“你这女子话中不尽其实,教本差如何能信?” 洛茗雅神色一紧,无奈道:“大人要怎样才肯信我?” 张羽不答反问,嘿然道:“你说呢” 说完两眼直勾勾地盯视着对方,一副似欲把对方看穿的表情。 洛茗雅不解,问道:“奴家如今便只是一介孤魂野鬼,委实不知还有什么能被大人放在眼里?” 张羽摇摇头,笑道:“你有的。” 洛茗雅一愣,不知张羽何意。 张羽轻佻一笑,递了一个眼神过来,努努嘴,示意洛茗雅自身。 洛茗雅似乎明白了什么,俏脸上涌起一阵寒意,心中蓦地闪过一丝屈辱,又转念一想自己百年来申诉无门的艰辛,顿时难以自决。 张羽似乎并不着急,只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下决定。 半晌后,洛茗雅面上闪过一丝坚决,眼神一定,咬牙道:“既然大人心有此意,奴家愿……” 说此语声一顿,声音有些颤微道:“愿……以此蒲柳之姿,侍奉大人身侧。” 话音一落,张羽一愣,僵在当场。 只听洛茗雅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在夜风中竟似不能自持:“只要大人愿替奴家申诉冤屈,奴家心愿得偿,便惟大人之命是从!” 这些话一出口,就像一块巨石轰然砸中张羽,在他宅男二十年生涯中,还从未这样被一个“软妹纸”以这种方式“表白过”,这些话带给他的冲击力,着实不亚于又一次凝练阴神!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出这些话,眼见对方没有反应,洛茗雅不禁心中悲愤难鸣,暗叹:莫非天不从人愿,这地府鬼差也不愿替自己接这诉状么? 转眼看去,却发现一介八品鬼差,竟像丢了魂似的,呆立在原地,傻愣愣的不知所措。 心中凄苦不平,洛茗雅语声凄楚,悲声道:“大人何故如此,奴家心中所求,亦不过是想替洛家几十口冤魂鸣不平,欲此上达阎君天听而已,此等要求,当真如此不堪,令大人难做么?” 张羽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吭哧道:“我只是想要你身上那颗舍利而已!” (最近的更新确实对不起大家,不过我也没办法,出差到公司的分厂,什么都没有,连网都得想办法,蛋疼啊!!!) 第二十二章 洛门惨案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舍利? 洛茗雅一阵错愕,继而瞥见张羽面上的古怪神情,既像是尴尬,又像是偷笑,那种掩饰不住的笑意,直让洛茗雅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 “大人既想要这舍利,直说便是,又何必绕如此多的圈子?” 洛茗雅心中郁闷,羞恼地责问道。 张羽有心想笑,却又担心姑娘面上难堪,转移话题说道:“本差的确对舍利十分好奇,所以才想向姑娘借这舍利,参详其中奥秘。” “是么?”洛茗雅一听张羽这话,顿知其中言不尽意,眉梢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正是如此!”张羽重重点了点头,他虽然不知道舍利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但此物华而不露,仅凭一道金光便能挡住自己锁魂链的威势,想来应不是凡品。 “大人若能替我洛氏满门伸冤,这释门的最后一颗遗宝,奴家甘心双手奉上!” 洛茗雅忽地语调一沉,铿然吐声道。 张羽眉头一皱,疑问道:“你洛家到底有何冤屈,令你如此耿耿在怀?还有,你一个孤魂野鬼,如何躲避开鬼门关,又怎能修得道家的御物之术?” 这些问题埋在张羽心中良久,此时对方既开口明言,他便问出这困惑已久的问题。 “唉!”洛茗雅轻声一叹,神情中透出无穷的孤苦,半晌,才轻声开始说道。 “大人明鉴,奴家家门洛氏,本是JX望族,民国初年为避战祸,居家迁徙至SX西安定居。” 那时节,大半个中国到处军阀混战,数年里,奴家跟随父母几度易居。而后唯有在西安的那几年,奴家才算有过短暂的平静生活,体会到了过太平日子的快乐。” 说这话时,洛茗雅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向往的神情,仿佛自己还停留在那段纷杂的往事片段中。 “可后来,局势越来越混乱,偌大的国家,仿佛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打仗,后来,就连西安这座千年王城也不能例外。时局如此动荡,可父亲偏偏又是个做学问的先生,对政治不感兴趣,偶有做官的好友邀他出山,他也只是婉言谢绝,从不曾牵涉到时局中去。 奈何天不从人愿,父亲只一心想做学问,做些学术上的东西,不去沾惹政治,可麻烦却偏偏找上门来。” 洛茗雅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又说道:“父亲也是命苦,往日里未曾受到有权势朋友的过分照顾,如今却因朋友的落马而受到牵连,被拘捕入狱。” “母亲是个大家闺秀,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一惊一吓后,竟害起了大病,最后甚至连床都下不了。 那时节,我还只是个国中的女生,家门逢此大难,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每日里往来药房和监狱,既替母亲抓药养病,也给蹲大狱的父亲送饭。 眼看着母亲一日日的憔悴下去,父亲在牢房里也越发过得艰难,我只恨自己是个无用的女子之身,不能解救双亲于困厄之中。那时我真的是恨死我自己了,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软弱,更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看着父亲母亲一天天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告诉我说,他有办法替我救父亲出狱,只是需要我付出一定的代价。 那时我都快要疯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一听说他能化解我家的大难,当场便应允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能承受,只要他能替我救出父亲。” 夜风中,洛茗雅的娇躯微微颤动,话语声渐转惶急,透出一丝难以自制的哀切,愤恨在其中。 “那人要我亲手将父亲,母亲的生辰八字用朱砂写在颜纸上,最后又取了我身上两滴血,绘成两纸道符,完事后也没过多交代就悄然离去。虽然我不明白那人是在做些什么,可心底里总有些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令我不安的事情会发生一般。 尽管我心里害怕,可几天后在看到父亲平安回家时,我觉得我并没有后悔做这个决定,这种侥幸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我亲眼目睹父亲发疯的日子为止。” 洛茗雅转过身,背对张羽,用一种凄楚哀伤的语调继续道:“而父亲自那日回来后,就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一开始他只是不怎么说话,整天一个人对着墙壁发呆,起初我和母亲只以为是父亲在监狱里受了惊吓,将养段日子便会好转。 可后来父亲神智越来越不清醒,甚至经常会一个人自言自语,并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做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夜深人静,父亲也偶有清醒的时候,这时他往往会翻箱倒柜,从那些他以前收藏的古籍里查找些什么,然后将自己记录下来的东西,写在纸上,然后偷偷塞给我,告诉我要保管好这些东西,以后谁也不能给,包括他自己。 直到后来我才知晓,原来父亲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反常举动,只是这个时候他清醒的时间已经很少了,最后他写了一封信回老家,从老家召来一位忠厚的老仆,要他好好照顾我。” “原来,原来父亲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洛茗雅语声哽咽,缓慢地叙述道。 “老管家刚到西安的时候,父亲就发疯了,他亲手掐死了母亲,还打算连我一块掐死,若不是家里的下人及时发觉并阻止,恐怕我早就死在西安的那座宅院里。已经失去理智的父亲见人就杀,而家里其他人逃不开,躲不掉,最后只能站在那里让他动手,而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所有人,最后毁掉自己!” “为什么逃不掉?”一直沉默着听故事的张羽,这时忽地出声问道。 “为什么?”洛茗雅美目中泛着盈盈的泪光,惨然一笑,道:“就因为我的那两张符咒,隔绝了阴阳之气,早已钉死了府院的生机,我洛氏满门几十口,在父亲动手之前就已经是死人了!” 一言及此,张羽忽地心底发凉,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能对洛氏一门下如此毒手? “老管家最后终于来了,但阖府上下已经全都没救了,那些人不是被父亲杀了,就是被符咒划破生气,就算能走出洛家,也只能做一个活死人,从此见不得光,沾不得半点阳气!” “那后来呢?”听到这里,张羽忍不住问道。 洛茗雅忽地一阵沉默,然后扫了张羽一眼,道:“老管家一把火烧光了整个洛府,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最后什么也没留下。因为我是符咒施法之人,所以魂魄被符咒相连,入不得阴曹地府,也侥幸留在阳间,苟延残喘!” “老管家将我的魂魄分离,一魂一魄收入我贴身玉镯中,另外以佛家舍利温养我剩余两魂六魄,苟延百年,我才终得修成人形,现身于世!” 话声轻廖,哀怨如诉,说完这些后,洛茗雅双目微微有些失神,一时怔忪地立在原地,好像失去了浑身重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般,虚软无力。 张羽听完后半晌未发一言,良久才问道:“你可知害你洛家的那人是谁?” 洛茗雅微微抬头,看向张羽,眼中带有一丝祈求的希冀,点点头,说道:“知道,我辗转数十年,如今也总算查探到害我洛家的元凶!” “谁?”张羽冷声问道。 “历笙!” 洛茗雅目中泛冷,恨恨地吐出两个字。 张羽双眉一挑,还待说些什么,这厢洛茗雅已经说出了他想得到的答案。 “那厮是清源寺的鬼王,术法高深,颇有些道行,横行陕甘数省已经百年,几无人可治!” 张羽淡淡一笑,说道:“鬼王?不过是一个逃脱在野的孤魂罢了!你这诉状本差便替城隍大人接了,你自可安心便是!” (有兄弟说我这本书是太监的节奏,为了证明不是,我决定努力更新,尽快让自己更新稳定下来!大家能投票自然最好,打赏神马的,我暂时还不需要,不过发自肺腑感谢龙啊,牛啊等牲口兄弟打赏啊!) 第二十三章 应承洛案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大人切莫小看这历笙,此燎性极残忍,且阴险毒辣,更兼之修为不浅,于术法一脉颇有些道行,手下很是聚集了一大批辗转阳世,未入阴间的亡魂厉鬼,等闲招惹不得!” 洛茗雅一听张羽话语中的应承之意,登时喜不自胜,转念一想历笙的手段,又立马坦言了自己的担忧。 “你说什么?”洛茗雅话音一落,张羽便语声一紧,顿时双目灼灼地盯视着对方。 洛茗雅目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再次说道:“奴家只是想提醒大人,这历笙乃是以修炼多年的厉鬼,此燎……” “不是,不是,你刚说历笙手下聚集了大批滞留阳间的孤魂野鬼?”不等洛茗雅说完,张羽便直接打断,重复地问了一句。 洛茗雅有些不解,迎着张羽略带炽热的目光,她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此燎名声在陕甘两省不小,因而很是收拢了一些甘愿替其卖命的鬼魂。” “哈哈哈,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听完洛茗雅的话后,张羽忽地长声大笑起来。 张羽的表情怪怪的,好像是突然间得知了某地藏有无数宝藏一般,那种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油然而生,令得一边对他应承诉状而感激不已的洛茗雅十分好奇。 “大人,大人,恕奴家多言,这历笙阴险狡诈,手段十分卑劣……” 话还没说完,张羽便摆摆手,笑言道:“哈哈,你且安心,任凭那历笙再如何了得,他也终究不过是一介野鬼,生时无所作为,如今躯魄俱丧,本差若要降服他,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是,大人乃是阴曹神祗,自有神通手段,可那历笙却也不是等闲之辈,还望大人多加小心才是!” 洛茗雅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再三劝诫道。 被一个女鬼一再嘱咐小心,张羽作为一个资深宅男,不,如今是化身一方阴神鬼差,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这场景若换个对象,其他的鬼如果敢用这种“瞧不起”的口吻跟张羽说话,早就被张羽各种神威伺候了。 可眼下既接了对方的诉状,听了对方凄惨坎坷的身世,张羽心中对洛茗雅这位身世孤苦的女鬼已经生出了一丝怜惜之情,这时再让张羽用那种严厉的鬼差姿态,摆出上差的谱儿来对她,张羽着实难以为之。 想了想,为了让对方宽心,张羽只好点头,应承道:“也罢,你既如此不安,想必那历笙定有非凡手段,既如此,待我回转地府后,便将此事禀告城隍大人,由城隍大人定夺,如此可好?” 一听此事能传达至城隍大人处,洛茗雅登时喜不自禁,难掩喜悦之色,兴奋道:“如此便是甚好!若有城隍大人坐镇,任那历笙有通天手段,想必也难逃地府轮回之数!” 看到姑娘脸上突然涌出的喜色,张羽当了这几天的莫名鬼差差事,此刻心中忽地闪过一丝动容。 凡人凡事,生而为人,必有各种不公,生时所受种种屈辱,若未能伸张,死后化为冤魂则必有所愤恨,一念难消,从此后便沦落为冤魂厉魄,辗转阳世,误人害己。 眼前的洛茗雅便是如此,灭门之恨,百年不消,若非是她身怀道术,能保持神识清明,又得高人庇佑,用秘术为其温养魂魄,恐怕也早已意识尽丧,沦落为一心只想报仇,无辜害人泄愤的怨鬼了。 有念及此,张羽这时猛然间意识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自己所肩负的职责。 阴司神祗,受天道认可庇佑的八品鬼差,乌衣巡游,替天行道,开启轮回,锁魂链拘魂锁魄,镇压邪灵作恶。 多日来被自己暗暗有些嘲讽的“鬼差”二字,一直到此时才算是被自己完全接受,发自内心地对阴司职守的重任感怀于心。 如果洛茗雅今日没有撞见自己,那她的结局又会怎样? 日复一日地辗转,茫然地徘徊在这濯濯的尘世,为了完成心中的执念,执拗地找寻地府入口,满心要面诉阎君,伸冤昭雪,百年后只落得失望收场,无奈下最终满腹怨恨,堕入邪道,或是寿命终尽,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张羽的心又变得有些沉重,刚刚因为得知历笙手下收拢了无数魂魄,自己正有有机会大肆抓捕鬼魂,从而晋升功德的满腹欢喜顿时点点消散,化为无形。 一旁的洛茗雅见方才还兴致高昂的鬼差大人忽地有些意志消沉,顿时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眼见张羽兴致寥寥,还以为是在担心历笙的事情,心中一暖,便温言安慰道:“大人不必挂怀,以大人神通术法,内有城隍大人坐镇大局,任历笙如何诡诈,想也难逃大人掌心!” 张羽听后眼神一抬,扫了洛茗雅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几丝怜惜之情,宽慰一笑,道:“不错,你且放心,我既身为阴司鬼差,又接下此案,无论如何也要将那历笙拿下地府,走一趟十八层地狱,轮回殿前便数罪责恶孽,还你洛家满门上下一个公道!” 洛茗雅闻言娇躯一颤,嗓音微微有些哽咽,颤声道:“大人……大人英明,奴家若能得偿所愿,冤屈昭雪……此恩永世难忘,愿入大人府衙为奴为仆,侍奉大人百年,洗刷此身罪孽,再入轮回!” 洛茗雅心情激动,难以自抑,蒙听张羽许下如斯重诺,只觉得百年来的冤屈苦辱都没有白受,终于苦尽甘来,守得云开。 只以为凭张羽地府鬼差的身份,他既许下承诺,便相当于阴曹地府接管此桩,之后上达阎君耳侧,阴曹尽遣差卒,捉拿历笙便成定局。 一想到自己流连尘世百年,心力憔悴却始终杳无音讯,遍寻不得的地府鬼差,竟然就在今夜这样偶然撞见,而横亘自己心头多年,悲苦难鸣的家门大仇,也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地府获悉。 心神一松,洛茗雅顿觉肩上重任稍卸,恍如身在云端,但与此同时又不禁暗暗起疑,生出疑问:为何百年来始终渺无踪迹的阴司神祗,会在今夜这般突兀出现,并接下自己的冤案诉状? 一时之间,一丝淡淡的忧虑和不安爬上心头,令她生出困惑。 ------------ 夜色清冷,光色稀薄,张羽合衣未眠,盘膝横坐在床上,静静地思考着刚才的事情。 应承下了洛茗雅的诉状,答应替其申诉满门冤屈,张羽并不是心血来潮,偶然为之。 诚然,如今的张羽无论是心理年龄还是生理年龄,都还处于一个热血青年的状态,他憎恶社会的不公,看不惯世事的人情淡薄,也无法理解人们待人待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自私姿态。 他只是觉得做人做事,总应该有所担当,有所作为,而不是只顾自己,冷眼地旁观这个无情的世界。 所以,在他听完洛茗雅哭诉自己的凄惨身世后,怒不可遏,只恨不得身在当场,施展雷霆术法,将那行凶作恶的歹毒之人,轰为齑粉。 体会到洛茗雅身上的那种孤独无助,苛求冤屈申诉,大仇得报的心态后,他才会义无反顾,当场答应承下此事,誓要捉拿那历笙不可。 一念及此,张羽又忽地想到洛茗雅关于历笙的评价,洛茗雅明知自己乃是地府鬼差,却始终没对自己抱有太大信心,一直到自己假意欺骗,说将此事上报城隍大人时,她才稍稍心安,意有所缓。 “这历笙究竟是何人物,有什么手段,令得洛家满门自相屠戮,又让洛茗雅心生如此忌惮,更甚连带着对自己这正宗的八品鬼差都没有信心?” 心中正思索着,耳边忽地传来一道轻响,张羽意念一动,神识展开,赫然察觉门外有人悄然而立。 (话说我怎么会进宫太监了,最近敬事房不怎么招人了!!感谢兄弟担待!如果有票票,不介意就给我扔两张,让我当肥皂捡起来吧。) 第二十四章 钟馗道基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双眉扬起,微微有些意外,他实在没有预料到门外的那人居然会是陈志。 略一思索,张羽便起身前来,刚一打开房门,就看到陈志那纠结的脸色。 没等张羽出口问话,陈志就主动迎上前,开口说道:“刚才我看到了。” 张羽一愣,有些不解,奇怪道:“什么?” 陈志眼神闪躲了几下,忽而脸色一正,沉声道:“我刚才看到从你屋里出来的女的了。” “哦,你别误会,她只是……” 张羽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随口解释了几句,话一出口,他立马醒悟,猛然问道:“你怎么看到的?” 被张羽一喝,陈志眼皮一跳,只觉得耳边忽有一道惊雷炸响,震得耳膜轰隆欲穿。 打了一个激灵后,迎着张羽赫赫的审问目光,陈志用力吞了口唾沫,支吾道:“自从那天从地洞回来后,我就一直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事情,包括那些大家平时都看不到的人和……” 说到这儿,陈志稍稍停顿,才吐出一个词儿:“古怪的东西!” 张羽惑然地看了对方一眼,又问道:“那你能看见刚才那个女的?” 陈志肯定地点点头,说道:“能。” “还有,”陈志欲言又止,半晌才说道:“还有上回你在工棚里来回走动,可大家都对你视若无睹,就只有我在角落里看到你了。” 张羽恍然记起,那是他第一次阴神出窍,正打算前往边城的县城主区,捉拿一些游魂,他初修成阴神,正在人前现身,不成想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完全落在了陈志眼里。 想想那天自己难掩兴奋,做出了一些好笑的行为,张羽面上微微有些郝然。 陈志说完后双目灼灼地盯视着张羽,一动不动,忽而问了一句:“你真是阴曹地府里的阴神?” 张羽无声一叹,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既然自己的举动全被对方看在眼里,再多掩饰也是无用,张羽便索性大方承认了。 得到张羽肯定的答复后,陈志像是猛然松了一大口气似的,长叹道:“原来那天在地洞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段时间来我一直反复做的一个梦也是真的。” 听到这里,张羽有些好奇,问道:“你做的什么梦?” 陈志眼皮一抬,用一种古怪的口吻说道:“我梦见自己穿着唱大戏的红卦,打扮成古代的官员模样,左手拿着蝠玲,右手拿着一把赤红的桃木剑,跟在一个玄衣人后面,到处捉鬼降魔!” 张羽心神一动,问道:“那你可曾看清了那玄衣人的模样?” 陈志眼神抬起,落在张羽身上,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那梦经常有头无尾,有时我随那人在深山老林,跋山涉水,追赶着什么东西;有时又好像身处九幽之下,阎罗大殿,便数怨鬼厉魂的功德罪孽,赏善罚恶。” “只是……”陈志眼中露出一丝不解,道:“那人给我的感觉明明就很熟悉,可我却始终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就像……就像有一层无形的迷雾阻隔在我俩中间,令人捉摸不透。” 听陈志讲到这里,张羽忽然记起那天在地下,陈志是第一个进入城隍大殿中,被城隍最后一缕阴神附体的,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城隍将香火衣钵传承给了自己。 以此看来,当时陈志身上定然是发生了其他的变故,这才导致了后入殿的自己误打误撞,反而撞上了这一重机缘。 城隍魂飞魄散之际,也曾给自己留言,说与陈志自有一番因缘,将来好有重开地府的助力。 此时想来,当日城隍所言的机缘,想必就是如今陈志在梦中所见的场景,化身为地府赏善罚恶的掌刑之人,辅佐阴司,上询天道,下除妖魔。 依陈志所言,那梦中的化身应是昔日的除魔天师——钟馗无疑了。 九鬼蝠玲,七星龙渊剑,这些都是天师钟馗赖以成名的降魔法宝。 念及此处,张羽心念一闪,登时阴神离体出窍。 陈志只觉眼前一花,魂魄一荡,刹那间一乌衣檐帽的鬼差,威风凛凛地临然而立。 阴曹神祗的神威浩荡,张羽并未刻意收敛气息,被鬼差的声威一摄,陈志顿觉双膝发软,魂魄悸动,情不自禁下便拜倒下去。 张羽气息一收,双手虚托,一股浩然大力涌动,顿时便将跪拜下去的陈志扶住。 陈志战战兢兢,抬起头来扫视了张羽的真身一眼,颤微道:“那天,那天我见着的就是你这模样。” 张羽微微一笑,洒然道:“不错,这便是本差的法身真相。” 言毕双手一甩,神鉴昂然而出,直冲对面陈志而去。 陈志大惊失色,忙不迭地便想躲避,神鉴去势迅猛,眨眼间便停在了陈志面门上。 陈志浑身发冷,颤声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张羽嘿然一笑,骈指一点,神鉴立时展开,一股青色光华顿时射下,将陈志笼罩其中。 青色光芒印照下,陈志像是身处红外扫描仪下,全身五脏六腑被探照得一清二楚,就连他头顶,肩侧两边的三魂七魄都被张羽清晰收在眼底。 片刻后,张羽扬手收回神鉴,陈志只打了个冷颤,哆嗦地愣在原地,微微失神地看着张羽。 心神一沉,落在神鉴上,张羽赫然察觉现今的陈志,早已是非同寻常。 陈志,遭阴司城隍李玄隆附体,通灵阴阳者,可修阴神,可修元魄,得溃散神灵钟馗的残留道基。 这些便是张羽自神鉴上得回的,关于陈志的信息反馈。 “如此看来,陈志梦中所见的青衣人当是传我道统的前任城隍了,原来他真名叫李玄隆!” 张羽喃喃自语,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间醒悟到,李玄隆自称是贞观初年的关内道城隍,大劫来临时他被长安龙脉的王气锁住,千年来才得以保住魂魄未散。 彼时人道大兴,想那长安鼎盛香火,他区区一介城隍,被龙脉拘束,怕不早已被王气冲的魂飞魄散,哪能残存千年,留到今天。 “除非……除非他本人身居龙脉之气,才不会被镇压,反能从中得到庇佑。” 想到这里,张羽眼神一亮,突然明白过来。 “他既姓李,又是贞观年间城隍,能得龙脉护持,如此说来,定是李唐嫡脉宗室无疑。” 结合种种来看,张羽甚至猜测,那李玄隆十有八九,就是李世民的兄弟或子侄。 “不对,不对,”想到这里,张羽双眉紧皱,自语道:“钟馗乃是开元年间封神,那时大劫已至,李玄隆又是如何得到这降魔天师溃散后留下的道基呢?” 想到这里,张羽不禁心生疑窦,又扫了一眼陈志,暗道:那李玄隆对自己语焉不详,恐怕也是有所保留,故意隐瞒! (快签约了,争取稳定更新,希望兄弟们赏点票票啊!!) 第二十五章 变起突然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陈志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回过神,一直到张羽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他才悚然一惊,恍然般惊醒过来。 看着张羽脸上熟悉的表情,陈志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万千念头,那些昼夜出现在梦境中的情景,似乎在这一刻,同眼前这个年轻人紧密联系在一起。 深山老林,煌煌闹市,地府九幽,青云之上……那些纷乱冗杂的诸般念头忽然间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充塞在他的脑海。 轰! 刹那间,仿佛山洪爆发,波涛汹汹席卷。 那些本不属于他的记忆,瞬间加注到他身上,纠缠在脑海深处,那种撕扯的痛苦感,令他头痛欲裂,暴躁发狂,身不由己下,全身急剧颤抖,冷汗涔涔落下。 察觉到对方的异常,张羽双目神光一凛,神识立马扫去,却发觉陈志整个人似乎被一层无形的迷雾遮掩住,他人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的神识却被某种力量阻隔在外,无法探查到他的气丝毫息。 “为何会突然这样?” 张羽诧异不已,眼睁睁地看着陈志陷入痛苦,双手抱头,不断在地上翻滚,像是被巨大的疼痛所折磨。 “是了,一定是神鉴,李玄隆留在他识海中的钟馗道基,无意中被自己的神鉴触发,开始在他识海中苏醒,此刻定然是同他本身的意识牵连,相互蚕食!” 幡然明白事情原委后,张羽只觉得事情发生的太快,刹那间就变得棘手之极。 想那钟馗号称降魔天师,常年巡守各地城隍府衙,在阴司中本就是品秩较高的神祗,虽然早已在千年前魂飞魄散,但遗留下的道基却关系到神性中的一点性灵,可谓是神祗的本源所在。 如此气息强大,神性恢弘的道基,落在陈志一介凡人的识海中,只怕片刻间,便能将他的意识湮灭,轰为虚无。 一念及此,张羽心中急切,想要出手救人,却又担心自己的阴神品秩不够,若出手阻拦,只怕一个不慎,非但不能救出陈志,反而将自己给搭上。 “啊,啊……救我!” 陈志抱头蜷缩,在地上不住地翻滚着,惨呼哀嚎,仅存的一丝清醒意识,让他不自觉将最后求助的目光转向张羽。 “罢了,这道基毫无自己意识,仅只能凭一丝本能,我好歹也是正统阴神,有天道神鉴护佑,当无大碍!” 咬了咬牙,张羽猛地一扬手,一道青光卷过,神鉴直冲地上的陈志而去。 张羽面色凝重,双手捏诀变换,神鉴不住幻化,激射出道道青光四散,旋转直冲而下。 及至陈志跟前,一鼓作气的神鉴忽地毫光大减,停滞不前,好像碰上了一层柔若无物的隔膜,明明无形无质,却偏生阻隔在前,叫神鉴再难以沉入分毫。 张羽扬眉一凛,心道奇怪。 神鉴乃是六道之物,不在三界五行中,身带天道的无上威严,现下居然这般轻巧被阻隔在外,难建寸功。 “看来这溃散的神灵道基,应也是与天道息息相关,否则断然不能抵挡神鉴!” 张羽暗暗称奇,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御使神鉴缓缓展开,洒出道道青光,铺叠在陈志身上,尤其是心头和两肩侧边,企图制住对方的三魂七魄。 陈志双目失焦,无力地躺在地上,任凭张羽动作施为,口中只虚弱连声道:“救……救我!” 眼见事难奏效,陈志意识消散在即,张羽无奈挥手,散去神鉴,转而掠至陈志面门正前,猛地一个矮身,阴神化作一道乌光,疾冲对方头顶泥丸宫而去。 砰! 张羽阴神离体,在接触到陈志肉身的一瞬,仿佛撞上了一层水波似的墙堵,一股柔和的力量立马反应过来,传递到自己身上。 方甫接触,张羽的法身真相立时心生感应,却不料那股轻巧的神秘力量一触即退,转瞬便消失不见。 来不及思考原因,少了那股力量桎梏,张羽瞬间便穿过陈志的肉身阻隔,遁入他的元窍内。 一入识海深处,张羽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人乃万物灵长,是天生道体,五脏六腑皆循阴阳五行而生,头顶玄窍的泥丸宫与下腹气海的丹田,分别代表天地之道,乾坤之势,正所谓“一人一宇宙,修道便是修心”的说法也正是来源与此。 大凡普通之人,灵识未开,玄窍内混沌一片,只如盘古开天辟地之前,浑噩懵懂,不知所始。 而此刻呈现在张羽眼前的玄窍景象,却并不是如他预料的一般混沌懵懂。 只见识海内里一片赤光耀舞,漫天红芒吞吐不定,如朝日初生一般霞光万道,气象纷纭,大气磅礴。 而翻腾的识海深处,一处渗白的云雾正被漫天赤芒所激,逼得四处躲藏,却始终难敌整片识海的赤红历芒,体积愈变愈小,快到溃散的边缘。 “不好,陈志意识已被钟馗道基所迫,行将崩溃!” 眼见如此,张羽纵身掠过,急急赶了过来。 漫天云霞吞吐,光芒闪耀不定,放眼看去,整个玄窍内,到处都是宣泄蒸腾出的赤红光芒,无穷无尽,一眼看不到边。 尽管这些只是千年前降魔天师钟馗遗留下来,不足本源千分之一的道基,可置身其中,张羽的阴神仍是止不住的阵阵颤抖,不可避免地被其中蕴含的道意吸引,深深折服。 身处识海正中,被宣泄出的赤芒透体而过,张羽的阴神像是经过了阵阵洗礼,神识瞬间得到升华,以前在神鉴中参悟不透的东西,转瞬便被点拨,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张羽化身阴神不过短短几日,在这几日里,他跨越了过去正统修行,从阴神到神祗所需耗费的千年光阴,李玄隆留下开启他魂魄性灵的香火功德烛,乃是凝聚无上功德所成的地府至宝,所以才能在短短时日内,将他从一介凡人提升到阴曹神祗地步。 若不然,仅凭个人修行领悟,就算能有大成名师指点,没有数百年苦修,也断然达不成现今的地步。 所以,张羽点燃功德烛的那一瞬,他就少走了千年光阴的修行,直接一步登天,由人化神。 也正是如此,张羽的修行之路走了捷径取巧,却也埋下了无数隐患。 修行者中,无论是元神修行,脱掉肉体凡胎,登临仙界者,还是阴神修炼,凝聚三魂七魄,积累功德者,在漫长修行岁月中,无非求的是一个“道”字。 道之一字,玄妙由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大道三千,术法十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独特的道。 但修行中,求得是道,炼的却是一颗心,只有经过无数岁月侵蚀,见证沧海变迁,历经俗尘后才能坚定一颗稳若磐石的道心。 道心不改,道基不坠,也就达成了自己独有的道。 如今的张羽少年心性,一步登天后,难免心生得意,忘乎本心,若不是适才偶逢洛茗雅,被对方身世打动,生出一番感慨,明白阴司神祗天职后,还算有了一丝道心。 若任其发展,全无道心支持,最终十有八九,会借天道之名,自行任意施为,肆意逞凶,终究是自取灭亡之道。 而眼下张羽置身之地,乃是天师钟馗溃散后残留的一丝道基,即便少了钟馗神识,这道基沦为无主,却始终保持着钟馗当年身为降魔天师所追求的“道意”。 这一丝道意,无形无质,不可捉摸,却也正是将陈志浑噩的本源神识轰散的原因。 落在陈志识海里,这道意乃是驱散他自己本源意识的元凶,可在张羽眼里,这丝微弱的道意,饱含了钟馗悠长岁月中的道心体悟,在这末法时代,却正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堪比李玄隆留给他的天道神鉴! (稳定更新,说不定真能做到呢,貌似三天了,争取四天、五天、一周!求票票!) 第二十六章 巩固道心,再添鬼卒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道心不改,道基不坠,虽历红尘万千,终能保持本我自在之心。” 张羽嘴中念念有词,心神恍惚,阴神躯体随着他语调的高低起伏,不住地在识海中上下翻转,宛如身在云端,飘摇自在。 张羽双手不住掐指捏诀变换,神鉴也片片展开相连,化作初始玉简模样,环绕在其周身,上下涌动,并发出一层濛濛的晕光。 识海内赤芒吞吐耀舞,光芒艳丽,已经占据绝大部分地方,而陈志仅剩的一丝意识此刻蜷作一团,被张羽牢牢护持在身周,以免被钟馗道基同化,归为虚无。 喷薄的赤芒穿过张羽,他的身体阵阵抖动,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面上的神情像是轻松愉悦,又像是痛苦煎熬,如此反反复复,也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才慢慢趋于平静。 忽而,某一刻,张羽豁然睁开了双眼,只见他左眼夋黑,深邃无比,就像是夏夜宁静的苍穹,浩瀚渺远,而右眼湛白,盈亮高洁,又如冬日掩藏在积雪下的山脉,厚重古朴。 一黑一白,左右双眼的眸光深沉幽邃,古朴凝重,与此同时,张羽身上的气势开始缓慢攀升,层层叠叠,不断累加,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平静之下涌动着无尽起伏的波澜。 与张羽的渐趋平静不同,围绕在他身周的神鉴竹片却不断急剧旋转,忽而上升,忽而下降,到后来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叫人难以辨清。 盘膝横坐其中的张羽,双眸开阖,似睁似闭,整个人恍若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中去,外界的周遭事物他好像漠然不知,却又好像能洞察一切,息息相关。 陈志的识海里,此时已尽是赤芒,举目放去,四处都是喷薄的金光,那种恢弘气象,就像是在山巅欣赏日出时,见到的霞光万丈,磅礴巍然。 “时机已到!” 下一刻,张羽猛然间睁开双眼,眸中一黑一白,无穷精光从中爆射而出。 心神相系的神鉴生出感应,刹那间通体绽放出耀眼的冷光,化身千万,呼啸着席卷整个识海而去。 盘膝正中的张羽双手招引,御使神鉴纵横来去,只片刻间就铺天盖地,占据了整片空间。 做完了这些之后,张羽缓缓收敛心神,调整状态,开始用自己那颗并不完整的道心去深切感悟,充斥在这方寸天地中的“道意”,千年前伏魔天师钟馗所追求的“道”! 感受到张羽的变化,化身万千的神鉴也缓缓展开,道道豪光从其中射出,同识海中喷薄的赤芒相互交汇,映叠其间。 不知过了多久,张羽双眸颜色愈加分明,身后也开始浮现出一黑一白,相互交叠的太极阴阳鱼图案。 太极图案缓慢上升,逐渐将张羽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并开始缓慢旋转,阴阳双鱼,一动一静,激起层层水波似的涟漪,朝四周扩散出去。 被阴阳鱼搅动的涟漪影响,神鉴上激射出的毫光也开始阵阵波动,并逐渐与赤芒交汇融合在一起,到后来,相互间不分彼此,完全融为一致。 至此,张羽身后的阴阳鱼图案也缓慢下沉,落入阴神之中。 而识海内喷薄若云霞的赤芒也开始缓慢消散,被逐一摄入神鉴中,不多时,整片识海便又回复到一片黑白杂间的懵懂状态,只余下数道光色黯淡的赤芒,横贯其中。 张羽仍自盘膝,双目紧闭,周遭发生的一切,浑似与他没有关系,也没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磐石,任凭风吹雨打,岁月侵蚀,也未曾改变分毫。 识海内一片沉寂,静得好像一切都停止了下来,又归于远古鸿蒙未开时的混沌。 呼! 也不知过了多久,某一刻,张羽的阴神一悸,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声音,之后便睁开双目,幽幽醒转过来。 睁眼的一瞬,双目中仿若有电光闪动,左右黑白分明的阴阳双眼,神华内敛,气息凝重。 “这便是天师执着降魔的‘道’么?” 无声一叹,张羽心念稍动,黑白交错的阴阳眼又立时浮现,眸色深沉的眼眶开始变得幽深,一股浩瀚的威严气息顿时透体冲出。 古史记载,钟馗乃是阴曹地府的除魔天师,行走阴阳两界中除魔卫道时,他除了手中的龙渊剑、鬼蝠铃法器外,那一双可看破虚幻,贯通生死的阴阳双眼也是一莫大法门。 凭此阴阳眼,钟馗可一眼看穿世间的障眼法,识破鬼怪之流的附体躯囊,任何邪魔外道在他阴阳眼下,都没有藏身之地,实可谓是三界中得天独厚的一大法门。 张羽既在此感悟钟馗道基中残余的“道意”,领悟了天师曾追逐,寻觅的大道,也便自然而然地传承到了钟馗的道术法门,而这阴阳眼,便是他结合自身领悟而凝练出的一大道法。 非但如此,除却这可识破世间阴邪的阴阳眼法门外,关于天师钟馗如何用鬼蝠铃重塑凡人肉身,如何用七星龙渊剑引魂招魄,沟通九天神雷等,他都有所领悟,只是眼下限于本身修为不够,阴神品秩较低,无法施展罢了。 不然若强行勾引天雷,降下雷霆,恐怕不等道法施出,轰灭鬼魔,他自己便第一个湮灭在滚滚天雷下了。 闭上眼,张羽微微收敛心神,开始静思这次的得失与感悟。 良久过后,张羽睁开眼,扬手一收,将化身万千的神鉴收回,转而纵身一掠,来到陈志的神魄面前。 “既接了你的道基,便是我沾了你的因果,想来这种情况,就是李玄隆也未曾预料到吧!” 微微一叹,张羽甩出神鉴,升到陈志神魄面前,道道光华顿时激射而出,将陈志神魄牢牢护在中心。 受张羽法力温养,陈志的神魄慢慢变得凝实,并逐渐显现出人形,片刻过后,张羽收回神鉴,一个完好的陈志便出现在眼前。 “汝既得阴司城隍李玄隆点化,又得伏魔天师道统传下,本差与此便正式定汝阴神,开启性灵,并代地府阎君收赦,命汝为九品鬼卒,你可愿否?” 张羽声如洪钟,重重敲击在陈志的魂魄上,激起对方魂魄阵阵激荡。 陈志睁开双眼,眼中浮现出迷惘、不解、痛苦、向往等等不一而足,诸般神色交织在一起,复杂难言。 “你可愿意,做我地府九品鬼卒,代天巡守,勾引凡间魂魄,惩恶扬善?” 话声如雷,振聋发聩,字字敲击在陈志心头,令他不由自主神魂一震,过往种种顿时浮现脑海。 三十多年光阴转瞬即逝,少小孤苦,家中清贫,一路坎坷艰辛走来,每每遇见世间不平之事,总有难言之语,难平之事。 忠厚积德之人饱无终日,无良奸佞之辈衣食无忧,高高在上…… 一路艰辛,受尽白眼,陈志早已被生活同化,被这物质世界牵扯,宛若无线的木偶,有口难言,有心难辨。 那些曾引起他不快,令他激愤难平的旧事,也慢慢选择性地视而不见,漠不关心。 “你可愿化身阴司鬼卒,除尽世间作祟宵小,替天行道?” 张羽舌绽春雷,如晨钟般大喝,终于一语惊醒对方。 “小人愿意……愿为大人麾下鬼卒,行走世间,替天行道,赏善除恶!” 热血上涌,陈志从往事回忆中清醒,猛地双膝跪倒,扬声答道。 “化身阴司鬼卒,当禀天道而行,不可罔顾私为,无视天道威严,如不其然,天道责罚,更反受其累,你可明白?” 陈志点点头,口中称道:“小人明白!” “很好,”张羽眼中精光一闪,张手挥出神鉴,分去一小部分,化作青光直冲对方而去。 及至陈志面门正前,青光化作一块巴掌大小木牌,古色古香,上书一个大大的“卒”字。 等陈志收下鬼卒令牌后,张羽面色一正,轻声道:“此物乃天地阴阳生死薄的一部分,你炼化此物,融入阴神,从此便是我阴曹地府的九品鬼卒了!” (过几天就邮寄合约,希望大家以后能多多支持,感谢!) 第二十七章 仙神之分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陈志气息收摄,盘膝横坐,随着他不断调息炼化鬼令,其阴神躯魄愈加凝实,并逐渐化为完整的人形。 张羽临立一旁,一言不发地为其护法,看着他闭目调神,只片刻心中便转过无数个念头。 “这钟馗道基想必是李玄隆留增于他,好为日后助力,可眼下被我无意得窥,并从中受益良多,如此说来,却是我欠了他一分恩德!” “可若不是我出手相助,此刻他神识只怕已被道基轰灭,化为虚无,整个人也沦为行尸走肉,这般想来,却又是我救了他一命!” 这样想着,张羽下意识又看了陈志一眼,只见陈志端然横坐,一派凛然,正将全副心神投入到面前虚浮着的鬼令上。 “这天道无常,果真是世事难料,看来我与他之间的因果,早在那地底城隍庙便注定,难分彼此!” 心中感慨着,张羽微微生出一丝欣慰,大道艰难,重开地府的重任只如煌煌天日,无一刻不是压在肩上,令他难以喘息,食寐不安。 现今既知并不是自己孤身一人,感慨之余,心中担负的压力不免小了几分。 “今日的一切,不知道那李玄隆有没有预料到,他既未曾明言相告道基一事,想来心中另有定计,只不知如今这番局面,可是他愿看到的!” 正如此想着,闭目调息的陈志忽地醒转,扬手收入鬼令,一阵青光闪动过后,一皂角青衣的鬼卒真身顿时显现出来。 “感觉如何?”张羽面带笑意,微微问道。 “我……”陈志刹那间有些失神,左右看了看,在发觉自己已今非昔比后,才有些感叹地道:“我这便是地府阴神了么?” 张羽点点头,道:“不错,你既炼化我鬼令,从即刻起,便是天道有凭,受阴司辖制的阴神神祗,生死薄上今后再无陈志此人,阴间却多了一名九品鬼卒!” “生死薄上除名?”陈志心下一震,喃喃念道。 “正是!”张羽神色一正,沉声道:“你阴神一成,便化去三魂七魄,天道法则之下,你不再是阳间之人,可既没有魂魄,你也不是阴间之鬼,如此你便可穿梭阴阳,往来地府人间。” “那我算是神仙了么?”陈志听得有些糊涂,心中更是不解。 张羽微微一怔,失笑道:“当然不是。” “那我这鬼卒是什么?”陈志一愣,又问道。 张羽情知对方才修成阴神,有很多不解,便耐心解释道:“你修成阴神,脱离阴阳,做了阴司鬼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以算作是神,但这不是仙。” “是神,不是仙?”一听这话,陈志彻底被张羽弄糊涂了。 张羽也不在意,继续解释道:“阴神有成者,入阴曹地府,司职神祗,禀天道行事,法度规严,是可谓神! 元神大能者,脱去肉体凡体,登临九天仙界,逍遥任性,不在五行管辖之中,是可谓仙! 九天之上,成仙者自在逍遥,兼之法力通天,无可制约,长久之下,自组天庭,号称三界至尊。 九幽之底,成神者司职阴曹,秉承天道行事,勾引魂魄,管辖阴阳两界,称黄泉地府。 神祗,仙君,一在青冥九天之上,自在逍遥;一在冥府九幽之下,掌控生死。 凡俗之人只知他们术法通天,威能莫测,时日经久下生出畏惧之心,便一概称之为“神仙”,殊不知“神仙神仙”,神者,却非仙也,两者委实不可一概论之!” “原来如此。”听到此处,陈志才恍然大悟,有些明白,稍一转念,又问道:“那我这鬼卒便可以算作是神了么?” 张羽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完全算。” 陈志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张羽语声一滞,无奈道:“因为你还未入地府,未往三生石上散去三世尘缘,更重要的是,你没能前往轮回殿,受阎君点拨,更不曾在阴曹功德薄上留名!” 陈志一愕,忽而反应过来,疾声道:“那就是说,我现在修成了阴神,在生死薄上除了名,却没在地府功德薄上留名么?” “不错。” 陈志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再入地府,前往轮回殿中留名,拜见阎君便是。” 张羽古怪一笑,面上忽地有一丝尴尬夹杂。 陈志顿觉不妥,心下起疑,奇怪道:“小张……不是,大人为何发笑?” 张羽摸了摸鼻子,呵呵干笑了一下,道:“本差暂时还不能带你入地府。” “为什么?” “因为时机未到!”张羽故作高深,飘然说道。 陈志本能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些不妥,便试探问道:“不在功德薄上留名,可有不妥?” 张羽心知不好瞒过,陈志这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最善察言观色,一定从自己面上表情猜出些什么。 当下便不在刻意相欺,老实回答道:“百年后肉身腐朽,阴神若无功德护持,当被阴阳同化,归为鸿蒙之气!” 陈志一听,顿时悲从中来,怆然道:“大人误我啊!” ------------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满面悲苦,无限委屈的陈志,并嘱咐他多加修行,多多体悟鬼令中的天道法则后,张羽便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里。 自张羽说百年内若不能亲入地府,前往轮回殿留名,阴神便将溃散后,陈志那看向张羽的眼神便有些不对,那炽热哀怨的目光,浑似张羽是把他推入水深火热魔窟中的罪魁祸首一般。 实在受不了一个三十多岁大汉如此火热的眼神,张羽草草应付了几下,就赶忙将他打发走了。 至于陈志反复纠缠着自己问的,什么时候带他下往地府之事,张羽更是没个准信儿,只好胡乱编些理由。 开玩笑,张羽自己都只是个八品鬼差,手下两个小弟而已,至于亲入地府,据他估计,那至少也得升到一府城隍才能有资格,不需通禀,可直入轮回殿,面见阎君。 眼下地府一空,整个三界就剩自己这三个阴神,要想进阴曹,就只能靠自己努力提升功德,争取早日当上城隍,重开地府。 一想到这儿,张羽忽地就无比头痛,那可是城隍啊,在上古之时,整个幽冥地府都没多少个。 一地之君,辖一府之地,掌万千阴神,那是何等的威严庄重! 至少现阶段就自己而论,张羽连城隍是几品都无法得知,要想了解其中的具体细节,那至少也得等自己升到七品鬼吏后,才可以从神鉴上探查明白。 “这尼玛还不得抓几十万个鬼,才能积累到足够的功德,升到城隍啊!” 张羽哀声一叹,软倒在床,一想起那无数的鬼魂等着自己去抓,顿觉前途渺茫。 正胡思乱想着,神鉴忽地一动,发出一丝示警之意。 张羽一惊,阴神立马出窍,拔地冲天飞起。 离地数十丈,张羽临空遥望,只见不远处一个人影飘忽着朝自己赶来。 (年底,各种蛋疼!!) 第二十八章 姜民声归来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临立当空,张羽纵目远眺,如今化身阴神,他极目望去,若无障碍阻隔,他已能看数十里之远,而眼下来人与他有所牵连,不用看便也知道是谁。 姜民声面色渗白,精神萎靡,一路行来脚下虚浮,有些跌跌撞撞,张羽远远一见,顿时心知不妥。 神鉴示警,原因便是姜民声传讯,张羽跟他心神相连,通过他的鬼令能察觉出有意外发生。 先前张羽派姜民声出城,就是为了打听有关清源寺的消息,眼下从姜民声的状况来看,只怕这事关清源寺的意外,绝不是什么小事。 “小人拜见大人!”赶到近前,姜民声不等张羽问话,便连声拜倒下去。 “不必多礼。” 张羽双眉一挑,抛出神鉴,团团护住姜民声,心念闪动,御使神鉴激射出阵阵光华,温养对方的受损阴神。 “多谢大人。” 姜民声双手抱拳,行礼谢道。 张羽摆摆手,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紧急传讯于我,还有,你如何会受如此重伤?” 双手连连挥动,张羽有些意外,姜民声阴神受到的损害不浅,而依他如今九品鬼卒的阴神品秩,又有锁魂链护身,外加鬼令功德庇佑,如今只是去清源寺查探一番,就能生出如此变故,只不知那清源寺到底有何神秘之处,以致厉害如斯! 姜民声嘴角发苦,面色惭愧地说道:“回禀大人,这都怪小人办事不力,小人还没来得及去那清源寺,行踪便被人察觉了。” “嗯?”张羽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姜民声面色羞恼,有几分尴尬之意,当下把手一抬,鬼令迅速遁出,一阵青光从上射出,光芒过后,场中赫然多了二十来个鬼魂。 张羽一愣,忽而面色一喜,问道:“这些都是你抓的?” 姜民声点点头,道:“不错,这些都是那清源寺的野鬼,其中有不少已经神智丧失,魂魄缺散,有化身恶鬼的征兆!” 张羽一听,双眼一亮,眼神朝场中扫视而去。 就见那些鬼魂歪歪扭扭地虚浮在原地,一个个神色萎靡,肢体残缺,眼见张羽目光扫来,更有几个目露凶光,做出凶狠姿态,一副择人而噬。 张羽不惊反喜,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这几个简直就是标准的恶鬼了,很好,很好。” 说到这里,笑声一顿,奇怪道:“你说这些都是清源寺的?” 姜民声闻言露出一丝苦笑,解释道:“不错,这些全部都是小人在那清源寺外碰见的。” 张羽脸色一正,听出姜民声言外之意,问询道:“你眼下之意是说,这清源寺如今已成鬼窟?” 姜民声面色凝重,点点头,应声道:“大人,依小人所见,恐怕这清源寺的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要糟糕许多!” “什么意思?” 姜民声缓了缓神,略微思索,回答道:“小人寻路径而去,朝那清源寺一路行来,眼中所见,靠近那古寺方圆百里,可谓是处处孤魂,野鬼遍布。” “有这等事!”张羽闻言心中一惊。 按照张羽自己早先所想,那历笙占据城外一座古寺,无非是求一处藏身之地,他行凶害人,也定然是生前与人结缘,死后化作厉鬼报复罢了。 至于洛茗雅所说的手下积聚了不少鬼魂,为其卖命一事,落在张羽眼中,这简直是给自己提前预备的天道功德,他丝毫没把那些喽啰放在心上。 可眼下照姜民声的描述来看,那历笙怕真不是那么简单! 想了想,张羽又问道:“那你抓这些野鬼,又所为何来?” 姜民声尴尬一笑,拱手道:“说来惭愧,小人从大人手中得来鬼令,借鬼令之力掩去身上的九幽气息,乔装打扮企图混入清源寺。” “结果……”说到这儿,姜民声微一苦笑,继续道:“结果在寺北撞见这几个作祟的恶鬼,听他们说要去采集阳间生人气息,小人唯恐他们行凶,便上前打探,却不料被他们识穿,看破身份。” “小人眼见身份败露,便露出真身,收摄了几只恶鬼,打算盘问一番,只未曾想到鬼令出手,动静太大,惊动了寺外的一众鬼魂,小人寡不敌众,便由此逃了出来!” 寡不敌众? 张羽悚然一惊,连声道:“你撞见了多少鬼魂?” 姜民声面露惭愧之色,回道:“小人掩藏行踪不力,在寺外就被上百鬼魂看穿,若不是鬼令实在了得,只怕小人此时已被这些恶鬼撕成碎片,吞入肚中了。” “上百之数么?”张羽闻言暗暗心惊,开始思索起来。 “正是,但这还只是小人在寺外撞见的,小人担心那寺里面的恶鬼凶魂之数,还在其上!” “何以见得?” 姜民声伸手一指场中面相凶恶的几只鬼魂,道:“小人之前便听他们提及,这些许时日,清源寺中似乎有大举动,而他们前往阳间采集生人之气,便是为了孝敬寺中的鬼王。” 张羽扬手一朝,隔空抓取过一个容貌还算完整的鬼魂过来,问道:“你们采集生人之气,究竟意欲何为?” 那鬼魂依稀四十岁上下,赤发白瞳,见张羽临空一手将他收了过来,有些意外,不答反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说完眼神不住上下乱瞟,企图从张羽两人身上看出点什么。 张羽轻轻一笑,朝姜民声说道:“看来这寺中的鬼魂野惯了,一直没人教教他们规矩。” 言毕扬手一指,空中一阵嗤响,一道阴阳之气聚集,瞬间穿过那鬼魂胸口,破开一个硕大的洞。 鬼魂一愣,看着自己胸前的大洞,忽而笑道:“还以为你们多大能耐,原来不过是会些障眼法罢了,魂魄无形无体,你这点手段,便能吓到我了么?” 张羽淡淡一笑,道:“是么?” 鬼魂面上露出一丝讥讽,嘲笑道:“那是自然,我化身厉鬼……” “啊!啊……” 话音未落,那鬼魂忽地出声哀嚎,痛呼翻滚,胸前的大洞也不住涌动,阵阵黑白之色纠缠显现,仿似有一条无形的毒蛇在噬咬缠缚。 “不要!啊……” 只一转眼,那鬼魂的叫声便转凄厉高亢,而后瞬间低了下去,身躯也无力软倒,神色萎靡不堪。 “这障眼法的滋味儿如何?”张羽嘿然一笑,问道。 那鬼魂的身躯已小了一圈,身上本来泛着的煞气也黯淡不明,他无力地抬头,看了张羽一眼,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求……求大人高抬贵手,放……放小人一马!” 张羽闻言淡淡一笑,甩手散去他胸前的阴阳之气,然后扫了面前一众鬼魂一眼,瞠目喝问道:“还有谁想跟他一样,尝尝本差的手段?” 目光扫去,一众鬼魂忙不迭地避开目光,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很满意面前鬼魂的反应,张羽转过身,提起地上的鬼魂,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鬼魂惊惧地看了张羽一眼,颤声道:“回禀大人,小人名叫曹博然,生于60年。” 第二十九章 古寺现状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也不多说,召唤出神鉴将所得曹博然信息投注其上,很快便得到回应。 曹博然,42/50,已死,化身厉鬼百年,逞凶作恶,投油锅地狱200年,转阴殿徭役300年,入轮回,或收镇于神鉴,驱魂夺魄,化身轮回。 果不其然,这厮当真是一介恶鬼亡灵啊! 看到神鉴上关于曹博然的信息,张羽顿时心中有数。 当下疾言厉色,喝问道:“大胆孤魂,你可知你触犯天规,罪孽深重,百死莫赎?” 鬼魂畏惧不堪,躲避着张羽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道:“回禀大人,小人既为恶鬼,若不害阳间生人,没那阳气摄体,岂不是死路一条?” 张羽一愣,没想到这鬼魂还会给自己找借口。 游离在阳间的孤鬼,因为肉身腐朽,只剩残魂剩魄苟存,所以无法借用躯壳脏腑摄入阳气,从而不能维持阴阳平衡,时日经久之下,阴气充塞,宣泄入体,便会化为一团失去意识的阴晦之气,并最终消散在尘世间。 所以大凡化身厉鬼的鬼魂,因不明正统魂魄修炼之法,为了维持体内的阴阳平衡,大多会夜入生人梦中,惊扰凡人,在人心底生出惊惧、疑怖等负面情绪,而警觉性降低时,吞噬凡人魂魄中的阳气,借以滋养自身,壮大自己魂魄。 常人所说的怨鬼厉魄害人,时常入人梦中惊扰,也大多来由与此。 想到这里,张羽顿觉这鬼魂颇为有趣,笑问道:“如此说来,你便是认为自己伤人害命,乃是理所当然么?” 鬼魂畏惧地看了张羽一眼,有些拿捏不准对方态度,小声道:“小人也只求活命罢了,大人又何苦为难小人!” “哼!”姜民声听了,怒气上涌,骂道:“大胆野鬼,你入阳间谋取生人阳气,戕害他人性命,还敢如此理直气壮!” 说完手一扬,就待使出鬼令,教训眼前这胆大妄为的鬼魂。 鬼魂抬眼看姜民声动作,胆气一泄,立马跪地求饶,哭诉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知错了,小人今后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姜民声气急反笑,鬼令一颤,一阵青光射入鬼魂体内,道道青烟逸出,鬼魂顿时嗷嚎不止。 片刻后,见那鬼魂受的苦差不多了,张羽眼神示意,姜民声才收起鬼令,肃立一边。 张羽上前一步,不再掩饰身上的气息,显出阴神的法相真身,乌衣缁服,缠链佩刀,一股浩大威严的古朴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一众鬼魂被地府的幽冥之气一摄,肝胆俱寒,魂魄颤抖,纷纷匍匐在地。 姜民声身为九品鬼卒,同样身具九幽之气,饶是如此,被眼前张羽外放的气息冲荡,也禁不住的一阵魂魄悸荡,心生畏惧。 斜眼看了张羽一眼,他不禁暗暗感叹,如今鬼差大人身上的神威日渐隆重,那股肃杀的地府之气,着实让人胆颤! “你等孤魂野鬼,死后眷念尘世,辗转阳间不肯入地府轮回,已是触犯天规法度,而后不思悔改,又私入阳间害人,盗取凡人精魄,更是犯下累累罪孽!” 张羽声如洪钟大吕,夹杂丝丝神祗神威,震得一众跪倒在地的鬼魂颤抖不止。 “本差司职阴曹,乃是地府阎君座下鬼差,今日特来此地勾引汝等魂魄,前往地府述罪,汝等可知自身所犯罪孽?” 张羽蓦地瞠目一喝,宛若惊雷炸响,吓得鬼魂团团靠拢,战战兢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鬼魂对阴司鬼差有种天然的畏惧,张羽跟姜民声两人,一为九品,一为八品,全是阴曹有品秩的神祗,身携幽冥地府的森严法度气息,又兼之各有手段,早已震住众鬼魂。 张羽现甫一自明身份,鬼魂中便响起一阵哀鸣的讨饶之声。 先前被张羽整治过曹博然,此时脸色煞白,气息紊乱,眼见众鬼魂纷纷求情讨饶,顿时心急,有些按捺不住,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立马被身后的一片嘈杂掩盖。 张羽将这一切情形收在眼底,心中有所计较,语声一缓,道:“依汝等所犯之罪,当镇十八层地狱千年,过刀山,入油锅,受尽神魂煎熬,偿还所犯罪孽后,方准入轮回,重新转世投胎做人。” “啊,不要啊,大人,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求大人赎罪,我等做鬼害人,情非自愿……” “小人愿当牛做马,为大人鞍前马后,还望大人网开一面,放小人一条活路……” 一想到要去地府滚刀山,过油锅,还得被镇压在十八层地狱上千年之久,鬼魂们纷纷按捺不住,出言哀求。 曹博然一听,也是惊得魂魄俱丧,往日里一众鬼魂中,就数他为恶最多,犯下的罪孽为甚,如今一众鬼魂都需要受刑千年才能弥补过错,换成是他,岂不是得受万年刑罚,镇于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念及此处,曹博然心中慌乱,十分不安,有心想逃,却又畏于张羽的手段,不敢明目张胆,当下陷入两难地步,惶急不堪。 姜民声跟张羽对视一眼,眼神会意,张羽便微微顿首。 得到示意后,姜民声故作姿态,越身上前,昂然道:“你等孤魂野鬼,原本死不足惜,只是天道至公,法外容情,你等行凶作恶既非出于本心,想必也是受他人胁迫,不得已为之。如今只要你等愿供出清源寺中实情,大人开恩,定将此中原委如实禀告城隍府君,并代为求情,赦免尔等,到那时转入轮回,重新做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话音一落,鬼魂中顿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一干鬼魂七嘴八舌,唯恐落人后地将自己所了解的寺中情形说了出来。 张羽目中精光闪动,留心众鬼的话语,不到片刻,便对这清源寺的现状有了大致了解。 原来,这清源寺始建于明代末年,乃是供奉当时的一得道禅师,据闻这禅师因生前能肉眼见亡魂,隔空与死人交流,而闻名于世,当地每逢鬼魂作乱,阴宅闹鬼,便请此禅师前往化解。 时日经久,禅师能驱鬼降魔之名,便远远传出陕省,当时皇帝闻讯之后,遂下旨命禅师前往京城面圣。 禅师得闻此消息后,静坐一日一夜,而后收拾行装孤身一人离开,清源寺中仅留下他的两名弟子坐堂。 而禅师离去之后,也再也没有回来。 数十年后,明朝覆灭,满清崛起,满人入关后大肆屠戮汉人,导致当地十室九空,白日行走于街道上,甚至能亲眼听闻怨鬼哭诉的哀切之声。 清源寺中,禅师的两名弟子有感生灵涂炭,遂应邀出寺,前往收魂,却不料因道行不够,反被恶鬼所害,枉死当场。 从那以后,这清源寺便成了阳间枉死,滞留鬼魂的居所,百年来时局动荡,战乱频繁,又没有鬼差勾魂,就成了如今这处人间炼狱,鬼窟之所。 “如今看来,这清源寺只怕已是人间地狱了!” 张羽双眉紧皱,目中露出忧思之色。 第三十章 夜访古寺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紧皱双眉,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虑,并开始思索起清源寺的现状。 姜民声眼见如此,暗自谋划,心中诸般念头闪过,却又都被他一一否定,思忖良久,始终觉得棘手,想不出妥善的解决之道。 “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将此事上报给城隍大人,由城隍大人来定夺?” 实在想不出好主意,姜民声也只能如此建议道。 “城隍?”陷入沉思中的张羽回过神来,古怪地扫了姜民声一眼,摇摇头,道:“不妥。” “有何不妥?”姜民声搞不懂,清源寺明明已经成了万鬼聚集的炼狱所在,如实禀告应该是最妥当的方法了。 张羽有心想笑,却又不能坦白告诉对方实情,只好找着借口掩饰道:“边城乃是我初上任的地界,如今既出现了如此鬼窟,我岂能连情况都没了解清楚,便上禀城隍,若果真如此做了,在城隍大人眼中,岂非显得本差无能!” “可是,大人,那里聚集的鬼魂可都不是普通野鬼,就连眼前这几个都不好相与,更何况是那些横行陕省数十年的老鬼呢?” 姜民声才从清源寺回来,对那里的厉鬼心中尚有余悸,现在一听张羽拒绝,顿觉不妙,碍于张羽威严,他不敢直言厉害,只得耐心分析,劝诫张羽。 张羽嘿然一笑,摆摆手,笑道:“这些本差自然知晓,待你见识过我除妖降魔的雷霆手段后,自然不会再有疑虑。” “那大人言下之意是……” 有些拿不准张羽的态度,姜民声试探着问了一句。 张羽面色一正,容颜一厉,沉声道:“你我身为阴司职守,此番正该乘势暗访,探一探那清源寺的究竟!” 说完后把手一招,一阵青光舞动,将满场吵闹不休的鬼魂全部摄入神鉴中,只留下满脸不解的曹博然,愣在原地。 ------------ 夜阑沉寂,蝉声渐绝,林道上灌丛密集,郁郁葱葱,原本曲径弯向的小路也因着道路两旁肆无忌惮生长着的杂丛,而被掩去了原本的痕迹。 月上中天,光影稀薄,透过层层雾霭,倾洒下的月光宛如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窗纱,朦朦胧胧,影绰难明。 半空中,三个依稀可辨的人影沐着月色,正缓缓飘来。 及至近前,接着淡淡的微光,堪堪能认出乃是张羽等。 “大人,小人对寺中情势也了解一二,此番如若能成大人助力,还望大人高抬贵手,能放小人一马。” 走在最前面的曹博然身影稀薄,气息萎靡,这时转过脖子,对着身后讨好地说道。 “放你一马?难不成你还想继续留在阳间害人不成?” 紧跟在那鬼魂身后的姜民声一身青衣,正手拿锁链,套在前者胸前,此时闻听这话,顿时嗤笑一声,嘲讽道。 曹博然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羞恼之色,但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他讨好地一笑,尴尬道:“小人作恶多端,深知罪孽深重,又岂敢在大人面前胡言乱语,唯望大人能在城隍府君面前美言几句,免去小人受那刀山油锅之刑,小人感激不尽,来世愿衔草结环相报!” 张羽扫了那鬼魂一眼,淡声道:“你能带我入寺,那便是将功折罪,有此悔过之心,想必府君大人明察秋毫,定能赦免你诸般罪孽。” 曹博然眼中掠过一丝狡诈之色,口中连连称道:“如此小人便多谢大人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欠身行礼,眼角余光只轻轻瞟了张羽一眼。 张羽也不多说,只指了指前方,示意带路。 当下一路无话,三人便朝着边城外一路疾行而去。 过不多时,在离城有快一百里地位置,一处界碑前面,曹博然忽地停下了脚步。 姜民声一愣,心生警觉,顿时手上一紧,收拢锁链,抓过曹博然,厉声道:“你还不老实,想干什么?” 曹博然被锁链收拢的巨力一震,顿时发出几声低沉的痛呼,忙解释道:“大人,您误会小人了。” 姜民声不加理会,手上动作不减,喝道:“误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正说着话,不远处的山丘上忽地亮了起来,只片刻间,便生出几盏星星点点的火光,远远朝着张羽三人立身之处而来。 姜民声心中一紧,回过头,惊道:“大人,咱们还是……” 张羽面上不动声色,摆摆手,压低声音道:“别说话,收起锁魂链,静观其变。” 刚说完这话,那几处光亮便飘到跟前,姜民声赶忙收回锁链,将浑身气息收敛,只装作一个游魂野魄。 等到近前,抬眼一眼,才发现那几处光亮不是别的,正是几盏残破的灯笼,外面卷着发黄的红纸,里面燃着渗人的血烛,团团鬼火簇在里面,发出一圈圈朦胧的荧光。 “曹小子,是你啊。” 走在最前面,挑着灯笼的是一个身材佝偻,容貌丑陋的老汉,他瞎着一只眼,残存的眼睛微微眯着,用打量的目光扫视着,站在曹博然身旁的张羽和姜民声。 曹博然讨好地笑了笑,弯下身子,恭声道:“这不是快三月三了么,我新近找了两个新来的死鬼,叫他们整些法子,讨讨大王欢心。” “是么?”老鬼渗人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笑意,他高举起灯笼,缓缓走近,仔细审视张羽两人。 “不错不错,”歪着头扫了几眼,老鬼脸上的笑意愈发多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点头,道:“这俩小子卖相不错,才刚死没两天吧,这魂魄凝实,瞧得咱这些没形没像的老鬼,可是羡慕的紧啊!” “承刘公公您吉言,回头大王相中了他俩,若有赏赐下来,小的绝不能忘了您!”曹博然点头哈腰,跟在后面奉承道。 “你小子,就会整些新鲜玩意儿,逗得大王开心!”刘公公那只浑浊的眼睛,半闭半睁,咧嘴笑了笑,然后冲身后一挥手。 “行了,放他们过去吧。” 话音一落,一直肃立身后的另外两个灯笼忽地降下,现出两个青面獠牙的猛鬼身形,两猛鬼只睁着铜铃大的眼睛扫了张羽等一眼,而后不发一眼,侧身让出一条道路。 张羽眼神一低,正看到那两猛鬼手上提着的血色灯笼,在夜风中瑟瑟飘荡,发出一声声似哀呼的鼓荡声,残破颓废的灯笼外纸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厉”字,夜色中瞧来血色淋漓,刺眼耀目。 “快走,快走,别磨磨蹭蹭的,到了大王那儿,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身后的曹博然骂骂咧咧,用力地推搡着面前一时停滞了脚步的张羽两人,连声催促道。 张羽跟姜民声对视一眼,一抹凝重划过,而后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身边凶炽外放的猛鬼,不发一言,低头前行。 曹博然陡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刘公公谄媚地笑了笑,拱手道:“如此小人便先行一步了。” 刘公公剩下的那只独眼,已经眯得快要看不见了,见状挥挥手,然后转过身带着俩鬼,远远遁去。 (“朗朗乾坤鉴我心”兄怒投评价票,给俺刷了个一星,还刷了个二星,我真是感激涕零,不知所言啊……) 第三十一章 阴阳交界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老鬼刚一离开,姜民声便猛地一把抓过曹博然,厉声喝道:“你这野鬼,故意引我们来这里,到底意欲何为?” 曹博然一惊,身不由己下被对方拿捏在手中,只好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饶命?”姜民声嘿然一声冷笑,截口道:“我看你分明是想要我的命!” “不敢,小人岂敢啊。” 曹博然深知姜民声手段,唯恐对方暴怒下灭了自己魂魄,当下连声解释道:“此处乃是入清源寺的绝佳之所,绝非陷阱,小人一片赤诚,并非大人所想一般暗藏祸心啊!” “哼!”姜民声一道冷哼,怒气上涌,手上动作不停,就待给点苦头对方尝尝,耳边却传来张羽的劝诫声:“慢,让他解释。” 动作一顿,浑身气息便收了回去。 曹博然逃过一劫,心中暗骂不已,面上忙不迭地给张羽解释:“回禀大人,此处乃是清源寺鬼王历笙的后院,由此地入,可不经清源寺正门而直达寺内。” “为何不走正门,我要的便是要探听这古寺情势,你从此地入,这寺内情形你叫我如何得知?” 姜民声怒气未平,一听解释的话,立马呛声道。 张羽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些,没有说出来,只是等曹博然自行解释。 曹博然闻言面露委屈,低声道:“清源寺外周已成鬼蜮,各种怨鬼厉魂难以计数,这点想必大人早有领教。” 听闻这话,姜民声面色一郝,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古寺外他被数十上百的厉鬼识穿身份,若非最后凭借鬼令的神通逃逸,只怕早已被撕为碎片,填了一众野鬼肚腹。 没有注意到姜民声的脸色,曹博然小心道:“我知晓两位大人术法通神,那些许小贵并未放在眼中,只是大人一旦被那些野鬼缠住,闹腾起来,消息必定传到历笙耳中,到那时,两位大人暗中查探清源寺的计划怕是难以成行。” “还敢撒谎,我且问你,刚才那老鬼是何身份,你又如何认识?”姜民声瞠目大喝,怒声截问道。 “那老鬼乃是历笙跟前红人,深得历笙信任,小人因缘际会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有些许交情。”曹博然诺诺地解释道。 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两人脸色,见他们都没有说什么,这才继续:“所以小人斗胆,才带两位大人来到此地,但小人一片赤诚,绝无二心,望大人明鉴。” 说着便顿首叩了下去,一时间,荒野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开口。 张羽眼神跳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姜民声面上冷笑连连,摆明了不相信曹博然的一番杜撰之言。 曹博然心下忐忑不安,正疑心四起时,张羽忽地轻声一笑,隔空扬手一招,一道气流涌动,顿时扶起曹博然。 张羽踏步上前,淡淡说道:“如此便是最好,你且头前带路。” 暗中松了一口气,曹博然心道侥幸,口中连声称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姜民声见状,唯恐张羽受蒙蔽,上前低声道:“大人,这厮言不尽其实,我看古怪的紧,况且这清源寺附近透着诡秘,恐怕……” 话没说完,但其中隐含的担忧之意却是明白的紧。 张羽眼中流出一道精光,他点点头,沉声道:“莫急,此事我自有分寸。” ------------ 六月的夏夜闷热难耐,燥热的空气粘稠得就像是一锅煮不开的糊粥,搅不动,拌不匀,总糊在锅中,叫人生恼。 烦躁闷热的空气,甫一临近清源寺,张羽就明显感觉到了异常,周围环境鬼气森森,带着一股令人心底生怵浓浓阴气。 穿过一片古代的驿道,出现在一块青石界碑后的,是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小山丘,平缓像土坡,拔翘如山峦,奇形怪状,参差各异,而在这些山丘上面,无一例外的,没有一处地方生长有绿色的植被,象征着夏日万物生机的勃勃绿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犬牙交错,生硬嶙峋的怪石耸立。 偶有几处地方,没见着形态怪异的巨石,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黄土,像是几经翻新过,但当风吹过,扬起一阵阵土尘,顿时露出下面猩红翻涌的污泥,如被血浸染过一般,渗着一股阴森的诡异。 “嗄,嗄!” 残月惨淡的光辉下,几只浑身漆黑的乌鸦挥展着翅膀,啼叫着飞离此地,张羽纵目看去,远近没有一处树木,只有无尽的荒凉土丘,挨靠着无数不知名的怪石,也不知那乌鸦从何处栖息,又从哪里觅食。 正凝神扫去,一只乌鸦似有所察觉,半空中偏过头来,与之视线交接,刹那间,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类人的情感。 张羽心神一动,仿佛明白了什么,这只乌鸦此刻的眼神中,隐隐包含了贪婪、残忍、悔恨、挣扎等等复杂难明的人类情感,它看向张羽的那一眼,又像是嘲讽,又像是劝诫,总之意味难明,讳莫如深。 朝张羽等人位置处看了一眼,乌鸦又冲着他们啼叫一声,便远远飞走了。 “这怪鸟是乌鸦么?我怎么感觉它刚才在盯着我们看?” 姜民声心有戚戚,犹疑地说了一句。 曹博然听后身形微微一顿,不发一言,继续赶路。 张羽心有所感,解释道:“这鸟名为觅魂,似鸦非雀,乃是由不同枉死之人的生魂凝聚而成,性残忍,凶毒,却又胆小如鼠,能穿梭阴阳屏障之地,看破阴魂。” 姜民声恍然大悟,点头道:“难怪那怪鸟好像能看到我们,原来能看穿阴阳。” 张羽摇摇头,道:“看穿阴阳倒不至于,只是那怪鸟能穿梭阴阳地界,我们身化阴神,又身处此地,能被看出踪迹来倒并不奇怪。” “大人言下之意是说,此地乃是……” “正是,”张羽神色中露出一丝凝重,道:“此地想必就是边城同清源寺的交界之地,而在此处既能看到觅魂,就说明此地乃是阴阳屏障地界,位于阴阳交汇处!” 姜民声闻言一惊,疑声道:“阴阳交界,那这么说,清源寺岂不是成了鬼界?” 张羽停下身,看了四周一眼,沉声道:“不错,如今看来,那清源寺的情形比我们想象的严重许多,今时今日竟已成了人间鬼蜮,阳气难入之所!” “嗄,嗄,嗄!” 话音方落,荒野近郊竟响起群鸦阵阵哀鸣之音,姜民声心神一紧,茫然四顾,就只见四野里一片惨淡,视线所及处层层雾霭,原来竟不知何时已起了大雾,至于张羽所说的“觅魂”,哪里还能看见半点踪影。 (我有罪啊有罪,更新没更上,合同也拖拉没寄出去,都是值夜班,颠倒黑白的错,改日多多更新,希望给点推荐票!) 第三十二章 遇伏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我说的没错吧,曹博然!”张羽轻声一叹,忽地出声问道。 正走在前面曹博然一听这话,身形猛地一颤,旋即一个纵身,便朝四周大起的雾中蹿去。 便起突然,姜民声猝不及防,眼看着曹博然就要遁入雾中,忽然,一阵气流涌动,伴着嗡然低鸣声,一道气浪登时击出。 曹博然身躯一个趔趄,身形一歪,气浪轰然砸中背面,整个身躯从腰部豁然分开,被气浪劈成两半。 “啊!” 一声惨呼顿时从曹博然口中传出,他挣扎着收拢残余的躯魄,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将两堆躯魄凝合到一起。 “魂魄之躯无形无相,你到现在还这么以为么?” 张羽轻声说着,缓缓上前。 “饶命啊,大人,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曹博然发现自己一切努力都没用后,只能放弃挣扎,哭诉着哀求道。 “该死!”姜民声怒骂一句,抛出锁魂链,首尾分隔,将曹博然的魂魄登时拘拿住。 “大人,放小人一马吧,小人再也不敢了!”上半截被套牢在锁链里,曹博然挣扎着想跪下去祈求,却发现没有了下半截身躯,他甚至就连简单的叩跪动作都无法完成。 张羽神色冷然地朝他投去一瞥,叹道:“你既然敢做,就早该明白,会有此等下场。” 曹博然哀求良久,发觉对方不为所动,心中怨念横生,便破口大骂道:“你这该死的鬼差,不好好在阴曹地府里呆着,偏要来清源寺跟我们作对,你现在猖狂,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孽畜!” 姜民声大骂一句,手上发力,锁魂链寸寸绞尽,发出阵阵乌光,迫得曹博然又是一阵痛呼,魂魄上道道青烟逸出,怒骂声顿时低了下去。 “大人,”姜民声回过头,语声有些急促:“这小子如此有恃无恐,怕是早有阴谋。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我们及时回转,先行离开,然后再做打算。” 张羽神情冷峻,摇头道:“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四周的雾中忽地响起阵阵令人发酸的磨牙声,姜民声凝神四顾,触目所及尽是层层雾霭,难以辨明,正自疑惑间,耳畔又听到“觅魂”那独特的“嗄,嗄”啼叫声。 心念闪动,两人收摄气息,凝神戒备,四野中忽地亮起一盏莹白的灯笼,伴随而来的,是藏在雾后的一双双血色瞳仁,煞气汹汹地盯视着两人。 呼,一道尖锐的爆鸣声忽地在身侧响起,张羽心中蓦地警兆大生,闪身一避,一道模糊的阴影擦着身周横掠而过,激起阵阵阴风。 张羽气急反笑,骂道:“孽障,不知死活!” 说罢反手一招,空中阴阳二气自动成形,汇聚一起化为一片混沌泥泞,那黑影正自飞掠时,忽地迎面撞上,顿时如陷泥沼,挣扎难行。 张羽嘿然一笑,长身掠过,一把将那黑影提过,抓到近前一看,人面兽形,背生蝠形肉翅,一脸龇牙咧嘴,将欲恐吓张羽的模样。 “我道是什么凶鬼恶灵,原来却是你这孽畜,非鬼非灵,旁门左道,终究是自甘下贱。” 说完青光一闪,瞬间笼罩怪物全身,不等它发出任何声音,便立时将其神魂湮灭,收镇于神鉴中。 姜民声听到声响,赶到近前,恰好看到张羽施展手段,灭绝怪物,他心中一惊,下意识问道:“大人,那是?” 张羽横了他一眼,吐声道:“夜枭!” 姜民声一惊,疑道:“夜枭乃是阳间禽鸟,如何能来的此处,又被这些鬼魅邪灵驱使?” 张羽轻笑一声,声带寒意,凛然道:“此等夜枭,非是人间禽鸟,而是自甘堕落的阳间将死之人化成,他们大限终了之际,为苟存于世,不入轮回,便生食己身脏腑,魂魄奉于鬼灵,从此沦为不生不死,半人半兽的怪物。” “嘿嘿,”张羽涓然一声冷笑,踏前一步,道:“殊不知,天道有凭,死生有命,如此极端做法,虽然暂时获取了绵长的寿命,却也泯灭了自身的魂魄性命,魂魄一去,轮回便灭,天道命数中也就除掉了自身的根基,三界中永绝生机!” 姜民声听罢喟然,试探问道:“所以大人才出手如此果决,毫无挂碍?” 张羽扫了眼前重重迷雾一眼,意有所指地回道:“既然不在轮回之中,又何须苟存于世。” “世”字出口,若洪钟大吕,阵阵敲响,响彻在这方天地之间,惊起了暗夜里无数的丛丛鬼影。 一时间,浓雾中无数魅影攒动,影影绰绰,哀鸣连连。 就在这时,浓雾倏然间散开,恍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动,一青面獠牙,手持骨叉的猛鬼登时从中扑出,直朝张羽而来。 姜民声眼尖,手中锁魂链呼啸飞出,迎面正砸中骨叉,猛鬼一颤,手中尖叉差点脱手飞出,他动作僵硬地转过头颅,偏过来扫了姜民声一眼,复又气势汹汹地冲上来。 扬手召回锁魂链,姜民声也不甘示弱,上去同猛鬼战作一团。 猛鬼身躯高大,獠牙暴突,双目中泛着血魅的猩红之色,身形纵掠间,每每激起阵阵猩恶气息,令人闻之作呕。 姜民声化为阴神时日尚浅,跟随张羽也不过是数日时间,此刻初次面对这炽焰大盛,仿佛自九幽地底而来的凶鬼猛燎,他虽身为地府神祗,却难免心旌动摇,被对方气势所摄,一时僵持之间,反倒隐隐落入了下风。 张羽微微皱眉,心中明白姜民声此刻的处境,本有心磨炼对方,却担心此时身处险地,情况随时会发生变化,正思量间,耳畔风声一赫,又一獠牙赤发的恶鬼,满嘴腥风地自身后狠扑而来。 “不知死活。” 张羽暗道一声,也不闪避,反手一击,一道气浪迭爆射出,当场便将来袭的恶鬼打飞出数丈远,远远落入浓雾中。 恶鬼倒地后,犹有不甘,爬身起来,张嘴吐声,发出一道类似狼嚎之音,尖锐刺耳,远远传出。 片刻间,一大群黑影便扑腾扑腾自浓雾深处冲出,怪叫着扑向张羽。 等看清袭来的怪物后,张羽不禁哑然失笑,难怪这鬼界会出现夜枭,原来是被眼前这恶鬼控制。 想明此节后,张羽面对这群非人非鬼的怪物再不留情,朝前大踏一步,骈指一点,瞠目大喝:“天道有凭,死生有命,汝等既自甘灭绝生机,断绝轮回,这便就此了断吧。” 话语声还没落,青光大放的神鉴已浮现出来,在空中荡出一圈圈的光晕,光影还没波及散开,那群夜枭俱已是纷纷展翅,四散逃逸蹿出。 “想走?”张羽冷眼横对,嘴角现出一丝嘲讽,轻声吐道:“灭!” 正在积聚的光晕霍然撒杨开来,宛若向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石子,激起阵阵涟漪般四散荡漾而去,初始缓慢异常,转眼间便迅猛荡开,急速朝着怪叫着逃逸的夜枭笼罩去。 “嗄,嗄!” 没来得及逃走的夜枭,只能发出一声哀嚎,便被淹没在神鉴的光华中,转瞬化作一阵青烟。 其余夜枭见状,更是惊恐异常,尖啸着恐慌逃开。 事已至此,眼见行踪败露,张羽索性干脆到底,一个掠身升到半空,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地面的一片浓雾,然后御使神鉴摊开,宛若山河图般笼罩整片迷雾中心。 张羽神情一肃,捏指化决,口中微微翕动,神鉴登时徐徐展开,遮天蔽日般盖压而下,与此同时,一股威严肃穆的气息顿时充斥全场。 (过年闭关了几天,诸位仁兄就不要说进宫的事情了,合同今天寄出去了,应该能坚持住,坚决不被叫“公公吉祥”!稳定更新呢,嘿嘿,看意志力……) 第三十三章 破障除恶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魑魅魍魉,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藏身!” 张羽面色清冷,语带不屑,轻声嗤笑道。 伴随着他说话声,神鉴层层展开,如一卷山河社稷图漂浮当空,耀目刺眼的青色光华宛若道道流光,从上激射而出,光芒甫一落入下方浓雾中,立时响起一片痛嚎,与此同时,被遮掩的浓雾也开始缓慢散去。 而地面上手持锁魂链的姜民声,同猛鬼的斗法也激战正酣,到了紧要关头处。 两人交手起初之际,姜民声并未能占据上风,反而甚至有被压制的迹象,可斗法越到后面,他越能心念单一,体悟大道,也便越是能纯熟地发挥手中的锁魂链神器威力,而不再像之前那样,仅仅依靠阴神的神力,本能地驱使锁魂链。 就在他渐渐掌控局面,将对面的猛鬼牢牢压制住时,一股浩瀚威严的气息霎时出现,并急剧笼罩全场。 被这股气息一摄,姜民声明显察觉到对面的猛鬼一阵慌乱,他抓住这个机会,锁魂链一阵摆动,呼啸着当空一个旋转,当时击中猛鬼头部。 猛鬼一声惨呼,只剩颅骨的脑袋当场便被砸去半边,露出里面翻涌着的骨髓,残存的半个颅腔半空耷拉着,那猛鬼吃力地抬起头,惊恐地扫了一眼空中缓缓压下的神鉴,不发一言,转身便向身后的迷雾中逃去。 “哪里逃!” 姜民声大喝一声,御风追击而去。 堪堪追至近前,姜民声扬手一甩,锁魂链发出一道乌光,呼啸着席卷而去,就要把那逃遁的猛鬼擒拿住时,一盏破旧的,惨白的灯笼从黑暗中出现,替那猛鬼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何方鬼怪,现身!” 姜民声扬眉大喝,张手召回锁魂链,暗暗凝神戒备。 “嘿嘿,有点手段,难怪能把老鬼手下的乖孩儿制住。” 灯笼后面,一张惨白,扭曲的老脸说着阴阳怪气的话,缓缓飘了出来。 看清来人面容后,姜民声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沉声道:“哼,果然是你这老鬼。” 被喝破了身份后,老鬼面上不以为意,仍旧挂着阴森森的笑意,他抬头扫了一眼头顶遮云蔽日压下的神鉴,怪笑道:“我还道你们是些不知天高地厚,从别处越境而来的野鬼,如今看来,还算有些道行了,难不成,是哪家修仙山门收下的鬼仆,自恃修为,肆意来捣乱不成?” 被对方轻蔑的态度一激,姜民声怒气上涌,骂道:“无知野鬼,当真是死到临头,犹不自知,我等乃是阴曹地府巡游鬼差,奉城隍大人令,专来此地,收摄尔等魂归地府,偿还罪孽!” “哈哈哈,”老鬼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他歪着身子,单手挑着白色灯笼,用一种极为轻视的眼神扫了姜民声一眼,笑道:“你们不过是拿住了曹博然那个废物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三头六臂,居然敢自比地府鬼差,当真是可笑之极!” 被拿住的曹博然气息奄奄,刚才不小心被张羽神鉴上外放的流光击中,身上的鬼气已是十分稀薄,此刻听到老鬼说话,他费力地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有气无力地哀求道:“刘公公救我,小人已经尽力了……” 刘公公微眯着那只独眼,朝曹博然投去冷淡一瞥,细声道:“很好,你做的很好,你的功劳我记在心里,会向大王禀告的。” “谢……谢刘公公提携!”曹博然感激地说道。 姜民声不屑地扫了二人一眼,道:“瓮中之鳖,将死之辈,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刘公公桀桀怪笑两声,嗤笑道:“不过是学了两手术法,便在我面前卖弄,你这小鬼,自大的紧。” 话音方落,刘公公手上的灯笼怵然变得明亮无比,刹那间甚至盖过了空中的神鉴光芒,刺得姜民声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不好。” 变起突然,姜民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到面前一阵气流激荡,间或伴随着阵阵破空咻咻声,他情知紧急,忙闪身侧过,待睁开眼睛后,却看见张羽临立半空,右手骈指,而对面的老鬼却满脸怒容,灯笼散落在旁。 到这时姜民声才明白原来方才老鬼是在趁隙偷袭自己,明白此节后,姜民声再不犹豫,招手引过锁魂链拿捏在手,便欲上前斗法。 “慢,你去抓住那两个逃走的恶鬼。”张羽在这时忽地出声,吩咐姜民声。 一听这话,对面的老鬼面色微微一变,身形一动便挡在了姜民声面前。 “这老鬼我来对付,你去拿住那俩恶鬼,若不能成擒,就地灭绝神魂,绝不能纵容他们出去为祸世人!” 听到这话,姜民声再不犹豫,腾身掠起,远远便朝那两鬼追去。 刘公公刚想挡住路线,这边张羽却已经展开神鉴,嘴唇翕动,手上连连捏诀变幻,登时万千道光华射下,宛若天边划过无数道星矢,齐齐朝地面涌来,刘公公无奈下只得挑起灯笼,狼狈躲避。 “公公救……”剩下的半句话咽在口中,还没说完,曹博然的身影便被流光击中,瞬间化为虚无,淹没在一片霓光万道中。 那些星光万道的流光甫一射入地面,立时窜入地底消失不见,随即地面上一阵乱石泥土涌动,猩红色的污泥若盘蛇扭曲挣扎,不到片刻便浮现出一张张狰狞可怖的人形嘴脸,口舌大张,似大声呼喊着什么,可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不!”刘公公眼见此状,暴躁张狂,嘶吼着从灯笼后面冲出来,可刚一现身,被那流光一摄,身上立时逸出道道青烟,痛的他惨声疾呼,无奈下只好又四处躲蹿。 无数光华破空激射,宛若星河垂落,色彩绚烂,地面经过起初的悸动翻涌后,慢慢地浮现出一个个虚浮,几近透明的人影,这些人影面色惨白,毫无表情,动作机械地缓慢上升来到大张的神鉴前。 “啊!”刘公公眼眶血红,疯狂地冲上来,似乎想要将那些鬼魂抢夺回去。 “哼!” 张羽冷哼一声,看也没看他,反手一甩,青光化作碧箭射出,正中刘公公,远远将他击落在地,并死死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面前虚浮的人影粗略一数,怕不下有上千之数,这些鬼魂面容呆滞,浑身瘦弱树干,好像全身都被抽空了似的,只剩一个皮囊躯壳。 “天道有凭,生死有数,吾乃阴曹地府八品鬼差,禀天道之意赦令尔等,尔等可愿随吾,进阴曹地府,重入轮回,再世为人?” 一见众鬼魂浑浑噩噩,眼神痴呆,张羽不自觉地便释放出了丝丝神祗威严气息,配合着神鉴浑厚浩大的肃穆气象,登时激得众鬼神魂一颤,神识清明了几分。 “小人愿意。” “大人英明!” “……” 数百上千鬼魂纷纷醒转过来,口中大声称道,并朝张羽行礼作拜,场面一时蔚为壮观。 看着眼前这些大梦初醒,鬼气稀薄的鬼魂,张羽心中忽地百念横生。 眼前的鬼魂中绝大多数,应该是边城附近百年下来的横死之人,因为心念阳世,或怀有怨气,从而逃过鬼门关,辗转在阳间苟存,可因为这清源寺的存在,他们被此处的恶鬼掳来,安置于此,化作这阴阳交界地的肥料,以他们自身的三魂七魄孕育此地阴脉,化解阳气,达到阴阳平衡。 由此,无数的鬼魂野鬼才能得以在此安置,避开阳间的阳气袭扰,免去魂魄分离痛楚,可也正因此,清源寺的孤鬼们没有后顾之忧,才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在尘世作恶生事,以致短短百年间,便能化出不少如刘公公及其手下一类的凶鬼恶灵。 这些鬼魂,因为种种痴念,难忘前世,才避开鬼门关,却也不想因此落入窠臼,造成今日局面。 “假若不是我无意来此,救得他们,想来他们最终也只能长埋于此,化为虚无。” “天道之术,果真是天威难测啊!” 有念及此,张羽再不迟疑,手上捏诀变换,神鉴急速扩大,化为一道无形的碧浪,席卷了一众鬼魂入内,而后空中豪芒大绽,又恢复古朴卷轴模样,跌入张羽怀中。 (签约了,也算是登堂入室。话说老编叫我一日两更,那真是要了亲命啊!另,今天元宵节,祝各位阖家团圆,情人节,愿有情人终成兄妹!…… ) 第三十四章 图谋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眼见张羽一系列动作,收走所有魂魄,受伤萎靡在地的老鬼忽地鼓起全身余力,猛地扬天发出一声厉啸,若夜半鬼啼,其声尖鸣咻咻,惊怒难平。 张羽收回神鉴,无暇他顾,没料到老鬼忽地出此手段,待反应过来时,啸声已经远远传出,回荡在死寂的荒野,与回声连成一片。 不到片刻,张羽便隐约探听到,林间野地的深处,似有无数的响应声,短促尖鸣,阵阵呼应。 “你刚才传讯给何人?”张羽面无表情,缓缓落到地面,来到老鬼面前问道。 “哈哈,怎么,你怕了?”老鬼面容淡若锡纸,残存的一只独眼满是恨意,盯视着张羽。 张羽无声一笑,张手一甩,散去钉在老鬼胸前的气箭,嘲道:“我一介神祗,会怕了你们这些孤魂野鬼?” 老鬼话语一噎,一时被呛住,半晌才古怪地问了一句:“你当真是地府鬼差?” 张羽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不会,不会的,”老鬼脸上现出一丝不安,自语道:“人间已有数百年不见鬼差踪迹,又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鬼差?” “你一定是假的,”老鬼蓦地厉声大吼,手指向静立原地的张羽,大声道:“你肯定是那帮自诩人间正道的修行者派来的,一定是的!” 张羽眼神一变,心中刹那闪过数个念头:这已是第二次从这些鬼魂口中听到,关于修行者的事了,莫非在集市上遇到的那名叫钟毓灵的女子,也是跟自己有相同目的的修行者? 想到这里,他不禁生出一丝疑问:这些修行者听闻已有百年未在人间走动,如今这番现世,又到底意欲何为? 老鬼心思深沉,张羽眼神一动,他便察觉到有异,当场道:“你果然是修行中人,不是鬼差……” 话音未落,耳边风声呼啸,这边姜民声却是已经用锁魂链擒住一名气息奄奄的恶鬼,急速飞掠而来。 “大人,小人幸不辱命!”刚一落地,姜民声便一甩手,将那恶鬼抛到老鬼面前,拱手向张羽回道。 张羽看了地上躯魄残缺的恶鬼一眼,刚要开口询问,姜民声已恭声说道:“禀大人,这两名恶鬼一东一西,分别向两处逃窜,小人追击无法,只能出手灭掉其中一鬼,而将此鬼生擒带回。” “胡说八道,你这鬼仆才修炼几年,这短短片刻,你竟敢夸口灭掉我手下孩儿魂魄,当真是可笑之极!” 一听姜民声此言,老鬼顿觉荒谬不堪,下意识出口反驳道,到现在为止,他仍一心认为两人是某修仙门派收养的鬼仆。 姜民声也不看那刘老鬼,径自说道:“大人,这两鬼虽然穷凶极恶,却分明神识硗薄,不似修炼百年而成的邪魅鬼灵。” 张羽一听这话,眼神投注到那名被抓回的恶鬼身上,自被姜民声擒拿回后,此燎戾气全失,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浑浑噩噩,再无半分之前的凶焰。 心中奇怪,张羽手上动作不慢,扬手抛出神鉴,青光大放,立时笼罩住那名凶鬼。 过不片刻,张羽收回神鉴,思索一阵,出口问道:“这鬼障之地的成阵之法,你们却是从何处雪来?” 刘老鬼一愣,下意识问道:“你如何得知此地暗藏阵法?” “先前那许多的冤灵,分明便是你们从人间掳来,迫之于此,利用他们的魂魄元灵温养这清远寺的阴阳布局。起先我还以为你们抓取那许多孤鬼,只是想要改变此地气脉,好为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厉鬼布置一处藏身之所,如今看来,我却是错了。” 刘老鬼眼神惴惴,一阵飘忽,旁顾道:“我,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是么?”张羽眼神一厉,蓦地扬手卷起一阵气浪,阴阳二气相互交叠,化成一道澎湃气箭,轰然击向呆滞一旁的恶鬼。 恶鬼来不及出声,便被气箭击中,当胸而没,跌飞出数丈远。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那恶鬼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好像失去了意识似的,而张羽出手时,也能敏锐察觉到,自己就像是打中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布偶。 在同姜民声的追逐中,恶鬼就已被他所伤,如今再度遭到张羽这一重击,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身躯一震,一番摇晃,便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化作阵阵青烟,散于空气中。 “果然如此!”张羽眼神一缩,蓦地发出厉芒,左手一引,那股散出的青烟便缓缓飘荡,并汇聚到身边。 张羽不慌不忙地取出神鉴,青光一照,那股青烟顿时散成数团,约莫五簇,在空中上下飘荡,不到片刻便形成一个个人形模样。 青烟缭绕中,张羽不断汇聚神力,鼓足光芒照去,未几,五个半短身材,眉目清秀的五岁孩童身形,顿时出现在眼前。 张羽一言不发,暗暗发力,全身的神力如汩汩潮水一般,迅速朝神鉴汇聚而去,好半晌过后,几个孩童的身形终于完全清晰明辨,三男两女,紧闭双目,细弱的面颊上隐隐浮现出一丝痛苦迷茫之色。 “哼!” 张羽收回神力,隔空一把摄过刘老鬼,杀气凛然地问道:“这五个小孩儿从何处抓到?” “他们……”刘老鬼被张羽这狰狞的表情一惊,心中生出一丝惧意,涩声道:“他们……他们乃是我家大王历笙从人间汲取的生魂。” “孽障该死!” 刘老鬼话音才落,张羽喉中蓦地发出一声低吼,突然一把捏碎了刘老鬼的面腔,甩手将其身躯劈作两截,刘老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嚎,便被张羽收入神鉴中去,暂时镇压。 一系列动作迅若雷霆,丝毫不拖泥带水,姜民声都还没反应过来,刘老鬼已经被斩成了数段残魂,给张羽收摄入神鉴中了。 做完这些后,张羽整个人双目赤红,两手捏拳,浑身上下杀气涌动。 姜民声内心一震,看着咫尺距离,静静立在那里的张羽,此刻宛若一头暴怒的雄狮,随时都有可能突起,将靠近的人撕成碎片。 这一刻,没来由的,他突然对眼前的张羽生出丝丝敬畏之心。 犹豫半晌,姜民声才终于小心问道:“大人,为何将那刘老鬼……” 话没说完,张羽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被那目光中的寒意一摄,姜民声一个激灵,剩下的半句话顿时噎在口中,没能说出来。 “你可知那老鬼在做何种孤孽?”张羽声音冷淡,突然问道。 “这,”姜民声抬头又看了一眼张羽,小心回道:“大人不是说,那厮胁迫阳间新死之鬼,利用他们体内未尽的生人之气,孕样此处气脉么?” “没错!” 张羽点点头,又道:“这清源寺荒废不过百年,何以短短时间内便内积聚起如此大的鬼气,甚至堪比鬼门关处的鬼蜮?” 一听张羽如此发问,姜民声顿时也觉异样,边城地处陕省腹地,乃是古时的关中之所,纯已地势阴脉而论的话,确实不可能会发生阴阳失调,生气凋敝,以致阴气盛行,鬼怪做怅的情况。 再一联想到方才,张羽以神鉴化解出此地上千魂魄的举动,姜民声心中刹那闪过一个念头,惊疑道:“大人是说,他们乃是故意为之,用阴魂填入地脉,妄图改变陕中之局?” “嘿嘿,”张羽勃然一声冷笑,道:“单以阴魂填入,时日长久后,会造成阴盛阳衰,引起天地元气变动,那样一来,不但整个陕省,甚至偌大的华夏也会生出气脉剧变,严重的,甚至改天造势!” 姜民声心中巨震,失声道:“这几个野鬼,难道真有如此滔天之胆?” 张羽摇摇头,沉声道:“他们不敢,如今天道尚存,人伦不灭,倘若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五雷轰顶的灭世之罚早就降下了,这清源寺,连同整个边城,怕不都变成了一片灰烬!” “那他们又为何……”被张羽的话绕糊涂了,姜民声实在不明白,既然那些野鬼不敢逆天改局,那却又为何生掳魂魄,安置于此。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民声的疑问,张羽展开袍袖,轻轻卷过那五个孩童展到面前,冷着声音说道:“这便是他们的图谋,也是他们解决阴盛阳衰的办法!” (昨天下班回来,看《我是歌手》了,一时入迷,忘了更新。。。。话说,邓紫棋那首《喜欢你》确实好听,张宇那厮让我失望啊!……) 第三十五章 生魂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瑟缩在张羽袍袖青光中的五个孩童,看来眉目清秀,乖巧伶俐,仿佛陷入沉睡中的他们小脸紧闭,眉毛乍扬,但此刻他们清秀可人的面庞下却藏着一股掩不住担惊受怕,瞧来令人生怜。 姜民声看了看,忍不住问道:“大人,这难道就是刚才同我交手的那恶鬼?” 张羽神情冷然,点点头,冷声道:“不错!” 姜民声一惊,道:“怎么会?” 可转念一想,刚才亲眼所见张羽出手覆灭那恶鬼,恶鬼残魂被灭后,张羽又分明从中化出这五个小孩的魂魄,种种古怪,实在是匪夷所思。 张羽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语声低沉地说道:“你可知这五个孩童的来历?” 姜民声摇摇头,又立马想到刚才刘老鬼引发张羽雷霆震怒的那句话,便问道:“可是方才那老鬼所说的‘生魂’?” 张羽不答反问:“你可又知,何为生魂?” 姜民声一愣,不等他发问,张羽便自己说了出来:“所谓生魂,便是生人魂魄!” 此话一出,姜民声心头狂震,他又惊又怒,指着张羽袖中的五个孩童,迟疑道:“如此说来,这五个孩童岂不是魂魄离体,肉身尚存?” 张羽张手一甩,青光涌动,阵阵神力渗出,滋养着面前五个孩童残弱的魂魄,缓声道:“凡人魂魄离体七日不还者,身躯便化为行尸走肉,而肉身一旦腐朽崩坏,魂魄失去本命寄体,便沦为孤魂野鬼,然而此类孤魂因阳寿未尽,不入轮回,又未遭横死,死后难生怨气积聚,不化厉鬼。 同时,因为他们保留了生前的绝大部分意识,所以魂魄中阳气旺盛,而他们肉身散去时自己未曾亲眼目睹,没有魂魄肉身分离痛楚,因而魂魄中不沾染丝毫寻常鬼魂的戾气。 如此生魂,别说是那些妄作非为的恶鬼凶燎了,便是寻常野鬼,若见到他们,怕都会忍不住上前,将他们生吞活噬,滋养壮大己身了。” 听到这里,姜民声忽地生出一丝疑问:“那这些生魂该如何躲避,难不成只能沦为其他鬼魂的腹中之物么?” “也不尽然,”眼见五个孩童神色好转,张羽小心收回神力,说道:“这些生魂因为身具阴阳,所以对天地中阴阳兼存的地方有着独特的嗅觉,逃过了那些鬼魂的追捕后,往往会依据本能,找到那些三界的空隙处,也就是阴阳平衡之地,依附下来。” “如此说来,那历笙颇为歹毒,对五个孩童竟能下此狠手!逼迫他们逃亡,来寻找这所谓的阴阳之地!”姜民声看着张羽怀中的小人儿,有些恼恨地说道。 “哈哈哈,”张羽听后突然一声大笑,转而杀气凛凛,声如寒铁地说道:“你道只有五个孩童么,简直可笑之极!” 姜民声一愣,恍而惊觉,这些生魂不但要躲避阳间的阳气袭扰,还得从同类鬼魂的追捕中逃脱,最终逃到阴阳之地中去,期间艰难曲折,只怕是九死一生! “嘿嘿,如此死里逃生,百中难选其一,更何况……”说到这里,张羽已是咬牙切齿,浑身杀气蠢蠢欲动。 “更何况,那历笙为了让那些逃命的生魂能完全依据本能,替他找出一个完美的阴阳居所,所选用的生魂,分明便是眼前所见的这些几岁孩童!” “百里挑一……百里挑一,此燎所残害的又何止百名生魂,这几岁孩童,灵智未开,三魂七魄未满,便要生生承受他所带来的魂魄离体之痛,又要从那些如狼似虎的游魂野鬼底下逃脱保全,嘿嘿,如此艰辛痛楚,历经磨难,最后所选的阴阳之所,又如何能不让历笙满意!” 张羽沉声冷述,仿佛在讲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可临立一旁的姜民声,却分明从他的话语声中,感受到了丝丝涌动的杀气,若数九寒冬的寒铁,冷意凛然,铿然叫人心寒。 “等到居所选妥之后,你眼前所见的那恶鬼,便是那些生魂孩童的下场——被历笙以秘法抹去灵智,强行融合他们的魂魄,变成一个只知杀戮,没有意识的猛鬼化身!” 一口气说完后,张羽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姜民声血脉喷张,早已是怒填胸壑,激愤难当,若是历笙在场,只怕他早已冲上去,力搏生死了。 “啊!” 满腔怨恨无处发泄,姜民声原地转了两圈,用力一甩锁魂链,狠狠击出,砸向地面。 嘭! 地面应声开裂,破开一道数丈长的裂缝,远远伸出,附近土石崩裂,激得阵阵簌响。 “好一个历笙,真该是千刀万剐,如此作孽,该让他永镇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姜民声发泄完毕后,仍觉心头难顺,怒声长骂道。 正自骂骂咧咧时,姜民声忽然反应过来:“大人,如此说来,此地乃是这些生魂用来躲避的,并不是清源寺,我们岂不是来错了!” 闭目调息的张羽睁开双眼,看了看姜民声,说道:“这里已被那历笙经营百年,恐怕早已变成他的后宅,至于清源寺,乃是历笙的依仗,我看离此应当不远。” 话音方落,张羽忽地双眉一皱,表情严肃,似静神凝听什么。 姜民声见状,忙也侧耳凝神,却感知不到丝毫变化,正想开口询问,只听张羽疾声道:“行踪已露,走!” 说完敛去一身气息,一马当先,纵身向东掠去,化作一阵轻风。 姜民声虽满腹疑问,也情知此刻情况紧急,当下不再多问,尾随张羽身后,以鬼令收摄气息,悄然而去。 两人离去后没多久,很快便有一名鬼气森森的大汉,带着十数位面容各异,但俱是一身阴煞之气的恶鬼来到此地。 为首大汉探查数圈后,一无所获,眼见此地一片狼藉,土地俱化为焦土,而相应被阵法囚于此地的上千鬼魂此刻也失去了踪影。 大汉怒气上涌,转身一把捏碎了两名手下,扒肠掏肚,生吞其腹心后,扬天怒吼一声,又转身飞离而去,从始至终,尾随在侧的手下均是面无表情,一言未发。 ------------ 风声凛凛,蝉影迹绝。 张羽疾身狂掠,俶尔便越过了一座座低矮的山丘,黑暗中,山丘起伏相连,宛若大地的脉脊,巍然峭立。 忽然,张羽停下了身形,临立半空,居高朝下俯视而去。 正紧紧在后追赶而来的姜民声见状,忙也停下,朝张羽投去疑惑的目光。 夜色中,张羽的面庞微微有些颤动,双目中神光牟亮,透出一丝幽深清绝的味道,临风而立,张羽一言未发,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地面,仿佛陷入了思考。 顺着张羽的目光看去,姜民声赫然发觉脚下是一片低矮的农田,橙黄的麦田里,麦穗随风微微摆动,似迎风起舞,并发出一阵阵沙哑的摩挲声。 麦田旁边,一块块青浦石堆彻在一起,形成一处浣洗衣物的石台,石台上一座横板搭成的木桥跨河而过,接连两岸。 夏夜里,田园风光静谧安好,充满一股祥和安宁的气息。 姜民声看了看,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大人,您这是?” 张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指脚下,道:“你看,那是什么?” 姜民声疑惑地看去,小河上游此时出现了几点亮光,顺着水流摆动,正缓慢地沿河而下,漂浮而来。 再一细看,那一处处亮光乃是一丛丛白绢织就的灯笼,锡纸表面上用墨色毛笔写着一个个名字,灯笼顶上还绑个一个个娃娃似的布偶,男女兼有,栩栩如生。 “大人,这是为何?” 姜民声奇怪地问道,此时河岸上游,一个个妇人正扎摆着娃娃,笼着灯笼,小心地点亮蜡烛,将灯笼送入河中,然后双手合十,似在诚心祷念着什么。 “他们在祈祷河神,向水中冤灵请愿,放过自家的孩子。” 转过身来,张羽面色微寒,轻声吐道:“他们,这是在给自己的孩童招魂!” (貌似推荐很惨的说,能不能厚着脸皮给大家要一点推荐!?) 第三十六章 生杀意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招魂?” 姜民声一愣,转而明白过来,脚下这座村庄的孩童,多半是被历笙曾掳掠过的,所以才会有这许多的妇人来此,燃放请愿灯,祈求鬼灵,放过自家幼童。 “这历笙,真可谓是恶事做尽啊!”姜民声有心无力,愤愤地骂道。 张羽若有所思,慨然点头,看了看,忽地出言道:“我们下去看看。” 说完纵身下掠,眨眼间便来到了河畔。 水流潺潺,微风徐荡,临立在河畔一侧,张羽心神放松,一时不禁有些意动,默默观察了燃放祈愿灯的妇人们半刻后,才渭然一叹,轻声道:“他们本不该受此磨难的!” 河边一个妇人默默扎着灯,动作轻柔无比,面上却神情凄然,她正将手中刻有家中孩童姓名的布偶束上,然后伸手轻轻一送,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笼,便顺着流水朝下游缓缓驶去。 纸灯流荡,顺着水势游淌,偶有一阵清风扫过,纸灯便左右款摆,如扶柳随风。 妇人眼神巴巴地望着,一颗心也随着纸灯的摇摆,而上下起伏,满含希冀的眼神落在那脆弱的纸灯上,目中满是殷切哀思,仿佛那里有承载了她生命中的某种重要东西。 直到那盏纸灯流淌到河岸拐角,消失在视线中后,她才收回目光,随即双手合十,嘴唇微微翕动,轻声祈念,祷求着上苍保佑。 看到这里,张羽的心猛地被触动,先前所见阴阳地中被关押的冤魂,自己偶然所救的五个孩童,眼前这座与世无争的方外小村……这一切事物,刹那间全部糅合在一起,涌上心头。 历笙的残热跋扈,荒外野鬼的肆无忌惮,羸弱无争的妇人垂泪哀求,以及无辜幼童的生死难安! 这一夜所见的景象,委实改变了张羽平生二十二年来所形成的道德观和社会观,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厉鬼害人作祟,竟能伤天害理以致如斯地步! 胸中霍然涌起了无尽的杀意,沸腾激荡,冲击着张羽的识海,也逐渐蒙蔽了张羽的判断跟理智。 紧跟在侧的姜民声只觉心头一厉,一股锐意逼人的气息便迎面迫来,宣泄的劲气甫一冲击,姜民声只觉杀气沛然,整个人便无可把持地后退几米远,才堪堪避过。 惊魂落定后,姜民声敬畏地看了一眼张羽,问道:“大人,您这是……” 张羽没有回头,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走,随我去清源寺。” 姜民声刚要答应一声,转眼立马醒悟,疑道:“大人,我们不是正在寻找古寺的入口么?” “等不及了,直接去清源寺的庙门吧。” 平淡的一句话,平静地仿佛听不出任何感情,可落在姜民声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姜民声一愣,迟疑道:“大人说的可是古寺的庙门正所?” 张羽没有回答,他回头又扫了一眼那些哀切痛思的妇人,目中闪过一丝不忍,转身不发一言,拔地冲天而起,朝天际飞掠而去。 “唉!” 姜民声急的直跺脚,眼见张羽迅若流光,就快在消失在天边时,才重重一叹,追了上去。 夜空中愁云惨淡,深沉压抑,满布了一种阴沉的气息,张羽脸色深冷,疾行其中,对周遭一切恍若未觉。 姜民声紧赶慢赶,堪堪追至近前,便直言劝道:“大人,那庙门所在,凶险堪比鬼蜮啊!” 见张羽没有任何反应,姜民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劝道:“那里聚集了上千的游魂野鬼,且大都是身具戾气,曾在阳间行凶作歹之辈,更遑论如历笙之流凶鬼猛獠,也身在寺中,若我等就这般前往,一步行差踏错,恐怕会引来大祸啊!” 姜民声忧心忡忡,苦口劝道,面上满是不解之色。 张羽闻言微一停顿,转头看了一眼姜民声,轻声一笑,道:“我既身为阴曹神祗,岂有闻恶鬼而退之理?” 姜民声面色一急,刚要出言争辩,却听张羽又道:“况且大丈夫行事,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一刻的夜色下,张羽面上的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沉静与庄严,仿佛面前在等待他去完成的,是一件无比神圣肃穆的事情。 “所以,”张羽目光抬起,同姜民声对视一眼,平静地说道:“这一趟,清源寺我非去不可!” “可……”姜民声犹豫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接触张羽的眼神,剩下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转念一想那些幼童所惨遭的痛楚,姜民声感同身受,再被张羽的情绪感染,他也蓦地爆发出无穷的豪气,纵声说道:“既然大人能为苍生如此请命,小人又岂能落后,这清源寺,小人是陪大人去定了!” 言毕两人对视一眼,转而朗声大笑,笑声疏狂,夜空下久久不绝。 ------------ 夜过半宵,离边城数十里的一座荒山上,一处古道狭窄逼仄,两侧岩石矗立,种种奇异花草嶙峋分布,相互交错,偶有一阵微风吹来,两侧岩石峭壁中响起呜呜声,如夜枭鬼啼,叫人遍体生寒。 “咕……咕!” 一声不知名的鸟兽啼叫后,山间突然起了一阵阴风,吹得山前一座破败的古寺门板簌簌作响,尘土遍布的门匾十分不牢靠,门板方一起动,匾额就嘎吱起伏,一副摇摇欲坠。 匾额上几个繁体篆字刻痕浅浅,已经快要看不出本来面目,只依稀分辨得出清、寺两个字来。 阴风过后,空中忽地出现了两名手持钢叉,斜眼歪唇,举着破落灯笼的恶鬼,两名恶鬼一出现,便十分自觉地站到山道两侧,严阵以待。 未几,古寺中忽地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锣鼓声,伴随阵阵唢呐吹鸣声夹杂其中,突兀地响彻在山间旷野,远远传出,听来十分诡异。 锣鼓声过后,一个青衣文士,打扮作古代秀才模样的家伙,背着双手,领着一众面容还算完整的鬼魂,从寺门中鱼贯而出,面上神气扬扬。 排在秀才后面的鬼魂,有的敲锣打鼓,有的横吹唢呐,更有的挑着担子,一个个神情高昂,从寺门中顺序而出。 下定决心直闯清源寺正门的张羽,领着视死如归的姜民声刚一来到山门正前,恰好目睹了眼前荒诞不经的一幕。 有古怪? 眼前事出意外,张羽摆手示意姜民声收敛气息,两人隐匿身形,飞身藏在一处岩壁后面,静静观看。 这时,古寺门口忽地出现了一张大红轿子,八个壮硕高大的凶鬼正扛着它,一步步缓慢地踏出山阶,将大红花轿停放在庙门正口。 “这是在干嘛?难不成是在迎亲?” 姜民声在张羽耳边嘀嘀咕咕,小声自语着,似是对面前所见的景象也十分不解。 秀才模样的鬼魂这时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一摆手,身后鼓吹不停的唢呐声、擂鼓声忽然集体哑声,停止演奏。 张羽见此微一皱眉,道:“这个鬼魂颇有灵智,竟能这般指挥那些小鬼,恐怕也是一个修行超百年的野鬼了!” 张羽念叨着,山间石阶上这时却传出阵阵锣鼓齐鸣,沸反盈天之声,间或夹杂着鞭炮燃放的噼啪声。 正觉得奇怪,一群人影拐过山石,赫然出现在庙门正前。 张羽见状,忽地语气急促,失声道:“竟然是生人!” (抱歉抱歉,前两天加班很晚,回来看了一集《来自星星的你》就睡了,忘了更新……话说,大爱全女神,至于金秀贤,哼哼……) 第三十七章 惊闻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山下迤逦而来,敲锣打鼓,极尽欢歌幸事的一群赫然是阳间的生人! 打头的一人穿着笔整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双小眼睛微微眯着,好像看谁都满带善意的笑容。 走到山门正前,他微一打量,将眼前之景收入眼底,而后转身一招手,高声道:“停!” 话音方落,身后喧闹沸腾的队伍便立马安静下来,惟有山间的幽风轻轻扫过,吹起林木轻声作响。 “看来,情况有变!” 张羽双眉蹙起,与姜民声对视一眼,两人均是不解,一时陷入沉思。 山寺门前,一拨人一拨鬼,就这般静静地对视着,什么也没说,似乎都在等待什么。 嗵,嗵,嗵。 就在这沉默的当口,忽然从人群中传来一阵轻响,惊动了在场所有人,一瞬间,包括寺门前的那些鬼魂在内,所有目光全部朝发出声响的地方汇聚而去。 嗵,嗵。 这一次,就算是隐匿在旁的张羽也看清了,发出声响的地方正在上山队伍的中间,领头的西装男子闻声一皱眉,目光顿时扫去,一丝疑惑从眼中闪过,转过身他便哈哈笑着,热情地上前同秀才模样的鬼魂打着招呼:“秦兄一别多日,近来一切安好?” 秀才模样的鬼魂闻言神色一缓,轻笑道:“徐兄见笑了,托大王的洪福,秦士无恙,残魄尚能苟存至今,倒是徐兄一走数月,风采更胜从前,着实可喜可贺啊!” 徐进嘿然一笑,自矜道:“不敢欺瞒秦兄,小弟确实有所精进,不过这一切,都有赖于历笙大王的扶持和秦兄的指点,不然,小弟如何能知晓,原来修行,竟还有这样一番天地。”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会心哈哈一笑。 他们说话的当口,谈话内容却是一字不差地落进了张羽的耳朵,他隐匿一旁,心中疑惑重重,若不是亲眼得见,谁能相信,这边远小城外的古寺,竟会有人和鬼如此称兄道弟,相谈甚欢? 秦士站在寺门口,向后看了一眼,问道:“徐兄,此番传讯于我,可是一切备办妥当?” 徐进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谑道:“哈哈,这是自然。” 秦士点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历大王的脾性你不是不知,这三年一度的鬼节,我等若不能置办好此事,少不得又要吃些苦头!” “秦兄还请放心,这番小弟既敢传讯于你,大肆操办,自然是胸中自有定计!” “哦?”秦士闻言来了兴趣,斜着眼光看了徐进一眼,疑声道:“未知徐兄有何高招,还请不吝赐教?” “嘿嘿,”徐进神秘一笑,说道:“鬼王娶妻纳妾,恰逢三年一度的鬼节,若说是巧合,未免太过机缘。而历大王如此安排,便是想趁此番机会,将清源寺的名头在整个陕省,乃至汉中一地打响,历大王这一丝用意,秦兄可曾看出?” 秦士闻言目中微微闪过一丝怒意,语气不善地回道:“秦士跟随大王百年,虽在修行上有愧大王教导,但自问身在大王身边,如何能看不出大王此举用意?徐兄此言,未免太小瞧秦某了!” “秦兄切莫动怒,且听小弟一言。” 徐进摆摆手示意,然后继续道:“秦兄跟随大王多年,那也应当知晓,大王早在数月之前便将此事提出,嘱名要徐某协助秦兄,却又是为何?” 秦士闻言微微一愣,忽地陷入思考,片刻后才疑声问道:“莫非是说,大王有心让徐兄为此番鬼节造势,好壮大我清源寺在冥界的声威?” 徐进目中泛出笑意,道:“不错,此一举是也!” 说完不等秦士发问,便又道:“然大王数月之前便命秦兄开始谋算此事,想必是思量秦兄随侍多年,能力出众,有心让秦兄为这鬼节盛事立功,他日清源寺名扬三界,也有秦兄一番功劳才是!” 秦士目中精光闪动,显然已经被徐进一番“肺腑之言”打动,只是嘴中还在犹疑:“秦某只怕辜负了大王的信任啊!” “所以,小弟这便给秦兄带来了一份大大的礼物,保证能让秦兄在此番鬼王纳妾,恰逢冥界鬼节的盛事上,大肆风光,风头一时无两!” 说着便招手一引,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秦士随他而行。 徐进领先一步走到人群当中,抬手示意,手下便立马有人上前,将队伍正中盖着的大红绸布掀开,好奇心大作的秦士早已忍不住,快步上前,视线紧紧盯着。 嗤啦一声轻响,红布掀开,底下的事物顿时显露出来。 张羽的目光也紧随在侧,不敢移开,可当红布盖着的东西露出来的时候,他也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红布一起,一股清香顿时散逸散出。 四方长短的木箱,由上好的百年楠木所制,箱子表面四侧雕刻有龙凤飞舞,一竞呈祥的图案,正面则是用古篆刻出一个大大的“囍”字。 怎么看,这都是一派恭贺新喜的贺礼,可那停放在寺门正口的木箱,却偏偏是一副棺材! 一副送葬死人的棺椁,用上好的百年楠木所制,辅以花纹密布,兆意丰富的细雕,却用作亲事的贺礼! 饶是张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仍没有想到,那徐进跟秦士一人一鬼,竟能有此安排。 秦士双眼一扫,目中闪过一丝疑惑,讶然道:“徐兄,这俱棺木确实上佳,只是我等乃是鬼魂之躯,又非是那肉身尚存的僵鬼,要这东西却有何用?” 徐进一副智珠在握,闻言轻轻一笑,笑道:“敢问秦兄,此一举可否博得大王欢心?” 秦士微微蹙眉,半晌方道:“以此等楠木所制,佐以匠心独具的雕刻,或能得大王一句赞赏!” “若能再加上绝艳的姬妾呢?” 徐进忽地又问了一句。 “当真?”秦士转身一笑,又低头扫了一眼棺椁,有些明白,笑容中满是欣喜。 “好,徐兄果然是个雅人,大王若能得知你我二人安排至此,这番盛事,你我二人也算是为大王壮威了!” 说罢秦士自己便先朗声笑出来,指着徐进道:“徐兄果不愧是我清源寺的知交,知大王所想,当真是妙不可言!” 徐进不以为然,悠然说道:“嘿嘿,秦兄此言差矣,想那美貌绝艳的姬妾,人间还不有的是,若要脱众而出,为历大王分忧,还得另辟蹊径才行。” 秦士听罢心中称奇,不禁问道:“未知徐兄此言何解?” 徐进自矜一笑,石破天惊道:“人间美艳女子有的是,历大王不以为奇,只不过若那女子是修行中人,还是继承正道道统的修行者,却不知历大王又会如何做想,如何看待秦兄此番行事?” 话语一出,全场震惊,秦士惊愕地看着对方,半晌未发一言。 一旁藏匿身形的张羽却是深吸一口气,又惊又疑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这徐进莫非是想将正道的女修行者作为贺礼,献给那历笙么?” 第三十八章 贺礼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秦士被徐进的话惊到了,他目光惊疑,双眼中写满了不解,良久后方才回过神来,语气既激动又难安,涩声问道:“未知徐兄此言何意?” 徐进面上一笑,却不言语。 秦士一见如此,心中顿时有了定计,按捺住忐忑的心情,重新给徐进见了一礼,拱手道:“还请徐兄教我!” 徐进嘿然一笑,等秦士真弯下腰去时才摆手道:“秦兄折煞小弟了。” 说罢双手虚托,做了个谦让的姿势。 秦士顺势起身,再次打量了眼前这个行事惊人的家伙一眼,问道:“徐兄当真是寻来了……” 说话间秦士小心翼翼地四扫了一眼,发觉周围只有自己跟对方的手下后,才继续道:“当真寻来了人间的女修行者?” 徐进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秦士皱起眉头,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可莫要是那些只会点儿旁门偏术的散道!” 徐进闻言神情傲然,不屑道:“秦兄可是不相信小弟所言么?” “岂敢岂敢!” 秦士忙不迭解释道,事已至此,秦士已把眼前之人看做自己在历笙面前邀功的最大保障,又岂会在这等小事上斤斤计较。 “如今的三界,早已是人道繁盛,群伦大兴,除却那些有千年道统的大派,世俗之中,哪里还能寻得出会道术的修行者,更遑论是女性修行者了。” 这话一说,秦士想想也是,点头附言道:“徐兄言之有理,天道崩碎,那群修行者几百年来都只窝在深山之中,依仗地脉之灵苟存,自保尚且来之不及,又哪里会有余力下山行走人间,散播道统,传承术法?” “正是如此!” “可如此说来,世俗之中修行者踪迹难寻,徐兄却又是如何寻来这女子,再者言之,倘若那女子当真是道统传人,必定修为深厚,术法高深,却不知徐兄如何降服?” 从最初震惊中缓慢回过神来的秦士,恢复了正常的理性判断,开始思量起徐进话语的真实性了。 “嘿嘿,这个……却是说来话长了!” 徐进诡秘一笑,上前便附在秦士耳边,轻声嘀咕,半晌后只见秦士惊愕地扫了一眼身后的棺椁,难以置信地说道:“就这般么?” 徐进点点头,一指棺椁,道:“不然等见到历大王,我俩献上此等大礼后,当着大王的面,问询那女子如何失手被我成擒?也正好辱一番他道门中人!” 秦士听后有些迟疑,他看了看那漆上赤红涂料的棺木,上面纵横刻着一些纹路复杂,如若符篆的花纹,半晌犹疑道:“何不现在打开棺椁,让我当面查探一番,也好放心。” 徐进闻言微一变色,道:“若秦兄想要查验一番,倒也无妨,只是那女子道行甚是惊人,眼下不过是被我用些手段禁在了棺中。若要开棺,少不得要破去棺木上的禁锢之术,以小弟的手段,只怕再要制住,怕是有些为难了!” 一听这话,秦士面上疑色加重,可徐进口风一转,又道:“再者说此礼乃是我与秦兄一同所制,献与鬼王,若秦兄插手,小弟怕是要空手而回了!” 本来心中还有少许怀疑的秦士,一听这话,顿时尽去疑虑,他眼神一蔑,轻扫了一眼徐进,嘿然笑着,出言安慰道:“徐兄这是不放心我,怕我独揽功劳么……” “不,不,小弟没有那个意思……”徐进闻言忙不迭地解释道,话没说完却被秦士一瞪,假意厉色道:“我秦士岂能是自贪功劳的小人,徐兄且宽心,此物既是你费尽周折所得,我秦某又怎能横加染指!” “秦兄此言差矣,若无秦兄先前指点,徐某又怎能得知此讯,提早着手准备,此礼应当由秦兄与小弟一起,共同进献与大王。” 两人说着说着便在寺门正口推辞起来,弄得手下一众小弟看的咂舌不已,纷纷寻思,原来人和鬼之间的兄弟情谊,竟也能深厚到如此地步,顿时心中暗暗引以为戒,表示十分不屑。 就在双方的小弟都快被这场闹剧折磨得失去耐心时,一人一鬼终于收场。 秦士面上神情为难,重重一叹,道:“既然徐兄如此推崇,我若再不识抬举,那便是不给徐兄面子了,如此也好,此物稍后我便向大王禀明,乃是你我兄弟二人戮力同心,共同所献!” 徐进点头称善,道:“如此最好。” “徐兄,请!” 解决了心里的头等大事,秦士心情畅快,当下侧开身躯,做出请的手势,示意徐进进寺。 事已至此,徐进也没有继续推辞,也道了一声“请”后,便先秦士一步,昂首迈步踏入寺中。 秦士回头又扫了一眼徐进带来的庞大送亲队伍,寻思里面的贡品种类数量,面上喜色更浓,指着送亲队伍,挥手对手下们道:“让他们都入寺。” 说完头也不回,抬步跨入寺中。 徐进眼尖,一下注意到对方抬腿跨步的这个细微动作,惊道:“秦兄已修至百年之境,凝练出实体了么?” 秦士洋洋自得,伸手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嘴上谦虚道:“多亏了大王寻回的那些孩童生魂,我才能够在这短短时日内一举破障,修成百年老鬼,化出了一身实体!” 在徐进的惊叹声中,这一人一鬼,一路闲聊着便深入清源寺中去了。 紧随其后,一群有几分道行的人类挑着各色贡品,跟一群年岁久远,都快修出人样的鬼魂,在大眼瞪小眼,相互鄙夷的目光中,也纷纷进入古寺。 不到片刻,清源古寺的山门正口又恢复了冷清萧瑟,几缕夜风拂过,激起山林阵阵哗声,山石如咽如呜。 张羽这时起身散去气息,现出身形,站在山石后面轻轻眺望着清源寺,一时没有说话。 姜民声却是面上神情凝重,沉声道:“大人,依现今的情形来看,只怕这清源寺的鱼龙混杂,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啊!” 张羽赞同地点点头,道:“不错,我原本以为这里只是一处鬼窟,无非不过是聚集了陕省边远一带无处可去的游魂野鬼,可经历了那刘老鬼的事情后,我便隐约察觉到此处非比寻常。” 说罢忽地叹了一口气,道:“便是如此,我也绝难料到,此地阴鬼猖獗,不但敢强掳生人,豪取生魂,就连这些世俗间的势力也要对他们百般讨好,今日看来,隐藏在这清源寺中的恶鬼,绝不简单!” “大人,”姜民声眼中忧虑之色加重,又道:“这寺庙既已成为龙潭虎穴,我们明闯绝非上策,不如暂时先行退回,再做计较吧?” “不行,我意已决。” 张羽摇摇头,目中露出一丝坚毅,回头对姜民声说道:“更何况,方才那一人一鬼所言,分明提及到鬼节和鬼王纳妾之事,眼下时临七月半,九幽秽气上升,青冥之气回转,所有尚在人间的孤魂野鬼都会随之道行大涨,我若不亲去,又怎能知晓这寺中图谋?” 说到这里,张羽心中又暗暗思忖,自己化身阴神时日短浅,对如今人间界的冥魂总体情况所知甚少,入那寺中,也正好借此良机,查看一番整个陕省的冥界状况,日后自己若要收复那些幽魂,也能知己知彼,才好对症下药。 有念及此,再不迟疑,甩手将一身九幽气息收摄,便扮作一普通游魂,直往那寺门而去。 姜民声闻言一叹,化出鬼令附在身上,将周身气息敛起,跟在张羽身后,迢然入寺。 (更新在六点半或九点时间,我工作需要倒班,很费精力,更新不够,望大家体谅点,我尽力稳定。) 第三十九章 鬼灵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夜色中的清源寺破败荒凉,看不出丝毫人烟火气,那块饱经岁月侵蚀的匾额上蛛纹遍布,寺门两侧的屋檐边青苔丛丛,灰土乍扬,地面上不知哪年铺就的青砖翠瓦已破碎成截,化作齑粉,融入泥土。 扫了一眼这沉寂败落的寺庙,张羽再不迟疑,抬步便跨入寺门,姜民声见状,也紧紧跟随,一步跨入。 轰,眼前的场景刹那间天旋地转,在两人举步迈入寺中的一瞬,周遭的景物立马消失不见,门楹上残破的蛛网,摇摇欲坠的门框,一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咦? 姜民声刚惊疑出声,眼前所见又瞬间变成了漆黑一片,目光所及之处却有一团像触手般的黑雾,旋转摆动。 “装神弄鬼!” 姜民声不屑地吐了一声,便大咧咧地伸出手去碰,在姜民声碰上那黑雾的瞬间,黑雾倏然收缩,幻化成了八爪鱼的抓须模样,而后猛然抽搐,一下子牢牢陷住了姜民声。 姜民声的手被黑雾紧紧吸附住,人还好好地立在原地,他怒气上涌,使出劲力,猛然一拽,却只觉浑身的气力宛若泥牛入海,被黑雾全部吸收。 不服气的姜民声登时大怒,还没深入寺中,竟就在这里会被区区障眼法困住?当下使出各种办法,拽,拉,拖,推,却始终未见成效,要不是顾念已经进了寺庙,姜民声甚至都有取出鬼令,轰灭眼前惹人生厌玩意儿的冲动。 “这东西古怪的紧!” 斜眼瞅了那触手一番,姜民声终于发现,无论他怎样挣扎,那触手就像是脚底生疽,怎么都摆脱不掉。 无可奈何的姜民声,这时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张羽,却发现张羽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那浓雾幻化出来的抓须。 片刻后,就见张羽不发一言,缓缓走到姜民声身边,而后神色凝重的伸出手,搭在了姜民声臂膀上,微微使力,另一手化决捏符,轻念道:“阴阳随行,大道无碍,分!” 随着这一动作,空气中忽地涌起一阵气流,变作萧杀之气,倏然冲向姜民声手掌处。 嗤的一声轻响,宛若刀切豆腐般轻巧,那股阴阳之气一下子破开抓须模样的黑雾,深深陷入其中。 “大人,这?” 姜民声收回手臂,刚想发问,却见张羽一抬手,制止了他,手指点向那被破开一道缝隙的黑雾处。 黑雾被破开后,里面忽地传出几声痛呼,而后黑雾猛然翻卷,收缩吞吐,面上现出一张张狰狞可怖的人脸来。 人脸眉眼五官,互不登对,就像是临时被人用针线拼凑起来,左边缺个眉毛,右边缺半张脸,甚至上下嘴唇都颠倒顺序,乱作一堆。 “你们是谁,竟敢擅闯清源寺,活得不耐烦了么?”人脸口吐人言,厉色喝道。 “你这半张脸又是谁,竟敢对我家大人如此无礼?” 姜民声忿然作色,怒骂了一句。 人脸斜眼睨了姜民声一眼,不屑道:“差点都成了我的腹中之物,还敢这么猖狂!” 姜民声闻言大怒,却又立马想到什么,低头一看,但见自己刚被陷入的手臂此时黯淡一片,魂气稀薄,像是清晨的薄雾,随时都会蒸发散去一般。 “你这凶燎,对我做了什么?”姜民声又惊又怒,不由得大声喝道。 “嘿嘿,”那张人脸见状满脸垂涎,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嘴唇,似乎意犹未尽,边舔还边回味着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你这种纯粹的鬼魂了,气息饱满,体内也没有什么杂质,当真是美味的紧啊!” “孽畜!” 没等姜民声作色,静立一旁的张羽已是脸色一变,他猛一挥手,空中响起一道风雷涌动之声,刹那间一股九幽之气化作气箭,猛然轰击在那张丑恶的脸上。 啊!啊! 人脸嘶声狂叫着,脸上拼凑的五官顿时炸开,眼耳口鼻舌散开一团,就像是被崩碎的布娃娃,从线团交接处炸散开来。 “你一个没有面目,没有身躯的鬼灵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羽冷冷的声音适时传来,充满了威严的气息。 那图黑雾被张羽一击迫退后,不住惨呼迭叫,声音飘忽不定,忽男忽女,一会儿好像是一个人,一会儿又好像是千百人一起出声。 姜民声见状大为惊奇,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哼,”张羽冷眼横眉,不屑地道:“不过是枉死在清源寺中的无数残魂堆积而成,因怨气颇重,化为器灵,依附于这古寺,只靠谋取入寺的生人阳气,苟延残喘。” 姜民声听罢心下喟然,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臂黯淡许多的魂气,便听张羽叹道:“清源寺变成古寺后,这鬼灵没有生人血肉魂魄,便只能吸取那些新死的魂魄,可这些鬼魂身具戾气,一旦摄入,则不可避免融入神识之中,久而久之,便神智错乱,发狂疯癫,坠入邪魔。” 话音刚落,便见四周的光线一转,眼前黑雾一旋,便消失不见,两人重又站在了刚跨过庙门的门槛边。 “原来这全是障眼法!”姜民声恍然大悟,感慨道。 “此等器灵,修为不高,只不过必须依附外物而生,最擅长的便是那些魅惑人心的术法,若心志不坚者,甫一遁入,便会深陷其中,坠入梦境,终不能自拔!” 出了幻境,张羽一边给姜民声解说着,一边查探周遭环境,凝神戒备。 “这清源寺中,当真是鬼孽作祟,妖气冲天,我们还没深入寺里,便撞见这等秽气的东西。” 姜民声心念不忿,出声咒骂道。 张羽闻言轻声一叹,扫了一眼身后的寺门,什么也没说,昂首迈步走入寺庙里去。 两人甫一跨入,眼前场景却又倏然一变,只闻一阵靡靡丝竹之音从空中传来,如怨似慕,哀切连连,初始声音十分低沉,像是有人在耳畔轻声细语,温言抚慰,待到两人越往前走,深入寺中,丝竹声逐渐变得高亢,并伴随着隆隆击鼓之声,抑扬顿挫,节奏分明。 随着两人脚步的前进,寺院周围的景物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刚入寺时,两人还能看见青砖白瓦,寺檐屋角的败落枯枝,可到后来,不知何时竟起了一阵风,刮起了遮人双眼的大雾,大雾朦胧无边,似有似无,雾中步履声清浅,摩挲着地面草丛,发出类似飒飒之声。 张羽猛然回头,却发现来时的路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重重的雾霭遮隐,消失在身后不见踪迹。 铮,铮。 大雾中心这时忽地响起了一阵琴音,轻簌如寂,空旷高远,令人不自觉生出一股出尘飘渺之意,宛如一绝世佳人对当空皓月,正起舞弄影,顾叹自怜。 受琴音指引,两人不自觉间神识一空,感觉好像天地间便只剩下耳中淡雅的琴音,绵绵的丝竹乐声,心神恍惚间,便一步步深入了大雾正中而去。 这时,身后的雾中忽地露出了一张渗人的脸,挂在尘土剥落的寺院围墙上,正满面诡笑,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重重雾霭当中。 第四十章 青衣公子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和姜民声两人一步步朝前,缓缓迈入雾霭中去。 雾霭重重,像是透明玻璃上附上一层毛毛的细絮,远远看去,清晰明辨,可走上近前,却又分明模糊,隔阻视线。 随着两人身影靠近,身周的薄雾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弄,缓缓散去,周围的景色也渐渐清晰。 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泉水叮咚,环佩翠影。 不知为何,明明还身处雾中,姜民声却已经能够看到那不远处的重重美景,隔着尚远,便已能感受到那铺面而来的出尘浩渺之意。 隐约中,更有阵阵丝竹翠管之声,涤人心扉,轻轻飘来,听之欲醉。 “原来寺中不似我想的那般不堪,竟还有这般去处。” 想着想着,姜民声神魂飘荡,身形仿佛不受控制,直直飘飞而去。 “破!” 张羽眼中忽地射出一道精光,猛然照到姜民声身上。 姜民声只听到耳边春雷炸响,整个人浑身一哆嗦,神魂一阵颤栗,登时清醒过来。 脸上犹疑之色一闪,姜民声有些后怕,疑道:“大人,只怕当中有诈。” 张羽没好气瞪他一眼,道:“废话。” 不知何时,雾气全部散去,两人扭头四顾,却发现已经来到一处庭院。 庭院幽深,颇具古色古香,院子四角挂着几盏灯笼,散发出濛濛青光,脚下青石地板,蜿蜒前伸,指向庭院中的一座凉亭。 这时,一个青衣小婢,单手提着一盏明灯,缓缓行来。 走到近前,小婢浅浅躬身,微一行礼,道:“两位公子有礼了,我家主人等候多时,请随奴家这边。” 姜名声面上异色更重,扫了眼张羽,未做主张。 张羽面上一笑,眼神在对方身上随意一扫。 青衣小婢本是满面微笑,被张羽眼神一扫,如被电击,双手忽抖了一下,灯笼差点没抓住,俏脸登时煞白。 “有劳了,既然此间主人相邀,张某便却之不恭了,请姑娘引路。” 闻听这话,小婢仿似送了一口气,再不看张羽一眼,只福了一礼,道:“公子,这边请。” 说完,也不回头,直直超前走去,脚步匆忙,好像身后有野兽追赶似的。 “大人,此地处处透着古怪,我们……” 姜名声脸上透着忧虑,斟酌着劝道。 “无妨,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张羽摆了摆手,面上笑意吟吟,姜名声闻言只好作罢,不再劝解,只留神四顾,神情紧张。 转过庭院,两侧种着一簇簇说不出名的花草,阵阵清香扑鼻,嫣红姹紫,开的正是旺盛。 几个小婢打扮的年轻女子,正弯着腰在花丛中摆弄着什么,三三两两,聚拢围着,一脸紧张,就连张羽两人经过身旁,也未分神细看。 偶有目光注意到两人,也很快转移,仿佛躲避洪水猛兽,只那目光里明显透露着几许同情,甚至是带着悲凉。 有鉴于此,姜名声心中的疑惑更重,戒备更深。 “公子,到了,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 两人刚走到凉亭下,引路的小婢便一个侧身,急匆匆退下,瞧她慌不择路的姿态,好像遇到了择人而噬的猛兽。 “今夜良辰美景,却无高朋满座,本是甚憾,却不料贵客临门,当真意外之喜。” 凉亭下,一个青衣落拓的文士正站在廊下,满面笑意,和煦如风。 阵阵微风拂过,亭台四角悬挂的风灯微微摆动,烛火明灭跳跃着。 青衣公子面如冠玉,一手执卷,一手背在身后,就那样站在廊下,似重逢的旧友般,满是喜悦之情。 张羽笑意浅浅,踱步上前,拱手道:“劳主人久候,却是某不告而来,失礼失礼。” 青衣公子脸上笑意更甚,微微侧身,只一抬手,道:“客气客气,请。” 说罢侧身相让,示意张羽入凉亭。 姜名声护主心切,忙上前一步,准备迈入亭中,青衣公子笑意未减,只做未见这一举动。 “嗳,怎可如此无礼!” 张羽双袖一摆,也不见如何动作,姜名声便身不由己,身形一晃,再看时却已经让开一步。 见到此幕,青衣公子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脸上笑意更浓。 张羽大步当先,款款迈入亭中。 刚一进入,亭中景色一转,十数个女婢举着食盘,身姿轻摆,鱼贯而入。 青衣公子笑道:“贵客请入席。” 张羽也不谦让,大方步入,列入席中。 这时姜名声发现,这青衣公子爱好别致,亭内的坐席设置分明仿古礼而设,未见八仙桌,只有几处案几,软塌,瞧来分明是旧唐风俗。 落座后,青衣公子指着案几上摆放的食盘,微一笑,道:“贵客临门,只此几样招待,却是见笑了。” 不等张羽答话,便手指第一个合着盖子的托盘,道:“此中摆放的,乃是我从别处借来之物,招待贵客,心中惶恐。” 张羽只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问道:“何物?” 青衣公子双目炯炯,道:“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童子心肝,与百年恶鬼大补。” 话声落地,一个婢女上前,伸手打开了盖子,露出下面掩盖着的盘子,鲜血淋漓,冒着腾腾热气的活人心肝。 “有何来历?”张羽轻问道,不见颜色。 青衣公子不答,又指着第二个食盘,道:“此物想来或可入贵客法眼。” 又一个婢女上前打开盖子,盘中放着一个珠光隐隐的圆珠,漆黑如墨,似有雾气翻腾,凝目视去,好像有无数冤魂嚎叫。 “如何?此物与元神修士大用。” 青衣公子眼中带着审视之意,目光灼灼盯视着张羽,补充道:“乃是我花费不少力气,从一旧识处获得。” 张羽淡淡扫了一眼,道:“与我无用。” 青衣公子闻言诧异,又扫了一眼站在张羽旁边,一副属下自居的姜名声,温声道:“既如此,请贵客掌眼此物。” 说完又一个婢女上前,打开第三个食盒,盒中放的仅是一把钥匙。 “说来此物最是可笑,不过却是人间的黄白之物,我百年前偶然所得罢了。” 张羽莞尔一笑,道:“这个有意思,对我还有点用。” 青衣公子先一诧异,又似乎了然,点点头,道:“那还有一物,不若一并赠予贵客。” 摆摆手,示意婢女打开最后一个食盘。 只这时,婢女面上神色惊慌,满是痛苦,目光看向青衣公子,哀求之色溢于言表。 青衣公子面色如霜,不为所动,淡淡道:“莫非还要本公子动手。” 婢女脸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战战兢兢,俯身便准备打开食盘,周围几个婢女侧过头取,都是一脸不忍。 “何必如此麻烦,我自己动手。” 张羽一笑,单手一甩,食盘盖子横飞而出,盒子中顿时爆出一阵金光。 第四十一章 公子原名陈二牛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金光喷薄,冲耀而起,似是一团灿若朝霞的光浪,从盒中喷摇而出,绚丽夺目之极。 异象方起,张羽脸上微微一怔,这时耳边传来阵阵惊呼。 只见离自己最近的那名侍女,被金光扫过,娇躯阵阵剧烈颤抖,身形一阵摇晃,阵阵青烟从头顶升起。 稍远处的几名侍女,也是狼狈不堪,金光撒过时,一个个举起衣袖,掩面而逃,脸上倶是惶恐。 一时间,整个凉亭中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只有三人除外,或者三鬼除外。 张羽岿然端坐不动,对面前异象视若无物,站在他身后的姜名声,此时正一脸诧异,奇怪地看着满亭中乱窜的女婢,偶有金光洒落身畔时,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 青衣公子满面凝重,惊异之色溢于言表。 阵阵金光涌动,如层层海浪冲击,拍打着堤岸,青衣公子身前不断涌出黑雾,抵挡着金光的侵袭,一重重将他周身环绕。 “哈哈,公子正是好雅兴。” 张羽心中了然,长声一笑,然后双手一挥,一道气浪拂过,桌上的盖子合上,顿时满室金光退散,消去无踪。 “吁。” 青衣公子长出一气,脸上神情明显一松,然后收起黑雾,对着张羽郝然一笑,道:“倒是让贵客见笑了。” 等金光散却之后,一个个侍女已是无精打采,像暴风雨摧残过的花朵,七零八落,满面憔悴不堪,尤其刚才离张羽最近,被青衣公子喝问下准备打开的盒子的侍女,此时更是容颜惨淡,一副消散之象。 张羽眼神一凝,心中计较,当下骈指一点,口中默念,然后就见一股阴阳之气旋转成形,呼啸着朝着身边的那名侍女急冲而去。 青衣公子面色一紧,就见阴阳之气汇聚到女婢身上,将她一副溃败消散的身形稳住,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 婢女感觉到身上变化,脸上一阵惊喜,转过身,对着张羽跪拜下去,语声泣诉道:“奴家贱婢之身,不值贵客垂怜。” 张羽洒然一笑,道:“值不值,你说了不算。” 婢女泪眼迷蒙,叩首道:“谢贵客活命之恩。” 说完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青衣公子,又道:“如贵客不弃,奴家愿伺候前后,以报恩德。” 青衣公子脸色一紧,顿时难看起来。 “哦?” 张羽玩味地盯了青衣公子一眼,又看了眼侍女,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生前贱命无人看重,名字更是无用,请贵客今日赐名!” 侍女语气轻缓,听似无意,实则刚强。 好一个刚烈的女子! 张羽心中好奇,口上应道:“既如此,你便叫小青吧。” 说完又扫了一眼青衣公子,浑然没有在意。 青衣公子面沉如水,脸色难看地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侍女,又看了一眼张羽,才轻声应道:“贵客与她也是有缘,想她来我府上……” “旧日之事,不过陈年烂谷,公子何必再提!” 话音未完,侍女已是起身,迈步走到张羽身后,这时听到青衣公子提及旧事,忽然出声打断对方。 青衣公子面上羞赧之色一闪而过,眼神闪过几丝锐利。 “还未请教公子?” 张羽此番含怒而来,意图一举踏灭清源寺,实在无心和对方打哑谜。 “也未请教贵客?” 青衣公子似乎很喜欢这种带有禅意的机锋,自打张羽进来,他虽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意犹未尽,让人捉摸不透。 “回禀主人,公子乃是此间清源寺主人之一,魂魄已精修数百年,生前是边城此地人氏,姓陈名二牛。” 这时,静立在张羽身后的小青忽然轻声说道。 “陈二牛?” 姜名声一个没忍住,忽然吭哧,笑了出来。 一时间,亭中安静的氛围中倶是掩笑,唯有青衣公子,唯有陈二牛,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原来却是二牛兄,在下张羽,有礼了。” 张羽口上谦虚,眼神中却也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我杀了你,你个贱人。” 陈二牛怒发冲冠,满面黑气上涌,羞愤之色难言,顿时起身,作势欲扑。 小侍女安静地伫立在张羽身后,脸上未见惊慌,神色平静,似乎对陈二牛的反应不以为意。 黑气席卷,劲风铺面涌来,激的亭中尘土飞扬,陈二牛脸上杀气纵横,满是羞恼愤恨之色,双目圆瞪,恨恨盯视着小青。 “大人,小心!” 护主心切的姜名声,手中忽然拿出了锁魂链,迈步到张羽面前,神色有几分凝重。 清源寺鬼王之名,百年积怨老鬼,姜名声丝毫不敢小觑,更何况不久前自己还在这里栽过跟头。 “主人,奴家还是……” 小青脸上涌出一阵落寞,看了看依然端坐席上的张羽,又扫了眼忠心护卫在前的姜名声,忽然出声说道。 张羽摆摆手,不以为意,打断了小青,横眉瞥了眼作态的陈二牛,嗤笑道:“小青不必在意,一个修行一百年的鬼物,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一直隐忍,估摸不透张羽的陈二牛,眼下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 咆哮一声,身边的黑雾翻腾席卷,像是冲天而起一般,轰隆着缠绕而来。 姜名声眼疾手快,一直戒备着的锁魂链手上一卷,嗤啦一声便腾空而起,正面迎上。 黑雾层层叠叠,如黑云冠盖,翻涌着弥漫开来,一时间,整座亭子,伸手不见五指。 “啊!” “快逃!” 剩下的几名侍女,不小心被黑雾卷中,口中才传出一声惊呼,眨眼间便身影消失,从黑雾中隐约传出阵阵咀嚼声,夹杂着微弱的惨叫。 幸存的几名侍女,露出惶急害怕,四散奔逃呼叫。 “主人。” 小青面上露出一丝不忍,神情痛楚,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副哀求之色。 锁魂链破空盘旋,绕着黑雾上下起伏,宛若一条黑蛇,张着獠牙,随时暴起择人而噬。 吞噬了几名侍女后的黑雾,颜色更加深沉,翻腾着露出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面孔,仔细瞧去,更有几个分明是刚才伺候的侍女,只不过眼下神情呆板,毫无生气可言。 蓦然间,陈二牛的脸显现出来,他嘴角流着涎水,呵呵怪笑,阴阳怪气道:“本公子今日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羽神情淡然,依旧端然上坐,只对姜名声吩咐了一句:“拿下它,我今日也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话声刚落,锁魂链像是受到驱使,猛然间凌厉非常,咆哮着汹涌而去。 第四十二章 又见舍利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很好,很好,我已经上百年没有听过有人这么和我说话了。” 陈二牛桀桀怪笑,黑雾剧烈翻滚,如一团压抑到极致的龙卷风,抖动不休。 锁魂链呼啸而下,黑雾猛然迎上,二者相遇,并未如旁人想象般的惊天动地,声势浩大。 锁魂链轻巧钻入,如烧红的刀刃切入黄油,层层拨开,直插入底。 然后,锁魂链便将陈二牛缠了个结实,一层层,一圈圈,紧紧缚住。 陈二牛愣住了,一脸不敢置信,目光呆滞,半晌没有说话。 姜名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张羽藏在桌下的手,有几分了然。 小青微微长大了嘴巴,差点惊呼出声,满是崇敬的看着张羽。 张羽神色平静,收起桌下尚有几分颤抖的手,抬起眼帘,扫了陈二牛一眼。 陈二牛浑身如遭电击,登时一个机灵,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如今,你知道本府身份了么?” 张羽淡淡的声音传来,落在几人耳中,却如天雷滚滚,神魂动摇。 “你,你是地府阴差?” 喉咙里传来几分苦涩,陈二牛艰难地抬起头,满是不可思议。 “哼,无知鬼物,既知鬼差大人在上,还敢如此无礼。”姜名声疾言厉色,呵斥道。 张羽朝姜名声投去满意一瞥,微微一笑,显出法相真身。 一身乌衣,头顶檐帽,斜插着一支翎,腰间悬挂着一柄墨刀,刀身漆黑,花纹遍布,刀口上却刻着百鬼夜行图。 神鉴化作一方官印,悬在另一侧,色泽晦暗。 正是地府八品阴神,巡游鬼差。 “难怪,难怪我的那些珍藏你却一个也瞧不上,竟是……竟是如此!” 陈二牛神色恍然,有如死灰,呆了呆,屈膝跪了下去,口中颂道:“无知小鬼陈二牛,拜见上神!” 散去了阴魂之力维系,整座庭院刹那间阴暗下来,不过是一间荒凉破败的院子,几人正身处一间烂草屋中。 “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 低下头的陈二牛微一回头,见院子里剩下的奴仆,倶都呆愣着看着自己,不由心头发怒,低喝道。 “拜见鬼差大人。” “拜见上神。” 一时间,再无一人站着,破败院子中剩下的数十名仆役,纷纷跪拜下去,语气恭敬。 “地府阴神”这四个字的震慑可见一般,张羽目光微微闪动,一时竟有些心潮澎湃。 小青怯懦着,正准备跪下去,张羽抬手虚托,一股气浪涌来,她便跪不下去。 “主人……不,阴差大人,小青冒犯了。”小青的语气有些惶恐,害怕地看了张羽一眼。 张羽摸了摸嘴角,还是低估了阴差对这些孤魂野鬼的威慑。 可是,为什么姜名声在清源寺前表明身份,却差点被群鬼给撕碎呢,难道是颜值? 想到这里又看了一旁,威严站立着盯视众小鬼,颇有几分小人得志模样的姜名声,顿时点点头。 一定是他颜值太低,这才导致的。 张羽恶意地揣测着,却忽略了,他拿着地府最后剩下的惟一神鉴,而可怜的姜名声只拿着一个低配水货的鬼令,还是从他那块神鉴上分出去的。 “大人,大人?” 陈二牛眉梢惨然,有些讨好地唤道。 沉醉于良好氛围的张羽被打断,颇有几分不高兴,皱眉道:“嗯?” “无那小鬼,还敢不老实!” 姜名声一见陈二牛抬头,顿时来气,上前狠狠拉了拉锁魂链,顿时阵阵收紧,痛的陈二牛一阵大呼小叫,甚至还有几道青烟冒出。 “啊,饶命,饶命,大人!” 锁魂链乃昔年地府阴差配备之物,专门用来对付鬼物,陈二牛不过一介百年阴鬼,修行无成,只靠聚敛吞噬一些阴气,更没什么修为,碰上此物,自是疼痛难忍。 挣扎着叫唤,陈二牛不断求饶。 张羽没有制止,任由陈二牛吃了一番苦头,待对方求饶的声音都沙哑低沉下去时,才摆手示意姜名声住手。 “我问,你答,懂了么?” “小人,小人明白。” 陈二牛畏惧的往后缩了缩,战战兢兢。 “很好,这是何物?” 张羽指着桌上放着的食盘,里面装的正是方才大方金光的事物。 陈二牛奇怪地看了眼张羽,道:“回大人,此物乃是佛门高僧圆寂后,所留下的寂灭之物,佛门舍利。” “佛门舍利?” 张羽眼神古怪,心中更是惊奇,那个洛茗雅不是也有一个舍利么? 这道法崩俎的时代,超脱大能早在数千年前便跳出这方天地,哪里还会留下佛门舍利,即使偶有遗留,千年光阴流转,那些至宝早就成灰了,又怎么会完好至今。 “你敢欺我?” 张羽微一作色,姜名声充分扮演好角色,立马手上收紧,锁魂链嗤啦直响。 “不敢不敢,大人饶命,这舍利本是一对,另一枚也在这清源寺中。” 张羽眼神一跳,皱眉道:“在哪儿?” “在,在……” 陈二牛有些支吾,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看来你是当真要试试我地府的严刑了。” 张羽心中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洛茗雅对自己言语不实,恐怕还有诸多隐瞒。 “回,回大人,小人,小人……” 没等陈二牛求情,张羽忽地扔出神鉴,滴溜溜半空旋转,然后扬手抽出陈二牛一缕魂魄投入其中,顿时神鉴放出光芒。 陈氏二牛,晚清道光三年生人,边城富绅之家,百年阴鬼,罪孽深重。 张羽微微侧目,自从晋升八品鬼差后,神鉴便不再直接告诉自己对鬼魂的处置方式了,这是默认自己的处置权了。 心下微微了然,单手一点,一道光芒一闪,冲入陈二牛脑海,陈二牛脑中立马出现了阴曹地府无数的残酷刑罚,浑身阵阵颤栗。 “大人,求大人放过小人,不要将小人投入十八层地狱,小人知罪啊!” 画面中闪过的景象,凄惨凌厉,凶怖难言,无数鬼魂哀嚎痛苦,触目所见,刀山火海,油锅地狱,处处都有罪孽深重的厉鬼受罚,永世难以超脱。 “这舍利本是一对,另一个在清源寺鬼王历笙手中。”陈二牛忙不迭答道。 果不其然,这洛茗雅看来对自己隐瞒了不少事情。 口口声声说与历笙血海深仇,可手中的护身之宝却是那佛门舍利。 “清源寺三鬼做主,一是小人,可小人痴迷释道之法,实际从不管事,只呆在这院子里寄情书墨,另一人是那历笙,那厮来历不浅,甚至通晓不少道门术法,已有一定修为,小人手上的这枚舍利,乃是昔年因答应他入此清源寺,他才赠予小人的。 奈何小人阴鬼之身,也不懂修行之术,这舍利虽为佛门宝物,与我却是无益。” 惊吓过度的陈二牛,立马全盘托出,再不敢有任何想法。 “这么说,历笙不是边城的。” 陈二牛点点头,道:“那厮来历不浅,各路鬼物朋众不少。” “你们清源寺另一个鬼王是谁?” 陈二牛迟疑了一下,斟酌道:“另一个却是一个女子,小人不常与之见面,听说生前姓洛。” 果不其然,张羽点点头,眼中疑惑之色更重。 一个痴迷释道修行,喜欢打机锋、扮高人,实则无用又无害的陈二牛。 一个来历不明,手段凶狠的老鬼。 一个寻城隍诉冤,却暗藏手段,连阴差都敢试探的女人。 这清源寺,实在有趣,看了看满院子跪下去的鬼魂,张羽扬手,神鉴光芒大作全部收入,眼中却露出几分精光。 第四十三章 鬼王历笙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大红的落地灯笼遮掩在檐壁两侧,红烛跳跃燃烧着,噼啪作响,发出朦朦的光晕。 厅堂间来来往往穿行,一应下人忙里忙外,张罗布置。 迎客,唱诺,纳礼,引座,偌大的厅堂,好不热闹。 历笙一席黑衣,头发零散随意披在肩侧,随意站着,目光逡视着进出的下人和宾客,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又到七月半,又是一年鬼门关,好一个收成的时节。” 诸多念头涌过,历笙忽觉得自己死了之后才算真正活过来,眼下的风光荣华,和自己尚在阳世为人时相比,自己倒更宁愿永远当一个鬼了。 “老爷,宾客都来了,便都等着您呢。” 一个青衣小厮,低眉顺眼地走了过来,在耳边说道。 “还有,南苑的陈二……陈老爷派了一名婢女过来,说是到后院帮忙拾掇打点来了。” 历笙从鼻孔里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小厮识趣地退下,留下历笙一个人呆在院子里。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些下人称呼自己为“老爷”的,历笙懒懒地想着,好像有四五十年了吧。 不过听起来倒很舒服,让他想到了一百多年前,自己耷拉着脸,叫一个财主老爷时,对方那慵懒的模样。 “鬼王,徐进已经来了。”一个满面凶煞的大汉,忽如青烟般出现在身后,瓮声瓮气道。 一听这话,历笙双眼一亮,转身看了身后拎着鬼叉,凶神恶煞模样的手下一眼,皱眉道:“今日乃本大王大喜日子,喜庆点儿。” 恶煞模样的大汉一愣,老子是恶鬼啊,是你饲养出的恶鬼,还能怎么喜庆。 没等他想明白,历笙已经转身,朝着正堂大步去了。 “徐兄好。” “徐兄,多日不见。” “进哥,近来可有生意照料?” 一身西装笔挺,绅士派头的徐进,昂昂然大步走进厅堂正中,面带春风地和厅中一众鬼怪打着招呼,一副自得之色。 跟在徐进身后的几名人类,面色颇有几分紧张,戒备地盯视身边鬼魂,尤其其中一个年轻人,脸色惨白,路过门口席边一个不见了脑袋,浑身千疮百孔的鬼魂时,更是满面菜色,肝胆欲吐。 那鬼魂怡然自得,忘乎所以,在厅中飘来飘去,到处扎堆。 徐进嫌弃地扫了年轻人一眼,那是自家的一个晚辈,本想提携,可看现在模样,被几个老鬼吓成这样,实在难当大任。 想到这里时,徐进自觉忘记当初历笙找上自己时,自己被吓得失禁的惨样。 “什么百年老鬼,千年鬼王,吓唬谁呢,还不是要和老子合作。” 徐进得意想着,看着厅中老鬼时,更像是看着一个个财源滚滚的大客户,那种眼光,柔情的让附近一众鬼怪,都不自觉逃离视线。 “大人,此人不是之前在寺门前我们遇到的那人么?” 隐藏在厅中,被陈二牛遮掩过身份的张羽两人,此时扮作陈二牛的下人,静静站在厅中一角,看着长袖善舞的徐进,不断和各鬼怪热情招呼着。 至于陈二牛,吃够了张羽的苦头,现在老老实实地呆着,好待会儿出面破坏,给张羽制造混乱。 至于那些陈二牛手下的数十鬼魂,除了小青以外剩下的,都被张羽毫不客气地笑纳,收到神鉴中去,准备送往轮回,化作自己升职的功德了。 小青,此时已变成张羽的线人,被陈二牛用借口糊弄,打发到历笙后院去了。 “这几个家伙气息明显,分明是人,居然也凑到这里来了,看来清源寺在边城的影响不可小觑。” 张羽点点头,心中有些恼怒,一介孤魂野鬼,既枉死人间,不去往轮回,竟敢如此招摇,甚至和生人公然勾结来往,实在是猖狂! “哈哈哈,徐兄来了,历某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朗笑声中,历笙满面喜色,从门外走了进来。 “哪里哪里,小弟不过是给历大王贺喜来了,如今盛宴在即,历大王双喜临门,实在恭喜。” 徐进自不敢在这老鬼面前托大,自己能有今日,全靠老鬼,如何能不识抬举。 “步履凝实,身形稳重,气息更是沉稳,这历笙不过百年老鬼,竟也化出了实体,看来颇谙修行之道,不简单。” 暗暗观察历笙的张羽,心中暗暗估量,恐怕这历笙一身阴气,不会弱于一般八品阴差了。 清源寺绝不简单! 张羽打定决心,如果不能灭掉历笙,便不可随意暴露身份,让对方知晓自己阴差身份,若不然自己实力未进,被这些老鬼打破阴神,毁掉神府,成为一个让鬼给干掉的地府神祗,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同是百年老鬼,怎的这历笙比那个陈二牛强了这多?” 姜名声也看出古怪了,疑惑地问道。 “这历笙应是知晓凝练阴神之法,并且吸取了不少阴阳之气,这才能有现在实力。” 姜名声闻言一愣,道:“阴阳二气?” 张羽点点头,解释道:“说白了,就是吸取生人阳气,吞噬鬼魂阴气,用练气之法平衡,这才能有今日。” “这老鬼这么凶!”姜名声犹疑了一下,又道:“大人,这老鬼背后肯定关系匪浅,我们要不要上报城隍?” 张羽脸色凝重,道:“这是自然,待会儿看我号令行事,不可莽撞。” 心里却翻了个白眼,还有个毛的城隍,你特么努力抓鬼,老子迟早能当上城隍。 得到张羽肯定答复,加上先前被张羽忽悠过的“阎君号令”,姜名声顿时安下心来,却不成想全是张羽胡扯,给他开的空头支票。 他哪里能想到,张羽连地府都进不去。 “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啊,哈哈。” 历笙一把揽过徐进的肩,长声大笑道。 可怜徐进被鬼王那气息一冲,浑身恶臭欲呕,偏还得配合对方演出,装出一副感动莫名架势,看的历笙开怀不已,频频点头。 “历大王,小弟备好的礼物已送往后院,不知和否心意?” “嗳,贤弟送来的,那还能有差错,我喜欢的紧,贤弟好手段,这道法末世,竟还能给我送来这么好的鼎炉!” 徐进听到对方喜欢,暗暗悬着的心放下了,又笑着说道:“历大王今日纳妾,小弟和众兄弟如何敢不尽心!” 说完转身,对着厅中的各色鬼怪笑道:“诸位兄弟以为然否?” 一众鬼怪心中狂骂徐进,一个活人居然如此不要脸的拍马屁,还拍的这么好,拍的这么精,搞的其他鬼怪都不知道怎么接,只能跟着大声唱和。 “历大王威武。” “大王威武!” 厅中鬼怪呼喝声此起彼伏,历笙开怀大笑,满室乌烟瘴气,人鬼难分。 第四十四章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夜色寂寥,暗空静谧无声,清源寺周围数十里墨云层层,仿佛山雨欲来。 回廊下,一灯如豆,清丽的背影亭亭而立,拨弄着红烛,不时发出一声火苗跳跃的噼啪声响,烛光轻摇,映的丽人背影窈窕,拉长的影子就像那晃动的烛光,捉摸不定。 扑,扑,一只外形怪异,似鸦似猫的飞鸟忽地落下,两只瓜子搭在廊边的扶手,昂着一个与体形不衬的大脑袋,左右扫视。 “如何?” 丽人转过身影,容颜清丽,赫然正是试探过张羽的洛茗雅,此时她正一脸平静,对着身侧的怪鸟说话。 “桀,桀。”怪鸟嘴里发出难听的叫声,像是最钝的刀在刮着磨石发出的呜咽声,沙哑难听极了。 怪鸟左右扫视一圈,目光中竟透出几分人样的思索之色,眼珠来回转动。 听到洛茗雅问话,抬起头,张开鸟唇,低哑道:“历笙已经入场了,那人间的徐进已经送来了大礼,边城附近的牛鬼蛇神,有名有姓的百年老鬼过来不少,正在大厅中大肆庆贺。” “哦,临近鬼节,附近的家伙们都不甘寂寞,想借历笙攀上鬼窟的高枝么?”洛茗雅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冷笑,满是不屑。 “你说的那个阴差,也来了!”怪鸟翅膀张开,上面却是不见一丝毛发,扑棱棱地抖动着身子。 洛茗雅眼神一亮,闪动出精光,嘴角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容,道:“哦?” 怪鸟高昂着头颅,露出一种不屑,眼神嘲讽,道:“你说他是阴差,我怎么没看出来,地府闭门传闻已经流传了数百上千年,人间哪里还会有正统的阴衹行走,你看走眼了吧?” “是么,那人身份神秘,来历不知,修为更是不浅,舍利在手,我都差点栽在他手下。” “什么,此言当真!” 怪鸟似乎被洛茗雅这个消息震惊到,嘴里发出一声怪叫,忽然想到了什么,叫道:“那两人入寺时,我有意试探,却折了几只阴鬼,他们现在被我引到陈二牛那边去了。” 耷拉着脑袋,怪鸟脸上迟疑,道:“若真如你所言,恐怕陈二牛那个窝囊废,已经完了。” 洛茗雅笑了笑,道:“完了就完了,正好推给历笙,就说陈二牛被他吃了,看边城左近其他老鬼怎么想。” “桀桀,还是洛大小姐聪慧,不过陈二牛无论如何都是真正的百年阴鬼,近些年向往释道修行之气,身上的气息已算纯正,那人若与他相争,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闹大了等惊动历笙,只怕三个家伙都讨不了好!” “到那时,”怪鸟又嘿嘿尖笑两声,沙哑道:“这清源寺没人能做主了,我们正好上报鬼窟。” 洛茗雅目光闪动,没有接话,这时门外忽然飘进来一个女婢,面色带有几分惶急,一见怪鸟在场,忙躬身福了一礼,后退两步,呆在一旁。 “何事?”洛茗雅知自己这心腹婢女向来稳重,若无大事不会如此急切,现下自己又和这怪鸟合作无间,不愿生出嫌隙,所以干脆大方问道。 “小姐……”婢女犹疑着,扫了一眼怪鸟,没有答话。 洛茗雅假装作色,寒声道:“何事不可直言!” 婢女低下头,只道:“刚才寺外传来消息,维持巡逻的野鬼们忽然都没了讯息,此事已经上报给历大王了。” “什么?” 洛茗雅和怪鸟对视一眼,有些惊异。 “还有……”婢女面色激动,连道:“这清源寺外的生灵大阵已被破坏,用来镇压的生魂和婴童全部不见了!” “莫非,莫非他当真是地府阴神,行走人间的神祗?” 本来对张羽身份将信将疑,怀有几分利用心思的洛茗雅,此刻已完全被婢女带来的消息震惊,脑海中只浮现出这个念头。 而始作俑者却茫然不知后院的对话,此刻正一脸古怪的表情,缩在大堂的一角。 “一个,两个,三个……八个!” 张羽满怀激动,眼神跳跃,火热地看向堂中喧声鼎沸的老鬼们。 光是百年品相的老鬼就有这么多,加上其他的鬼怪,哈哈,老子这是要发啊! 姜名声幽怨地瞟了一眼自己的上司,老老实实的进进出出,在弄堂里和鬼怪们厮混,套出他们的生前名姓,顺带像数萝卜样的点数,看看有多少个人头,不对,是鬼头。 套用张羽的话,这些鬼头,都是满满的经验值啊! 虽然姜名声并没有听懂他老板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张羽的热情,张羽缩在厅角,一双贼眼放着精光,满是深情,来回在老鬼们身上扫过。 偶有从他身旁路过的亡魂,一碰到那温柔的目光,全都吓的一哆嗦,然后远远跳开,毕竟,张羽眼神中的温柔,简直像极了蜜月里情人的注目。 这年头,真是什么样儿的鬼都有啊。 几只鬼怪品评着张羽,摇头叹息离开了。 “大人,小人数清了,不算那几个百年老鬼,剩下的小鬼,大大小小不下一百,如果算上今晚扎堆在清源寺的,恐怕有上千!” “居然有这么多,真是省了老子功夫!”张羽眼神狂跳,满是火热。 姜名声被顶头上司的目光吓到,忙后退一步,抓着头皮,迟疑道:“只是大人,这鬼也太多了,其中有不少是迟滞人间,不去轮回的恶鬼,都有几分不好对付。” 张羽点点头,寻思也是,万一抓鬼不成反被干,曝光了身份,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嗯,老姜,你怎么看?”张羽觉得没准儿这小弟有招,问道。 “嗯,大人,如此多鬼怪聚集,此事必有蹊跷!” 姜名声见老大问计,顿时精神抖擞,分析道。 “滚蛋,废话嘛,别扯没用的,你以为你是李元芳!”张羽没好气骂道。 “要不,咱们上报城隍大人,请城隍大人定夺,派遣更多阴差前来捉拿?” 姜名声犹豫着,说出了自己心里话。 “你个怕死的孬货,这跟你活着的时候报警有什么区别!”张羽在心里骂着,这小子碰着事儿动不动就上报城隍,报个屁啊! “你且勿忧,此间事情,城隍大人已知,稍后便有各路阴君,遣兵来抓。”无奈下,张羽表面上还是得安慰着,劝抚姜名声。 一听城隍府君大人知晓,并会派兵,直觉觉得有了政府作靠山,姜名声喜上眉梢,连道:“大人,那我们等着便是。” 张羽白了他一眼,等个蛋。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张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第四十五章 纳妾开始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时辰到,有请历大王。” 台下喧闹的当口,忽然来了一个牙尖嘴利的瘦弱小鬼,张着一副雷公脸,尖嘴猴腮,眼珠奇小无比,他扭头看了看台下,忽然唱了个肥诺,出声道。 下面的徐进呵呵一笑,对着历笙拱了拱手,道:“历兄,请吧。” 历笙也不谦虚,自傲地左近扫视了一眼,附近一众老鬼接触到他目光,不自觉移开脑袋,更让历笙生出莫名满足之感。 自得一笑,转而大步上前,似有意无意展示自己,一步步如踏流星,大马金刀迈至最前。 几名离得最近的老鬼,一见历笙步履沉稳,步伐厚重,行走间与常人无异,再难见阴魂之体的飘忽之感,不禁面色又难看了几分,沉闷无语。 “承蒙各位抬举,今日来我清源寺,历某心中十分感慰,欢喜之至。” “好,历大王说的好!” 历笙话音刚落,徐进便一个劲叫好,两手不停拍着巴掌,劲头十足。 徐进活学活用,学着人间领导讲话,下面人鼓掌煊赫那套,在历笙下面把场面闹的十足。 也有一些历笙手下的鬼怪,奉承着,一见徐进抢先,立马鄙视,待看到台上历笙微露自矜之色时,也开始有学有样,鬼哭狼嚎地叫起好来。 一时间,整个场面乱糟糟,人中有鬼,人鬼难分。 张羽看的直皱眉头,盯视着徐进,一时不知想些什么。 “大人,那徐进不是人么?”姜名声奇怪,出声问道。 张羽没有答话,姜名声便自顾说道:“这厮怎么和一群鬼怪厮混,不仅不怕,还处得像哥们儿一般,实在古怪的紧!” “嘿嘿,人鬼不分!”张羽嘿然一笑,语气说不出的平常,姜名声却听出了他话中的憎恶之意。 历笙得意扫视了一圈起哄呼喝的小鬼,越发自我感觉良好,又道:“蒙我兄弟徐进费心,替我张罗今日大事,想必诸位早已知晓,今日据此便是为我纳妾之喜而来。” 一众小鬼和老鬼大眼瞪小眼,等着历笙显摆,知他定然还有话音。 果然,历笙脸上露出笑意,道:“只不过往年我历笙至多不过抓个人间的童女,但今年却是,嘿嘿,我兄弟徐进给我奉上了一份大礼。” “这个混蛋。”听到历笙轻描淡写地将“抓童女”带过,张羽心里生出了莫大恨意,一时周围气浪涌动,空气爆鸣。 姜名声有些担心地四周扫视一眼,低声道:“大人。” 不等周围鬼怪发现异常,场中又是一闹,却是徐进昂昂然走到历笙旁边,站在一群恶鬼中央,徐进丝毫不怯,面带微笑,道:“却是天意,今年我竟抓到一个道门修行中人,献给历大王。” 此话一出,场中登时轰然大闹。 “徐进,可莫要空口俇人。” “哪里还有修行中人,分明虚言欺瞒。” 大小老鬼们满是不信,纷纷起哄,闹腾着要见上一面。 要知道,自天地大变伊始,非但是仙人遁出三界,地府不现阴差,就连人间修行界的修士也开始闭门封山,敛去行踪,再无传人行走人间。 几百年来,天下流传的修士典故传说,无非是一些偶得破灭门派传承的江湖散修,因缘际会,习的道法的一鳞半爪,或招摇撞骗,搏名图利,或侥幸诛除妖邪,传出名声。 此间种种,不一而足。 然不过昙花一现,道法末世,纵有游鱼三两条,又岂能说明江河未枯? 岂止是道门仙人,释门高僧,人间便连妖魔都绝迹了。 因着人道昌盛,气运绵延,剩下的便只有这些孤魂野鬼了,不停为祸人间,所幸尚未造成大难。 所以一听徐进的话,存在的年岁稍微长久些的老鬼登时嗤之以鼻,呸,活着几十年,死了上百年,都没见过修行人士,就你还能抓一个? 徐进对鬼怪们的反应,不以为意,继续道:“而且我抓的不仅是一个修行人,还是一个年方双十的女修。” 老鬼们叫骂得更凶了,他们或许不敢得罪历笙,但对历笙身边的这个人,却是有十足的胆量叫骂。 “都给老子闭嘴!” 历笙怒声一吼,满堂皆闻,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既然如此,老子便让你们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不然鬼窟凭什么高看我一眼,让我收你们七月半的收成。” 这话一出,便更没有阴魂张嘴了,好几个老鬼嘴唇嗫嚅几下,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仿佛“鬼窟”二字具有极大的魔力。 “鬼窟?”张羽念念有词,却是记下了这个名字。 历笙将一众表情收在眼底,转身喝道:“小的们,把我的爱妾给我抬上来。” “是,老爷。” 几个机灵小鬼纷纷转身,冲着后院而去,不一会儿功夫便重新出现。 头前进门的是一个师爷打扮的家伙,手里拎着一把鹅毛扇,脸上长着两颗硕大的痣,脑袋上顶着一顶可笑的绿色帽子。 下半身没有,像是拧麻花样卷成了一团,此时一飘飘地颠了进来,真是寺门前张羽见过的秦观,历笙的师爷。 后面跟着八个机灵小鬼,四人一排,两人一侧,一在前一在后,肩膀上扛着一根红木圆棍,正颠颠着进了厅堂。 进来之后,张羽才发现,小鬼们肩膀上扛着竟是一具红木的棺材。 上面雕刻有繁复的花纹,镂金镶玉,色彩艳丽张扬,猩红刺眼。 在棺盖上,还写有夫妻同心一类字样,瞧来异样古怪。 棺材四角,被四颗铆钉卯上,钉子颜色晦暗,像是布满铁锈,又像是长年累月,风雨侵蚀过后的残剩。 “百年槐木,犬牙钉,徐进,这当真是你弄来的修行人士。” 下方不妨有见识广博的老鬼,一眼看出了棺椁的奇异之处,心中疑惑,登时出言问道。 徐进嘿然一笑,脸上闪过自得之色,道:“嘿嘿,算你有见识,那是自然。” 一众不明所以的鬼怪,被这场面震慑住,又见这一人一鬼所问所答,心里更是信了几分。 “既如此,请历大王开始纳妾仪式。” 徐进后退一步,躬身一礼,说道。 下方各路鬼怪再没有质疑喧哗之声,历笙朗声大笑,正待开始,忽然一道声音越众而出:“且慢。” 历笙心头火气,恨不能将捣乱的家伙抓过来撕个粉碎,气呼呼回头骂道:“哪个不开眼的混蛋。” 一回头,一道身影闪出,目光威严,正迎上历笙杀气腾腾的眼神。 这人,正是张羽。 第四十六章 猪一样的队友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历笙眉头狂跳,双目圆睁,极力压抑着心头的火气,怒道:“你是哪个王八蛋?” 自百多年前因缘际会,攀上鬼窟高枝,被高看一眼,然后来到边城清源寺,历笙已经逍遥快活了一百多年。 作为一个生时籍籍无名,死后被万千阴鬼仰仗鼻息,孤魂野鬼中高高在上的存在,历笙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挑衅了。 他冷着一双眼,扫过场下的另几名阴鬼,心里盘算着什么,嘴上又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张羽一身气息收敛,又没有显出法相真身,历笙在清源寺没有见过他,而眼下又明摆着跳出来搅事儿,历笙自然以为是边城附近,其他百年老鬼派出来的。 试探自己的实力,试探自己的底线,最不济也能落自己面皮。 历笙想着,眼神中集聚起荡漾的鬼气,另几名老鬼看了,倶是一脸做贼心虚,偏又对张羽莫名其妙。 几名老鬼互相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张羽,立马摆出一副事不关己,临场看戏的姿态。 张羽缓缓踱步上前,步履从容,其他一些阴鬼,包括历笙在内,看到后倶是眼神一紧,开始心底暗暗评估张羽的身份和实力。 “历老爷何必紧张,小生不过是初到贵宝地,听闻今日老爷大喜,前来拜贺而已。” 张羽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嘴上忽悠道。 他还没想好怎么一举拿下这些经验满满的鬼头,又担心棺材中的人被历笙平白害了性命,只好出面拦阻。 作为地府阴神,如果有恶鬼平白害人性命,使人横死,是要遭天道责罚的,如今整个阴司神祗,他品秩最高,如果降下天罚,谁他么知道会不会是五雷轰顶之类的玩意儿! 他不过一区区八品微末阴神,实在没有信心能在天罚下躲过去,不管是何种形式的天道惩罚。 所以,张羽只能出面忽悠,当然,他是不会称呼历笙为大王的,一个百年老鬼,哪有资格被鬼差称为鬼王。 历笙心情很糟糕,尽管他看出来张羽可能实力不浅,但实在没有心情陪对方扯淡,于是果断左右吩咐一句:“把这个混蛋抓起来撕碎。” “大胆狂徒,竟敢如此无礼!” 姜名声一见张羽出面,心中便暗道不好,这时历笙刚一翻脸,他刚准备招出锁魂链,做好拼命准备。 这时又一道清朗的喝住声,从门外传来。 “这又是谁?” 历笙皱眉看了张羽一眼,心中更加断定,是给自己捣乱的。 张羽一脸惊异,却隐约感觉声音十分熟悉,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青衣公子,风姿缱绻,长发后披,单手拿着一卷书,奕奕然从外屋走入。 迎着屋内各色妖鬼惊诧的目光,青衣公子面色从容淡定,自有一股冷傲孤高之风,似遗世独立的寒梅,又似盛色妖艳中的牡丹,身影伟岸,气势凌人。 “陈……陈二牛。” 历笙脸色古怪地看了青衣公子一眼,陈二牛却眼光斜瞥,神色高傲,微微点头,回道:“不错,正是本公子。” “你,你来干什么?” 看到陈二牛,张羽糟糕的预感愈发强烈了。 陈二牛一见是张羽问话,立马换了副面孔,点头哈腰,不停讨好,笑道:“大人您在呢,小人没等到大人指示,担心这群无知之徒冲撞了大人您,所以前来护驾。” “护驾?”张羽眼皮狂跳,不知道陈二牛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张羽反应,陈二牛已然转过身来,鼻孔朝天,脸色又变得倨傲无比,拿着书卷的手对历笙的脸一阵指点,骂道:“你个不开眼的东西,大人可是地府派来的阴神,专门收拾你的,现在我已弃暗投明,成为大人座下头号师爷,你还不赶紧归降!” 卧槽! 张羽心头一万个草泥马汹涌如海般,狂奔而过,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糟糕的预感了。 陈二牛浑不自知,面色嚣张无比,活脱脱一个狗仗人势,丝毫没看到历笙阴沉地快滴出水来的面容。 姜名声本是紧张万分,此时一见陈二牛那副猖狂的狗腿子姿态,又看到张羽一言不发的沉着姿态,再联想到张羽先前告诉自己,各路阴君已然带领门下鬼卒前来围剿,登时心中了然,明白了张羽的“计划”。 “大人这是要以堂堂正正的王道之师,击垮这些魑魅魍魉,还边城一个清平人间!” 想通了的姜名声,胸中也激出一股豪情,登时不再藏拙,又那肯让陈二牛一个鬼专美于前。 二话不说,显出真身,着地府鬼卒袍服,招出锁魂链,嗤啦啦空中抖出几个链花,然后纵身越上厅中的棺椁,高居其上,声色俱厉,喝声道:“尔等跳梁小鬼,还不束手就擒,我乃地府九品阴神,游方鬼卒姜名声。” 说话间,锁魂链盘空舞动,呼啸生风,配合那一身皂角青衣,以及一丝地府森严气度,显得威势凛凛。 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羽目瞪口呆,看着堂上声色俱厉,威风赫赫,似指挥着千军万马而来的姜名声和陈二牛,转身毫不犹豫,便朝门外遁去。 历笙等众人看看慷慨激昂陈二牛,又看看豪情澎湃的姜名声,然后对视几眼,又看了看转眼间便快溜到门口的张羽。 “杀。” 在场都是纵横百年的老鬼,登时临机决断。 只刹那间,数十小鬼缠上陈二牛,鬼影重重,转瞬便将他淹没。 另几名百年老鬼扑向姜名声,谁叫他最爱显摆,显出真身,又拿出看着就卖相不低的锁魂链,所以受到重点照顾。 而历笙则双目阴沉,杀气腾腾,只一纵身便来到张羽身侧,大手一张,浑身黑气弥漫,一直巨大的鬼爪便笼罩而下。 张羽眼中精光一闪,浑身气息暴涨,显出法相真身,乌衣翎冠,地府八品阴神,巡游鬼差。 腰间乌光一纵,一道浓墨泼出,伴随着沉沉呼喝,夹杂着哀嚎之音,一抹刀光快速闪过,迎上历笙的巨爪。 呼,耳边似吹过一阵清风。 随即,历笙一声惨叫,黑雾翻卷,身形立时爆退,地上便多了一个皮包骨头的狰狞怪手。 张羽单手擎刀,刀身漆黑,色泽昏暗,刀上遍布花纹,刀口刻有百鬼夜行图。 历笙浑身如坠冰窖,又惊又怒,嘶声道:“地府百鬼刀,不,这不可能。” 第四十七章 意外来客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微微动容,盯了历笙一眼,道:“哦,你竟识得此物?” 历笙脸色数变,恨声道:“不,就算这真是地府百鬼刀,你也不可能是阴差,地府闭门千年,人间早就没有神祗。” 张羽不以为意,朝厅中看了一眼,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劲风铺面,却是历笙出手偷袭。 黑色的浓雾变幻着,铺展迅速,眨眼间便将张羽包围其中,从外面看,团团黑雾里,仿佛有无数鬼魂哀嚎,尖牙利爪,纵身扑向张羽。 张羽抬头左近一看,黑雾如墨,透着诡异,隐在暗处里,似乎藏着一双双恶毒的眼睛。 忽然间,黑雾中伸出数十双手,挣扎着,一同向张羽抓去。 张羽闪身一避,有几处没有躲开,被几双手拽到衣袂,登时只觉得神魂一阵动摇,脑门里传来一股撕裂般的尖锐疼痛。 腰侧的官印一亮,神鉴一闪,张羽身上一股浩大气息升起,当时怪手便如受到惊吓,黑雾如冰消雪释,急剧收缩,黑雾里更是传来阵阵哭号声。 见状张羽趁势上前,一刀挥出,如切黄油,黑雾历时分成两团。 历笙藏身黑雾中,嘶声痛骂道,黑雾滚动,伸缩着,想要重新拼凑成团,却仿佛被无形阻隔,不能成形。 扬手一招,锁魂链凭空显现,如虬龙入海,张耀着,奔腾落下,将黑雾层层缠叠到一起,随着锁魂链搅动嗤啦声,阵阵乌光在锁魂链表面闪动。 无形无体的黑雾却不断收缩变小,被锁魂链越收越紧,渐渐黑雾散去,露出历笙气急败坏的模样。 历笙披头散发,形如恶鬼,挣扎咆哮着,不断嘶吼,想要挣脱出锁魂链,却不想,越是挣扎,锁魂链便收得越紧,像一条缠身的巨蟒,丝毫不给他挣脱机会。 机会当口,张羽毫不犹豫,朴刀一举,朝着历笙面门便是狠狠一刀劈下,骇的历笙面色巨变。 铛! 一道光芒纵过,历笙周身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无形无质,朦朦胧胧,却刚好在关键时候,挡住了张羽的朴刀。 朴刀反震回来,张羽双手一颤,几乎都快拿不稳。 “洛茗雅!”张羽咬牙,心下骂道。 他如何分辨不出,那护住历笙的,正是曾在洛茗雅和陈二牛处见过的佛门舍利。 依照陈二牛所言,整个清源寺只有一对舍利,眼下一个在他手中,另一个却是他曾在洛茗雅身上见过,现在却出现在历笙手里。 再想到洛茗雅曾经和自己接触过,还口口声声说要上诉城隍,禀告冤屈,一时间,张羽脑中念头纷繁闪过,越发猜不透洛茗雅的古怪。 历笙脸上一副劫后余生表情,见张羽一刀无功,立马又开始挣脱起锁魂链来。 张羽脑中念头闪动,有心动用神鉴,却深知自己八品阴神的神力不足,一路从寺外杀进来,神鉴中已镇压数百魂魄,此时历笙实力犹存,若贸然将其收入,恐怕会被对方拼死挣脱,一旦伤及神鉴,自己便得不偿失了。 不到万不得已,张羽不会行此冒险之举。 思忖时,忽闻门外传来一声轰天巨响,仿佛天摇地动,张羽举目视去,却见清源寺内鬼影幢幢,无数阴魂嚎哭着,四散奔逃。 就在这时,殿中的棺椁也是一阵晃动,而后爆出一声巨响。 只见棺材上下一颤,四角的铆钉忽地弹射而出,刹那间整个棺椁便四散炸裂,竟是从里面被轰开。 尘土飞扬,木屑飘飞,从中走出一个身姿轻盈,气息飘渺淡然的清丽人影。 “是她。”张羽眉头一皱,奇怪道。 五官艳丽,着一身宫装,脸上悬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嘴角边一颗朱砂般的美人痣,点缀在丰厚的唇边,姿容无双。 赫然正是张羽曾在古玩街见过的钟毓灵,那个花了十万,只为买走一个破炉子,一个张羽从城隍府下带出来的破炉子。 钟毓灵视身周的恶鬼如无物,一双妙目只盯着张羽,用好奇的神色打量着。 她身形轻盈,也未见如何动作,便转瞬间穿越数丈距离,来到张羽面前。 钟毓灵笑容清淡,对张羽微微一礼,轻声道:“道门元神修士,钟毓灵,还未请教阁下?” 张羽尚未答话,门外忽传来一阵急速的破空涌动声,张羽感知敏锐,只察觉到一股凛凛锐气铺面而来。 侧身一躲,一道呼啸的寒光便从张羽刚才站立的原地掠过。 光芒回转,发出阵阵鸣镝声,凌空一悬后,又急速朝着被锁魂链拘住的历笙斩去。 铿! 尖锐的爆鸣声响过后,张羽眼见光芒一窜,立马收了回去,而历笙却是神色一白,身周的金光立马又暗淡了不少。 好机会,张羽心下暗道,手上朴刀一横,刹那间横劈而去。 金光如浪,阵阵摇晃,终是没有挡住张羽手中的地府百鬼刀,被强横破开,刀势不减,向历笙脑门劈下。 啊! 历笙传来一声痛呼,遭此重创,形体再也不能维持,身形一时变的飘忽起来。 收! 张羽骈指一点,悬挂腰间的神鉴光华一闪,便将历笙纳入其中,原地只留下一个滴溜溜旋转的金光舍利。 张羽面色不变,当着钟毓灵的面,扬手一招便将舍利纳入怀中。 钟毓灵眼神一紧,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门外的寒光却似被触怒一般,呼啸着又席卷而来,气势凶猛。 “真当老子没脾气么?”张羽暗暗恼怒,扬手一引,锁魂链层层交叠,如一张迷网,上下纵横,封堵围截,当场便将寒光罩住,笼在其中。 那一点寒光左支右绌,来回窜动,却是始终都没有冲出锁魂链的范围,反而活动空间被锁魂链逼迫的越来越小。 哼! 门外一道冷哼声传来,张羽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眉宇间戾气颇重,披散着枯槁头发,道士模样的人奕奕然迈步走了进来。 “玄门高欢,不知哪位高人当面!” 进来的一瞬间,一股煞气凝结,来人脸上风霜之色沉重,吐声道。 第四十八章 来了打手,救了线人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高师兄。” 钟毓灵看见来人,面上露出一丝轻松之色,主动招呼行礼。 “嗯,钟师妹,总算我没有错过约定的时间。”冷脸男子面色刚毅,进门来看到钟毓灵后,脸上露出几分颜色,点头回应道。 两人应是相识,见礼打过招呼后,被钟毓灵称作师兄的男子转过身,一副杀伐铿锵之气激荡,双眼直盯视着张羽,沉声道:“玄门高欢,却是未请教,不知阁下何方高人?” 张羽一见对方锐气逼人的眼神,本能十分不爽,刚想忽悠两句,旁边却传来一声高呼。 “大人,大人救我啊!” 陈二牛面色惶急,身影已经颇有几分黯淡,在一群小鬼的围追堵截下,应对的颇为狼狈,一见张羽灭掉了历笙,登时高声呼救起来。 “哼,游魂野鬼,有干天道!” 没等张羽反应,旁边的高欢却是一声冷哼,只见他袍袖一摆,双手合十,手势变幻,嘴中念念有词。 未几,嗡然一声尖鸣,便见一道澄澈青光从他背后冲天飞出,急速盘旋,朝着陈二牛处冲去。 “啊,啊!” “是玄门的修士!” 张羽眼神一跳,只见短短片刻间,那十数名围堵陈二牛的小鬼便被青光刺中,从魂魄凝聚出的身体穿出,来回激荡,一众小鬼宛若被烈日灼晒,大呼小叫,四处逃窜。 高欢眼神冰冷,身周气息激荡,将一众小鬼收在眼底,手上动作不停,手势变换更快。 凌空的青光忽然顿住,光芒陡然间亮了起来,转瞬间一分为三,分头朝着逃窜的小鬼击杀而去。 这次的青光明显威力提升,四散的小鬼甫一被飞窜而来的光芒扫中,便是一声痛呼,好不容易凝聚出的人形体魄,立马变得涣散,化为一团濛濛的鬼气。 张羽看的一阵肉疼,毕竟这都是自己预定好的经验值啊! 当下决断,张羽立马出手,锁魂链呼啸着席卷而去,将一众奄奄一息的小鬼缠住,急速拖回,然后扬手一点,神鉴放出毫光,将鬼魂吸纳进去。 “大人救我!” 场中突然传出一声痛呼,却是高欢对张羽这种抢怪、抢人头的举动丝毫不以为意,待将小鬼屠戮一空后,三道青光吞吐,围拢朝着剩下的陈二牛杀去。 陈二牛见识过这番手段后,还来不及庆幸,一见光芒掩杀而来,忙不迭高声呼救。 “且慢!” 张羽扬声一喝,锁魂链抛出,急急追赶而去。 “孤魂野鬼,徒留祸害人间!”高欢声如寒铁,带着一股杀伐果决之意,御使青光更快杀向陈二牛。 陈二牛吓的亡魂皆冒,四处退路分明已被三个方向袭来的青芒占据,无可躲避之下,连连大喊:“大人,放小人一条生路,大人!” 锁魂链后发先至,终于赶上,在青芒刺向陈二牛面庞前的一瞬间,将陈二牛牢牢护住。 铿,铿! 一阵尖锐的金铁交鸣声传来,三道青芒不分前后,凶猛地扎在锁魂链上。 神魂巨震,识海一片动荡,锁魂链与张羽神魂相连,性命攸关,从青芒上传来的澎湃之力,终是反震到张羽身上。 青芒呼啸后,狠狠弹飞,在半空中又合成一处,光芒散去,只见一把匕首形状,一尺来长,呈青玉色模样。 高欢脸色一白,后退一步,扬手召回玉剑,双目冷冷逼视张羽。 “高师兄,如何?”钟毓灵脸上露出关心,上前问道,美目中满是对张羽的好奇之色。 “阁下修为高超,不过这却是何意?”高欢对钟毓灵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大碍,侧目张羽冷声问道。 “没什么,他是我的线人。”张羽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副没脸没皮。 “线人?”高欢面色青紫,十分难看,显然并非食古不化,明白“线人”的意思。 高欢还待说些什么,张羽却是已经有了计较,抬手道:“这位兄台,不如先清场,再聊别的。” 说完特意抬手,指了指剩下的那几名面色着急的百年老鬼。 高欢却是十分果决,点头道:“好。” “里面被追着打的,也是我的线人,兄台不要伤了他。”张羽浑然将高欢当成了自己的打手,摆明了物尽其用。 对张羽的算盘,不过高欢是毫不在意,却惹来钟毓灵对张羽的白眼,暗暗寻思,这个惫懒的家伙,之前在古街上便察觉出他一肚子心眼儿,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 听到“线人”二字时,陈二牛却是眼神十分幽怨,看的张羽浑身发毛。 鏖战中的姜名声,已经被几名百年老鬼揍的不成样子了,一身破烂,浑身千疮百孔,乍一看,活脱脱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至于那一身威严官府,早被几名恶鬼撕烂,若不是那套含有一丝地府神威如狱的官衣,和锁魂链的护持,凭他九品鬼差的实力,独斗这数名百年恶鬼,早被撕成粉碎。 几名老鬼察觉出场上变化,钟毓灵和高欢现身时,便有脱身之意,奈何几人出手迅疾,只短短片刻,便将历笙等其余鬼怪灭了个干净。 彼此对视一眼,当下决断,刹那间便舍了姜名声,四散着逃脱而去。 “快,快,搞死那几个怪,别让我的经验跑了。”张羽一见老鬼们要跑,心中着急,忙对高欢和钟毓灵喊道。 旁边的陈二牛一听这话,浑身一个哆嗦,像是想到什么,悄悄离远了张羽。 要不是自己神力有限,发挥出神鉴威能不足,早就开大招把这群王八蛋团灭了,还指着你们么? 张羽心中不忿想道,眼下要想抓尽百年老鬼,却又不得不指望高欢和钟毓灵这两个奇怪的家伙。 钟毓灵漫步上前,身姿曼妙,踏着奇妙的步伐,竟是如踩实地,一步步踏空升起。 居高临下,她手一扬,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银色拂尘,左右一摆,左手弹出几道精光,封住了厅内的几个方位。 做完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后,她面色微微潮红,喘着微微的粗气,奇怪的是,高欢一直没出手,似乎对她很是信任。 更古怪的是,厅中那些逃窜的老鬼们竟像是失去了方向的乌龟,满屋上下乱窜,却是没有一个遁出这大堂。 “诺,你要的怪,抓去吧。” 钟毓灵妙目中闪过一丝促狭,朝张羽说道。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被钟毓灵摆了一道的老鬼们飞窜的方向始终不变,而那个已经被收拾的十分不堪的姜名声,正落在老鬼们中间。 第四十九章 我乃阴司正神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这小娘皮,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么? 张羽心中腹诽着,面上不动声色,丝毫没有气急败坏,倒是让钟毓灵微微有些失望。 方才钟毓灵拿出的拂尘应当便是道门的法器一类了,现在那几个老鬼应该是被她困在阵法里面,而那个阵势明显以困敌为主,不求杀伤。 几个百年老鬼,在人间已是相当厉害的存在,她一个年岁不大,修道没有多少岁月的姑娘,不可能随手间便能布置出这般厉害的一个阵法。 联想到钟毓灵刚才是从棺椁中出来的,倶秦观和徐进先前所言,装的是送给历笙的炉鼎。 而且面前这个冷面煞星,叫做高欢的家伙,明显是来接应的。 那么,显然,这二人绸缪清源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阵法的布置也应当早已妥当,只是凑巧今日碰上自己罢了。 一念及此,张羽心中暗暗戒备,道法末世啊,居然还有修行人士现身人间,并且对百年阴鬼下手,这其中,定然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张羽老神在在,本想稳坐钓鱼台,可眼下突发状况却逼得他不能不出手。 始终在原地打晃,几名老鬼穿来穿去,此时终于发现不对,明白自己被高人施法困住。 穷途末路下,狠厉残忍一面显现,面对姜名声,老鬼们彼此再也没有半分藏拙戒备。 于是,姜名声只能无奈的痛呼求救了。 “大人,大人救我!” 张羽本想展现下自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沉稳气度,可无奈姜名声的痛呼听起来实在太惨了点。 “大人,啊……” 只有这么一个小弟,还是好几世善人,虽说实力不怎么的,好歹是个潜力股,更是眼下惟一的手下。 恰在这时,嫉恶如仇的高欢却是高调出手,只见他双手一抬,手诀数变,背后赤光一摇,却是跳出一柄桃木剑来。 这时张羽终于看清,他背上背着一个墨色的匣子,像是古代侠客的剑匣一般。 桃木剑色泽暗红,上面绘有数道条纹,像是脉络走势,剑尖圆滑,不似铁剑锋锐,剑柄处钳有一丝红穗。 “开阵。”即便是面对同道的钟毓灵,高欢也冷酷十足,淡淡说道。 钟毓灵只横了张羽一眼,拂尘一甩,场上几处地面亮出光芒,一道波纹荡漾。 高欢见状一个闪身,便持着桃木剑窜了进去。 钟毓灵并没有立马闭阵,只好整以暇地看了张羽一眼。 张羽实在不喜欢进去肉搏,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在外面坐享其成,等高欢和这些恶鬼们打生打死后,自己再去直接捡人头。 可又一想到高欢出场的骚包样子,担心他太过生猛,万一三两下便把那几个老鬼砍死,弄个魂飞魄散,自己岂不是什么都捞不着,而且,万一他砍完老鬼后不过瘾,又一个顺手把姜名声带着砍了呢。 “唉,我真是一个关爱下属的领导。” 这般想着,张羽也闪身进去。 一入阵内,天地陡然一晃,眼前所见忽然变了。 触目所及,眼前场景十分单调,非黑即白,头上脚下,两团黑白分明的墨色阴阳鱼不停旋转。 看来这小娘皮翻转天地的本领也是有限,比自己从神鉴信息中了解到的,上古大能仙佛,动辄翻手间改天换日的水平差远了。 周遭濛濛青光散发,不远处高欢那个猛人正持剑来回纵横,仿佛古代侠客般,上窜下跳,来回翻飞,一人单挑四名阴鬼,丝毫不落下风。 “要不,等他们砍完了,我再过去主持大局?” 正犹豫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姜名声一见张羽现身,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个劲儿地对张羽哭号着:“大人,您终于来了,小人幸不辱命,将这些恶鬼缠住,只等大人发落。” 张羽一个劲儿皱眉头,这厮当真是几世善人,怎么不要脸的水平进步这么快。 自己躺在地上,眼看要挂,还好意思往身上揽功。 姜名声没有察觉到张羽的鄙夷的脸色,奇怪问道:“大人,方才进来那人可是阴君遣来相助的么,实在厉害!” 不远处缠斗的几名老鬼听到动静,侧头看了姜名声两人一眼,立马分出两鬼,朝着张羽冲来。 妈的,把老子当软柿子捏了还。 心下火气,张羽也不藏拙,锁魂链呼啸招摇着,奔腾着凶猛袭去,手上抽出地府百鬼刀,横刀一挑,迎了上来。 甫一照面,锁魂链便拘住一鬼,那鬼猛一挣扎,锁魂链嗤啦啦越收越紧,那鬼一怔,似没有料到,张羽嘿然一笑,趁机一刀劈下。 刀尖上花纹一亮,刀身上发出万千呼号,只一错身,那老鬼便被劈散了身形。 见机快的张羽,忙扬手一引,将其收入神鉴中。 剩下的那名老鬼一愣,不等他反应,躺在一旁装死的姜名声忽然扔出锁魂链,将其困了个结实。 张羽朝其暗暗伸了个大拇指,纵身一闪,也来到老鬼面前,抬手便用刀刃抹过。 “啊。” 老鬼一个惨叫,又被张羽纳入神鉴。 短短几个瞬间,张羽便连擒两鬼,自信大涨,暗道早知这地府百鬼刀和锁魂链配合,威力如此奇大,自己早该出手灭杀历笙那僚。 一转头,只听的前面痛呼连连,却是减轻了压力的高欢,一柄桃木剑上雷光隐隐,杀的剩余三名老鬼惨呼不停,来回躲避。 担心自己经验被夺的张羽,顾不上察看姜名声的伤势,连忙上前帮手,锁魂链、地府百鬼刀,连连出手,几个刹那间,便和高欢联手灭掉了那三名老鬼。 刚一除尽鬼怪,天地摇荡,阴阳鱼喷薄刹那,便消失不见。 场景变幻,三人又回到大堂,只见钟毓灵面色微白,似不堪重负,正一脸讶异地看着张羽。 “你到底是什么人?”高欢见识了张羽手段,又感受到他身上的浩大庄严气息,忍不住问道。 “尔等孤陋寡闻,我家大人乃是阴司城隍座下,八品阴神,巡游鬼差!” 姜名声越来越适应自己的身份了,见两人不识大人真身,忙喝道。 刚一说完,又觉奇怪,诧异道:“怎么,你等不是各路阴君遣来助我们的么?” “什么!” “不可能!” 钟毓灵和高欢两人面色猛然煞白,惊呼出声,又惊又惶。 张羽配合神鉴,放开阴神,一股浩大庄严,森严如狱的气息显露,澎湃如滔天巨浪,冲击着两人,威势赫赫,冲的两人识海翻腾,只觉神威浩荡,惶然欲拜。 “我乃阴司神祗,法相真身在此,你二人虽凡夫俗子,却已不是肉眼凡胎,如何不识六道正神!” 张羽法相庄严,正气昭彰,瞠目喝问道。 第五十章 玄宗、道宗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煌煌然威势煊赫,张羽身周天威浩荡,喷薄吞吐的气息,宛若遮天蔽日而来的雷云,压迫的高欢和钟毓灵二人心神失守,刹那间只觉面前之人身形无穷拔高,那股压迫心灵的气势,直逼的自己欲纳身跪拜。 高欢双目一亮,脑门上滴下豆大的汗珠,脸色青白交替,阵阵潮红涌动。 忽而,面目一正,扬声道:“天地无极,结法!” 背在高欢身后的墨匣一震,喷出数道光芒,围绕着高欢一阵急促旋转,发出滴溜溜地尖锐破鸣声响。 猛然间,高欢脸色一变,借助剑匣变化之力,从张羽的威压中挣脱出来,大退数步,又惊又怒,骇然盯视着张羽。 “哦?”张羽眼神一错,心神一松,威压的气势登时有几分间隙。 钟毓灵身形一晃,脚下步伐错落,连续走了数个罡步,终于挣开张羽的威压。 “你当真是六道正神?” 不同于高欢性情的大开大合,钟毓灵似乎总是一脸平静浅然,她好奇的双目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轻声问道。 高欢沉着一旁,他对张羽的身份亦十分好奇。 “凡夫俗子,竟不识本神真身,真不知你们修行的是什么道?”张羽鼻孔朝天,现在终于轮到他打击这两人了。 钟毓灵闻言微微沉默,忽而叹了口气,眼神中流出一丝落寞,道:“有时候,我也不知我修的是什么道?” “师妹!” 高欢眉心一皱,低声呵了一句,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责备的话来。 安谧的室光下,钟毓灵展颜淡淡一笑,宛若静夜的海棠盛开,风姿绰约,她浅笑道:“我与师兄道不同,师兄可与我论道,却不能说教于我。” 说完这话,钟毓灵眼神闪动,又看了张羽一眼,道:“我辈修行,未能超脱,上神法相在前,却不识真身,鬼差大人见笑了。” “哦,你现在识得?”张羽有些奇怪。 钟毓灵笑了笑,道:“之前我接触过你手上的一个香炉,那里面蕴含着一丝残留的香火之力,若要追根溯源,怕不是经历过千年的时光冲刷。” 张羽心下一凝,暗道,尽管现在自己是阴神离体,鬼差法相,但恐怕钟毓灵认出自己来了。 目光流转,清冷的面庞不带一丝烟火气息,钟毓灵又道:“你身上气息磅礴浩大,森严浩渺,却是地府无疑,而且,你两人没有肉身,便只能是阴神之躯。” 果然,张羽心下一叹,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那你们又是何人?”张羽目光一凝,沉声问道。 “我们么?”钟毓灵闻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光芒。 “我乃玄宗当代传人,师妹是道宗这代的入世者。”高欢面色坚毅,铿然说道。 钟毓灵侧目,正待说些什么,高欢却满是无谓,朗声道:“那又如何,我玄门中人,只修今生,不管来世,死后不落六道轮回,正是我辈中人本色,又有何掩藏,不可告人!” 说话间,高欢神采飞扬,双目中神光湛湛,一股张扬的豪气涌现。 张羽听了,忽然问了一句:“玄门,道宗?这是你们现在的人间修行门派么?” “是,却也不是。” 高欢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耐打哑谜的张羽露出一丝不屑,讥声道:“你等修行,莫不是连门派传承都不认了。” 古法修行,最为尊师重道,讲究门派传承,张羽此言,便是故意相激。 不料两人竟一时没有回应,性情刚烈,从头至尾不弱与人的高欢,竟也是罕见没有出言辩驳。 钟毓灵眼神中流出一丝落寞,语气幽幽,诉声道:“我修行门派式微,道统断绝,如今天下,只有寥寥几个宗门罢了。” 高欢不忍心师妹如此,却也叹了声气,接道:“传承道统中,我玄宗门人修行世间法,爱憎分明,行事任凭胸口一股浩然之气,杀伐决断。” “嘿嘿,只修今生,不管来世,是么?”张羽出言接口,有些嘲讽。 这个高欢摆明了是“侠以武乱禁”,做事全凭好恶,出由本心,古法修行中,此类修士多为剑修,杀孽不浅,难以证道长生。 高欢却是傲然点头,道:“我玄宗行事便是如此,遭了天谴,也是咎由自取。” 钟毓灵却是担心触怒了张羽,温言解释道:“道法三千,此为上古炼气士修行之法,得道者便有通天圣人,乃至纯阳剑祖,高师兄效法先贤,非是任性妄为。” 高欢却不领情,他横了张羽一眼,道:“师妹,我等玄宗门人,死后不入轮回,没有魂魄转世,你和这神道阴差说这何用?” 摇了摇头,钟毓灵对高欢的性情早已熟知,道:“上神不知,我道宗乃是道法自然,我这一宗,只想一心超脱,却并未有干预人间的意图。” 张羽点点头,心中明白。 钟毓灵修行的乃是道门避世之法,修元神,超脱自在,修行有成,便历天劫,羽化登仙,褪去凡俗。 而那高欢修行的却是人间法,上古炼气士吞吐天地,恣意妄为,历红尘万丈,见心明性,却是求的一个自在。 他们二人,其实都是元神修士。 只不过道宗求超脱,褪凡俗,元神脱离躯壳,羽化登天,所以敬畏天命,顺天而行。像那钟毓灵,便不敢无视人间法度,六道法则。 而那玄宗却是刻意行法,追求逍遥自由,元神肉体合一,聚三花,纳五气朝元,成就仙佛之威,上古大能便有许多如此出身。 想通了此节后,张羽也不由深深一叹,道:“如今这天地,道法末世啊!” 此话一出,钟毓灵和高欢心有所感,两人面色凛然。 这时,躺了半晌的姜名声终于恢复,出声问道:“大人,这寺里寺外,还有上前孤魂野鬼,咱们还抓不抓?” 张羽一怔,登时警醒,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居然把最重要的经验值给忘了,真是该死。 他面色一正,转身闪去,对姜名声招呼道:“快,带好装备,给我上。” 刚出的大堂,来到门外,却正见到寺内一片青光琉璃,宛若无数流星坠落,整个天幕落下一层厚厚的黑纱,像是被什么包裹在里面。 触目所及,整个清源寺方圆数十里,被一个巨大碗扣倒悬落下,沉沉罩在其中。 第五十一章 天地不仁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放眼看去,数十上百阴魂,奔走嚎叫,四散逃窜。 夜幕低垂压抑,似戏台上沉重的帷幕遮挡,数十里外灯火通明的边城,竟像是消失在视线中一般。 夜空中的繁星点点,不知何时,挂上了条条落带,宛若飞流之下的瀑布,倾泻冲落的银带,万千流光,光彩照人。 飞流坠落而下的银光,似从天河流出,照耀到这清源寺,却是另一般光景。 一个阴鬼茫然,逃到廊台下,正撞上一道洒下的流光,不等他反应过来,身躯便迅速膨胀,转眼间撑的数丈大小,然后一道惨呼,猝然间炸裂,消散成一缕青烟,浮上半空,缓缓消失。 无数游魂野鬼,呼号着,来回躲避四窜,却不时被落下的银光击中,如先前阴鬼遭遇般,炸成一股青烟,消散无踪。 “大人,这手段似乎有点阴毒,非道门所为啊!” 姜名声虽也视那些游魂野鬼为罪孽之辈,可眼下无数阴鬼似被驱赶的牛羊,困顿在这小小的方寸天地间,被肆意屠戮,他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 张羽脸色凝然,对着身后的走出的钟毓灵和高欢寒声道:“你们修道中人,不上体天心,这是修的什么道?” 高欢满面如霜,回呛道:“哼,此等孤魂野鬼,留下来也是祸害人间,不若尽早除去,也算还一方安宁!” 钟毓灵目光幽幽,看着场中情形,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才回道:“上神凭一己之力,恐怕也抓不完这上千阴鬼,我等师门布下此须弥阵锁住此阴鬼,也免的它们逃窜出去,为祸人命。” “哼,若你们布下须弥阵锁住也罢了,那这又是什么?” 说话间,张羽伸手一指,场中正有一名阴鬼又被流光击中,惨呼着化为青烟消散。 高欢横眉一挑,语气冷然,道:“这是玄宗的秘术,引动周天星斗之力,诛杀这些野鬼。” “放屁!” 张羽气急,怒骂道:“诛杀野鬼?我乃阴曹地府正神,你们二人不过是一介人间修士,有何资格在我面前妄谈这些阴鬼的生死?” “大人。”钟毓灵语气仍是那般清浅,不带烟火气息。 “若没有这须弥阵与周天星斗杀伐之力,任凭那些阴鬼流出逃窜,祸害人间,恐怕大人在城隍府君面前,难以交差。” 钟毓灵语气淡然,可张羽却分明听出了一丝胁迫、试探之意。 试探城隍并其他阴神? 试探阴司对人间修士的态度? 刹那间,张羽脑海中闪过了数个念头。 看着场中的阴鬼呼号,一个个被诛灭的魂飞魄散,身边高欢满面冷然,暗暗戒备着自己,钟毓灵看似寡然无争,却又心机深沉。 不,这些门派闭门数百年,人间鬼祸绵延不是一时之事,可他们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出世? 蓦然间,一个无关的念头掠过张羽脑海。 “如今,人道气运已乱,天道崩毁……” 这是关内道城隍李玄隆留给自己的话,至今言犹在耳。 “是了,他们是人道蔓延千年的杀机过去之后,才出山的,道法末世,天意不测,若不能登天,这群修士,也终归是普通人!” 张羽脑海中一片清明,忽然间想通了。 明白了这点后,再看高欢和钟毓灵时,便觉得这些修士身有七情六欲,无非是道法精进些,比之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差异罢了。 诛灭这些阴鬼,乃是他们试探阴曹地府,试探这天道运转的手段罢了。 只是,可惜我满满的经验值啊。 看着不断魂飞魄散的阴鬼,张羽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砰!砰! 一阵沉闷的敲击声忽然响起,急促而连续。 只见须弥阵外,天地元气配合道宗法器形成的阵法边沿,一股股青光升腾而起,像是激荡起涟漪的湖面,波纹摇晃。 阵法外围,一道冲天而起的金光,璀璨闪耀,宛若一记横飞的流星,狠狠冲击着须弥阵,金光、银光漫天喷薄,像落地的晚霞般蒸腾,流光飞舞。 咚!咚! 撞击声愈演愈烈,到后来,竟像是有人拿着敲击的巨锤,在凶狠凿着陶瓷罐,咧咧声响,那短促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将罐体敲破。 高欢与钟毓灵两人神色一变,均满是戒备地看了张羽一眼,只见张羽老神在在,一副无关样子。 正惊诧间,耳边又传来一声浩大的声响,像是鼓满空气的气球被扎破,又像是蓄满深水的池谭被冲垮。 轰然一声大响,一道喷薄闪耀的金光终于打破须弥阵的束缚,挟着一股浩大的气势,汹涌地冲了进来。 漫天银光一闪,万千玉带收束,天幕上又显现出繁星点点。 周天星斗杀机转瞬即收,阴鬼们苟延残喘,只剩下缕缕青烟升腾,昭示着片刻前的境况。 “小姐,小姐?” 金光引动过后,一个黑衣老者显现,脸色难看,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嘴上却不停唤着,正是张羽所见卿芳斋的老板,洛茗雅的老仆,洛大忠。 “忠叔……我在这里……” 身后屋侧,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 洛大忠面色一喜,便纵身飞掠,闪到廊坊下面,正迎上白衣缱绻,步履凌乱而出的洛茗雅。 洛茗雅脸色凄惨,发鬓凌乱,双目无神,她抬头扫了一眼高欢等人,眼神中透出一股恨意。 “哼,竟有漏网之鱼!” 高欢冷声一笑,反应过来,眉宇间满是煞气。 “浩然天地,结阵!”说话间,纵身而上,已然招出身后剑器。 数道玉光飞涌而出,急速盘旋着,隐隐组成一个剑阵,席卷着朝着洛大忠冲去。 洛大忠满怀戒备,踏前一步,护住洛茗雅,双手一抬,一道喷薄的金光从身上发散而出,正堪堪挡住高欢的玉剑。 “舍利金光!” 已经同此物打过数次交道的张羽,刹那间便认出了洛大忠御使的法器,正是他曾在洛茗雅,陈二牛,甚至历笙身上都见过的金光,佛门舍利。 “难道这玩意儿可以批发么?怎么这群阴鬼个个都身怀宝物,不说这是佛门高僧寂灭后才留下的!”张羽对这个清源寺鬼怪必备的法器,很是无语。 洛茗雅被洛大忠牢牢护在身后,她面目如霜,对着高欢冷然道:“你等修士,也不过人面兽心,比那鬼王历笙又有何区别!” 高欢一言不发,手上急急催动着玉剑,连连变幻字诀。 钟毓灵脚下步伐错落,刹那间离开张羽身周数丈,她面色清冷,怡然自若,低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第二十一章 真真假假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锁魂链历芒闪烁,受张羽气机牵引,顿时发出阵阵轻微的呜呜声,凌空飞旋,气势汹涌地朝白衣女子呼啸而去。 白衣女子被张羽喝破术法时,便面露惊疑,此刻一见散发着凶杀之气的锁链凌空扑来,顿时神情一紧,扬手一抬,那道先前出现过的白芒又自袖中一闪而出。 白芒去势甚急,眨眼间便迎面正撞上锁魂链,两者相交,顿时缠绕一团,受此一阻,锁魂链阵阵收紧,哗啦作响,势头竟缓了下来。 半空中一黑一白两道历芒交相辉映,上下起伏,月光下看去,张羽这才发现,原来从白衣女子袖中遁出的白芒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一条看上去极为普通的白绫。 这一刻,张羽眉头狂跳,暗道不妙,难怪神鉴会提前预警,这女鬼修为着实不低,自己这拘魂锁魄,无往不利的锁魂链才第一个交锋,居然就被对方轻易拦下! 心念闪动,张羽跟锁魂链心神相通,在他意念加强控制下,锁魂链横空怒舞,宛若虬龙过江,以不可阻挡之势凶猛地碾压冲去。 锁魂链气势暴涨,白绫节节坠落,顿时难以维继,白衣女子双手掐诀,仍无补于事,片刻间白绫便似失去女子法力支持,自半空中轻飘飘无力落下。 击溃白绫后,锁魂链凶威大炽,盘旋着便朝白衣女子俯冲而来。 然而就在锁魂链触及白衣女子身周时,一层淡淡的金色晕光忽地自女子身上散发而出,锁魂链恍若碰到了一层无形的结界,被隔绝在外,近身不得。 白衣女子惊魂未定,俏脸煞白,看清情况后,立马对张羽大声呼道:“鬼差大人,且听我一言!” 尼玛! 还听你一言! 张羽一听这话,顿时无名火起,用邪魅妖术坑我嫌不够,还准备再来一次么? 乾指一张,张羽骈指成剑,点向白衣女子。 锁魂链顿时呼呼响动,围绕着白衣女子身周层层裹挟,却偏偏进不去身周三寸。 张羽眉头一皱,有些奇怪,对面的女子这时说道:“大人,锁魂链虽是天道神器,一时半刻怕也绝难打破这舍利金光!” “舍利金光?” 张羽心道不妙,也不知道这女子藏着什么东西,竟然依靠外放的金光,便能将自己的锁魂链阻隔在外,要知道,这锁魂链乃是地府神器,乃是三界中至阴之气化成,没有五行之分,可以说几乎无视世间一切的阻碍。 可这么一件神器,居然被一层“舍利金光”给挡住了,而且这光是从一个女鬼身上散发出来的,种种莫名古怪,反倒叫张羽对眼前这神秘来历的女鬼生出好奇来。 眼见锁魂链确实不奏效,张羽无奈扬手将之召回,转过身来面色冷淡地对女子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对本差行不利之举?” 等张羽收回了神器,女子身上的淡淡金光随之不见,她仰起头,面上神情似笑非笑,答道:“回禀大人,小女子姓洛,名茗雅。” 一丝怒气涌上,张羽面色不善,正待发火,却又听到女子轻柔的声音传来:“适才奴家多有冒犯,也是想要确认大人鬼差的身份,如有失妥,万望大人见谅!” 说罢身躯轻摆,盈盈福了一礼。 闹半天,就为了试探? 张羽脏话到嘴边,硬是憋着没骂出去。 洛茗雅自顾一笑,又道:“万幸大人您术法高强,神威莫测,反倒是奴家自己,若不是得那舍利金光护体,只怕此刻已被大人捉进阴曹,投入轮回中去了吧!” 说到阴曹两字时,她目光冷幽幽的,直盯着张羽,似乎迫切想得到什么证明似的。 张羽心头一跳,强自镇定,故作姿态道:“似你这等雕虫小技还敢班门弄斧,今日算你走运,是本差巡游至此,若不然换了城隍大人,以大人的通神术法,片刻间便让你灰飞烟灭,魂消魄丧!” “这么说此地还有主事的城隍大人么?” 洛茗雅眼中忽地射出两道精光,一股掩饰不住的喜悦之情充盈面庞,急切地问道。 “哼。”张羽扫了对方一眼,姿态高深道:“那是自然!” “不知鬼差大人能否替奴家引见一二,奴家有冤屈上诉。”洛茗雅语调加快,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张羽“怒瞪”一眼对方,斥道:“城隍大人公务繁忙,无暇分身,哪里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说到此处,语调忽地一沉,接道:“更何况你身居戾气,偏偏通晓道家御物法门,分明便是逃脱在案的孤魂野鬼,今RB差见你品行端正,想来未曾为恶,才网开一面,你不思感恩戴德,悔过自新,竟还妄想见城隍大人?” “难道你就不怕触怒城隍大人,识破你真身,到时降下雷霆之威,诛你一个神魂俱灭!”说到这一句时,声色俱厉,双目如电,冷冷地扫视对方。 被张羽气势一激,洛茗雅神色一白,双目中蓦然闪过一丝凄然,半晌方道:“莫非阴曹地府也是如此的不辨是非?” 张羽双眉一挑,只哼了一声,没有搭理。 洛茗雅又道:“大人明鉴,小女子百年来遍寻地府鬼差,却始终未见阴曹阴神踪迹,如今在此地好不容易得见大人仙踪,一时不辨真假,心中难免有惑,这才出手试探,现今既见大人法身真相,又怎敢假言相欺?” “哦,是么?”张羽淡淡应了一声,不置可否。 洛茗雅叹了口气,道:“大人还是不肯相信奴家么?” 张羽嘿嘿一笑,瞥了她一眼,道:“你这女子话中不尽其实,教本差如何能信?” 洛茗雅神色一紧,无奈道:“大人要怎样才肯信我?” 张羽不答反问,嘿然道:“你说呢” 说完两眼直勾勾地盯视着对方,一副似欲把对方看穿的表情。 洛茗雅不解,问道:“奴家如今便只是一介孤魂野鬼,委实不知还有什么能被大人放在眼里?” 张羽摇摇头,笑道:“你有的。” 洛茗雅一愣,不知张羽何意。 张羽轻佻一笑,递了一个眼神过来,努努嘴,示意洛茗雅自身。 洛茗雅似乎明白了什么,俏脸上涌起一阵寒意,心中蓦地闪过一丝屈辱,又转念一想自己百年来申诉无门的艰辛,顿时难以自决。 张羽似乎并不着急,只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下决定。 半晌后,洛茗雅面上闪过一丝坚决,眼神一定,咬牙道:“既然大人心有此意,奴家愿……” 说此语声一顿,声音有些颤微道:“愿……以此蒲柳之姿,侍奉大人身侧。” 话音一落,张羽一愣,僵在当场。 只听洛茗雅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在夜风中竟似不能自持:“只要大人愿替奴家申诉冤屈,奴家心愿得偿,便惟大人之命是从!” 这些话一出口,就像一块巨石轰然砸中张羽,在他宅男二十年生涯中,还从未这样被一个“软妹纸”以这种方式“表白过”,这些话带给他的冲击力,着实不亚于又一次凝练阴神!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说出这些话,眼见对方没有反应,洛茗雅不禁心中悲愤难鸣,暗叹:莫非天不从人愿,这地府鬼差也不愿替自己接这诉状么? 转眼看去,却发现一介八品鬼差,竟像丢了魂似的,呆立在原地,傻愣愣的不知所措。 心中凄苦不平,洛茗雅语声凄楚,悲声道:“大人何故如此,奴家心中所求,亦不过是想替洛家几十口冤魂鸣不平,欲此上达阎君天听而已,此等要求,当真如此不堪,令大人难做么?” 张羽摇摇头,又点点头,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吭哧道:“我只是想要你身上那颗舍利而已!” (最近的更新确实对不起大家,不过我也没办法,出差到公司的分厂,什么都没有,连网都得想办法,蛋疼啊!!!) 第二十二章 洛门惨案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舍利? 洛茗雅一阵错愕,继而瞥见张羽面上的古怪神情,既像是尴尬,又像是偷笑,那种掩饰不住的笑意,直让洛茗雅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 “大人既想要这舍利,直说便是,又何必绕如此多的圈子?” 洛茗雅心中郁闷,羞恼地责问道。 张羽有心想笑,却又担心姑娘面上难堪,转移话题说道:“本差的确对舍利十分好奇,所以才想向姑娘借这舍利,参详其中奥秘。” “是么?”洛茗雅一听张羽这话,顿知其中言不尽意,眉梢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正是如此!”张羽重重点了点头,他虽然不知道舍利具体是个什么东西,但此物华而不露,仅凭一道金光便能挡住自己锁魂链的威势,想来应不是凡品。 “大人若能替我洛氏满门伸冤,这释门的最后一颗遗宝,奴家甘心双手奉上!” 洛茗雅忽地语调一沉,铿然吐声道。 张羽眉头一皱,疑问道:“你洛家到底有何冤屈,令你如此耿耿在怀?还有,你一个孤魂野鬼,如何躲避开鬼门关,又怎能修得道家的御物之术?” 这些问题埋在张羽心中良久,此时对方既开口明言,他便问出这困惑已久的问题。 “唉!”洛茗雅轻声一叹,神情中透出无穷的孤苦,半晌,才轻声开始说道。 “大人明鉴,奴家家门洛氏,本是JX望族,民国初年为避战祸,居家迁徙至SX西安定居。” 那时节,大半个中国到处军阀混战,数年里,奴家跟随父母几度易居。而后唯有在西安的那几年,奴家才算有过短暂的平静生活,体会到了过太平日子的快乐。” 说这话时,洛茗雅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向往的神情,仿佛自己还停留在那段纷杂的往事片段中。 “可后来,局势越来越混乱,偌大的国家,仿佛没有一个地方不在打仗,后来,就连西安这座千年王城也不能例外。时局如此动荡,可父亲偏偏又是个做学问的先生,对政治不感兴趣,偶有做官的好友邀他出山,他也只是婉言谢绝,从不曾牵涉到时局中去。 奈何天不从人愿,父亲只一心想做学问,做些学术上的东西,不去沾惹政治,可麻烦却偏偏找上门来。” 洛茗雅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又说道:“父亲也是命苦,往日里未曾受到有权势朋友的过分照顾,如今却因朋友的落马而受到牵连,被拘捕入狱。” “母亲是个大家闺秀,何曾见过这等场面,一惊一吓后,竟害起了大病,最后甚至连床都下不了。 那时节,我还只是个国中的女生,家门逢此大难,一时也没了主意,只能每日里往来药房和监狱,既替母亲抓药养病,也给蹲大狱的父亲送饭。 眼看着母亲一日日的憔悴下去,父亲在牢房里也越发过得艰难,我只恨自己是个无用的女子之身,不能解救双亲于困厄之中。那时我真的是恨死我自己了,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软弱,更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看着父亲母亲一天天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他告诉我说,他有办法替我救父亲出狱,只是需要我付出一定的代价。 那时我都快要疯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一听说他能化解我家的大难,当场便应允无论什么代价我都能承受,只要他能替我救出父亲。” 夜风中,洛茗雅的娇躯微微颤动,话语声渐转惶急,透出一丝难以自制的哀切,愤恨在其中。 “那人要我亲手将父亲,母亲的生辰八字用朱砂写在颜纸上,最后又取了我身上两滴血,绘成两纸道符,完事后也没过多交代就悄然离去。虽然我不明白那人是在做些什么,可心底里总有些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令我不安的事情会发生一般。 尽管我心里害怕,可几天后在看到父亲平安回家时,我觉得我并没有后悔做这个决定,这种侥幸的想法一直持续到我亲眼目睹父亲发疯的日子为止。” 洛茗雅转过身,背对张羽,用一种凄楚哀伤的语调继续道:“而父亲自那日回来后,就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一开始他只是不怎么说话,整天一个人对着墙壁发呆,起初我和母亲只以为是父亲在监狱里受了惊吓,将养段日子便会好转。 可后来父亲神智越来越不清醒,甚至经常会一个人自言自语,并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做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举动。 夜深人静,父亲也偶有清醒的时候,这时他往往会翻箱倒柜,从那些他以前收藏的古籍里查找些什么,然后将自己记录下来的东西,写在纸上,然后偷偷塞给我,告诉我要保管好这些东西,以后谁也不能给,包括他自己。 直到后来我才知晓,原来父亲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反常举动,只是这个时候他清醒的时间已经很少了,最后他写了一封信回老家,从老家召来一位忠厚的老仆,要他好好照顾我。” “原来,原来父亲已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洛茗雅语声哽咽,缓慢地叙述道。 “老管家刚到西安的时候,父亲就发疯了,他亲手掐死了母亲,还打算连我一块掐死,若不是家里的下人及时发觉并阻止,恐怕我早就死在西安的那座宅院里。已经失去理智的父亲见人就杀,而家里其他人逃不开,躲不掉,最后只能站在那里让他动手,而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所有人,最后毁掉自己!” “为什么逃不掉?”一直沉默着听故事的张羽,这时忽地出声问道。 “为什么?”洛茗雅美目中泛着盈盈的泪光,惨然一笑,道:“就因为我的那两张符咒,隔绝了阴阳之气,早已钉死了府院的生机,我洛氏满门几十口,在父亲动手之前就已经是死人了!” 一言及此,张羽忽地心底发凉,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能对洛氏一门下如此毒手? “老管家最后终于来了,但阖府上下已经全都没救了,那些人不是被父亲杀了,就是被符咒划破生气,就算能走出洛家,也只能做一个活死人,从此见不得光,沾不得半点阳气!” “那后来呢?”听到这里,张羽忍不住问道。 洛茗雅忽地一阵沉默,然后扫了张羽一眼,道:“老管家一把火烧光了整个洛府,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最后什么也没留下。因为我是符咒施法之人,所以魂魄被符咒相连,入不得阴曹地府,也侥幸留在阳间,苟延残喘!” “老管家将我的魂魄分离,一魂一魄收入我贴身玉镯中,另外以佛家舍利温养我剩余两魂六魄,苟延百年,我才终得修成人形,现身于世!” 话声轻廖,哀怨如诉,说完这些后,洛茗雅双目微微有些失神,一时怔忪地立在原地,好像失去了浑身重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般,虚软无力。 张羽听完后半晌未发一言,良久才问道:“你可知害你洛家的那人是谁?” 洛茗雅微微抬头,看向张羽,眼中带有一丝祈求的希冀,点点头,说道:“知道,我辗转数十年,如今也总算查探到害我洛家的元凶!” “谁?”张羽冷声问道。 “历笙!” 洛茗雅目中泛冷,恨恨地吐出两个字。 张羽双眉一挑,还待说些什么,这厢洛茗雅已经说出了他想得到的答案。 “那厮是清源寺的鬼王,术法高深,颇有些道行,横行陕甘数省已经百年,几无人可治!” 张羽淡淡一笑,说道:“鬼王?不过是一个逃脱在野的孤魂罢了!你这诉状本差便替城隍大人接了,你自可安心便是!” (有兄弟说我这本书是太监的节奏,为了证明不是,我决定努力更新,尽快让自己更新稳定下来!大家能投票自然最好,打赏神马的,我暂时还不需要,不过发自肺腑感谢龙啊,牛啊等牲口兄弟打赏啊!) 第二十三章 应承洛案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大人切莫小看这历笙,此燎性极残忍,且阴险毒辣,更兼之修为不浅,于术法一脉颇有些道行,手下很是聚集了一大批辗转阳世,未入阴间的亡魂厉鬼,等闲招惹不得!” 洛茗雅一听张羽话语中的应承之意,登时喜不自胜,转念一想历笙的手段,又立马坦言了自己的担忧。 “你说什么?”洛茗雅话音一落,张羽便语声一紧,顿时双目灼灼地盯视着对方。 洛茗雅目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再次说道:“奴家只是想提醒大人,这历笙乃是以修炼多年的厉鬼,此燎……” “不是,不是,你刚说历笙手下聚集了大批滞留阳间的孤魂野鬼?”不等洛茗雅说完,张羽便直接打断,重复地问了一句。 洛茗雅有些不解,迎着张羽略带炽热的目光,她轻轻点了点头,道:“不错,此燎名声在陕甘两省不小,因而很是收拢了一些甘愿替其卖命的鬼魂。” “哈哈哈,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听完洛茗雅的话后,张羽忽地长声大笑起来。 张羽的表情怪怪的,好像是突然间得知了某地藏有无数宝藏一般,那种难以掩饰的兴奋之色,油然而生,令得一边对他应承诉状而感激不已的洛茗雅十分好奇。 “大人,大人,恕奴家多言,这历笙阴险狡诈,手段十分卑劣……” 话还没说完,张羽便摆摆手,笑言道:“哈哈,你且安心,任凭那历笙再如何了得,他也终究不过是一介野鬼,生时无所作为,如今躯魄俱丧,本差若要降服他,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是,大人乃是阴曹神祗,自有神通手段,可那历笙却也不是等闲之辈,还望大人多加小心才是!” 洛茗雅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再三劝诫道。 被一个女鬼一再嘱咐小心,张羽作为一个资深宅男,不,如今是化身一方阴神鬼差,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这场景若换个对象,其他的鬼如果敢用这种“瞧不起”的口吻跟张羽说话,早就被张羽各种神威伺候了。 可眼下既接了对方的诉状,听了对方凄惨坎坷的身世,张羽心中对洛茗雅这位身世孤苦的女鬼已经生出了一丝怜惜之情,这时再让张羽用那种严厉的鬼差姿态,摆出上差的谱儿来对她,张羽着实难以为之。 想了想,为了让对方宽心,张羽只好点头,应承道:“也罢,你既如此不安,想必那历笙定有非凡手段,既如此,待我回转地府后,便将此事禀告城隍大人,由城隍大人定夺,如此可好?” 一听此事能传达至城隍大人处,洛茗雅登时喜不自禁,难掩喜悦之色,兴奋道:“如此便是甚好!若有城隍大人坐镇,任那历笙有通天手段,想必也难逃地府轮回之数!” 看到姑娘脸上突然涌出的喜色,张羽当了这几天的莫名鬼差差事,此刻心中忽地闪过一丝动容。 凡人凡事,生而为人,必有各种不公,生时所受种种屈辱,若未能伸张,死后化为冤魂则必有所愤恨,一念难消,从此后便沦落为冤魂厉魄,辗转阳世,误人害己。 眼前的洛茗雅便是如此,灭门之恨,百年不消,若非是她身怀道术,能保持神识清明,又得高人庇佑,用秘术为其温养魂魄,恐怕也早已意识尽丧,沦落为一心只想报仇,无辜害人泄愤的怨鬼了。 有念及此,张羽这时猛然间意识到压在自己身上的担子,自己所肩负的职责。 阴司神祗,受天道认可庇佑的八品鬼差,乌衣巡游,替天行道,开启轮回,锁魂链拘魂锁魄,镇压邪灵作恶。 多日来被自己暗暗有些嘲讽的“鬼差”二字,一直到此时才算是被自己完全接受,发自内心地对阴司职守的重任感怀于心。 如果洛茗雅今日没有撞见自己,那她的结局又会怎样? 日复一日地辗转,茫然地徘徊在这濯濯的尘世,为了完成心中的执念,执拗地找寻地府入口,满心要面诉阎君,伸冤昭雪,百年后只落得失望收场,无奈下最终满腹怨恨,堕入邪道,或是寿命终尽,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张羽的心又变得有些沉重,刚刚因为得知历笙手下收拢了无数魂魄,自己正有有机会大肆抓捕鬼魂,从而晋升功德的满腹欢喜顿时点点消散,化为无形。 一旁的洛茗雅见方才还兴致高昂的鬼差大人忽地有些意志消沉,顿时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眼见张羽兴致寥寥,还以为是在担心历笙的事情,心中一暖,便温言安慰道:“大人不必挂怀,以大人神通术法,内有城隍大人坐镇大局,任历笙如何诡诈,想也难逃大人掌心!” 张羽听后眼神一抬,扫了洛茗雅一眼,目光中流露出几丝怜惜之情,宽慰一笑,道:“不错,你且放心,我既身为阴司鬼差,又接下此案,无论如何也要将那历笙拿下地府,走一趟十八层地狱,轮回殿前便数罪责恶孽,还你洛家满门上下一个公道!” 洛茗雅闻言娇躯一颤,嗓音微微有些哽咽,颤声道:“大人……大人英明,奴家若能得偿所愿,冤屈昭雪……此恩永世难忘,愿入大人府衙为奴为仆,侍奉大人百年,洗刷此身罪孽,再入轮回!” 洛茗雅心情激动,难以自抑,蒙听张羽许下如斯重诺,只觉得百年来的冤屈苦辱都没有白受,终于苦尽甘来,守得云开。 只以为凭张羽地府鬼差的身份,他既许下承诺,便相当于阴曹地府接管此桩,之后上达阎君耳侧,阴曹尽遣差卒,捉拿历笙便成定局。 一想到自己流连尘世百年,心力憔悴却始终杳无音讯,遍寻不得的地府鬼差,竟然就在今夜这样偶然撞见,而横亘自己心头多年,悲苦难鸣的家门大仇,也会以这样的方式被地府获悉。 心神一松,洛茗雅顿觉肩上重任稍卸,恍如身在云端,但与此同时又不禁暗暗起疑,生出疑问:为何百年来始终渺无踪迹的阴司神祗,会在今夜这般突兀出现,并接下自己的冤案诉状? 一时之间,一丝淡淡的忧虑和不安爬上心头,令她生出困惑。 ------------ 夜色清冷,光色稀薄,张羽合衣未眠,盘膝横坐在床上,静静地思考着刚才的事情。 应承下了洛茗雅的诉状,答应替其申诉满门冤屈,张羽并不是心血来潮,偶然为之。 诚然,如今的张羽无论是心理年龄还是生理年龄,都还处于一个热血青年的状态,他憎恶社会的不公,看不惯世事的人情淡薄,也无法理解人们待人待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自私姿态。 他只是觉得做人做事,总应该有所担当,有所作为,而不是只顾自己,冷眼地旁观这个无情的世界。 所以,在他听完洛茗雅哭诉自己的凄惨身世后,怒不可遏,只恨不得身在当场,施展雷霆术法,将那行凶作恶的歹毒之人,轰为齑粉。 体会到洛茗雅身上的那种孤独无助,苛求冤屈申诉,大仇得报的心态后,他才会义无反顾,当场答应承下此事,誓要捉拿那历笙不可。 一念及此,张羽又忽地想到洛茗雅关于历笙的评价,洛茗雅明知自己乃是地府鬼差,却始终没对自己抱有太大信心,一直到自己假意欺骗,说将此事上报城隍大人时,她才稍稍心安,意有所缓。 “这历笙究竟是何人物,有什么手段,令得洛家满门自相屠戮,又让洛茗雅心生如此忌惮,更甚连带着对自己这正宗的八品鬼差都没有信心?” 心中正思索着,耳边忽地传来一道轻响,张羽意念一动,神识展开,赫然察觉门外有人悄然而立。 (话说我怎么会进宫太监了,最近敬事房不怎么招人了!!感谢兄弟担待!如果有票票,不介意就给我扔两张,让我当肥皂捡起来吧。) 第二十四章 钟馗道基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双眉扬起,微微有些意外,他实在没有预料到门外的那人居然会是陈志。 略一思索,张羽便起身前来,刚一打开房门,就看到陈志那纠结的脸色。 没等张羽出口问话,陈志就主动迎上前,开口说道:“刚才我看到了。” 张羽一愣,有些不解,奇怪道:“什么?” 陈志眼神闪躲了几下,忽而脸色一正,沉声道:“我刚才看到从你屋里出来的女的了。” “哦,你别误会,她只是……” 张羽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随口解释了几句,话一出口,他立马醒悟,猛然问道:“你怎么看到的?” 被张羽一喝,陈志眼皮一跳,只觉得耳边忽有一道惊雷炸响,震得耳膜轰隆欲穿。 打了一个激灵后,迎着张羽赫赫的审问目光,陈志用力吞了口唾沫,支吾道:“自从那天从地洞回来后,我就一直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事情,包括那些大家平时都看不到的人和……” 说到这儿,陈志稍稍停顿,才吐出一个词儿:“古怪的东西!” 张羽惑然地看了对方一眼,又问道:“那你能看见刚才那个女的?” 陈志肯定地点点头,说道:“能。” “还有,”陈志欲言又止,半晌才说道:“还有上回你在工棚里来回走动,可大家都对你视若无睹,就只有我在角落里看到你了。” 张羽恍然记起,那是他第一次阴神出窍,正打算前往边城的县城主区,捉拿一些游魂,他初修成阴神,正在人前现身,不成想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完全落在了陈志眼里。 想想那天自己难掩兴奋,做出了一些好笑的行为,张羽面上微微有些郝然。 陈志说完后双目灼灼地盯视着张羽,一动不动,忽而问了一句:“你真是阴曹地府里的阴神?” 张羽无声一叹,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既然自己的举动全被对方看在眼里,再多掩饰也是无用,张羽便索性大方承认了。 得到张羽肯定的答复后,陈志像是猛然松了一大口气似的,长叹道:“原来那天在地洞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段时间来我一直反复做的一个梦也是真的。” 听到这里,张羽有些好奇,问道:“你做的什么梦?” 陈志眼皮一抬,用一种古怪的口吻说道:“我梦见自己穿着唱大戏的红卦,打扮成古代的官员模样,左手拿着蝠玲,右手拿着一把赤红的桃木剑,跟在一个玄衣人后面,到处捉鬼降魔!” 张羽心神一动,问道:“那你可曾看清了那玄衣人的模样?” 陈志眼神抬起,落在张羽身上,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那梦经常有头无尾,有时我随那人在深山老林,跋山涉水,追赶着什么东西;有时又好像身处九幽之下,阎罗大殿,便数怨鬼厉魂的功德罪孽,赏善罚恶。” “只是……”陈志眼中露出一丝不解,道:“那人给我的感觉明明就很熟悉,可我却始终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就像……就像有一层无形的迷雾阻隔在我俩中间,令人捉摸不透。” 听陈志讲到这里,张羽忽然记起那天在地下,陈志是第一个进入城隍大殿中,被城隍最后一缕阴神附体的,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城隍将香火衣钵传承给了自己。 以此看来,当时陈志身上定然是发生了其他的变故,这才导致了后入殿的自己误打误撞,反而撞上了这一重机缘。 城隍魂飞魄散之际,也曾给自己留言,说与陈志自有一番因缘,将来好有重开地府的助力。 此时想来,当日城隍所言的机缘,想必就是如今陈志在梦中所见的场景,化身为地府赏善罚恶的掌刑之人,辅佐阴司,上询天道,下除妖魔。 依陈志所言,那梦中的化身应是昔日的除魔天师——钟馗无疑了。 九鬼蝠玲,七星龙渊剑,这些都是天师钟馗赖以成名的降魔法宝。 念及此处,张羽心念一闪,登时阴神离体出窍。 陈志只觉眼前一花,魂魄一荡,刹那间一乌衣檐帽的鬼差,威风凛凛地临然而立。 阴曹神祗的神威浩荡,张羽并未刻意收敛气息,被鬼差的声威一摄,陈志顿觉双膝发软,魂魄悸动,情不自禁下便拜倒下去。 张羽气息一收,双手虚托,一股浩然大力涌动,顿时便将跪拜下去的陈志扶住。 陈志战战兢兢,抬起头来扫视了张羽的真身一眼,颤微道:“那天,那天我见着的就是你这模样。” 张羽微微一笑,洒然道:“不错,这便是本差的法身真相。” 言毕双手一甩,神鉴昂然而出,直冲对面陈志而去。 陈志大惊失色,忙不迭地便想躲避,神鉴去势迅猛,眨眼间便停在了陈志面门上。 陈志浑身发冷,颤声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张羽嘿然一笑,骈指一点,神鉴立时展开,一股青色光华顿时射下,将陈志笼罩其中。 青色光芒印照下,陈志像是身处红外扫描仪下,全身五脏六腑被探照得一清二楚,就连他头顶,肩侧两边的三魂七魄都被张羽清晰收在眼底。 片刻后,张羽扬手收回神鉴,陈志只打了个冷颤,哆嗦地愣在原地,微微失神地看着张羽。 心神一沉,落在神鉴上,张羽赫然察觉现今的陈志,早已是非同寻常。 陈志,遭阴司城隍李玄隆附体,通灵阴阳者,可修阴神,可修元魄,得溃散神灵钟馗的残留道基。 这些便是张羽自神鉴上得回的,关于陈志的信息反馈。 “如此看来,陈志梦中所见的青衣人当是传我道统的前任城隍了,原来他真名叫李玄隆!” 张羽喃喃自语,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间醒悟到,李玄隆自称是贞观初年的关内道城隍,大劫来临时他被长安龙脉的王气锁住,千年来才得以保住魂魄未散。 彼时人道大兴,想那长安鼎盛香火,他区区一介城隍,被龙脉拘束,怕不早已被王气冲的魂飞魄散,哪能残存千年,留到今天。 “除非……除非他本人身居龙脉之气,才不会被镇压,反能从中得到庇佑。” 想到这里,张羽眼神一亮,突然明白过来。 “他既姓李,又是贞观年间城隍,能得龙脉护持,如此说来,定是李唐嫡脉宗室无疑。” 结合种种来看,张羽甚至猜测,那李玄隆十有八九,就是李世民的兄弟或子侄。 “不对,不对,”想到这里,张羽双眉紧皱,自语道:“钟馗乃是开元年间封神,那时大劫已至,李玄隆又是如何得到这降魔天师溃散后留下的道基呢?” 想到这里,张羽不禁心生疑窦,又扫了一眼陈志,暗道:那李玄隆对自己语焉不详,恐怕也是有所保留,故意隐瞒! (快签约了,争取稳定更新,希望兄弟们赏点票票啊!!) 第二十五章 变起突然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陈志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回过神,一直到张羽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他才悚然一惊,恍然般惊醒过来。 看着张羽脸上熟悉的表情,陈志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万千念头,那些昼夜出现在梦境中的情景,似乎在这一刻,同眼前这个年轻人紧密联系在一起。 深山老林,煌煌闹市,地府九幽,青云之上……那些纷乱冗杂的诸般念头忽然间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充塞在他的脑海。 轰! 刹那间,仿佛山洪爆发,波涛汹汹席卷。 那些本不属于他的记忆,瞬间加注到他身上,纠缠在脑海深处,那种撕扯的痛苦感,令他头痛欲裂,暴躁发狂,身不由己下,全身急剧颤抖,冷汗涔涔落下。 察觉到对方的异常,张羽双目神光一凛,神识立马扫去,却发觉陈志整个人似乎被一层无形的迷雾遮掩住,他人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而自己的神识却被某种力量阻隔在外,无法探查到他的气丝毫息。 “为何会突然这样?” 张羽诧异不已,眼睁睁地看着陈志陷入痛苦,双手抱头,不断在地上翻滚,像是被巨大的疼痛所折磨。 “是了,一定是神鉴,李玄隆留在他识海中的钟馗道基,无意中被自己的神鉴触发,开始在他识海中苏醒,此刻定然是同他本身的意识牵连,相互蚕食!” 幡然明白事情原委后,张羽只觉得事情发生的太快,刹那间就变得棘手之极。 想那钟馗号称降魔天师,常年巡守各地城隍府衙,在阴司中本就是品秩较高的神祗,虽然早已在千年前魂飞魄散,但遗留下的道基却关系到神性中的一点性灵,可谓是神祗的本源所在。 如此气息强大,神性恢弘的道基,落在陈志一介凡人的识海中,只怕片刻间,便能将他的意识湮灭,轰为虚无。 一念及此,张羽心中急切,想要出手救人,却又担心自己的阴神品秩不够,若出手阻拦,只怕一个不慎,非但不能救出陈志,反而将自己给搭上。 “啊,啊……救我!” 陈志抱头蜷缩,在地上不住地翻滚着,惨呼哀嚎,仅存的一丝清醒意识,让他不自觉将最后求助的目光转向张羽。 “罢了,这道基毫无自己意识,仅只能凭一丝本能,我好歹也是正统阴神,有天道神鉴护佑,当无大碍!” 咬了咬牙,张羽猛地一扬手,一道青光卷过,神鉴直冲地上的陈志而去。 张羽面色凝重,双手捏诀变换,神鉴不住幻化,激射出道道青光四散,旋转直冲而下。 及至陈志跟前,一鼓作气的神鉴忽地毫光大减,停滞不前,好像碰上了一层柔若无物的隔膜,明明无形无质,却偏生阻隔在前,叫神鉴再难以沉入分毫。 张羽扬眉一凛,心道奇怪。 神鉴乃是六道之物,不在三界五行中,身带天道的无上威严,现下居然这般轻巧被阻隔在外,难建寸功。 “看来这溃散的神灵道基,应也是与天道息息相关,否则断然不能抵挡神鉴!” 张羽暗暗称奇,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御使神鉴缓缓展开,洒出道道青光,铺叠在陈志身上,尤其是心头和两肩侧边,企图制住对方的三魂七魄。 陈志双目失焦,无力地躺在地上,任凭张羽动作施为,口中只虚弱连声道:“救……救我!” 眼见事难奏效,陈志意识消散在即,张羽无奈挥手,散去神鉴,转而掠至陈志面门正前,猛地一个矮身,阴神化作一道乌光,疾冲对方头顶泥丸宫而去。 砰! 张羽阴神离体,在接触到陈志肉身的一瞬,仿佛撞上了一层水波似的墙堵,一股柔和的力量立马反应过来,传递到自己身上。 方甫接触,张羽的法身真相立时心生感应,却不料那股轻巧的神秘力量一触即退,转瞬便消失不见。 来不及思考原因,少了那股力量桎梏,张羽瞬间便穿过陈志的肉身阻隔,遁入他的元窍内。 一入识海深处,张羽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人乃万物灵长,是天生道体,五脏六腑皆循阴阳五行而生,头顶玄窍的泥丸宫与下腹气海的丹田,分别代表天地之道,乾坤之势,正所谓“一人一宇宙,修道便是修心”的说法也正是来源与此。 大凡普通之人,灵识未开,玄窍内混沌一片,只如盘古开天辟地之前,浑噩懵懂,不知所始。 而此刻呈现在张羽眼前的玄窍景象,却并不是如他预料的一般混沌懵懂。 只见识海内里一片赤光耀舞,漫天红芒吞吐不定,如朝日初生一般霞光万道,气象纷纭,大气磅礴。 而翻腾的识海深处,一处渗白的云雾正被漫天赤芒所激,逼得四处躲藏,却始终难敌整片识海的赤红历芒,体积愈变愈小,快到溃散的边缘。 “不好,陈志意识已被钟馗道基所迫,行将崩溃!” 眼见如此,张羽纵身掠过,急急赶了过来。 漫天云霞吞吐,光芒闪耀不定,放眼看去,整个玄窍内,到处都是宣泄蒸腾出的赤红光芒,无穷无尽,一眼看不到边。 尽管这些只是千年前降魔天师钟馗遗留下来,不足本源千分之一的道基,可置身其中,张羽的阴神仍是止不住的阵阵颤抖,不可避免地被其中蕴含的道意吸引,深深折服。 身处识海正中,被宣泄出的赤芒透体而过,张羽的阴神像是经过了阵阵洗礼,神识瞬间得到升华,以前在神鉴中参悟不透的东西,转瞬便被点拨,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张羽化身阴神不过短短几日,在这几日里,他跨越了过去正统修行,从阴神到神祗所需耗费的千年光阴,李玄隆留下开启他魂魄性灵的香火功德烛,乃是凝聚无上功德所成的地府至宝,所以才能在短短时日内,将他从一介凡人提升到阴曹神祗地步。 若不然,仅凭个人修行领悟,就算能有大成名师指点,没有数百年苦修,也断然达不成现今的地步。 所以,张羽点燃功德烛的那一瞬,他就少走了千年光阴的修行,直接一步登天,由人化神。 也正是如此,张羽的修行之路走了捷径取巧,却也埋下了无数隐患。 修行者中,无论是元神修行,脱掉肉体凡胎,登临仙界者,还是阴神修炼,凝聚三魂七魄,积累功德者,在漫长修行岁月中,无非求的是一个“道”字。 道之一字,玄妙由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大道三千,术法十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独特的道。 但修行中,求得是道,炼的却是一颗心,只有经过无数岁月侵蚀,见证沧海变迁,历经俗尘后才能坚定一颗稳若磐石的道心。 道心不改,道基不坠,也就达成了自己独有的道。 如今的张羽少年心性,一步登天后,难免心生得意,忘乎本心,若不是适才偶逢洛茗雅,被对方身世打动,生出一番感慨,明白阴司神祗天职后,还算有了一丝道心。 若任其发展,全无道心支持,最终十有八九,会借天道之名,自行任意施为,肆意逞凶,终究是自取灭亡之道。 而眼下张羽置身之地,乃是天师钟馗溃散后残留的一丝道基,即便少了钟馗神识,这道基沦为无主,却始终保持着钟馗当年身为降魔天师所追求的“道意”。 这一丝道意,无形无质,不可捉摸,却也正是将陈志浑噩的本源神识轰散的原因。 落在陈志识海里,这道意乃是驱散他自己本源意识的元凶,可在张羽眼里,这丝微弱的道意,饱含了钟馗悠长岁月中的道心体悟,在这末法时代,却正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堪比李玄隆留给他的天道神鉴! (稳定更新,说不定真能做到呢,貌似三天了,争取四天、五天、一周!求票票!) 第二十六章 巩固道心,再添鬼卒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道心不改,道基不坠,虽历红尘万千,终能保持本我自在之心。” 张羽嘴中念念有词,心神恍惚,阴神躯体随着他语调的高低起伏,不住地在识海中上下翻转,宛如身在云端,飘摇自在。 张羽双手不住掐指捏诀变换,神鉴也片片展开相连,化作初始玉简模样,环绕在其周身,上下涌动,并发出一层濛濛的晕光。 识海内赤芒吞吐耀舞,光芒艳丽,已经占据绝大部分地方,而陈志仅剩的一丝意识此刻蜷作一团,被张羽牢牢护持在身周,以免被钟馗道基同化,归为虚无。 喷薄的赤芒穿过张羽,他的身体阵阵抖动,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面上的神情像是轻松愉悦,又像是痛苦煎熬,如此反反复复,也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才慢慢趋于平静。 忽而,某一刻,张羽豁然睁开了双眼,只见他左眼夋黑,深邃无比,就像是夏夜宁静的苍穹,浩瀚渺远,而右眼湛白,盈亮高洁,又如冬日掩藏在积雪下的山脉,厚重古朴。 一黑一白,左右双眼的眸光深沉幽邃,古朴凝重,与此同时,张羽身上的气势开始缓慢攀升,层层叠叠,不断累加,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平静之下涌动着无尽起伏的波澜。 与张羽的渐趋平静不同,围绕在他身周的神鉴竹片却不断急剧旋转,忽而上升,忽而下降,到后来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叫人难以辨清。 盘膝横坐其中的张羽,双眸开阖,似睁似闭,整个人恍若陷入一种奇妙的境界中去,外界的周遭事物他好像漠然不知,却又好像能洞察一切,息息相关。 陈志的识海里,此时已尽是赤芒,举目放去,四处都是喷薄的金光,那种恢弘气象,就像是在山巅欣赏日出时,见到的霞光万丈,磅礴巍然。 “时机已到!” 下一刻,张羽猛然间睁开双眼,眸中一黑一白,无穷精光从中爆射而出。 心神相系的神鉴生出感应,刹那间通体绽放出耀眼的冷光,化身千万,呼啸着席卷整个识海而去。 盘膝正中的张羽双手招引,御使神鉴纵横来去,只片刻间就铺天盖地,占据了整片空间。 做完了这些之后,张羽缓缓收敛心神,调整状态,开始用自己那颗并不完整的道心去深切感悟,充斥在这方寸天地中的“道意”,千年前伏魔天师钟馗所追求的“道”! 感受到张羽的变化,化身万千的神鉴也缓缓展开,道道豪光从其中射出,同识海中喷薄的赤芒相互交汇,映叠其间。 不知过了多久,张羽双眸颜色愈加分明,身后也开始浮现出一黑一白,相互交叠的太极阴阳鱼图案。 太极图案缓慢上升,逐渐将张羽整个人笼罩在其中,并开始缓慢旋转,阴阳双鱼,一动一静,激起层层水波似的涟漪,朝四周扩散出去。 被阴阳鱼搅动的涟漪影响,神鉴上激射出的毫光也开始阵阵波动,并逐渐与赤芒交汇融合在一起,到后来,相互间不分彼此,完全融为一致。 至此,张羽身后的阴阳鱼图案也缓慢下沉,落入阴神之中。 而识海内喷薄若云霞的赤芒也开始缓慢消散,被逐一摄入神鉴中,不多时,整片识海便又回复到一片黑白杂间的懵懂状态,只余下数道光色黯淡的赤芒,横贯其中。 张羽仍自盘膝,双目紧闭,周遭发生的一切,浑似与他没有关系,也没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磐石,任凭风吹雨打,岁月侵蚀,也未曾改变分毫。 识海内一片沉寂,静得好像一切都停止了下来,又归于远古鸿蒙未开时的混沌。 呼! 也不知过了多久,某一刻,张羽的阴神一悸,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声音,之后便睁开双目,幽幽醒转过来。 睁眼的一瞬,双目中仿若有电光闪动,左右黑白分明的阴阳双眼,神华内敛,气息凝重。 “这便是天师执着降魔的‘道’么?” 无声一叹,张羽心念稍动,黑白交错的阴阳眼又立时浮现,眸色深沉的眼眶开始变得幽深,一股浩瀚的威严气息顿时透体冲出。 古史记载,钟馗乃是阴曹地府的除魔天师,行走阴阳两界中除魔卫道时,他除了手中的龙渊剑、鬼蝠铃法器外,那一双可看破虚幻,贯通生死的阴阳双眼也是一莫大法门。 凭此阴阳眼,钟馗可一眼看穿世间的障眼法,识破鬼怪之流的附体躯囊,任何邪魔外道在他阴阳眼下,都没有藏身之地,实可谓是三界中得天独厚的一大法门。 张羽既在此感悟钟馗道基中残余的“道意”,领悟了天师曾追逐,寻觅的大道,也便自然而然地传承到了钟馗的道术法门,而这阴阳眼,便是他结合自身领悟而凝练出的一大道法。 非但如此,除却这可识破世间阴邪的阴阳眼法门外,关于天师钟馗如何用鬼蝠铃重塑凡人肉身,如何用七星龙渊剑引魂招魄,沟通九天神雷等,他都有所领悟,只是眼下限于本身修为不够,阴神品秩较低,无法施展罢了。 不然若强行勾引天雷,降下雷霆,恐怕不等道法施出,轰灭鬼魔,他自己便第一个湮灭在滚滚天雷下了。 闭上眼,张羽微微收敛心神,开始静思这次的得失与感悟。 良久过后,张羽睁开眼,扬手一收,将化身万千的神鉴收回,转而纵身一掠,来到陈志的神魄面前。 “既接了你的道基,便是我沾了你的因果,想来这种情况,就是李玄隆也未曾预料到吧!” 微微一叹,张羽甩出神鉴,升到陈志神魄面前,道道光华顿时激射而出,将陈志神魄牢牢护在中心。 受张羽法力温养,陈志的神魄慢慢变得凝实,并逐渐显现出人形,片刻过后,张羽收回神鉴,一个完好的陈志便出现在眼前。 “汝既得阴司城隍李玄隆点化,又得伏魔天师道统传下,本差与此便正式定汝阴神,开启性灵,并代地府阎君收赦,命汝为九品鬼卒,你可愿否?” 张羽声如洪钟,重重敲击在陈志的魂魄上,激起对方魂魄阵阵激荡。 陈志睁开双眼,眼中浮现出迷惘、不解、痛苦、向往等等不一而足,诸般神色交织在一起,复杂难言。 “你可愿意,做我地府九品鬼卒,代天巡守,勾引凡间魂魄,惩恶扬善?” 话声如雷,振聋发聩,字字敲击在陈志心头,令他不由自主神魂一震,过往种种顿时浮现脑海。 三十多年光阴转瞬即逝,少小孤苦,家中清贫,一路坎坷艰辛走来,每每遇见世间不平之事,总有难言之语,难平之事。 忠厚积德之人饱无终日,无良奸佞之辈衣食无忧,高高在上…… 一路艰辛,受尽白眼,陈志早已被生活同化,被这物质世界牵扯,宛若无线的木偶,有口难言,有心难辨。 那些曾引起他不快,令他激愤难平的旧事,也慢慢选择性地视而不见,漠不关心。 “你可愿化身阴司鬼卒,除尽世间作祟宵小,替天行道?” 张羽舌绽春雷,如晨钟般大喝,终于一语惊醒对方。 “小人愿意……愿为大人麾下鬼卒,行走世间,替天行道,赏善除恶!” 热血上涌,陈志从往事回忆中清醒,猛地双膝跪倒,扬声答道。 “化身阴司鬼卒,当禀天道而行,不可罔顾私为,无视天道威严,如不其然,天道责罚,更反受其累,你可明白?” 陈志点点头,口中称道:“小人明白!” “很好,”张羽眼中精光一闪,张手挥出神鉴,分去一小部分,化作青光直冲对方而去。 及至陈志面门正前,青光化作一块巴掌大小木牌,古色古香,上书一个大大的“卒”字。 等陈志收下鬼卒令牌后,张羽面色一正,轻声道:“此物乃天地阴阳生死薄的一部分,你炼化此物,融入阴神,从此便是我阴曹地府的九品鬼卒了!” (过几天就邮寄合约,希望大家以后能多多支持,感谢!) 第二十七章 仙神之分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陈志气息收摄,盘膝横坐,随着他不断调息炼化鬼令,其阴神躯魄愈加凝实,并逐渐化为完整的人形。 张羽临立一旁,一言不发地为其护法,看着他闭目调神,只片刻心中便转过无数个念头。 “这钟馗道基想必是李玄隆留增于他,好为日后助力,可眼下被我无意得窥,并从中受益良多,如此说来,却是我欠了他一分恩德!” “可若不是我出手相助,此刻他神识只怕已被道基轰灭,化为虚无,整个人也沦为行尸走肉,这般想来,却又是我救了他一命!” 这样想着,张羽下意识又看了陈志一眼,只见陈志端然横坐,一派凛然,正将全副心神投入到面前虚浮着的鬼令上。 “这天道无常,果真是世事难料,看来我与他之间的因果,早在那地底城隍庙便注定,难分彼此!” 心中感慨着,张羽微微生出一丝欣慰,大道艰难,重开地府的重任只如煌煌天日,无一刻不是压在肩上,令他难以喘息,食寐不安。 现今既知并不是自己孤身一人,感慨之余,心中担负的压力不免小了几分。 “今日的一切,不知道那李玄隆有没有预料到,他既未曾明言相告道基一事,想来心中另有定计,只不知如今这番局面,可是他愿看到的!” 正如此想着,闭目调息的陈志忽地醒转,扬手收入鬼令,一阵青光闪动过后,一皂角青衣的鬼卒真身顿时显现出来。 “感觉如何?”张羽面带笑意,微微问道。 “我……”陈志刹那间有些失神,左右看了看,在发觉自己已今非昔比后,才有些感叹地道:“我这便是地府阴神了么?” 张羽点点头,道:“不错,你既炼化我鬼令,从即刻起,便是天道有凭,受阴司辖制的阴神神祗,生死薄上今后再无陈志此人,阴间却多了一名九品鬼卒!” “生死薄上除名?”陈志心下一震,喃喃念道。 “正是!”张羽神色一正,沉声道:“你阴神一成,便化去三魂七魄,天道法则之下,你不再是阳间之人,可既没有魂魄,你也不是阴间之鬼,如此你便可穿梭阴阳,往来地府人间。” “那我算是神仙了么?”陈志听得有些糊涂,心中更是不解。 张羽微微一怔,失笑道:“当然不是。” “那我这鬼卒是什么?”陈志一愣,又问道。 张羽情知对方才修成阴神,有很多不解,便耐心解释道:“你修成阴神,脱离阴阳,做了阴司鬼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可以算作是神,但这不是仙。” “是神,不是仙?”一听这话,陈志彻底被张羽弄糊涂了。 张羽也不在意,继续解释道:“阴神有成者,入阴曹地府,司职神祗,禀天道行事,法度规严,是可谓神! 元神大能者,脱去肉体凡体,登临九天仙界,逍遥任性,不在五行管辖之中,是可谓仙! 九天之上,成仙者自在逍遥,兼之法力通天,无可制约,长久之下,自组天庭,号称三界至尊。 九幽之底,成神者司职阴曹,秉承天道行事,勾引魂魄,管辖阴阳两界,称黄泉地府。 神祗,仙君,一在青冥九天之上,自在逍遥;一在冥府九幽之下,掌控生死。 凡俗之人只知他们术法通天,威能莫测,时日经久下生出畏惧之心,便一概称之为“神仙”,殊不知“神仙神仙”,神者,却非仙也,两者委实不可一概论之!” “原来如此。”听到此处,陈志才恍然大悟,有些明白,稍一转念,又问道:“那我这鬼卒便可以算作是神了么?” 张羽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完全算。” 陈志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张羽语声一滞,无奈道:“因为你还未入地府,未往三生石上散去三世尘缘,更重要的是,你没能前往轮回殿,受阎君点拨,更不曾在阴曹功德薄上留名!” 陈志一愕,忽而反应过来,疾声道:“那就是说,我现在修成了阴神,在生死薄上除了名,却没在地府功德薄上留名么?” “不错。” 陈志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再入地府,前往轮回殿中留名,拜见阎君便是。” 张羽古怪一笑,面上忽地有一丝尴尬夹杂。 陈志顿觉不妥,心下起疑,奇怪道:“小张……不是,大人为何发笑?” 张羽摸了摸鼻子,呵呵干笑了一下,道:“本差暂时还不能带你入地府。” “为什么?” “因为时机未到!”张羽故作高深,飘然说道。 陈志本能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有些不妥,便试探问道:“不在功德薄上留名,可有不妥?” 张羽心知不好瞒过,陈志这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油条,最善察言观色,一定从自己面上表情猜出些什么。 当下便不在刻意相欺,老实回答道:“百年后肉身腐朽,阴神若无功德护持,当被阴阳同化,归为鸿蒙之气!” 陈志一听,顿时悲从中来,怆然道:“大人误我啊!” ------------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满面悲苦,无限委屈的陈志,并嘱咐他多加修行,多多体悟鬼令中的天道法则后,张羽便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里。 自张羽说百年内若不能亲入地府,前往轮回殿留名,阴神便将溃散后,陈志那看向张羽的眼神便有些不对,那炽热哀怨的目光,浑似张羽是把他推入水深火热魔窟中的罪魁祸首一般。 实在受不了一个三十多岁大汉如此火热的眼神,张羽草草应付了几下,就赶忙将他打发走了。 至于陈志反复纠缠着自己问的,什么时候带他下往地府之事,张羽更是没个准信儿,只好胡乱编些理由。 开玩笑,张羽自己都只是个八品鬼差,手下两个小弟而已,至于亲入地府,据他估计,那至少也得升到一府城隍才能有资格,不需通禀,可直入轮回殿,面见阎君。 眼下地府一空,整个三界就剩自己这三个阴神,要想进阴曹,就只能靠自己努力提升功德,争取早日当上城隍,重开地府。 一想到这儿,张羽忽地就无比头痛,那可是城隍啊,在上古之时,整个幽冥地府都没多少个。 一地之君,辖一府之地,掌万千阴神,那是何等的威严庄重! 至少现阶段就自己而论,张羽连城隍是几品都无法得知,要想了解其中的具体细节,那至少也得等自己升到七品鬼吏后,才可以从神鉴上探查明白。 “这尼玛还不得抓几十万个鬼,才能积累到足够的功德,升到城隍啊!” 张羽哀声一叹,软倒在床,一想起那无数的鬼魂等着自己去抓,顿觉前途渺茫。 正胡思乱想着,神鉴忽地一动,发出一丝示警之意。 张羽一惊,阴神立马出窍,拔地冲天飞起。 离地数十丈,张羽临空遥望,只见不远处一个人影飘忽着朝自己赶来。 (年底,各种蛋疼!!) 第二十七章 古寺现状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也不多说,召唤出神鉴将所得曹博然信息投注其上,很快便得到回应。 曹博然,42/50,已死,化身厉鬼百年,逞凶作恶,投油锅地狱200年,转阴殿徭役300年,入轮回,或收镇于神鉴,驱魂夺魄,化身轮回。 果不其然,这厮当真是一介恶鬼亡灵啊! 看到神鉴上关于曹博然的信息,张羽顿时心中有数。 当下疾言厉色,喝问道:“大胆孤魂,你可知你触犯天规,罪孽深重,百死莫赎?” 鬼魂畏惧不堪,躲避着张羽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道:“回禀大人,小人既为恶鬼,若不害阳间生人,没那阳气摄体,岂不是死路一条?” 张羽一愣,没想到这鬼魂还会给自己找借口。 游离在阳间的孤鬼,因为肉身腐朽,只剩残魂剩魄苟存,所以无法借用躯壳脏腑摄入阳气,从而不能维持阴阳平衡,时日经久之下,阴气充塞,宣泄入体,便会化为一团失去意识的阴晦之气,并最终消散在尘世间。 所以大凡化身厉鬼的鬼魂,因不明正统魂魄修炼之法,为了维持体内的阴阳平衡,大多会夜入生人梦中,惊扰凡人,在人心底生出惊惧、疑怖等负面情绪,而警觉性降低时,吞噬凡人魂魄中的阳气,借以滋养自身,壮大自己魂魄。 常人所说的怨鬼厉魄害人,时常入人梦中惊扰,也大多来由与此。 想到这里,张羽顿觉这鬼魂颇为有趣,笑问道:“如此说来,你便是认为自己伤人害命,乃是理所当然么?” 鬼魂畏惧地看了张羽一眼,有些拿捏不准对方态度,小声道:“小人也只求活命罢了,大人又何苦为难小人!” “哼!”姜民声听了,怒气上涌,骂道:“大胆野鬼,你入阳间谋取生人阳气,戕害他人性命,还敢如此理直气壮!” 说完手一扬,就待使出鬼令,教训眼前这胆大妄为的鬼魂。 鬼魂抬眼看姜民声动作,胆气一泄,立马跪地求饶,哭诉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知错了,小人今后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姜民声气急反笑,鬼令一颤,一阵青光射入鬼魂体内,道道青烟逸出,鬼魂顿时嗷嚎不止。 片刻后,见那鬼魂受的苦差不多了,张羽眼神示意,姜民声才收起鬼令,肃立一边。 张羽上前一步,不再掩饰身上的气息,显出阴神的法相真身,乌衣缁服,缠链佩刀,一股浩大威严的古朴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一众鬼魂被地府的幽冥之气一摄,肝胆俱寒,魂魄颤抖,纷纷匍匐在地。 姜民声身为九品鬼卒,同样身具九幽之气,饶是如此,被眼前张羽外放的气息冲荡,也禁不住的一阵魂魄悸荡,心生畏惧。 斜眼看了张羽一眼,他不禁暗暗感叹,如今鬼差大人身上的神威日渐隆重,那股肃杀的地府之气,着实让人胆颤! “你等孤魂野鬼,死后眷念尘世,辗转阳间不肯入地府轮回,已是触犯天规法度,而后不思悔改,又私入阳间害人,盗取凡人精魄,更是犯下累累罪孽!” 张羽声如洪钟大吕,夹杂丝丝神祗神威,震得一众跪倒在地的鬼魂颤抖不止。 “本差司职阴曹,乃是地府阎君座下鬼差,今日特来此地勾引汝等魂魄,前往地府述罪,汝等可知自身所犯罪孽?” 张羽蓦地瞠目一喝,宛若惊雷炸响,吓得鬼魂团团靠拢,战战兢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鬼魂对阴司鬼差有种天然的畏惧,张羽跟姜民声两人,一为九品,一为八品,全是阴曹有品秩的神祗,身携幽冥地府的森严法度气息,又兼之各有手段,早已震住众鬼魂。 张羽现甫一自明身份,鬼魂中便响起一阵哀鸣的讨饶之声。 先前被张羽整治过曹博然,此时脸色煞白,气息紊乱,眼见众鬼魂纷纷求情讨饶,顿时心急,有些按捺不住,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立马被身后的一片嘈杂掩盖。 张羽将这一切情形收在眼底,心中有所计较,语声一缓,道:“依汝等所犯之罪,当镇十八层地狱千年,过刀山,入油锅,受尽神魂煎熬,偿还所犯罪孽后,方准入轮回,重新转世投胎做人。” “啊,不要啊,大人,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求大人赎罪,我等做鬼害人,情非自愿……” “小人愿当牛做马,为大人鞍前马后,还望大人网开一面,放小人一条活路……” 一想到要去地府滚刀山,过油锅,还得被镇压在十八层地狱上千年之久,鬼魂们纷纷按捺不住,出言哀求。 曹博然一听,也是惊得魂魄俱丧,往日里一众鬼魂中,就数他为恶最多,犯下的罪孽为甚,如今一众鬼魂都需要受刑千年才能弥补过错,换成是他,岂不是得受万年刑罚,镇于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念及此处,曹博然心中慌乱,十分不安,有心想逃,却又畏于张羽的手段,不敢明目张胆,当下陷入两难地步,惶急不堪。 姜民声跟张羽对视一眼,眼神会意,张羽便微微顿首。 得到示意后,姜民声故作姿态,越身上前,昂然道:“你等孤魂野鬼,原本死不足惜,只是天道至公,法外容情,你等行凶作恶既非出于本心,想必也是受他人胁迫,不得已为之。如今只要你等愿供出清源寺中实情,大人开恩,定将此中原委如实禀告城隍府君,并代为求情,赦免尔等,到那时转入轮回,重新做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话音一落,鬼魂中顿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一干鬼魂七嘴八舌,唯恐落人后地将自己所了解的寺中情形说了出来。 张羽目中精光闪动,留心众鬼的话语,不到片刻,便对这清源寺的现状有了大致了解。 原来,这清源寺始建于明代末年,乃是供奉当时的一得道禅师,据闻这禅师因生前能肉眼见亡魂,隔空与死人交流,而闻名于世,当地每逢鬼魂作乱,阴宅闹鬼,便请此禅师前往化解。 时日经久,禅师能驱鬼降魔之名,便远远传出陕省,当时皇帝闻讯之后,遂下旨命禅师前往京城面圣。 禅师得闻此消息后,静坐一日一夜,而后收拾行装孤身一人离开,清源寺中仅留下他的两名弟子坐堂。 而禅师离去之后,也再也没有回来。 数十年后,明朝覆灭,满清崛起,满人入关后大肆屠戮汉人,导致当地十室九空,白日行走于街道上,甚至能亲眼听闻怨鬼哭诉的哀切之声。 清源寺中,禅师的两名弟子有感生灵涂炭,遂应邀出寺,前往收魂,却不料因道行不够,反被恶鬼所害,枉死当场。 从那以后,这清源寺便成了阳间枉死,滞留鬼魂的居所,百年来时局动荡,战乱频繁,又没有鬼差勾魂,就成了如今这处人间炼狱,鬼窟之所。 “如今看来,这清源寺只怕已是人间地狱了!” 张羽双眉紧皱,目中露出忧思之色。 第二十八章 姜名声归来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临立当空,张羽纵目远眺,如今化身阴神,他极目望去,若无障碍阻隔,他已能看数十里之远,而眼下来人与他有所牵连,不用看便也知道是谁。 姜民声面色渗白,精神萎靡,一路行来脚下虚浮,有些跌跌撞撞,张羽远远一见,顿时心知不妥。 神鉴示警,原因便是姜民声传讯,张羽跟他心神相连,通过他的鬼令能察觉出有意外发生。 先前张羽派姜民声出城,就是为了打听有关清源寺的消息,眼下从姜民声的状况来看,只怕这事关清源寺的意外,绝不是什么小事。 “小人拜见大人!”赶到近前,姜民声不等张羽问话,便连声拜倒下去。 “不必多礼。” 张羽双眉一挑,抛出神鉴,团团护住姜民声,心念闪动,御使神鉴激射出阵阵光华,温养对方的受损阴神。 “多谢大人。” 姜民声双手抱拳,行礼谢道。 张羽摆摆手,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紧急传讯于我,还有,你如何会受如此重伤?” 双手连连挥动,张羽有些意外,姜民声阴神受到的损害不浅,而依他如今九品鬼卒的阴神品秩,又有锁魂链护身,外加鬼令功德庇佑,如今只是去清源寺查探一番,就能生出如此变故,只不知那清源寺到底有何神秘之处,以致厉害如斯! 姜民声嘴角发苦,面色惭愧地说道:“回禀大人,这都怪小人办事不力,小人还没来得及去那清源寺,行踪便被人察觉了。” “嗯?”张羽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姜民声面色羞恼,有几分尴尬之意,当下把手一抬,鬼令迅速遁出,一阵青光从上射出,光芒过后,场中赫然多了二十来个鬼魂。 张羽一愣,忽而面色一喜,问道:“这些都是你抓的?” 姜民声点点头,道:“不错,这些都是那清源寺的野鬼,其中有不少已经神智丧失,魂魄缺散,有化身恶鬼的征兆!” 张羽一听,双眼一亮,眼神朝场中扫视而去。 就见那些鬼魂歪歪扭扭地虚浮在原地,一个个神色萎靡,肢体残缺,眼见张羽目光扫来,更有几个目露凶光,做出凶狠姿态,一副择人而噬。 张羽不惊反喜,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这几个简直就是标准的恶鬼了,很好,很好。” 说到这里,笑声一顿,奇怪道:“你说这些都是清源寺的?” 姜民声闻言露出一丝苦笑,解释道:“不错,这些全部都是小人在那清源寺外碰见的。” 张羽脸色一正,听出姜民声言外之意,问询道:“你眼下之意是说,这清源寺如今已成鬼窟?” 姜民声面色凝重,点点头,应声道:“大人,依小人所见,恐怕这清源寺的情况,比我们想象中要糟糕许多!” “什么意思?” 姜民声缓了缓神,略微思索,回答道:“小人寻路径而去,朝那清源寺一路行来,眼中所见,靠近那古寺方圆百里,可谓是处处孤魂,野鬼遍布。” “有这等事!”张羽闻言心中一惊。 按照张羽自己早先所想,那历笙占据城外一座古寺,无非是求一处藏身之地,他行凶害人,也定然是生前与人结缘,死后化作厉鬼报复罢了。 至于洛茗雅所说的手下积聚了不少鬼魂,为其卖命一事,落在张羽眼中,这简直是给自己提前预备的天道功德,他丝毫没把那些喽啰放在心上。 可眼下照姜民声的描述来看,那历笙怕真不是那么简单! 想了想,张羽又问道:“那你抓这些野鬼,又所为何来?” 姜民声尴尬一笑,拱手道:“说来惭愧,小人从大人手中得来鬼令,借鬼令之力掩去身上的九幽气息,乔装打扮企图混入清源寺。” “结果……”说到这儿,姜民声微一苦笑,继续道:“结果在寺北撞见这几个作祟的恶鬼,听他们说要去采集阳间生人气息,小人唯恐他们行凶,便上前打探,却不料被他们识穿,看破身份。” “小人眼见身份败露,便露出真身,收摄了几只恶鬼,打算盘问一番,只未曾想到鬼令出手,动静太大,惊动了寺外的一众鬼魂,小人寡不敌众,便由此逃了出来!” 寡不敌众? 张羽悚然一惊,连声道:“你撞见了多少鬼魂?” 姜民声面露惭愧之色,回道:“小人掩藏行踪不力,在寺外就被上百鬼魂看穿,若不是鬼令实在了得,只怕小人此时已被这些恶鬼撕成碎片,吞入肚中了。” “上百之数么?”张羽闻言暗暗心惊,开始思索起来。 “正是,但这还只是小人在寺外撞见的,小人担心那寺里面的恶鬼凶魂之数,还在其上!” “何以见得?” 姜民声伸手一指场中面相凶恶的几只鬼魂,道:“小人之前便听他们提及,这些许时日,清源寺中似乎有大举动,而他们前往阳间采集生人之气,便是为了孝敬寺中的鬼王。” 张羽扬手一朝,隔空抓取过一个容貌还算完整的鬼魂过来,问道:“你们采集生人之气,究竟意欲何为?” 那鬼魂依稀四十岁上下,赤发白瞳,见张羽临空一手将他收了过来,有些意外,不答反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 说完眼神不住上下乱瞟,企图从张羽两人身上看出点什么。 张羽轻轻一笑,朝姜民声说道:“看来这寺中的鬼魂野惯了,一直没人教教他们规矩。” 言毕扬手一指,空中一阵嗤响,一道阴阳之气聚集,瞬间穿过那鬼魂胸口,破开一个硕大的洞。 鬼魂一愣,看着自己胸前的大洞,忽而笑道:“还以为你们多大能耐,原来不过是会些障眼法罢了,魂魄无形无体,你这点手段,便能吓到我了么?” 张羽淡淡一笑,道:“是么?” 鬼魂面上露出一丝讥讽,嘲笑道:“那是自然,我化身厉鬼……” “啊!啊……” 话音未落,那鬼魂忽地出声哀嚎,痛呼翻滚,胸前的大洞也不住涌动,阵阵黑白之色纠缠显现,仿似有一条无形的毒蛇在噬咬缠缚。 “不要!啊……” 只一转眼,那鬼魂的叫声便转凄厉高亢,而后瞬间低了下去,身躯也无力软倒,神色萎靡不堪。 “这障眼法的滋味儿如何?”张羽嘿然一笑,问道。 那鬼魂的身躯已小了一圈,身上本来泛着的煞气也黯淡不明,他无力地抬头,看了张羽一眼,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求……求大人高抬贵手,放……放小人一马!” 张羽闻言淡淡一笑,甩手散去他胸前的阴阳之气,然后扫了面前一众鬼魂一眼,瞠目喝问道:“还有谁想跟他一样,尝尝本差的手段?” 目光扫去,一众鬼魂忙不迭地避开目光,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很满意面前鬼魂的反应,张羽转过身,提起地上的鬼魂,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鬼魂惊惧地看了张羽一眼,颤声道:“回禀大人,小人名叫曹博然,生于60年。” 第二十九章 古寺现状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也不多说,召唤出神鉴将所得曹博然信息投注其上,很快便得到回应。 曹博然,42/50,已死,化身厉鬼百年,逞凶作恶,投油锅地狱200年,转阴殿徭役300年,入轮回,或收镇于神鉴,驱魂夺魄,化身轮回。 果不其然,这厮当真是一介恶鬼亡灵啊! 看到神鉴上关于曹博然的信息,张羽顿时心中有数。 当下疾言厉色,喝问道:“大胆孤魂,你可知你触犯天规,罪孽深重,百死莫赎?” 鬼魂畏惧不堪,躲避着张羽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道:“回禀大人,小人既为恶鬼,若不害阳间生人,没那阳气摄体,岂不是死路一条?” 张羽一愣,没想到这鬼魂还会给自己找借口。 游离在阳间的孤鬼,因为肉身腐朽,只剩残魂剩魄苟存,所以无法借用躯壳脏腑摄入阳气,从而不能维持阴阳平衡,时日经久之下,阴气充塞,宣泄入体,便会化为一团失去意识的阴晦之气,并最终消散在尘世间。 所以大凡化身厉鬼的鬼魂,因不明正统魂魄修炼之法,为了维持体内的阴阳平衡,大多会夜入生人梦中,惊扰凡人,在人心底生出惊惧、疑怖等负面情绪,而警觉性降低时,吞噬凡人魂魄中的阳气,借以滋养自身,壮大自己魂魄。 常人所说的怨鬼厉魄害人,时常入人梦中惊扰,也大多来由与此。 想到这里,张羽顿觉这鬼魂颇为有趣,笑问道:“如此说来,你便是认为自己伤人害命,乃是理所当然么?” 鬼魂畏惧地看了张羽一眼,有些拿捏不准对方态度,小声道:“小人也只求活命罢了,大人又何苦为难小人!” “哼!”姜民声听了,怒气上涌,骂道:“大胆野鬼,你入阳间谋取生人阳气,戕害他人性命,还敢如此理直气壮!” 说完手一扬,就待使出鬼令,教训眼前这胆大妄为的鬼魂。 鬼魂抬眼看姜民声动作,胆气一泄,立马跪地求饶,哭诉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知错了,小人今后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姜民声气急反笑,鬼令一颤,一阵青光射入鬼魂体内,道道青烟逸出,鬼魂顿时嗷嚎不止。 片刻后,见那鬼魂受的苦差不多了,张羽眼神示意,姜民声才收起鬼令,肃立一边。 张羽上前一步,不再掩饰身上的气息,显出阴神的法相真身,乌衣缁服,缠链佩刀,一股浩大威严的古朴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一众鬼魂被地府的幽冥之气一摄,肝胆俱寒,魂魄颤抖,纷纷匍匐在地。 姜民声身为九品鬼卒,同样身具九幽之气,饶是如此,被眼前张羽外放的气息冲荡,也禁不住的一阵魂魄悸荡,心生畏惧。 斜眼看了张羽一眼,他不禁暗暗感叹,如今鬼差大人身上的神威日渐隆重,那股肃杀的地府之气,着实让人胆颤! “你等孤魂野鬼,死后眷念尘世,辗转阳间不肯入地府轮回,已是触犯天规法度,而后不思悔改,又私入阳间害人,盗取凡人精魄,更是犯下累累罪孽!” 张羽声如洪钟大吕,夹杂丝丝神祗神威,震得一众跪倒在地的鬼魂颤抖不止。 “本差司职阴曹,乃是地府阎君座下鬼差,今日特来此地勾引汝等魂魄,前往地府述罪,汝等可知自身所犯罪孽?” 张羽蓦地瞠目一喝,宛若惊雷炸响,吓得鬼魂团团靠拢,战战兢兢。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鬼魂对阴司鬼差有种天然的畏惧,张羽跟姜民声两人,一为九品,一为八品,全是阴曹有品秩的神祗,身携幽冥地府的森严法度气息,又兼之各有手段,早已震住众鬼魂。 张羽现甫一自明身份,鬼魂中便响起一阵哀鸣的讨饶之声。 先前被张羽整治过曹博然,此时脸色煞白,气息紊乱,眼见众鬼魂纷纷求情讨饶,顿时心急,有些按捺不住,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立马被身后的一片嘈杂掩盖。 张羽将这一切情形收在眼底,心中有所计较,语声一缓,道:“依汝等所犯之罪,当镇十八层地狱千年,过刀山,入油锅,受尽神魂煎熬,偿还所犯罪孽后,方准入轮回,重新转世投胎做人。” “啊,不要啊,大人,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求大人赎罪,我等做鬼害人,情非自愿……” “小人愿当牛做马,为大人鞍前马后,还望大人网开一面,放小人一条活路……” 一想到要去地府滚刀山,过油锅,还得被镇压在十八层地狱上千年之久,鬼魂们纷纷按捺不住,出言哀求。 曹博然一听,也是惊得魂魄俱丧,往日里一众鬼魂中,就数他为恶最多,犯下的罪孽为甚,如今一众鬼魂都需要受刑千年才能弥补过错,换成是他,岂不是得受万年刑罚,镇于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念及此处,曹博然心中慌乱,十分不安,有心想逃,却又畏于张羽的手段,不敢明目张胆,当下陷入两难地步,惶急不堪。 姜民声跟张羽对视一眼,眼神会意,张羽便微微顿首。 得到示意后,姜民声故作姿态,越身上前,昂然道:“你等孤魂野鬼,原本死不足惜,只是天道至公,法外容情,你等行凶作恶既非出于本心,想必也是受他人胁迫,不得已为之。如今只要你等愿供出清源寺中实情,大人开恩,定将此中原委如实禀告城隍府君,并代为求情,赦免尔等,到那时转入轮回,重新做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话音一落,鬼魂中顿时响起一片嘈杂之声,一干鬼魂七嘴八舌,唯恐落人后地将自己所了解的寺中情形说了出来。 张羽目中精光闪动,留心众鬼的话语,不到片刻,便对这清源寺的现状有了大致了解。 原来,这清源寺始建于明代末年,乃是供奉当时的一得道禅师,据闻这禅师因生前能肉眼见亡魂,隔空与死人交流,而闻名于世,当地每逢鬼魂作乱,阴宅闹鬼,便请此禅师前往化解。 时日经久,禅师能驱鬼降魔之名,便远远传出陕省,当时皇帝闻讯之后,遂下旨命禅师前往京城面圣。 禅师得闻此消息后,静坐一日一夜,而后收拾行装孤身一人离开,清源寺中仅留下他的两名弟子坐堂。 而禅师离去之后,也再也没有回来。 数十年后,明朝覆灭,满清崛起,满人入关后大肆屠戮汉人,导致当地十室九空,白日行走于街道上,甚至能亲眼听闻怨鬼哭诉的哀切之声。 清源寺中,禅师的两名弟子有感生灵涂炭,遂应邀出寺,前往收魂,却不料因道行不够,反被恶鬼所害,枉死当场。 从那以后,这清源寺便成了阳间枉死,滞留鬼魂的居所,百年来时局动荡,战乱频繁,又没有鬼差勾魂,就成了如今这处人间炼狱,鬼窟之所。 “如今看来,这清源寺只怕已是人间地狱了!” 张羽双眉紧皱,目中露出忧思之色。 第三十章 夜访古寺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紧皱双眉,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虑,并开始思索起清源寺的现状。 姜民声眼见如此,暗自谋划,心中诸般念头闪过,却又都被他一一否定,思忖良久,始终觉得棘手,想不出妥善的解决之道。 “大人,要不我们还是将此事上报给城隍大人,由城隍大人来定夺?” 实在想不出好主意,姜民声也只能如此建议道。 “城隍?”陷入沉思中的张羽回过神来,古怪地扫了姜民声一眼,摇摇头,道:“不妥。” “有何不妥?”姜民声搞不懂,清源寺明明已经成了万鬼聚集的炼狱所在,如实禀告应该是最妥当的方法了。 张羽有心想笑,却又不能坦白告诉对方实情,只好找着借口掩饰道:“边城乃是我初上任的地界,如今既出现了如此鬼窟,我岂能连情况都没了解清楚,便上禀城隍,若果真如此做了,在城隍大人眼中,岂非显得本差无能!” “可是,大人,那里聚集的鬼魂可都不是普通野鬼,就连眼前这几个都不好相与,更何况是那些横行陕省数十年的老鬼呢?” 姜民声才从清源寺回来,对那里的厉鬼心中尚有余悸,现在一听张羽拒绝,顿觉不妙,碍于张羽威严,他不敢直言厉害,只得耐心分析,劝诫张羽。 张羽嘿然一笑,摆摆手,笑道:“这些本差自然知晓,待你见识过我除妖降魔的雷霆手段后,自然不会再有疑虑。” “那大人言下之意是……” 有些拿不准张羽的态度,姜民声试探着问了一句。 张羽面色一正,容颜一厉,沉声道:“你我身为阴司职守,此番正该乘势暗访,探一探那清源寺的究竟!” 说完后把手一招,一阵青光舞动,将满场吵闹不休的鬼魂全部摄入神鉴中,只留下满脸不解的曹博然,愣在原地。 ------------ 夜阑沉寂,蝉声渐绝,林道上灌丛密集,郁郁葱葱,原本曲径弯向的小路也因着道路两旁肆无忌惮生长着的杂丛,而被掩去了原本的痕迹。 月上中天,光影稀薄,透过层层雾霭,倾洒下的月光宛如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窗纱,朦朦胧胧,影绰难明。 半空中,三个依稀可辨的人影沐着月色,正缓缓飘来。 及至近前,接着淡淡的微光,堪堪能认出乃是张羽等。 “大人,小人对寺中情势也了解一二,此番如若能成大人助力,还望大人高抬贵手,能放小人一马。” 走在最前面的曹博然身影稀薄,气息萎靡,这时转过脖子,对着身后讨好地说道。 “放你一马?难不成你还想继续留在阳间害人不成?” 紧跟在那鬼魂身后的姜民声一身青衣,正手拿锁链,套在前者胸前,此时闻听这话,顿时嗤笑一声,嘲讽道。 曹博然面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羞恼之色,但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他讨好地一笑,尴尬道:“小人作恶多端,深知罪孽深重,又岂敢在大人面前胡言乱语,唯望大人能在城隍府君面前美言几句,免去小人受那刀山油锅之刑,小人感激不尽,来世愿衔草结环相报!” 张羽扫了那鬼魂一眼,淡声道:“你能带我入寺,那便是将功折罪,有此悔过之心,想必府君大人明察秋毫,定能赦免你诸般罪孽。” 曹博然眼中掠过一丝狡诈之色,口中连连称道:“如此小人便多谢大人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欠身行礼,眼角余光只轻轻瞟了张羽一眼。 张羽也不多说,只指了指前方,示意带路。 当下一路无话,三人便朝着边城外一路疾行而去。 过不多时,在离城有快一百里地位置,一处界碑前面,曹博然忽地停下了脚步。 姜民声一愣,心生警觉,顿时手上一紧,收拢锁链,抓过曹博然,厉声道:“你还不老实,想干什么?” 曹博然被锁链收拢的巨力一震,顿时发出几声低沉的痛呼,忙解释道:“大人,您误会小人了。” 姜民声不加理会,手上动作不减,喝道:“误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正说着话,不远处的山丘上忽地亮了起来,只片刻间,便生出几盏星星点点的火光,远远朝着张羽三人立身之处而来。 姜民声心中一紧,回过头,惊道:“大人,咱们还是……” 张羽面上不动声色,摆摆手,压低声音道:“别说话,收起锁魂链,静观其变。” 刚说完这话,那几处光亮便飘到跟前,姜民声赶忙收回锁链,将浑身气息收敛,只装作一个游魂野魄。 等到近前,抬眼一眼,才发现那几处光亮不是别的,正是几盏残破的灯笼,外面卷着发黄的红纸,里面燃着渗人的血烛,团团鬼火簇在里面,发出一圈圈朦胧的荧光。 “曹小子,是你啊。” 走在最前面,挑着灯笼的是一个身材佝偻,容貌丑陋的老汉,他瞎着一只眼,残存的眼睛微微眯着,用打量的目光扫视着,站在曹博然身旁的张羽和姜民声。 曹博然讨好地笑了笑,弯下身子,恭声道:“这不是快三月三了么,我新近找了两个新来的死鬼,叫他们整些法子,讨讨大王欢心。” “是么?”老鬼渗人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笑意,他高举起灯笼,缓缓走近,仔细审视张羽两人。 “不错不错,”歪着头扫了几眼,老鬼脸上的笑意愈发多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点头,道:“这俩小子卖相不错,才刚死没两天吧,这魂魄凝实,瞧得咱这些没形没像的老鬼,可是羡慕的紧啊!” “承刘公公您吉言,回头大王相中了他俩,若有赏赐下来,小的绝不能忘了您!”曹博然点头哈腰,跟在后面奉承道。 “你小子,就会整些新鲜玩意儿,逗得大王开心!”刘公公那只浑浊的眼睛,半闭半睁,咧嘴笑了笑,然后冲身后一挥手。 “行了,放他们过去吧。” 话音一落,一直肃立身后的另外两个灯笼忽地降下,现出两个青面獠牙的猛鬼身形,两猛鬼只睁着铜铃大的眼睛扫了张羽等一眼,而后不发一眼,侧身让出一条道路。 张羽眼神一低,正看到那两猛鬼手上提着的血色灯笼,在夜风中瑟瑟飘荡,发出一声声似哀呼的鼓荡声,残破颓废的灯笼外纸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厉”字,夜色中瞧来血色淋漓,刺眼耀目。 “快走,快走,别磨磨蹭蹭的,到了大王那儿,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身后的曹博然骂骂咧咧,用力地推搡着面前一时停滞了脚步的张羽两人,连声催促道。 张羽跟姜民声对视一眼,一抹凝重划过,而后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身边凶炽外放的猛鬼,不发一言,低头前行。 曹博然陡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刘公公谄媚地笑了笑,拱手道:“如此小人便先行一步了。” 刘公公剩下的那只独眼,已经眯得快要看不见了,见状挥挥手,然后转过身带着俩鬼,远远遁去。 (“朗朗乾坤鉴我心”兄怒投评价票,给俺刷了个一星,还刷了个二星,我真是感激涕零,不知所言啊……) 第三十一章 阴阳交界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老鬼刚一离开,姜民声便猛地一把抓过曹博然,厉声喝道:“你这野鬼,故意引我们来这里,到底意欲何为?” 曹博然一惊,身不由己下被对方拿捏在手中,只好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饶命?”姜民声嘿然一声冷笑,截口道:“我看你分明是想要我的命!” “不敢,小人岂敢啊。” 曹博然深知姜民声手段,唯恐对方暴怒下灭了自己魂魄,当下连声解释道:“此处乃是入清源寺的绝佳之所,绝非陷阱,小人一片赤诚,并非大人所想一般暗藏祸心啊!” “哼!”姜民声一道冷哼,怒气上涌,手上动作不停,就待给点苦头对方尝尝,耳边却传来张羽的劝诫声:“慢,让他解释。” 动作一顿,浑身气息便收了回去。 曹博然逃过一劫,心中暗骂不已,面上忙不迭地给张羽解释:“回禀大人,此处乃是清源寺鬼王历笙的后院,由此地入,可不经清源寺正门而直达寺内。” “为何不走正门,我要的便是要探听这古寺情势,你从此地入,这寺内情形你叫我如何得知?” 姜民声怒气未平,一听解释的话,立马呛声道。 张羽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些,没有说出来,只是等曹博然自行解释。 曹博然闻言面露委屈,低声道:“清源寺外周已成鬼蜮,各种怨鬼厉魂难以计数,这点想必大人早有领教。” 听闻这话,姜民声面色一郝,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古寺外他被数十上百的厉鬼识穿身份,若非最后凭借鬼令的神通逃逸,只怕早已被撕为碎片,填了一众野鬼肚腹。 没有注意到姜民声的脸色,曹博然小心道:“我知晓两位大人术法通神,那些许小贵并未放在眼中,只是大人一旦被那些野鬼缠住,闹腾起来,消息必定传到历笙耳中,到那时,两位大人暗中查探清源寺的计划怕是难以成行。” “还敢撒谎,我且问你,刚才那老鬼是何身份,你又如何认识?”姜民声瞠目大喝,怒声截问道。 “那老鬼乃是历笙跟前红人,深得历笙信任,小人因缘际会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有些许交情。”曹博然诺诺地解释道。 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两人脸色,见他们都没有说什么,这才继续:“所以小人斗胆,才带两位大人来到此地,但小人一片赤诚,绝无二心,望大人明鉴。” 说着便顿首叩了下去,一时间,荒野里静悄悄的,谁也没有开口。 张羽眼神跳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姜民声面上冷笑连连,摆明了不相信曹博然的一番杜撰之言。 曹博然心下忐忑不安,正疑心四起时,张羽忽地轻声一笑,隔空扬手一招,一道气流涌动,顿时扶起曹博然。 张羽踏步上前,淡淡说道:“如此便是最好,你且头前带路。” 暗中松了一口气,曹博然心道侥幸,口中连声称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姜民声见状,唯恐张羽受蒙蔽,上前低声道:“大人,这厮言不尽其实,我看古怪的紧,况且这清源寺附近透着诡秘,恐怕……” 话没说完,但其中隐含的担忧之意却是明白的紧。 张羽眼中流出一道精光,他点点头,沉声道:“莫急,此事我自有分寸。” ------------ 六月的夏夜闷热难耐,燥热的空气粘稠得就像是一锅煮不开的糊粥,搅不动,拌不匀,总糊在锅中,叫人生恼。 烦躁闷热的空气,甫一临近清源寺,张羽就明显感觉到了异常,周围环境鬼气森森,带着一股令人心底生怵浓浓阴气。 穿过一片古代的驿道,出现在一块青石界碑后的,是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小山丘,平缓像土坡,拔翘如山峦,奇形怪状,参差各异,而在这些山丘上面,无一例外的,没有一处地方生长有绿色的植被,象征着夏日万物生机的勃勃绿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犬牙交错,生硬嶙峋的怪石耸立。 偶有几处地方,没见着形态怪异的巨石,只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黄土,像是几经翻新过,但当风吹过,扬起一阵阵土尘,顿时露出下面猩红翻涌的污泥,如被血浸染过一般,渗着一股阴森的诡异。 “嗄,嗄!” 残月惨淡的光辉下,几只浑身漆黑的乌鸦挥展着翅膀,啼叫着飞离此地,张羽纵目看去,远近没有一处树木,只有无尽的荒凉土丘,挨靠着无数不知名的怪石,也不知那乌鸦从何处栖息,又从哪里觅食。 正凝神扫去,一只乌鸦似有所察觉,半空中偏过头来,与之视线交接,刹那间,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类人的情感。 张羽心神一动,仿佛明白了什么,这只乌鸦此刻的眼神中,隐隐包含了贪婪、残忍、悔恨、挣扎等等复杂难明的人类情感,它看向张羽的那一眼,又像是嘲讽,又像是劝诫,总之意味难明,讳莫如深。 朝张羽等人位置处看了一眼,乌鸦又冲着他们啼叫一声,便远远飞走了。 “这怪鸟是乌鸦么?我怎么感觉它刚才在盯着我们看?” 姜民声心有戚戚,犹疑地说了一句。 曹博然听后身形微微一顿,不发一言,继续赶路。 张羽心有所感,解释道:“这鸟名为觅魂,似鸦非雀,乃是由不同枉死之人的生魂凝聚而成,性残忍,凶毒,却又胆小如鼠,能穿梭阴阳屏障之地,看破阴魂。” 姜民声恍然大悟,点头道:“难怪那怪鸟好像能看到我们,原来能看穿阴阳。” 张羽摇摇头,道:“看穿阴阳倒不至于,只是那怪鸟能穿梭阴阳地界,我们身化阴神,又身处此地,能被看出踪迹来倒并不奇怪。” “大人言下之意是说,此地乃是……” “正是,”张羽神色中露出一丝凝重,道:“此地想必就是边城同清源寺的交界之地,而在此处既能看到觅魂,就说明此地乃是阴阳屏障地界,位于阴阳交汇处!” 姜民声闻言一惊,疑声道:“阴阳交界,那这么说,清源寺岂不是成了鬼界?” 张羽停下身,看了四周一眼,沉声道:“不错,如今看来,那清源寺的情形比我们想象的严重许多,今时今日竟已成了人间鬼蜮,阳气难入之所!” “嗄,嗄,嗄!” 话音方落,荒野近郊竟响起群鸦阵阵哀鸣之音,姜民声心神一紧,茫然四顾,就只见四野里一片惨淡,视线所及处层层雾霭,原来竟不知何时已起了大雾,至于张羽所说的“觅魂”,哪里还能看见半点踪影。 (我有罪啊有罪,更新没更上,合同也拖拉没寄出去,都是值夜班,颠倒黑白的错,改日多多更新,希望给点推荐票!) 第三十二章 遇伏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我说的没错吧,曹博然!”张羽轻声一叹,忽地出声问道。 正走在前面曹博然一听这话,身形猛地一颤,旋即一个纵身,便朝四周大起的雾中蹿去。 便起突然,姜民声猝不及防,眼看着曹博然就要遁入雾中,忽然,一阵气流涌动,伴着嗡然低鸣声,一道气浪登时击出。 曹博然身躯一个趔趄,身形一歪,气浪轰然砸中背面,整个身躯从腰部豁然分开,被气浪劈成两半。 “啊!” 一声惨呼顿时从曹博然口中传出,他挣扎着收拢残余的躯魄,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将两堆躯魄凝合到一起。 “魂魄之躯无形无相,你到现在还这么以为么?” 张羽轻声说着,缓缓上前。 “饶命啊,大人,小人,小人再也不敢了。”曹博然发现自己一切努力都没用后,只能放弃挣扎,哭诉着哀求道。 “该死!”姜民声怒骂一句,抛出锁魂链,首尾分隔,将曹博然的魂魄登时拘拿住。 “大人,放小人一马吧,小人再也不敢了!”上半截被套牢在锁链里,曹博然挣扎着想跪下去祈求,却发现没有了下半截身躯,他甚至就连简单的叩跪动作都无法完成。 张羽神色冷然地朝他投去一瞥,叹道:“你既然敢做,就早该明白,会有此等下场。” 曹博然哀求良久,发觉对方不为所动,心中怨念横生,便破口大骂道:“你这该死的鬼差,不好好在阴曹地府里呆着,偏要来清源寺跟我们作对,你现在猖狂,迟早也是死路一条!” “孽畜!” 姜民声大骂一句,手上发力,锁魂链寸寸绞尽,发出阵阵乌光,迫得曹博然又是一阵痛呼,魂魄上道道青烟逸出,怒骂声顿时低了下去。 “大人,”姜民声回过头,语声有些急促:“这小子如此有恃无恐,怕是早有阴谋。此地不宜久留,不如我们及时回转,先行离开,然后再做打算。” 张羽神情冷峻,摇头道:“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四周的雾中忽地响起阵阵令人发酸的磨牙声,姜民声凝神四顾,触目所及尽是层层雾霭,难以辨明,正自疑惑间,耳畔又听到“觅魂”那独特的“嗄,嗄”啼叫声。 心念闪动,两人收摄气息,凝神戒备,四野中忽地亮起一盏莹白的灯笼,伴随而来的,是藏在雾后的一双双血色瞳仁,煞气汹汹地盯视着两人。 呼,一道尖锐的爆鸣声忽地在身侧响起,张羽心中蓦地警兆大生,闪身一避,一道模糊的阴影擦着身周横掠而过,激起阵阵阴风。 张羽气急反笑,骂道:“孽障,不知死活!” 说罢反手一招,空中阴阳二气自动成形,汇聚一起化为一片混沌泥泞,那黑影正自飞掠时,忽地迎面撞上,顿时如陷泥沼,挣扎难行。 张羽嘿然一笑,长身掠过,一把将那黑影提过,抓到近前一看,人面兽形,背生蝠形肉翅,一脸龇牙咧嘴,将欲恐吓张羽的模样。 “我道是什么凶鬼恶灵,原来却是你这孽畜,非鬼非灵,旁门左道,终究是自甘下贱。” 说完青光一闪,瞬间笼罩怪物全身,不等它发出任何声音,便立时将其神魂湮灭,收镇于神鉴中。 姜民声听到声响,赶到近前,恰好看到张羽施展手段,灭绝怪物,他心中一惊,下意识问道:“大人,那是?” 张羽横了他一眼,吐声道:“夜枭!” 姜民声一惊,疑道:“夜枭乃是阳间禽鸟,如何能来的此处,又被这些鬼魅邪灵驱使?” 张羽轻笑一声,声带寒意,凛然道:“此等夜枭,非是人间禽鸟,而是自甘堕落的阳间将死之人化成,他们大限终了之际,为苟存于世,不入轮回,便生食己身脏腑,魂魄奉于鬼灵,从此沦为不生不死,半人半兽的怪物。” “嘿嘿,”张羽涓然一声冷笑,踏前一步,道:“殊不知,天道有凭,死生有命,如此极端做法,虽然暂时获取了绵长的寿命,却也泯灭了自身的魂魄性命,魂魄一去,轮回便灭,天道命数中也就除掉了自身的根基,三界中永绝生机!” 姜民声听罢喟然,试探问道:“所以大人才出手如此果决,毫无挂碍?” 张羽扫了眼前重重迷雾一眼,意有所指地回道:“既然不在轮回之中,又何须苟存于世。” “世”字出口,若洪钟大吕,阵阵敲响,响彻在这方天地之间,惊起了暗夜里无数的丛丛鬼影。 一时间,浓雾中无数魅影攒动,影影绰绰,哀鸣连连。 就在这时,浓雾倏然间散开,恍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动,一青面獠牙,手持骨叉的猛鬼登时从中扑出,直朝张羽而来。 姜民声眼尖,手中锁魂链呼啸飞出,迎面正砸中骨叉,猛鬼一颤,手中尖叉差点脱手飞出,他动作僵硬地转过头颅,偏过来扫了姜民声一眼,复又气势汹汹地冲上来。 扬手召回锁魂链,姜民声也不甘示弱,上去同猛鬼战作一团。 猛鬼身躯高大,獠牙暴突,双目中泛着血魅的猩红之色,身形纵掠间,每每激起阵阵猩恶气息,令人闻之作呕。 姜民声化为阴神时日尚浅,跟随张羽也不过是数日时间,此刻初次面对这炽焰大盛,仿佛自九幽地底而来的凶鬼猛燎,他虽身为地府神祗,却难免心旌动摇,被对方气势所摄,一时僵持之间,反倒隐隐落入了下风。 张羽微微皱眉,心中明白姜民声此刻的处境,本有心磨炼对方,却担心此时身处险地,情况随时会发生变化,正思量间,耳畔风声一赫,又一獠牙赤发的恶鬼,满嘴腥风地自身后狠扑而来。 “不知死活。” 张羽暗道一声,也不闪避,反手一击,一道气浪迭爆射出,当场便将来袭的恶鬼打飞出数丈远,远远落入浓雾中。 恶鬼倒地后,犹有不甘,爬身起来,张嘴吐声,发出一道类似狼嚎之音,尖锐刺耳,远远传出。 片刻间,一大群黑影便扑腾扑腾自浓雾深处冲出,怪叫着扑向张羽。 等看清袭来的怪物后,张羽不禁哑然失笑,难怪这鬼界会出现夜枭,原来是被眼前这恶鬼控制。 想明此节后,张羽面对这群非人非鬼的怪物再不留情,朝前大踏一步,骈指一点,瞠目大喝:“天道有凭,死生有命,汝等既自甘灭绝生机,断绝轮回,这便就此了断吧。” 话语声还没落,青光大放的神鉴已浮现出来,在空中荡出一圈圈的光晕,光影还没波及散开,那群夜枭俱已是纷纷展翅,四散逃逸蹿出。 “想走?”张羽冷眼横对,嘴角现出一丝嘲讽,轻声吐道:“灭!” 正在积聚的光晕霍然撒杨开来,宛若向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石子,激起阵阵涟漪般四散荡漾而去,初始缓慢异常,转眼间便迅猛荡开,急速朝着怪叫着逃逸的夜枭笼罩去。 “嗄,嗄!” 没来得及逃走的夜枭,只能发出一声哀嚎,便被淹没在神鉴的光华中,转瞬化作一阵青烟。 其余夜枭见状,更是惊恐异常,尖啸着恐慌逃开。 事已至此,眼见行踪败露,张羽索性干脆到底,一个掠身升到半空,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地面的一片浓雾,然后御使神鉴摊开,宛若山河图般笼罩整片迷雾中心。 张羽神情一肃,捏指化决,口中微微翕动,神鉴登时徐徐展开,遮天蔽日般盖压而下,与此同时,一股威严肃穆的气息顿时充斥全场。 (过年闭关了几天,诸位仁兄就不要说进宫的事情了,合同今天寄出去了,应该能坚持住,坚决不被叫“公公吉祥”!稳定更新呢,嘿嘿,看意志力……) 第三十三章 破障除厄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魑魅魍魉,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藏身!” 张羽面色清冷,语带不屑,轻声嗤笑道。 伴随着他说话声,神鉴层层展开,如一卷山河社稷图漂浮当空,耀目刺眼的青色光华宛若道道流光,从上激射而出,光芒甫一落入下方浓雾中,立时响起一片痛嚎,与此同时,被遮掩的浓雾也开始缓慢散去。 而地面上手持锁魂链的姜民声,同猛鬼的斗法也激战正酣,到了紧要关头处。 两人交手起初之际,姜民声并未能占据上风,反而甚至有被压制的迹象,可斗法越到后面,他越能心念单一,体悟大道,也便越是能纯熟地发挥手中的锁魂链神器威力,而不再像之前那样,仅仅依靠阴神的神力,本能地驱使锁魂链。 就在他渐渐掌控局面,将对面的猛鬼牢牢压制住时,一股浩瀚威严的气息霎时出现,并急剧笼罩全场。 被这股气息一摄,姜民声明显察觉到对面的猛鬼一阵慌乱,他抓住这个机会,锁魂链一阵摆动,呼啸着当空一个旋转,当时击中猛鬼头部。 猛鬼一声惨呼,只剩颅骨的脑袋当场便被砸去半边,露出里面翻涌着的骨髓,残存的半个颅腔半空耷拉着,那猛鬼吃力地抬起头,惊恐地扫了一眼空中缓缓压下的神鉴,不发一言,转身便向身后的迷雾中逃去。 “哪里逃!” 姜民声大喝一声,御风追击而去。 堪堪追至近前,姜民声扬手一甩,锁魂链发出一道乌光,呼啸着席卷而去,就要把那逃遁的猛鬼擒拿住时,一盏破旧的,惨白的灯笼从黑暗中出现,替那猛鬼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何方鬼怪,现身!” 姜民声扬眉大喝,张手召回锁魂链,暗暗凝神戒备。 “嘿嘿,有点手段,难怪能把老鬼手下的乖孩儿制住。” 灯笼后面,一张惨白,扭曲的老脸说着阴阳怪气的话,缓缓飘了出来。 看清来人面容后,姜民声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沉声道:“哼,果然是你这老鬼。” 被喝破了身份后,老鬼面上不以为意,仍旧挂着阴森森的笑意,他抬头扫了一眼头顶遮云蔽日压下的神鉴,怪笑道:“我还道你们是些不知天高地厚,从别处越境而来的野鬼,如今看来,还算有些道行了,难不成,是哪家修仙山门收下的鬼仆,自恃修为,肆意来捣乱不成?” 被对方轻蔑的态度一激,姜民声怒气上涌,骂道:“无知野鬼,当真是死到临头,犹不自知,我等乃是阴曹地府巡游鬼差,奉城隍大人令,专来此地,收摄尔等魂归地府,偿还罪孽!” “哈哈哈,”老鬼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笑话一般,他歪着身子,单手挑着白色灯笼,用一种极为轻视的眼神扫了姜民声一眼,笑道:“你们不过是拿住了曹博然那个废物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三头六臂,居然敢自比地府鬼差,当真是可笑之极!” 被拿住的曹博然气息奄奄,刚才不小心被张羽神鉴上外放的流光击中,身上的鬼气已是十分稀薄,此刻听到老鬼说话,他费力地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有气无力地哀求道:“刘公公救我,小人已经尽力了……” 刘公公微眯着那只独眼,朝曹博然投去冷淡一瞥,细声道:“很好,你做的很好,你的功劳我记在心里,会向大王禀告的。” “谢……谢刘公公提携!”曹博然感激地说道。 姜民声不屑地扫了二人一眼,道:“瓮中之鳖,将死之辈,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刘公公桀桀怪笑两声,嗤笑道:“不过是学了两手术法,便在我面前卖弄,你这小鬼,自大的紧。” 话音方落,刘公公手上的灯笼怵然变得明亮无比,刹那间甚至盖过了空中的神鉴光芒,刺得姜民声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不好。” 变起突然,姜民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到面前一阵气流激荡,间或伴随着阵阵破空咻咻声,他情知紧急,忙闪身侧过,待睁开眼睛后,却看见张羽临立半空,右手骈指,而对面的老鬼却满脸怒容,灯笼散落在旁。 到这时姜民声才明白原来方才老鬼是在趁隙偷袭自己,明白此节后,姜民声再不犹豫,招手引过锁魂链拿捏在手,便欲上前斗法。 “慢,你去抓住那两个逃走的恶鬼。”张羽在这时忽地出声,吩咐姜民声。 一听这话,对面的老鬼面色微微一变,身形一动便挡在了姜民声面前。 “这老鬼我来对付,你去拿住那俩恶鬼,若不能成擒,就地灭绝神魂,绝不能纵容他们出去为祸世人!” 听到这话,姜民声再不犹豫,腾身掠起,远远便朝那两鬼追去。 刘公公刚想挡住路线,这边张羽却已经展开神鉴,嘴唇翕动,手上连连捏诀变幻,登时万千道光华射下,宛若天边划过无数道星矢,齐齐朝地面涌来,刘公公无奈下只得挑起灯笼,狼狈躲避。 “公公救……”剩下的半句话咽在口中,还没说完,曹博然的身影便被流光击中,瞬间化为虚无,淹没在一片霓光万道中。 那些星光万道的流光甫一射入地面,立时窜入地底消失不见,随即地面上一阵乱石泥土涌动,猩红色的污泥若盘蛇扭曲挣扎,不到片刻便浮现出一张张狰狞可怖的人形嘴脸,口舌大张,似大声呼喊着什么,可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不!”刘公公眼见此状,暴躁张狂,嘶吼着从灯笼后面冲出来,可刚一现身,被那流光一摄,身上立时逸出道道青烟,痛的他惨声疾呼,无奈下只好又四处躲蹿。 无数光华破空激射,宛若星河垂落,色彩绚烂,地面经过起初的悸动翻涌后,慢慢地浮现出一个个虚浮,几近透明的人影,这些人影面色惨白,毫无表情,动作机械地缓慢上升来到大张的神鉴前。 “啊!”刘公公眼眶血红,疯狂地冲上来,似乎想要将那些鬼魂抢夺回去。 “哼!” 张羽冷哼一声,看也没看他,反手一甩,青光化作碧箭射出,正中刘公公,远远将他击落在地,并死死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面前虚浮的人影粗略一数,怕不下有上千之数,这些鬼魂面容呆滞,浑身瘦弱树干,好像全身都被抽空了似的,只剩一个皮囊躯壳。 “天道有凭,生死有数,吾乃阴曹地府八品鬼差,禀天道之意赦令尔等,尔等可愿随吾,进阴曹地府,重入轮回,再世为人?” 一见众鬼魂浑浑噩噩,眼神痴呆,张羽不自觉地便释放出了丝丝神祗威严气息,配合着神鉴浑厚浩大的肃穆气象,登时激得众鬼神魂一颤,神识清明了几分。 “小人愿意。” “大人英明!” “……” 数百上千鬼魂纷纷醒转过来,口中大声称道,并朝张羽行礼作拜,场面一时蔚为壮观。 看着眼前这些大梦初醒,鬼气稀薄的鬼魂,张羽心中忽地百念横生。 眼前的鬼魂中绝大多数,应该是边城附近百年下来的横死之人,因为心念阳世,或怀有怨气,从而逃过鬼门关,辗转在阳间苟存,可因为这清源寺的存在,他们被此处的恶鬼掳来,安置于此,化作这阴阳交界地的肥料,以他们自身的三魂七魄孕育此地阴脉,化解阳气,达到阴阳平衡。 由此,无数的鬼魂野鬼才能得以在此安置,避开阳间的阳气袭扰,免去魂魄分离痛楚,可也正因此,清源寺的孤鬼们没有后顾之忧,才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在尘世作恶生事,以致短短百年间,便能化出不少如刘公公及其手下一类的凶鬼恶灵。 这些鬼魂,因为种种痴念,难忘前世,才避开鬼门关,却也不想因此落入窠臼,造成今日局面。 “假若不是我无意来此,救得他们,想来他们最终也只能长埋于此,化为虚无。” “天道之术,果真是天威难测啊!” 有念及此,张羽再不迟疑,手上捏诀变换,神鉴急速扩大,化为一道无形的碧浪,席卷了一众鬼魂入内,而后空中豪芒大绽,又恢复古朴卷轴模样,跌入张羽怀中。 第三十四章 图谋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眼见张羽一系列动作,收走所有魂魄,受伤萎靡在地的老鬼忽地鼓起全身余力,猛地扬天发出一声厉啸,若夜半鬼啼,其声尖鸣咻咻,惊怒难平。 张羽收回神鉴,无暇他顾,没料到老鬼忽地出此手段,待反应过来时,啸声已经远远传出,回荡在死寂的荒野,与回声连成一片。 不到片刻,张羽便隐约探听到,林间野地的深处,似有无数的响应声,短促尖鸣,阵阵呼应。 “你刚才传讯给何人?”张羽面无表情,缓缓落到地面,来到老鬼面前问道。 “哈哈,怎么,你怕了?”老鬼面容淡若锡纸,残存的一只独眼满是恨意,盯视着张羽。 张羽无声一笑,张手一甩,散去钉在老鬼胸前的气箭,嘲道:“我一介神祗,会怕了你们这些孤魂野鬼?” 老鬼话语一噎,一时被呛住,半晌才古怪地问了一句:“你当真是地府鬼差?” 张羽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 “不会,不会的,”老鬼脸上现出一丝不安,自语道:“人间已有数百年不见鬼差踪迹,又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鬼差?” “你一定是假的,”老鬼蓦地厉声大吼,手指向静立原地的张羽,大声道:“你肯定是那帮自诩人间正道的修行者派来的,一定是的!” 张羽眼神一变,心中刹那闪过数个念头:这已是第二次从这些鬼魂口中听到,关于修行者的事了,莫非在集市上遇到的那名叫钟毓灵的女子,也是跟自己有相同目的的修行者? 想到这里,他不禁生出一丝疑问:这些修行者听闻已有百年未在人间走动,如今这番现世,又到底意欲何为? 老鬼心思深沉,张羽眼神一动,他便察觉到有异,当场道:“你果然是修行中人,不是鬼差……” 话音未落,耳边风声呼啸,这边姜民声却是已经用锁魂链擒住一名气息奄奄的恶鬼,急速飞掠而来。 “大人,小人幸不辱命!”刚一落地,姜民声便一甩手,将那恶鬼抛到老鬼面前,拱手向张羽回道。 张羽看了地上躯魄残缺的恶鬼一眼,刚要开口询问,姜民声已恭声说道:“禀大人,这两名恶鬼一东一西,分别向两处逃窜,小人追击无法,只能出手灭掉其中一鬼,而将此鬼生擒带回。” “胡说八道,你这鬼仆才修炼几年,这短短片刻,你竟敢夸口灭掉我手下孩儿魂魄,当真是可笑之极!” 一听姜民声此言,老鬼顿觉荒谬不堪,下意识出口反驳道,到现在为止,他仍一心认为两人是某修仙门派收养的鬼仆。 姜民声也不看那刘老鬼,径自说道:“大人,这两鬼虽然穷凶极恶,却分明神识硗薄,不似修炼百年而成的邪魅鬼灵。” 张羽一听这话,眼神投注到那名被抓回的恶鬼身上,自被姜民声擒拿回后,此燎戾气全失,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一般,浑浑噩噩,再无半分之前的凶焰。 心中奇怪,张羽手上动作不慢,扬手抛出神鉴,青光大放,立时笼罩住那名凶鬼。 过不片刻,张羽收回神鉴,思索一阵,出口问道:“这鬼障之地的成阵之法,你们却是从何处雪来?” 刘老鬼一愣,下意识问道:“你如何得知此地暗藏阵法?” “先前那许多的冤灵,分明便是你们从人间掳来,迫之于此,利用他们的魂魄元灵温养这清远寺的阴阳布局。起先我还以为你们抓取那许多孤鬼,只是想要改变此地气脉,好为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厉鬼布置一处藏身之所,如今看来,我却是错了。” 刘老鬼眼神惴惴,一阵飘忽,旁顾道:“我,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是么?”张羽眼神一厉,蓦地扬手卷起一阵气浪,阴阳二气相互交叠,化成一道澎湃气箭,轰然击向呆滞一旁的恶鬼。 恶鬼来不及出声,便被气箭击中,当胸而没,跌飞出数丈远。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那恶鬼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好像失去了意识似的,而张羽出手时,也能敏锐察觉到,自己就像是打中了一块没有生命的布偶。 在同姜民声的追逐中,恶鬼就已被他所伤,如今再度遭到张羽这一重击,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身躯一震,一番摇晃,便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化作阵阵青烟,散于空气中。 “果然如此!”张羽眼神一缩,蓦地发出厉芒,左手一引,那股散出的青烟便缓缓飘荡,并汇聚到身边。 张羽不慌不忙地取出神鉴,青光一照,那股青烟顿时散成数团,约莫五簇,在空中上下飘荡,不到片刻便形成一个个人形模样。 青烟缭绕中,张羽不断汇聚神力,鼓足光芒照去,未几,五个半短身材,眉目清秀的五岁孩童身形,顿时出现在眼前。 张羽一言不发,暗暗发力,全身的神力如汩汩潮水一般,迅速朝神鉴汇聚而去,好半晌过后,几个孩童的身形终于完全清晰明辨,三男两女,紧闭双目,细弱的面颊上隐隐浮现出一丝痛苦迷茫之色。 “哼!” 张羽收回神力,隔空一把摄过刘老鬼,杀气凛然地问道:“这五个小孩儿从何处抓到?” “他们……”刘老鬼被张羽这狰狞的表情一惊,心中生出一丝惧意,涩声道:“他们……他们乃是我家大王历笙从人间汲取的生魂。” “孽障该死!” 刘老鬼话音才落,张羽喉中蓦地发出一声低吼,突然一把捏碎了刘老鬼的面腔,甩手将其身躯劈作两截,刘老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嚎,便被张羽收入神鉴中去,暂时镇压。 一系列动作迅若雷霆,丝毫不拖泥带水,姜民声都还没反应过来,刘老鬼已经被斩成了数段残魂,给张羽收摄入神鉴中了。 做完这些后,张羽整个人双目赤红,两手捏拳,浑身上下杀气涌动。 姜民声内心一震,看着咫尺距离,静静立在那里的张羽,此刻宛若一头暴怒的雄狮,随时都有可能突起,将靠近的人撕成碎片。 这一刻,没来由的,他突然对眼前的张羽生出丝丝敬畏之心。 犹豫半晌,姜民声才终于小心问道:“大人,为何将那刘老鬼……” 话没说完,张羽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被那目光中的寒意一摄,姜民声一个激灵,剩下的半句话顿时噎在口中,没能说出来。 “你可知那老鬼在做何种孤孽?”张羽声音冷淡,突然问道。 “这,”姜民声抬头又看了一眼张羽,小心回道:“大人不是说,那厮胁迫阳间新死之鬼,利用他们体内未尽的生人之气,孕样此处气脉么?” “没错!” 张羽点点头,又道:“这清源寺荒废不过百年,何以短短时间内便内积聚起如此大的鬼气,甚至堪比鬼门关处的鬼蜮?” 一听张羽如此发问,姜民声顿时也觉异样,边城地处陕省腹地,乃是古时的关中之所,纯已地势阴脉而论的话,确实不可能会发生阴阳失调,生气凋敝,以致阴气盛行,鬼怪做怅的情况。 再一联想到方才,张羽以神鉴化解出此地上千魂魄的举动,姜民声心中刹那闪过一个念头,惊疑道:“大人是说,他们乃是故意为之,用阴魂填入地脉,妄图改变陕中之局?” “嘿嘿,”张羽勃然一声冷笑,道:“单以阴魂填入,时日长久后,会造成阴盛阳衰,引起天地元气变动,那样一来,不但整个陕省,甚至偌大的华夏也会生出气脉剧变,严重的,甚至改天造势!” 姜民声心中巨震,失声道:“这几个野鬼,难道真有如此滔天之胆?” 张羽摇摇头,沉声道:“他们不敢,如今天道尚存,人伦不灭,倘若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五雷轰顶的灭世之罚早就降下了,这清源寺,连同整个边城,怕不都变成了一片灰烬!” “那他们又为何……”被张羽的话绕糊涂了,姜民声实在不明白,既然那些野鬼不敢逆天改局,那却又为何生掳魂魄,安置于此。 似乎是察觉到了姜民声的疑问,张羽展开袍袖,轻轻卷过那五个孩童展到面前,冷着声音说道:“这便是他们的图谋,也是他们解决阴盛阳衰的办法!” (昨天下班回来,看《我是歌手》了,一时入迷,忘了更新。。。。话说,邓紫棋那首《喜欢你》确实好听,张宇那厮让我失望啊!……) 第三十五章 生魂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瑟缩在张羽袍袖青光中的五个孩童,看来眉目清秀,乖巧伶俐,仿佛陷入沉睡中的他们小脸紧闭,眉毛乍扬,但此刻他们清秀可人的面庞下却藏着一股掩不住担惊受怕,瞧来令人生怜。 姜民声看了看,忍不住问道:“大人,这难道就是刚才同我交手的那恶鬼?” 张羽神情冷然,点点头,冷声道:“不错!” 姜民声一惊,道:“怎么会?” 可转念一想,刚才亲眼所见张羽出手覆灭那恶鬼,恶鬼残魂被灭后,张羽又分明从中化出这五个小孩的魂魄,种种古怪,实在是匪夷所思。 张羽看了他一眼,半晌才语声低沉地说道:“你可知这五个孩童的来历?” 姜民声摇摇头,又立马想到刚才刘老鬼引发张羽雷霆震怒的那句话,便问道:“可是方才那老鬼所说的‘生魂’?” 张羽不答反问:“你可又知,何为生魂?” 姜民声一愣,不等他发问,张羽便自己说了出来:“所谓生魂,便是生人魂魄!” 此话一出,姜民声心头狂震,他又惊又怒,指着张羽袖中的五个孩童,迟疑道:“如此说来,这五个孩童岂不是魂魄离体,肉身尚存?” 张羽张手一甩,青光涌动,阵阵神力渗出,滋养着面前五个孩童残弱的魂魄,缓声道:“凡人魂魄离体七日不还者,身躯便化为行尸走肉,而肉身一旦腐朽崩坏,魂魄失去本命寄体,便沦为孤魂野鬼,然而此类孤魂因阳寿未尽,不入轮回,又未遭横死,死后难生怨气积聚,不化厉鬼。 同时,因为他们保留了生前的绝大部分意识,所以魂魄中阳气旺盛,而他们肉身散去时自己未曾亲眼目睹,没有魂魄肉身分离痛楚,因而魂魄中不沾染丝毫寻常鬼魂的戾气。 如此生魂,别说是那些妄作非为的恶鬼凶燎了,便是寻常野鬼,若见到他们,怕都会忍不住上前,将他们生吞活噬,滋养壮大己身了。” 听到这里,姜民声忽地生出一丝疑问:“那这些生魂该如何躲避,难不成只能沦为其他鬼魂的腹中之物么?” “也不尽然,”眼见五个孩童神色好转,张羽小心收回神力,说道:“这些生魂因为身具阴阳,所以对天地中阴阳兼存的地方有着独特的嗅觉,逃过了那些鬼魂的追捕后,往往会依据本能,找到那些三界的空隙处,也就是阴阳平衡之地,依附下来。” “如此说来,那历笙颇为歹毒,对五个孩童竟能下此狠手!逼迫他们逃亡,来寻找这所谓的阴阳之地!”姜民声看着张羽怀中的小人儿,有些恼恨地说道。 “哈哈哈,”张羽听后突然一声大笑,转而杀气凛凛,声如寒铁地说道:“你道只有五个孩童么,简直可笑之极!” 姜民声一愣,恍而惊觉,这些生魂不但要躲避阳间的阳气袭扰,还得从同类鬼魂的追捕中逃脱,最终逃到阴阳之地中去,期间艰难曲折,只怕是九死一生! “嘿嘿,如此死里逃生,百中难选其一,更何况……”说到这里,张羽已是咬牙切齿,浑身杀气蠢蠢欲动。 “更何况,那历笙为了让那些逃命的生魂能完全依据本能,替他找出一个完美的阴阳居所,所选用的生魂,分明便是眼前所见的这些几岁孩童!” “百里挑一……百里挑一,此燎所残害的又何止百名生魂,这几岁孩童,灵智未开,三魂七魄未满,便要生生承受他所带来的魂魄离体之痛,又要从那些如狼似虎的游魂野鬼底下逃脱保全,嘿嘿,如此艰辛痛楚,历经磨难,最后所选的阴阳之所,又如何能不让历笙满意!” 张羽沉声冷述,仿佛在讲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可临立一旁的姜民声,却分明从他的话语声中,感受到了丝丝涌动的杀气,若数九寒冬的寒铁,冷意凛然,铿然叫人心寒。 “等到居所选妥之后,你眼前所见的那恶鬼,便是那些生魂孩童的下场——被历笙以秘法抹去灵智,强行融合他们的魂魄,变成一个只知杀戮,没有意识的猛鬼化身!” 一口气说完后,张羽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姜民声血脉喷张,早已是怒填胸壑,激愤难当,若是历笙在场,只怕他早已冲上去,力搏生死了。 “啊!” 满腔怨恨无处发泄,姜民声原地转了两圈,用力一甩锁魂链,狠狠击出,砸向地面。 嘭! 地面应声开裂,破开一道数丈长的裂缝,远远伸出,附近土石崩裂,激得阵阵簌响。 “好一个历笙,真该是千刀万剐,如此作孽,该让他永镇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姜民声发泄完毕后,仍觉心头难顺,怒声长骂道。 正自骂骂咧咧时,姜民声忽然反应过来:“大人,如此说来,此地乃是这些生魂用来躲避的,并不是清源寺,我们岂不是来错了!” 闭目调息的张羽睁开双眼,看了看姜民声,说道:“这里已被那历笙经营百年,恐怕早已变成他的后宅,至于清源寺,乃是历笙的依仗,我看离此应当不远。” 话音方落,张羽忽地双眉一皱,表情严肃,似静神凝听什么。 姜民声见状,忙也侧耳凝神,却感知不到丝毫变化,正想开口询问,只听张羽疾声道:“行踪已露,走!” 说完敛去一身气息,一马当先,纵身向东掠去,化作一阵轻风。 姜民声虽满腹疑问,也情知此刻情况紧急,当下不再多问,尾随张羽身后,以鬼令收摄气息,悄然而去。 两人离去后没多久,很快便有一名鬼气森森的大汉,带着十数位面容各异,但俱是一身阴煞之气的恶鬼来到此地。 为首大汉探查数圈后,一无所获,眼见此地一片狼藉,土地俱化为焦土,而相应被阵法囚于此地的上千鬼魂此刻也失去了踪影。 大汉怒气上涌,转身一把捏碎了两名手下,扒肠掏肚,生吞其腹心后,扬天怒吼一声,又转身飞离而去,从始至终,尾随在侧的手下均是面无表情,一言未发。 ------------ 风声凛凛,蝉影迹绝。 张羽疾身狂掠,俶尔便越过了一座座低矮的山丘,黑暗中,山丘起伏相连,宛若大地的脉脊,巍然峭立。 忽然,张羽停下了身形,临立半空,居高朝下俯视而去。 正紧紧在后追赶而来的姜民声见状,忙也停下,朝张羽投去疑惑的目光。 夜色中,张羽的面庞微微有些颤动,双目中神光牟亮,透出一丝幽深清绝的味道,临风而立,张羽一言未发,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地面,仿佛陷入了思考。 顺着张羽的目光看去,姜民声赫然发觉脚下是一片低矮的农田,橙黄的麦田里,麦穗随风微微摆动,似迎风起舞,并发出一阵阵沙哑的摩挲声。 麦田旁边,一块块青浦石堆彻在一起,形成一处浣洗衣物的石台,石台上一座横板搭成的木桥跨河而过,接连两岸。 夏夜里,田园风光静谧安好,充满一股祥和安宁的气息。 姜民声看了看,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大人,您这是?” 张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伸手一指脚下,道:“你看,那是什么?” 姜民声疑惑地看去,小河上游此时出现了几点亮光,顺着水流摆动,正缓慢地沿河而下,漂浮而来。 再一细看,那一处处亮光乃是一丛丛白绢织就的灯笼,锡纸表面上用墨色毛笔写着一个个名字,灯笼顶上还绑个一个个娃娃似的布偶,男女兼有,栩栩如生。 “大人,这是为何?” 姜民声奇怪地问道,此时河岸上游,一个个妇人正扎摆着娃娃,笼着灯笼,小心地点亮蜡烛,将灯笼送入河中,然后双手合十,似在诚心祷念着什么。 “他们在祈祷河神,向水中冤灵请愿,放过自家的孩子。” 转过身来,张羽面色微寒,轻声吐道:“他们,这是在给自己的孩童招魂!” (貌似推荐很惨的说,能不能厚着脸皮给大家要一点推荐!?) 第三十六章 杀意横生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招魂?” 姜民声一愣,转而明白过来,脚下这座村庄的孩童,多半是被历笙曾掳掠过的,所以才会有这许多的妇人来此,燃放请愿灯,祈求鬼灵,放过自家幼童。 “这历笙,真可谓是恶事做尽啊!”姜民声有心无力,愤愤地骂道。 张羽若有所思,慨然点头,看了看,忽地出言道:“我们下去看看。” 说完纵身下掠,眨眼间便来到了河畔。 水流潺潺,微风徐荡,临立在河畔一侧,张羽心神放松,一时不禁有些意动,默默观察了燃放祈愿灯的妇人们半刻后,才渭然一叹,轻声道:“他们本不该受此磨难的!” 河边一个妇人默默扎着灯,动作轻柔无比,面上却神情凄然,她正将手中刻有家中孩童姓名的布偶束上,然后伸手轻轻一送,那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灯笼,便顺着流水朝下游缓缓驶去。 纸灯流荡,顺着水势游淌,偶有一阵清风扫过,纸灯便左右款摆,如扶柳随风。 妇人眼神巴巴地望着,一颗心也随着纸灯的摇摆,而上下起伏,满含希冀的眼神落在那脆弱的纸灯上,目中满是殷切哀思,仿佛那里有承载了她生命中的某种重要东西。 直到那盏纸灯流淌到河岸拐角,消失在视线中后,她才收回目光,随即双手合十,嘴唇微微翕动,轻声祈念,祷求着上苍保佑。 看到这里,张羽的心猛地被触动,先前所见阴阳地中被关押的冤魂,自己偶然所救的五个孩童,眼前这座与世无争的方外小村……这一切事物,刹那间全部糅合在一起,涌上心头。 历笙的残热跋扈,荒外野鬼的肆无忌惮,羸弱无争的妇人垂泪哀求,以及无辜幼童的生死难安! 这一夜所见的景象,委实改变了张羽平生二十二年来所形成的道德观和社会观,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厉鬼害人作祟,竟能伤天害理以致如斯地步! 胸中霍然涌起了无尽的杀意,沸腾激荡,冲击着张羽的识海,也逐渐蒙蔽了张羽的判断跟理智。 紧跟在侧的姜民声只觉心头一厉,一股锐意逼人的气息便迎面迫来,宣泄的劲气甫一冲击,姜民声只觉杀气沛然,整个人便无可把持地后退几米远,才堪堪避过。 惊魂落定后,姜民声敬畏地看了一眼张羽,问道:“大人,您这是……” 张羽没有回头,只平静地说了一句:“走,随我去清源寺。” 姜民声刚要答应一声,转眼立马醒悟,疑道:“大人,我们不是正在寻找古寺的入口么?” “等不及了,直接去清源寺的庙门吧。” 平淡的一句话,平静地仿佛听不出任何感情,可落在姜民声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 姜民声一愣,迟疑道:“大人说的可是古寺的庙门正所?” 张羽没有回答,他回头又扫了一眼那些哀切痛思的妇人,目中闪过一丝不忍,转身不发一言,拔地冲天而起,朝天际飞掠而去。 “唉!” 姜民声急的直跺脚,眼见张羽迅若流光,就快在消失在天边时,才重重一叹,追了上去。 夜空中愁云惨淡,深沉压抑,满布了一种阴沉的气息,张羽脸色深冷,疾行其中,对周遭一切恍若未觉。 姜民声紧赶慢赶,堪堪追至近前,便直言劝道:“大人,那庙门所在,凶险堪比鬼蜮啊!” 见张羽没有任何反应,姜民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劝道:“那里聚集了上千的游魂野鬼,且大都是身具戾气,曾在阳间行凶作歹之辈,更遑论如历笙之流凶鬼猛獠,也身在寺中,若我等就这般前往,一步行差踏错,恐怕会引来大祸啊!” 姜民声忧心忡忡,苦口劝道,面上满是不解之色。 张羽闻言微一停顿,转头看了一眼姜民声,轻声一笑,道:“我既身为阴曹神祗,岂有闻恶鬼而退之理?” 姜民声面色一急,刚要出言争辩,却听张羽又道:“况且大丈夫行事,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一刻的夜色下,张羽面上的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沉静与庄严,仿佛面前在等待他去完成的,是一件无比神圣肃穆的事情。 “所以,”张羽目光抬起,同姜民声对视一眼,平静地说道:“这一趟,清源寺我非去不可!” “可……”姜民声犹豫着,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一接触张羽的眼神,剩下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转念一想那些幼童所惨遭的痛楚,姜民声感同身受,再被张羽的情绪感染,他也蓦地爆发出无穷的豪气,纵声说道:“既然大人能为苍生如此请命,小人又岂能落后,这清源寺,小人是陪大人去定了!” 言毕两人对视一眼,转而朗声大笑,笑声疏狂,夜空下久久不绝。 ------------ 夜过半宵,离边城数十里的一座荒山上,一处古道狭窄逼仄,两侧岩石矗立,种种奇异花草嶙峋分布,相互交错,偶有一阵微风吹来,两侧岩石峭壁中响起呜呜声,如夜枭鬼啼,叫人遍体生寒。 “咕……咕!” 一声不知名的鸟兽啼叫后,山间突然起了一阵阴风,吹得山前一座破败的古寺门板簌簌作响,尘土遍布的门匾十分不牢靠,门板方一起动,匾额就嘎吱起伏,一副摇摇欲坠。 匾额上几个繁体篆字刻痕浅浅,已经快要看不出本来面目,只依稀分辨得出清、寺两个字来。 阴风过后,空中忽地出现了两名手持钢叉,斜眼歪唇,举着破落灯笼的恶鬼,两名恶鬼一出现,便十分自觉地站到山道两侧,严阵以待。 未几,古寺中忽地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锣鼓声,伴随阵阵唢呐吹鸣声夹杂其中,突兀地响彻在山间旷野,远远传出,听来十分诡异。 锣鼓声过后,一个青衣文士,打扮作古代秀才模样的家伙,背着双手,领着一众面容还算完整的鬼魂,从寺门中鱼贯而出,面上神气扬扬。 排在秀才后面的鬼魂,有的敲锣打鼓,有的横吹唢呐,更有的挑着担子,一个个神情高昂,从寺门中顺序而出。 下定决心直闯清源寺正门的张羽,领着视死如归的姜民声刚一来到山门正前,恰好目睹了眼前荒诞不经的一幕。 有古怪? 眼前事出意外,张羽摆手示意姜民声收敛气息,两人隐匿身形,飞身藏在一处岩壁后面,静静观看。 这时,古寺门口忽地出现了一张大红轿子,八个壮硕高大的凶鬼正扛着它,一步步缓慢地踏出山阶,将大红花轿停放在庙门正口。 “这是在干嘛?难不成是在迎亲?” 姜民声在张羽耳边嘀嘀咕咕,小声自语着,似是对面前所见的景象也十分不解。 秀才模样的鬼魂这时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一摆手,身后鼓吹不停的唢呐声、擂鼓声忽然集体哑声,停止演奏。 张羽见此微一皱眉,道:“这个鬼魂颇有灵智,竟能这般指挥那些小鬼,恐怕也是一个修行超百年的野鬼了!” 张羽念叨着,山间石阶上这时却传出阵阵锣鼓齐鸣,沸反盈天之声,间或夹杂着鞭炮燃放的噼啪声。 正觉得奇怪,一群人影拐过山石,赫然出现在庙门正前。 张羽见状,忽地语气急促,失声道:“竟然是生人!” 第三十七章 惊闻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山下迤逦而来,敲锣打鼓,极尽欢歌幸事的一群赫然是阳间的生人! 打头的一人穿着笔整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双小眼睛微微眯着,好像看谁都满带善意的笑容。 走到山门正前,他微一打量,将眼前之景收入眼底,而后转身一招手,高声道:“停!” 话音方落,身后喧闹沸腾的队伍便立马安静下来,惟有山间的幽风轻轻扫过,吹起林木轻声作响。 “看来,情况有变!” 张羽双眉蹙起,与姜民声对视一眼,两人均是不解,一时陷入沉思。 山寺门前,一拨人一拨鬼,就这般静静地对视着,什么也没说,似乎都在等待什么。 嗵,嗵,嗵。 就在这沉默的当口,忽然从人群中传来一阵轻响,惊动了在场所有人,一瞬间,包括寺门前的那些鬼魂在内,所有目光全部朝发出声响的地方汇聚而去。 嗵,嗵。 这一次,就算是隐匿在旁的张羽也看清了,发出声响的地方正在上山队伍的中间,领头的西装男子闻声一皱眉,目光顿时扫去,一丝疑惑从眼中闪过,转过身他便哈哈笑着,热情地上前同秀才模样的鬼魂打着招呼:“秦兄一别多日,近来一切安好?” 秀才模样的鬼魂闻言神色一缓,轻笑道:“徐兄见笑了,托大王的洪福,秦士无恙,残魄尚能苟存至今,倒是徐兄一走数月,风采更胜从前,着实可喜可贺啊!” 徐进嘿然一笑,自矜道:“不敢欺瞒秦兄,小弟确实有所精进,不过这一切,都有赖于历笙大王的扶持和秦兄的指点,不然,小弟如何能知晓,原来修行,竟还有这样一番天地。” 说罢两人对视一眼,会心哈哈一笑。 他们说话的当口,谈话内容却是一字不差地落进了张羽的耳朵,他隐匿一旁,心中疑惑重重,若不是亲眼得见,谁能相信,这边远小城外的古寺,竟会有人和鬼如此称兄道弟,相谈甚欢? 秦士站在寺门口,向后看了一眼,问道:“徐兄,此番传讯于我,可是一切备办妥当?” 徐进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谑道:“哈哈,这是自然。” 秦士点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历大王的脾性你不是不知,这三年一度的鬼节,我等若不能置办好此事,少不得又要吃些苦头!” “秦兄还请放心,这番小弟既敢传讯于你,大肆操办,自然是胸中自有定计!” “哦?”秦士闻言来了兴趣,斜着眼光看了徐进一眼,疑声道:“未知徐兄有何高招,还请不吝赐教?” “嘿嘿,”徐进神秘一笑,说道:“鬼王娶妻纳妾,恰逢三年一度的鬼节,若说是巧合,未免太过机缘。而历大王如此安排,便是想趁此番机会,将清源寺的名头在整个陕省,乃至汉中一地打响,历大王这一丝用意,秦兄可曾看出?” 秦士闻言目中微微闪过一丝怒意,语气不善地回道:“秦士跟随大王百年,虽在修行上有愧大王教导,但自问身在大王身边,如何能看不出大王此举用意?徐兄此言,未免太小瞧秦某了!” “秦兄切莫动怒,且听小弟一言。” 徐进摆摆手示意,然后继续道:“秦兄跟随大王多年,那也应当知晓,大王早在数月之前便将此事提出,嘱名要徐某协助秦兄,却又是为何?” 秦士闻言微微一愣,忽地陷入思考,片刻后才疑声问道:“莫非是说,大王有心让徐兄为此番鬼节造势,好壮大我清源寺在冥界的声威?” 徐进目中泛出笑意,道:“不错,此一举是也!” 说完不等秦士发问,便又道:“然大王数月之前便命秦兄开始谋算此事,想必是思量秦兄随侍多年,能力出众,有心让秦兄为这鬼节盛事立功,他日清源寺名扬三界,也有秦兄一番功劳才是!” 秦士目中精光闪动,显然已经被徐进一番“肺腑之言”打动,只是嘴中还在犹疑:“秦某只怕辜负了大王的信任啊!” “所以,小弟这便给秦兄带来了一份大大的礼物,保证能让秦兄在此番鬼王纳妾,恰逢冥界鬼节的盛事上,大肆风光,风头一时无两!” 说着便招手一引,摆出一个请的姿势,示意秦士随他而行。 徐进领先一步走到人群当中,抬手示意,手下便立马有人上前,将队伍正中盖着的大红绸布掀开,好奇心大作的秦士早已忍不住,快步上前,视线紧紧盯着。 嗤啦一声轻响,红布掀开,底下的事物顿时显露出来。 张羽的目光也紧随在侧,不敢移开,可当红布盖着的东西露出来的时候,他也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红布一起,一股清香顿时散逸散出。 四方长短的木箱,由上好的百年楠木所制,箱子表面四侧雕刻有龙凤飞舞,一竞呈祥的图案,正面则是用古篆刻出一个大大的“囍”字。 怎么看,这都是一派恭贺新喜的贺礼,可那停放在寺门正口的木箱,却偏偏是一副棺材! 一副送葬死人的棺椁,用上好的百年楠木所制,辅以花纹密布,兆意丰富的细雕,却用作亲事的贺礼! 饶是张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仍没有想到,那徐进跟秦士一人一鬼,竟能有此安排。 秦士双眼一扫,目中闪过一丝疑惑,讶然道:“徐兄,这俱棺木确实上佳,只是我等乃是鬼魂之躯,又非是那肉身尚存的僵鬼,要这东西却有何用?” 徐进一副智珠在握,闻言轻轻一笑,笑道:“敢问秦兄,此一举可否博得大王欢心?” 秦士微微蹙眉,半晌方道:“以此等楠木所制,佐以匠心独具的雕刻,或能得大王一句赞赏!” “若能再加上绝艳的姬妾呢?” 徐进忽地又问了一句。 “当真?”秦士转身一笑,又低头扫了一眼棺椁,有些明白,笑容中满是欣喜。 “好,徐兄果然是个雅人,大王若能得知你我二人安排至此,这番盛事,你我二人也算是为大王壮威了!” 说罢秦士自己便先朗声笑出来,指着徐进道:“徐兄果不愧是我清源寺的知交,知大王所想,当真是妙不可言!” 徐进不以为然,悠然说道:“嘿嘿,秦兄此言差矣,想那美貌绝艳的姬妾,人间还不有的是,若要脱众而出,为历大王分忧,还得另辟蹊径才行。” 秦士听罢心中称奇,不禁问道:“未知徐兄此言何解?” 徐进自矜一笑,石破天惊道:“人间美艳女子有的是,历大王不以为奇,只不过若那女子是修行中人,还是继承正道道统的修行者,却不知历大王又会如何做想,如何看待秦兄此番行事?” 话语一出,全场震惊,秦士惊愕地看着对方,半晌未发一言。 一旁藏匿身形的张羽却是深吸一口气,又惊又疑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这徐进莫非是想将正道的女修行者作为贺礼,献给那历笙么?” 第三十八章 贺礼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秦士被徐进的话惊到了,他目光惊疑,双眼中写满了不解,良久后方才回过神来,语气既激动又难安,涩声问道:“未知徐兄此言何意?” 徐进面上一笑,却不言语。 秦士一见如此,心中顿时有了定计,按捺住忐忑的心情,重新给徐进见了一礼,拱手道:“还请徐兄教我!” 徐进嘿然一笑,等秦士真弯下腰去时才摆手道:“秦兄折煞小弟了。” 说罢双手虚托,做了个谦让的姿势。 秦士顺势起身,再次打量了眼前这个行事惊人的家伙一眼,问道:“徐兄当真是寻来了……” 说话间秦士小心翼翼地四扫了一眼,发觉周围只有自己跟对方的手下后,才继续道:“当真寻来了人间的女修行者?” 徐进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 秦士皱起眉头,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可莫要是那些只会点儿旁门偏术的散道!” 徐进闻言神情傲然,不屑道:“秦兄可是不相信小弟所言么?” “岂敢岂敢!” 秦士忙不迭解释道,事已至此,秦士已把眼前之人看做自己在历笙面前邀功的最大保障,又岂会在这等小事上斤斤计较。 “如今的三界,早已是人道繁盛,群伦大兴,除却那些有千年道统的大派,世俗之中,哪里还能寻得出会道术的修行者,更遑论是女性修行者了。” 这话一说,秦士想想也是,点头附言道:“徐兄言之有理,天道崩碎,那群修行者几百年来都只窝在深山之中,依仗地脉之灵苟存,自保尚且来之不及,又哪里会有余力下山行走人间,散播道统,传承术法?” “正是如此!” “可如此说来,世俗之中修行者踪迹难寻,徐兄却又是如何寻来这女子,再者言之,倘若那女子当真是道统传人,必定修为深厚,术法高深,却不知徐兄如何降服?” 从最初震惊中缓慢回过神来的秦士,恢复了正常的理性判断,开始思量起徐进话语的真实性了。 “嘿嘿,这个……却是说来话长了!” 徐进诡秘一笑,上前便附在秦士耳边,轻声嘀咕,半晌后只见秦士惊愕地扫了一眼身后的棺椁,难以置信地说道:“就这般么?” 徐进点点头,一指棺椁,道:“不然等见到历大王,我俩献上此等大礼后,当着大王的面,问询那女子如何失手被我成擒?也正好辱一番他道门中人!” 秦士听后有些迟疑,他看了看那漆上赤红涂料的棺木,上面纵横刻着一些纹路复杂,如若符篆的花纹,半晌犹疑道:“何不现在打开棺椁,让我当面查探一番,也好放心。” 徐进闻言微一变色,道:“若秦兄想要查验一番,倒也无妨,只是那女子道行甚是惊人,眼下不过是被我用些手段禁在了棺中。若要开棺,少不得要破去棺木上的禁锢之术,以小弟的手段,只怕再要制住,怕是有些为难了!” 一听这话,秦士面上疑色加重,可徐进口风一转,又道:“再者说此礼乃是我与秦兄一同所制,献与鬼王,若秦兄插手,小弟怕是要空手而回了!” 本来心中还有少许怀疑的秦士,一听这话,顿时尽去疑虑,他眼神一蔑,轻扫了一眼徐进,嘿然笑着,出言安慰道:“徐兄这是不放心我,怕我独揽功劳么……” “不,不,小弟没有那个意思……”徐进闻言忙不迭地解释道,话没说完却被秦士一瞪,假意厉色道:“我秦士岂能是自贪功劳的小人,徐兄且宽心,此物既是你费尽周折所得,我秦某又怎能横加染指!” “秦兄此言差矣,若无秦兄先前指点,徐某又怎能得知此讯,提早着手准备,此礼应当由秦兄与小弟一起,共同进献与大王。” 两人说着说着便在寺门正口推辞起来,弄得手下一众小弟看的咂舌不已,纷纷寻思,原来人和鬼之间的兄弟情谊,竟也能深厚到如此地步,顿时心中暗暗引以为戒,表示十分不屑。 就在双方的小弟都快被这场闹剧折磨得失去耐心时,一人一鬼终于收场。 秦士面上神情为难,重重一叹,道:“既然徐兄如此推崇,我若再不识抬举,那便是不给徐兄面子了,如此也好,此物稍后我便向大王禀明,乃是你我兄弟二人戮力同心,共同所献!” 徐进点头称善,道:“如此最好。” “徐兄,请!” 解决了心里的头等大事,秦士心情畅快,当下侧开身躯,做出请的手势,示意徐进进寺。 事已至此,徐进也没有继续推辞,也道了一声“请”后,便先秦士一步,昂首迈步踏入寺中。 秦士回头又扫了一眼徐进带来的庞大送亲队伍,寻思里面的贡品种类数量,面上喜色更浓,指着送亲队伍,挥手对手下们道:“让他们都入寺。” 说完头也不回,抬步跨入寺中。 徐进眼尖,一下注意到对方抬腿跨步的这个细微动作,惊道:“秦兄已修至百年之境,凝练出实体了么?” 秦士洋洋自得,伸手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嘴上谦虚道:“多亏了大王寻回的那些孩童生魂,我才能够在这短短时日内一举破障,修成百年老鬼,化出了一身实体!” 在徐进的惊叹声中,这一人一鬼,一路闲聊着便深入清源寺中去了。 紧随其后,一群有几分道行的人类挑着各色贡品,跟一群年岁久远,都快修出人样的鬼魂,在大眼瞪小眼,相互鄙夷的目光中,也纷纷进入古寺。 不到片刻,清源古寺的山门正口又恢复了冷清萧瑟,几缕夜风拂过,激起山林阵阵哗声,山石如咽如呜。 张羽这时起身散去气息,现出身形,站在山石后面轻轻眺望着清源寺,一时没有说话。 姜民声却是面上神情凝重,沉声道:“大人,依现今的情形来看,只怕这清源寺的鱼龙混杂,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啊!” 张羽赞同地点点头,道:“不错,我原本以为这里只是一处鬼窟,无非不过是聚集了陕省边远一带无处可去的游魂野鬼,可经历了那刘老鬼的事情后,我便隐约察觉到此处非比寻常。” 说罢忽地叹了一口气,道:“便是如此,我也绝难料到,此地阴鬼猖獗,不但敢强掳生人,豪取生魂,就连这些世俗间的势力也要对他们百般讨好,今日看来,隐藏在这清源寺中的恶鬼,绝不简单!” “大人,”姜民声眼中忧虑之色加重,又道:“这寺庙既已成为龙潭虎穴,我们明闯绝非上策,不如暂时先行退回,再做计较吧?” “不行,我意已决。” 张羽摇摇头,目中露出一丝坚毅,回头对姜民声说道:“更何况,方才那一人一鬼所言,分明提及到鬼节和鬼王纳妾之事,眼下时临七月半,九幽秽气上升,青冥之气回转,所有尚在人间的孤魂野鬼都会随之道行大涨,我若不亲去,又怎能知晓这寺中图谋?” 说到这里,张羽心中又暗暗思忖,自己化身阴神时日短浅,对如今人间界的冥魂总体情况所知甚少,入那寺中,也正好借此良机,查看一番整个陕省的冥界状况,日后自己若要收复那些幽魂,也能知己知彼,才好对症下药。 有念及此,再不迟疑,甩手将一身九幽气息收摄,便扮作一普通游魂,直往那寺门而去。 姜民声闻言一叹,化出鬼令附在身上,将周身气息敛起,跟在张羽身后,迢然入寺。 (更新在六点半或九点时间,我工作需要倒班,很费精力,更新不够,望大家体谅点,我尽力稳定。) 第三十九章 鬼灵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夜色中的清源寺破败荒凉,看不出丝毫人烟火气,那块饱经岁月侵蚀的匾额上蛛纹遍布,寺门两侧的屋檐边青苔丛丛,灰土乍扬,地面上不知哪年铺就的青砖翠瓦已破碎成截,化作齑粉,融入泥土。 扫了一眼这沉寂败落的寺庙,张羽再不迟疑,抬步便跨入寺门,姜民声见状,也紧紧跟随,一步跨入。 轰,眼前的场景刹那间天旋地转,在两人举步迈入寺中的一瞬,周遭的景物立马消失不见,门楹上残破的蛛网,摇摇欲坠的门框,一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咦? 姜民声刚惊疑出声,眼前所见又瞬间变成了漆黑一片,目光所及之处却有一团像触手般的黑雾,旋转摆动。 “装神弄鬼!” 姜民声不屑地吐了一声,便大咧咧地伸出手去碰,在姜民声碰上那黑雾的瞬间,黑雾倏然收缩,幻化成了八爪鱼的抓须模样,而后猛然抽搐,一下子牢牢陷住了姜民声。 姜民声的手被黑雾紧紧吸附住,人还好好地立在原地,他怒气上涌,使出劲力,猛然一拽,却只觉浑身的气力宛若泥牛入海,被黑雾全部吸收。 不服气的姜民声登时大怒,还没深入寺中,竟就在这里会被区区障眼法困住?当下使出各种办法,拽,拉,拖,推,却始终未见成效,要不是顾念已经进了寺庙,姜民声甚至都有取出鬼令,轰灭眼前惹人生厌玩意儿的冲动。 “这东西古怪的紧!” 斜眼瞅了那触手一番,姜民声终于发现,无论他怎样挣扎,那触手就像是脚底生疽,怎么都摆脱不掉。 无可奈何的姜民声,这时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张羽,却发现张羽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那浓雾幻化出来的抓须。 片刻后,就见张羽不发一言,缓缓走到姜民声身边,而后神色凝重的伸出手,搭在了姜民声臂膀上,微微使力,另一手化决捏符,轻念道:“阴阳随行,大道无碍,分!” 随着这一动作,空气中忽地涌起一阵气流,变作萧杀之气,倏然冲向姜民声手掌处。 嗤的一声轻响,宛若刀切豆腐般轻巧,那股阴阳之气一下子破开抓须模样的黑雾,深深陷入其中。 “大人,这?” 姜民声收回手臂,刚想发问,却见张羽一抬手,制止了他,手指点向那被破开一道缝隙的黑雾处。 黑雾被破开后,里面忽地传出几声痛呼,而后黑雾猛然翻卷,收缩吞吐,面上现出一张张狰狞可怖的人脸来。 人脸眉眼五官,互不登对,就像是临时被人用针线拼凑起来,左边缺个眉毛,右边缺半张脸,甚至上下嘴唇都颠倒顺序,乱作一堆。 “你们是谁,竟敢擅闯清源寺,活得不耐烦了么?”人脸口吐人言,厉色喝道。 “你这半张脸又是谁,竟敢对我家大人如此无礼?” 姜民声忿然作色,怒骂了一句。 人脸斜眼睨了姜民声一眼,不屑道:“差点都成了我的腹中之物,还敢这么猖狂!” 姜民声闻言大怒,却又立马想到什么,低头一看,但见自己刚被陷入的手臂此时黯淡一片,魂气稀薄,像是清晨的薄雾,随时都会蒸发散去一般。 “你这凶燎,对我做了什么?”姜民声又惊又怒,不由得大声喝道。 “嘿嘿,”那张人脸见状满脸垂涎,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嘴唇,似乎意犹未尽,边舔还边回味着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你这种纯粹的鬼魂了,气息饱满,体内也没有什么杂质,当真是美味的紧啊!” “孽畜!” 没等姜民声作色,静立一旁的张羽已是脸色一变,他猛一挥手,空中响起一道风雷涌动之声,刹那间一股九幽之气化作气箭,猛然轰击在那张丑恶的脸上。 啊!啊! 人脸嘶声狂叫着,脸上拼凑的五官顿时炸开,眼耳口鼻舌散开一团,就像是被崩碎的布娃娃,从线团交接处炸散开来。 “你一个没有面目,没有身躯的鬼灵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羽冷冷的声音适时传来,充满了威严的气息。 那图黑雾被张羽一击迫退后,不住惨呼迭叫,声音飘忽不定,忽男忽女,一会儿好像是一个人,一会儿又好像是千百人一起出声。 姜民声见状大为惊奇,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哼,”张羽冷眼横眉,不屑地道:“不过是枉死在清源寺中的无数残魂堆积而成,因怨气颇重,化为器灵,依附于这古寺,只靠谋取入寺的生人阳气,苟延残喘。” 姜民声听罢心下喟然,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臂黯淡许多的魂气,便听张羽叹道:“清源寺变成古寺后,这鬼灵没有生人血肉魂魄,便只能吸取那些新死的魂魄,可这些鬼魂身具戾气,一旦摄入,则不可避免融入神识之中,久而久之,便神智错乱,发狂疯癫,坠入邪魔。” 话音刚落,便见四周的光线一转,眼前黑雾一旋,便消失不见,两人重又站在了刚跨过庙门的门槛边。 “原来这全是障眼法!”姜民声恍然大悟,感慨道。 “此等器灵,修为不高,只不过必须依附外物而生,最擅长的便是那些魅惑人心的术法,若心志不坚者,甫一遁入,便会深陷其中,坠入梦境,终不能自拔!” 出了幻境,张羽一边给姜民声解说着,一边查探周遭环境,凝神戒备。 “这清源寺中,当真是鬼孽作祟,妖气冲天,我们还没深入寺里,便撞见这等秽气的东西。” 姜民声心念不忿,出声咒骂道。 张羽闻言轻声一叹,扫了一眼身后的寺门,什么也没说,昂首迈步走入寺庙里去。 两人甫一跨入,眼前场景却又倏然一变,只闻一阵靡靡丝竹之音从空中传来,如怨似慕,哀切连连,初始声音十分低沉,像是有人在耳畔轻声细语,温言抚慰,待到两人越往前走,深入寺中,丝竹声逐渐变得高亢,并伴随着隆隆击鼓之声,抑扬顿挫,节奏分明。 随着两人脚步的前进,寺院周围的景物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刚入寺时,两人还能看见青砖白瓦,寺檐屋角的败落枯枝,可到后来,不知何时竟起了一阵风,刮起了遮人双眼的大雾,大雾朦胧无边,似有似无,雾中步履声清浅,摩挲着地面草丛,发出类似飒飒之声。 张羽猛然回头,却发现来时的路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重重的雾霭遮隐,消失在身后不见踪迹。 铮,铮。 大雾中心这时忽地响起了一阵琴音,轻簌如寂,空旷高远,令人不自觉生出一股出尘飘渺之意,宛如一绝世佳人对当空皓月,正起舞弄影,顾叹自怜。 受琴音指引,两人不自觉间神识一空,感觉好像天地间便只剩下耳中淡雅的琴音,绵绵的丝竹乐声,心神恍惚间,便一步步深入了大雾正中而去。 这时,身后的雾中忽地露出了一张渗人的脸,挂在尘土剥落的寺院围墙上,正满面诡笑,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重重雾霭当中。 第四十章 青衣公子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和姜民声两人一步步朝前,缓缓迈入雾霭中去。 雾霭重重,像是透明玻璃上附上一层毛毛的细絮,远远看去,清晰明辨,可走上近前,却又分明模糊,隔阻视线。 随着两人身影靠近,身周的薄雾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弄,缓缓散去,周围的景色也渐渐清晰。 亭台楼榭,小桥流水,泉水叮咚,环佩翠影。 不知为何,明明还身处雾中,姜民声却已经能够看到那不远处的重重美景,隔着尚远,便已能感受到那铺面而来的出尘浩渺之意。 隐约中,更有阵阵丝竹翠管之声,涤人心扉,轻轻飘来,听之欲醉。 “原来寺中不似我想的那般不堪,竟还有这般去处。” 想着想着,姜民声神魂飘荡,身形仿佛不受控制,直直飘飞而去。 “破!” 张羽眼中忽地射出一道精光,猛然照到姜民声身上。 姜民声只听到耳边春雷炸响,整个人浑身一哆嗦,神魂一阵颤栗,登时清醒过来。 脸上犹疑之色一闪,姜民声有些后怕,疑道:“大人,只怕当中有诈。” 张羽没好气瞪他一眼,道:“废话。” 不知何时,雾气全部散去,两人扭头四顾,却发现已经来到一处庭院。 庭院幽深,颇具古色古香,院子四角挂着几盏灯笼,散发出濛濛青光,脚下青石地板,蜿蜒前伸,指向庭院中的一座凉亭。 这时,一个青衣小婢,单手提着一盏明灯,缓缓行来。 走到近前,小婢浅浅躬身,微一行礼,道:“两位公子有礼了,我家主人等候多时,请随奴家这边。” 姜名声面上异色更重,扫了眼张羽,未做主张。 张羽面上一笑,眼神在对方身上随意一扫。 青衣小婢本是满面微笑,被张羽眼神一扫,如被电击,双手忽抖了一下,灯笼差点没抓住,俏脸登时煞白。 “有劳了,既然此间主人相邀,张某便却之不恭了,请姑娘引路。” 闻听这话,小婢仿似送了一口气,再不看张羽一眼,只福了一礼,道:“公子,这边请。” 说完,也不回头,直直超前走去,脚步匆忙,好像身后有野兽追赶似的。 “大人,此地处处透着古怪,我们……” 姜名声脸上透着忧虑,斟酌着劝道。 “无妨,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张羽摆了摆手,面上笑意吟吟,姜名声闻言只好作罢,不再劝解,只留神四顾,神情紧张。 转过庭院,两侧种着一簇簇说不出名的花草,阵阵清香扑鼻,嫣红姹紫,开的正是旺盛。 几个小婢打扮的年轻女子,正弯着腰在花丛中摆弄着什么,三三两两,聚拢围着,一脸紧张,就连张羽两人经过身旁,也未分神细看。 偶有目光注意到两人,也很快转移,仿佛躲避洪水猛兽,只那目光里明显透露着几许同情,甚至是带着悲凉。 有鉴于此,姜名声心中的疑惑更重,戒备更深。 “公子,到了,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 两人刚走到凉亭下,引路的小婢便一个侧身,急匆匆退下,瞧她慌不择路的姿态,好像遇到了择人而噬的猛兽。 “今夜良辰美景,却无高朋满座,本是甚憾,却不料贵客临门,当真意外之喜。” 凉亭下,一个青衣落拓的文士正站在廊下,满面笑意,和煦如风。 阵阵微风拂过,亭台四角悬挂的风灯微微摆动,烛火明灭跳跃着。 青衣公子面如冠玉,一手执卷,一手背在身后,就那样站在廊下,似重逢的旧友般,满是喜悦之情。 张羽笑意浅浅,踱步上前,拱手道:“劳主人久候,却是某不告而来,失礼失礼。” 青衣公子脸上笑意更甚,微微侧身,只一抬手,道:“客气客气,请。” 说罢侧身相让,示意张羽入凉亭。 姜名声护主心切,忙上前一步,准备迈入亭中,青衣公子笑意未减,只做未见这一举动。 “嗳,怎可如此无礼!” 张羽双袖一摆,也不见如何动作,姜名声便身不由己,身形一晃,再看时却已经让开一步。 见到此幕,青衣公子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脸上笑意更浓。 张羽大步当先,款款迈入亭中。 刚一进入,亭中景色一转,十数个女婢举着食盘,身姿轻摆,鱼贯而入。 青衣公子笑道:“贵客请入席。” 张羽也不谦让,大方步入,列入席中。 这时姜名声发现,这青衣公子爱好别致,亭内的坐席设置分明仿古礼而设,未见八仙桌,只有几处案几,软塌,瞧来分明是旧唐风俗。 落座后,青衣公子指着案几上摆放的食盘,微一笑,道:“贵客临门,只此几样招待,却是见笑了。” 不等张羽答话,便手指第一个合着盖子的托盘,道:“此中摆放的,乃是我从别处借来之物,招待贵客,心中惶恐。” 张羽只扫了一眼,漫不经心问道:“何物?” 青衣公子双目炯炯,道:“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童子心肝,与百年恶鬼大补。” 话声落地,一个婢女上前,伸手打开了盖子,露出下面掩盖着的盘子,鲜血淋漓,冒着腾腾热气的活人心肝。 “有何来历?”张羽轻问道,不见颜色。 青衣公子不答,又指着第二个食盘,道:“此物想来或可入贵客法眼。” 又一个婢女上前打开盖子,盘中放着一个珠光隐隐的圆珠,漆黑如墨,似有雾气翻腾,凝目视去,好像有无数冤魂嚎叫。 “如何?此物与元神修士大用。” 青衣公子眼中带着审视之意,目光灼灼盯视着张羽,补充道:“乃是我花费不少力气,从一旧识处获得。” 张羽淡淡扫了一眼,道:“与我无用。” 青衣公子闻言诧异,又扫了一眼站在张羽旁边,一副属下自居的姜名声,温声道:“既如此,请贵客掌眼此物。” 说完又一个婢女上前,打开第三个食盒,盒中放的仅是一把钥匙。 “说来此物最是可笑,不过却是人间的黄白之物,我百年前偶然所得罢了。” 张羽莞尔一笑,道:“这个有意思,对我还有点用。” 青衣公子先一诧异,又似乎了然,点点头,道:“那还有一物,不若一并赠予贵客。” 摆摆手,示意婢女打开最后一个食盘。 只这时,婢女面上神色惊慌,满是痛苦,目光看向青衣公子,哀求之色溢于言表。 青衣公子面色如霜,不为所动,淡淡道:“莫非还要本公子动手。” 婢女脸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战战兢兢,俯身便准备打开食盘,周围几个婢女侧过头取,都是一脸不忍。 “何必如此麻烦,我自己动手。” 张羽一笑,单手一甩,食盘盖子横飞而出,盒子中顿时爆出一阵金光。 第四十一章 公子原名陈二牛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金光喷薄,冲耀而起,似是一团灿若朝霞的光浪,从盒中喷摇而出,绚丽夺目之极。 异象方起,张羽脸上微微一怔,这时耳边传来阵阵惊呼。 只见离自己最近的那名侍女,被金光扫过,娇躯阵阵剧烈颤抖,身形一阵摇晃,阵阵青烟从头顶升起。 稍远处的几名侍女,也是狼狈不堪,金光撒过时,一个个举起衣袖,掩面而逃,脸上倶是惶恐。 一时间,整个凉亭中鸡飞狗跳,人人自危,只有三人除外,或者三鬼除外。 张羽岿然端坐不动,对面前异象视若无物,站在他身后的姜名声,此时正一脸诧异,奇怪地看着满亭中乱窜的女婢,偶有金光洒落身畔时,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 青衣公子满面凝重,惊异之色溢于言表。 阵阵金光涌动,如层层海浪冲击,拍打着堤岸,青衣公子身前不断涌出黑雾,抵挡着金光的侵袭,一重重将他周身环绕。 “哈哈,公子正是好雅兴。” 张羽心中了然,长声一笑,然后双手一挥,一道气浪拂过,桌上的盖子合上,顿时满室金光退散,消去无踪。 “吁。” 青衣公子长出一气,脸上神情明显一松,然后收起黑雾,对着张羽郝然一笑,道:“倒是让贵客见笑了。” 等金光散却之后,一个个侍女已是无精打采,像暴风雨摧残过的花朵,七零八落,满面憔悴不堪,尤其刚才离张羽最近,被青衣公子喝问下准备打开的盒子的侍女,此时更是容颜惨淡,一副消散之象。 张羽眼神一凝,心中计较,当下骈指一点,口中默念,然后就见一股阴阳之气旋转成形,呼啸着朝着身边的那名侍女急冲而去。 青衣公子面色一紧,就见阴阳之气汇聚到女婢身上,将她一副溃败消散的身形稳住,气息也逐渐平稳下来。 婢女感觉到身上变化,脸上一阵惊喜,转过身,对着张羽跪拜下去,语声泣诉道:“奴家贱婢之身,不值贵客垂怜。” 张羽洒然一笑,道:“值不值,你说了不算。” 婢女泪眼迷蒙,叩首道:“谢贵客活命之恩。” 说完眼角余光扫了一眼青衣公子,又道:“如贵客不弃,奴家愿伺候前后,以报恩德。” 青衣公子脸色一紧,顿时难看起来。 “哦?” 张羽玩味地盯了青衣公子一眼,又看了眼侍女,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生前贱命无人看重,名字更是无用,请贵客今日赐名!” 侍女语气轻缓,听似无意,实则刚强。 好一个刚烈的女子! 张羽心中好奇,口上应道:“既如此,你便叫小青吧。” 说完又扫了一眼青衣公子,浑然没有在意。 青衣公子面沉如水,脸色难看地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侍女,又看了一眼张羽,才轻声应道:“贵客与她也是有缘,想她来我府上……” “旧日之事,不过陈年烂谷,公子何必再提!” 话音未完,侍女已是起身,迈步走到张羽身后,这时听到青衣公子提及旧事,忽然出声打断对方。 青衣公子面上羞赧之色一闪而过,眼神闪过几丝锐利。 “还未请教公子?” 张羽此番含怒而来,意图一举踏灭清源寺,实在无心和对方打哑谜。 “也未请教贵客?” 青衣公子似乎很喜欢这种带有禅意的机锋,自打张羽进来,他虽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意犹未尽,让人捉摸不透。 “回禀主人,公子乃是此间清源寺主人之一,魂魄已精修数百年,生前是边城此地人氏,姓陈名二牛。” 这时,静立在张羽身后的小青忽然轻声说道。 “陈二牛?” 姜名声一个没忍住,忽然吭哧,笑了出来。 一时间,亭中安静的氛围中倶是掩笑,唯有青衣公子,唯有陈二牛,目瞪口呆,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原来却是二牛兄,在下张羽,有礼了。” 张羽口上谦虚,眼神中却也是藏不住的笑意。 “我……我杀了你,你个贱人。” 陈二牛怒发冲冠,满面黑气上涌,羞愤之色难言,顿时起身,作势欲扑。 小侍女安静地伫立在张羽身后,脸上未见惊慌,神色平静,似乎对陈二牛的反应不以为意。 黑气席卷,劲风铺面涌来,激的亭中尘土飞扬,陈二牛脸上杀气纵横,满是羞恼愤恨之色,双目圆瞪,恨恨盯视着小青。 “大人,小心!” 护主心切的姜名声,手中忽然拿出了锁魂链,迈步到张羽面前,神色有几分凝重。 清源寺鬼王之名,百年积怨老鬼,姜名声丝毫不敢小觑,更何况不久前自己还在这里栽过跟头。 “主人,奴家还是……” 小青脸上涌出一阵落寞,看了看依然端坐席上的张羽,又扫了眼忠心护卫在前的姜名声,忽然出声说道。 张羽摆摆手,不以为意,打断了小青,横眉瞥了眼作态的陈二牛,嗤笑道:“小青不必在意,一个修行一百年的鬼物,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竖子安敢如此欺我!” 一直隐忍,估摸不透张羽的陈二牛,眼下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 咆哮一声,身边的黑雾翻腾席卷,像是冲天而起一般,轰隆着缠绕而来。 姜名声眼疾手快,一直戒备着的锁魂链手上一卷,嗤啦一声便腾空而起,正面迎上。 黑雾层层叠叠,如黑云冠盖,翻涌着弥漫开来,一时间,整座亭子,伸手不见五指。 “啊!” “快逃!” 剩下的几名侍女,不小心被黑雾卷中,口中才传出一声惊呼,眨眼间便身影消失,从黑雾中隐约传出阵阵咀嚼声,夹杂着微弱的惨叫。 幸存的几名侍女,露出惶急害怕,四散奔逃呼叫。 “主人。” 小青面上露出一丝不忍,神情痛楚,似乎想起了什么,一副哀求之色。 锁魂链破空盘旋,绕着黑雾上下起伏,宛若一条黑蛇,张着獠牙,随时暴起择人而噬。 吞噬了几名侍女后的黑雾,颜色更加深沉,翻腾着露出一张张狰狞可怖的面孔,仔细瞧去,更有几个分明是刚才伺候的侍女,只不过眼下神情呆板,毫无生气可言。 蓦然间,陈二牛的脸显现出来,他嘴角流着涎水,呵呵怪笑,阴阳怪气道:“本公子今日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羽神情淡然,依旧端然上坐,只对姜名声吩咐了一句:“拿下它,我今日也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话声刚落,锁魂链像是受到驱使,猛然间凌厉非常,咆哮着汹涌而去。 第四十二章 又见舍利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很好,很好,我已经上百年没有听过有人这么和我说话了。” 陈二牛桀桀怪笑,黑雾剧烈翻滚,如一团压抑到极致的龙卷风,抖动不休。 锁魂链呼啸而下,黑雾猛然迎上,二者相遇,并未如旁人想象般的惊天动地,声势浩大。 锁魂链轻巧钻入,如烧红的刀刃切入黄油,层层拨开,直插入底。 然后,锁魂链便将陈二牛缠了个结实,一层层,一圈圈,紧紧缚住。 陈二牛愣住了,一脸不敢置信,目光呆滞,半晌没有说话。 姜名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张羽藏在桌下的手,有几分了然。 小青微微长大了嘴巴,差点惊呼出声,满是崇敬的看着张羽。 张羽神色平静,收起桌下尚有几分颤抖的手,抬起眼帘,扫了陈二牛一眼。 陈二牛浑身如遭电击,登时一个机灵,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如今,你知道本府身份了么?” 张羽淡淡的声音传来,落在几人耳中,却如天雷滚滚,神魂动摇。 “你,你是地府阴差?” 喉咙里传来几分苦涩,陈二牛艰难地抬起头,满是不可思议。 “哼,无知鬼物,既知鬼差大人在上,还敢如此无礼。”姜名声疾言厉色,呵斥道。 张羽朝姜名声投去满意一瞥,微微一笑,显出法相真身。 一身乌衣,头顶檐帽,斜插着一支翎,腰间悬挂着一柄墨刀,刀身漆黑,花纹遍布,刀口上却刻着百鬼夜行图。 神鉴化作一方官印,悬在另一侧,色泽晦暗。 正是地府八品阴神,巡游鬼差。 “难怪,难怪我的那些珍藏你却一个也瞧不上,竟是……竟是如此!” 陈二牛神色恍然,有如死灰,呆了呆,屈膝跪了下去,口中颂道:“无知小鬼陈二牛,拜见上神!” 散去了阴魂之力维系,整座庭院刹那间阴暗下来,不过是一间荒凉破败的院子,几人正身处一间烂草屋中。 “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 低下头的陈二牛微一回头,见院子里剩下的奴仆,倶都呆愣着看着自己,不由心头发怒,低喝道。 “拜见鬼差大人。” “拜见上神。” 一时间,再无一人站着,破败院子中剩下的数十名仆役,纷纷跪拜下去,语气恭敬。 “地府阴神”这四个字的震慑可见一般,张羽目光微微闪动,一时竟有些心潮澎湃。 小青怯懦着,正准备跪下去,张羽抬手虚托,一股气浪涌来,她便跪不下去。 “主人……不,阴差大人,小青冒犯了。”小青的语气有些惶恐,害怕地看了张羽一眼。 张羽摸了摸嘴角,还是低估了阴差对这些孤魂野鬼的威慑。 可是,为什么姜名声在清源寺前表明身份,却差点被群鬼给撕碎呢,难道是颜值? 想到这里又看了一旁,威严站立着盯视众小鬼,颇有几分小人得志模样的姜名声,顿时点点头。 一定是他颜值太低,这才导致的。 张羽恶意地揣测着,却忽略了,他拿着地府最后剩下的惟一神鉴,而可怜的姜名声只拿着一个低配水货的鬼令,还是从他那块神鉴上分出去的。 “大人,大人?” 陈二牛眉梢惨然,有些讨好地唤道。 沉醉于良好氛围的张羽被打断,颇有几分不高兴,皱眉道:“嗯?” “无那小鬼,还敢不老实!” 姜名声一见陈二牛抬头,顿时来气,上前狠狠拉了拉锁魂链,顿时阵阵收紧,痛的陈二牛一阵大呼小叫,甚至还有几道青烟冒出。 “啊,饶命,饶命,大人!” 锁魂链乃昔年地府阴差配备之物,专门用来对付鬼物,陈二牛不过一介百年阴鬼,修行无成,只靠聚敛吞噬一些阴气,更没什么修为,碰上此物,自是疼痛难忍。 挣扎着叫唤,陈二牛不断求饶。 张羽没有制止,任由陈二牛吃了一番苦头,待对方求饶的声音都沙哑低沉下去时,才摆手示意姜名声住手。 “我问,你答,懂了么?” “小人,小人明白。” 陈二牛畏惧的往后缩了缩,战战兢兢。 “很好,这是何物?” 张羽指着桌上放着的食盘,里面装的正是方才大方金光的事物。 陈二牛奇怪地看了眼张羽,道:“回大人,此物乃是佛门高僧圆寂后,所留下的寂灭之物,佛门舍利。” “佛门舍利?” 张羽眼神古怪,心中更是惊奇,那个洛茗雅不是也有一个舍利么? 这道法崩俎的时代,超脱大能早在数千年前便跳出这方天地,哪里还会留下佛门舍利,即使偶有遗留,千年光阴流转,那些至宝早就成灰了,又怎么会完好至今。 “你敢欺我?” 张羽微一作色,姜名声充分扮演好角色,立马手上收紧,锁魂链嗤啦直响。 “不敢不敢,大人饶命,这舍利本是一对,另一枚也在这清源寺中。” 张羽眼神一跳,皱眉道:“在哪儿?” “在,在……” 陈二牛有些支吾,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看来你是当真要试试我地府的严刑了。” 张羽心中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洛茗雅对自己言语不实,恐怕还有诸多隐瞒。 “回,回大人,小人,小人……” 没等陈二牛求情,张羽忽地扔出神鉴,滴溜溜半空旋转,然后扬手抽出陈二牛一缕魂魄投入其中,顿时神鉴放出光芒。 陈氏二牛,晚清道光三年生人,边城富绅之家,百年阴鬼,罪孽深重。 张羽微微侧目,自从晋升八品鬼差后,神鉴便不再直接告诉自己对鬼魂的处置方式了,这是默认自己的处置权了。 心下微微了然,单手一点,一道光芒一闪,冲入陈二牛脑海,陈二牛脑中立马出现了阴曹地府无数的残酷刑罚,浑身阵阵颤栗。 “大人,求大人放过小人,不要将小人投入十八层地狱,小人知罪啊!” 画面中闪过的景象,凄惨凌厉,凶怖难言,无数鬼魂哀嚎痛苦,触目所见,刀山火海,油锅地狱,处处都有罪孽深重的厉鬼受罚,永世难以超脱。 “这舍利本是一对,另一个在清源寺鬼王历笙手中。”陈二牛忙不迭答道。 果不其然,这洛茗雅看来对自己隐瞒了不少事情。 口口声声说与历笙血海深仇,可手中的护身之宝却是那佛门舍利。 “清源寺三鬼做主,一是小人,可小人痴迷释道之法,实际从不管事,只呆在这院子里寄情书墨,另一人是那历笙,那厮来历不浅,甚至通晓不少道门术法,已有一定修为,小人手上的这枚舍利,乃是昔年因答应他入此清源寺,他才赠予小人的。 奈何小人阴鬼之身,也不懂修行之术,这舍利虽为佛门宝物,与我却是无益。” 惊吓过度的陈二牛,立马全盘托出,再不敢有任何想法。 “这么说,历笙不是边城的。” 陈二牛点点头,道:“那厮来历不浅,各路鬼物朋众不少。” “你们清源寺另一个鬼王是谁?” 陈二牛迟疑了一下,斟酌道:“另一个却是一个女子,小人不常与之见面,听说生前姓洛。” 果不其然,张羽点点头,眼中疑惑之色更重。 一个痴迷释道修行,喜欢打机锋、扮高人,实则无用又无害的陈二牛。 一个来历不明,手段凶狠的老鬼。 一个寻城隍诉冤,却暗藏手段,连阴差都敢试探的女人。 这清源寺,实在有趣,看了看满院子跪下去的鬼魂,张羽扬手,神鉴光芒大作全部收入,眼中却露出几分精光。 第四十三章 鬼王历笙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大红的落地灯笼遮掩在檐壁两侧,红烛跳跃燃烧着,噼啪作响,发出朦朦的光晕。 厅堂间来来往往穿行,一应下人忙里忙外,张罗布置。 迎客,唱诺,纳礼,引座,偌大的厅堂,好不热闹。 历笙一席黑衣,头发零散随意披在肩侧,随意站着,目光逡视着进出的下人和宾客,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又到七月半,又是一年鬼门关,好一个收成的时节。” 诸多念头涌过,历笙忽觉得自己死了之后才算真正活过来,眼下的风光荣华,和自己尚在阳世为人时相比,自己倒更宁愿永远当一个鬼了。 “老爷,宾客都来了,便都等着您呢。” 一个青衣小厮,低眉顺眼地走了过来,在耳边说道。 “还有,南苑的陈二……陈老爷派了一名婢女过来,说是到后院帮忙拾掇打点来了。” 历笙从鼻孔里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小厮识趣地退下,留下历笙一个人呆在院子里。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些下人称呼自己为“老爷”的,历笙懒懒地想着,好像有四五十年了吧。 不过听起来倒很舒服,让他想到了一百多年前,自己耷拉着脸,叫一个财主老爷时,对方那慵懒的模样。 “鬼王,徐进已经来了。”一个满面凶煞的大汉,忽如青烟般出现在身后,瓮声瓮气道。 一听这话,历笙双眼一亮,转身看了身后拎着鬼叉,凶神恶煞模样的手下一眼,皱眉道:“今日乃本大王大喜日子,喜庆点儿。” 恶煞模样的大汉一愣,老子是恶鬼啊,是你饲养出的恶鬼,还能怎么喜庆。 没等他想明白,历笙已经转身,朝着正堂大步去了。 “徐兄好。” “徐兄,多日不见。” “进哥,近来可有生意照料?” 一身西装笔挺,绅士派头的徐进,昂昂然大步走进厅堂正中,面带春风地和厅中一众鬼怪打着招呼,一副自得之色。 跟在徐进身后的几名人类,面色颇有几分紧张,戒备地盯视身边鬼魂,尤其其中一个年轻人,脸色惨白,路过门口席边一个不见了脑袋,浑身千疮百孔的鬼魂时,更是满面菜色,肝胆欲吐。 那鬼魂怡然自得,忘乎所以,在厅中飘来飘去,到处扎堆。 徐进嫌弃地扫了年轻人一眼,那是自家的一个晚辈,本想提携,可看现在模样,被几个老鬼吓成这样,实在难当大任。 想到这里时,徐进自觉忘记当初历笙找上自己时,自己被吓得失禁的惨样。 “什么百年老鬼,千年鬼王,吓唬谁呢,还不是要和老子合作。” 徐进得意想着,看着厅中老鬼时,更像是看着一个个财源滚滚的大客户,那种眼光,柔情的让附近一众鬼怪,都不自觉逃离视线。 “大人,此人不是之前在寺门前我们遇到的那人么?” 隐藏在厅中,被陈二牛遮掩过身份的张羽两人,此时扮作陈二牛的下人,静静站在厅中一角,看着长袖善舞的徐进,不断和各鬼怪热情招呼着。 至于陈二牛,吃够了张羽的苦头,现在老老实实地呆着,好待会儿出面破坏,给张羽制造混乱。 至于那些陈二牛手下的数十鬼魂,除了小青以外剩下的,都被张羽毫不客气地笑纳,收到神鉴中去,准备送往轮回,化作自己升职的功德了。 小青,此时已变成张羽的线人,被陈二牛用借口糊弄,打发到历笙后院去了。 “这几个家伙气息明显,分明是人,居然也凑到这里来了,看来清源寺在边城的影响不可小觑。” 张羽点点头,心中有些恼怒,一介孤魂野鬼,既枉死人间,不去往轮回,竟敢如此招摇,甚至和生人公然勾结来往,实在是猖狂! “哈哈哈,徐兄来了,历某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朗笑声中,历笙满面喜色,从门外走了进来。 “哪里哪里,小弟不过是给历大王贺喜来了,如今盛宴在即,历大王双喜临门,实在恭喜。” 徐进自不敢在这老鬼面前托大,自己能有今日,全靠老鬼,如何能不识抬举。 “步履凝实,身形稳重,气息更是沉稳,这历笙不过百年老鬼,竟也化出了实体,看来颇谙修行之道,不简单。” 暗暗观察历笙的张羽,心中暗暗估量,恐怕这历笙一身阴气,不会弱于一般八品阴差了。 清源寺绝不简单! 张羽打定决心,如果不能灭掉历笙,便不可随意暴露身份,让对方知晓自己阴差身份,若不然自己实力未进,被这些老鬼打破阴神,毁掉神府,成为一个让鬼给干掉的地府神祗,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同是百年老鬼,怎的这历笙比那个陈二牛强了这多?” 姜名声也看出古怪了,疑惑地问道。 “这历笙应是知晓凝练阴神之法,并且吸取了不少阴阳之气,这才能有现在实力。” 姜名声闻言一愣,道:“阴阳二气?” 张羽点点头,解释道:“说白了,就是吸取生人阳气,吞噬鬼魂阴气,用练气之法平衡,这才能有今日。” “这老鬼这么凶!”姜名声犹疑了一下,又道:“大人,这老鬼背后肯定关系匪浅,我们要不要上报城隍?” 张羽脸色凝重,道:“这是自然,待会儿看我号令行事,不可莽撞。” 心里却翻了个白眼,还有个毛的城隍,你特么努力抓鬼,老子迟早能当上城隍。 得到张羽肯定答复,加上先前被张羽忽悠过的“阎君号令”,姜名声顿时安下心来,却不成想全是张羽胡扯,给他开的空头支票。 他哪里能想到,张羽连地府都进不去。 “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啊,哈哈。” 历笙一把揽过徐进的肩,长声大笑道。 可怜徐进被鬼王那气息一冲,浑身恶臭欲呕,偏还得配合对方演出,装出一副感动莫名架势,看的历笙开怀不已,频频点头。 “历大王,小弟备好的礼物已送往后院,不知和否心意?” “嗳,贤弟送来的,那还能有差错,我喜欢的紧,贤弟好手段,这道法末世,竟还能给我送来这么好的鼎炉!” 徐进听到对方喜欢,暗暗悬着的心放下了,又笑着说道:“历大王今日纳妾,小弟和众兄弟如何敢不尽心!” 说完转身,对着厅中的各色鬼怪笑道:“诸位兄弟以为然否?” 一众鬼怪心中狂骂徐进,一个活人居然如此不要脸的拍马屁,还拍的这么好,拍的这么精,搞的其他鬼怪都不知道怎么接,只能跟着大声唱和。 “历大王威武。” “大王威武!” 厅中鬼怪呼喝声此起彼伏,历笙开怀大笑,满室乌烟瘴气,人鬼难分。 第四十四章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夜色寂寥,暗空静谧无声,清源寺周围数十里墨云层层,仿佛山雨欲来。 回廊下,一灯如豆,清丽的背影亭亭而立,拨弄着红烛,不时发出一声火苗跳跃的噼啪声响,烛光轻摇,映的丽人背影窈窕,拉长的影子就像那晃动的烛光,捉摸不定。 扑,扑,一只外形怪异,似鸦似猫的飞鸟忽地落下,两只瓜子搭在廊边的扶手,昂着一个与体形不衬的大脑袋,左右扫视。 “如何?” 丽人转过身影,容颜清丽,赫然正是试探过张羽的洛茗雅,此时她正一脸平静,对着身侧的怪鸟说话。 “桀,桀。”怪鸟嘴里发出难听的叫声,像是最钝的刀在刮着磨石发出的呜咽声,沙哑难听极了。 怪鸟左右扫视一圈,目光中竟透出几分人样的思索之色,眼珠来回转动。 听到洛茗雅问话,抬起头,张开鸟唇,低哑道:“历笙已经入场了,那人间的徐进已经送来了大礼,边城附近的牛鬼蛇神,有名有姓的百年老鬼过来不少,正在大厅中大肆庆贺。” “哦,临近鬼节,附近的家伙们都不甘寂寞,想借历笙攀上鬼窟的高枝么?”洛茗雅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冷笑,满是不屑。 “你说的那个阴差,也来了!”怪鸟翅膀张开,上面却是不见一丝毛发,扑棱棱地抖动着身子。 洛茗雅眼神一亮,闪动出精光,嘴角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容,道:“哦?” 怪鸟高昂着头颅,露出一种不屑,眼神嘲讽,道:“你说他是阴差,我怎么没看出来,地府闭门传闻已经流传了数百上千年,人间哪里还会有正统的阴衹行走,你看走眼了吧?” “是么,那人身份神秘,来历不知,修为更是不浅,舍利在手,我都差点栽在他手下。” “什么,此言当真!” 怪鸟似乎被洛茗雅这个消息震惊到,嘴里发出一声怪叫,忽然想到了什么,叫道:“那两人入寺时,我有意试探,却折了几只阴鬼,他们现在被我引到陈二牛那边去了。” 耷拉着脑袋,怪鸟脸上迟疑,道:“若真如你所言,恐怕陈二牛那个窝囊废,已经完了。” 洛茗雅笑了笑,道:“完了就完了,正好推给历笙,就说陈二牛被他吃了,看边城左近其他老鬼怎么想。” “桀桀,还是洛大小姐聪慧,不过陈二牛无论如何都是真正的百年阴鬼,近些年向往释道修行之气,身上的气息已算纯正,那人若与他相争,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闹大了等惊动历笙,只怕三个家伙都讨不了好!” “到那时,”怪鸟又嘿嘿尖笑两声,沙哑道:“这清源寺没人能做主了,我们正好上报鬼窟。” 洛茗雅目光闪动,没有接话,这时门外忽然飘进来一个女婢,面色带有几分惶急,一见怪鸟在场,忙躬身福了一礼,后退两步,呆在一旁。 “何事?”洛茗雅知自己这心腹婢女向来稳重,若无大事不会如此急切,现下自己又和这怪鸟合作无间,不愿生出嫌隙,所以干脆大方问道。 “小姐……”婢女犹疑着,扫了一眼怪鸟,没有答话。 洛茗雅假装作色,寒声道:“何事不可直言!” 婢女低下头,只道:“刚才寺外传来消息,维持巡逻的野鬼们忽然都没了讯息,此事已经上报给历大王了。” “什么?” 洛茗雅和怪鸟对视一眼,有些惊异。 “还有……”婢女面色激动,连道:“这清源寺外的生灵大阵已被破坏,用来镇压的生魂和婴童全部不见了!” “莫非,莫非他当真是地府阴神,行走人间的神祗?” 本来对张羽身份将信将疑,怀有几分利用心思的洛茗雅,此刻已完全被婢女带来的消息震惊,脑海中只浮现出这个念头。 而始作俑者却茫然不知后院的对话,此刻正一脸古怪的表情,缩在大堂的一角。 “一个,两个,三个……八个!” 张羽满怀激动,眼神跳跃,火热地看向堂中喧声鼎沸的老鬼们。 光是百年品相的老鬼就有这么多,加上其他的鬼怪,哈哈,老子这是要发啊! 姜名声幽怨地瞟了一眼自己的上司,老老实实的进进出出,在弄堂里和鬼怪们厮混,套出他们的生前名姓,顺带像数萝卜样的点数,看看有多少个人头,不对,是鬼头。 套用张羽的话,这些鬼头,都是满满的经验值啊! 虽然姜名声并没有听懂他老板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张羽的热情,张羽缩在厅角,一双贼眼放着精光,满是深情,来回在老鬼们身上扫过。 偶有从他身旁路过的亡魂,一碰到那温柔的目光,全都吓的一哆嗦,然后远远跳开,毕竟,张羽眼神中的温柔,简直像极了蜜月里情人的注目。 这年头,真是什么样儿的鬼都有啊。 几只鬼怪品评着张羽,摇头叹息离开了。 “大人,小人数清了,不算那几个百年老鬼,剩下的小鬼,大大小小不下一百,如果算上今晚扎堆在清源寺的,恐怕有上千!” “居然有这么多,真是省了老子功夫!”张羽眼神狂跳,满是火热。 姜名声被顶头上司的目光吓到,忙后退一步,抓着头皮,迟疑道:“只是大人,这鬼也太多了,其中有不少是迟滞人间,不去轮回的恶鬼,都有几分不好对付。” 张羽点点头,寻思也是,万一抓鬼不成反被干,曝光了身份,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嗯,老姜,你怎么看?”张羽觉得没准儿这小弟有招,问道。 “嗯,大人,如此多鬼怪聚集,此事必有蹊跷!” 姜名声见老大问计,顿时精神抖擞,分析道。 “滚蛋,废话嘛,别扯没用的,你以为你是李元芳!”张羽没好气骂道。 “要不,咱们上报城隍大人,请城隍大人定夺,派遣更多阴差前来捉拿?” 姜名声犹豫着,说出了自己心里话。 “你个怕死的孬货,这跟你活着的时候报警有什么区别!”张羽在心里骂着,这小子碰着事儿动不动就上报城隍,报个屁啊! “你且勿忧,此间事情,城隍大人已知,稍后便有各路阴君,遣兵来抓。”无奈下,张羽表面上还是得安慰着,劝抚姜名声。 一听城隍府君大人知晓,并会派兵,直觉觉得有了政府作靠山,姜名声喜上眉梢,连道:“大人,那我们等着便是。” 张羽白了他一眼,等个蛋。 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张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 第四十五章 纳妾开始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时辰到,有请历大王。” 台下喧闹的当口,忽然来了一个牙尖嘴利的瘦弱小鬼,张着一副雷公脸,尖嘴猴腮,眼珠奇小无比,他扭头看了看台下,忽然唱了个肥诺,出声道。 下面的徐进呵呵一笑,对着历笙拱了拱手,道:“历兄,请吧。” 历笙也不谦虚,自傲地左近扫视了一眼,附近一众老鬼接触到他目光,不自觉移开脑袋,更让历笙生出莫名满足之感。 自得一笑,转而大步上前,似有意无意展示自己,一步步如踏流星,大马金刀迈至最前。 几名离得最近的老鬼,一见历笙步履沉稳,步伐厚重,行走间与常人无异,再难见阴魂之体的飘忽之感,不禁面色又难看了几分,沉闷无语。 “承蒙各位抬举,今日来我清源寺,历某心中十分感慰,欢喜之至。” “好,历大王说的好!” 历笙话音刚落,徐进便一个劲叫好,两手不停拍着巴掌,劲头十足。 徐进活学活用,学着人间领导讲话,下面人鼓掌煊赫那套,在历笙下面把场面闹的十足。 也有一些历笙手下的鬼怪,奉承着,一见徐进抢先,立马鄙视,待看到台上历笙微露自矜之色时,也开始有学有样,鬼哭狼嚎地叫起好来。 一时间,整个场面乱糟糟,人中有鬼,人鬼难分。 张羽看的直皱眉头,盯视着徐进,一时不知想些什么。 “大人,那徐进不是人么?”姜名声奇怪,出声问道。 张羽没有答话,姜名声便自顾说道:“这厮怎么和一群鬼怪厮混,不仅不怕,还处得像哥们儿一般,实在古怪的紧!” “嘿嘿,人鬼不分!”张羽嘿然一笑,语气说不出的平常,姜名声却听出了他话中的憎恶之意。 历笙得意扫视了一圈起哄呼喝的小鬼,越发自我感觉良好,又道:“蒙我兄弟徐进费心,替我张罗今日大事,想必诸位早已知晓,今日据此便是为我纳妾之喜而来。” 一众小鬼和老鬼大眼瞪小眼,等着历笙显摆,知他定然还有话音。 果然,历笙脸上露出笑意,道:“只不过往年我历笙至多不过抓个人间的童女,但今年却是,嘿嘿,我兄弟徐进给我奉上了一份大礼。” “这个混蛋。”听到历笙轻描淡写地将“抓童女”带过,张羽心里生出了莫大恨意,一时周围气浪涌动,空气爆鸣。 姜名声有些担心地四周扫视一眼,低声道:“大人。” 不等周围鬼怪发现异常,场中又是一闹,却是徐进昂昂然走到历笙旁边,站在一群恶鬼中央,徐进丝毫不怯,面带微笑,道:“却是天意,今年我竟抓到一个道门修行中人,献给历大王。” 此话一出,场中登时轰然大闹。 “徐进,可莫要空口俇人。” “哪里还有修行中人,分明虚言欺瞒。” 大小老鬼们满是不信,纷纷起哄,闹腾着要见上一面。 要知道,自天地大变伊始,非但是仙人遁出三界,地府不现阴差,就连人间修行界的修士也开始闭门封山,敛去行踪,再无传人行走人间。 几百年来,天下流传的修士典故传说,无非是一些偶得破灭门派传承的江湖散修,因缘际会,习的道法的一鳞半爪,或招摇撞骗,搏名图利,或侥幸诛除妖邪,传出名声。 此间种种,不一而足。 然不过昙花一现,道法末世,纵有游鱼三两条,又岂能说明江河未枯? 岂止是道门仙人,释门高僧,人间便连妖魔都绝迹了。 因着人道昌盛,气运绵延,剩下的便只有这些孤魂野鬼了,不停为祸人间,所幸尚未造成大难。 所以一听徐进的话,存在的年岁稍微长久些的老鬼登时嗤之以鼻,呸,活着几十年,死了上百年,都没见过修行人士,就你还能抓一个? 徐进对鬼怪们的反应,不以为意,继续道:“而且我抓的不仅是一个修行人,还是一个年方双十的女修。” 老鬼们叫骂得更凶了,他们或许不敢得罪历笙,但对历笙身边的这个人,却是有十足的胆量叫骂。 “都给老子闭嘴!” 历笙怒声一吼,满堂皆闻,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既然如此,老子便让你们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不然鬼窟凭什么高看我一眼,让我收你们七月半的收成。” 这话一出,便更没有阴魂张嘴了,好几个老鬼嘴唇嗫嚅几下,却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仿佛“鬼窟”二字具有极大的魔力。 “鬼窟?”张羽念念有词,却是记下了这个名字。 历笙将一众表情收在眼底,转身喝道:“小的们,把我的爱妾给我抬上来。” “是,老爷。” 几个机灵小鬼纷纷转身,冲着后院而去,不一会儿功夫便重新出现。 头前进门的是一个师爷打扮的家伙,手里拎着一把鹅毛扇,脸上长着两颗硕大的痣,脑袋上顶着一顶可笑的绿色帽子。 下半身没有,像是拧麻花样卷成了一团,此时一飘飘地颠了进来,真是寺门前张羽见过的秦观,历笙的师爷。 后面跟着八个机灵小鬼,四人一排,两人一侧,一在前一在后,肩膀上扛着一根红木圆棍,正颠颠着进了厅堂。 进来之后,张羽才发现,小鬼们肩膀上扛着竟是一具红木的棺材。 上面雕刻有繁复的花纹,镂金镶玉,色彩艳丽张扬,猩红刺眼。 在棺盖上,还写有夫妻同心一类字样,瞧来异样古怪。 棺材四角,被四颗铆钉卯上,钉子颜色晦暗,像是布满铁锈,又像是长年累月,风雨侵蚀过后的残剩。 “百年槐木,犬牙钉,徐进,这当真是你弄来的修行人士。” 下方不妨有见识广博的老鬼,一眼看出了棺椁的奇异之处,心中疑惑,登时出言问道。 徐进嘿然一笑,脸上闪过自得之色,道:“嘿嘿,算你有见识,那是自然。” 一众不明所以的鬼怪,被这场面震慑住,又见这一人一鬼所问所答,心里更是信了几分。 “既如此,请历大王开始纳妾仪式。” 徐进后退一步,躬身一礼,说道。 下方各路鬼怪再没有质疑喧哗之声,历笙朗声大笑,正待开始,忽然一道声音越众而出:“且慢。” 历笙心头火气,恨不能将捣乱的家伙抓过来撕个粉碎,气呼呼回头骂道:“哪个不开眼的混蛋。” 一回头,一道身影闪出,目光威严,正迎上历笙杀气腾腾的眼神。 这人,正是张羽。 第四十六章 猪一样的队友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历笙眉头狂跳,双目圆睁,极力压抑着心头的火气,怒道:“你是哪个王八蛋?” 自百多年前因缘际会,攀上鬼窟高枝,被高看一眼,然后来到边城清源寺,历笙已经逍遥快活了一百多年。 作为一个生时籍籍无名,死后被万千阴鬼仰仗鼻息,孤魂野鬼中高高在上的存在,历笙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般挑衅了。 他冷着一双眼,扫过场下的另几名阴鬼,心里盘算着什么,嘴上又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张羽一身气息收敛,又没有显出法相真身,历笙在清源寺没有见过他,而眼下又明摆着跳出来搅事儿,历笙自然以为是边城附近,其他百年老鬼派出来的。 试探自己的实力,试探自己的底线,最不济也能落自己面皮。 历笙想着,眼神中集聚起荡漾的鬼气,另几名老鬼看了,倶是一脸做贼心虚,偏又对张羽莫名其妙。 几名老鬼互相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张羽,立马摆出一副事不关己,临场看戏的姿态。 张羽缓缓踱步上前,步履从容,其他一些阴鬼,包括历笙在内,看到后倶是眼神一紧,开始心底暗暗评估张羽的身份和实力。 “历老爷何必紧张,小生不过是初到贵宝地,听闻今日老爷大喜,前来拜贺而已。” 张羽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嘴上忽悠道。 他还没想好怎么一举拿下这些经验满满的鬼头,又担心棺材中的人被历笙平白害了性命,只好出面拦阻。 作为地府阴神,如果有恶鬼平白害人性命,使人横死,是要遭天道责罚的,如今整个阴司神祗,他品秩最高,如果降下天罚,谁他么知道会不会是五雷轰顶之类的玩意儿! 他不过一区区八品微末阴神,实在没有信心能在天罚下躲过去,不管是何种形式的天道惩罚。 所以,张羽只能出面忽悠,当然,他是不会称呼历笙为大王的,一个百年老鬼,哪有资格被鬼差称为鬼王。 历笙心情很糟糕,尽管他看出来张羽可能实力不浅,但实在没有心情陪对方扯淡,于是果断左右吩咐一句:“把这个混蛋抓起来撕碎。” “大胆狂徒,竟敢如此无礼!” 姜名声一见张羽出面,心中便暗道不好,这时历笙刚一翻脸,他刚准备招出锁魂链,做好拼命准备。 这时又一道清朗的喝住声,从门外传来。 “这又是谁?” 历笙皱眉看了张羽一眼,心中更加断定,是给自己捣乱的。 张羽一脸惊异,却隐约感觉声音十分熟悉,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青衣公子,风姿缱绻,长发后披,单手拿着一卷书,奕奕然从外屋走入。 迎着屋内各色妖鬼惊诧的目光,青衣公子面色从容淡定,自有一股冷傲孤高之风,似遗世独立的寒梅,又似盛色妖艳中的牡丹,身影伟岸,气势凌人。 “陈……陈二牛。” 历笙脸色古怪地看了青衣公子一眼,陈二牛却眼光斜瞥,神色高傲,微微点头,回道:“不错,正是本公子。” “你,你来干什么?” 看到陈二牛,张羽糟糕的预感愈发强烈了。 陈二牛一见是张羽问话,立马换了副面孔,点头哈腰,不停讨好,笑道:“大人您在呢,小人没等到大人指示,担心这群无知之徒冲撞了大人您,所以前来护驾。” “护驾?”张羽眼皮狂跳,不知道陈二牛到底想干什么。 不等张羽反应,陈二牛已然转过身来,鼻孔朝天,脸色又变得倨傲无比,拿着书卷的手对历笙的脸一阵指点,骂道:“你个不开眼的东西,大人可是地府派来的阴神,专门收拾你的,现在我已弃暗投明,成为大人座下头号师爷,你还不赶紧归降!” 卧槽! 张羽心头一万个草泥马汹涌如海般,狂奔而过,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糟糕的预感了。 陈二牛浑不自知,面色嚣张无比,活脱脱一个狗仗人势,丝毫没看到历笙阴沉地快滴出水来的面容。 姜名声本是紧张万分,此时一见陈二牛那副猖狂的狗腿子姿态,又看到张羽一言不发的沉着姿态,再联想到张羽先前告诉自己,各路阴君已然带领门下鬼卒前来围剿,登时心中了然,明白了张羽的“计划”。 “大人这是要以堂堂正正的王道之师,击垮这些魑魅魍魉,还边城一个清平人间!” 想通了的姜名声,胸中也激出一股豪情,登时不再藏拙,又那肯让陈二牛一个鬼专美于前。 二话不说,显出真身,着地府鬼卒袍服,招出锁魂链,嗤啦啦空中抖出几个链花,然后纵身越上厅中的棺椁,高居其上,声色俱厉,喝声道:“尔等跳梁小鬼,还不束手就擒,我乃地府九品阴神,游方鬼卒姜名声。” 说话间,锁魂链盘空舞动,呼啸生风,配合那一身皂角青衣,以及一丝地府森严气度,显得威势凛凛。 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羽目瞪口呆,看着堂上声色俱厉,威风赫赫,似指挥着千军万马而来的姜名声和陈二牛,转身毫不犹豫,便朝门外遁去。 历笙等众人看看慷慨激昂陈二牛,又看看豪情澎湃的姜名声,然后对视几眼,又看了看转眼间便快溜到门口的张羽。 “杀。” 在场都是纵横百年的老鬼,登时临机决断。 只刹那间,数十小鬼缠上陈二牛,鬼影重重,转瞬便将他淹没。 另几名百年老鬼扑向姜名声,谁叫他最爱显摆,显出真身,又拿出看着就卖相不低的锁魂链,所以受到重点照顾。 而历笙则双目阴沉,杀气腾腾,只一纵身便来到张羽身侧,大手一张,浑身黑气弥漫,一直巨大的鬼爪便笼罩而下。 张羽眼中精光一闪,浑身气息暴涨,显出法相真身,乌衣翎冠,地府八品阴神,巡游鬼差。 腰间乌光一纵,一道浓墨泼出,伴随着沉沉呼喝,夹杂着哀嚎之音,一抹刀光快速闪过,迎上历笙的巨爪。 呼,耳边似吹过一阵清风。 随即,历笙一声惨叫,黑雾翻卷,身形立时爆退,地上便多了一个皮包骨头的狰狞怪手。 张羽单手擎刀,刀身漆黑,色泽昏暗,刀上遍布花纹,刀口刻有百鬼夜行图。 历笙浑身如坠冰窖,又惊又怒,嘶声道:“地府百鬼刀,不,这不可能。” 第四十七章 意外来客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微微动容,盯了历笙一眼,道:“哦,你竟识得此物?” 历笙脸色数变,恨声道:“不,就算这真是地府百鬼刀,你也不可能是阴差,地府闭门千年,人间早就没有神祗。” 张羽不以为意,朝厅中看了一眼,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劲风铺面,却是历笙出手偷袭。 黑色的浓雾变幻着,铺展迅速,眨眼间便将张羽包围其中,从外面看,团团黑雾里,仿佛有无数鬼魂哀嚎,尖牙利爪,纵身扑向张羽。 张羽抬头左近一看,黑雾如墨,透着诡异,隐在暗处里,似乎藏着一双双恶毒的眼睛。 忽然间,黑雾中伸出数十双手,挣扎着,一同向张羽抓去。 张羽闪身一避,有几处没有躲开,被几双手拽到衣袂,登时只觉得神魂一阵动摇,脑门里传来一股撕裂般的尖锐疼痛。 腰侧的官印一亮,神鉴一闪,张羽身上一股浩大气息升起,当时怪手便如受到惊吓,黑雾如冰消雪释,急剧收缩,黑雾里更是传来阵阵哭号声。 见状张羽趁势上前,一刀挥出,如切黄油,黑雾历时分成两团。 历笙藏身黑雾中,嘶声痛骂道,黑雾滚动,伸缩着,想要重新拼凑成团,却仿佛被无形阻隔,不能成形。 扬手一招,锁魂链凭空显现,如虬龙入海,张耀着,奔腾落下,将黑雾层层缠叠到一起,随着锁魂链搅动嗤啦声,阵阵乌光在锁魂链表面闪动。 无形无体的黑雾却不断收缩变小,被锁魂链越收越紧,渐渐黑雾散去,露出历笙气急败坏的模样。 历笙披头散发,形如恶鬼,挣扎咆哮着,不断嘶吼,想要挣脱出锁魂链,却不想,越是挣扎,锁魂链便收得越紧,像一条缠身的巨蟒,丝毫不给他挣脱机会。 机会当口,张羽毫不犹豫,朴刀一举,朝着历笙面门便是狠狠一刀劈下,骇的历笙面色巨变。 铛! 一道光芒纵过,历笙周身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无形无质,朦朦胧胧,却刚好在关键时候,挡住了张羽的朴刀。 朴刀反震回来,张羽双手一颤,几乎都快拿不稳。 “洛茗雅!”张羽咬牙,心下骂道。 他如何分辨不出,那护住历笙的,正是曾在洛茗雅和陈二牛处见过的佛门舍利。 依照陈二牛所言,整个清源寺只有一对舍利,眼下一个在他手中,另一个却是他曾在洛茗雅身上见过,现在却出现在历笙手里。 再想到洛茗雅曾经和自己接触过,还口口声声说要上诉城隍,禀告冤屈,一时间,张羽脑中念头纷繁闪过,越发猜不透洛茗雅的古怪。 历笙脸上一副劫后余生表情,见张羽一刀无功,立马又开始挣脱起锁魂链来。 张羽脑中念头闪动,有心动用神鉴,却深知自己八品阴神的神力不足,一路从寺外杀进来,神鉴中已镇压数百魂魄,此时历笙实力犹存,若贸然将其收入,恐怕会被对方拼死挣脱,一旦伤及神鉴,自己便得不偿失了。 不到万不得已,张羽不会行此冒险之举。 思忖时,忽闻门外传来一声轰天巨响,仿佛天摇地动,张羽举目视去,却见清源寺内鬼影幢幢,无数阴魂嚎哭着,四散奔逃。 就在这时,殿中的棺椁也是一阵晃动,而后爆出一声巨响。 只见棺材上下一颤,四角的铆钉忽地弹射而出,刹那间整个棺椁便四散炸裂,竟是从里面被轰开。 尘土飞扬,木屑飘飞,从中走出一个身姿轻盈,气息飘渺淡然的清丽人影。 “是她。”张羽眉头一皱,奇怪道。 五官艳丽,着一身宫装,脸上悬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嘴角边一颗朱砂般的美人痣,点缀在丰厚的唇边,姿容无双。 赫然正是张羽曾在古玩街见过的钟毓灵,那个花了十万,只为买走一个破炉子,一个张羽从城隍府下带出来的破炉子。 钟毓灵视身周的恶鬼如无物,一双妙目只盯着张羽,用好奇的神色打量着。 她身形轻盈,也未见如何动作,便转瞬间穿越数丈距离,来到张羽面前。 钟毓灵笑容清淡,对张羽微微一礼,轻声道:“道门元神修士,钟毓灵,还未请教阁下?” 张羽尚未答话,门外忽传来一阵急速的破空涌动声,张羽感知敏锐,只察觉到一股凛凛锐气铺面而来。 侧身一躲,一道呼啸的寒光便从张羽刚才站立的原地掠过。 光芒回转,发出阵阵鸣镝声,凌空一悬后,又急速朝着被锁魂链拘住的历笙斩去。 铿! 尖锐的爆鸣声响过后,张羽眼见光芒一窜,立马收了回去,而历笙却是神色一白,身周的金光立马又暗淡了不少。 好机会,张羽心下暗道,手上朴刀一横,刹那间横劈而去。 金光如浪,阵阵摇晃,终是没有挡住张羽手中的地府百鬼刀,被强横破开,刀势不减,向历笙脑门劈下。 啊! 历笙传来一声痛呼,遭此重创,形体再也不能维持,身形一时变的飘忽起来。 收! 张羽骈指一点,悬挂腰间的神鉴光华一闪,便将历笙纳入其中,原地只留下一个滴溜溜旋转的金光舍利。 张羽面色不变,当着钟毓灵的面,扬手一招便将舍利纳入怀中。 钟毓灵眼神一紧,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门外的寒光却似被触怒一般,呼啸着又席卷而来,气势凶猛。 “真当老子没脾气么?”张羽暗暗恼怒,扬手一引,锁魂链层层交叠,如一张迷网,上下纵横,封堵围截,当场便将寒光罩住,笼在其中。 那一点寒光左支右绌,来回窜动,却是始终都没有冲出锁魂链的范围,反而活动空间被锁魂链逼迫的越来越小。 哼! 门外一道冷哼声传来,张羽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眉宇间戾气颇重,披散着枯槁头发,道士模样的人奕奕然迈步走了进来。 “玄门高欢,不知哪位高人当面!” 进来的一瞬间,一股煞气凝结,来人脸上风霜之色沉重,吐声道。 第四十八章 来了打手,救了线人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高师兄。” 钟毓灵看见来人,面上露出一丝轻松之色,主动招呼行礼。 “嗯,钟师妹,总算我没有错过约定的时间。”冷脸男子面色刚毅,进门来看到钟毓灵后,脸上露出几分颜色,点头回应道。 两人应是相识,见礼打过招呼后,被钟毓灵称作师兄的男子转过身,一副杀伐铿锵之气激荡,双眼直盯视着张羽,沉声道:“玄门高欢,却是未请教,不知阁下何方高人?” 张羽一见对方锐气逼人的眼神,本能十分不爽,刚想忽悠两句,旁边却传来一声高呼。 “大人,大人救我啊!” 陈二牛面色惶急,身影已经颇有几分黯淡,在一群小鬼的围追堵截下,应对的颇为狼狈,一见张羽灭掉了历笙,登时高声呼救起来。 “哼,游魂野鬼,有干天道!” 没等张羽反应,旁边的高欢却是一声冷哼,只见他袍袖一摆,双手合十,手势变幻,嘴中念念有词。 未几,嗡然一声尖鸣,便见一道澄澈青光从他背后冲天飞出,急速盘旋,朝着陈二牛处冲去。 “啊,啊!” “是玄门的修士!” 张羽眼神一跳,只见短短片刻间,那十数名围堵陈二牛的小鬼便被青光刺中,从魂魄凝聚出的身体穿出,来回激荡,一众小鬼宛若被烈日灼晒,大呼小叫,四处逃窜。 高欢眼神冰冷,身周气息激荡,将一众小鬼收在眼底,手上动作不停,手势变换更快。 凌空的青光忽然顿住,光芒陡然间亮了起来,转瞬间一分为三,分头朝着逃窜的小鬼击杀而去。 这次的青光明显威力提升,四散的小鬼甫一被飞窜而来的光芒扫中,便是一声痛呼,好不容易凝聚出的人形体魄,立马变得涣散,化为一团濛濛的鬼气。 张羽看的一阵肉疼,毕竟这都是自己预定好的经验值啊! 当下决断,张羽立马出手,锁魂链呼啸着席卷而去,将一众奄奄一息的小鬼缠住,急速拖回,然后扬手一点,神鉴放出毫光,将鬼魂吸纳进去。 “大人救我!” 场中突然传出一声痛呼,却是高欢对张羽这种抢怪、抢人头的举动丝毫不以为意,待将小鬼屠戮一空后,三道青光吞吐,围拢朝着剩下的陈二牛杀去。 陈二牛见识过这番手段后,还来不及庆幸,一见光芒掩杀而来,忙不迭高声呼救。 “且慢!” 张羽扬声一喝,锁魂链抛出,急急追赶而去。 “孤魂野鬼,徒留祸害人间!”高欢声如寒铁,带着一股杀伐果决之意,御使青光更快杀向陈二牛。 陈二牛吓的亡魂皆冒,四处退路分明已被三个方向袭来的青芒占据,无可躲避之下,连连大喊:“大人,放小人一条生路,大人!” 锁魂链后发先至,终于赶上,在青芒刺向陈二牛面庞前的一瞬间,将陈二牛牢牢护住。 铿,铿! 一阵尖锐的金铁交鸣声传来,三道青芒不分前后,凶猛地扎在锁魂链上。 神魂巨震,识海一片动荡,锁魂链与张羽神魂相连,性命攸关,从青芒上传来的澎湃之力,终是反震到张羽身上。 青芒呼啸后,狠狠弹飞,在半空中又合成一处,光芒散去,只见一把匕首形状,一尺来长,呈青玉色模样。 高欢脸色一白,后退一步,扬手召回玉剑,双目冷冷逼视张羽。 “高师兄,如何?”钟毓灵脸上露出关心,上前问道,美目中满是对张羽的好奇之色。 “阁下修为高超,不过这却是何意?”高欢对钟毓灵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大碍,侧目张羽冷声问道。 “没什么,他是我的线人。”张羽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副没脸没皮。 “线人?”高欢面色青紫,十分难看,显然并非食古不化,明白“线人”的意思。 高欢还待说些什么,张羽却是已经有了计较,抬手道:“这位兄台,不如先清场,再聊别的。” 说完特意抬手,指了指剩下的那几名面色着急的百年老鬼。 高欢却是十分果决,点头道:“好。” “里面被追着打的,也是我的线人,兄台不要伤了他。”张羽浑然将高欢当成了自己的打手,摆明了物尽其用。 对张羽的算盘,不过高欢是毫不在意,却惹来钟毓灵对张羽的白眼,暗暗寻思,这个惫懒的家伙,之前在古街上便察觉出他一肚子心眼儿,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 听到“线人”二字时,陈二牛却是眼神十分幽怨,看的张羽浑身发毛。 鏖战中的姜名声,已经被几名百年老鬼揍的不成样子了,一身破烂,浑身千疮百孔,乍一看,活脱脱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至于那一身威严官府,早被几名恶鬼撕烂,若不是那套含有一丝地府神威如狱的官衣,和锁魂链的护持,凭他九品鬼差的实力,独斗这数名百年恶鬼,早被撕成粉碎。 几名老鬼察觉出场上变化,钟毓灵和高欢现身时,便有脱身之意,奈何几人出手迅疾,只短短片刻,便将历笙等其余鬼怪灭了个干净。 彼此对视一眼,当下决断,刹那间便舍了姜名声,四散着逃脱而去。 “快,快,搞死那几个怪,别让我的经验跑了。”张羽一见老鬼们要跑,心中着急,忙对高欢和钟毓灵喊道。 旁边的陈二牛一听这话,浑身一个哆嗦,像是想到什么,悄悄离远了张羽。 要不是自己神力有限,发挥出神鉴威能不足,早就开大招把这群王八蛋团灭了,还指着你们么? 张羽心中不忿想道,眼下要想抓尽百年老鬼,却又不得不指望高欢和钟毓灵这两个奇怪的家伙。 钟毓灵漫步上前,身姿曼妙,踏着奇妙的步伐,竟是如踩实地,一步步踏空升起。 居高临下,她手一扬,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银色拂尘,左右一摆,左手弹出几道精光,封住了厅内的几个方位。 做完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后,她面色微微潮红,喘着微微的粗气,奇怪的是,高欢一直没出手,似乎对她很是信任。 更古怪的是,厅中那些逃窜的老鬼们竟像是失去了方向的乌龟,满屋上下乱窜,却是没有一个遁出这大堂。 “诺,你要的怪,抓去吧。” 钟毓灵妙目中闪过一丝促狭,朝张羽说道。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被钟毓灵摆了一道的老鬼们飞窜的方向始终不变,而那个已经被收拾的十分不堪的姜名声,正落在老鬼们中间。 第四十九章 我乃阴司正神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这小娘皮,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么? 张羽心中腹诽着,面上不动声色,丝毫没有气急败坏,倒是让钟毓灵微微有些失望。 方才钟毓灵拿出的拂尘应当便是道门的法器一类了,现在那几个老鬼应该是被她困在阵法里面,而那个阵势明显以困敌为主,不求杀伤。 几个百年老鬼,在人间已是相当厉害的存在,她一个年岁不大,修道没有多少岁月的姑娘,不可能随手间便能布置出这般厉害的一个阵法。 联想到钟毓灵刚才是从棺椁中出来的,倶秦观和徐进先前所言,装的是送给历笙的炉鼎。 而且面前这个冷面煞星,叫做高欢的家伙,明显是来接应的。 那么,显然,这二人绸缪清源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阵法的布置也应当早已妥当,只是凑巧今日碰上自己罢了。 一念及此,张羽心中暗暗戒备,道法末世啊,居然还有修行人士现身人间,并且对百年阴鬼下手,这其中,定然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张羽老神在在,本想稳坐钓鱼台,可眼下突发状况却逼得他不能不出手。 始终在原地打晃,几名老鬼穿来穿去,此时终于发现不对,明白自己被高人施法困住。 穷途末路下,狠厉残忍一面显现,面对姜名声,老鬼们彼此再也没有半分藏拙戒备。 于是,姜名声只能无奈的痛呼求救了。 “大人,大人救我!” 张羽本想展现下自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沉稳气度,可无奈姜名声的痛呼听起来实在太惨了点。 “大人,啊……” 只有这么一个小弟,还是好几世善人,虽说实力不怎么的,好歹是个潜力股,更是眼下惟一的手下。 恰在这时,嫉恶如仇的高欢却是高调出手,只见他双手一抬,手诀数变,背后赤光一摇,却是跳出一柄桃木剑来。 这时张羽终于看清,他背上背着一个墨色的匣子,像是古代侠客的剑匣一般。 桃木剑色泽暗红,上面绘有数道条纹,像是脉络走势,剑尖圆滑,不似铁剑锋锐,剑柄处钳有一丝红穗。 “开阵。”即便是面对同道的钟毓灵,高欢也冷酷十足,淡淡说道。 钟毓灵只横了张羽一眼,拂尘一甩,场上几处地面亮出光芒,一道波纹荡漾。 高欢见状一个闪身,便持着桃木剑窜了进去。 钟毓灵并没有立马闭阵,只好整以暇地看了张羽一眼。 张羽实在不喜欢进去肉搏,如果可以,他更愿意在外面坐享其成,等高欢和这些恶鬼们打生打死后,自己再去直接捡人头。 可又一想到高欢出场的骚包样子,担心他太过生猛,万一三两下便把那几个老鬼砍死,弄个魂飞魄散,自己岂不是什么都捞不着,而且,万一他砍完老鬼后不过瘾,又一个顺手把姜名声带着砍了呢。 “唉,我真是一个关爱下属的领导。” 这般想着,张羽也闪身进去。 一入阵内,天地陡然一晃,眼前所见忽然变了。 触目所及,眼前场景十分单调,非黑即白,头上脚下,两团黑白分明的墨色阴阳鱼不停旋转。 看来这小娘皮翻转天地的本领也是有限,比自己从神鉴信息中了解到的,上古大能仙佛,动辄翻手间改天换日的水平差远了。 周遭濛濛青光散发,不远处高欢那个猛人正持剑来回纵横,仿佛古代侠客般,上窜下跳,来回翻飞,一人单挑四名阴鬼,丝毫不落下风。 “要不,等他们砍完了,我再过去主持大局?” 正犹豫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姜名声一见张羽现身,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个劲儿地对张羽哭号着:“大人,您终于来了,小人幸不辱命,将这些恶鬼缠住,只等大人发落。” 张羽一个劲儿皱眉头,这厮当真是几世善人,怎么不要脸的水平进步这么快。 自己躺在地上,眼看要挂,还好意思往身上揽功。 姜名声没有察觉到张羽的鄙夷的脸色,奇怪问道:“大人,方才进来那人可是阴君遣来相助的么,实在厉害!” 不远处缠斗的几名老鬼听到动静,侧头看了姜名声两人一眼,立马分出两鬼,朝着张羽冲来。 妈的,把老子当软柿子捏了还。 心下火气,张羽也不藏拙,锁魂链呼啸招摇着,奔腾着凶猛袭去,手上抽出地府百鬼刀,横刀一挑,迎了上来。 甫一照面,锁魂链便拘住一鬼,那鬼猛一挣扎,锁魂链嗤啦啦越收越紧,那鬼一怔,似没有料到,张羽嘿然一笑,趁机一刀劈下。 刀尖上花纹一亮,刀身上发出万千呼号,只一错身,那老鬼便被劈散了身形。 见机快的张羽,忙扬手一引,将其收入神鉴中。 剩下的那名老鬼一愣,不等他反应,躺在一旁装死的姜名声忽然扔出锁魂链,将其困了个结实。 张羽朝其暗暗伸了个大拇指,纵身一闪,也来到老鬼面前,抬手便用刀刃抹过。 “啊。” 老鬼一个惨叫,又被张羽纳入神鉴。 短短几个瞬间,张羽便连擒两鬼,自信大涨,暗道早知这地府百鬼刀和锁魂链配合,威力如此奇大,自己早该出手灭杀历笙那僚。 一转头,只听的前面痛呼连连,却是减轻了压力的高欢,一柄桃木剑上雷光隐隐,杀的剩余三名老鬼惨呼不停,来回躲避。 担心自己经验被夺的张羽,顾不上察看姜名声的伤势,连忙上前帮手,锁魂链、地府百鬼刀,连连出手,几个刹那间,便和高欢联手灭掉了那三名老鬼。 刚一除尽鬼怪,天地摇荡,阴阳鱼喷薄刹那,便消失不见。 场景变幻,三人又回到大堂,只见钟毓灵面色微白,似不堪重负,正一脸讶异地看着张羽。 “你到底是什么人?”高欢见识了张羽手段,又感受到他身上的浩大庄严气息,忍不住问道。 “尔等孤陋寡闻,我家大人乃是阴司城隍座下,八品阴神,巡游鬼差!” 姜名声越来越适应自己的身份了,见两人不识大人真身,忙喝道。 刚一说完,又觉奇怪,诧异道:“怎么,你等不是各路阴君遣来助我们的么?” “什么!” “不可能!” 钟毓灵和高欢两人面色猛然煞白,惊呼出声,又惊又惶。 张羽配合神鉴,放开阴神,一股浩大庄严,森严如狱的气息显露,澎湃如滔天巨浪,冲击着两人,威势赫赫,冲的两人识海翻腾,只觉神威浩荡,惶然欲拜。 “我乃阴司神祗,法相真身在此,你二人虽凡夫俗子,却已不是肉眼凡胎,如何不识六道正神!” 张羽法相庄严,正气昭彰,瞠目喝问道。 第五十章 玄门、道门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煌煌然威势煊赫,张羽身周天威浩荡,喷薄吞吐的气息,宛若遮天蔽日而来的雷云,压迫的高欢和钟毓灵二人心神失守,刹那间只觉面前之人身形无穷拔高,那股压迫心灵的气势,直逼的自己欲纳身跪拜。 高欢双目一亮,脑门上滴下豆大的汗珠,脸色青白交替,阵阵潮红涌动。 忽而,面目一正,扬声道:“天地无极,结法!” 背在高欢身后的墨匣一震,喷出数道光芒,围绕着高欢一阵急促旋转,发出滴溜溜地尖锐破鸣声响。 猛然间,高欢脸色一变,借助剑匣变化之力,从张羽的威压中挣脱出来,大退数步,又惊又怒,骇然盯视着张羽。 “哦?”张羽眼神一错,心神一松,威压的气势登时有几分间隙。 钟毓灵身形一晃,脚下步伐错落,连续走了数个罡步,终于挣开张羽的威压。 “你当真是六道正神?” 不同于高欢性情的大开大合,钟毓灵似乎总是一脸平静浅然,她好奇的双目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轻声问道。 高欢沉着一旁,他对张羽的身份亦十分好奇。 “凡夫俗子,竟不识本神真身,真不知你们修行的是什么道?”张羽鼻孔朝天,现在终于轮到他打击这两人了。 钟毓灵闻言微微沉默,忽而叹了口气,眼神中流出一丝落寞,道:“有时候,我也不知我修的是什么道?” “师妹!” 高欢眉心一皱,低声呵了一句,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责备的话来。 安谧的室光下,钟毓灵展颜淡淡一笑,宛若静夜的海棠盛开,风姿绰约,她浅笑道:“我与师兄道不同,师兄可与我论道,却不能说教于我。” 说完这话,钟毓灵眼神闪动,又看了张羽一眼,道:“我辈修行,未能超脱,上神法相在前,却不识真身,鬼差大人见笑了。” “哦,你现在识得?”张羽有些奇怪。 钟毓灵笑了笑,道:“之前我接触过你手上的一个香炉,那里面蕴含着一丝残留的香火之力,若要追根溯源,怕不是经历过千年的时光冲刷。” 张羽心下一凝,暗道,尽管现在自己是阴神离体,鬼差法相,但恐怕钟毓灵认出自己来了。 目光流转,清冷的面庞不带一丝烟火气息,钟毓灵又道:“你身上气息磅礴浩大,森严浩渺,却是地府无疑,而且,你两人没有肉身,便只能是阴神之躯。” 果然,张羽心下一叹,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那你们又是何人?”张羽目光一凝,沉声问道。 “我们么?”钟毓灵闻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光芒。 “我乃玄宗当代传人,师妹是道宗这代的入世者。”高欢面色坚毅,铿然说道。 钟毓灵侧目,正待说些什么,高欢却满是无谓,朗声道:“那又如何,我玄门中人,只修今生,不管来世,死后不落六道轮回,正是我辈中人本色,又有何掩藏,不可告人!” 说话间,高欢神采飞扬,双目中神光湛湛,一股张扬的豪气涌现。 张羽听了,忽然问了一句:“玄门,道宗?这是你们现在的人间修行门派么?” “是,却也不是。” 高欢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耐打哑谜的张羽露出一丝不屑,讥声道:“你等修行,莫不是连门派传承都不认了。” 古法修行,最为尊师重道,讲究门派传承,张羽此言,便是故意相激。 不料两人竟一时没有回应,性情刚烈,从头至尾不弱与人的高欢,竟也是罕见没有出言辩驳。 钟毓灵眼神中流出一丝落寞,语气幽幽,诉声道:“我修行门派式微,道统断绝,如今天下,只有寥寥几个宗门罢了。” 高欢不忍心师妹如此,却也叹了声气,接道:“传承道统中,我玄宗门人修行世间法,爱憎分明,行事任凭胸口一股浩然之气,杀伐决断。” “嘿嘿,只修今生,不管来世,是么?”张羽出言接口,有些嘲讽。 这个高欢摆明了是“侠以武乱禁”,做事全凭好恶,出由本心,古法修行中,此类修士多为剑修,杀孽不浅,难以证道长生。 高欢却是傲然点头,道:“我玄宗行事便是如此,遭了天谴,也是咎由自取。” 钟毓灵却是担心触怒了张羽,温言解释道:“道法三千,此为上古炼气士修行之法,得道者远有通天圣人,前代有纯阳剑祖,高师兄效法先贤,非是任性妄为。” 高欢却不领情,他横了张羽一眼,道:“师妹,我等玄宗门人,死后不入轮回,没有魂魄转世,你和这神道阴差说这何用?” 摇了摇头,钟毓灵对高欢的性情早已熟知,道:“上神不知,我道宗乃是道法自然,我这一宗,只想一心超脱,却并未有干预人间的意图。” 张羽点点头,心中明白。 钟毓灵修行的乃是道门避世之法,修元神,超脱自在,修行有成,便历天劫,羽化登仙,褪去凡俗。 而那高欢修行的却是人间法,上古炼气士吞吐天地,恣意妄为,历红尘万丈,见心明性,却是求的一个自在。 他们二人,其实都是元神修士。 只不过道宗求超脱,褪凡俗,元神脱离躯壳,羽化登天,所以敬畏天命,顺天而行。像那钟毓灵,便不敢无视人间法度,六道法则。 而那玄宗却是刻意行法,追求逍遥自由,元神肉体合一,聚三花,纳五气朝元,成就仙佛之威,上古大能便有许多如此出身。 想通了此节后,张羽也不由深深一叹,道:“如今这天地,道法末世啊!” 此话一出,钟毓灵和高欢心有所感,两人面色凛然。 这时,躺了半晌的姜名声终于恢复,出声问道:“大人,这寺里寺外,还有上千孤魂野鬼,咱们还抓不抓?” 张羽一怔,登时警醒,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居然把最重要的经验值给忘了,真是该死。 他面色一正,转身闪去,对姜名声招呼道:“快,带好装备,给我上。” 刚出的大堂,来到门外,却正见到寺内一片青光琉璃,宛若无数流星坠落,整个天幕落下一层厚厚的黑纱,像是被什么包裹在里面。 触目所及,整个清源寺方圆数十里,被一个巨大碗扣倒悬落下,沉沉罩在其中。 第五十一章 天地不仁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放眼看去,数十上百阴魂,奔走嚎叫,四散逃窜。 夜幕低垂压抑,似戏台上沉重的帷幕遮挡,数十里外灯火通明的边城,竟像是消失在视线中一般。 夜空中的繁星点点,不知何时,挂上了条条落带,宛若飞流之下的瀑布,倾泻冲落的银带,万千流光,光彩照人。 飞流坠落而下的银光,似从天河流出,照耀到这清源寺,却是另一般光景。 一个阴鬼茫然,逃到廊台下,正撞上一道洒下的流光,不等他反应过来,身躯便迅速膨胀,转眼间撑的数丈大小,然后一道惨呼,猝然间炸裂,消散成一缕青烟,浮上半空,缓缓消失。 无数游魂野鬼,呼号着,来回躲避四窜,却不时被落下的银光击中,如先前阴鬼遭遇般,炸成一股青烟,消散无踪。 “大人,这手段似乎有点阴毒,非道门所为啊!” 姜名声虽也视那些游魂野鬼为罪孽之辈,可眼下无数阴鬼似被驱赶的牛羊,困顿在这小小的方寸天地间,被肆意屠戮,他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 张羽脸色凝然,对着身后的走出的钟毓灵和高欢寒声道:“你们修道中人,不上体天心,这是修的什么道?” 高欢满面如霜,回呛道:“哼,此等孤魂野鬼,留下来也是祸害人间,不若尽早除去,也算还一方安宁!” 钟毓灵目光幽幽,看着场中情形,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才回道:“上神凭一己之力,恐怕也抓不完这上千阴鬼,我等师门布下此须弥阵锁住此阴鬼,也免的它们逃窜出去,为祸人命。” “哼,若你们布下须弥阵锁住也罢了,那这又是什么?” 说话间,张羽伸手一指,场中正有一名阴鬼又被流光击中,惨呼着化为青烟消散。 高欢横眉一挑,语气冷然,道:“这是玄宗的秘术,引动周天星斗之力,诛杀这些野鬼。” “放屁!” 张羽气急,怒骂道:“诛杀野鬼?我乃阴曹地府正神,你们二人不过是一介人间修士,有何资格在我面前妄谈这些阴鬼的生死?” “大人。”钟毓灵语气仍是那般清浅,不带烟火气息。 “若没有这须弥阵与周天星斗杀伐之力,任凭那些阴鬼流出逃窜,祸害人间,恐怕大人在城隍府君面前,难以交差。” 钟毓灵语气淡然,可张羽却分明听出了一丝胁迫、试探之意。 试探城隍并其他阴神? 试探阴司对人间修士的态度? 刹那间,张羽脑海中闪过了数个念头。 看着场中的阴鬼呼号,一个个被诛灭的魂飞魄散,身边高欢满面冷然,暗暗戒备着自己,钟毓灵看似寡然无争,却又心机深沉。 不,这些门派闭门数百年,人间鬼祸绵延不是一时之事,可他们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出世? 蓦然间,一个无关的念头掠过张羽脑海。 “如今,人道气运已乱,天道崩毁……” 这是关内道城隍李玄隆留给自己的话,至今言犹在耳。 “是了,他们是人道蔓延千年的杀机过去之后,才出山的,道法末世,天意不测,若不能登天,这群修士,也终归是普通人!” 张羽脑海中一片清明,忽然间想通了。 明白了这点后,再看高欢和钟毓灵时,便觉得这些修士身有七情六欲,无非是道法精进些,比之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差异罢了。 诛灭这些阴鬼,乃是他们试探阴曹地府,试探这天道运转的手段罢了。 只是,可惜我满满的经验值啊。 看着不断魂飞魄散的阴鬼,张羽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砰!砰! 一阵沉闷的敲击声忽然响起,急促而连续。 只见须弥阵外,天地元气配合道宗法器形成的阵法边沿,一股股青光升腾而起,像是激荡起涟漪的湖面,波纹摇晃。 阵法外围,一道冲天而起的金光,璀璨闪耀,宛若一记横飞的流星,狠狠冲击着须弥阵,金光、银光漫天喷薄,像落地的晚霞般蒸腾,流光飞舞。 咚!咚! 撞击声愈演愈烈,到后来,竟像是有人拿着敲击的巨锤,在凶狠凿着陶瓷罐,咧咧声响,那短促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将罐体敲破。 高欢与钟毓灵两人神色一变,均满是戒备地看了张羽一眼,只见张羽老神在在,一副无关样子。 正惊诧间,耳边又传来一声浩大的声响,像是鼓满空气的气球被扎破,又像是蓄满深水的池谭被冲垮。 轰然一声大响,一道喷薄闪耀的金光终于打破须弥阵的束缚,挟着一股浩大的气势,汹涌地冲了进来。 漫天银光一闪,万千玉带收束,天幕上又显现出繁星点点。 周天星斗杀机转瞬即收,阴鬼们苟延残喘,只剩下缕缕青烟升腾,昭示着片刻前的境况。 “小姐,小姐?” 金光引动过后,一个黑衣老者显现,脸色难看,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嘴上却不停唤着,正是张羽所见卿芳斋的老板,洛茗雅的老仆,洛大忠。 “忠叔……我在这里……” 身后屋侧,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 洛大忠面色一喜,便纵身飞掠,闪到廊坊下面,正迎上白衣缱绻,步履凌乱而出的洛茗雅。 洛茗雅脸色凄惨,发鬓凌乱,双目无神,她抬头扫了一眼高欢等人,眼神中透出一股恨意。 “哼,竟有漏网之鱼!” 高欢冷声一笑,反应过来,眉宇间满是煞气。 “浩然天地,结阵!”说话间,纵身而上,已然招出身后剑器。 数道玉光飞涌而出,急速盘旋着,隐隐组成一个剑阵,席卷着朝着洛大忠冲去。 洛大忠满怀戒备,踏前一步,护住洛茗雅,双手一抬,一道喷薄的金光从身上发散而出,正堪堪挡住高欢的玉剑。 “舍利金光!” 已经同此物打过数次交道的张羽,刹那间便认出了洛大忠御使的法器,正是他曾在洛茗雅,陈二牛,甚至历笙身上都见过的金光,佛门舍利。 “难道这玩意儿可以批发么?怎么这群阴鬼个个都身怀宝物,不说这是佛门高僧寂灭后才留下的!”张羽对这个清源寺鬼怪必备的法器,很是无语。 洛茗雅被洛大忠牢牢护在身后,她面目如霜,对着高欢冷然道:“你等修士,也不过人面兽心,比那鬼王历笙又有何区别!” 高欢一言不发,手上急急催动着玉剑,连连变幻字诀。 钟毓灵脚下步伐错落,刹那间离开张羽身周数丈,她面色清冷,怡然自若,低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第五十二章 除魔陈志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天幕低垂,本是黑云压城,自钟毓灵祭出道宗须弥大阵后,便有簇簇繁星掩映,流光攒动。 清冷的星空下,星光闪耀,如阵阵泛着波纹的虹光,艳丽夺目,又暗藏杀机。 钟毓灵阵阵低语,步伐展开,身形连连晃动,只片刻间,便离的远了,随着低吟的继续,垂落的星光愈发明亮耀眼,甚至晃的张羽都觉得有些刺目。 “乾坤无极,破!” 阵阵呼喝声传来,急促的玉光在高欢连连催动指诀下,化成一道矫夭飞窜的玉龙,腾空呼啸,横冲直撞,扑击得洛大忠身外的金光晃动不休,光影明灭不定,仿佛下一颗便会被击破一般。 洛大忠满面苦涩,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仍苦苦支撑。 身后洛茗雅眼中流出恨意,忿声道:“你等人间修士,出尔反尔,不啻于狼心狗肺。” 高欢面色涓狂,大笑道:“你等鬼物,乃三界不容,我送你安息,实顺天应命,有何不妥。” 说话间眼神流转,落到洛大忠身上,继续道:“看你修为,当是道门符宗一脉,何以冥顽不灵,助纣为虐!” 洛大忠一言不发,咬牙苦苦支撑,不断催动身周法力,支撑着舍利金光盈动,对撼高欢玉剑,发出阵阵光芒喷薄。 张羽看了半晌,忽然出声,问道:“那名女鬼小青呢?” 钟毓灵正支撑着阵法,阻挡着剩余鬼物逃窜,闻言忽一怔,似没有反应过来。 张羽点点头,似明白了什么,自语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也是了。” “哈哈,不错,然也,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高欢催动着玉剑结成剑势,连连急攻不休,听到张羽的话,哈哈大笑,连道:“地府闭门千年,阁下阴神之气浩然,我等眼拙,实在不敢断定你乃正神,劝你还是作壁上观的好。” “我道门绸缪数百年,天机窥探,如今天道变覆,人道气运不再化为杀劫,千年道统延续只在如今,实难收手,还请上神海涵。” 钟毓灵的话听来言辞恳切,真诚动人,可张羽深知,这两人仍信不过自己正神身份,仍在试探自己,或者说试探地府阴神。 要我袖手旁观? 张羽侧目看去,被洛大忠轰开的大阵缺口已经显露,在钟毓灵驱使的阵法转换间,已即将复合,道道水纹波浪涌来,将清源寺彻底隔绝开来。 伸手一抛,一道珠光朝姜名声射过,姜名声忙不迭一接,拿在手上一看,却正是张羽从陈二牛手上夺过的佛门舍利,眼下洛大忠赖以支撑,苦苦抵挡高欢凌厉攻势的依仗。 洛茗雅一直凝神察看张羽这厢动静,只她高傲和聪明心性,自知以张羽精明,已然发觉出自己在算计他,并未实言相告,眼下如何也不敢求助,担心引来张羽的报复。 察觉到洛茗雅目光中隐含的哀求,张羽却洒然一笑,浑作未见,见状洛茗雅心下失望,却又神色一松,放下点点担忧。 张羽双目一扫,神识展开,很快便找到出后院中陈二牛和小青的残留气息,两鬼现在气息奄奄,魂体破碎不堪,似在方才的杀阵里受了不轻的伤势。 心中定计,张羽纵声道:“陈二牛,照顾好小青。” 后院零落稀疏的亭中,小青神色哀婉,憔悴不堪,听到张羽朗声传音后,眼神中亮起点点光芒,而堂外的陈二牛此时再也无法保持谦谦公子形象,散发蓬头,一副落魄,听到张羽传音后,集聚起最后的气力,紧紧朝后院飞去,寻找小青。 洛茗雅脸上仍是一副平静,不急不缓道:“上神有心,可带走他们,只不过……” 没等他说完,张羽忽地拔地纵身飞掠而起,手上神鉴光芒大作,化成一片青碧之色,他声若天雷,扬声道:“除魔陈志何在?” “陈志在此!” 张羽话音方落,大阵外便响起一道宏大的声音回应。 紧接着,一道流光灿若星矢,破空而来,顺着大阵尚未完全合拢的缺口,冲了进来。 落在半空,来人一身赤红官袍,颌下一缕长须飘动,满目红光闪耀,双目圆瞪,须发张扬,一股森严霸气显露,不怒自威,赫然正是陈志。 张羽点点头,这出场比老子骚包多了,真不愧是除魔天师钟馗的传承,刚一落入神职,起步就是八品鬼差,官二代啊。 陈志神魂出窍,和张羽一般,此时悲喜无名,识海中充斥着除魔天君钟馗,千年遗留的道韵,他双手一搭,对着半空凌立的张羽微一行礼,高声道:“陈志在此,大人有何差遣。” 张羽自信爆棚,朗声一笑,抛出一物,陈志双手一接,正是张羽诛灭历笙留下的舍利。 “你与姜名声二人,拖住此道门两贼,本差前往府君面前请命!” 此话一出,场中几人全部勃然变色。 千年未现人间的阴司城隍,莫非当真存在? 洛茗雅双目灼灼,满是热切,钟毓灵和高欢却满心惊骇,心潮急剧起伏。 “清源寺所有人、鬼均不得逃出此间,你二人明白?” 姜名声和陈志闻言面色一正,互看一眼,正色道:“诺!” 说罢,张羽闪身一掠,朝着须弥大阵外遁去。 “哼,装神弄鬼!须弥大阵一起,你还想出去,当真天方夜谭,不自量……” 高欢对张羽十分不爽,见张羽动作,便明白是想遁出阵外,然须弥阵乃道宗千年大阵,纳须弥于芥子,神妙无穷,纵不复道门鼎盛时遮天蔽日之威,却也不是张羽这等修为能突破的。 钟毓灵见状,面色露出一丝惊意,连连催动,阵法刹那间转换合拢,再不见一丝缝隙漏洞。 可高欢话音未落,张羽便碰上天幕的穹苍,只见面前大阵显出一阵波纹青光,如泥潭阻挠,可张羽腰侧的官印仅放出一道微末毫光,几若不可闻,护住张羽周身。 然后,张羽便奕奕然,如闲庭散步,闯出阵外,身形消失在天穹。 “不过道法旁枝末节,实小技耳,如何挡我法相真身!” 远去的身影后,只留下张羽阵阵郎朗的笑意,回荡不绝。 第五十三章 再开鬼门关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正值夜半,月明星稀,清源寺外的夜空安谧宁静,丝毫也感受不到任何星光的寒意。 半空急速飞掠的张羽,微微侧目,只见整个边城阴阳倾覆,无穷的阴气从清源寺周围倾泻出来,朝着边城四周扩散出去,就像将一缸染了颜料的污水,泼入清澈的池塘中,只刹那间,边城周遭数百里原本平衡的天地之势瞬间倒换。 这其中,一方面有他诛杀恶鬼,破除寺外倒转天地阵势的原因。 另一方面,便是那道门的高欢和钟毓灵锁住天地,困住清源寺核心,改变这方寸天地的结果。 阵法借势,乃借天地之势,如今道门势落,早已没有大神通、大法力的地仙之流,他们想短时间倾覆天地,锁住阴鬼,除了借助师门残留的几间法宝,剩下的便是借这边城源源不断的生气。 张羽心知肚明,高欢两人,借天地之力诛杀清源寺的所有阴鬼,于大局,确实造福一方,除灭了阴鬼之祸。 只是,这边城百姓的无辜,若被他们结成大势,阴鬼虽除,可边城,甚至毗邻的王城长安,乃至陕省都会元气大伤。 “这帮修士,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手,也是冥冥中的天意!” 心中感慨着,张羽也知晓,若被他们得手,自己作为阴司神祗,牧守一方,功过实在难以衡量,天道评估功过的结果,张羽实在不敢去赌,会不会降下天罚。 当然,落在道门的钟毓灵眼中,这些只会换来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更遑论,此举是否夹杂着道门中人的私心了,至少在张羽看来,是肯定有的,不然为何洛茗雅会如此愤恨,明显高欢和钟毓灵串通了对方,却又过河拆桥。 思索间,张羽横身已然掠过数十里,来到离身的工地处,工地静幽幽的,穆然肃静,自张羽和陈志安排传出谣言后,工人们都搬离到远离地洞入口,其他地方去了。 穿过地洞口,张羽来到威严矗立的府隍前,丝毫不停,径直入门而去。 大厅正内,一个残存的泥俑雕塑斑驳不堪,依稀能辨出是一个人形模样,张羽见到后心中微微感叹,却不迟疑,阴神一凝,猛然投入其上。 眨眼间,张羽便来到神府内中,案几上三盏烛火明灭,噼啪跳跃,从左到右,依次正是香火烛、功德烛、阴阳烛,寸许长的火焰静静燃烧着,没有一丝烟火气息,从始至终,香烛大小也始终不变,烛火招摇,也没有流出一滴烛油落下。 案几正上,立着一个乌衣檐帽的神像,面目威严,正是张羽的面相。 静立神坛前,张羽微微思索,要破解道门须弥阵,又花去边城这清源寺鬼厄,更不能任由积累百年的阴鬼之气冲荡边城,造成凡人伤亡,以自己目前八品阴差的神力,实难做到。 当下,唯有寄望于七品阴神,镇压一城的神力,配合这天地阴阳生死簿所化的神鉴了。 看了看手上化作官印的神鉴,下定决心后,张羽再不迟疑,双目中蓦然绽出无穷神光,口中叱道:“天地阴阳,生死运数,开!” 周身神力勃然涌发,宛若春江大潮,怒海奔腾,无穷无尽,不断向神鉴中涌去。 神鉴忽然悬浮,立于张羽身前,上下起伏,如一片浮动的羽毛。 阵阵光芒闪过,如星河汇聚其中,又有无数人影从星光投影上出现,一幕幕,像是播放的影音故事,记录了一个个凡人的琐碎平常,无数的画面接驳,交替掩映,合成一副亘古难言的文字故事。 凝神细看,那千百幅画面中,每一幕画卷又有千百个人影组成,一个个神情生动,面目栩栩的人影汇聚其中,组成众生之相。 张羽忽觉十分吃力,身上渊博澎湃的神力涌入,像是一条怒江投海,江水浩荡奔腾不息,本是难述其大,可奈何海本无量,纵你江水滔滔,伟岸不绝,可一旦接连大海,便有再大、再深的江流,也窥测不出海的宽广无量。 可神鉴仍是静静演示着一幅幅众生画卷,不紧不慢,没有丝毫异动,就连画卷上人影的面目表情,瞧来都生动可人,宛如身在眼前。 就在张羽感觉神力耗空,神魂疲倦难耐时,案几上点燃的香火烛忽然光明大作,光影照射,似乎一瞬间化作难以直视的太阳,照的整个神府辉煌明亮,宛若白昼,就连张羽被这光芒招摇,一时都觉神魂舒适,通体舒泰。 被光影刺激,神鉴上的画卷蓦然急速展开,在半空滴溜溜旋转,投映的画面急速变幻。 画卷上,一个个凡人刹那间经历生、老、病、死,一个个婴童呱呱坠地,眨眼间,便完成了一次次生命的轮回更替。 张羽见状,心神一紧,大喝一声:“开!” 神鉴停止了变化,旁边光影形成的画卷仍是不停转动,下一刻,神鉴轻轻一悬,缓缓变成了一本古卷,卷上青气杳杳,墨色古香,外形似简似册。 满面虚脱之色的张羽不敢耽搁,心知以自己目前的神力,实难以维持生死簿,只能抓紧时间,双手一抬,点向古卷,朗声道:“天道无常,轮回至理,吾替天行道,代天循法,鬼门关,开!” 话音方落,阴阳烛的烛火急速跳跃闪动,刹那间,整座神府都充斥着无边的烈焰,火焰呼号中,似夹杂着无数的哭喝声于其中。 灼灼烈焰无形无质,身处其中,张羽没有感受到丝毫压迫灼烧之意,张羽情知这乃是九幽阴火,专门灼烧魂魄,因自己神职之身,这才没有被波及到,若不然,换了道门中人在此,便是地仙也会被这阴火将元神烧个干净。 案上的张羽神像这时睁开了双目,神府中不知何时竟起了无边的黑雾,漫无边际,遮挡了整间神府。 当黑雾弥漫散开,完全充斥在这方寸间时,神像真身忽地化作一扇门扉,门上悬着兽首铜环,刻有阴历莫名的血色图案,阵阵鬼哭狼嚎声从门扉深处传来。 轰隆隆,一声响彻在灵魂深处的悸动,森威浩荡,深掩的重重门扉缓缓打开,一股极度沉重压抑的气息,隆隆传出。 鬼门关,被张羽打开了。 第五十四章 生死簿演化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张羽目露神光,双手一捏,道:“摄!” 生死簿上水波涌动,书卷开合间,一个个从清源寺收摄的阴鬼纷纷跌落出来。 一众阴鬼刚一露面,还没来得及发出求饶,张羽已合手一点,将一个个阴鬼定住,涌动的阴阳之气汇聚,阴火缭绕,缠绕在阴鬼左近。 神府左右不过数丈大小,清源寺中被张羽抓进神鉴中的大小各种鬼怪,不下数百,此时纷纷现身此中,却丝毫不现拥挤。 自鬼门关现身一刻,又有生死簿演化这方寸天地,此刻这神府已是自成一界,不能以常理衡量了。 数百阴鬼神情萎靡,刚一露面,便被森威浩荡的气息冲击,一个个惊骇莫名,瑟缩躲避,浑身发抖互相躲藏。 鬼门关汹汹开合,门府洞开,从中传出浩荡莫名,席卷天地的蛮荒之气,震慑的一众阴鬼气息萎靡。 那些过往在陕省边城,人间地带猖狂作福的恶鬼们,业障最深的尤为最盛,似历笙等数名百年老鬼更是被阴火缠身,灼烧的魂魄深处都在噼啪作响。 历笙张口呼号,却惊觉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以往一身精纯的阴气修为,在这里不仅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在无穷阴火中成了促进火势的滚油,激的阴火烧的更旺,愈发往魂魄深处钻去。 身周的小鬼们不断躲避,远离历笙等几名老鬼,生怕被阴火上身。 几名老鬼惨状不堪,人形身躯片刻间便被烧的溃散,一个个抱头跳窜,想要扑地打滚,企图覆灭阴火,可被张羽借用生死簿的力量定住,他们连出声都极为困难,更别说动弹身形了。 小鬼们惊恐难名,惧怕地看了眼张羽,又立马胆小地低下头去,生怕一个不敬,便引来张羽的刑罚。 张羽双目如电,伫立一旁,将众鬼表情收摄眼底,沉声道:“你等阴鬼,祸乱人间,扰乱人间秩序,如今可认罪?” 站在最前的两名小鬼被张羽威严眼神一瞪,只觉魂魄都快要散掉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哀声道:“小人罪孽深重,还望上神企怜。” 张羽点点头,一指点向生死簿,生死簿上青光喷薄,一行字迹显现,同时画卷展开,立刻演化出两鬼平生过往。 “嗯,为虎作伥,总算未酿成大错,罚你等阴曹苦役百年,转而投胎而去。” 说完不等两鬼解释,鬼门关中一股巨大吸力传出,两鬼身不由己,化作一团乌光,投入其中。 张羽骈指一点,又有数十名小鬼被点中,呼喝着,被鬼门关吸走。 这时一名小鬼见状,趁张羽不注意,猛然便朝着鬼门关跑去,企图在张羽宣判之前逃入其中。 “痴心妄想!” 张羽冷然一笑,也不阻拦,小鬼快到鬼门关洞口时,门扉上的兽首忽然变大,化作狰狞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猛然间便将小鬼吞入,咽入腹中。 吞下小鬼后,凶兽仍化作铜兽,附在门上,只转过脑袋,双眼中放出饥渴难耐的目光,盯视着仍跪倒在地,等候宣判的阴鬼们。 “此乃梼杌,上古凶兽,喜食恶鬼,你们谁还想一试?” 张羽眼神一扫,剩余小鬼们无不低下头来,连连求饶。 除却几名甚少为恶,只是无奈被清源寺抓来做苦役的阴鬼,被张羽直接打发去奈何桥喝孟婆汤,转世投胎外,剩余数百阴鬼,皆是身染恶行,罪孽累累,见此张羽毫不犹豫,直接发放地府苦役数百年,更有甚者,罚往十八层地狱中受刑,昼夜不停,百年难见天日。 转过头来,历笙等数名百年老鬼仍被阴火贯穿,灼烧魂魄,哀嚎不休,一个个魂魄颤栗,已是不能维持人形,只化作一团黑气,阴火缭绕其上。 “你等恶鬼,百年恶行,作孽累累,更是勾连生人,阴阳同途,如今可认罪?” 几名阴魂化作的魂气渺渺,颤巍巍的合拢几下,依稀能看出似人在点头。 张羽森然一冷,道:“抓取生人魂魄,炼就小儿,天理不容,竟还妄想颠倒阴阳,覆灭天地,当真其罪难赦!” 话音方落,几名魂魄似乎预料到了下场,一个个鬼气不断合拢分开,急剧颤抖,想要求饶。 生死簿上放出数道青光,化作一条条丝线,将老鬼们缠绕,拽到近前。 老鬼的阴魂不断挣扎,却无济于事,被丝线拉入生死簿中,驱散魂魄,化为生死簿的阴阳之气。 看着剩下的历笙,张羽甩手,九幽阴火顿时退却,露出形体溃散,身躯破碎不堪的历笙。 历笙神魂迷离,神识溃退,见是张羽,顿时露出惊恐。 张羽寒声问道:“我且问你,你不过阳间百年老鬼,如何学的道门术法,又做出清源寺外改天换地之阵?” 历笙蠕动了下嘴唇,道:“大人打算如何处置我?” “罪孽深重,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受刑五百年,再罚地府劳役百年,投胎而去。” 嘴角裂开,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历笙低声问道:“小人愿将功补过,大人可能法外开恩?” 张羽摇摇头,道:“功过不能相抵,此乃天道昭彰!” 历笙迟疑着,没有说话,张羽又道:“本差可给你一个痛快。” 低下头,历笙沙哑着声音,眼神中露出一丝惘然,道:“天道有报,我却是咎由自取。” “我的术法,还有那改天换地的大阵,全是一个千年老鬼教给我的。” 张羽眼中寒光一现,千年阴鬼,这人间如今当真是鬼祸绵延了,这等修为的阴鬼,放在上古,都是能横行一时的妖鬼了,更遑论这道法末世,地府不显人间的时代了。 “他说他是鬼窟的鬼王,小人也不知其具体的出身来历,只知晓他修为高深,甚至能白昼现身。” “他让你布置阵法目地何在?”张羽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 “他们说要改天换地,再造人间。” “他们?”张羽敏锐第抓住了历笙话中的信息,连声问道。 “是,他们不止一个,都是千年老鬼。” 张羽微微一顿,又问道:“那些道门中人呢?” “这些道门中人窥探,这几年一直存在,直到最近才突然出手。” 历笙说着,抬起头,眼中又露出哀求之色,道:“小人罪孽深重,大人能否再网开一面,给小人一次机会?” 张羽寒声,铿然道:“我给你机会,谁给那些死去的无辜机会!” 说完转身摆了摆手,门上的梼杌猛然跳出,发出一声怒啸,张嘴便将历笙咬在嘴里,三口两口撕碎吞下,对着张羽怪吼一声,又跳回门扉上,化作铜首。 第五十五章 桃木雷剑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生死簿吞吐演化,生生不息,描绘出一副宏大无比的众生画卷,有男女老幼,又有人情百态,更有生老病死,如日升月落,交替更迭,循环往复。 看着画面上的形形色色,张羽心中又生出感悟,佛语四圣谛,十二因缘有云:人生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 众生皆苦,是故地藏王不忍见六道循复轮回,发大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然张羽身为六道正神,却并不觉得众生痛苦,因了七情六欲,爱恨炽烈,所以才会有苦,众生寻苦,这本就是人间相。 无爱亦无恨,了彻大悟,三界中只有一个,那便是化身六道的后土娘娘。 所以众生度不尽,地藏王也成不了佛。 神识中光芒喷薄,忽然接连上生死簿的青光之气,张羽神识遨游,如行在清明上河图中,接生死簿伟岸之力,刹那间神游四荒,体悟众生百态。 酸、甜、苦、辣,爱恨交织,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诸般感悟涌上心头,张羽心潮起伏,如坠于尘世之海。 刹那间,张羽道行大进,法相真身放出万道毫光,对六道神祗,阴司正神的体悟又加深许多,心境提升,连带神府内的神像五官也深刻清晰不少。 了然于心的张羽,在神力将近时,主动断掉了与生死簿的牵连,他品秩不足,并未贪心求多,一味体悟天道恒心,以免自己坠落其中,失了本心。 心中定计,张羽再不迟疑,趁着生死簿演化之机,双手一扬,神力勃发,生死簿上顿时无数画面陡然一收,一道粗壮无比的光柱随着张羽手势所指,化为一束洞彻天地的光柱,涌向清源寺方向。 张羽面色凛然,口中念道:“天道无常,轮回至理,吾替天行道,代天循法,慑!” 通天光芒如煌煌大日,从地下神府直冲九霄,凌天而去。 是夜,边城数百万人只见城外亮起滔天巨柱,光华粲然,如一盏明灯,驱散了城外无尽的黑夜,也照亮了无数的心。 清源寺内,须弥大阵缓缓运转,遮掩了阵内的气机,也盖住了阵内的斗法。 高欢身姿凌天而降,手持桃木剑,剑上银光流转,雷声暗响,正与陈志激战正酣。 陈志赤衣赤袍,须发张扬,手上的锁魂链舞动的虎虎生风,哗啦啦铰链声鸣然不绝,有若飞舞的银蛇,绕着身周,不断摆动。 铿! 桃木剑与锁魂链硬撼一记,发出一声金铁交击之声,两人均是后退数丈,一脸戒备。 “你是何人,听命于张羽?” 饶是高欢修玄宗人间法,术法高强,一时半刻间也拿不下陈志,不禁对他身份产生了好奇。 陈志哈哈大笑,神情有几分癫狂张扬之意,笑道:“吾前世乃除魔天君,最是不喜你等剑修之辈,犯武乱禁,扰我地府神道秩序!” 高欢面色一冷,哼声道:“我玄宗门人,只修今生,不管来世,爱怎样便怎样,你区区微末阴神,螳臂当车。” 一听这话,陈志气急,哇哇大叫,神识中残留的钟馗遗韵影响,御使着锁魂链,呼啸着便朝高欢砸去。 高欢左右闪躲,桃木剑上点点雷光跳动,电花暗舞,趁势一个飞掠,闪过缠身而来的锁魂链,一记雷光闪烁的木剑纵横,点中陈志胸膛。 轰! 一声炸响传来,陈志胸膛处一阵模糊,发出一声惨叫,朝着远处狠狠跌落而去。 与此同时,高欢也没能躲避开张牙舞爪射来的锁魂链,被长链击中腰腹,随后锁魂链一阵收束,似一道笔直的长枪,砸在高欢身上,将他砸的横飞而出。 凌空翻了几个跟头后,高欢稳住身形,踩在玉剑组成的剑阵上,嘴角鲜血流出,脸上挂出一丝狠辣,道:“我玄宗斗法,从来便没有输过。” 陈志身躯憔悴,脸上却愈发凶狂,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招过锁魂链,身形却一阵踉跄,胸腔处魂体模糊,明显阴神受创不浅。 “你阴神之体,最怕九霄天雷,我手中乃是玄宗百年上好雷击木,碧桃树干,虽不致招引天雷,驱动雷法伤你却是轻而易举。” 高欢胜券在握,看着挣扎发狂的陈志,脸上露出几分嘲讽。 另一侧,钟毓灵手上拂尘挥舞,身形若仙,飘渺来去,已伤的洛大忠和姜名声三人只剩招架自保之力,再无法反击。 “你们这又是何苦,眼下要走,我和高师兄绝不阻拦。” 钟毓灵身姿轻盈,一晃来到高欢身侧,对着陈志和姜名声二人说道。 姜名声脸色难看之极,侧头扫了眼陈志,却摇了摇头,道:“你二人执迷不悟,等城隍府君到此,怕是道门也保不住你们!” “冥顽不灵,师妹休费口舌,我来料理了他们。”高欢见姜名声死活不从,当下发怒。 钟毓灵眼神中波光流动,道:“你二人不过微末阴差,却是代表不了城隍。” 转过头,微声说道:“师兄,若驱散阴差,怕是不妥。” 高欢面色如霜,杀意横生,道:“区区地府微末小吏,杀了又如何?师妹若是担心误了修行,担上干系,我来动手。” 说话间,玉剑横飞,矫夭若龙,飞舞着杀向姜名声和高欢,两人见状,忙收起锁魂链,抵挡身前。 恰在这时,半空中的玉剑一个盘旋,飞散开来,化作一团舞动的流光,隐隐组成剑阵,斜向里朝着洛茗雅刺去。 危难之际,洛大忠集聚起最后的气力,舍利发出一道猛烈金光,堪堪挡住喷发的剑光。 铿!铿!铿! 一阵刺耳的剑鸣声传来,金光、玉光喷发,闪耀当场。 隆隆! 一记暗雷响动声起,高欢眉梢带着不屑,却是挟着木剑,裹着雷光,冲天猛冲而下。 叱,一道轻鸣,桃木剑轻易便刺穿了洛大忠的护体金光,杀到面色惨白的洛茗雅面前。 洛茗雅脸上带着不甘,眼神中流露出道道恨意,绝望地看着刺来的剑。 “小姐!” 千钧一发之际,洛大忠脸上带着悲壮,横身上前,正迎上汹涌的剑势。 噗哧!剑光勃发,透体而过,桃木剑上的雷法猛烈驱动,一道沉闷的暗雷轰击,重重爆响在洛大忠胸口。 “忠叔!” 洛茗雅一声悲怆,凄然叫道。 “到你了。”高欢脸上杀意不减,横剑一递,木剑透胸而过,又朝着近在迟尺的洛茗雅飞去。 第五十六章 荡平清源寺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洛大忠中剑后,身上的生机迅速消散,眼中流露出强烈的不甘和愤恨之意,眉梢眼角鲜血横溢,舍利的金光也溃败退却,黯淡消去。 他想张口呼唤,告诫小姐逃离此地,可甫一开口,满是喷涌出的血液,如泉水倒灌,涌上喉咙。 “嗬,嗬!” 极力张口,洛大忠努力控制着残余的最后一分气力,挣扎着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裹挟着雷光扑闪,飞遁而来的高欢,可身体却不停使唤,颤颤巍巍,始终抬不起一根手指。 “如果不是多年前,自封魂魄于体内,此时哪怕化作厉鬼,也能阻他一阻。” 脑海中的念头闪过,洛大忠神智迷离,渐渐模糊下去。 “哼,阴鬼扰乱人间秩序,我玄宗今日替天行道,便……” 高欢脸上挂着一丝冷笑,倒持桃木剑,驱动雷法,正刺向绝望的洛茗雅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轰隆巨响。 崩,崩。 似万千道雷霆炸响耳侧,又似地裂山崩般天地摇晃,高欢一个激灵,神识差错,法诀捏空,盘舞飞旋的玉剑失去他法力支撑,如失去引线的风筝,直直坠落下去。 心神巨颤下,高欢手上桃木剑上雷法忽然散去,差点没拿稳法剑。 “发生了何事?” 高欢一阵错愕,忙抬起头,这一眼扫去,只将他惊得目瞪口呆。 天际一道巨大无比,宛若炽日般明亮的光柱,横空射来,沿途所经之处,夜空被照得有如白昼,辉煌堂亮。 临近清源寺,鬼气阴森渺渺,阴气散发,浓稠得要滴出水般,结成无数黑雾,浓墨如染。 那发散溢出的阴气,便是道门的顶尖高人来了,也是束手无策。 可那光柱所过,阴气却如潮水般退却,消去无踪,刹那间,便是云销雨霁,清源寺外围再无半分鬼气。 光柱不停,仍是横空而过,扫射到隔绝天地的须弥阵前时,发出一声震天巨响,转瞬间,便击破这道门大阵,丝毫没有停顿。 大阵被破时,钟毓灵面色猛然一白,然后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丝丝鲜血,她面色发苦,急忙连踏数步,并连掐指诀,避开扫射而过的光柱,闪到一边。 寺中被锁住的残存数百阴鬼,没来得及逃窜出去,只见光柱便是一分,如月光洒落,映照的清源寺中清晰明见,如皓月当空。 点点星光洒在寺中所有的人鬼身上,像是片片飘零的雪花散落,斑白素裹。 这时,张羽浩荡威严的声音从九天上落下,响彻这方天地。 “尔等鬼魅,鬼门关已开,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随着这威严声音落下,天空中忽出现了一个兽首青铜大门,古朴森森,半隐半现,门上刻有诡谲斑驳的花纹,像是历经亿万年时间洗礼过般,透着一股莽莽洪荒气息。 嗡! 大门开却,只打开一道不大的门隙,门内隐隐传出无数历吼嘶叫,高欢努力睁大眼睛,想往里看,可眼睛却始终像蒙上一层薄雾,看不分明。 “这真是鬼门关?地府千年无踪,如今要重现三界了么?”钟毓灵眼神呆滞,喃喃自语,恍然间一阵失神。 寺中无数厉鬼一怔,片刻间全部乱作一团,数百鬼魂四散奔逃,如鸟兽受惊,疯狂地朝着寺外逃去。 落于寺中的星光一收,从鬼门关内照出一道青光,顿时整个寺内所有人鬼均被一股浩大的吸力摄住,身不由己朝着打开的门扉内飞去。 高欢又惊又恐,嘶声喊道:“师妹,快,使用师伯交与你的符咒。” 可钟毓灵却不见丝毫反应,如泥胎雕塑,动也不动,只双目失神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鬼门关,口中不知在自语些什么。 天空中伫立的鬼门关像是巨兽张开的大嘴,无数的阴鬼惨呼,嚎叫着不由自主投入其中。 眼见于此,高欢又气又急,一狠心,狠狠咬破舌尖,一股钻心剧痛过后,他大喷一口鲜血,淋上整个桃木剑,身上法力鼓荡,气息越转越激,剑上的雷光也愈发明亮,如捧着一轮晨星。 下一刻,他怒发张扬,面上满是狠厉,举起桃木剑,双手一合,朝着天空一点。 轰隆,空中忽然涌起一阵雷云,隆隆响动。 一道粗大无比,肉眼可见的雷电,带着浩荡的天威落在高欢的剑上,轰,雷光迸发,雷音炸响,无数散落的电光如火蛇飞窜,附近被波及到的鬼魂来不及发出痛呼,便魂飞魄散。 砰!几声重物落地,高欢艰难翻过身来,嘴中不断咳出鲜血,借这浩荡雷霆天威,他好不容易,从那鬼门关下逃了出来。 “可惜了我那百年桃木,在如今世道,那简直是无价之宝,该死的阴差!” 高欢面色凄惨,形容枯槁,浑身上下焦黑一片,气息跌落,恨恨骂道。 “鬼门关啊!”高欢又痛骂道,他使出浑身法力,还借助心头精血,赔上玄宗秘宝桃剑,这才招引来的九霄天雷,可他根本不敢驱使天雷轰击鬼门关。 天雷是天威,鬼门关何尝不是天道,所以他只能引爆天雷,借此脱身。 雷霆炸响过后,空中顿时少了数十阴魂,那是在高欢附近被天雷引爆波及,彻底魂飞魄散。 蓬头垢面的高欢,抬头盯了一眼,沉着脸一言不发,却是没有发现钟毓灵的身影,想来被天雷波及,清醒过来后,趁机脱身,他正想呼唤,却全身阵阵剧痛,这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伤势惨重无比。 直面天雷,他不过凡人躯壳,若不是借了桃木雷剑,早已神魂倶灭。 正哀叹,耳边传来一声低呼:“师兄,走!” 还没侧身,一道清风鼓荡,钟毓灵现身旁边,卷起高欢,横空飞掠而去,刹那间消失。 鬼门关被天雷炸响波及,但转瞬恢复,无穷吸力传出,清源寺里面所有的人鬼瞬间飞上天空,落入门内,迅速消失。 片刻之间,整个清源寺内外一空,再不见一个阴魂,只余下一个空荡荡的古寺。 寺内正厅里,一个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家伙悄悄爬起来,左右扫视一眼,试探着唤了几声,得不到任何回应。 悄然间走出寺外,只见昔日阴气沉重,阴风阵阵的古寺像是变了个样,再没有丝毫生人不适的气息,只普通的像个最常见的古建筑。 胆战心惊的走出来,他悄悄来到山侧一处凹地,从口袋中摸出一串钥匙,打开面前的轿车车门,发动汽车,迅速离去。 汽车像是喝醉的醉汉,在公路上左右晃荡,明显车主心思激烈,车辆行驶方向,正是边城,坐在驾驶座上的西装男子,正是之前在厅内和历笙称兄道弟,被张羽骂做不人不鬼的徐进,一个人间商人。 第五十七章 七品阴神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鬼门关立在虚空,如一扇巨门,威严惶惶,慢慢闭合,消失在天际。 神府内一阵轻摇,张羽的神像上双眼忽地射出一道精光,然后便是清源寺中的一众阴鬼,随着光芒,被吞吐出来。 生死簿上散发出微微青光,如一片鸿羽漂浮在空中,轻的没有一丝重量。 张羽转过身,微一扬手,生死簿缓缓飞来,横立身前半丈处,如一副泼墨山水画卷,轻轻展开,张羽心思通透,只觉得神识与生死簿相连,似乎此时生死簿便化为神识的一部分。 微觉新奇,张羽侧身一扫,神力涌出,点中一名阴鬼,面前生死簿上顿时显现出一行字迹,正是被他点中阴鬼的生前身后,一概生平往事。 “赵志友,作恶多端,徘徊阳间,害生人性命,打破阴阳平衡,着永镇鬼门关!”张羽语气凛冽,散发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肃穆,浩荡的气息席卷神府,借生死簿演化之力,压制的一众阴鬼瑟瑟发抖,不敢仰目直视。 随着张羽的宣判,鬼门关上的梼杌再次跳出,似虎似狮,张开猪口牙,咆哮一声,咧嘴便将小鬼撕咬一番,吞咽而下。 府内满堂的小鬼目瞪口呆,惊骇欲绝,可身处此间,浑身被禁锢,没有任何脱身之法,一个个战战兢兢,闭目等死。 梼杌甩了甩头上的犬毛,铜铃大的双眼遍布血红,嘴角一丝涎水悬挂,面目狰狞可怖,它扭头看了眼满堂的阴鬼,咧开大嘴,发出一声怪吼,又侧头看了看张羽,只等着宣判。 这异兽乃上古恶兽,后被地府收录,用来镇守阴阳分界的鬼门关,方才收摄千百阴鬼,逼得高欢和钟毓灵落荒而逃,张羽便借了这凶兽之力。 眼下阴鬼被吞噬,也算是给梼杌的补偿,当然,鬼门关的梼杌能力越是强大,张羽能借用的力量也就越强。 惟一可惜的,梼杌和鬼门关只认生死簿,以眼下张羽的品秩,实在不被这上古凶兽放在眼里。 张羽目光闪动,连连点名,将阴鬼中穷凶极恶之徒,全部宣判,任由梼杌凶残地将他们撕咬吞噬,只化为恶兽的腹中之物。 梼杌吃下最后一名罪孽满满的阴鬼后,似有所感,朝着剩余的鬼魂们历吼一声,震的小鬼们心神颤抖,然后又对张羽历吼一声,点点了头,跳回门上,又化作了铜首的塑像。 “余众虽有罪,然亦念情非得已,无大恶之举,卓尔等地府苦役花甲岁数,转世投胎而去。” 提心吊胆的小鬼们闻言心神一松,同时对张羽生出感激之心,顿时齐齐顿首跪拜,口中颂道:“谢大人开恩。” 鬼门关随即打开,将小鬼们摄入其中。 总算完成了这些,张羽心神放松,生死簿忽地自动升起,从上放出濛濛光晕,将张羽笼罩其中,张羽心中有感,闭目不语,任由生死簿散落光华。 无数的天地至理,无数的生死轮转画面,一股脑涌入张羽脑海,同时光晕浩大,充斥着无尽的阴阳二气,齐齐朝着张羽神魂钻入。 识海中光芒喷薄,吞吐不定,演化出无数奇妙,如蕴藏着无数的奥秘其中,丝丝莫名的道意掩藏,令张羽整个人也变得气息飘渺高远。 阴阳二气缠绕,化作一条苍茫龙蛇,紧紧束缚其上,阴气化白,有如一张白纸,阳气化黑,有如墨染,将张羽左右各半边身子占据,左黑右白,片刻后阴阳之气互调,又变成左白右黑,瞧来怪异之极。 片刻后,光晕散去,生死簿弹开,张羽身周的气息愈发威严壮阔,飘渺高远,如一尊神祗降临人间,只如惶惶大日临空,炽烈耀目,不敢直视。 轰隆! 张羽蓦地睁开左眼,神府内似闪过一道雷霆,刹那间亮如白昼,明晃晃直刺眼帘,而后张羽又睁开右眼,神府内又刹那间黑暗一片,如被黑夜侵袭,伸手难见五指。 双眼同时睁开,一黑一白两道神光急射而出,直上九霄。 官衣如玄,上白下黑,胸口绣有狰狞凶兽,择人欲噬,双目左右瞳孔分明,左瞳青白,右瞳如墨,乃生死眼,看穿阴阳,镇压一地阴阳之气,掌一城之生死平衡,赫然是阴曹地府,六道正神,七品阴神,巡城阴吏的法相真身。 “大人,您,您这是……” 神府内姜名声瞪大了双眼,讶异地看着张羽的变化,有些不知所措。 “呵呵,阎君见我做事勤勉,有所提拔而已。”张羽转过身,笑呵呵地道。 双目一摄,神光勃发,姜名声被张羽眼中无意的神光一激,只觉脑海巨震,魂魄发懵。 张羽皱了皱眉,神力转动,敛去生死阴阳眼,不禁有些诧异,这生死眼如此霸道,以后真身出行,还不得看谁谁死,也太古怪了点。 好半晌,姜名声才从懵懂中恢复过来,见张羽温言一笑,忙低下头,道:“大人,别看我,我怕!” 张羽不禁无语,有些好气道:“混账,我已收去神力,无碍了。” 姜名声这才畏缩地转过头,十分不安,惴惴地看了看上司。 “好了,阎君有法旨传下。” 姜名声和陈志均面色一凛,大气也不敢出。 “姜名声,九世善人,积善行德,任九品阴神,平清源寺鬼祸,上善,擢八品阴神,巡游鬼差,于张羽帐下听用。” 姜名声躬身行礼,道:“诺。” “陈志,除魔天君转世,嫉恶如仇,会同张羽平清源寺鬼祸,上善,擢八品阴神,设职除魔阴差,于张羽帐下听用。” 陈志面色冷冽,道:“诺。” 张羽扬手一点,生死簿起伏,绽放出万道光芒,将姜名声和陈志笼于其中,光影喷薄流转,两人神力浩荡,气息鼓胀,越升越高。 “看来陈志确实另有缘法,生死簿上的记载居然是除魔阴差,同为八品阴神,竟然不是和姜名声一般的勾魂巡游类的常见阴差,司职竟是除魔!” 看着姜名声和陈志,张羽目中露出沉思,对这两个属下的安排,并非是他假借阎君名义,随意安排的,而是生死簿上明白记载写着,这两人的阴司职位。 鉴于目前地府最高长官,是张羽这个七品阴神,于是他很果断地将两人划归自己帐下,至于阎君,不过是他扯的虎皮,随意编造出来的一个不存在的靠山。 没有老大在后面撑着,不好混啊! 虽然这样最大的好处是,张羽没有任何竞争者,但他其实也心中惴惴,不然对这两个属下不会不说实话。 想到这里,张羽又想到了一件头疼的事情,目光正落在神府角落,蜷缩的洛茗雅身上。 第五十八章 试探洛茗雅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姜名声乌衣檐帽,腰间斜插一柄墨色朴刀,刀身漆黑,花纹密布,刀口上描有百鬼夜行图,正是张羽先前和历笙等老鬼对战时,使用过的地府百鬼刀,头上顶一支花翎,整个一捕快形象,不过有了阴司神职之气佐身,看来却是威严肃穆了许多。 至少法相真身一出,寻常野鬼被浩荡惶惶之气震慑,没有几个有胆子抵抗,至于像历笙那等百年老鬼,也算少见之极。 赤发红冠,须眉张扬,一身法袍宽大浩浩,浑身霸道狂莽之气散发,身后神力汇聚,隐隐集聚起一柄赤剑,八品除魔阴神,陈志。 张羽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心里有些古怪:“这厮怎么比老子还骚包,怎么看怎么像小说故事里的天命主角,莫非我是承担了一个辅佐他的随身老爷爷角色?”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小说故事里的随身老爷爷为了激发天命主角,一路艰辛辅佐,各种当奶妈,当后盾,临到主角登天时,往往最后的下场都是惨不可言。 “我才不要当老爷爷。” 恨恨想着,可目光却不自主被陈志背后神力形成的法宝上,张羽努力让自己目光温和,尽量闻言细语,问道:“你背上背的什么?” 陈志自从觉醒意识后,一言一行已依稀有了昔日降魔天师的气势,他微微拱手,道:“回大人,乃我昔年法宝—七星龙渊剑。” “卧槽,还说不是天命主角,连专属装备都出来了,老子还混个毛。” 想到这里,又看了看一旁的姜名声,那厮满脸的羡慕,就差流口水了,张羽顿时觉得有些同病相怜。 “我俩都是八品阴神,为何我和大人先前都是巡游鬼差,你却是除魔阴差?”姜名声忍不住心中好奇,出言问道,同时眼神不对地看了张羽一眼。 张羽恨不得拿锁魂链将这厮锁起来,狠抽一顿,刚才那话,还有那眼神几个意思,分明是问自己这个上司,怀疑有没有厚此薄彼。 这他么的真是九世善人,张羽十分怀疑,就这货的这个心眼儿。 “哈哈,姜差说笑了。”陈志洒然一笑,赤发飞扬,浑身神力喷薄,笑声中说不出的爽朗霸气,那架势气场,让张羽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老爷爷隐藏属性,和对方的主角崛起套路。 “姜差有所不知,我得上神垂怜,如今觉醒道基,乃昔年除魔天君钟馗转世,想那钟馗,上古时司职阴司,阎君帐下听任差遣,除妖灭魔本就是分内之事,今日不过重拾旧职罢了。” 姜名声一听陈志的解释,顿时双眼一亮,看了看张羽玄衣莫名,阴阳之气流转的七品阴神真身,又看了看陈志赤发飞舞,神剑喷薄的威严气势,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满是殷切地对上张羽眼神,希冀问道:“大人,能否禀报阎君,再设一个降鬼天师的神职,小人想进步自身……” 话音未落,张羽袍袖一卷,一股浩荡之气涌来,将他击出神府,远远飞出数十丈远。 一路连滚带爬,晕头转向的姜名声刚刚站稳身形,就听到耳边张羽远远传来的怒喝:“限你一个月内,将边城所有游魂野鬼抓完,不然我叫你天天守鬼门关,和梼杌作伴。” 嘀嘀咕咕,埋怨领导小气的姜名声,一听要和梼杌为伴,再一想那凶兽之前的残暴狂猛,顿时一个激灵爬起,取出锁魂链缠在身上,气势汹汹地朝着边城遁去。 神府内,角落里,洛茗雅安静地蜷缩着,衣衫破裂,满是狼狈,面前地上躺着的是洛大忠的尸首。 “大人,此女十分古怪,来路甚是不正。”陈志有几分担忧,可看到张羽没有将这女子直接投入鬼门关,也不知道大人打的什么主意。 张羽目光吟吟,嘴角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意,道:“我自是知晓。” 说罢转过头,居高临下,看了看洛茗雅,问道:“你可知罪?” 洛茗雅没有回答,仍抱膝而坐,目光游离。 陈志有些怒气,神力一闪,便要掏出锁魂链教训对方。 张羽摇摇头,制止陈志,又问洛茗雅道:“害你家人的不是历笙吧,你应该知道另有其人。” 宛若泥木雕塑的洛茗雅,一听这话,微微侧身,抬起头,看了看张羽,凄然道:“大人知道?” “嗳!”张羽叹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怜意,道:“那些佛门舍利让我疑心,出现的道门修行人也令我奇怪,更重要的是,他们非要杀你而后快,你说是为了什么?” 洛茗雅眼中流出一丝恨意,冷声道:“这些道门高人,与那害人恶鬼,有什么区别!全是一丘之貉!” “你如能将来龙去脉,如实告诉我,或我可以帮你。” 洛茗雅抬起头,眼神幽幽,精致艳丽的五官上流出哀婉,迟疑道:“我罪孽不浅,数次期满,大人愿意信我?” 张羽身姿缱绻,满是飘然之气,道:“我乃阴司正神,天道神祗,七品巡城阴吏,人间身后不平事,本差自然管得。” “至于信你,那又何妨。” 仰着螓首,高望着张羽,不禁被他话语中的自信感染,意气勃发的张羽忽然间与她脑海中一直存在的一个形象重合,她感到自己尘封的心忽地悸动,像是冰雪覆盖的大地,遇上了初春的第一缕阳光。 “现在,我便给你一个信我的理由。” 张羽笑着,忽然抬起手一点,躺倒在地的洛大忠尸首缓缓漂浮起来,随着张羽挥出的神力,上下浮动,怪异之极。 洛茗雅不禁心中涌出希望,却又担忧,迟疑着说道:“大人,忠叔自封魂魄体内,如今肉身已死,恐怕三魂七魄早已消散,不知大人……” 还没来得及说完,却听到张羽瞠目大喝,道:“天地阴阳,生死有凭,摄!” 呼,一道鬼魂模样虚影,正缓缓从洛大忠的身体上飘了起来,懵懵懂懂,有些混沌,魂魄刚一离体,洛大忠的肉身转眼便像风沙般被吹散,消失在神府中。 洛大忠的魂魄被张羽神力加持,躯体渐渐变的凝实,五官也凝聚出来,正是生前模样。 “忠叔。”洛茗雅一声惊呼,起身就要走上前去。 “天道有凭,生死有命,吾替天行道,代天循法,洛大忠,你今可知罪!”浩荡的声音响彻,如五雷贯耳,神府内回荡不绝,激荡得洛茗雅魂魄欲裂。 第五十九章 立黑白无常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神府内浩浩荡荡回响,张羽面色凛冽,身上黑白阴阳之气交卷,朴散开来,如一尊威严林立诸天神祗,仪态肃穆,不敢冒犯。 洛茗雅有些情急,忙不迭上前,刚一站起,被张羽神威震慑,顿时扑倒在地,魂魄渺渺,意识震荡。 她有心求饶,却嗫嚅几下,只低声道:“求大人开恩!” 洛大忠意识被神力冲击,顿时醒转过来,睁眼一看张羽,心神大动,又看到凄惨的洛茗雅,满是不忍,哀叹一声:“小人知罪。” 说完顿首在地,重重叩下,不敢再说什么。 张羽满意点了点头,却没有收回神威,眼瞳中神光流转,一黑一白,更添威严,他又看了眼洛茗雅,道:“洛茗雅,你可知罪?” 本一心寻死,再无半分牵挂的洛茗雅,见张羽翻手间便将洛大忠魂魄牵引回来,对张羽神鬼莫测手段再无一丝怀疑,也随道:“罪女知罪。” “很好。” 片刻间,将这两鬼收复,张羽对自己七品阴吏的神通手段,又增进几分了解,他心中了然,面色肃穆,说道:“洛茗雅化为阴鬼,迟滞人间,罪孽不浅,当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刑百年,再罚地府苦役,转投胎而去。” 洛大忠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迎上张羽威严的眼神,被黑白分明的瞳光一照,差点魂飞魄散,忙低下头去。 “洛大忠,本乃人间修士,却为虎作伥,滥用道法,协助洛茗雅对抗轮回,造成阴阳失衡,当罚地府苦役百年。” 洛茗雅和洛大忠心中一跳,担忧异常,先前清源寺中满怀死志,只想和历笙及那道门修士,拼个鱼死网破,如今历笙伏诛,道门修士溃散逃去,两鬼大仇未报,便心有不甘。 “然王法不外乎人情,天道善恶有凭,却并非不分曲直,你们的事,我已上禀阎君。” 张羽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拿着阎王的旗子招摇,洛茗雅和洛大忠的生死簿上已留有名迹,生死簿对他们的判决已清晰明白,洛茗雅打入地狱受刑,洛大忠罚地府苦役,这一点他没有说错。 “我今乃七品阴神,司职巡城阴吏,帐下却缺无常两名,你们可愿意带罪立功,于我帐下听用?” 这话刚一出口,张羽识海中一阵轰隆巨响,神识震荡,他差点没站稳。 “不可。” 洛茗雅和洛大忠面上刚露出惊讶之意,一旁侍立的陈志面色大变,急急出声阻拦道:“大人,万万不可。” 张羽神色不变,横了他一眼,道:“有何不可?” “大人,此举不妥!” 陈志面色惶急,急急上前两步,来到近前,刚想出声劝阻,却见张羽面色有些异样,再一看,张羽双眸中神光吞吐不定,神光有些黯然,陈志顿时有些了然,只轻叹一声,道:“大人决意如此?” “我自有分寸。”张羽面色淡然,没有多说什么,陈志会意,有些无奈,只能退后一步,不再劝阻。 “你们意下如何?” “小人愿意。” “罪女谢过大人。” 虽然奇怪陈志和张羽的举动,可洛茗雅也不愚笨,心下隐隐有些触动,想必张羽如此保全两人,一定犯了阎君的什么忌讳,一想到这里,洛茗雅目光中涌出感动。 “既如此,你等便在我帐下听差,我收摄你们为黑白无常。”张羽如此说着,识海中的隆隆声响愈发浩大,仿佛一阵阵警告。 张羽恍然未觉,驱动神力,御使着生死簿,可神力挥出,生死簿仍缓缓虚浮半空,神力如泥牛入海,不见半分响动。 “吾替天行道,代天循法,生死簿,摄!” 强行御使神力,生死簿上忽地放出万道霞光,姹紫嫣红,如朝霞漫天,又如晚霞映日,艳丽夺目。 “大人三思。”陈志谆谆劝诫,神情有些急促道。 张羽只当没有听见,继续驱使神力,双眸黑白分明,也射出无穷精光,道道阴阳之气涌动,卷得神府中浩荡不休,狂风四起,洛茗雅只觉得六识封闭,再也不看不见、听不到任何东西。 轰! 陈志见张羽有些力有不殆,也驱使神力辅助,生死簿终于猛然张开,映射出无数画面,画面急速旋转滚动,演绎的正是洛茗雅和洛大忠两人的生前身后之事。 生死簿一卷即收,如一卷书册猛地合上,刹那后,又迅速铺开。 这时,漫天艳霞消散,张羽也收起神力,双目神光收敛,神府内顿时风平浪静。 洛茗雅奇怪地睁开双眼,只看到张羽神色有些颓废,有如大病一场,双眼也不再似先前那般,神光逼人。 张羽目光扫去,生死簿上再没有洛茗雅和洛大忠的名迹,显然,生死簿上将这两人除名了,天道不再宣判他们的罪孽了。 “洛茗雅、洛大忠,尔等今后当知天命而行,从今往后,人间之事,与你等再无半分纠葛,洛茗雅司职八品阴神,为我帐下白无常,洛大忠司职八品阴神,为我帐下黑无常!” 说完这话,张羽识海翻腾滚动,隆隆大道之音响彻,又有九霄雷霆撼动,滚滚不休。 生死簿上光芒一放,将洛茗雅和洛大忠笼入其中,天道之威盖下,两人浑身颤栗,不由自主,这是在清洗两人身上的罪孽。 又有无穷阴阳之气涌入神府,将他们包围,窜入身体内,上下游动,转眼间,两人魂魄缓缓凝实,有如实体,这是在为两人重塑阴神,再造身躯。 片刻后,无数天地元气散去,生死簿收回,两人显出身形。 洛大忠面目威严,墨衣如染,手上倒提一柄似拂尘,又似掸子的长棍,胸前描有一副铁门之像,正是鬼门关。 洛茗雅浑身青白,白衣缱绻,额上缠着一道白绫,袖口上扎着一束娟麻,腰间描有一副众生百态之图,乃是人间众生。 张羽点点头,微微道:“很好。” 轰隆,一道威严天雷响起,越过天地,在神府内凭空闪现,劈在张羽头顶。 第六十章 天罚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咔嚓! 平地响起一声惊雷,轰然炸响,隆隆回应在神府内,震荡的诸人魂魄动摇,识海轰鸣。 轰!轰!雷霆出现时,神府内便隆隆晃动,如地龙翻身,土石迸裂,炸开无数烟尘。 张羽身形挺立,恍若未闻,身旁的陈志却是惊的面色大变,骇然呼道:“天雷示警,天道责罚!” 此话一出,洛茗雅和洛大忠也是面色巨变,又惊又惧,担忧不已。 “无妨,无妨!”张羽笑了笑,劝慰众人。 轰,集聚的天雷闪过一道粗大的雷霆,光影喷薄,如银蛇起舞,轰然落在张羽头顶。 张羽面色一白,猛然倒退两步,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天雷转瞬即逝,消失在张羽头顶,没入他识海中,卷得识海中翻腾滚动不休,如平静的海面骤起滔天巨浪,排山倒海。 身周无穷神力涌动,压向识海,可张羽却发现,神力视天雷如无物,无论他怎么催动神力,甚至借用生死簿的镇压之力,始终拿识海中翻腾的雷霆没有办法,雷鸣一阵阵此起彼伏,在识海里喧嚣、沸腾,像是沸水般,滚动不休。 半晌过后,神府内静谧下来,陈志关切上前,轻声问道:“大人?” 洛茗雅美目中流露出感动,紧张地注视着张羽的一举一动,可张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般,纹丝不动。 几人缓缓上前,陈志贴上前去,侧耳静听,隐隐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雷鸣,在张羽体内翻滚,正要施展神力协助张羽压制,张羽却忽地睁开了双眼。 陈志一惊,忙后退一步,迟疑着问道:“大人,无恙吧?” 张羽没好气瞪他一眼,废话,你来硬接一记天雷试试。 面上却不好露出畏怯,大方挥手,笑道:“无妨,无妨。” 洛茗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犹豫着,没有说出来,妙目中却满是担忧。 “大人,这可是天罚,乃是天道示警,你在生死簿上抹去他们的名迹,还将他们擢为无常差,这可是违背……” “闭嘴。”张羽狠狠瞪了陈志一眼,转过头,笑了笑,对洛茗雅和洛大忠,道:“不过是阎君怕我道基不稳,特意请雷祝我巩固罢了!” 洛大忠面色有些古怪,心想,大人,我们是阴神,又不是修士,又不经天劫登仙,哪儿需要什么天雷巩固道基。 可这话洛大忠只敢在肚子里腹诽,现在刚刚被上司救下来,位置还没坐稳,如何敢当面揭穿。 “大人。”洛茗雅语气幽幽,颇有几分埋怨,道:“奴家不值得大人如此,奴家不过是命贱之辈……” 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羽打断,他摆摆手,大方道:“值不值本官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嗳。”洛茗雅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向张羽的眼神中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两位无常,你等今为八品阴神,且先去边城协助姜名声,捉拿在逃抵抗轮回的孤魂野鬼。” 洛大忠忙躬身,行礼道:“诺。” 一转身,却见洛茗雅仍呆在原地,洛大忠忙上前拉了拉,洛茗雅回过神来,也微一行礼,和洛大忠一起,转身离去了。 见两人离开,陈志仍是不甘,正想劝解张羽几句,一转身,见张羽面色猛然一白,嘴中忽喷出一道道光芒,整个人刹那间萎靡下去。 “大人!” 陈志吓了一跳,刚忙上前扶住张羽,刚想询问几句,神府内忽传出一道细微咔嚓声,他扭头看去,正见张羽的神像上裂开了一道裂纹,从上往下,贯穿半边身子。 “天道责罚之力,果然不是寻常阴神可以抗衡的。” 张羽喃喃两句,面色惨然,看着自己神像上的裂纹。 “若不是我已被生死簿认可,受地府气运庇佑,只怕一个七品阴神,便是坐镇一方的巡城阴吏,也要在这道天雷下灰飞烟灭,至不济也会被灭掉阴神,打入轮回去了。” 这可不是做法召唤来的雷法,也不是是布雨行云的惊雷,而是堂堂正正,煌堂落下的九霄天雷,乃是天罚! 三界天地中,不论是人、神、鬼、仙面对这天罚,都是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扛。 天罚九霄神雷,如果硬扛,被轰死了拉倒,轰不死天罚接着轰! 这才是惶惶天道,代表着天地运转的至高秩序和规则,没有谁可以例外,哪怕贵如圣人、天帝、阎罗天子,都是一视同仁。 这才是天道的可怕之处! 捡回一条命的张羽,心有惴惴,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灭掉清源寺,自己神职品秩提升,让他有些飘飘然了,竟然企图利用天道规则,这才会招来天罚。 “莫非这就是道门所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张羽思绪迭起,想起了钟毓灵当日的话。 天道之下,众生无高低贵贱,一视同仁。 心有所感,张羽沉浸其中,静下心来缓缓体悟,又生出诸多感悟,一时只觉道基稳固了不少。 “这天雷还是示警的意思居多,不然怎么会劈不死我一个小小七品阴神。” 想明了此节后,张羽再不敢耍小聪明,对天地大道的敬畏之心再次上升。 侍立在侧的陈志见张羽静心体悟,没有出言打扰,等张羽醒来时,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大人,小人不明白,为何要将那洛家主仆纳入无常差中?” 张羽笑了笑,反问道:“你以为如何?” 陈志想了想,摇摇头。 “你只看到了表面,没有仔细想想,我们这一遭在清源寺的遭遇。” “请大人示下。”陈志不解其意,主动问道。 张羽踱了两步,背着手,面色凝重,缓缓说道。 “清源寺鬼气滔天,那改天换地大阵凭几个百年老鬼,断然是没有那份本事的,那么背后定有更加凶戾的鬼怪,此其一。 清源寺中,这三个百年鬼王,洛茗雅,陈二牛,还有历笙,都有一个佛门舍利,不觉奇怪么,此其二! 道门隐世,数百年不现人间,为何我地府现世时,他们也巧合出现在清源寺,而且观察他们所作所为,他们是想要把清源寺彻底灭门,那么这又到底是为何,要知道,道门避世修行,一向自诩与世无争,这也是道门宗旨!” 对陈志这个跟随他一起闯入城隍庙,并被关内道城隍李玄隆赐予最后阴神传承的同僚,张羽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是昔年除魔天师钟馗的转世遗留,正统的地府神祗。 “既然如此,大人何不直接问洛茗雅?” 张羽面色微微露出异样,不好意思道:“那女子心思通透,却是不好相与的。” 实在不好意思说,张羽被这女人耍了好几次,最后在清源寺中还差点被摆了一道。 陈志面色古怪,忽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大人,我等神祗,重开地府艰难险阻,大人须小心,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语重心长,陈志颇带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混蛋。”张羽面色羞赧,骂了一句。 “我岂是没有轻重的人。” 陈志眼神斜瞥,明显有些不信。 张羽不跟他辩解,袍袖一甩,青光中落出两个身影,却是陈二牛和小青,两鬼身影飘忽,明显受创不轻。 “陈二牛,你还有什么要告知本官的?” 张羽目光清冷,灼灼盯视着形容狼狈不堪,清源寺三大鬼王之一的陈二牛。 第六十一章 舍利来源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陈二牛贪生怕死,不过是喜爱释道修行之法,多年来在清源寺中其实并不大恶,至少张羽从生死簿上得到的消息,却是很奇怪,这么一个号称三大鬼王之一的家伙,身上的罪孽竟然没有多少,甚至比不上历笙手底下一个小小的恶鬼。 这也从侧面表明,这个家伙,实际上在清源寺存在感很低,也许知道的消息很少。 可当他老老实实说起所有陈年旧事后,张羽又吃惊地发现,这厮八卦的紧,边城百年来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游魂野鬼的、人间官场的、甚至当今娱乐圈的狗血绯闻,居然没有他不清楚的,甚至一说到狗血八卦,陈二牛的眼就发出光来,侃出来的东西越扯越没边,简直滔滔不绝。 一直到张羽狠狠收拾了他,才回到主题,说起清源寺的旧事。 清源寺始建于明代末年,乃是供奉当时的一得道禅师,据闻这禅师因生前能肉眼见亡魂,隔空与死人交流,而闻名于世,当地每逢鬼魂作乱,阴宅闹鬼,便请此禅师前往化解。 时日经久,禅师能驱鬼降魔之名,便远远传出陕省,当时皇帝闻讯之后,遂下旨命禅师前往京城面圣。 禅师得闻此消息后,静坐一日一夜,而后收拾行装孤身一人离开,清源寺中仅留下他的两名弟子坐堂。 而禅师离去之后,也再也没有回来。 数十年后,明朝覆灭,满清崛起,满人入关后大肆屠戮汉人,导致当地十室九空,白日行走于街道上,甚至能亲眼听闻怨鬼哭诉的哀切之声。 清源寺中,禅师的两名弟子有感生灵涂炭,遂应邀出寺,前往收魂,却不料因道行不够,反被恶鬼所害,枉死当场。 现在清源寺留下的,落到张羽手里的三枚舍利,便是那禅师和他徒弟坐化后遗留的。 陈志听到这里,十分奇怪,问道:“如果说那禅师弟子的舍利留下我能想通,可禅师的舍利怎么会留下来呢?” 陈二牛扫了他一眼,淡淡说了一句:“因为禅师根本没有走出边城,在长安的路上便被人所害,逼得自尽了。” 张羽和陈志对视一眼,心中一惊,问道:“何人所害?” “便是那传圣旨的人?” “不是说是明朝皇帝传旨的么?”陈志越听越想不明白,朝廷传旨的多为宦官,害一个禅师,一个佛门高僧,又图谋什么。 张羽心思急转,又知晓不少历史,却是嘿然一笑,道:“有意思。” 见陈志一脸懵逼,张羽也不打哑谜,解释道:“明朝都城在北平,几百年前,边城不过是长安周遭的一个边远小城,那禅师说的不好听,不过是一个野和尚,怎么可能把名声传到千里外的京城呢,更何况是传到天子的耳中?” 张羽笑了笑,又道:“更何况,那时节可不比如今,消息闭塞,紫禁城里的天子,朝政繁忙,哪会专门下圣旨给一个和尚。” “这么说,那禅师被假圣旨骗了?”陈志听懂了张羽话里的意思,问道。 张羽摇摇头,道:“禅师也是博学之士,你想他为何要在寺中静坐一日一夜,才动身前往京城?” 不等陈志接话,张羽继续道:“因为他看穿了这是一个圈套,可他心甘情愿走入陷阱中,说明禅师有降魔之心,可他在寺中又坐了一日,想必就是在给徒弟交待身后之事。” 陈二牛目中放出异彩,点头道:“大人足智多谋,小人钦佩之至,我对大人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你再多妄言一句,我即刻打你下地府苦役。” 陈二牛立马闭嘴,不再多言。 张羽没好气瞪一眼,继续问道:“那么是何人害的禅师,于后来加害禅师弟子的,可是一伙?” 陈二牛眼睛眨了眨,点点头,没有说话。 张羽手诀一捏,手上神力展开,陈二牛忙不迭道:“大人所言正是,那加害禅师和禅师弟子的,便是长安鬼窟。” 张羽没有说话,目光示意陈二牛继续。 “长安鬼窟来历很深,我也是偶然听历笙说起来的,那厮的道术便是从那儿学来的,每年的鬼节,这厮抓了不少魂魄,便是上贡给长安去的。” 陈二牛挠了挠头,想了想,又道:“那舍利就是历笙带来的,他分给我和洛茗雅,也没安好心,据说和清源寺外的大阵有关,隐约是那大阵转换阴阳成型之日,会造成天地动荡,历笙需要我们配合他,遮掩天机。” 张羽忙问道:“遮掩什么天机,怎么遮掩?” 陈二牛摇了摇头,道:“这个小人确实不知,历笙防备我们防备的紧,只说功成之际才会告诉我们,还经常讲,以后长安来客时,便是我等高居人间之日。” “哼,这历笙,倒是便宜他了。”陈志听的心惊肉跳,历笙一个小小百年阴鬼,居然妄想改天换地,还想统治人间,当真是狂妄之极。 “不,”张羽想想,说道:“历笙也不过是一个小角色,他知道得不多,具体的计划和方法,应该是陈二牛所说的长安鬼窟才知晓。” “他们绸缪边城这么长时间,几百年都等的起,所图必然不是小事,而那道门中人对清源寺的阴鬼灭门,如此果决,想必对内情有所了解,不然不会选择此时出山。” 三言两语间,张羽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的差不多,听的陈二牛频频点头,目光中满是崇拜钦佩,张了张嘴,习惯性的又准备开始“滔滔黄河泛滥”,可迎上张羽骇人目光,立马把满肚子的马屁咽了下去。 “对了,大人,本来清源寺还有一个和长安鬼窟有牵连的小鬼,那厮古怪的紧,像个鸟儿,又像个蝙蝠,可惜被道门的修士给宰了,那怪鸟常私底下和洛茗雅来往,被我无意中偷听了好几次。” 陈二牛一见能立功,便把所有涉及到的情报,兜了个干净。 张羽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陈二牛,你可愿意跟随本官?” “嗯?”陈二牛一愣,随即面上狂喜,点点叩头,道:“愿意,小人愿意。” 他不过一介阴鬼,还罪孽缠身,如今得了这个机会,不啻于鲤鱼越龙门,如何会不抓紧机会,往杆儿上面爬。 “很好,现在本官便考验你一次,你在神府里守着,所有投往轮回去的阴鬼,你好好给本官盘问一番,看看有什么可堪造就的,给本官劝下留在神府里,我要……” 话没说完,陈二牛挑了挑眉,挤了个“男人都懂”的颜色,眉飞色舞道:“大人放心,小人懂得,大人要招秘书嘛,嘿嘿,小人一定好好把关!” 轰! 张羽不耐其烦,一记气浪将他轰飞,砸到神府角落,生死不知。 转过头,张羽正对上陈志古怪的眼神,张羽想解释一下,陈志却忽然躬身行礼,道:“小人先告退。” 张羽无奈,招手唤过小青,小青面目清秀,善解人意,脸色有些局促,走上前来。 张羽低声吩咐几句,小青频频点头,听完后,小青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失望。 “你和陈二牛这段时日便在此,好好替本官物色物色。” 说完这些,张羽也闪身离开,阴神回荡,飘回肉身中。 第六十二章 胡老板来了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阴神长身一掠,遁出神府,转眼间回到自己房间,一个落身,张羽的阴神便回归到身体内。 呼,张羽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夜的奔波,着实将自己累够呛,不仅诛灭了一干清源寺的阴鬼,还平了寺外的改天换地大阵,更赶跑了两个道门的修士,连带着多收了几个手下。 至于自己安排小青和陈二牛,不过是打算将自己边城的阴司架子搭起来,寻摸一些可堪大用的鬼魂,加以考察,如果心性品德上佳,便收摄为鬼卒。 自己不能总是光杆司令,以后那些抓鬼的小伙儿,教给小弟们去办,自己就掌握大方向,坐等着功德落下,享享清福,不是挺好的么。 这般想着,劳累了一宿的张羽,躺在床上,神识放松,缓缓入梦了。 临近天亮入睡,不过睡了两三个小时,张羽便醒了,透过窗台照入的阳光,斑驳而疏离,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面容,张羽一时有些恍惚,没有回过神来。 这一夜的遭遇,与他而言,不啻于人生一场大梦,他睁眼时还有些怀疑,昨夜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境,一个光怪陆离而又神秘难言的梦中之旅。 镜中的人影仍是自己,五官疏淡,嘴角一丝唏嘘的胡茬,双目神光内敛,整个人精气神勃发,像一柄欲出鞘的利剑,锋芒万丈却又含而不露。 细细看去,左瞳青白,右瞳深漆一片,隐隐中有光芒窜动,像细小的雷芒,天威赫赫。 阴神强大,张羽静下心来细细体悟,发觉身体像是出现了一些异样,似乎只要自己想,以前以前的身体素质做不到的东西,现在能轻而易举。 凝目远眺,以前微微近视的视力,早已恢复如初,站在窗台,极目视去,数十丈外街道马路上的行人、晨练的老人,一举一动,瞧来分明,甚至地上被环卫工扫进垃圾箱的传单上的字迹标识,宣传的内容,刻上的电话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轻轻伸出双手,握住窗户上的铁栏杆,张羽阴神中神力涌动,竟毫不费力地便将两个手指头粗细的围栏,拉开一个硕大的半月,微微诧异,张羽又双手合拢,将其捏回原状。 “现在我也算是都市里的超级赛亚人了,这身体素质真是没得说,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像电影里面的变种人一般,硬扛子弹等热武器了。” 兴奋起来的张羽,开始在屋子里搞起了各种破坏活动,一会儿单手将几百斤的冰箱举起来,一会儿神识延伸而出,学着电影里的人物,将各种桌椅板凳凭空收摄起来,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扣扣! 正沉浸在开发各项恶趣味,不可自拔的张羽,忽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神识外放,张羽隔着走廊,便察觉出了,门外的却是陈志这个工头从老家带来的小伙,先前跟张羽一起去倒卖“古董”的小蔡。 小蔡面色有些惶急,他快步跑到张羽的宿舍门边,然后抬起手框框敲了起来,那力道,好像生怕张羽在里面睡着了。 张羽玩得兴起,神识一放,也不起身,门上锁扣一收,门朝着屋里,便自己打开了,倒是把外面的小蔡吓的一个激灵。 疑惑的眼神扫了扫屋里,只看到张羽好整以暇地坐在正中间,清理着桌上的茶杯,看那架势也起来挺长时间了,正准备泡茶喝呢。 小蔡又回头看了眼打开的大门,又奇怪地看了看张羽,正想说什么,张羽头也不抬,说道:“这一大早,我门也没锁,差点都被你敲坏了。” 没锁么,小蔡记得明明自己敲了第一遍,像是锁着的呢。 张羽又笑了笑,问道:“一大早你不去干活儿,跑我这凿门算是个什么事儿呢?” 被这一打岔,小蔡不再纠结门的事儿,一拍脑门,急声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儿?”张羽笑了笑,十分好奇。 小蔡赶紧走到跟前,情绪激动挥手道:“老板来了,老板来了。” “老板来就来呗,工程是他的,他来看看自己工地有什么问题?”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小蔡摆手,道:“老板来了就问最近工地上发生的那些怪事,还说你给他打电话讲,施工出了点问题,挖出了一个什么洞。” “奇怪,老板平时最不关心工地上乱七八糟的,他整天在外面吃喝玩乐,从不插手管这些,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张羽满是好奇,他对自己老板的尿性十分清楚,那是一个典型为富不仁的腐败分子,工程上偷工减料,工人工资各种拖欠,对外巴结各类权势部门领导,注册个公司全是空架子,具体的活计全部外包,就连公司的法人都是找的自己小舅子之类亲戚,生怕担上一点干系,完全一个皮包商人。 老板叫胡梦道,名字还挺有新意,张羽以前跟着他在别的工程上混的时候,除了市里领导检查,安全来验收,其他场合一概不来,现在居然主动关心起工地上的问题。 显然不对劲,张羽隐隐中猜出了些什么。 小蔡脸色有些发窘,说话也开始变的吞吞吐吐,吭哧半晌,结结巴巴,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来。 “小蔡,胡老板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来问地洞的事儿,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传出去了?”张羽见状,便主动问道。 “嗯,这个……这个。” 张羽眼神一亮,盯着他,问道:“你说出去了。” “不是,不是我。”小蔡连连摆手,脸色涨得通红,抬头看了张羽一眼,迎上他明亮的眼神,心里有些窘态,低声道:“我看到……我看到小李跟在胡总旁边。” 果然如此,张羽心下了然。 起初卖那块香炉时,小李就表现出了十分积极,后来分账时更是对陈志和张羽不满,好几次张羽都听到他在背后埋怨陈志,只是没有想到,把消息主动捅给老板的居然会是他,要知道,他可是陈志的亲外甥。 “唉,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啊,小李铁定认为地洞下面有好东西,所以才会伙同胡老板来逼宫了。” 张羽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只是地洞下城隍庙的事儿,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更何况,这里是一片规划的经济开发区,这个项目是政府上马要开展的工程,推倒重建是势在必然。 嘿嘿,如果胡老板知道下面是有唐关内道城隍,李玄隆的神府,没有一点古董,又不知作何感想,张羽目光闪动,有些不怀好意。 第六十三章 忽悠胡老板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胡梦道,这个名字满是诗情,这是胡老板那个死鬼老爹给他取得,他老爹年轻时候正赶上金庸武侠小说大行其道,深受传统武侠文化影响,胡家老爹作为一个内地知青下乡,接受传统再教育,并扎根西北,为祖国乡村基础教育做贡献的教师,觉得自己有生之年不能面见查良庸,实在人生一大憾事。 于是,他便将自己对传统文化的理解和满腔热情,倾注到他儿子身上,这便有了胡梦道这个名字。 只不过胡老板整个社会人士,从不学好,碰上经济浪潮,果断投身其中,结交权贵,什么来钱快便干什么行业,倒是有负胡老爹殷切希冀之情。 更何况,胡老板大腹便便,头顶毛发稀疏,脖子上挂着一个金项链,也实在和这个“梦道”不符。 “我跟你说,姓陈的,这工程是我包下来的,你们几个说穿了就是农民工,靠我给碗饭吃,才能混的人模狗样,怎么着,今天还想和我对着干?” 胡老板意气风发,开着一辆进口大奔,停在工地正中,摇下车窗,对着陈志等一众民工不屑。 陈志阴神也和张羽一样,收回躯壳,此刻顶着秋日清晨的和煦阳光,他脸色却没有一丝暖意,冷冷顶了一句,回道:“胡老板既然包给我了,这里就是我说了算,只要工程如期完工,到日子给胡老板交差就行,其他的就不用胡老板操心了。” “嘿嘿,”胡老板眼角泛出光芒,不阴不阳,说道:“你铁了心不让我看看?” 陈志双手一抱,浑然没有将这个皮包商人放在眼里。 工地下的地洞,涉及到城隍庙的秘密,陈志怎么会松口呢,更何况,大人还在眼前呢,神府可也在城隍庙呢。 “早就知道你个老小子,跟我玩这套。” 胡老板骂咧咧,掏出兜里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对那头喊道:“把人全部给我叫进来。” 陈志冷眼旁观,只看到工地大门口,呼啦啦片刻间就涌进来一大堆年轻人,红毛、黄毛、绿毛夹杂其中,各色社会青年,流里流气,拿着撬棍、棒球棍,拎着钢铲冲了进来,将陈志几人围在当中。 “就你有人。”陈志说着也拿出对讲机,对着机器喊了几句,不一会儿便从工地宿舍也冲出来一大堆壮硕的农民工,呼啸着拿着各色工具,和胡老板手下的流氓们对峙了起来。 两边百十来号人,围在工地上,也不说话,互相怒目而视,摩拳擦掌。 “哼,你们跟着陈志闹,信不信老子年底也不给你们结账!” 见陈志一方气势也不弱,胡老板登时更来气,打开车门,迈开王八步,指指点点,一个个骂过去。 顿时有些工人情绪低落下来,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至有人悄悄把手里的铲子、钢棍给扔到地上。 陈志大步上前,怒道:“姓胡的,咱们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我按时交付工程,你按时结账,工地上的事宜,你一概不插手,现在是想违约么?” 见自己这方的气势被打压下去,陈志便拿起合同说事,企图将面前这个老流氓镇住。 “啊呸!”胡老板对着陈志方向,重重吐出一口唾沫,十分不屑,嘴角挂着蔑视,道:“合同算个屁,老子想怎么就怎么,有本事去告我去,老子昨天才和工商的领导吃了饭,信不信老子一个电话,找人撤了你公司的标。” “你……” “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个什么玩意儿,敢跟我斗,我胡梦道在陕省混的时候,你个玩意儿还在切钢管儿呢!” 胡老板姿态嚣张,完全不把陈志威胁的话放在眼里,继续道:“再说了,公司的法人还不是我,老子看你去告谁,签合同时候,那上面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么?” 妈的,陈志骂了一句,他当然知道合同上不是胡老板的名字,这家伙以前搞工程就弄出了好几回事,后来学精了,就把公司法人给换成自己小舅子,自己只隐在幕后遥控指挥。 倘若陈志铁心把事儿闹大,不管从法律,还是从手段上,还真不一定斗得过这个老油条。 眼见自己几句话就把陈志镇住,胡老板十分高兴,更是志得意满,环视一圈,怒骂一句:“都给我死远点,该干嘛干嘛去,等着老子管早饭么?” 原本围在附近,给陈志撑场子的几十号工人顿时更没了主见,一个个的眼巴看着陈志,不知如何是好,还有几个见机快的,已经悄悄溜了。 “嗳,小李,是那儿么?” 胡老板转身挥了挥手,车子的副驾驶座上下来了一个年轻人,颠颠儿跑到跟前,正是陈志的外甥,小李。 小李上前,顺着胡老板手指向的地方,那里围起来了一个工地栏棚,挂着几个钢板,写着“塌陷危险,请绕行”的字样,旁边还用黄色油漆喷上一层圈,将道路隔开。 这时再看,那个地洞已经被填上了大半,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口子,仅仅能容纳一个人的身子,和之前陈志他们下去时,小了很多。 小李眼中露出一丝火热,点点头,道:“是的,胡老板,就是那个洞。” “很好。”胡老板得到确切答案后,很是满意,点了点头。 正想再说两句,彻底把周围工人驱散,这时工人们忽地让开了一条通道,一个面目恬淡,双目神光湛湛的年轻人慢慢走上前来。 “妈的,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子!” 胡老板差点没有认出张羽来,几个月没见,张羽面容依稀,只是气质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走路时身姿挺拔,精气十足,一股蓬勃昂扬之气。 对比先前那个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年轻小子,眼前的这个张羽倒给人一种城府十足,自信满怀。 “胡老板早啊。”张羽奕奕走了过来,面色上带着一股浅浅的笑意。 对面的胡老板被张羽的目光一扫,心底忽地涌起一阵惊惧,仿佛面前张羽的目光能看穿他的内心,洞察他的灵魂深处,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淡淡袭上心头。 “见鬼了,这小子看我一眼,我怎么感觉像之前,去和省府领导请示一样,压抑的很。” 胡老板却是不知,张羽阴神回归,七品神祗,巡城阴吏乃是上古掌管一城黔首生死,天威莫测的正神,这浩荡的威压之气已经是张羽刻意收敛过的,若不然,单凭那生死阴阳眼,只扫他一眼,似胡老板这种阴德有亏的家伙,就要被震的魂魄离体。 “胡老板对那下面感兴趣?” 张羽笑意琰琰,伸出手指,指向那个被刻意修饰过的地洞。 第六十四章 下洞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胡老板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怎么的,我还不能感兴趣?” 张羽摇摇头,面上笑意未减,说道:“胡老板是大人物,我们可没有这个胆子跟胡老板做对。” “嘿嘿,算你小子识相。”胡老板哈哈大笑,浑然没有发现张羽隐在眼底的寒光。 陈志有些不解,露出担忧,上前一步,附在张羽耳侧,低声道:“大人,如果神庙暴露……” 不等他说完,张羽眼神一挑,微微示意,陈志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退后一步,侍立在侧。 这个细小的动作,落在胡老板的眼中,自然被解读出了另一种意味,他认为张羽这是在示威,是在警告他,他已经在工地上站稳跟脚,有了下面地洞的利益面前,他已经不能被忽略。 不过这些都不被胡老板放在眼里,如果不是担心人多嘴杂,把一些消息泄漏出去的话,胡老板真的动用全部的社会能量,这些农民工,在他眼里,分分钟都被赶走了。 所以,胡老板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看着陈志和张羽窃窃私语,一副不将两人放在眼里的做派。 “胡老板,是不是把这些葬爱家族的脑残们撤走,人多,也乱的很。”张羽笑着,说了一句。 “混蛋,你说谁呢。” “妈的,小白脸你想找死!” 如同七彩霓虹,顶着各色杂毛的小年轻们,一听张羽说他们是“葬爱家族”,顿时群情激奋,一个个挥舞着棒子、钢管,满是不爽。 胡老板也不在乎,大手一挥,喊道:“都出去,散了。” 眼见没动静,小年轻们一个个眼巴巴看着,谁也没有挪动脚步。 “今天活儿算干完了,钱我照给。”胡老板像赶苍蝇一般,皱着眉头甩手。 听到胡老板的承诺,杂毛们一声欢呼,扔掉了手里的工具,兴高采烈地跑掉了。 “老板,张羽那小子可不是个好东西。” 见老板如此大方,还撤掉了所有凑来压场子的人,小李顿时有些头大,担心被老舅陈志算账,忙上前劝道。 “哈哈,小张是聪明人,是吧?”胡老板浑然没有听进去小李的话,刚才张羽的举动,他已经解读成了一种暗示,他觉得聪明人都可以商量。 张羽不置可否,慢慢踱步到坍塌的地坑前,站到已经被陈志手下工人们填补上一层水泥,敷上土灰的坑洞旁边,眼睛幽幽地盯着下面。 胡老板赶紧上前两步,也站到一旁,伸长了脖子,朝下面看去。 可洞口不大,下面漆黑一片,没有光亮,什么也看不清,不时有嗖嗖的凉气窜上来,有点怪怪的。 捡起了旁边地上的一块儿碎石,胡老板把手放到洞边,轻轻扔了下去,很快便听到“佟”地一声回响,皱了皱眉头,自语道:“这玩意儿,也没多深啊。” 张羽含笑问道:“胡老板觉得下面会有什么?” 胡老板眉头一拧,没有说话,旁边的小李早就迫不及待,赶忙跳出来,指着张羽叫道:“告诉你,别想蒙我们,那个值十万块的炉子就是从下面捡出来的,肯定还有好东XC着。” “你个小兔崽子,我抽你。”陈志听到小李叫嚷,顿时面色难看,抬起一脚踹去,却没有收住力,一不小心,把小李踹飞出去,空中跌了几个跟头,重重落在地上,砸在一堆沙石上,撞出“噗”的一声响。 陈志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远处好几米远的小李,脸色更是难看。 毕竟是自己的外甥,虽说不是亲的,可陈志还是有些不忍,刚准备上前去看看,却听到小李躺在沙石中间翻了个身子,痛苦的捂着肚子,“哎哟”个不停,连声叫唤着。 “没死就赶紧自己爬起来。”陈志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又转回了身子。 小李脸上满是痛苦,这凉爽的秋日里,额头上遍布冷汗,那是被陈志给吓得,听到陈志的骂声,他睁开眼皮看了看,挣扎着慢慢爬了起来。 胡老板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只看了陈志和张羽一眼,眼底流过一丝丝的寒芒。 “这是他们的家务事,胡老板不必管。” 张羽笑了笑,又道:“胡老板这下面的东西,咱们怎么说?” 一听这话,胡老板心中主意更定,暗道年轻人还是按捺不住,城府不够。 “你想怎么办?”胡老板更加确定下面的地洞里面有古董了,要不然张羽怎么会把工人都遣散,还让自己把人弄走,明摆着不想让人知道嘛。 “咱们一起下去,下面的东西卖出价钱,咱们一家一半。”张羽故意装出一副激动的样子,面色涨红,铿铿说着。 “嘿嘿,一家一半,怎么叫一家?”胡老板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看张羽激动模样,更不把这个小年轻放在眼里了,想当初还是自己施舍了一碗饭给他吃,要不然这小子混到现在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没有。 还想跟我一人一半,妈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胡老板恨恨地在心里骂着,如果不是担心张羽们把消息捅出去,他简直就想现在,把这群泥腿杆子全部撵走。 “我和陈工头合起来一份,您胡大老板一份,一家一半。” 张羽情绪激动地说着,一份坚决争到底的架势。 胡老板眼睛微微眯了眯,盘算着。 “看来下面是有东西了,要不然这小子不会这么较劲,看来那个小李说的没错,那个破炉子卖了十万块是真事儿,亏他们想的出来,居然说风水不好这种谣言来欲盖弥彰。” “好,可以,我要先下去看看。”胡老板点点头,同意了。 陈志忽然站出来,挡在地洞前面,回头看了看张羽,迟疑说着:“这……不好吧。” 胡老板一把推开陈志,没有推动,又瞪了张羽一眼,张羽却是摇摇头,陈志见状便让开了。 “你们去准备绳子,还有铰链,我下去看看。” 胡老板转身对着陈志吩咐了两句,眼珠子一转,看了看身形单薄的张羽,说道:“张羽,我和你一起下去。” 又看到了哼哼唧唧的小李,指了指他,道:“还有他,我们三个人一起下去,至于陈工头,就守在上面好了。” “好的,胡老板。”张羽微微一笑,立马答应下来。 胡老板见张羽答应的这么爽快,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可转念一想,一个学生,自己怕什么,想到这里,又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等陈志把准备好的绳索拿过来时,正看到张羽已经捆绑好,拉了拉绳子试下绷紧程度,对着自己一笑。 第六十五章 阴神威压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呼,胡老板轻轻呼出一口气,双脚落地,传来踏实感,略略心安。 双眼努力睁大,朝着地洞里面看去,只发觉四周濛濛一片,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摆弄下头顶安全帽上带着的照明灯,光束伸展开,照向前方,顿时驱走黑暗,露出一片片青石地板,蹲下身来用手轻轻敲击,传来“铿铿”的回响。 面上露出喜色,胡老板心知来对了,这里是石板铺就,说明若干年前,是被前人修缮过的,甚至是人烟鼎盛之处,这么说来,很可能是一处古代的建筑。 胡老板虽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皮包商人,可身处陕省,被那个知青老爹耳濡目染,也知道边城临近旧朝古都长安,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十三朝古都啊,有唐一代,号称万邦来朝。 随便挖出个什么古董,顶自己干好几年的工程。 一想到这里,胡老板心潮澎湃,眼里放出贪婪的光芒,一时间,只恨不得这里全部归自己所有。 又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张羽,暗暗算计着,等确定了有发财的东西,回头得想个法子赶走这个年轻人,还有上面的工头陈志,实在不行,就让这两个家伙永远消声匿迹。 见惯了风浪的胡老板,丝毫不认为就凭张羽一个大学生,加上一个陈志小工头,能和自己抗衡,在他眼里,这两个家伙不过是给自己探路、送钱的存在。 “老板,看,那里有光。” 小李惊呼着,连忙两三步上前,和胡老板并肩,指着前面的一处散发着微弱光芒所在,兴奋地叫道。 胡老板一怔,这个地洞里面哪儿来的光,黑黢黢一片,可凝神看去,前面不远处,却是有微弱的光芒散发,斑驳跳跃,像是一盏烛火,照亮在前方。 “张羽?” 胡老板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张羽,出声问道,根据小李说的,张羽和陈志之前也下来过一趟,所以胡老板以为是张羽他们点的蜡烛什么。 话音刚落,胡老板忽地生出一身冷汗,身周一片漆黑,哪里还有半个人影,那个和自己一起下来的大学生,此刻竟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悄无声息不见了。 “张羽,你别吓我,我跟你说,没用的……” 胡老板絮絮叨叨地说着,可周围没有一丝动静,静悄悄的,越说自己越是心惊,甚至到后来,说话的声儿都开始颤抖了,后背上汗毛倒竖。 “老板,要不我们先回去。”小李也是吓的不轻,面色惨白一片。 “对,先回去。”胡老板顿时醒悟过来,自己先回去,回头多叫点儿人下来,这个该死的张羽,还敢和老子玩手段,一定饶不了他。 转过身,两人准备往回走,却忽然呆在了当场,一动不动。 先前他们通过的那个地洞,居然不见了,不是被人遮住了的那种,而是明明白白地不见了,抬起头整个上方也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一丝光亮透出,那个地洞也像消失般,无影无迹。 咕噜。 两人不约而同地吞了口水,互相对视一眼,从头顶探照灯照下的光芒,清晰看见了对方脸上的惊恐,小李腿肚子一阵发软,浑身如筛糠般抖动,他双眼瞪大,努力睁着,却始终看不到头顶有亮光照入。 这里的风水真的有问题? 胡老板想到了这个,难道工地上谣传的是真的? 吱,这时远处传来一声轻响,像是一道木门的门扉被打开,在这静谧的地下空间里,如此清晰可闻。 小李和胡老板挣扎着,艰难地转过脖子,发现传出声响的,正是那个透着烛火光亮的所在。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所措,只感觉阵阵凉气从脚底升起,灌入后背,脊梁骨上酥软如麻。 “要不……过去看看。” 事到如今,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鼓起最大的勇气,努力迈开脚步,一步步朝着前方挪过去。 光亮渐渐明堂,偶尔发出烛油的噼啪声,两人紧紧靠着,瑟缩着走到近前,却被眼前的建筑惊呆。 一座气势磅礴,规模浩大,造型充满古韵的旧式行宫模样四方殿矗立眼前。 屋梁四四方方,威严耸立,屋檐四角斗拱向外挑出,正脊和檐端曲线明华,流顺勾过,飞檐脊上匍匐着似龙非龙,似狮似虎的异兽,双目流转,眈眈地审视着屋下。 殿外还矗立着一座外门,似拱似桥,门上两侧悬挂一副楹联。 上联:寻因有自,寻果有由,若要了悟,且探三宝地。 下联:至大无边,至小无止,不必翻腾,仍在一掌之间。 横幅高挂:善恶有报,天道循环。 胡老板呆呆站在门廊前,仰起头看着外门,说不出话来,门联上充盈着一股浩大深远的气息,亘古难言,历经千年的时光,那斑驳的字迹,仍是字字如刀,仿佛刻在心头,挥之不去。 小李和胡老板两人都算是不学无术,根本认不出门楹上的字,可那惶惶的威圧感,如压在心头的巨石,迫得两人只觉喘不上气。 缓步上前,两人穿过外门,走入大厅,迎面正看到厅堂内三支烛火闪动,火焰跳跃,起伏不定,晃得两人的心也是一高一低,十分不安。 供奉在台上的是一个久远的雕像,面目已经看不清了,五官有些模糊,从雕刻的服装上看,似乎是一个古代官员。 两人正惴惴,供奉的雕像忽地睁开了双眼,放出精光,直视两人。 “啊。”小李一声怪叫,忽然倒地,却是吓昏了过去。 “饶命,神仙饶命!” 胡梦道双膝一软,扑通跪了下去,连忙磕头,再不敢抬头,直视雕像。 “胡……梦……道!” 雕像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有些晦涩。 一听台上的雕像竟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胡梦道吓得浑身急剧颤抖,不停抖动,连忙将头低下,挨着石板,嘴里哆嗦着回答:“神仙……神仙在上,小人……小人胡梦道。” “你闯我神府,所为何事?” 威严浩大的声音惶惶传来,回荡在宫殿里,激起尘土簌簌。 胡梦道声如抖糠,做贼心虚,哪里还敢直言相告,连连叩头,诺诺道:“小人有罪,小人……无意扰了神仙,实在……” “咦?” 雕像嘴里传出一声惊疑,随后胡梦道只感觉两道光芒洒在身上,一道炽烈如火,一道寒冷如渊,一阴一阳,一冷一热,浑身上下仿佛被照了个通透。 “你业障缠身,罪行累累,可是前来认罪,如此这般,你可随我前往地府轮回殿前,听阎君发落!” 光柱一放即收,随后威严如盖的声音紧接着传来。 “这世上当真有阴曹地府,当真有判官赏善罚恶?” 听到要去阴曹地府,胡梦道两眼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散播神道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胡梦道恍恍惚惚,好像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梦里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父亲尚在,自己也年幼。 父亲的相貌他看不清楚,只见到他直着身子,伏在案前,很是专心地看着一本书,惦着脚尖,伸长脖子,好不容易才看到桌上的书,那是金庸的《射雕英雄传》。 “臭小子,看什么,整天调皮捣蛋!” 父亲威严而又亲切的声音喝来,胡梦道忽然心底流出一丝悔意,很是想哭。 场景蓦然流转,他又站到了一个饭店外,店门口停着几辆气派的轿车,自己搂着两名千娇百媚的小姑娘。 胡梦道忽然记起,这是二十年前自己刚发家时,准备给几名掌握审批大权的官员们送礼的场景,他清楚记得,自己叫了好几个姑娘,并在每个姑娘随身携带的包里,放了巨款的现金。 那天晚上之后,自己轻松拿到批文,就此开始发家之路。 “胡老板,做人这么绝,你是会遭天打雷劈的!” 一个戴着工帽,面色苍白的中年汉子,满面皱纹,正紧紧抓着自己西装的袖子,大声谩骂。 胡梦道转过身,看到一处倒塌的建筑,十数名工人满面颓然,枯坐在旁边,正绝望地看着前方,那里是一个推倒的违章建筑。 中年汉子不依不饶,嘴里不断叫骂,撕扯着,胡梦道刚想说点什么,身边几个大汉上前,一把拉开那缠着的汉子,那汉子不依,苦苦叫喊,几名大汉一顿拳打脚踢,又有工人上前劝阻,场面混乱。 忽然想起,这是十年前自己第一次碰到工地塌方,拆违章建筑又意外搞出人命大案,工地上讨说法的工人,公司门前堵着大门的家属。 而自己焦头烂额,最后索性花钱了事,请了地痞流氓,雇了律师,又找了一些地方上的领导,答应了一系列条件,才把事情摆平。 自那以后,好像自己就越来越冷漠,做事越来越绝。 这一切,都是为了向上爬!甚至可以不择手段,六亲不认。 于是,往事一幕幕重现,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在眼前重现,像是在看一场重播的电影,只不过这场电影的主角和观众,都是自己。 胡梦道冷眼旁观,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 这二十多年来,自己为了钱,做了很多违背父亲教导的事情,可以算作是彻头彻尾的坏人了吧。 可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坏的,应该是从父亲得了结核,自己挣扎求存,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借钱找关系,想给父亲续命,结果一无所应,自己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去的时候吧。 父亲告诫自己做个老实的农民,不要做个对社会没用的人,可自己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变了,彻底变了。 “我还回得去么?”胡梦道想起父亲教诲,谆谆念道。 “可我为什么要回去,这世道本就如此!” 又想起父亲的下场,胡梦道狠狠骂道。 哗啦一声轻响,如水波荡漾,又像是打破一扇玻璃窗户。 胡梦道发现正站在一处虚无的空间,面前站立着一名身着玄衣,上白下黑,浑身散发着浓浓威压的男人面前,那人身前似乎有一层濛濛的青光绽放,身周一黑一白两道玄妙的气浪涌动缠绕,如两条矫夭的虬龙游动,正是张羽。 “如何?”张羽忽然轻轻问了一句。 胡梦道猛然惊醒,眼前那人形容瞧不真切,疑问道:“你是神仙?” 张羽笑了笑,道:“我乃六道正神,巡城阴吏。” 这世间竟真的有鬼神? 胡梦道惊骇难言,连忙躬身下拜,恭敬道:“小人不知,惊扰神仙。” “天道有凭,善恶有报,你罪孽不浅,若打入轮回,必下十八层地狱!” 胡梦道连连叩头,求饶道:“还请神仙救我,小人一定改,一定改!” “唉,你擅闯我神府,惊扰神祗,叫我如何救你。” “小人有罪,还请上神救我,小人回去一定给上神修缮金身,增添香火。” 胡梦道不知神仙都有什么喜好,可只看那神仙翻手间将自己的往事如数家珍般,给自己看,便知道一定是神通广大。 张羽一言不发,胡梦道不敢惊扰,跪在原地。 片刻后,张羽忽然叹了口气,道:“也罢,我便给你一次机会,保你一回。” “谢上神,谢上神。”胡梦道劫后重生般松了口气,连连拜谢。 “我久不履人间,不知世事变化,今我欲教导世人,又不欲亲现真身,你何以教我?” 张羽忽然说着,语气里有一股难言的果决。 胡梦道心思流转,听出了张羽的话外之音,只能恭敬回道:“愿听上神差遣。” “很好。”张羽点点头,又道:“我欲扬神道,重现城隍庙,你眼下要做的,便是让此城隍庙重现人间,但不可张扬,引来过多关注。” “是,是,小人领命。”胡梦道口中连连应道。 “如此,你便去吧。” 张羽挥手一卷,一道澎湃气浪扫过,胡梦道的魂魄飘飘扬扬,转瞬间便飞出神府,回归肉身。 捂着脑袋醒过来,胡梦道发现自己正站在地洞的正下方,头顶的光亮落下,点点尘土扑在脸侧,一时间竟有些不真实。 “难道那只是一个梦?” 胡梦道正犹豫着,脑海里忽然响起一道威严声音。 “不可多行不义,那张羽和陈志,与我有缘,你且去吧。” 真的有神,胡梦道吓了一个哆嗦,再不敢怀疑,一看旁边一副刚醒过来的小李,喝道:“赶紧走,回去。” “可是老板……” “什么都别说了,回去。” 小李垂头丧气,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老板改了主意,只好跟着胡梦道,顺着绳索,又爬了回去。 神府内,香烛袅袅,张羽背身而立,陈志显出真身,忽地出现在身侧。 “大人,您为何要显出法相?” 作为一名属下,陈志乃除魔天师钟馗的转世,不像刚刚变成鬼差的姜名声,自然知晓许多地府的旧事。 阴司神祗,乃六道正神,不可干涉人间,乃是天道规则。 先前张羽为了立洛茗雅和洛大忠为黑白无常,便自作主张,在生死簿上抹去名迹,结果遭了天谴,而眼下又显出法相真身,勾连胡梦道的魂魄入神府,更是神力牵引,扯出对方的生平,已经是干涉人间运转。 而现在,更是要胡梦道回去,借助人间的力量,重塑城隍庙,散播神道。 如此种种,行事出人意料,更是不合规矩。 所以,陈志有心相劝。 第六十七章 胡梦道的主意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如何,你觉得不妥,可有教我?” 张羽淡淡的声音传来,虽没有作色,可随着品秩提升,在神府内的威严已经无处不在,迫得陈志这个天师转世都有些不堪重负。 “小人不敢,只是觉得……” 陈志犹豫了一下,他得了传承,自然知晓如今地府情况,他和张羽两人,可以说是如今剩下的最后两名正统阴神,行事不敢不小心。 张羽转过身,目光灼灼,忽笑了笑,道:“你直言便是,有何不可?” “我等如此行事,是否有违天道?” “你传承钟馗,可还记得地府阴神除了功德,还需要什么维系?”张羽忽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陈志摇摇头,那时他识海被钟馗道基侵入,差点魂飞魄散,有些传承已经丢失了。 “唉。” 张羽叹了口气,道:“我如何不知道这是在干涉人间。” 六道神祗,受天命鸿钧,司职一方,其中尤以地府阴神地位尊崇,究其原因,便是因为几千年来人道大兴,文明昌盛以气运绵延,也反哺庇佑得阴神气运强横,高于其他天地神祗。 神道昌盛,寿运绵长,兼神力通天,而神祗又不似天庭仙人,有天劫之难,又有天人五衰之忧。 这当中,除了天道功德庇佑外,原因也在于人道的鼎盛香火护持。 所以上古时,凡是人道兴旺之地,那些神祗越是强横,便越要依靠一方香火,若无人供奉,信力低微,则神祗不灵,因为地府阴神本就与人道相互依存。 倘若天地间都没有人了,那阴神和地府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同时,过往许多阴神都是死后被地府封敕,少有肉身成神,似张羽和陈志这般,简直凤毛麟角,因为阴神没有肉身依存,品秩不够的阴神,便不能白日现形,穿梭人间和地府,这时便需要凝聚香火,借此重塑身躯,容纳阴神前往人间行事了。 听完张羽的解释后,陈志方才恍然大悟,知晓了张羽的良苦用心,又想起一事,问道:“胡梦道那厮,也是罪孽不浅,当真要担上他的干系么?” 张羽点头,道:“这是应有之义,不过好在他为恶尚浅,不似历笙那等罪孽滔天,已经是干涉天地了,不过善恶有报,功过难抵,等他阳寿尽了,生死簿上数上一遭,听天由命便是。” “而且我欲扬神道,不光是为了重聚香火,也是为了引出历笙口中所言的‘鬼窟’。” 陈志目光一凝,应道:“大人已有眉目?” 张羽脸上显出谨慎,道:“几百年前有明一朝,这些胆大包天之徒,都敢借人主名义,捏造圣旨,加害清源寺禅师,更是在边城造改天大阵,此端种种,由不得我们不小心。” “我立了黑白无常,又让小青和陈二牛守着鬼门关,便是要扫空整个边城,我如要在人间重扬神道,这些恶徒迟早会忍不住,跳出来试探我们的。” 陈志也是忧心忡忡,点点头,现今地府只剩几个阴神,面对这千年阴鬼,还有现世的宗门,确实是内忧外患。 “咱们走罢,看看他如何行事,还需从旁提点一番,不能由着他行事。” 说完两人纵身一闪,阴神散去,回归躯壳。 胡梦道爬上地洞,累的气喘吁吁,顿时瘫软在地,这一趟下来,于他而言,颠覆了他几十年的认知,心神上的折磨和压迫,堪比一场万米马拉松。 “胡老板,您怎么出来的这么快。”张羽声音中带有一丝讶异,在耳边响起。 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胡梦道抬起头,一看是张羽,顿时面色有些古怪。 这个小子果然不简单,刚才在下面消失,现在居然我还先出来。 胡梦道心里念着,忽然记起,城隍曾经说过张羽和陈志,乃是有缘之人。 想到这里,赶紧爬起来,再也不敢小看这个年轻人,十分客气,忙道:“张小哥好,您好。” 小李吃惊地看着自己前倨后恭,现在对张羽满是巴结的老板,一时间脑子转不过弯来。 下面风水不好,自己老舅陈志是,现在胡老板也是,下去一趟后都成了张羽的跟班小弟,这其中,小李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一念及此,小李再也不敢打地洞里古董的主意,眼神躲闪地扫了张羽一眼,一见对方目光漂来,顿时跟见了鬼似的,赶忙窜开,跑回工棚里躲着,说什么也不出来。 “张小哥,您看这下面,城隍大人……” 张羽顿时瞪他一眼,胡梦道话一出口,连忙住嘴,作势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左顾右盼,扫了一眼没人后,才低声说道:“小哥,您看下面怎么安置?” “你打算怎么安排?”张羽有些考校,反问了一句。 胡梦道想了想城隍大人的嘱托,片刻后说道:“我打算推翻这个工地,弄成一个类似的旅游古迹,然后光明正大地将城隍庙修缮,在文件上就报旅游项目,实际上呢,就把城隍庙的氛围推广出去,形成一种文化。” 张羽一听,眼睛一亮,满意点点头。 这厮不愧是混了几十年的老油子,里里外外弄得门儿清,申报项目上说是文化古迹,搞成旅游项目,这样就不会惊动政府官员,不会触动体制的神经,而实际上呢,就干脆明摆着搞神道宣扬,反正不主动说破,也不点穿,爱信不信。 这样反而会形成一种认可的氛围,外人觉得是商业手段,而接触其中的人,却又会深信不疑。 既能推广神道,又不显法于世,果然中隐隐于市。 “好,很好。” 听到张羽赞成,胡梦道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又道:“小哥您就挂职在我的公司,委屈当个总经理吧。” 说完眼神里满是期盼,生怕张羽拒绝,看来神府一行,确实把这个胡作非为的商人吓坏了。 张羽却吓得赶紧摇摇头,已经担上了胡梦道的干系,如果还去吃他的、喝他的,只怕将来因果缠绕,扯都扯不清。 天道算账可是真正大公无私,那九霄天雷,张羽实在不想再来,也没有信心能再扛一次。 “我什么身份无所谓,把这里修完了,你就让我当个导游或者卖票的吧。” 胡梦道反复劝说,见张羽主意已决,只好不再说,和张羽告罪一声,便着急去将城隍大人交待的事情办妥。 临走时,心里却是想着,糖衣炮弹攻不破张羽,那就轰陈志。 想到这里,又记起陈志那个贪便宜的外甥小李,忙吩咐手下,去把小李找来。 第六十八章 天地复苏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天际蔚蓝,碧空澄澈如洗,几缕悠闲的白云飘荡,散于山巅一侧,山峰上几株古松傲然挺拔,数上林鸟扑腾,雀跃欢鸣。 素衣女子端坐云台上,双腿盘坐,膝上搭着一束拂尘,双眼出神地眺望着远空,安谧宁静,一股飘然出尘之意。 一个垂髫童子,身着道袍,出现在山顶,对着女子微一躬身,行礼道:“师姐,师尊命我前来寻你。” 女子蓦然回首,容颜靓丽,烟波中掠过一丝光彩,正是钟毓灵。 她微微一笑,稽首回礼,道:“我这便随你,去见师尊。” 童子左顾右盼,见四下里无人,忽而咧咧嘴角,露出笑脸,将好不容易绷住的严肃面容冲去。 对着钟毓灵鼓鼓嘴,瘪气道:“师姐好不守信,下山也不带我。” 钟毓灵起身,行至童子身畔,见对方不及自己腰身高,蹲下身来捏了捏童子脸上的胖肉,伸手一点他额头,没好气道:“你还想去哪儿,整天不好好修行,以后哪儿也不带你去。” 童子脸上顿时露出苦意,忙仰起头,小鸡啄米点着头,讨好道:“我一定好好努力,师姐下次出去一定要带我。” 钟毓灵笑了笑,没有理他,迈开步伐,朝着山腰走去。 童子连忙紧上两步,追了上去,一路小跑,还一边说着话:“师姐这次下山除魔,可是碰到坏人了?” “你这小小年岁,知道什么叫除魔,什么叫坏人么?” “哼,”童子嘴撅得老高,道:“师姐小瞧了我。” 说完努力做出一派大人模样,装出老气横秋,吞声道:“降妖除魔乃是我修行中人本分,匡扶天下更是我道门……” 话没说完,“哎哟”一声,却是脑袋上被钟毓灵敲了一记。 捂着脑袋,委屈地看了眼师姐,钟毓灵面色有些严肃,看着他,忽而一笑,道:“你是道宗的弟子,当知我道宗教义,可不能学玄宗行事,有违天和。” “清和知错,谢师姐教诲。”童子一脸谆谆,摆出受教模样。 “嗳,我也不和你说教,人间的孩子,如你这般年岁,都尚在玩耍,我又如何能用宗门教规去约束你。”钟毓灵说着,目光中满是怜惜。 清和忙不迭点头,道:“就是,就是,师尊整日命我背诵道经,也不知多愁人。” 正说着,两人片刻间却是已经从山顶缓步落下,片刻就跨越了山路十余里,可见清和年岁不高,显有一身修为,这才能勉力跟上师姐的脚程。 “哦,老道不知是哪本道经,让你愁成这般?” 清和抱怨着,向师姐钟毓灵痛诉师尊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忽响彻在二人耳旁。 清和吓了一跳,忙向前方看去,正看到一个头挽道髻,身着素色道袍,面容清癯的老者临立在一座古朴的道观前,看着两人。 “师尊。”清和暗道不妙,手上施礼,忙躬身问候。 “哼。”道人还礼,面色上却满是不愉。 “见过师尊。”钟毓灵缓步上前施礼,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满面苦涩的小师弟,微微一笑,道:“师弟,我与师尊有事相商,你且去我房间,将我从山下带来的书籍整理一番。” 清和喜上眉梢,点点头,对着师尊又行一礼,兔子似的跑开,经过钟毓灵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高师兄醒了。” 钟毓灵一怔,随即醒悟过来,明白了师尊寻自己的缘由。 “把《道德经》再抄两遍,错了一个字,罚多抄一遍。” 老道悠悠的声音传来,正小跑着的清和听到这话,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毓灵,你随我来。”老道对钟毓灵说完这话,转身便往道观内行去,钟毓灵紧随其后。 道观古朴清幽,散发着飘逸出尘的气息,穿过观门,正碰上院门内数十个道人,三两一堆,正兴致勃勃讨论着什么,偶有几人意见不一,便有人上前捏指掐决,凭空唤动天地元气,演出一幕幕法术奇观,有凭空生火,有白云垂降,化作雨水,又有平地起风,忽而卷起院内落叶起舞。 庭院不大,却也不小,足有数亩方圆大小,足够这数十道人施展法术。 穿过庭院时,众人见老道,倶都稽首行礼,老道也一一回礼,待老道过去后,又继续讨论术法。 钟毓灵面色上的讶异一闪而过,低声道:“山门内天地元气似越来越足了,以前师兄弟们施展不出的术法,如今竟轻易办到。” 老道面上略有得色,道:“不错,自百多年前师祖算出天地回归后,我宗门内元气一日胜过一日,长此下去,道法重起,道宗在我灵虚手上再兴,百年后我也算有颜去见师祖了。” 钟毓灵心思聪慧,听出灵虚老道话中之音,语气一喜,问道:“师尊莫非修行有成,再有精进?” “嘿嘿,老道枯坐了七十多年,也算等到了天地重开之日,你下山后我便修成元神,倘若天地复苏之势不变,近年我便要聚元神,开三花了。” 若是张羽在此,听到老道这话,便会明白老道话中之意。 上古修士炼气,成就元神便是登天之途开始,元神一成,便可掌控天地元气走向,古时便称之为法力之始,此等修士已有不俗的威能,与阴神神祗对应,便相当于七品阴神的神力修为。 元神成就之后,便开始聚气成花,汇聚三花于顶,若一举破关,便开始长生之途,此等修士,已可称之为散仙,数百年元神不朽,死去后元神灵识不灭,不转轮回殿,直往往生而去,对应便是六品阴神。 再往上,便是五气朝元,纳天地五气,金木水火土,周流始转,登顶成功,可称之为人间地仙,寿达千载,对应五品阴神,只不过到了此等境界,对应的地府阴神,已不是所谓的阴神了,而是成为真正的神祗,六道正神。 修行一路,实在艰难险阻,修士到了地仙一步,已是人间罕见,拥有莫大威能,神鬼辟易。 地仙往上,冲破天关,便可一举登天,褪去凡俗躯壳,不受肉身束缚,寿元绵延,乃称天仙,相对的,四品正神也是三界少有,无一不是天地大道的维持者。 到了这一步,天地所见,已大有不同,此时的天仙和正神,已真正拥有了天地伟岸之力,移山断江,只在等闲。 第六十九章 道门旧事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钟毓灵听着,眼中泛出道道莫名的光彩流动,嘴上喃喃自语。 “天仙,四品正神,那师尊修行朝上可还有境界?” 灵虚老道没好气瞪他一眼,教训道:“莫要好高骛远,修成天仙,几千上万年来,都没有多少,你竟还不知足,你到如今,元神还没有成就呢!” 说道这里,眼中也露出向往,幽幽道:“至于再上,我听师祖所言,道门已有近千年无人飞升天仙,有宋一朝,神霄派祖师,通真达灵先生,国师林灵素也不过成就地仙,因泄漏天机,妄图指点赵宋江山气运,遭天谴反噬,数百年后坐化,化为枯骨,可见我道门行事,实不可行逆天之举。” 喟然一叹后,道:“你师祖才华惊艳,修道天赋万中无一,乃是当年绝顶的修士,奈何天地元气溃散,也不过成就散仙,撑着我道宗香火不断,还不是撒手而去。” “我不过是靠着你师祖余荫,四十岁才被引入道宗,七十年修行,赶上天地复苏,才成就元神,勉力可聚三花,毓灵,你可前往莫要急躁,谨慎切记啊!” 说到这里,灵虚老道已是语重心长,心怀切切,钟毓灵忙点头称是,谨记于心。 见钟毓灵眼中好奇之色不减,灵虚老道也知她心性,失笑一声,道:“不说于你听,怕是你自己忍不住,一会儿就去翻道藏吧。” “也罢,告诉你便是,道门典故记载,天仙之上,尚有修行,北派先师,全真教祖纯阳子便是最后一位飞升的仙人。” “纯阳子,可是那开创内丹修行之道的纯阳先师,吕祖吕岩?”钟毓灵听到这个道藏中如雷贯耳的仙人之名,眼中顿时流露异彩,活脱脱一个人间追星族的姑娘。 灵虚老道点头,道:“正是,吕祖乃是最后一位飞升的仙人,他修行之时,天地大变已然开始,奈何吕祖惊世之才,修出世法,却偏偏身历红尘,意态狂放,甚至差点没有收回道心。” 钟毓灵眼中泛着流光,想到了吕祖响当当的各种典故,如那留情白牡丹,戏何仙姑,飞洞庭湖,题黄鹤楼等等,故事虽多为后人杜撰而成,但可想一位出世仙人,竟惹出如此多的红尘纷扰,这对于避世修行的修士来说,实在难以想象。 可吕祖惹出如此多的乱子,偏后来又能收束道心,创出内丹修行之法的无上金丹大道,世间传闻,吕祖剑道绝世,法器众多,多有行侠天下之举,这又分明是玄宗中人手段。 如此人物,最后一举破天关,不仅成就天仙,更是登顶天庭金仙,在道法末世来临之际,登天而去,留下一系列的人间传说,不得不令人心神向往。 “如此人物,成就天庭金仙,实在难以想象。” 灵虚老道语气有些唏嘘,遥想先人旧事,道门何其昌盛,门派众多,教义广传,哪像千年后,道统竟沦落如斯,只剩道门之名,留下道宗、玄宗等香火寂寥之地,其余各门各教,如那吕祖的全真道统,通真达灵先生的神霄派,如今只化作史书寥寥一笔罢了。 “所幸天地复苏,三界重回六道,元气复因,不然我道门便合该断绝。” 钟毓灵点点头,道:“师尊命我下山,我走遍华夏,观各地气势,人道冲天之势仍不可阻逆,但各名山大川,上古仙家洞府,却是有元气成云,福地复苏之兆。” “不错,这就是大势,看来师祖所言不虚。”灵虚老道颔首,又问道:“你此番下山,遇到的那人当真是地府阴神?” 钟毓灵眼中泛出深思,片刻后才回道:“那人术法高绝,不似人间之法,而且是阴神之身,一身气息煌堂,有如天威浩荡,我见识浅薄,不敢断定。” 灵虚老道目中露出忧色,道:“人道杀劫绵延,我仙道尚存一条生路,神道乃是地府一脉所出,天道也该留有一线生机,想那人正是神道中人无疑,却是地府正统阴神。” 说道这里,语气一缓,又是一叹,道:“地府复苏,神道重临人间,也不知是福是祸?” “师尊此言何意?”钟毓灵想不明白,地府神祗,乃天道所命,比起他们仙道的修士来说,是更受天道认可的。 “唉。” 灵虚老道一叹,目中闪过光芒,道:“上古之时,阴神统摄地府,仙人上归天庭,天帝辖制三界,各司其职,可那神道与仙道本就不是同源,不过天庭势大,地府中后土娘娘身化轮回,而人道气运昌盛,有圣人庇佑,这才将地府压制下去。” “而今天地变迁,若地府重开,那些强横神祗无天庭威压,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钟毓灵迟疑下,道:“那阴神我曾见过,乃是一人间士子,当不至于如此吧?” 灵虚老道眼神一凝,失声道:“人间来的,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这些?” 虽然对师尊的反应奇怪,钟毓灵还是老实回道:“他确实是人间的学生,我那块铜炉还是从他手上买来的,师尊你见过那盏香炉的。” “人间的学生……” 灵虚老道忽然变得神神叨叨,念念着,忽然眼神一亮,身周爆发出强横的气息,迫得钟毓灵法力汇聚,护持自身,连忙退后数步。 “他既成阴神,可还有肉身,这说不通啊!上古时,就算是天帝亲自封敕的诸天显赫神祗,如那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也是没有肉身的,只有那封神大战中寥寥几位强横之辈,才能肉身成神,可强如显圣真君,也莫不是被天帝掣肘,受天庭压制的。” 搞不明白师尊的突然变化,钟毓灵有些奇怪,上前一步,轻声唤道:“师尊,师尊。” “嘿嘿,这方天地之势,果然不是这么简单!居然出了一个修成阴神的人间凡俗,还得到天道认可,被授予神位。” 灵虚老道面色一凛,古怪地自语道。 没有回答徒弟的问题,灵虚老道打了个哈哈,笑道:“你且不必忧心,好生修行,争取修成元神,再下山察看,那玄宗的高欢醒了,我们去看看他罢。” 说完直接转身,朝着观内深处行去,步履飘渺,刹那间便去得远了。 第七十章 道宗山门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穿过庭院,来到道堂内,灵虚老道伸手一引,三株燃香飞来,他挥手一绕,香便自动燃起,老道恭敬上前,对着堂上悬挂的道祖之像躬身行礼,然后上前,将三炷香插入香炉。 清香阵阵,寥寥亭亭,缓缓散开,内室里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扩散开,若有若无。 钟毓灵随后,也躬身行礼,学着灵虚老道,恭敬上前,正要引香,灵虚老道却一挥长袖,法力浩荡,化作一条无形碧带,将钟毓灵手中的燃香牵扯,飞回自己手中。 灵虚老道老脸微微一红,小声道:“这可不是你小时候玩的香,乃是我花了大代价弄来的沉木,如今可是没有多少存货了,你用一点便少一点,留些给门内今后的大典吧。” 钟毓灵微微错愕,没成想向来不正经的师尊,居然也会算计起门内的一应用度,不禁有些莞尔。 见徒弟脸上强忍的笑意,灵虚老道板起老脸,故作威严,刚想呵斥,一个弟子快步走来,见道祖挂香,登时不敢造次,忙躬身行礼。 礼毕后,对灵虚老道又一稽首,对钟毓灵颔首,才道:“禀告师尊,那玄宗的高欢师兄醒了,这两日情绪不稳,刚才也发了脾气,吵着要见师尊……” 说道这里看了一眼钟毓灵,道:“还有师姐。” “嗯,我知道了。” 道人告退,脚步放轻,缓缓退出内堂。 “高师兄想必对我存有误会,他随身法器,百年桃木剑折毁……” 钟毓灵上前,正给灵虚老道解释,却见老道一摆手,登时住口不言,随着老道朝内院走去。 绕过正堂,后院里一个硕大的亭台,又见数十名道人手拿道经,如痴如醉,一边默诵着,一边闭目深思,有的躺在地上,有的坐在亭廊边,还有的更是趴在地上,形容放浪,举止不一。 有人走着走着,正绕到一个池塘边,忽然一步踏空,却没有失足跌入湖中,而是脚下阵阵元气涌动,一股无形波纹晃荡,生出似云似雾的阶梯,托着道人,一步踩高,忽而又一步踩低,却始终不见落下,片刻间竟不知去到哪里了。 而那趴在地上的道人,读着道经,忽而便睡着了,发出阵阵微弱的鼾声,鼻息吞吐,元气涌动,身上竟放出法力光彩,头顶上一道毫光绽出,竟生出一层光晕,光晕里面躺着一个不足三寸的小人儿,依稀可辨眉目,正是躺着的道人。 小人出现时,道人身侧的花草树木,顿时开花结果,刹那间历经春夏秋冬四季,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师兄们这是……” 灵虚道人瞪钟毓灵一眼,道:“什么师兄,这些都是我的师兄弟,辈分上是你的师叔、师伯。” 说完脸上又显出扬扬之色,显是自豪无比,道:“这些是我道宗中天赋绝佳,如今天地复苏,不少人便要凝结元神了,那躺着的睡觉的是你师叔,当年悟道成痴,你师祖对他颇有赞许,看那小人便是他凝结的元神。” 说完看了钟毓灵一眼,道:“你若不勤加修行,便要落后与人了。” “弟子明白。”钟毓灵话音浅浅,点头称是。 走过这片凉亭,灵虚道人这才接起之前话题,道:“高欢是道门中人不错,可玄宗行事,有干天和,他们道统传承自上古炼气士,那些修士生冷不忌,行事肆无忌惮,全无善恶正邪之分,更何况剑修杀伐之道,业孽缠身,不如我道宗追求顺应大道,你今后可要小心。” 正说着,这一师一徒已经来到了一处客院,客院四方合围,小巧别致,踏过正廊,院内正有一处画壁,壁上刻有道经中的仙人典故,将那仙人长生登仙故事描绘,有声有色,宛若看一场壁画。 显然,此地是灵虚老道精心挑选,专门为这位杀伐之气充盈,戾气颇重的师侄准备的。 “嘿嘿,师伯日理万机,参悟天地大道,竟有时间来看望,师侄真是受宠若惊。” 屋内,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出,语声铿铿,有如金铁交戈。 灵虚老道翻了个白眼,知道自己安排的这个地方算是白瞎了,画上描绘的道宗仙人旧事,对这个玄宗门人明显没有任何吸引力。 “哦,师妹竟也来了,不知师妹伤势如何?” 那声音又冷冷传来,显是记恨当日清源寺中,钟毓灵没有出手,导致自己无奈引动天雷,法器折损之事。 钟毓灵笑意吟吟,上前打开房门,屋内传出一股药石的草木之气,床上正躺着一名男子,面色有些枯槁,五官冷厉,正是高欢无疑。 只不过他气息有些颓败,混不似当日现身那般,气场凌厉,杀意盎然。 “师兄中气十足,想来伤势无碍了。”钟毓灵缓缓上前,语气平静。 高欢看了他一眼,道:“何必激我,我伤势尚未恢复,等我伤好,寻得师门回去,定要去灭了那群阴鬼。” “师兄灭谁,当日鬼门关大开,想那群孤魂野鬼,如今已是被送往轮回,或被阴差镇压地狱,哪里还需要师兄出手。” “哼,”高欢冷然一声,语气有些不忿,道:“那阴差阻我,坏了我修行,若不是念他神道中人,我定要一剑将他杀了。” 灵虚道人门外听着,顿时摇头,这玄宗行事太过乖戾,动不动杀这个,还要杀那个,地府阴差捉拿逃离的阴鬼,本是分内之事,何来阻他修行一说。 只不过剿灭清源寺,乃是玄宗和道宗共同合计,意在逼问出那改天换地阵法的幕后主使,同时夺取抢出那三颗舍利,他道宗有份参与其中,此时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师伯可算出那阴神来历,还有那清源寺的根源?” 高欢抬起头,看着门外,眼神直视着灵虚老道。 “不错,老道我略有所得,那阴神却是地府中人无疑,而那清源寺被灭掉后,天地的运转又快了几分,元气复苏之势也越发明显。” 高欢眼神一亮,道:“师伯倒是好算计,道宗行事,向来如此精于算计么?”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衅,灵虚道人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顿时法力涌动,罩向床上的高欢。 一股如山压力袭来,顿时周围元气涌动被禁锢,高欢明明能看到灵虚道人和钟毓灵师徒,却又分明感觉自己身处另一界,和两人不在同一天地。 分明咫尺,却又天涯。 一时间灵识恍惚,有种飘渺虚浮之感。 “元神?” 高欢晃神,顿时清醒,惊呼出声。 第七十一章 秦宫公子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旧城长安,千年王都气象,气势恢宏,立于陕省之中。 历史沧桑,翻开旧史,多少王朝更迭,朝代变幻,皆是围绕着这座人道兴衰之城而展开,进入新时代,长安依旧厚重古朴,如一张泛着发黄色彩的古卷,见证变迁,见证着时代变幻。 徐进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一座影视城,这里地处长安郊外,被一个大型集团斥巨资购入,土木大兴,仿绕着历史上的那座秦皇宫殿修缮,一砖一梁,用料讲究,细节之处,面面俱到,无一不看出建造者的匠心独具,用心细致。 绕过几座对外开放的影城,徐进看着门楼上的标识,掏出手机察看信息,和地址比对,慢慢进入城池中心。 穿过一个矗立的大型牌楼,徐进忽然感觉周围一下安静下来,方才在城郭外围还热闹非凡的人群,此地一个不见,只有偶尔看到几个身着墨色,形如影视剧中的宫中禁卫打扮,站立在阴影处,似站岗般巡察。 一见秦观的车子开入,登时几道目光扫射过来,那眼神冰冷森凉,没有一丝生气,饶是秦观早有心理准备,也被惊吓到了,后背脊梁骨阵阵发冷。 秦观拿出提前备好的一块玉石,上面用古篆写着一个大大的“秦”字,雕刻成似虎似豹形状,放在车前,登时那几道审视的目光收回,几名禁卫隐去身形,消失不见。 “这些家伙是人是鬼?怎么大白天的还能出来。” 那块玉石并不是秦观的,是历笙以前给他的,说牵扯到长安的大人物,上面那个篆体他也不认识,是问询过相关的专业人士,才被告知,那是秦朝的篆体,写的是一个“秦”字。 微微送了口气,秦观继续驱车前行,正开到一座形式古朴的宫殿前,这里距离这座影视城的门口已经很远了,秦观估计了下,怕不有几十公里了,以前从来没有听说长安这边有这么大的影视城建筑,看来此地的主人能量不浅,居然能规划建筑这么大的地方。 “而且门口只有那么小一块地方对外开放,想必也是掩人耳目的。” 车速已经很慢了,宫殿的整体雏形出现在眼中,那是一整片恢宏的建筑,秦观去过故宫,见识过明清的宫城布局,这里的风格完全不同,城池高大,宫殿比邻,一砖一瓦不似故宫那种精致,而是有一种恢宏浩大,没有鲜艳的配色,整体都是压抑的暗色,玄色如墨,显现出一派威严。 正准备继续驱车驶入,门口两个壮硕的盔甲男子,忽然放下手中长戟,铿的一声交叠,拦在汽车前面。 看不清对面男人面容,他们浑身穿着黑色的轩甲,头盔罩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两个眼睛,一派杀气,盯视着徐进。 徐进赶紧下车,拿着玉石,走到近前,双手捧上。 盔甲男子一看玉石,立马退后一步,收起长戟,咣地一声砸在地面,发出响动,然后让开道路。 徐进听的一声心惊,这可是青石地板,他们手上拿的长戟不轻,估计不是那种用来好看的装饰。 “宫规森严,不可乘辇!” 见徐进准备回去开车,盔甲男子登时喝道。 徐进吓了一跳,连忙点头,转过身来,越过两人,走入宫城内。 穿过门楼,迎面正见一座庄严浩大的广场,空荡荡的,廖无一人,一刹那间,徐进生出一种荒唐感,仿似自己置身在千年前的大秦宫门,那种威严肃穆,辽阔高远,冲击着心神。 “呵呵,你瞧这宫殿如何?”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彻耳畔,徐进蓦然转身,空无一人,仍只有自己置身广场。 一抬头,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徐进心中惊诧,连忙朝着敞开着的正殿跑去,仓皇中,无意一瞥,竟看到两侧关上的门扉里,竟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那是一队队身着盔甲,面罩头盔的男子,和宫门口的守卫一般,手擎长戟。 只不过此刻,他们都站在两侧的宫调门廊下,队形整齐林立,一言不发,只将目光投在自己身上。 徐进头皮发麻,跑得更快了,就在看看跑到正殿门口时,那道声音又响起。 “哼!吾君上未归,你有什么资格竟敢上殿面君?” 话音一落,徐进感觉脚下一软,低头一看,竟是虚无一片,好像踩在一片片黑色的云彩上,浑不受力。 蓦然一阵天旋地转,徐进脑袋一懵,好像被人推了一把,小腿一弯,不知什么时候摔倒在地,跪坐在地面上。 恍恍惚惚,徐进脑海里面一片糨糊,勉强清醒过来,正看到前方台上放置着一盏案几,后面一人长发披散,搭在两侧,端然跪坐。 那人睁开双眼,一道电光穿过,秦观登时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 “你便是徐进?”声音懒散,带着几分盛气,居高临下。 “是,小人便是秦观。”徐进低下头,他和历笙打过交道,知道背后的那些势力强大无比,鬼神难测,不敢自矜。 台上那人看不清年岁,五官明朗俊雅,但眼神却深邃无比,他无声一笑,道:“你乃人间凡俗,刚才入殿,你看我这秦宫如何?” 徐进有些猜不透这人心思,心想自己是来报信,顺便邀功的,他怎么不问自己来意,还有清源寺的历笙,却问这个。 “嗯?”那人语气凌厉,见徐进走神,登时带了几分寒意,激得空气中的温度都好像下降了几分。 “宫殿浩大森严,颇具法度。”徐进忙回道,语气恭敬之至。 那人点点头,赞许地看了徐进一眼,道:“眼光不错,我秦氏便尊崇法度,不似你人间当朝,儒法乱政,不知所谓,而今更是治国不知何物!” 徐进不敢接话,唯唯诺诺,没有回答。 “不过你所见,不过是我秦宫一角,呵呵,我大秦气象,岂是这宫殿死物能绘出。” 那人自语一番,又道:“你来秦宫何意?” 一听这话,徐进忙将早就打好的腹稿托出,回道:“小人带来边城清源寺的消息。” 见高台那人未答,徐进又道:“历笙死了。” “历笙早就死了,现在魂飞魄散了。” 徐进低头,又道:“那些人间的修士现身了。” “嘿嘿,道宗、玄宗,这些怕死的孬货,一再试探我们,如今天地回归,正要将他们全部扫除。” 徐进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台上的黑衣公子已颇有不耐,他眼珠一转,忙道:“清源寺被几人灭了,他们自称是城隍座下阴神,还打开了一个鬼门关,将边城老鬼全部抓了。” 黑衣公子双目精光一涨,勃然变色,道:“我道为何边城的大阵失常,居然另有人捣乱,城隍座下阴神?简直放屁!” 第七十二章 神府成形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嗡嗡,话语声一落,整座宫殿簌簌震动,晃动不休,徐进首当其冲,不过凡人躯壳,如何受的住,当场血气上涌,脸色青红交接,五脏六腑如遭重击。 “哼!” 公子起身,一拂衣袖,刹那间宫殿安稳如常,停了下来。 铿,铿,铿。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徐进眼前所见,一队十数人甲胄在身的禁卫迈进殿内,立于两侧,铮铮杀意,笼罩当场。 “你且不必忧心,你能报来此消息,也是心向我秦宫,既如此,我指点你,去寻几人……” 说到此处,一个甲胄将军腰悬长剑,忽地上前,俯身对公子言语两句。 公子闻言,微微点头,又扫了徐进一眼。 徐进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场中情形,加上一路所见,知这秦宫势力通天,不但超凡,恐怕这长安旧城的人间通道,只怕也有不少与此有染,不然如何能在这郊外立起如此煌大宫廷,却始终不为外界所知。 正惴惴不安,公子忽地展颜一笑,刹那间,宫廷中如春风扑面,徐进竟生出一股欲为面前贵胄之气的公子效死的想法。 徐进惊诧于自己的想法,心中的惊惧增加,却听到公子说道:“你既心向秦宫,我却不好薄待了你,以免传出去惹人非议,说我秦宫是非不分。” “如此,你便去寻这几人,先以人间势力试探下,看那所谓阴神,到底是何来路?” 一册书简轻飘飘飞来,掠至近前,飘于徐进面门,徐进不敢迟疑,心中窃喜,忙姿态一低,双手捧过。 “你且下去吧。” 不等徐进说些什么,一道沛然大力传来,先前那失重般的恍惚感,又涌上心头,徐进早有准备,强行忍住,片刻见,天地旋转,自己正站在宫殿正前,身侧仍是那披甲带胄,守着宫门的卫士。 转身出宫,压住心中激动,徐进发动汽车,驶出这座恢宏的影视城。 待离得此处远了,徐进才回头一看,影视城隐隐在目,他忙不迭掏出书简,只见书简乃是一册古色墨香的竹简,用麻绳穿起,他动手打开,只见上面每一片竹枝上都写着一个名字,看了会,然后将其放到副驾驶座。 “妈的,又写古文,欺负老子读书少啊!都什么时代了,发个微信不行啊,非整这个。” 骂完又缩了缩脖子,看了看后面,见没有动静,这才离开。 秦宫内,那对甲士临立当场,为首和公子说话的将军按剑横立,一副肃杀。 木门一声轻响,一个白发老叟,身着麻衣,微微佝偻着身子,侧身迈步走了进来。 “老师!”公子侧身,双手抬起,左手在前,右手横搭,行了一个古礼。 “殿下。” 老者依样还了一礼,然后迈步,走到公子下首,跪坐在一处案几前。 “老师以为如何?” “不过是人间的一个贪图富贵的商贾,殿下处理的很好。” 公子笑了笑,道:“老师,您知我问的不是这个。” 老者浑浊的眼睛眯了眯,也笑道:“殿下认为呢?” 公子知他话中考校之意,沉吟了下,道:“那徐进只是明面上去试探,至于阴司城隍,我拟让秦错领一队禁军前去察看。” 老者目光瞟了一眼,那将军身姿挺拔,自有一股行伍间的肃杀巍然之气。 “秦错,你在秦宫多少年了?”老者目光打量,问了一句。 秦错甲胄铿然,躬身道:“回先生,错已在秦宫四百年了。” “善。”老者点了点头,道:“你修行四百年,秦宫居长安王城,纳龙气,你修为不比那些人间的元神修士差了。” “谢殿下和先生收留。”秦错话语不多,说完这话便收身而立。 老者转过目光,忽而一叹,道:“殿下,天地复苏,道门重出,阴神又现,我等绸缪大事须得抓紧。” 公子面色凝重,躬身行礼,道:“老师所言甚是,赢苏心中谨记。” “至于道门,殿下且先不必理会,正事为先,我离开神霄派也有七百多年了。” 老者目光幽幽,心中叹了口气。 ------------------- 被秦宫众人,还有道门中修士防范的张羽,此刻却是满面笑意,志得意满地站在神府中。 如今已成七品神祗,巡城阴吏,封号中已没有了单纯的“鬼”字,阴吏便是代表了张羽现在的官职,而巡城却是将他的神力范围扩大,已能够覆盖一座城池了。 当然,古代城池不像现代,动辄上百万人,搁在以前,一个国家的王都也就这点人口而已。 他神力凝聚,神府已经颇具规模,鬼门关自成通道,以他的神力还不足以时刻维持,只能借用生死簿和天道之力。 府内,一座威严堂皇的大殿仿照上古,已经凝聚成形,殿内正上是一座高台,台上一盏高座,乃是一城阴吏位席。 两侧端然站立着洛茗雅和洛大忠,这是司职人间阴司往来,负责勾连魂魄往生的黑白无常,只不过这两人的法相倒不至于相貌丑陋,只是手持无常的法器,外形酷似鸡毛掸子,颇有几分不衬。 洛茗雅身上已没有了昔日的鬼气森森,被舍利护持经年,又得张羽神职相授,天道认可,一身气息威严华盖,含而不露,破见几分凌厉。 此刻这白无常目光浅浅,看着高台的张羽,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一旁的黑无常见此,撇了撇嘴,似乎有些牙疼。 高台下,几根蟠龙的粗大华表伫立,上面雕刻异兽,威风凛凛,又描有地狱阴司,恶鬼受刑,恐怖难言。 地表阴气上浮,弥漫空间,带有几分飘渺之意。 生死簿化作巨大的轮盘,虚空漂浮,占据神府内一半空间,上面时不时闪过一道画像,显出一个名迹,有见于此,旁边的陈二牛连忙掏出鬼令,将之记下,他罪孽不多,张羽念他反水功劳,便将之收为九品鬼卒了。 陈二牛满是认真,不断记录着生死轮盘上的显现名迹,忽而唤过一个阴鬼,说些什么,那阴鬼不住点头,转身离去。 “走,快走!” 一身赤衣赤袍的陈志,满面威压,一扯锁链,身后带出一连串,十数个小鬼,趔趄着,走上大殿。 陈二牛看着那群小鬼眉目惨淡,便猜晓在陈志手下吃了不少亏,想想着除魔天师手段,登时转过身去不再看。 “禀大人,这个月在逃的阴鬼,已全部抓获!”陈志目光森严,语气铿铿,对着高台上的张羽说道。 第七十三章 开府办公 - 重开地府 - 颠疯战犯 高台上立着一个巨大的案牍,一个个书册正凭空成形,化作古卷,自动从生死轮盘处飞来,悬停在案牍上,等待着阅读。 张羽玄衣如墨,上白下黑,他抬起头,有气无力地扫了一眼下方,躬身临立的陈志,摆手道:“抓回来了,有作孽的恶鬼没?” 嗷! 一声嘶吼,从高台后的墨色墙壁中传出,那墙壁乃是鬼门关的入口,被张羽用神力掩藏,化作屏风,充当门面。 “闭嘴。” 张羽喝了一句,墙壁中又传来一声更大的嘶吼,似是不甘。 “梼杌,这几个月来,凡是罪孽缠身的恶鬼,都被你吃了,这些都是从良的,你吃不得。” 被锁魂链拘下的小鬼们瑟瑟发抖,刚才那声嘶吼,恐怖莫名,带有一股煌堂的压迫感,这时一听竟要生吃了他们,一个个吓得不轻。 “别怕,梼杌只是和你们打声招呼,勿要见怪。”张羽呵呵笑着,对着下面小鬼解释,却把小鬼们吓的更厉害。 “大人,如何处置?”陈志不以为意,这几个月梼杌确实吞了不少按罪当下地狱的野鬼,倒是给府衙省了很多麻烦。 张羽一挥手,道:“没有恶鬼的话,带到生死轮盘那儿去,听天由命,由陈二牛记录。” “诺。” 陈志弯身行礼,一抓锁魂链,一众阴鬼身不由己,径直往轮盘处飘去。 来到近前,陈志掏出阴符,骈手一点,轮盘放出毫光,将一众小鬼照入,轮盘缓缓转动,显现出一个个名迹,乃是对这些阴鬼的判罚,或直入轮回往生,或打入地府受刑,对应生前功德是非,一一状数。 陈二牛目光转动,双手快速纪录,很快一本厚厚的书籍便被写满了字,轮盘上光芒又放,飞到张羽的府桌上,张羽打开扫了一眼,掏出腰间神鉴的官印,神力涌动,盖上一戳,书册自动合上,飞往身后的另一侧盘龙柱上,化为一片龙鳞,贴上龙身。 “累死我了。” 张羽轻叹了口气,原以为当上了阴吏后,自己会轻松很多,哪知道自己累的跟古代皇帝似的,还要赏善罚恶,对阴鬼宣判,又要对轮回往生阴鬼登记,而人间在逃的孤魂野鬼,时不时被轮盘监控到,他又要安排手下的鬼差前往捉拿。 抓回来后,又不能随便干掉了事,还得依照功德罪恶,判处刑罚,实在严重的,他也没有能力送下十八层地狱,便直接让梼杌吞了了事,罪孽轻的,倒是可以借助鬼门关送往地府受刑。 至于送到地府里之后,受什么刑,如何监督刑罚,这些他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梼杌吞下那些恶鬼后,倒是反哺了神府不少,若不然光靠张羽的神力,再有十年也不能化出神府这完善的府衙。 “大人,累了吧。” 小青出现在张羽身后,仍着一身婢仆的青色衣衫,柔声劝慰,轻轻拿捏着张羽的肩膀。 张羽闭上眼睛,往官倚上一靠,舒舒服服地享受起来,倒是惹的旁边的洛茗雅一阵白眼。 “真是腐败啊,不过我喜欢。” 心神放松,张羽默默盘算起这几个月的变化。 清源寺被灭之后,他正式升职,成为七品阴吏,而后借助功德之力,化开这神府,形成如今府衙的雏形,生死簿一分为二,一化轮盘,监控边城数百里的天地,一化官印,被他随身携带。 有了生死轮盘之力,那些孤魂野鬼便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可光凭这几个人根本抓不完,要知道,边城人口百万之众,过往枉死之人不在少数,经年下来,怕不有上万迟滞人间的阴魂。 幸亏张羽早有预见,安排小青和陈二牛守在鬼门关,将那些游离的阴鬼和往生投胎而去的鬼魂,经过生死轮盘筛选后,挑选出品性忠厚,阴德未亏的留下来,暂时给府衙打下手,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张羽心中已有合适的鬼卒人选。 天道阴神,虽不能私相倾授,可当眼前,这也算是快速壮大神府,发扬神道的权益之计。 “无常令?”想到这里,张羽顿时出声唤道。 洛大忠和洛茗雅出班挺立,道:“属下在。” 张羽看了眼洛茗雅,正撞上对方的目光,张羽有些头大,故作不知,问道:“眼下府中劳役有多少?” 洛茗雅心知张羽指的是那些有待观察上岗的阴魂,忙上前一步,主动回答道:“回大人,鬼卒备选尚有五十,其中品性上佳,阴德不亏且任职勤勉者有四十。” “很好。”张羽点了点头,有个得力的属下,当领导的确实会省不少事情。 又看了眼洛茗雅,见她眼神似有期待,张羽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道:“你二人近些时日,协助姜名声,早日肃清边城中的游魂,还此地一个清净。” 说完便阴神一闪,遁出神府,他只在有些呆不下去,只留下洛茗雅希冀的眼神,和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阴神归体,张羽走出房门,来到外面,一派欣欣向荣。 这几个月,胡梦道不遗余力,上下奔走,拿出所有的本事,将原城隍庙所处的土地从政府手中拿下,并取得合法凭证,将此处开发成文化古迹,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陈志的授意,这里还是被取名为“关内道”,暗指有唐时期的旧址。 如今,雕梁画栋的建筑,拔地而起,亭台楼阁,颇具古风,胡梦道花大价钱请来历史学家和顶级工匠,考究诸般文史,将旧唐的文化风物,一一复刻,几乎原样搬到了这里。 置身于此,徜徉楼阁中,庭院幽深,画壁鲜艳,一幅幅盛唐风景展开,偶有几处细节,匠心颇具,却是雕刻上了盛名久远的唐诗。 恢宏浩大,法度森严,一股巍巍盛唐气象,竟时隔千年,以这副模样重见天日。 恰在此时,一个十分不应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胡老板,听说你花了不少钱,搞了个什么古迹,啧啧,什么了不得的大场面啊,还不许我们这些大老粗进来看看么?”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