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成为老太太 味道有点冲,像是消毒水洒在了鼻腔里。 陈敏被这味道弄醒了,脑子虽然还没彻底清醒,手已经下意识地去摸了自己的小肚子,终于不疼了。 她这痛经的老毛病已经十多年了,这次大姨妈刚来的时候还真没怎么着,弄得她以为是这段时间喝汤药调理有了效果,就没跟其他老师调课。 马上就要期中考,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影响学生的成绩。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她循声看了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再说了,她又不是你亲妈,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绝经了,再也不会痛经了,也不用经历生孩子养孩子的过程,每个月有退休金,好像死去的丈夫还给自己留下了些遗产,这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不过这现实似乎比她每月一次的痛经更美好一点,陈敏觉得自己屈服了。她把这纸压在了枕头下面,冲着护士笑了笑,“我没事了……”话还没说完,卫研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进来嚷嚷着往陈敏这边跑,“奶奶。” 2.002 天上掉馅饼 陈敏被这一声甜甜脆脆的“奶奶”吓了一跳。 小萝卜头叫卫子睿,是卫研新和徐文珊的儿子,今年四岁半。 记忆告诉她,虽然跟徐文珊婆媳关系一般,甚至于跟这小萝卜头都没什么血缘关系,不过老太太还挺喜欢这小家伙,祖孙俩感情很是不错。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卫研新刚把他从幼儿园接出来,特意带来这里开解自己的。 毕竟,小孩子是最好的开心果,再怎么着她也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只是陈敏真的不喜欢小孩子,这追溯其根源还是在她原本的家中。 她哥哥家的孩子特别调皮,简直是混世魔王,在小区里也没少闯祸,每次她要教育小侄子时,总是被她妈给拦住,“小孩子活泼点怎么了?你跟你哥小时候更皮,不也一样长大成人了吗?在家别给我端你那当老师的架子。” 这个时候,她兄嫂一个边看电视边玩手机,一个则是脸上挂着笑,嘴角那么一歪,挂着嘲讽的弧度。 陈敏无力,索性眼不见心净地搬到了学校提供的教职工公寓去住,只是距离也没能让她与小侄子之间产生美。 所以,一时间她对于这个冲向自己的小萝卜头,不知道该如何招架,只觉得这甜甜脆脆的一声“奶奶”都把她吓了个半死。 倒是卫研新想起来老太太现在身体虚弱,他连忙上前抓住了儿子的衣领,就差把他提溜起来了。 陈敏不由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小萝卜头不好受,连忙让卫研新把人放下。 “奶奶,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给你捶捶胳膊好不好?” 四岁多的小男孩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陈敏想起了自家侄子,眼眶都有点发烫。 “没事,奶奶挺好的,小睿乖。”她伸手摸了摸卫子睿的脑袋瓜,“医院里味道大,别呛着孩子,带他回去吧,我没事。” 卫研新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陈敏那神色,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那我明天再带小睿来看您。” “奶奶再见。” 陈敏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父子俩她这才是放下手来。 “护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还没离开的护士听到这话愣了下,“您最好还是在医院里住两天休息下,可别想着回去上课了。”没有您这一堂课,学生们照样上学,地球照样转。 陈敏看着已经暗了下来的窗外,喃喃道:“也就是说,我明天也可以出院。” …… 卫研新过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他后背顿时一凉,连忙跑到护士站,“802的病人呢?” 医院里的护士什么没见过,神色淡定,“一大早办了手续出院了,对了你是她儿子对吧,阿姨说她出去办点事,让你不用担心。” 卫研新怎么可能不担心,昨个儿下午在教室里晕倒,在医院里呆了一晚上身体还没恢复就是出院,万一出了点事,他怎么跟死去的老爷子交代? 只是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头疼,最近几乎是事赶事。 卫研新第一时间想到了学校,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那些学生,他赶紧给学校那边打电话。 只是卫研新哪里知道,就在昨天下午陈敏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现在她还真不是去省六中。 “这位大姐,您这是打算买房子?” 陈敏听到这声音转头一看,这不就是她们家楼下的刘阿姨吗?刘阿姨的孙子正好在她带的班里,刚开学那段时间,她是整天带着宝贝孙子往楼上去。 “刘……”陈敏看到刘阿姨那花白的头发才意识到,现在自己也不比刘阿姨年轻多少,喊一声刘阿姨怕是要把她吓晕过去,她笑了笑,把剩下几个字咽了回去,“大姐,卖房子的是你们这栋楼里的吗?”陈敏现在一头雾水。 办理了出院手续后,她买了一张汽车票直接回了临城,也就是她上辈子的老家。 她家小区在临城的老城区,小区是老破旧。 单元楼的密码门上贴着专治疑难杂症、退伍老兵通管道的小广告,当然也有买卖出租房屋的小纸条。 陈敏输入密码的时候发现了这张卖房的广告。 棉厂家属院,长河路31号402户,联系人郑女士,电话号码也是她熟悉的那一串——她妈郑爱梅的手机号码。 可不就是她家吗? 心猛地抽抽了下,陈敏盯着那小广告看,一时间都忘了输入密码进去,也没注意到刘阿姨什么时候过来的。 “嗨,已经卖出去了。”刘阿姨把装满了菜的塑料袋放到了地下,“这家闺女上着课上着课就没了,家里人哪里肯依。闹着工伤什么的,学校怕耽误学生上课就是赔钱了事,听说赔了好几十万呢。”这也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这馅饼呀,馅儿不新鲜,自家闺女的血肉做的。 陈敏思忖了下,自己是课堂上没了的,按说是因公殉职,只不过这病不是很说得出口。 “那这家人呢?” 刘阿姨听到这话嘴角一扯,“搬走了呗,拿着赔偿款,把这房子一卖,转脸就去给孙子买学区房了。”要不她怎么说这是自家闺女血肉做的馅饼呢。 看对方不说话,刘阿姨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这人她也不认识,说这么多干什么?“大妹子,你要是打算买房可是晚了一步,听说是明天就有人搬过来。” 陈敏笑了笑,她只是来回家看看,看看家里人怎么样,是不是因为自己忽然间死了而伤心。她都想好了说辞,借口是同事来安慰他们。 只是她哪里想得到,自己是想多了。 陈敏这一笑把刘阿姨吓了一跳,这就算是买不着房子也不用这样吧? 她连忙输入密码,听着门响了一下,拎起地上的塑料袋就是推门进了去,只是走进去却又是回头看了眼这陌生人, “大妹子,房子哪里都有,你要不再去别处看看?”这一看就是平日里吃得好喝的好的那种,虽然精神憔悴了些,不过肯定不差钱,干嘛非得盯着这老破旧的小区呢? 陈敏又是一笑,只是这笑容有点仓皇。 学区房,学区房,之前她嫂子就是嚷着要卖了这边房子换学区房,理由倒也是合情合理——现在教育从娃娃抓起,这棉厂家属院是在老城区不假,可是也被边缘化了,周围没什么好的学校。 闹了好几次,可是都没买,原因很简单——没钱。 棉厂转型不成功,厂子里基本没效益,陈敏爸妈哪有这个闲钱换房?而且临城这两年房价也是上涨了不少,这学区房的价格更是坐了火箭似的嗖嗖往上窜。 首付款涨了,贷款利率也没什么折扣,她嫂子一说买房那是激情四射,但一说出钱就是萎了。 原因很简单,我生了你们老陈家的金孙,是为了他的将来考虑才要你们买房的。当初你们陈家没准备婚房我就嫁过来了,现在给陈浩康买个学区房不过分吧? 我可以给你看房子联系中介,要我拿钱,没门。 折腾了两年多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却是拿着自己抚恤金置换的学区房。 陈敏一时间都觉得自己简直是笑话,她想着安慰家里人,不要因为自己的死而过度悲伤,可是家里人呢? 扶着墙慢慢往外走,正赶上一栋楼里的邻居拎着菜回来。 几个人看着这出现在小区的陌生人,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只是陈敏却充耳不闻,她努力让自己站稳,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个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区。 坐在返回省城的车上,陈敏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打开手机,看到那几十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然后把电话拨了回去。 接到陈敏的电话前,卫研新耳边满是老婆的埋怨。 “老太太也真是的,一声不吭就走了,还专门就坑你。我说卫研新你到底几个意思,人家的亲生儿子闺女都不着急,你在这里着急上火干什么?赶着当孝子是吧?” 看着老公不啃声,徐文珊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别有事没事就去单位找我,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要这张脸呢。” 她跟着跑了一上午,鞋跟都快断了。 “做人得讲良心。”卫研新闷闷一句。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说的有错吗?她累倒了住院,亲生儿子亲生闺女都不去看,你一个继子倒是勤快,她一声不吭没了踪影,又是你忙前忙后的找,亲闺女亲儿子一个电话都不打,人影也不见。你还跟我说做人要讲良心,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肝肺,整个人都傻了。” 徐文珊越说越气,不说别的,老爷子去世后,那得留下多少遗产,可愣是没人提这事。 跟人讲良心?可别被坑死都不知道。 “是我没跟刘瑜小瑾他们说。” 徐文珊听到这话愣在了那里,一巴掌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吓得馄饨店里正在玩手机的服务员一哆嗦,“你傻呀,万一老太太出了点什么事,他们兄妹俩跟你没完怎么办?”她到底嫁了个什么人呀! 卫研新知道老婆很生气,可他还是坚决拒绝,“刘瑜他忙着工程的事没空,你让我打电话把小瑾喊回来吗?”陈姨留了纸条说出去办点事,兴许也真的就是办点事,是自己瞎担心了。可是找不到人他又不安心。 “他们都是大忙人,就你空闲行了吧?得,你们继母兄妹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我不掺和总行了吧?”说着她拎起包就要走。 卫研新刚想要起身,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他连忙接起了电话,“陈姨,你在哪儿?” 3.003 儿媳的心思 徐文珊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然后站在了那不动弹,她小声提醒卫研新把手机声音外放。 陈敏听到这急切的声音一时间心虚,不过她身份跟之前不同,她现在是长辈,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几分,“我现在幼儿园门口,接小睿放学。” 陈敏也不想这样,可是她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就带着个手机,她现在手里头没钥匙,回不了家。 好在还记着小萝卜头的学校所在,所以她干脆来学校这边接卫子睿放学。 卫研新没多大会儿就是开车过了来,一同过来了的还有徐文珊。 看到婆婆,徐文珊脸色不是很好看,“陈姨,您现在身体不好就别乱逛了,你不知道把研新急的,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他怎么跟刘瑜还有小瑾交代?” 说着徐文珊就是把儿子揽到了怀里,“今天老师教了什么,都学会了吗?” 面对儿子的时候,徐文珊一脸的温柔,语速也都是慢了下来,浑不见刚才机关枪似的语速。 卫研新有些头大,儿媳妇和婆婆之间本就是有着天堑鸿沟,关键是这俩还不是亲的,就更是麻烦。他没办法当着儿子的面去斥责妻子,可是任由着老太太被当小辈的“说教”? “你也少说句,陈姨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下次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这又不是年轻时候,尤其是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这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心神也多少有些恍惚。 万一有点什么好歹,他回头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陈敏自知理亏,便是被徐文珊说了也没有反驳,“知道了,回家吧。” “奶奶奶奶,你还没给我讲完故事呢。”卫子睿挣脱母亲的手,迅速地挤到了陈敏身边,“后来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什么小女孩?”徐文珊听着不对劲,“小睿,奶奶刚才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没……” “就是一个小女孩点燃了火柴,对了奶奶,她为什么要点火柴,难道没有打火机吗?” 陈敏听到这提问不由笑了起来,也是,小萝卜头估计都没见过火柴什么样。 不过好歹是为人师表,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陈敏心里头早就有了十个八个答案了,她刚是要开口,旁边坐着的徐文珊就是转过头来,“陈姨,小睿是男孩子,听什么童话故事,您往后还是少讲这些个。”没由来得把自家儿子养成小姑娘的性格。 小男孩就不能听童话故事了?陈敏看着徐文珊,眼神中有些不赞同,只是想起自己早前在家好声好语劝说小侄子都会被爸妈嫂子冷言冷语,陈敏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陈敏不说话,徐文珊却是旧话重提,“陈姨,您今天这是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就出门,打您电话也不接,您是不知道,研新急的连饭都没怎么吃,差点把他那胃病给招惹出来。” 徐文珊不傻,刚才她老公好死不活地拿话拦着她还能不知道?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清楚的,老太太这一言不合就搞失踪,结果亲闺女亲儿子不折腾,就逮着她男人这个绵羊薅毛,有这样的吗? 当着小睿的面,卫研新不敢跟自己吵架。也正是因为这个,徐文珊就开始说叨了,“刚才我还跟研新说,您要是再不回来,那可不能瞒着刘瑜小瑾他们了,万一您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的,研新是一片好心怕耽误他们兄妹俩工作学习,可到最后可别再落了埋怨。” “你少说一句。”卫研新头疼,他小时候有童年阴影,不会在儿子面前跟老婆争吵,只能这么有气无力的警告一句。 只是徐文珊却是在兴头上,哪肯就此作罢?她总得让老太太知道,虽然眼前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可比她那亲闺女亲儿子上心的多。 越过儿子卫子睿,徐文珊抓住了陈敏的手,这让陈敏有些猝不及防。徐文珊说话不好听,可道理却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是她还是当初的老太太都不是喜欢麻烦人的主儿,所以这事是她做的不对。 不过她这还没组织好语言,徐文珊就是一抓,弄得她有点猝不及防。 “陈姨,我这人你也知道,不会说话,可是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先是来了一棒槌,紧接着就是给一颗甜枣,陈敏不觉得徐文珊不会说话呀,这先兵后礼的策略用的挺好的。 脑海中是一些关于老太太的记忆,要是按照原本的性子,那肯定就是皮动肉不动的笑笑,然后就算是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这样的老太太,人情味似乎少了点,如今没了老伴儿,往后日子虽说不用指望儿子儿媳妇,可总是需要搭把手的。再说了,往后过日子的是她,所以陈敏不准备走北欧的性冷淡风。 她反手握住了徐文珊的手,这一招让徐文珊有点懵逼,就算是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婆婆对她也没这么亲热过。 “今天这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主要是你爸他刚走,我心里……”虽然提及卫大钧只是一个说辞,可陈敏还真觉得这心口有点难受,这大概是这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吧,“我心里有点难受,所以就出去走走,让你们担心了。” 徐文珊是真的被吓着了,老太太这转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都不为过,把她弄得糊里糊涂。 她跟卫研新结婚这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跟两位老人住在一起,可对于这公公婆婆的脾气也多少知道些。 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绊绊,老爷子生前的时候也跟这老太太闹过别扭,可从来都是老头子先低头服软。为了这个,徐文珊还是挺羡慕这个婆婆的,别看是二婚,可人家就是能把老爷子这个吼一声省研究所都要三级地震的人物给降住。 虽说她这个小家庭是她说了算,可是卫研新还做不到他家老子那样,对此徐文珊还曾经有点意不平。 哪想到,骄傲了半辈子的老太太,如今亲热的抓着她的手不说,还跟她道歉。 这可是刘瑜和卫瑾兄妹俩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原本主动的徐文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奶奶不难过,小睿陪你玩。”小萝卜头很是乖巧地抓起了陈敏的手,小孩子的手肉嘟嘟的,陈敏觉得心都被这软绵绵的声音给填满了。 “不难过,不难过。”抓着小孩子那肉乎乎的小手,陈敏低声重复道。 徐文珊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有点转性了,虽说平日里对小睿就很好,可是这浑身张牙舞爪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睿,你先去书房里写作业,爸爸妈妈去买点菜。”回到家里,徐文珊找了个借口便是拉着她老公出门。 卫研新有些不情愿,关上门后才开口,“你自己去就行了。” “你跟她还能有多少话说?”徐文珊一句话呛得老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要是在家里呆着,其实还真没多少话好说。之前有老爷子在,现在不一样了。 “再说了,自己家里头,怕什么。”徐文珊其实还是有别的心思,所以拉着卫研新出来买菜,“研新,你看现在爸没了,老太太又是精神不太好,要不咱们……” “陈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卫研新觉得有些话还是早点说,趁早打消这念头比较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都嫁过来多少年了,怎么在她眼中还是外人呀?亏得你还跟我说你小时候她对你不错,就这么个不错法?老爷子刚没了,就把咱们当外人?”徐文珊有点生气,顿时嚷嚷起来,亏得电梯里没有外人,这才不至于家丑外扬。 卫研新被这一番埋怨弄得一愣,“你不是说找保姆?” “找什么保姆?”徐文珊没好气,“不浪费钱吗?”找了保姆谁出这个钱?按照她家那口子的尿性还不是自己出腰包?出了钱还不一定落好,有这个钱她还不如买个包呢。 “我是说要不咱们搬过来住,或者让老太太搬到咱们家去,她最近这不是状态不好吗?身边有个人多少也能照顾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忽然间站在那里不动弹,“你真的这么想的?” 徐文珊被他瞧得有点心虚,不过嘴上说的却还是敞亮,“我是不想再天天请假,刘瑜跟小瑾都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还不是你在这边张罗,我说卫研新你什么意思呀,我这好心你当驴肝肺是吧?” 看着老婆有些生气,卫研新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他抓着徐文珊的手,“我没这个想法,不过这事我得跟陈姨商量下。” 徐文珊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倒是,过会儿我下厨,吃了晚饭你去商量。”她的确是另有心思,这老爷子去世后可是留下了不少的遗产,几处房产就不说了,公司的股份还有那些收藏、存款,那可都是钱。要是分到这遗产,她那还用天天去上班折腾? 可老太太这边一句话不提,保不准是想回头把这些都留给她闺女儿子呢。 知道卫研新的脾气,徐文珊只好曲线救国,她呀好生生的照顾老太太,这铁杵总有被自己磨成针的时候,辛苦个一段时间,老太太心一软说不定就是大手一挥呢?不然她乐意跟这么一性情古怪的老太太同一屋檐下?每天在家都跟上课似的。 只是有一点徐文珊死活没想到,现在的陈敏不是当初的陈敏,所以对于继子提出的这个建议,陈敏二话不说就是拒绝了,“不用。”她拒绝的坚决果断,让卫研新都是傻了眼。 4.004 恩爱的夫妻 陈敏也觉得自己好像拒绝的太直接了,看着愣神了的卫研新,她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我也知道你们是好心,不过这段时间我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卫研新也是意识到问题所在——简单来说就是陈姨追求清静的目标与自己担心她一个人住出现什么事之间存在着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原本爸还活着,他们二老也能相互照顾,他们几个子女也能过各自的小日子。可是现在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万一像是昨天那样出了点好歹,家里可比不上学校,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那他将来死了怎么跟他爸交代? 老太太喜欢清静不假,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儿子在国外,女儿也是远嫁,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关节腰椎没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尽管适应自己如今是一个退休丧偶老教师的身份,尽快让自己融入眼前的生活中去。 这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卫研新和徐文珊不在自己眼前晃悠,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书房里一时间很是安静,以至于能够清楚的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徐文珊教训儿子的声音,“不要总是看动画片,有时间去练练你的钢琴。” 卫研新也是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是说道:“我知道陈姨你不喜欢……你喜欢清静,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和文珊晚上的时候带着睿睿来这儿陪您吃饭,这样我也放心,吃了晚饭我们再回去,也不打扰您晚上休息。” 陈敏觉得这个继子够可以了,最起码这是真心实意的在替她着想。 卫研新的工作稳定,拿死工资的那种,现在还得养着儿子,单独给自己请一个保姆的话开销大,所以便是想出了这折中的办法。 虽说尽可能的不见卫研新他们是再好不过,可归根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可能一直躲着吧? 见也有见的好处,也许从其他人嘴里,也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不是? 想了想,陈敏还是应了下来,“那就辛苦你们来回跑了。” 卫研新多少松了口气,其实他觉得真要是住在一起,矛盾反倒是会多起来,这样来回走着自己也放心,算是两全其美了。 回家的路上,徐文珊知道了两人的谈话后有些没憋住活,她没想到自己都让步了,老太太还是不识抬举,“她是不是……”看到卫研新,徐文珊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一点点,“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说她那身体,咱们就光是晚饭的时候陪着,要是其他时候发生点什么,那……” “可咱们也做不到二十四小时陪着呀。”看了眼后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儿子,卫研新叹了口气,“你要是嫌来回折腾麻烦,那晚上就自己随便吃点,我带睿睿过来陪陈姨吃饭说会儿话就回。” “你这是什么话?拿我当外人,防着我是吧?”徐文珊假装生气,而这一招百试不爽。 “不是,我就是怕你来回折腾嫌烦。”他并不觉得这对婆媳俩脾气对付,万一真的闹起矛盾来,那问题绝对比现在更严重。 潜在的问题更为突出,卫研新两相比较,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负担好,“先来回跑着,我看能不能再从老家找个妥当的亲戚,来给陈姨做个伴儿。” 找保姆是不可能的,陈姨虽然人冷淡了些,可是那手脚比保姆都勤快,头些年爸也动过一个小手术,都是她忙里忙外的,对于自己提出的找保姆的提议是一口拒绝。 所以他今天晚上压根没提找保姆的事情,就想着回头看能不能从老家的亲戚那边找来一个,名义上是作伴的,这样陈姨兴许能接受呢? 徐文珊完全没想到她老公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她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了自家楼下这才是开口,“那你说咱们要不要……” “文珊,那个后备箱里有个果篮,你帮忙拿一下。”卫研新从后排把儿子抱了起来,他一时间没手再去拎果篮了。 徐文珊这么会儿工夫也是冷静了下来,自己刚才那都是什么糊涂心思。公爹刚去世,哪能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太太找老伴儿。再说了,原本就是后妈,这继子给后妈找老伴儿,传出去那得成什么样子? 所以当卫研新问她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徐文珊直接用一句“咱们要不要先问问陈姨的意思”糊弄了过去。 用去世了的老爷子的话说,那就是徐徐图之,不能着急的,所以她不着急,不着急。 …… 陈敏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熟悉了自己现在这个家。这是卫大钧去世的第三天,没有像她老家那样供奉着死者生前的照片,然后前面放着香炉,随时供人上香。所以她只能通过一些老照片来认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亡夫。 之于婚姻,陈敏还真是没多少期待。不过这对老夫妻却让她有些羡慕,好几沓相册,贴满了老两口的照片。 相册扉页上是朴茂工稳的字迹——甲午年,与陈敏同志喜结连理二十五年,故地重游人物依旧,甚是欢喜。 这是老两口的银婚纪念相册,陈敏一页页翻了去,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陈敏也是意识到,为什么老教师会突然间去了。 大概是那与你相约到白头的人没了,原本填满了的心也是空落落的,想要熬过那段时间真的是太难了。 一边看一边回忆,陈敏把老教师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回忆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便是洗洗睡了。 生死都已经接受了的人,对于现在这有些松弛的皮肤自然也有着较高的接受度。 五十七岁,并不是二十七岁,所以陈敏没有让自己再熬夜,虽然躺在床上她也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她纠结着纠结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生物钟是个让人无奈的东西,陈敏匆忙起来要去洗脸的时候这才是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初中语文老师陈敏,而是丧偶老教师陈敏。 刚才身体迸发出的那青春的势头消失无踪,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没睡好,又是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陈敏去厨房里煎了个荷包蛋垫了下肚子。 她现在不用再去学校教书,有的是时间来充分了解自己现在的生活。 昨天晚上看完了那几沓相册,今天陈敏打算再去书房研究研究,卫研新一家三口说是晚上来吃晚饭,那她等到下午再去买点菜就行了,也不着急。 印象中书房还是卫大钧用的比较多,书架上厚厚的工具书让陈敏看着都是头大,她翻看了几页,看到那些工程绘图陈敏猛地阖上了书,这让她想起了被图纸控制的大学生活。 对比起来,另一个小书柜上的书就是小资多了,陈敏看着也觉得有趣。 有几本还是珍藏版,现在只能在旧书网上高价买入的那种,陈敏看得时候都是几分小心。 门铃响了的时候,陈敏还有些恍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这才是意识到是自家门铃响了。 陈敏不慌不忙的过去开门,她长了个心眼,先是从猫眼看了一眼,只是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时,她愣了下,然后这才是反应过来——这个,这个青年是她跟前夫刘建国的儿子刘瑜。 只是这个点,刘瑜怎么过来了? 记忆告诉自己,她与儿子刘瑜的关系不好不坏,母子俩关系绝对说不上亲近,甚至于刘瑜对自己还没有对卫大钧亲近。固然有卫大钧帮刘瑜安排工作的缘故,其他的……陈敏也不清楚。 “你怎么没吃饭?”刘瑜扫了眼餐厅和客厅,又是看了眼厨房,很快就是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妈是真的有问题了。中午接到卫研新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觉得既然他妈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想开了的。 卫研新都那么关心,自己这个亲儿子也不好没表示,再说了研究所到这边的研究所大院也不远,他中午饭的时候就是过来了,这一来也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没什么胃口。”陈敏扯了一个不怎么高级的谎言,不过却有用。 刘瑜皱着眉头看了眼看着门的书房,书房旁边那个柜子上的相册和之前摆放的位置不一样,他收回了目光,“人死不能复生,卫叔在天之灵也不想你这样,我去给你做点饭,你想吃什么?” “还能点餐?”问的过于活泼了些,陈敏有点后悔,这不属于老教师该说的话。 刘瑜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却没有怀疑什么,而是低下了头,“嗯,我做给你吃。”他语气中带着点愧疚。 5.005 复杂的家庭 陈敏很是敏锐的察觉到刘瑜的那点不自在的情绪,或者说把这情绪称之为内疚也没问题。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无外乎就是有的子女跟父母亲近,有的为人父母的天生和子女关系冷淡而已。结合徐文珊这两天动不动就提到刘瑜、小瑾之类的话,还有自己脑海中那混乱的印象,陈敏差不多十拿九稳——老教师与刘瑜,这个前夫的儿子关系真的属于母子关系冷淡的那种。 而这种冷淡,不比她和卫研新这种后妈与继子的冷淡差到哪里去,甚至还更为严重。 总之,老教师走了,留给了自己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继子卫研新还有他媳妇一家三口,前夫的儿子刘瑜大龄未婚,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还在读书似乎也没有过什么恋情。 亏得自己这重活一朝没什么任务,不然她还真怕出个什么系统,告诉她——你的主要任务是牵红线。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刘瑜就是开口说话,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不过再时髦的人,也抵不过已经快六十岁的事实,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特别提醒,“阿姨,我们这购物满八十八元可以三公里内免费送货上门,您需不需要?” 看着那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陈敏点了点头,“那谢谢了。”她在购物小票上写下了地址,一把年纪的人了,陈敏不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快递员会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货上门的,这样不耽误您时间吧?” 陈敏特意看了下手机,“行,不耽误。” 她还真不是那个能参加教职工运动会还勇夺四百米跑的年轻女教师了,在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当下的生活后,陈敏觉得她得锻炼身体。一下子少活了三十年,错过了人生中那段精彩时间本来就够让她郁闷了,要是现在这身体不好好锻炼,她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本。 卫研新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陈敏。 “奶奶,你在看什么书?”卫子睿很是好奇地过去瞧,他这一扒拉让卫研新看了个正着——中老年人健身美体指南。 看到封面上那穿着民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卫研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陈敏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的小书店,就顺便进去买了本书健身养生的书,哪想到看的入迷,都没发现这两个人回来了。 “我吃好喝好身体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家庭最害怕什么?老人和小孩出问题。小孩子娇贵,老人也病不得。 陈敏本身也是深有感触,就去年她妈那骨折,把她家当时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拿老教师在课堂上晕倒来说事儿,自己当时在病房里可是听到徐文珊跟卫研新的争执,因为自己的不甘心,昨天两口子又是被折腾了一番。 真要是生点大病,陈敏都觉得这两口子能因为自己的事闹离婚。 生病不好受,陈敏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是看书,想要找个好点的锻炼身体的办法。 虽然她买的这本书好像不太怎么样。 卫研新又是看了眼那书,他犹豫了一下,“陈姨,你看要不我给你报个健身班?”老太太知道健身是好事,她身体好了,自己麻烦可不就少了吗? 这提议倒是让陈敏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了不用了。”就算是健身班,她也得先去考察考察,别动不动就报班,万一不合适呢? 这就跟学生们报辅导班一个样,总得多少知道点才能做决定吧? 卫研新最近被拒绝习惯了,“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爸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所以想找事做打发时间。” 陈敏想说你真是误会了,毕竟她不是原版正装的老教师。不过她现在属于退休人员,也的确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总是在家里憋着那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这几天陈敏也清闲不下来——她需要去办退休手续。 学校那边有些材料都已经给办理了,不过还是得陈敏过去签几个名,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再加上她退休,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收拾了去,给新老师腾地方。陈敏凭着印象到了语文组办公室这边,她还犹豫着进去该怎么说,门从里面打开了。 正要往外出的人看到陈敏后愣了下,然后脸上笑意连忙收敛了起来,“陈老师,我们之前还说去医院看看您呢,不过这两天忙着批改试卷也没过去,您现在好点了吗?” 陈敏笑了笑,“好多了,就是虚惊一场,你们这是要上课去?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她想起来了,老教师之所以丧偶后还坚持上课,那是因为第二天高三学生年后第一次模拟考,所以她不想耽误学生时间。 这考前考后,高三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忙,就没谁是清闲的。再说了,谁能想到老教师去的突然,而自己又是借尸还魂了呢? 办公室的老师有的是去上课,有的下了课还没回来,现在孤零零的就陈敏一个人,除了走廊里传来的声音,这语文组的办公室是安静的很。 陈敏一眼就是找到了老教师的那张办公桌——那教材书前面放着的合影照片,让她想忽视都有些困难。 6.006 争吵的夫妻 要是早些年她爸妈感情像是老教师和卫大钧这么好的话,陈敏觉得自己早就找男朋友了,而不是这么抵触恋爱和婚姻。 办公桌上除了工具书就是其他教辅类的书籍,老教师的办公桌属于相对干净的那种,抽屉里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陈敏简单收拾了下,她带来的帆布袋都没有装满。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的时候,陈敏留了个字条——书我用不着了,各位同志要是觉得还行就留着用,高考将至,辛苦大家,注意身体。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至于字迹,陈敏写的潦草了些,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避免被发现问题。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从业三十五年,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陈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陈敏转身要走,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最近忙,忘了这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着前面的车蠕动前行,卫研新也是跟了上去,“找谁的电话,还没找到?” 徐文珊当然找到了,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老公拨出了那个贝贝的电话,一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一个则是十三分四十六秒。 “找到了。”把手机塞到卫研新的手里,徐文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了兴趣班前面,徐文珊这才是开口,“那个叫贝贝的是什么人?” 卫研新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老婆,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翻我钱包?”他到底是卫大钧的儿子,就算是不像他爸那样聪明睿智,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刚才徐文珊的异常,知道了这缘由。 “我问你那个叫贝贝的到底是什么人!”徐文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跟自己转移话题,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研新也没好气,“你看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他这态度被徐文珊理解为恼羞成怒,“健身教练?真是健身教练?可别是在床上健身!” “徐文珊!”卫研新声音一下子拔高,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徐文珊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声音更高,“你要是不心虚,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一看那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这些小姐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好一会儿他才是开口,“道歉。” 道歉?她凭什么道歉?徐文珊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面,有不少人都是在这边等着兴趣班的孩子们下课,周末并不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因为有着数不清的兴趣班在等着他们。 卫子睿也不例外,他周六下午有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周天上午则是英语兴趣班。 卫研新看着那后脑勺,知道这意味着妻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了课的卫子睿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不对劲,小孩子其实很是敏锐的,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大人的情绪,而且根据这些情绪做出适当的反应,只不过很多时候大人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爸爸,我们不是去奶奶家吗?”卫子睿小声说道,他要给奶奶去弹自己刚学到的曲子。 “奶奶有事出门了,爸爸去接她。”卫研新语气很是温和,他知道大人之间的争吵绝对不能牵扯到孩子,他有童年阴影,所以对此特别注意。 “奶奶去了哪里?”卫子睿顿时好奇,他想要趴到驾驶座的椅子上,却是被他妈给拉回到后排。 “那你猜猜看。” 徐文珊还在生气,“有腿有脚,自己不会走吗?”老太太就是挑软柿子捏,就知道使唤卫研新,怎么就不去找她亲儿子去?毫不意外,因为卫研新钱包里的那张名片,徐文珊把战火烧到了陈敏的身上。 卫研新没想到妻子这么不讲道理,只是看着无辜的儿子,他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下来,“你猜猜看,要是猜对了,爸爸给你买变形金刚。” 7.007 女人的心思 卫子睿很是兴奋,“爸爸万岁!奶奶去学校了对不对?”小孩子还没有退休这个概念,只知道他奶奶每天都会去学校,跟自己一样的苦逼。 卫研新摇了摇头,他看着后视镜里的儿子神色一下子就没那么兴奋了。 犹豫了下,卫子睿又是说道:“那她是去公园了?”爷爷和奶奶有时候会带他去公园散步的,所以一定是去公园了。 公园、游乐园,卫子睿想要去的地方都说了一个遍,最终也没能拿到他爸爸承诺的变形金刚。 徐文珊有些不耐烦,“她身体不好,怎么还胡乱跑?”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奶奶说了,你要是听话,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这对于卫子睿来说,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她也不是傻子,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走,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夫妻俩对了眼,徐文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卫研新不想要说话,他纯粹是被气的。他心思比较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徐文珊问东问西的目的在于那张名片。 因为在气头上,原本他惯着的徐文珊那“恶人先告状”的小情趣如今就成了毛病,他实在是不想说话,因为怕一说话又是吵起来。人的忍耐性到底是有限的。 “爸爸,奶奶在这里干什么?”卫子睿很是好奇,他还小,有些字并不认识,不过倒是能看得懂上面的画,游泳的人,可是奶奶会游泳吗?他好像并不知道。 “奶奶来这里健身,就是游泳跑步,知道吗?”卫研新不是听听就算了的,老太太这如今是丧偶加退休的双重打击,总是得找个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健身就是个挺好的事情,卫研新别的做不了,跑腿的事情还行。 同事给推荐的健身馆,然后他帮着报了班之后,这两天也有跟健身教练联系,确保老太太这么玩没问题。 今天是周六,卫研新觉得有时间就是过来看看,就是图一个心里头踏实。只是卫研新没想到,来这之前会发现这么一个小插曲,而且还是不怎么友好的小插曲。 陈敏正在游泳,年纪大了的人,更是需要有意识的加强对关节的保护,游泳无疑是对身体最好的选择了。 刚开始健身的人训练量比较小,尤其是陈敏这么大年纪的,这是这健身馆里头一人的存在,教练也不敢让她练多了,“阿姨,今天可以了。” 陈敏从水里冒了出来,“行,听你的。”她还是大学的时候学的游泳,再加上老教师似乎也有基础,倒不算是新手。不过教练怕她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训练量减了不少。昨天就让自己游了三百米的,今天勉强加了一百米,算是多少有点进步。 教练把她从水里拉出来,“阿姨,你现在感觉还行吗?”这么一个大龄的学生,段贝贝觉得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人过久了舒适安逸的日子,总是需要点新鲜的刺激。之于她,陈敏便是这刺激。 “还行,就是有点喘。”陈敏也知道,这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她游得很慢,可五十七岁的身体到底比不上二十七岁的年轻人。 段贝贝有点担心,然后帮陈敏测量心率。她需要刺激不假,不过也不敢托大。好在陈敏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内,这让段贝贝松了口气,“还行,咱们接下来的这一周就保持每天三百米的距离,阿姨,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敏知道她的担心,也不想给这小姑娘添麻烦,“行,都听你的,你是专业的嘛。” 这话说的段贝贝喜欢,她前前后后带了多少人,可有很多就是按照自己那套路子来,对她这个健身教练是阳奉阴违。如今遇到一个好讲话的,段贝贝还是很高兴的。 陈敏去冲澡,段贝贝去做记录,刚过去就是看到了卫研新。 “段老师您好,请问我……” “阿姨去洗澡了,过会儿就出来,段先生你要不先坐下等一会?”段贝贝自然是察觉到自己在被打量,不过她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只是冲着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笑了笑,然后便是整理陈敏今天训练的信息。 慢跑四十分钟,2.5公里。 游泳十七分钟,400米。 运动量比昨天都有增加,这位老学生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远比自己想的要好。 徐文珊一直在看着段贝贝,她一眼就认出了段贝贝就是那张名片上的人,只是名片上只有一张脸,如今看着这胸是胸,屁股是屁股,而且还有那露出的小蛮腰,她又是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和卫研新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是瘦美人,就算是生了卫子睿后恢复的也不错,不过这几年好像腰上的肉是长了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贝贝教练是吧?我老公跟我说你特别专业,你看看我这样的,要是健身,办一个什么样的套餐合适?” 卫研新听到这话一愣,他怕老婆无理取闹,只是还没站起来,头就是被徐文珊给按住了。 女人像是后脑勺上长了一只眼似的,知道她老公的一举一动。 “这个您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您身体没问题的,您可以提出自己的健身目标,我尽可能的为您制定训练计划。” “那行呀,不过今天没空了,明天我再来找你,我加你微信吧,有什么问题就跟你沟通。”徐文珊拿出手机,“我老公一个男人不懂这些,要是陈姨有什么问题,你也跟我说就行。” 段贝贝看了眼卫研新,只是被徐文珊挡住了,她只能看到卫研新那一撮头发,“那行……” 陈敏出来的时候还挺意外的,这一家三口怎么这么齐全的都来这里了? 徐文珊很是热忱,“陈姨,明天我也来做检查,说不定咱们还能一块健身呢。” 陈敏听到这话笑了下,“我都是下午来,怕是跟你时间上不凑巧。”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到了徐文珊的耳朵里多少有点不好听。 陈敏最近的生活更是规律,晚上九点半就是睡觉,早晨六点半起床,在楼下晨练,早饭、书房打发时间,午饭、健身馆健身,晚饭、上网。 她跟徐文珊不一样,总不能为了行动一致就将就着徐文珊,趁着徐文珊午休或者下班后有空的时间来健身吧? “这事回头再说,陈姨你不用管她,说不定就是三分钟热度,明天就把这事给忘了。”卫研新总觉得他老婆目的不单纯,他尽可能的避免这两人独处,现在一个非要折腾着在一起,这什么意思?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点不乐意,不过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没由来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阿姨,那这样,你要是觉得明天身体没问题,就再跟我联系时间过来,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沟通。”作为职业的健身教练,段贝贝对于别人家的家务事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是跟陈敏例行交代。 “好嘞。”陈敏当初是个好老师,现在也是好学生。 她挺羡慕段贝贝的身材,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年轻,不过身材不算好。老教师倒是身材消瘦,不过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小教练告诉她,要是好好锻炼起码不会更严重,这给陈敏吃了强心丸,她专注于想今天下午锻炼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卫子睿来跟自己说话。 “奶奶。”卫子睿扯了下他奶奶的手,“儿童节的礼物你能不能提前给我?” 陈敏被他弄糊涂了,卫研新也没想到儿子还惦记着变形金刚,他刚想要说话,却慢了一步。 “怎么老想着玩,今天你钢琴学的怎么样了?《致爱丽丝》会弹了吗?”她今天因为有点事情,所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兴趣班教室里监督着儿子练琴,不过儿子的学习进度她还是全方位掌控着的。 卫子睿一下子缩成一团,他求助似的拉了拉陈敏的手,“奶奶。” “喊谁都没用,卫子睿你是男子汉,不能躲在女人后面,知道吗?”徐文珊一下子严肃起来。 陈敏没吭声,各家有各家教育孩子的方法,她不是很清楚徐文珊和卫研新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不过她不能贸然插手就是了。 这些教训,都是之前总结出来的血泪史,陈敏深深印记在脑中,所以她冲着卫子睿摇了摇头,拒绝当他的靠山。 8.008 贴心的女儿 徐文珊的怒火倒也没有持续太久,这让陈敏觉得自己的选择十分明智。到了家属院后,徐文珊就是拉着卫子睿去弹琴,自己一旁做监督。 卫研新知道老婆是在跟撒野火,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最近卫子睿的确是有些不上心,从爸病逝到现在,差不多快一星期了,家里的确是还没能恢复过来,他也好,文珊也好,对孩子关心未免不足。 陈敏给卫研新打下手,她小声问了句,“你们两口子闹矛盾了?”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陈敏有些无语,她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就像是这娃娃菜,上汤娃娃菜多好吃,可这菜隔了夜,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他看着陈敏,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妈,我跟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今天我们实验室里一师兄给我发消息,我发给你看。”卫瑾转为语音聊天,然后把图给陈敏发了过去。 陈敏下意识地念出声来,“你喜欢你。” “妈我也爱你,你点开图嘛。”卫瑾笑着说了起来。 陈敏这才看到这一张图的全貌——我喜欢你,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9.009 巧合的重组 下意识的,陈敏问了句,“我打过你吗?” 卫瑾又是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她今天下午离开实验室前收到的这消息,当时那徐师兄就在实验室外面,卫瑾怕伤了他自尊,强忍着笑意假装没看到这消息十分坦荡地离开了实验室。愣是到了卫生间她才偷偷笑了起来,结果因为憋得太久了,还把自己笑得抽筋。 现在想想,她还是觉得好笑,“没有,我也是跟他这么说的。”博士生涯七个多月后,卫瑾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刚进实验室的时候,导师交代实验室里的情况时,为什么会在介绍徐师兄的时候特意加了那么一句没头没脑的“实力单身汉”。 完全是实力派选手——凭借自己实力单身多年。 陈敏也是笑得前仰后翻,“他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 这实验室里的师兄,怎么着也得比卫瑾大吧?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那就是情商问题,当然这比前者严重多了。 “谁知道呢,你别急,还有另一张图呢。”卫瑾觉得老太太还挺接地气的,都知道霸道总裁小说了,估摸着没少跟那群花季雨季的少女做斗争,都总结出斗争经验来了。 陈敏很快就是看到了第二张图,前面字大,后面的字小,她听卫瑾吩咐把图点开,然后就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你点开,你点开就是我的人了。 两句话中间是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发这么一张图给卫瑾,陈敏浑身哆嗦了下,“这种男人不能要呀。”这要是男女朋友间发这种小图片那也算是添加情趣了,可卫瑾和那徐师兄不就是一个实验室的师兄妹吗? “他多大了?”陈敏又是问了句。 “得快三十了吧,他今年博三。”卫瑾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想起她妈刚才那语气,她连忙表态,“妈,我还不谈恋爱。” 以为自己要催婚?陈敏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而立之年的人了,连当面告白的勇气都没有,暗戳戳的搞小动作,这样的人配不上你。”她说的很是直白,这个徐师兄就是配不上卫瑾。 一个实验室里的师兄妹,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男孩子对女孩子产生好感并不奇怪,可是徐师兄这也不是小年轻了,还这么小心翼翼地算什么意思? 给自己找退路?万一被卫瑾拒绝了,就拿出一套——我看着这表情包挺好玩的,给你看看——的说辞?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哪有这么多弯弯绕。 要是放在二十七岁的陈敏身上,她或许会考虑,毕竟那好歹是个博士。不过卫瑾就不一样了——博士在读、家境不错,自身条件过硬哪还需要考虑,直接pass掉没任何疑问。 “我也觉得。”卫瑾觉得自己虚惊一场,“再说了,我现在真不想谈恋爱。”爸爸刚去世,她不用老封建的守孝三年,可她也不想谈恋爱。 她家是典型的重组家庭,家庭情况看似复杂——同母异父的二哥和同父异母的大哥,再加上她这个女儿。实际上呢,卫瑾觉得自家其实挺简单的。他们家之所以现在这个构成,完全是巧合。 她大哥卫研新当时是被法院判给了爸爸的前妻许爱萍,按道理,离婚家庭的孩子一般都是被判给母亲那边,不过事情到了她妈那边就复杂了。妈妈的前夫刘建国把二哥刘瑜偷偷带走藏了起来,法庭上嚷嚷着他刘家的孩子不能喊别人爹,到最后婚是离了,二哥却没有跟着妈妈。 当然,卫瑾了解到的情况是,当时妈妈铁了心要离婚,法院要是判二哥跟她她认了,要是不判给她,她也不强求。 而她爸妈当时作为离异的青年男女,自然成为了各自单位里关心的对象,一来二去再相亲撮合,最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愣是走到了一块。 大概是因为之前不成功的婚姻,汲取了失败教训的两个人倒是对第二次婚姻相当重视,夫妻两个也是相当恩爱,这是介绍人都没想到的。 卫瑾的出生就是个意外,毕竟各自都有过孩子,所以她爸妈当时都没打算再要孩子。据她爸说,她妈当时忙着带高三的学生,一个没注意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那时候她妈已经三十三了,在那个年代还有点高龄产妇的意思。原本商量好不再要孩子的两个人面对着这个新生命,到底还是心软了,再加上本来俩人各自的孩子都被判给了前夫(妻),所以再要一个也无可厚非,所以卫瑾也就得以幸存。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妈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二哥刘瑜回来了。原因很简单,一直酗酒的刘建国又喝高了,只不过这次他没那么幸运,掉到了河塘里面淹死了,再也不能家暴任何人。 二哥没了监护人,被老家的亲戚送到了这里。 麻烦源源不断,等她快要出生的时候,许爱萍也把大哥送了来,原因很简单——那女人(陈敏)又是生又是带拖油瓶的,凭什么她要辛辛苦苦拉扯儿子? 原本二居室里的三口之家一下子成为了五口之家,而且两个之前从不曾谋面的年龄相差无几的男孩子要住在一起,这让家里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水深火热,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不过这样拥挤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家里的两个男孩子先后上中学了。 其实也就是大哥二哥刚回家的那几天有点生疏,加上那时候家里狭小,虽然是二居室可也就五十平米不到的空间,所以给外人的感觉是她们家过得特别糟糕。卫瑾记事起,就只知道两个哥哥带她玩,省下生活费和零用钱偷偷给她买泡泡糖、冰激凌吃,还给她买可爱的蝴蝶小发夹。 她觉得自家挺好的,妈跟大哥关系好,爸爸很关心二哥的学业成长,她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 当然,抛去孩子这个年龄要素,爸爸最疼的还是妈妈。 这也是卫瑾不想谈恋爱的原因。 五十年代生人的爸爸也曾上山下乡,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虽然是工科男,却有着知识分子的浪漫气息,初高中都是走读的卫瑾没少被她爸妈撒狗粮,近些年来更是愈演愈烈。 正是因为父母太过于恩爱,让卫瑾对于谈恋爱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大概是因为她始终没有像妈妈那样遇到爸爸,所以宁愿把时间用在学习科研上面。 然而现在的陈敏并不知道卫瑾是这个心思,她个人认为,大好年华的时候有合适的就谈个恋爱,不辜负青春一场也挺好的。至于她大学时代,跟游戏牵扯比较深,只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甚至于恋情都不痛不痒。 “遇到喜欢的男孩大可以去追,对于不喜欢的那就拒绝,知道吗?”女孩子容易爱上爱情,被男生穷追不舍的精神所感动,到最后得到的却并非是原本想象的那样,落差太大往往会困扰着女孩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敏更是希望卫瑾能够像热爱科研、钻研学习一样,在生活中也是享受恋情的美好。 “妈,你怎么忽然间跟我说这些?”卫瑾觉得这不太像是她妈会说的话,陈敏同志不向来都是鼓励自己认真钻研、不愧初心的吗? 陈敏觉得自己今天聊得太忘情了些,大概是因为她本质上和卫瑾相差不多,所以更容易这种角色代入,结果一下子就是忘了老教师的性子。 好在转了语音对话后,卫瑾忘了调回视频聊天,这让陈敏多少放了点心,“也没什么,就是你爸去世让我想了不少,他也希望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不是吗?” “嗯,爸希望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卫瑾努力忍住鼻头的酸涩,她没听到母亲的哭腔,可却觉得这比听到那声音还要让人难受,在她看来母亲那是在强忍着失去爱人的痛苦宽慰她。 陈敏晚上的时候睡的不算是很好,她梦里梦到了老教师,还有卫大钧。 自己像是一个透明的旁观者,看着老教师和卫大钧在这房子里生活,那是一个极为漫长的梦,从刘瑜来到这个家到卫瑾出生,从卫研新结婚到卫大钧病逝,将近三十年的生活全都凝聚在梦里。 老教师从讲台倒下的那一瞬间,陈敏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有点睡过头了,可能是昨天下午健身的时间增加,这身体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过陈敏脑子里想的都是梦里头卫大钧去世前对老教师的交代,“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原本想着再栽培刘瑜几年,好歹能看着他成家立业,你也就放心了,是我对不住你……” 因为是晚期,肿瘤扩散,卫大钧说这话的时候都气喘的厉害。 陈敏记着,梦里头卫大钧跟老教师交代,他做好了一些财产的分割,不过那也得老教师同意,要是同意就按照他说的办,要是不同意就把那遗嘱撕了。 要是自己没记错,老教师并没有动书房保险柜里的遗嘱。 拖拉着棉拖去了书房,陈敏打开了保险柜,密码是两人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的混合数字,陈敏打开保险柜,看到了里面厚厚的文件夹。 拿着这文件夹,她手都是有些颤抖。 这厚厚的一沓都是卫大钧留下的遗产? 10.010 遗产的分割 虽然早就知道卫大钧是给留下了遗产,不过陈敏之前对这个遗产没有任何概念。她不是野心家,觉得有现在的大房子住着,又马上有退休金拿就已经十分满足了。也正是这个缘故,陈敏对于眼下的生活也是接受良好。 如今意识到有这么沉甸甸的遗产,她忽然间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了。 会不会有什么平行空间之类的,其实就是她一场梦呢?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陈敏嗷嚎了一声,“早知道就不咬的那么狠了。”还真疼。 犹豫了一下,陈敏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是一个档案袋,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哦,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兄弟两个趁着在厨房这会儿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也纷纷放下心来。 陈敏其实还挺纳闷的,这家的男人厨艺都挺好,不管刘瑜还是卫研新,做饭还都不赖。当然,她厨艺其实也不错,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现在不是露一手的时候,她吃了个三分饱,然后把那文件夹拿了出来,推到了卫研新手边,“看看吧,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 卫研新愣了下,而一旁刘瑜也就是瞧了陈敏一眼,然后继续吃饭,似乎对于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陈姨,这些东西,我估摸着我们都用不着,你留着好了。”卫研新把文件夹又是推到了陈敏手边。 这让陈敏一怔,年轻人呀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推的那可是大几千万的资产! 11.011 陈敏的方案 她刚才在书房里特意查了下,那两处房产就是价值千万,至于那个科技公司,好像最近又是有什么技术获奖,还把专利卖到了国外,简单来说就是卫大钧留下的那百分之七的股份现在也作价近千万。 都是钱呀! 陈敏想想就有些激动,好在这种激动不是负向的,她这身体能承受得住。 “我现在有房有车,工资够养家糊口,用不着这些东西的。这些还是留给刘瑜,他回头结婚的时候用得着,还有就是小瑾,她万一将来出国,那得需要不少钱。就算是不出国,回头留在北京也好回来也好,总是得谈婚论嫁的,这些给她当嫁妆。”卫研新难得的长篇大论。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养家糊口可以,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都是大几万的价格,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那就说清楚呗,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我早晨跟小瑾打电话了,她最近挺忙的。”卫研新依旧没有放手,“爸虽然去世了,可陈姨你还活着,咱们这个家还没到分算的那么清楚的地步。” 他也没想着分遗产,老爷子老太太对他够可以的了,十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老太太也是把自己分来的房子卖了给他折腾出了新房让他结婚。 二老够对得起他的了,他也不会再跟弟弟妹妹们争什么。现在他有车有房又是有稳定的工作,这就够了。 卫研新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虽然也是研究生毕业,可既不想克苦钻研也没有创新创造的精神,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就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也想想家里头。”刘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最近没跟徐文珊碰面,但是今天他妈只喊来了大哥却没叫大嫂,什么意思? 要么是徐文珊对这遗产早就有意思了,他妈心里头明镜似的,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所以就没喊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遗产分配不能让徐文珊知道,否则她会大闹。至于为什么会大闹,原因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卫叔在这遗产分配上怕是做了点文章。 所以,徐文珊不能来,起码为了大家耳根子清净,她不能来。 打蛇七寸,刘瑜抓着这一点劝说卫研新效果就是好多了。 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情谈妥了,往后再拖延,对大家越是折磨。 卫研新什么样的人刘瑜清楚的很,这话他一说出口,即便是卫研新本身不在乎,可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果然,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卫研新想起了头几天徐文珊说的话,他眉头皱了起来,成了个川字型。 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徐文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就死盯着这遗产不松嘴了呢? 陈敏看着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头疼”两个字的人,然后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不过他说了让我相机行事。”她有认真考虑这件事,该分的还是要分,这些钱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她面前的,自己能拿到一点点就够了,太多容易烫手。至于到底怎么分,陈敏觉得卫大钧的遗嘱可以略微改动下。 卫研新接过了那遗嘱看了眼,他神色不变,然后把遗嘱递给了刘瑜。 刘瑜看得时候眼角猛抽筋,“我不要这房子,给大哥好了。”他现在住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挺好的。 “给你的拿着就行,你还没成家,有个房子将来不是好找对象吗?”卫研新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刘瑜的,陈姨把作为母亲所能给与的亲情大部分都给了自己。他被那人送到家里来的时候刚好读初中,可是成绩不好。陈姨跟爸商量了之后让他呆在家里,等回头开学再从初一开始,挺着个大肚子的陈姨开始给自己补功课,甚至于生了卫瑾还在坐月子的都时候在不忘给自己补课。他刚来这家的时候正巧老爷子工作忙,还时不时的去国外学习,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姨一把抓,他和刘瑜读书,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卫瑾。 那时候日子可真苦呀,他平日里在学校住宿舍,周末回来就跟刘瑜挤在那小小的卧室里面,兄弟俩那时候人前装样子兄友弟恭,人后很少交流,总是剪刀石头布决定谁睡床上谁打地铺。虽说那时候陈姨有时候在家里也偶尔老师做派,不过卫研新也习惯了,再怎么老师做派也比他爸整日里对他虎着脸强吧? 老爷子去的突然,偏生那时候自己还出了公差,病床前都是刘瑜在照看,养老送终,这一点刘瑜做的比自己好多了。 卫研新也知道去世了的老爷子的牵挂,担心研究所的项目,担心老太太日后的生活,再就是刘瑜的终身大事。 刘瑜比自己小三岁,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自己像刘瑜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车有房有有娃有婆娘了,刘瑜一直单着也不是那回事。老爷子也跟自己提过一句,看单位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姑娘,毕竟研究所里的女研究员数量稀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罗,老爷子就肺癌晚期没了,留下了这么个大遗憾。 就算是为了老爷子之前那一句吩咐,卫研新觉得刘瑜也应该拿着那套房子。 刘瑜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住那么大的房子还不够空落落的,还不如挤在自己那小宿舍里头。不过他有经验,这时候用沉默表态就行,不用开口。 陈敏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她清了下嗓子,“这样,除了你爸分配好的,我再从这个存款里面拿出钱来给你出个首付,你们两口子自己还贷款去,这样行吧?” 陈敏不知道去世了的卫大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单凭借回忆她很难做出精确的判断。不过卫研新似乎对遗产的分割没有任何意见,这让陈敏都觉得奇怪。 他没意见归他没意见,可陈敏还是想要尽可能再公允一些,把自己住这个家属院许诺给卫研新似乎有些言之过早,毕竟她还想要多活个十几二三十年呢。索性就是从存款中拿出钱来,给卫研新当首付款,让他再去买房,就当是给卫子睿准备的了。 反正他跟徐文珊都有稳定工作,也都是工作这么年了,公积金按揭还贷款绰绰有余吧? 陈敏预计的首付款是一百万,要是不够那就小两口自己再折腾去,卫大钧留下来的现金就那么多,她还要再把卫瑾那一部分划拉出来,最后留给自己的也就是十多万。 “这是爸留给你的。”卫研新连忙强调,他不能再要老太太的钱了。 “我自己有退休金,再说了,这股份不是还有分红吗?够我花的了。”她都决定好了,就别再劝她了,那可是一百万!她万一真的动摇了,那一百万都不愿意给了怎么办? 陈敏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她叹了口气,“下午的时候你跟我去把房子过户。”卫瑾不在身边,所以等她回来再过户也不着急,不过刘瑜那个还是早点办了省事。 刘瑜还想要说什么,刚一张开嘴就是被卫研新踢了一脚,他看了一眼卫研新,没说话。就算是有了房子,也不影响他继续单身,踢自己再多脚都一样。 许诺给卫研新的钱陈敏还没给他,因为得去银行办,所以还得等到工作日的时候。 卫研新对这个安排五感交杂,老爷子的安排他并没有任何不满。家里三个孩子之中,自己是早早有了房子有了车,不都是老爷子资助的吗?人要知足,卫研新就是知足常乐的那种。 可徐文珊不是,她坐在咖啡馆看到卫研新开车从家属院出来后,就知道老太太始终拿她当外人看。说白了,卫研新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平日里给再多好处,可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刘瑜卫瑾他们。 尤其是偷偷跟着老太太和刘瑜,发现他们去了房产交易中心时,徐文珊更是气得直拍大腿。 出租车司机都被吓着了,这又是哪家的伦理大戏? “妹子,你是下车还是……”总在这里停着他没钱呀,出租车司机委婉提醒了句,“回长江花园。”她特意拍了张刘瑜扶着老太太进房产交易中心的照片,这是人赃并获,看卫研新回头怎么说! 12.012 继承权之争 “你可得想好了。”刘瑜还是多说了一句,“万一回头闹起来,我怕卫叔在天之灵也安生不得。”离开家属院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躲闪不及的徐文珊,老太太想的挺好,可是这事情顶多就瞒那一时半会儿,现在又是被徐文珊看了个正着,怕是这一时半会儿都维持不下去了。 “那要不这房子不给你了?”陈敏停了下来,她认真地看着刘瑜。刘瑜今年三十三了,小伙子长得还算是精神,收拾的也干净,就是有些沉默寡言,换句话说那就是不苟言笑,酷酷的那种。 而现在刘瑜那张脸上露出的神色仿佛是在问“你是小孩子吗”,陈敏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他看透了。她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只不过好像刘瑜对她这个玩笑并不感冒。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教了一辈子的语文,这话应该熟悉吧?”两个人就站在这交易中心大门前,谁都也没着急进去。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刘瑜手里被塞了个回执单,他看了眼上面的数额,然后看向了陈敏,“您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呀?” “我还……”陈敏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人哪是想要掏自己的钱,他是在开玩笑呢! “我交也行,你把女朋友找来,我把钱给你交了。”卫大钧临死前的一个心事就是没能看到刘瑜成家立业,虽说男人三十多岁结婚并不晚,不过她还不清楚刘瑜如今这样单着到底是几个心思,是没打算找,还是另有隐情呢? 脑子忽然间炸了一下,陈敏笑眯眯的补充了句,“没女朋友,男朋友也没关系。” 她这一笑,可是把刘瑜吓得浑身哆嗦了下,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你胡说什么?”他就是不想结婚而已,不代表他喜欢男人呀。 这老太太,是不是退休后太无聊了,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离开交易中心后,陈敏没让刘瑜送自己回去,她想四处逛逛,再熟悉熟悉这个城市。 刘瑜的那个问题她没回答,答案早就在心里头过了七遍八遍了——她不喜欢徐文珊。 从刚开始见到徐文珊,陈敏就不怎么喜欢。原因很简单,从自己醒来,徐文珊就一直处于一种埋怨的状态,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忘了给自己还有卫研新邀功——你晕倒之后亲闺女亲儿子都没来,是我们两口子忙前忙后。 卫研新的好陈敏是记着的,并不需要徐文珊一遍遍的重复。 这种重复陈敏太熟悉了,因为在她嫂子那里她亲身经历过——本命年的生日时,陈敏收到了她哥送的礼物,而就是这么一件礼物被她嫂子念叨了一个星期。就好像送了她这生日礼物,他们一家三口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似的。 当然,她嫂子也不是全然对她冷着一张脸,有求于她的时候——要自己帮她领导的儿子复习功课,那也是一副和气生财很是亲热的模样。而徐文珊这几天就跟她嫂子当年一个样。 要知道,原本老教师跟徐文珊的婆媳关系就是那么不上不下,亲近是亲近不来的,毕竟没任何血缘关系,而太疏远似乎又不像一家人,那就感觉是在排斥徐文珊。好在老教师对谁都冷淡淡的,这也算是把婆媳关系给糊弄过去了。 徐文珊先倨后恭,态度转变如此之迅速,无非是有求于她,能求她什么?其实就是盯上了卫大钧的遗产而已,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所以,她现在就是面上维持着,能少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至于徐文珊不服气,遗产是任由自己分配的,真要是不满意这一百万的遗产,那连一百万都没有! 陈敏是这么想的,卫研新也是这么说的——他从研究所家属院回到家里后看书,正看得入迷忽然间书就是被夺了过去,而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把书摔在了桌子上,“老太太是什么意思?我忙前忙后伺候她,分遗产的时候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她是真不把我当你们卫家的人是吧?” 卫研新看着被摔得都有些走形了的书,他有些心疼,捡起了书小心整了一下。 “卫研新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心火旺盛,自从老爷子去世后就一直这个状态,今天是直接火山喷发了,她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跟刘瑜去房产交易中心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要把老爷子的房子都转给她自己儿子?凭什么呀,你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徐文珊越想越不忿,这两年省城房价狠涨了一波,那两处房子得有上千万了。 “你想要?”书是读不下去了,卫研新干脆收起来,他也想好好跟妻子聊聊。 “那一套房就好几百万,为什么不要?那些本来就是你的。”端起了卫研新的茶杯,徐文珊就是大口喝起茶来。 “法律规定的,继子女和亲生子女一样享有继承权,按道理爸的遗产是我们兄妹三个还有陈姨四个人平分,我分不到那套房子。” 徐文珊听到这话气得手都在颤抖,她真想要把卫研新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你,你脑子抽了是吧?他就是个外人,跟老爷子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可别忘了,他当年可是被判给了他爸。” “那巧了,我被判给了我妈,照你这么说我更没有什么继承权了。” 要是说刚才徐文珊还是气得手发抖,那她现在则是被卫研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去跟外人争,反倒是跟自己斗嘴斗得凶。 “我刚才给你说的是法律规定,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卫研新依旧是坐在那里,他仰头看着站在书桌前的人,然后慢悠悠道:“老爷子还定了遗嘱,所以遗产继承的事情得按照遗嘱来办。” 徐文珊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一凉,“你别跟我说老爷子没有把房子留给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嘴都在颤抖,而等她看到卫研新点了点头时,徐文珊只觉得这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勉强扶着书桌这才没歪倒,只是声音都已经变形了,“凭什么呀?一定是他仿冒老爷子的笔迹,你想老爷子那段时间不都是他照顾吗?要是他趁机忽悠老爷子,那老爷子可不就是……” “文珊。”卫研新喊了一句,只是徐文珊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她的话,“老爷子一定是被他忽悠了,我当时就给你打电话让你早点回来,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徐文珊气得直跺脚,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卫研新等她冷静下来这才开口,“我当时回不来,你怎么不去医院里?” 徐文珊一愣,“你要我去医院里伺候?” “医院里有护工,爸住在高级病房里面,也不用你端屎端尿,就是陪他说说话就行,不是吗?”其实他之前也有打算回来,单位那边请假也不是不行,是老爷子打电话跟他说不用着急回来的。 等他回国后,老爷子又是熬了几天这才去世。那几天卫研新一直在病房里陪着,知道陪床都做些什么事情。 “可,可……” “可那是我爸,对吗?”说出这话的时候卫研新异乎寻常的平静,他看着妻子脸上那有些窘迫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你是跟我搭伙过日子的,没必要病床前伺候他,对吧?” 徐文珊是这么想的,当然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卫研新依旧是神色平静,“所以我也没有让你去医院陪着,对吧?” 徐文珊还是不说话,卫研新也没强求,“既然是我爸,那他的遗产怎么分配牵扯到的也只是我而已,跟你没关系,对吧?” 接连三个“对吧”,徐文珊忽然间意识到,卫研新如今这么平静,那只是…… 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平浪静! 13.013 别双重标准 “可,可小睿是他的孙子,爸生前最喜欢他的。”虽然有一儿一女,不过卫瑾还小,又一直在读书,所以老爷子也就只有这一个孙子而已,说是金孙都不为过。 徐文珊还在做垂死的挣扎,她还是不甘心。 卫研新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他是真的心累了。想要喝口茶提提神,杯子里剩下的却都是茶叶——茶刚才被徐文珊喝了个精光。 “你觉得这时候把睿睿拉扯进来有意思吗?” “有意思!”徐文珊觉得卫研新这不阴不阳的态度特别刺激人,她有些炸毛,“他是你们卫家唯一的孙子,将来给你们卫家传宗接代,给你养老送终的。老爷子真要是这么偏心,一点不考虑孩子的将来,你信不信我不让睿睿去祭拜他!”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无奈的笑,“爸是党员,去世之后直接火化,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我有工作,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生气,徐文珊更是气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会道?”从跟卫研新谈恋爱到现在,就算是当初给自己告白说情话,卫研新也没说过这么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卫研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夕阳下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的那种。“从法律上讲我跟刘瑜、卫瑾没什么区别,都有继承权。从情理上讲刘瑜和卫瑾在病床前照顾,我没有,我爸就算是偏心也无可厚非。” “我就是说……” 徐文珊话还没说完就是被打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爸偏心他们不是正常的很吗?要是你那段时间天天去医院陪着他说话,说不定爸还会给你留下点东西。”卫研新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徐文珊怕是悔得肠子都要绿了。 “咱们小家跟爸还有陈姨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我和离有点血缘关系。可人总分这么清有意思吗?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给买的,你娘家拿的那二十万也是他们给的,其实这些你都知道。”到底还是戳破了他们夫妻间的那层窗户纸,卫研新其实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徐文珊太贪心了。 他们俩的工资都很稳定,工作将近十年,现在两人的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七,对于没有房贷车贷的两人而言,这些年存下一笔钱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不过徐文珊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并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她又是喜欢买奢侈品,所以这些年来两个人虽然没经济压力,却也没有攒下钱来。 她娘家兄弟买房的时候,徐文珊找自己要钱。卫研新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私房钱,可也不够二十万的零头。这找自己要钱,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跟老爷子开口。 卫研新知道自己没出息,老爷子也没为难他,把钱给了他,甚至于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老人家是花钱买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清净,卫研新觉得自己不孝顺,是真的不孝顺,“就算是为了那二十万,为了我,你那些天多去医院看看不应该的吗?” 徐文珊被戳中了痛处,她声音都是弱了下来,“可我又得上班,还要接送睿睿,我不是超人没三头六臂天天去医院里,再说了我不是怕睿睿小,总是去医院的话生病,你也知道那些天流感……”在卫研新的注视下,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那些天流感很严重,所以你就不让睿睿去医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担心睿睿感冒生病,爸他担心刘瑜小瑾他们的前程,这些都无可厚非,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担心儿子是对的,爸担心刘瑜小瑾就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卫研新想起了自己刚被那人送过来时,陈姨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你既然来了这个家,那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他们有的你都会有,要是他们俩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教训他们,要是你欺负了他们俩,那我也会教训你。” 人都是平等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那是道德要求,不一定人人都能做到。他不强求,可却也不想自己孩子的妈妈是一个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人。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标准办事,别双重标准。 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四种生活环境,爸和那人离婚前后,回到爸和陈姨的家中,还有就是结婚后。有些生活实在不想再回忆起来,所以他就尽可能的念着人的好。 其实爸去世前也跟自己说过,想要活得顺心点,那就尽可能的记住人的好,别老是挂念着那些不好的事情。卫研新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并不怪徐文珊婚后还一直贴补娘家兄弟,也不怪她跟爸还有陈姨他们冷淡。可现在,泥人也有了三分土性子,做人不能这样啊。 卫研新并没有发脾气,他一直在克制着,手头上的书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老爷子送的礼物,卫研新也不舍得摔,怕毁了老爷子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念想。 轻轻抚摸着书皮,卫研新神色温柔,“陈姨把爸留给她的钱划给了咱们,说是要咱们再按揭个房子,这房子留给睿睿。”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书,“当然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钱给睿睿存起来,等他大了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多少钱?”徐文珊有些着急,她算是明白了,卫研新跟自己根本就不一条心,她现在就算是跟卫研新撕破了脸皮也无济于事。所以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老太太究竟划拉给他们多少钱。 卫研新看了妻子一眼,“一百万。” “这么点……”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徐文珊把吐出来的半个字给咽了回去,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卫研新平日里不声不响,可脾气一点都不小。 “这一百万是陈姨给的,她要是不给咱们一分也没有,她要是收回了这话,你也别埋怨。”卫研新还是尽可能的心平气和,其实他想要发火,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心气了。 “我知道。”徐文珊现在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要真是跟卫研新吵架,她觉得老太太真能办出把钱收回去的事情,所以她还是服软认输了,“我好好想想,等,等明天我再跟你说怎么处置。” 卫研新其实也不想再说,“睿睿呢?”他回来后没看到儿子,还以为是妻子带着他出去玩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去隔壁找琳琳玩,我……”她觉得卫研新出去的太过于古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以就是偷偷跟了出去。心里头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徐文珊真是气得牙痒痒,两个老东西都是偏心的过分,偏生卫研新还不跟自己一处使劲,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看着离开了的人,徐文珊气得直拍桌子,红木桌面震得她手心生疼,以至于电话接通的时候她都还没缓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这关切的声音,徐文珊忍不住眼泪都是要流出来,“妈,你给我评评理……” 卫研新和徐文珊肯定是吵架了的,最起码也是起了争执。陈敏看着厨房里忙活的人,“小……”萝卜头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陈敏改了说辞,“小睿呢?他们娘俩晚饭怎么吃?” “她报了健身班,睿睿跟着她一块过去玩了,您就别操心了。”卫研新笑了笑,只是那神色带着疲惫,是骗不了人的。 “嗯,我得学小明爷爷活九十九岁。”陈敏感慨了一句。 卫研新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还挺时髦的。”这些网络梗还都知道。 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陈敏假装没听见卫研新这话,刚巧门铃响了,她过去开门。 只是看着站在这门口的人,她有点发懵,“你……”你是谁呀? 14.014 徐家急先锋 陈敏是真的不认识,这个在她家门口站着,手里拎着果篮的年轻女人是何方神圣。 研究所的人,还是老教师的同事?脑子转了好几圈,她还是没想出来这人的来历。 “阿姨,我是晓芸,甘晓芸呀,您忘啦?”甘晓芸很是热情的挥手打招呼,手机都差点被她甩出去,“之前小睿三岁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小萝卜三岁生日发生了什么事、老教师见了什么人自己怎么可能知道?陈敏依旧没印象。 甘晓芸脸上笑意有一点点挂不住了,还真是像文德他姐说的那样,这老太太真是把学校里的臭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看来文德说的还真没错,我就是长了个大众脸,陈阿姨你不记得也正常。” 文德?陈敏这个还是知道的,徐文珊的娘家弟弟不就是叫徐文德吗?这么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徐文德的老婆,或者说是女朋友?陈敏一时间也记不清,这徐文德到底结婚了没有。 陈敏奇了怪了,这徐文德的女朋友上她家来这是干什么?不过上门即是客,她也没说把人往外赶,“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里面进里面进。” 甘晓芸进门就是看到了鞋架上的皮鞋,她倒是不意外,毕竟来之前她就是跟徐文珊打过电话的。 “是我没怎么过来,来的次数少阿姨您记不住我,我们单位忙,而且规定又严格,一请假就是扣工资,咱们这省城物价又高,我就指望那点工资过活,都不敢随便请假,结果卫叔叔的追悼会也没去,阿姨您别见怪。” 陈敏看着这个说话脸上带着三分笑、一口气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人,她觉得所有的理都被甘晓芸占光了,自己根本没得说,“年轻人拼事业嘛,这个我理解。” 甘晓芸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追悼会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占理,好在这老太太没计较。她这准备好了的说辞才开了个头,刚想要继续说,却是慢了一步。 陈敏抢了先,“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人死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人活着的时候……这话说的甘晓芸有点不太确定了,老太太这是嫌弃他们在卫大钧住院的时候没怎么去看望吗? 可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呀,儿媳妇不去,徐文德那个死脑筋怎么劝都也不去,自己这拐了好几个弯的准亲戚去也不合适呀!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正想说话,卫研新的声音厨房传了出来,“陈姨,谁呀?” 他刚才炒菜,没听清楚到底是谁在外面说话,卫研新一边问一边端着盘子出来。 甘晓芸看到人就是站了起来,“姐夫。” 这一声姐夫让卫研新眉头都皱了起来,脑子转过弯来的陈敏也是乐了——她现在算是闹明白这个甘晓芸的目的了。 徐文珊怕是对遗产的分割并不满意,而她能求助的人不多,就跟娘家通了气。 这一通气不要紧,徐家那边总是得有所表示,这不,表示的人来了。 要不卫研新怎么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呢? 要是徐家的人是来送钱的,她还真不信卫研新会这么拉着个脸。 果然…… “你怎么来了?”卫研新语气不善,他也善不起来。 甘晓芸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这不是头几天卫叔叔去世,我当时忙也没参加追悼会,现在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阿姨。”甘晓芸和徐文珊不一样,卫研新同样审视的目光,徐文珊会心虚,可甘晓芸不会。因为不管怎么着,卫研新都不能冲她发脾气。小舅子的未婚妻,不算亲戚,可也开罪不得。 卫研新嗯了一声,“家里没什么事。” 陈敏觉得卫研新有些太冷淡了,“那个晓芸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凑合着在这吃点?” “我今天就做了两碗汤还有两个菜。”卫研新干巴巴地说了句。 “那你再去做个菜。”陈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跟卫研新唱双簧,虽然她还是挺好奇甘晓芸会怎么说,不过好奇跟眼下诉求发生冲突时,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冰箱里的菜吃光了,明天上午您记得去趟超市或者菜市场。”卫研新语气缓和了些,“要不你您要吃什么,我网上给你下单,让人直接送来。” 自己完全被无视了,甘晓芸觉得知道她是被下了逐客令,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在乎,“没事阿姨,你跟姐夫吃就行,我最近减肥,不吃晚饭。” 陈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然不说是火柴人,可绝对跟肥字扯不上什么关系,“这不挺瘦的吗?减什么肥,别把自己饿坏了。”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也没再客气,直接就是去了餐厅吃饭,留下甘晓芸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 卫研新原本那点还算是可以的心情因为甘晓芸的到来是彻底毁了,他吃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吃的也不多,一碗汤喝完了,菜没吃几口。 陈敏都比他吃得多。 “你减肥呀?” “啊,我……”客厅里的人连忙抬起头来。 “不减肥就吃这么点,在我这闹绝食是吧?” 甘晓芸这才意识到,餐厅里的人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她刚才下意识的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坐了十多分钟的冷板凳,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往餐厅那边去。 “我不饿。”卫研新的反抗是无力的,陈敏把盘子往他面前推,“别浪费了。” “是呀姐夫,你光喝汤怎么吃得饱,别让阿姨担心。”甘晓芸也是顺势劝了句,“文德跟你差不多身量,晚上还得吃一碗米饭呢,你这不吃主食哪能吃得饱?” 她有意跟陈敏套近乎,说着便是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我之前听姐姐说,姐夫做饭好吃,今天这也算是亲眼所见,还真是色香味俱全,要是文德能有姐夫一半顾家我不早就答应他求婚了?” 原来还没结婚呢,陈敏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那现在徐文珊娘家人没来,甘晓芸上赶着算是几个意思? “你们还年轻,不着急。”陈敏随意糊弄了一句,她不想参与到甘晓芸和徐文德之间的爱恨情仇中去。 “哪还年轻呀,我都二十五了。对了阿姨,卫瑾今年也二十五了吧,她有男朋友没?我有个同事还挺不错的,交大毕业的,还是单身,要不要我介绍他们认识下?” 陈敏是真不明白了,她现在虽说是五十七岁的身体,可灵魂也才二十七岁,怎么还跟不上甘晓芸的思路了?她这是要给卫瑾介绍男朋友?怎么才二十五的人,跟五十二岁的街道大妈一样喜欢保媒拉纤? “卫瑾自己有主见,用不着我们干预。”陈敏这还没开口,卫研新倒是先拒绝了。 陈敏听到这话都觉得卫研新有点强硬,说话太不留颜面了些,哪想到人家甘晓芸竟是丝毫不觉得尴尬,“认识下总是好的,说不定这姻缘就是……” 卫研新猛地站起身来,吓得甘晓芸话都咽了下去。 陈敏也是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总感觉卫研新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段老师说了,要你饭后也出去散步,别总是吃了饭就坐下看书,我陪你下楼走走。” 要是说之前卫研新说晚饭只够两个人的分量还只是暗示要甘晓芸离开,现在那就是实打实地下逐客令了。 甘晓芸也有点挂不住了,“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阿姨你看姐夫这么孝顺,您是该听他的话。”她今天过来后净是看卫研新的冷脸子了,哪有机会说什么? 陈敏其实挺奇怪的,印象中的卫研新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好人,平日里话不算多,跟颇是有些没正形的刘瑜性格差别挺大的。 可今天卫研新这是小火山可着劲儿往外喷火球,好像再一个不小心那就能火山爆发。 她慢悠悠地走着,忽然间听到卫研新说话,“回头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不会再让她来烦您。” 这个她,自然是刚才腆着脸说要陪着自己散步却被卫研新赶走了的甘晓芸。 陈敏也算是明白了过来,卫研新这么大的火气左右离不开“遗产”这两个字,就跟今天甘晓芸来的目的一个样。 甘晓芸走的时候是不甘心的,陈敏也不会蠢得以为她是特意来看望自己的——都在省城,这大周末的不来,非得在星期一抽时间过来,真是嫌工作不够累。 甘晓芸就是徐家派来的急先锋,特意过来打探消息的。 而且徐家人还是挺留后路的,先是派甘晓芸过来,大概是认准了卫研新还有自己都不能冲甘晓芸发火。甘晓芸这边目的没达到,怕是接下来就该是徐文珊爸妈出面了。 卫研新怕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这么炸毛。 陈敏无奈摇头,“有话好好说,别乱发脾气。”她不是为别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她担心卫研新跟徐文珊真的吵起来,到时候反倒是小萝卜头受到伤害。 卫研新点了点头,他心里有数。 送陈敏回去后,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车里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老爷子死后最大的麻烦是在陈姨这边。现在呢,麻烦事都是在自己这边,徐文珊是把一个又一个人牵扯了进来,好像不彻底闹开就不算完。 他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人会变成这样,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明明,之前是再体贴、善良不过的人了。 15.015 离婚这个词 徐文珊从健身馆出来的时候甘晓芸电话正好打了过来,因为看到卫研新的车,她没有接电话。 卫子睿已经百米冲刺往车那边跑了,“慢点,小心车。”徐文珊喊了一句,只是这话卫子睿显然没往心里去。 他很是麻溜地上了车,“爸爸,你今天给奶奶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吃了炸鸡。”小朋友有点兴奋。 卫研新倒是清楚缘由,平日里他很少带儿子吃这些快餐食品,“炸鸡好吃吗?” 卫子睿认真思考了下,看着正在开车门的妈妈,小声说道:“没有爸爸你做的好吃。”他说完就是坐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后排那是他的一方天地。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好像不是很生气,是晓芸没有过去,还是怎么着? 怎么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刚才那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弄得她现在这么被动。 “练得怎么样?”卫研新关心地问了句,之前陈姨刚健身,他也是没少打搅段老师。 这像是一个安全讯号,让徐文珊松了口气,她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娇嗔,“累死了都快,不过这教练还挺好的。”她的确是来这个健身馆了,不过教练没有选段贝贝。 “我现在呀,你给我个金山我都能吃得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健身后挺累的,徐文珊回去后早早就是躺下睡觉了。她半夜有点口渴,迷迷糊糊推旁边的人,“研新,我渴得慌,你去帮我倒杯水。” 只是推了个空,卫研新并没有在床上躺着! 徐文珊脑子瞬间清醒,她连忙打开床头灯,起床去找人。 卫研新在书房里坐着,看着他这些年来跟徐文珊的合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晃十多年就是过去了,照片里曾经还有些清瘦的年轻人现在也人到中年,眼看着就是要发福成为大叔的节奏。 那时候笑容甜美的徐文珊,如今也变了模样,不止是变了模样,连人都变了。 是自己一开始就没看出来,还是这些年自己不上进委屈她,所以让她变了性情?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卫研新还不想承认。 “怎么好端端地来看这个?”徐文珊找到人后松了口气,她刚才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卫研新擦了下眼睛,他这是哭了? 想想她还真没怎么见卫研新哭过,即便是头些天老爷子过世,也没见这人流眼泪。 看到卫研新刚巧翻到了他们结婚蜜月旅行拍得照片,徐文珊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我报这个健身班是报对了,说不定过两个月就像是那时候这么苗条,研新你要不也去报个班?” 婚后的卫研新并没有像是大部分男人一样发福有了啤酒肚将军肚,他身材保持的还算可以,这一点徐文珊颇是引以为傲。起码公司里组织的活动中,她带卫研新出去那绝对是收获赞美一片,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不过人往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想拉着卫研新一起,也算是做个伴儿。 “睡不着。”卫研新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有些下意识地拉开了他跟徐文珊的距离,这让伸手想要揽着卫研新脖子挨着坐下的徐文珊扑了个空,好一会儿这才是反应过来。 她这是真的老了吗?所以对卫研新的吸引力不够了? 想想,好像他们是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过夫妻生活了。 这个念头让徐文珊一下紧张起来,她有些慌乱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跟我说说?”有那么一瞬间,徐文珊觉得她好像没办法再掌控这个男人了,这个认知让她害怕起来。 书房的门刚才就是被带上了,卫研新看着神色中有几分慌乱的妻子,他叹了口气,“文珊,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以为我昨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家里人去打扰陈姨的清净?” 该说的总是要说,卫研新踌躇了一晚上,想着明天送妻子上班的时候跟她好好说这件事,他甚至都忽略了徐文珊并没有践约——关于如何处置那一百万的事情她还没给自己一个说法。 可心里头存着事的卫研新睡不着,现在说开了也好,毕竟总是这么藏着掖着,心里头就像是扎着一根刺,对大家都不好。 徐文珊没想到会引起这个话题,她有些后悔了,“这事回头再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困死了。”她捂着嘴装打哈欠站起来要走,只是卫研新并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他没有伸手拦人,只是说出来的话远比动手有用,“那钱我还没拿,要是你现在不能给我一个妥善的处置办法,我觉得那钱还是在陈姨那里比较好。” 打蛇七寸,他很清楚徐文珊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一击即中。 果然,瞌睡虫顿时就没了影子,徐文珊一下子站在那里,“凭什么,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说完这话徐文珊就后悔了,她不该这么激动,更不该大声说话,万一吵醒了睿睿怎么办? 确定书房的门是锁着的,窗户是管着的,徐文珊检查了一遍这才是坐下,坐在了卫研新对面,“我就是觉得你昨天说我说的在理,所以我这才让晓芸去看望陈姨。卫研新你现在什么意思,是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是吗?”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卫研新越发的心凉,“她跟你弟弟还没结婚,用什么身份去看望陈姨?好,我算你这是好心,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徐文德为什么不去?只让甘晓芸自己去,这就是你所谓的看望?” 徐文珊脸上讪讪,她根本管不住弟弟,还能压着他去看老太太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德不会说话,我这不是怕他……” “他不会说话,人过去了那就是诚意,别跟我说他连脚都迈不开,是不是还得让我出钱给他买辆车,他才能屈尊去看看陈姨?” “卫研新,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这是在侮辱人,只是卫研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有的没的话都是说了出来,“他的工作我清楚,月初月末单休,平日里双休,爸开追悼会的时候不凑巧,没赶上周末,可我老领导都过去参加了,我就不信他要是请假能请不下来!” 那工作是自己帮忙找的,当初老领导自己创业,卫研新帮着给介绍了几个人过去,其中一个就是徐文德。 “是,死人是晦气的事情,可他住的房子,他的工作我都帮忙了。咱们两家怎么说也是亲家,他过去鞠个躬行个礼不算多吧?你爸妈在老家过不来我没意见,他就在省城,难道还堵车堵得他来不了?那是你弟弟,我管不着,我也不会再管了。再退一万步说,爸生病住院的事情他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你总是知道的,你说自己忙还要看睿睿,没有三头六臂去照看爸,那我想问一句你这一个月去了医院几次?你朝九晚五的工作比陈姨,比刘瑜还要忙是吧?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都晚了,你不爱听我也不想说,可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往后你的工资你愿意怎么花那是你的事情,我的你别再打一分钱的主意,我负责睿睿的开销,至于陈姨给的钱付首付还贷款,名字写我的,等睿睿成年了,就给他。” 徐文珊被这长篇大论给吓着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是回过神来,“你不能这样……”这样的话,她跟离婚有什么区别? “你别跟我说婚后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无权处置。你要是不同意我的提议那没问题,咱们离婚。我毕业后虽然没有当律师,可大学同学还有不少做老本行,请他们帮我打官司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离婚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可卫研新还是说了出去。 他想,自己当初之所以一步步退让,就是因为他来自重组家庭,家庭关系复杂,难得徐文珊对自己好,所以他便是容忍些也没什么。可是十年来他的容忍最终收获了什么? 卫研新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觉得自己退让就能换来家庭美满吗?从来,都不是这个道理呀! “我明天会找人做一个声明,你要是同意那就签字,不同意那就离婚。”他站起身来,没有回主卧,而是去了卫子睿的小房间。 他的童年就是在那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度过的,所以卫研新一直想要给儿子一个无忧的快乐的童年,只是如今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奢侈,这让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力。 他就坐在卫子睿的小房间里,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徐文珊也一夜无眠,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向来惯着她宠着她的卫研新竟然跟她说起了离婚,她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敢再跟家里人打电话,徐文珊这一晚上是格外煎熬。 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她连忙从床上起来。 因为一个姿势久了,她小腿都没了知觉,这么一番小跑差点没把自己摔地上。 卫研新看着扶着门框,满脸写着“可怜巴巴”几个字的人,他努力让自己不心软。 “我往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你,你别再跟我生气了。”她强忍着那股难受劲儿一瘸一拐走到了卫研新身边,“咱往后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吵了。” 徐文珊说的很真诚,卫研新也是点了点头,只是她承诺的,能做得到吗? 16.016 社区献爱心 陈敏觉得徐文珊这两天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晚饭后就是洗碗收拾,陪自己散步,还要给自己买衣服。 这弄得陈敏都有些不适应了,她不太习惯跟人这么亲热,尤其是跟徐文珊。 徐文珊现在像是局子里走一遭改造好了似的,可陈敏却总觉得怪怪的。她敢肯定,卫研新肯定跟徐文珊吵了,起码把话说到明面上了,不然徐文珊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徐文珊到底是真的改了,还是这一时半会儿在做样子? 陈敏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有这个时间,她干点什么不好? 收拾好东西,陈敏打算去健身馆——她最近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一周过去后现在她游泳时间增加到半个小时了,当然陈敏也没再在跑步机上折腾,而是选择散步。她现在来回健身馆都是步行,停停走走看看也挺不错的。 刚开门,陈敏就是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 “赵主任,您找我?”陈敏当下积极谋生存,在楼下那片小健身区多多少少跟着听了些八卦,对于自己生存环境还是多少知道些。 眼前这个穿着藏青色针织衫外套的就是社区居委会的赵主任,陈敏最近见过两次,不过都是远距离见面没有打招呼。现在这人杀上门来,几个意思? “陈老师您这是要出门去锻炼?”赵主任上下打量了陈敏两眼,觉得这人跟头段时间卫工刚去世那会儿是不一样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也不像之前那样严肃,一副亲近不得的模样。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情是一转脸就能传的人尽皆知,陈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跟人约好了时间,正打算过去呢。”不过现在人到了家门口,陈敏还是退后了一步请这赵主任进来,不过这提议被拒绝了。 “我就不进去了,其实咱们四月份的社区活动要开始了,我就是想着陈老师您现在也不忙了,您是不是有时间参加参加?” 社区活动?陈敏被这个概念弄得一懵。 “这是咱们这次活动的宣传手册,陈老师您看看。”赵主任把宣传手册往陈敏手里一塞,那架势有点像是商场里的导购,“咱们这次主要是组织社区里的老姐妹们织手套,然后联系了一家快递公司,他们免费送到贫困山区,让孩子们能够暖暖和和的读书学习。” “这是好事……”陈敏话还没说完,赵主任就是激动的一拍手,“就是嘛,陈老师您原本就是园丁,所以这活动肯定得参加了,那这星期六星期天,您可得来咱们社区文艺中心,咱们一块给孩子们织手套。” “可……” “那我先走了,还有几家我得过去问问。” 看着匆匆下楼的人,陈敏有一些无奈——这是好事不假,可她不会织手套呀!这赵主任是不是就怕自己拒绝,所以跑得那么快,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 原本计划被打乱,陈敏回到家里认真找了下,并没有发现毛线团和毛线针,她有些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今天是星期三,自己还有两天时间,能学得会织手套吗? 徐文珊眼尖,进门后就是看到了被报纸压着却还是露出了冰山一角的毛线团,她掀开报纸,看到了那有些弯弯绕的毛线,忍不住问了句,“陈姨,你是打算织围巾?” 大学的时候,陈敏宿舍里还流行过一阵织围巾,女孩子织了给男朋友戴,男朋友戴上了那就代表愿意被圈住一辈子。那是属于大学校园的小浪漫,不过跟陈敏没啥关系,她那阵子正撒丫子狂欢的玩游戏呢。等后来谈了恋爱那也是大夏天的用不着围巾,陈敏打算着等冬天的时候再说,不过她还没买毛线呢,男朋友就跟她分手了,所以这仅有的学习织围巾的机会都没有了,倒也是省了她几天饭钱。 今天游泳结束后,陈敏迅速去商店里买了毛线,回家就是搜了教程比着葫芦画葫芦,然而效果并不算是很好。 不过徐文珊这一句倒是提醒了陈敏,这孩子的手有大有小有胖有瘦,织手套得先丈量人的手,要是就这么贸贸然开始织,那寄过去了孩子戴着不合适怎么办? 还不如织围巾呢,再说了戴着手套很耽误写字的。 陈敏觉得自己开辟了新思路,她完全可以放弃复杂的织手套,而选择相对简单的织围巾嘛。 “社区里说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要我一块参加。”陈敏决定今天晚上再研究研究围巾的花样,明后两天她总得研究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徐文珊觉得自己幻听了,老太太什么时候还成了爱心人士?竟然还要去参加社区活动,搞什么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自己没听错吧? “去跟社区里的阿姨叔叔们聊聊天也挺好的。”卫研新从厨房里出来,“不过陈姨你会这个吗?”卫研新记得,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陈姨做过这些女红活。 小时候卫瑾穿的棉袄,那还都是她外婆给做的,老太太这手从来都是拿粉笔拿教科书拿钢笔的,拿毛线针?他还真没这个印象。 “不会就学。”陈敏捏了捏卫子睿的小脸蛋,“等奶奶学会了,先给你织一条围巾好不好?” 卫子睿特别给面子的在陈敏脸上吧唧一口,“谢谢奶奶。”他成功弄陈敏一脸的口水。 徐文珊看着儿子跟老太太这么亲近,一时间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她现在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按道理说老太太跟儿子亲近了是好事,起码有什么会想着她儿子,说不定将来走的时候还会给孩子留下点东西。 可她看着就又觉得儿子要被老太太给抢走了,自己亲妈还享受不到这待遇,老太太这凭什么呀? “去洗手吃饭了。”徐文珊脸色微微严肃,这让小朋友有些不乐意,“我刚洗了手。”他举起了那没怎么擦干净的手,这动作有点挑衅的意思。 徐文珊有点尴尬,一时情急,她都忘了就在前不久还是她拉着儿子去洗的手,就是看着眼前的画面有点烦,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想打断,哪想到被儿子给揭穿了。 “吃饭吧,今天做了你喜欢的可乐鸡翅。”卫研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算是给徐文珊借坡下驴,“还记得爸爸教你的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扶着陈敏过去,小绅士似的给她拉开了椅子,“奶奶坐下吃饭。” 陈敏看着娃娃脸小家伙觉得喜欢,很少有人不喜欢乖巧的小孩子,她也不例外。不管徐文珊如何,起码现在卫子睿还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这一点就比她哥嫂强多了。 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哥嫂也都是大学生,对于孩子的教育却都选择忽视呢?就算是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教育方式,可是最基本的一些东西都是要教孩子的呀? 人最经不起对比,想想当初自己那熊孩子似的小侄子,再看看现在这懂事的小萝卜头,陈敏心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不过她跟过去没什么牵扯了,所以这复杂的心情转瞬即逝。 坐在对面的徐文珊吃着水果,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老太太,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结果牙签一下子戳在了牙龈上,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眼泪都流了出来。 陈敏后知后觉,看到忙活的卫研新她这才是回过神来,“怎么了?” “妈妈吃饭不认真。”卫子睿小声说道:“我觉得她肯定是看着我们吃肉,自己只能吃水果,所以才咬了舌头。” 陈敏有些哭笑不得,徐文珊还在减肥,不过好歹现在晚上多少吃点水果,晚餐后去健身房待一两个小时。 听段贝贝说,是卫研新送她过去的,不过走的时候徐文珊是一个人回去的,卫研新没有再去接人。 这两口子看着还像是之前那样,可有些地方到底不一样了。因为这个陈敏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搅屎棍呀,怎么一来就把人家小两口给折腾成这样? 可她要是这个小棍子的话,卫研新他们两口子又是什么? 再说了,这遗产是卫大钧分配的,她还好心了一番。真要是没了自己,那估计只会闹得更凶。 认真剖析一番后,陈敏觉得这件事跟自己关系不大。她还不是萨拉热窝,成不了这两口子感情破裂的导火索。 徐文珊自己不认真,牙签戳出了点血,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甚至于晚饭后还坚持去收拾厨房,陈敏没有反对,她拿起了那团毛线研究,然后随口问了卫研新一句,“最近有看房子吗?” 卫研新也是一愣,看着厨房里的人,他摇了摇头,“打算这周末去看看。”他想好了,买个二手房就行,他可以公积金贷款,自己的公积金差不多就是能还房贷,对于家里的生活影响并不会很大。 那笔钱卫研新一直没急着要,他知道老太太说给就是给了,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等自己相中了房子,这钱直接从老太太的账户出,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快刀斩乱麻,早点定下来也好。”房价是不会等人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涨价。所以早点买了好,陈敏完全是有感而发,她刚入职那会儿就听说了办公室里的八卦,一个同事怀揣五十多万买房子,这个相不中那个瞧不上,最终眼睁睁看着一套房子变成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这就是一场百米冲刺,房价比博尔特跑得还要快。 厨房里,徐文珊支着耳朵听外面聊天。 17.017 人算与天算 她不知道这老两口之前怎么想的,明明不缺钱的主,愣是不安个洗碗机,每次洗碗洗盘子都很麻烦。 拧了下水龙头,徐文珊听着外面的动静,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客厅里的两个人好像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从家属院离开的时候,徐文珊踟蹰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研新,你不是说要买房子吗?最近有没有看着,用不用我问问同事,多打听打听?”她这些天很老实,老实到这还是这些天来第一次说房子的事情。 看卫研新没有说话,徐文珊放缓了语气,“我公积金卡上也还有些钱,咱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还贷款。”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语气也是生硬,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徐文珊的眼泪一下子就是出了来,只是卫研新没有像之前那样细声安慰,而是看了眼趴在后排的儿子。 这一眼让徐文珊瞬间意识到什么,自个儿把眼泪就是擦了去。她知道,卫研新的底线是卫子睿,要是自己当着卫子睿的面闹起来,到最后怕就是真的要惨淡收场了。 她心里头存着事,在健身房热身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力不集中,结果把小腿给扯着了。徐文珊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本来就不高,小腿这疼的是锥心刺骨,眼泪没忍住啪的一下就是掉了出来。 专属教练毕宁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看着徐文珊抱着腿蹲在那里,他连忙围了上去,“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徐文珊抽抽搭搭还是拒绝了,倒是让毕宁有些为难。 自己这一对一的训练还出了问题,现在不解决了,万一回头找麻烦呢? “那你先坐下,我看看。” 段贝贝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毕宁正在给徐文珊检查小腿,她是被那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说实在话,刚才那尖叫声有点耳熟,像是她在产房里听到的声音,太考验耳膜了。 “没事吧?”看到徐文珊那一脸痛色,段贝贝友善地笑了下。 “应该是三头肌拉伤,段姐,帮忙去取个冰袋呗。”毕宁有点哀伤,自己一对一盯着还折腾出个肌肉拉伤,他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得泡汤了。 “教练,我这不严重吧?”徐文珊不敢伸直腿,她就觉得疼,浑身都不得劲的疼。 “我的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现在还看不出情况。”他刚才就是轻轻摁了一下而已,徐文珊就杀猪似的嚎叫,他可真有点后怕,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学员。 段贝贝把冰袋丢了过来,“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段姐,你……”毕宁连忙站起身来,他还得搭段贝贝的顺风车走人呢。 这一站起身来不要紧,徐文珊的脚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段贝贝看着徐文珊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毕宁的脑袋,“毛手毛脚的,徐女士,你确定不去医院检查下吗?这要是真的伤着了,怕是会影响您正常的生活。” 徐文珊被这话给吓着了…… 卫研新接到电话也有些奇怪,等听清楚来龙去脉后他随手穿上衣服就往外去。 “爸爸。” 卫子睿的叫声让卫研新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呢,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儿子讲故事。要是现在去医院,儿子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卫研新还是折了回来,“跟爸爸出去一趟好不好?”他不可能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是医院那边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也说不好今晚能不能回来,所以把儿子放邻居家也不合适。 这么晚了去打扰陈姨? 那岂不是等于跟她说文珊伤着腿了? 权衡了一番后,卫研新只能委屈儿子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卫子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爸爸那凝重的心情,不过对于晚上出门他还是抱着极为高涨的热情,虽然上车没多久后他就睡着了。 徐文珊看着丈夫竟然抱着儿子过来的时候一脸紧张,“大晚上的你带睿睿出来干什么?” 怀抱里的卫子睿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叫了句妈妈又是睡了过去,晚上八点半已经是他的睡眠时间了。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卫研新没有搭理妻子,而是跟两位教练道歉,要不是段贝贝通知,他都不知道这事。 “没什么。”段贝贝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爱心爆棚,送佛送到了西天。 卫研新送她出去,当然也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我就是希望这件事别让其他人,尤其是陈姨知道。” 对于卫研新的请求段贝贝并不奇怪,只是想着刚才卫研新那为难的神色,她冲着毕宁挑了挑下巴,“我是大嘴巴的人吗?” 毕宁连忙摆手,“绝对不是,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他表情滑稽的想要缓和气氛,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 卫研新不是那么活泼的人,“今天的事情谢谢了。”好像除了谢谢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别的,也说不出别的。 只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敏还是知道了徐文珊住院的事情。 “你就别来回折腾了,我能照顾自己。”她还真不知道卫研新怎么想的,每天就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不累吗? 一大早的要送卫子睿去幼儿园,中午又要去医院看徐文珊,等下午接卫子睿下学在自己这吃了晚饭后还要再去医院。又是上班又得带着孩子四处跑,四头兼顾,他可真有精神。 正在往嘴里塞东西的人有些诧异,“折腾什么呀?”下意识的,卫研新看了眼儿子,除了儿子这么童言无忌,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 “行了,别跟我装了,我下午在健身房听说的。”陈敏昨天没去健身房,一天都在家里织围巾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她还是今天下午去健身房才知道了事情缘由。当然,说这事的并不是段贝贝,而是跟她一块游泳的小姑娘,那健身馆里谁不知道她跟徐文珊是婆媳呀。 “伤的严重吗?” 卫研新摇了摇头,“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医院里我请了护工,比在家省事多了。”他这完全是自欺欺人,陈敏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鄙视。 “护工是照顾的专业,可是在医院里也休息不好。你们也不小了,凡事有个度,心里头总有疙瘩算怎么回事?”有问题就去解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天天记仇。 陈敏觉得卫研新可靠,可有时候又有些迂腐。当然,人从来不是扁平化的,多维的性格组成了复杂的人,她也不好从一个角度来评价卫研新。 只是单单从和徐文珊“冷战”这件事上,她多少觉得卫研新没把握好度。一码归一码,现在人受伤了,就该被爱护着,不是吗? 卫研新放下了筷子,“我知道。”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徐文珊,过往的夫妻恩爱就像是一层画皮,撕掉了之后又是长出了新面孔,可是他不确定这新面孔下面是什么。 徐文珊越是委曲求全,他就越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那根刺其实他也想消化掉,可就是卡在喉咙里面,上下不得,还时刻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 晚饭后,陈敏也跟着去了医院。 徐文珊做过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再不喜欢她,到底也是名义上的儿媳妇,该看望还是得去看望。 其实她主要是心疼卫子睿,因为大人住院也跟着折腾,陈敏打算这两天让卫子睿跟着自己住这边,正好是周末,可以让刘瑜带他出去玩。当然,多住几天也没关系,她手脚没问题,送卫子睿去上学还是小事一桩。 不过这话陈敏还没跟卫研新说,她是想着到了病房再说,这样一来说不定也给这两口子缓和缓和关系呢? 她原本想的也算是周全,可人算不如天算,陈敏怎么也没想到,徐文珊她妈也在医院的病房里。 母女俩正在说些什么,被卫子睿一句“妈妈,外婆”给打断了。 项爱莲回头看到女婿和亲家也是一愣,连忙抱起了冲向自己的外孙,“乖孙子,想娘娘了没有?”她紧紧抱着外孙,看陈敏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这儿女都是咱们的命,你说我这姑娘也真是的,生病住院也不跟我这当妈的说,要不是她弟妹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 项爱莲有点像是陈敏妈,大概是追赶时髦,所以烫了头发,不过这发型实在是显得老了几分,再加上她本来皮肤就有点黑,就更是显得没气色。结果是越想着年轻,越把自己往老里去折腾。 “谁说不是呢,这不也瞒着我吗,真是一个个不让人省心。”陈敏笑了下,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怎么样,腿好点了没有,还疼得厉害吗?” 徐文珊看着和颜悦色的老太太,一时间还不是太能适应老太太这春风化雨,“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小题大做,不跟我说一声就过来了。” 项爱莲在打量着陈敏,她跟这个亲家母打的交道并不多,也就是早些年女儿结婚、生孩子还有外孙过三岁生日的时候见过,印象中还是那个女儿嘴里一脸严肃的人民教师的形象,跟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柔和光辉的人货不对号。 “为人父母的,听到儿女生病遭难,便是爬也得爬过来。”陈敏笑了笑,“你妈这是疼你呢。” 徐文珊总觉得这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些神色不自然,“研新,我妈刚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有些低血糖,不能饿着。” “不用不用,我还不饿。”项爱莲瞪了女儿一眼,“我刚才不是吃了个苹果吗?” “吃苹果不当饱,阿姨您跟我出去吃点东西吧。陈姨,那今天能不能让睿睿先跟你回去?我明天再去接他。” 18.018 亲家的心思 卫研新的安排让徐文珊傻了眼——她妈都过来了,怎么还要儿子跟着老太太过去?这把她妈放在哪里了? 项爱莲很是清楚女儿的脾气,抢先一步开口道:“哪用这么麻烦,我这不来了吗?晚上我带着乖孙睡觉就行。” 她刚来到也没多大会儿,也是才从女儿嘴里知道这小两口闹矛盾的事情。 如今自己都特意过来了,卫研新还让亲家母看卫子睿,这什么意思? 自己这亲外婆,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不然再累到了,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而是选择了哄孩子,“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好不容易来一趟,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项爱莲心里头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女儿跟自己哭诉委屈,她更是走神。 “妈,妈……”徐文珊扯了扯她妈的衣角,跟她说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啊?”项爱莲回过神来,听到女儿小声说道:“陈姨跟你说话呢。”躺在病床上看到她妈风尘仆仆过来时,徐文珊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来了靠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项爱莲看到女儿那有些埋怨的眼神,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最近老是走神。” 陈敏也是顺着笑了下,“应该是累着了,研新你带亲家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她牵着卫子睿的手,“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说再见。” 卫子睿听话,“外婆再见,爸爸妈妈再见。”说完卫子睿就是仰头看着陈敏,“奶奶,你快跟我讲故事,那个小巫师去学校了吗?” 陈敏很意外卫研新和徐文珊并没有给卫子睿讲过哈利波特的故事,那可是全球闻名的儿童文学,给小朋友讲这个丰富他们的想象力最合适不过。 没讲过也好,她正好用来哄卫子睿,“小巫师自然是去了的,不过他呀……” 看着离开了病房的祖孙两人,卫研新脸上那点笑意也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疲惫,“我带阿姨去吃点东西,用不用给你捎点回来?” 徐文珊最近看到卫研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发憷,哪怕现在亲妈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头也不安稳,“不用了,我不饿。” “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不饿?你先等着,过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项爱莲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卫研新并没有太在意,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岳母这话一样。 徐文珊听到这话越发后悔,她现在是恨死了甘晓芸,怎么那嘴巴比棉裤腰还松?好死不死地把她拉伤了小腿的事情跟她妈说。原本自己跟卫研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的,起码自己现在住院,他周末就不会去看房了,到时候自己慢慢再说就行了。 现在倒好,她妈来了,还一张嘴惹人嫌,徐文珊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赶走——她完全忘了就在陈敏和卫研新来之前,她还在跟项爱莲哭诉委屈的事情,也忘了刚才卫研新说要卫子睿跟陈敏去住一晚上时的不满。 “我就是没胃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她要是腿没事,立马就把她妈给送回去,省得担心她说出些什么不着边的话来。 项爱莲觉得女儿傻不拉几的,自己是长辈,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卫研新那也得受着。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上她家去说的那是好好的,卫研新要真是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她女儿说重话,看她怎么教训他! “行了,你愿意饿着就饿着,饿死活该。”项爱莲有些没好气,她大老远的过来也是真的累了,“明天我再过来,咱们做好检查出院回去。”她有两张脸皮,跟卫研新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我想了下也别出去吃了,外面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花钱还不干净,咱直接回家去做点吃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家里没什么菜了。”这个时间点,再去买菜也不合适,菜不新鲜,而且超市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没事,下个面条吃也行。”项爱莲边往外走边说,“研新,你们这也不是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家里还能没有点水果蔬菜?总不能是冰箱坏了吧,找人修了没……” 项爱莲的话很多,多的让卫研新无比怀念陈敏,他真的是习惯了那种淡淡的家庭关系,不太善于应对耳边这种喧嚣,实在是太吵了些。 陈敏是打车回去的,对于到了楼下卫子睿就呼呼睡了起来这种事情,陈敏没有挑战抱卫子睿回家这种高难度作业,而是选择把小家伙给喊醒。 只是出租车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 陈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卫子睿睡得这么沉,自己喊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给喊起来。 “那个,那麻烦您了。”陈敏还是接受了好心,她记着这出租车司机的车牌号,手里捏着手机,要是不对劲就立马报警。 当然,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床上躺着的卫子睿,陈敏心情有些沉重,她原本还想趁着徐文珊住院缓和下这两口子的关系,哪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个项爱莲,希望这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 毕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最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看着酣睡的卫子睿,陈敏给这小家伙掖好被子,这才出了去。 …… 周六周天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是社区活动,陈敏昨天下午就是收到了居委会赵主任的微信通知,所以她选择一大早就是打电话找刘瑜过来。 美梦中被叫醒的人多少有点起床气,哪怕是从他员工宿舍到了家属院大楼这边走了十分钟,这起床气也没完全走散,刘瑜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昨天本来就是加班到凌晨,回去后又是赶报告,三点多钟才睡的,就指望这大周末的睡个懒觉调整过来。 “我过会儿得去献爱心,总不能带着这小祖宗去吧?你帮我照看照看。”陈敏指了指睡在客房里的卫子睿,不过她也发现了刘瑜那大黑眼圈,“你怎么了?” 刘瑜看到他小侄子后瞌睡虫飞走了大半,“他怎么在这儿?你别跟我说大哥他们一家三口搬过来了。”他回头看了眼鞋架,并没有新式的女鞋。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来不了,就是他妈妈住院,你大哥照看不过来,我把活揽了过来。”陈敏觉得自己是爱心泛滥了,估计昨个儿说把卫子睿带走还把亲家母给得罪了。 不过她无所谓呀,卫研新开的口,就算是亲家母不乐意,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一晚上,陈敏就把昨晚自己的担忧给丢到了一旁。 她哪有心情管那么多,自己是心疼卫研新、卫子睿父子俩,管项爱莲怎么想呢。 刘瑜那仅剩的瞌睡虫也没了,“住院?怎么,两口子打架了?” 看着脸上明晃晃写着“八卦”两个字的人,陈敏有点想要打人,“打什么架,你是巴不得天下大乱是吧?行了,看你这鬼样子,你俩挤着再去睡会儿得了。” 一副困死鬼的样子,也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 “正有此意。”他现在就一个字——困,所以对徐文珊到底怎么住院也没什么兴趣,看老太太这模样估摸着也不严重,不然还有心情去献爱心? 陈敏看着吊儿郎当地关上了门的人,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算是发现了,卫研新沉稳,刘瑜的性子则有些跳脱。之前老教师是个性子内敛的人,对待子女又是有些严肃,所以跟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近。 自己跟老教师性格不同,却也没引起卫研新和刘瑜怀疑,估计这兄弟俩都觉得死生之事让自己转了性。 也好,只要不出麻烦,什么都好。 陈敏去厨房给自己做了点吃的,然后又是用那拆了打打了拆的毛线团练手,等到八点的时候她准时从家里出门去了社区的文艺中心。 八点十五分,陈敏找到了街道办那写着文艺中心四个大字的房间时,她深吸了一口气,隔着这门都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陈敏把这口气呼了出来,然后推门进了去。 原本吵杂的屋子里安静了有三四秒钟,一大早就是过来了的赵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陈老师过了来呀,这边坐这边坐。” 19.019 遇到好心人 赵主任这几天一直都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跟陈敏联系,她在居委会干了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陈敏什么样的人? 社区捐款捐物的时候从来响应号召,不过其他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拒绝参加。 当然,人家也是真忙,毕竟在省城重点中学教书,又是特级教师,能不忙吗?哪像是小区里其他老头老太太,一个个的空巢老人,整日里闲得无聊,巴不得有什么活动热闹一下。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陈敏不是退休了吗?再加上卫工去世,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是?这都去健身馆健身了,来参加参加社区活动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抗拒吧? 她上门找人,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哪能呀,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赵主任忙了起来,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肖爱芬自称儿子接她来省城享清福,这究竟是不是享清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陈敏这些天倒是经常在健身器材那里遇到肖爱芬,肖爱芬很少碰那些健身器材,而是带着孙女在那里玩,顺便跟大家八卦聊天。 “休息两天。”陈敏笑了笑,“晴晴今天没跟着您?” “嗨。”肖爱芬拍了下大腿,“她外婆有点不舒服,一大早的她妈就是带着她去看外婆了。” “没事吧?”上了年纪的人最害怕生病,或者说是害怕因为生病而可能带来的死亡,稍微有点感冒发烧的就会乱想一通,肖爱芬都说了罗梓晴的外婆不舒服,陈敏自然是象征性的问候一句。 “就是小感冒,想外孙女了。”肖爱芬回答的随意,陈敏觉得眼前这位可能跟她的亲家母也不是十分对付的那种,她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 文艺中心陆陆续续又是来了不少的人,陈敏这才发现赵主任号召的不只是社区里的老阿姨老太太们,大叔老头也都过来了。 当然,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捐款。 献爱心嘛。 方式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钱的出钱,有手艺的出手艺。 陈敏有些尴尬,她出门的时候带三样东西——钥匙、手机、市民卡。开门用的,买东西用的,坐车用的。 有这三样东西,她这些天出门都没有拿过钱包。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赵主任还号召大家捐款。 看着别人都过去捐款,她坐在这里不动如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到前面溜达了一圈把钱丢到捐款箱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回来后就是相互打探捐了多少钱。 “陈老师,您这还没行动,难不成要等到最后捐个大的?” 陈敏有点认不出说话的这人是谁,她正想着能不能给刘瑜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点现金过来救急,她的脚被人碰了下。 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敏看到两张钞票放在了自己腿上。 旁边坐着的人陈敏其实并不认识,不过这两张百元大钞能够缓解她此时此刻的尴尬,“谢谢。”她轻声说道。 把钱捐了出去,陈敏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趁着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说的热闹,陈敏也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要不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敏,“咱们之前加过微信的,陈老师。”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陈敏是真不知道这个好心人的身份,老教师留给自己的有用讯息并不是很多,周围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要自己慢慢去熟悉。例如,现在跟自己说话这一位,她就真的不知道是谁。 “瞧我,最近真是老糊涂了。” 来文丽看着神色有些窘迫的人,她低声安慰了句,“我们也都明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也想开点,卫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这样。” 陈敏点了点头,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用那么纠结,微信的收付款不就是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吗?干嘛非得转账呢? 只不过她这提议被来文丽给拒绝了,“陈老师您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陈敏没有欠人情的习惯,正想要再说什么,这爱心捐款结束了,赵主任主持进行第二项活动。 房间里的老头没了用武之地,有些还要忙着其他事情的老太太也都纷纷走了,到最后剩下的不到十个人,这其中还包括赵主任这个不干活的。 肖爱芬也是留下的九分之一,她坐在陈敏对面在那里拆线——织手套需要不少毛线,而这些毛线并不是新的,而是要从爱心人士捐赠的毛衣上拆下来。 陈敏有样学样,也跟着拆线,她就知道社区举办织手套的爱心活动,哪晓得这爱心活动也是旧衣服二次利用?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社区这边买了新毛线呢。 如今这毛线都是从旧毛衣毛裤上面拆出来的,保暖度明显不够,织手套还算是勉强,围巾就不行了。 自己原本那点用武之地也派不上用场,陈敏只能找自己会做的活来干。 “你刚才跟那女人说什么呢?” 陈敏假装没听懂,“谁呀?” “还能有谁,就那来文丽呀。”肖爱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也就是你脾气好,你看其他人谁搭理她?” 陈敏终于知道了好心人的身份,同时她总算是把小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来文丽跟真人对上了号。 来文丽在这边也算是知名人物,她老公死了有十来年了,一直是单亲妈妈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年前那段时间忽然间容光焕发,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她是谈了恋爱,只是这恋爱谈得成为了小区里头一号的新闻——来文丽今年五十四了,而她的男朋友则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小区里的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过年的时候年轻小伙的爸妈来这边大吵大闹,大家伙这才是知道了这么一段荒诞的事情。 陈敏没少听说来文丽的八卦,没想到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帮了自己一把。 五十四岁的老女人和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谈恋爱,这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固有的观念。男大女小是常态,若是女方大了点,三岁还能说是抱金砖,大了五岁那就成了赛老母。女方这一下子大了二十多岁,寻常人哪能接受得了? 想想来文丽,陈敏记得她是有些憔悴,看来那段恋情的确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拆了没几件毛衣,陈敏就是接到了刘瑜的电话,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匆匆回家。 “亲家母来了呀?那是得好好招待,那陈老师您先回去好了,要是有空再过来。”赵主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二话没说就是放陈敏回去了。 文艺中心的门关上,屋里头忙碌的人也是讨论了起来,“这陈老师也真是拎不清,自己亲儿子老大不小的不说催着结婚,倒是巴巴的去管小卫小两口的事,那亲家母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可不是,我看最近小卫天天往她这边跑,你说这陈老师可别脑子一发热,就把卫工留下的那些钱都给小卫了。” “不会吧?对了,你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儿子说卫工可是有不少股份的,他死了,这股份都留给谁了呀?赵主任,你家老曹不也在研究所上班吗?知道什么内幕吗?”肖爱芬挺想八卦的,人跟人真是没办法比。她一辈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出个有出息的儿子,结果呢,比不上陈敏二婚嫁给了一个有出息的老公。 她儿子在省研究所混了这么多年也才刚刚从助理工程师转成工程师,没赶上好时候,不像是卫工挣了大钱。想想,肖爱芬就是羡慕的很。 “我哪知道这些?”赵主任不愿意掺和到这些八卦消息里面来,“行了,辛苦大家了,咱们多织几副手套,就能给山区的孩子多一点温暖……” 话说陈敏一路上都在想着事,项爱莲特意从老家过来,肯定是来伺候女儿的。当妈的看不得孩子难过,项爱莲这一过来,今天上午徐文珊可不就是得办理出院手续吗? 虽说出院手续并不是那么复杂,可项爱莲至于那么有空,这么个时间点还来看望自己? 20.020 与亲家争辩 陈敏印象中,卫大钧住院的时候,徐文珊这个儿媳妇去医院的次数并不很多,至于同在省城的徐文德更是没怎么露面。就连上次也是甘晓芸上门拜访,徐文德神隐了一般。 也许因为自己是继婆婆的关系,徐文珊之前跟自己关系冷淡。 可既然这样,那就继续冷淡着好了,现在项爱莲忽然间这么主动热情,她还有些不适应呢。 脑子转了好一圈,陈敏最后也只有见招拆招这么一个答案,她实在是想不出项爱莲这会儿过来的目的。 刘瑜开门的时候如蒙大赦,那是卫研新的岳母,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迷迷糊糊去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是他妈把钥匙忘家里了呢,哪想到会是项爱莲突然间杀到? 之前也没听说她要过来呀。 刘瑜跟项爱莲不熟,虽说卫子睿跟他外婆玩的开心,他也不好撂挑子走人,被问东问西了好一会儿,刘瑜终于找到了机会去了趟卫生间打电话喊人,当然他顺带着给卫研新打了电话。 老爷子已经去世了,他妈又不是徐文珊的正经婆婆,所谓的儿女亲家关系其实名存实亡,在他看来,项爱莲还是少登门拜访些好。 陈敏回来的时候刘瑜那叫一个如蒙大赦,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老爷子生前就算是催婚,也没这么咄咄逼人呀!这要是外人,刘瑜也不会忍着让着,可项爱莲身份特殊,一个不开心闹得人家不乐意,最后还不是折腾的他家宅不宁? 吃了哑巴亏的刘瑜给陈敏开门后,就往外走,“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陈敏看着脚下踩着火箭似的蹿出去的人不由乐了,前前后后也就是十多分钟而已,能被折磨成什么样呀。看那这样子,刘瑜简直是多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着。 项爱莲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看了眼揽在怀里的外孙,“睿睿,饿不饿呀?” 陈敏听到这话不由皱了下眉头,她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道刘瑜刚才有没有给卫子睿弄点吃的。 “我不饿。”卫子睿看到他奶奶,发现刘瑜不见了的时候,他顿时着急了,“奶奶,你不是说叔叔今天带我去玩海盗船吗?他人呢?” 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叔叔就没了人影?海盗船还没玩呢。 陈敏没想到卫子睿还记着昨晚自己说的话,她清了下嗓子,正打算跟卫子睿解释,项爱莲先一步开口,“你叔叔要忙,回头外婆和妈妈带你去好不好?”她都不知道,自己外孙竟然跟陈敏还有她儿子那么亲近,这算什么回事?虽说叫着奶奶、叔叔,可实际上不是没一点关系吗?没有血缘的牵绊,能有多亲?就算是疼爱,也就是表面上的。 “我不要,我要叔叔带我去玩。”卫子睿人虽小却很是清楚,他爸妈不是送他去兴趣班就是去少年宫,哪会像叔叔那样带自己去公园、动物园、游乐园四处逛,“我要叔叔带我玩……” 小朋友的眼泪很是现成,说来就是来了。 陈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她正想要安慰卫子睿,项爱莲又是比她快了一步,“乖孙别哭,乖孙别哭,你这一哭外婆的心都碎了,咱们不去玩海盗船好不好,你妈妈还病着,跟外婆回家去跟妈妈玩好不好?” 陈敏算是瞧出来了,项爱莲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为了带走卫子睿。只不过刚才自己不在家,她就这么把人带走了不合适,索性就是等自己回来。 客厅里祖孙俩飚着哭,声音还越来越大,这让陈敏头大,“那个亲家母,你能不能先别哭?”不就是孩子哭了吗,该说的说该哄的哄,劝下来就是了,用得着自己也跟着哭吗?这又不是比谁比谁可怜。 项爱莲正哭着,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心里头多少有点不舒服,不过她脸皮早就磨砺出来了,抹了下眼泪就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让您看笑话了,只是我在家天天念日日想着这孩子,就想着这些天在这边照顾他妈能多跟孩子处处,哪想到这孩子不跟我亲近。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还要往外跑。”说着,项爱莲眼泪又是流了下来。 陈敏觉得自己这个亲家母可真是能说会道,这一番话说的好像昨个儿自己是故意带走卫子睿不让他们祖孙团聚一样。 她原本不愿意跟这人斗唇舌,所以昨个儿在医院都没说什么,今天都被人找上家门了,还明里暗里被埋怨,陈敏一时间也是忍不住了,“再想念孩子,那也得有个大人样,在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她正说着,卫子睿趁机从他外婆怀里挣脱出来,跑到了陈敏面前,“奶奶,奶奶,你带我去找叔叔好不好?” 他不想跟外婆说话了,她老是动不动就亲自己,还捏自己的脸和胳膊,卫子睿很不喜欢。 “乖孙,咱不是说好了不去游乐园,要回家陪妈妈说话吗?”项爱莲连忙站起来,她想要把外孙拉到自己这边,只是卫子睿并不配合,往陈敏身后一躲,甚至于连小脑袋瓜都没敢露出来。 陈敏看着要伸手抓人的项爱莲,她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亲家母,我昨天答应了孩子让他叔叔今天带他去游乐场玩。” “可……” “做长辈的说话算话,不然往后孩子怎么听你的话?”陈敏打断了项爱莲,她端出老教师那副严肃模样,项爱莲看着这么一张脸,一时间词穷。 陈敏之前对徐文珊没好感,现在不喜欢名单上又多了一个项爱莲。 这是在她家,回来那会儿,项爱莲连站都不站起来一下,以为这里是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吗? 到现在,陈敏越发觉得自己不喜欢徐文珊绝对不是因为偏见,而是这对母女实在是一脉相承,她没有找到这两人值得自己喜欢的地方,哪怕作为老师的职业要求尽可能发现学生的闪光点。现在她选择放弃职业操守,反正已经退休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被训得像孙子一样,她又不是小辈,哪乐意受这窝囊气? “他妈妈都住院了,为人儿女的这时候哪还能老想着去玩?” 陈敏听到这话觉得好笑,她也的确笑出声来,“那亲家母你的意思是让孩子去端茶倒水还是去给他妈做饭?” 项爱莲被这话堵的脸色不太好看,“我就是……” “孩子还不到五岁,正是顽皮惹事的时候,你让他大周末的待在家里他能老实听话?他妈妈现在腿有点毛病,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我让刘瑜带孩子出去玩也是想着给文珊点清净。按照亲家母你话里的意思,是我想要疏远孩子跟他妈妈的关系?” 项爱莲之前也是跟女儿的这个继婆婆打过交道的,可那时候的陈敏话很少,多数时候就是平着一张脸不悲不喜,哪像是现在这大道理一套套的,说得她都没还嘴的余地。 “我知道亲家你的意思是想要跟孩子多处一会儿,可我这已经答应了孩子的事情总不能言而无信吧?反正你这段时间得住在这边,有的是时间见孩子,不是吗?” 陈敏还不信了,她好歹是为人师表跟中二叛逆少年少女打了好几年交道的人,讲道理还能说不过项爱莲? 她倒不是非得抓着卫子睿不松手,就是觉得项爱莲有点欺负人,她不还击还不得让项爱莲蹬鼻子上脸呀? 转身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卫子睿,陈敏语气温和了许多,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睿睿,过会儿我让叔叔带你出去玩,不过玩了海盗船之后你得回家了,知道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头,“我知道。” “乖。”陈敏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她看向项爱莲的时候神色比刚才缓和多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是吃了哑巴亏,被人当孙子似的训,偏生又找不出对方的不是,她一时间悻悻,来之前的那点小九九也是被陈敏这一番话给吓没了,“这,这是我欠考虑了。” 陈敏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再说了对方跟自己平辈,她再说什么,岂不是跟项爱莲一个德行了? “我当老师习惯了,凡事都喜欢讲道理。这话您要是觉得中听您就听听,不中听您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出了门倒出去也没关系。” 项爱莲觉得这亲家母真是强势,听女儿说亲家公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被她牢牢把控着,几个孩子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一句,她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亲家母您是人民教师,道理当然比我这没读过几天书的人知道的多。”项爱莲脸上挂着笑,“您……” 突然间响起来的门铃打断了项爱莲的话,卫子睿去开门,看到来的人是他爸爸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冲到了卫研新怀里,“爸爸。” 客厅里的人听到这一声“爸爸”都愣了下,这个节骨眼上卫研新怎么过来了? 陈敏更多的是诧异,而项爱莲就是有些心虚了,她是瞒着卫研新偷偷过来的。 21.021 露了点马脚 卫研新是被刘瑜一通电话给吓过来的, 他还以为岳母是先去医院了,哪想到竟然是来了陈姨这里。 他今天早早出门去看了房子,接到刘瑜电话的时候正打算再去看另一套房子。他哪还能去看房子?卫研新是十万火急赶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陈敏认真想了下,难不成是刘瑜打的电话?她不觉得项爱莲会跟卫研新说来这边的事情,真要是过来看自己的,没有空着手的道理,最起码卫研新也会给她准备礼物。而项爱莲还真就是这么两手空空的过来了, 所以陈敏断定这亲家是瞒着女婿偷偷溜过来的。 卫子睿被他爸爸抱在怀里, 自以为悄悄话地说道:“爸爸, 奶奶说让叔叔带我去玩海盗船。” “好啊, 不过得听叔叔的话, 知道吗?”他把儿子放了下来, 看着客厅里的两个老太太,一个是继母, 一个是岳母,从血缘关系上来说, 这俩人跟他八竿子打不着,可冥冥之中就是走到一起、成了一家人。 十二岁的时候自己被送回这边,陈姨待自己一直很好很好。 十二年前自己跟徐文珊谈恋爱,岳母把女儿交给了自己。 两个都是老人家, 作为小辈,还轮不到自己说什么。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这么多年来自己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事情, 一再的忍让换来的未必是别人的体谅, 更有可能是让对方更加得寸进尺,就像文珊那样。 “刘瑜给我打电话说睿睿外婆来这边了。”卫研新没有隐瞒,他觉得有时候话是得说清楚些,省得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到最后弄得一地鸡毛,“阿姨,你怎么不说一声来陈姨这了?” 能把卫研新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声响的人逼得说出这么直白的话,陈敏觉得项爱莲功力相当可以。她不清楚卫研新之前跟徐文珊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只能猜测是昨天晚上这丈母娘和女婿之间起了些什么争执。 “我就是过来瞧瞧亲家母和睿睿。你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该去医院给文珊办理出院手续了,医院里乱糟糟的,还是回家住着舒坦,文珊也能快点恢复。”项爱莲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顶,亲家母是个满嘴大道理的老师,女婿又是不给自己面子。 她已经在陈敏面前丢了一次人,这件事本来又是她理亏,不想再被女婿问责,所以项爱莲选择直接岔开话题扯到了徐文珊出院的事情上。 陈敏也不想参与到这丈母娘和女婿的战争中去,她顺水推舟了一把,“这都快十点了,你们也该过去了,我打电话让刘瑜过来带睿睿出去玩。” 她也不打算回去帮忙织手套了,去了那里她顶多就是帮忙拆毛衣而已,多自己一个不算多,少自己一个也没事,所以还是在家呆着好了,再不济就跟着刘瑜他们叔侄俩一块出去——她还真没去过游乐园。 两位老太太一个算是服软,一个下了逐客令,卫研新也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他兴师问罪的地方,他也没再继续说,“那陈姨我先去医院,睿睿要听奶奶和叔叔的话,知道吗?” “知道知道。”卫子睿跟他爸挥手,顺带着也跟他外婆说再见。 陈敏觉得这是个小机灵鬼,看着关上了的房门,她揉了揉卫子睿的小脑袋瓜,“咱们过会儿跟叔叔出去玩,现在先吃点东西。” 小孩子正是发育的时候,早饭肯定得吃,她之前光想着让他周末睡个懒觉,都忘了吃早饭这回事。 “那我能不能少吃点?”卫子睿小声说了句,“我想过会儿去吃薯条。” 陈敏小时候觉得去肯德基吃薯条那是一种奢侈,因为她妈从来不许她去吃这些,觉得是乱花钱。不过卫子睿这怎么说也算是含着银汤匙出生的,不至于馋这个吧? 想想这段时间自己的晚餐,陈敏顿时明白了过来,有卫研新那么一个注重营养的人在,卫子睿接触快餐还有垃圾食品的机会并不多。 她去给卫子睿热牛奶。 牛奶刚热好,刘瑜就是过了来,气喘吁吁的。 看着手里端着热牛奶的人,刘瑜四下里看了眼,“人呢?” “走了呀。”陈敏又是把面包撕下来一些递给卫子睿,“先吃几口面包再喝牛奶,小心别烫着。你被狗追着了?”后面这句,她是跟刘瑜说的。 什么被狗追着了?他这是着急上来,结果电梯还在往上走,所以就一口气爬楼梯上了八楼。自己这一片好心,还被老太太冷嘲热讽的,刘瑜郁闷。 “大哥走了,那这小家伙怎么还在?”刘瑜直接瘫在了沙发上,他接到老太太的短信通知“过来”后,一路狂奔了来。 其实早在离开之后刘瑜就是有些后悔。徐文珊她妈那嘴碎的他都有些忍不了,他家老太太这一点就着的脾气还不得爆炸?接到短信后他还以为自家老太太被气得一佛出窍了呢,没想到这胜利最后竟然属于他妈。 不过刚才他过来的时候在楼下还看到了卫研新的车子,看来是自己爬楼梯,那两人坐电梯下去所以就错过了。 “大哥一个人过来的,没说什么吧?”刘瑜还是多嘴问了句,人是他招惹过来的,原意是让卫研新过来把他岳母给请走。可俗话说得好有了媳妇忘了娘,万一卫研新脑子抽了被岳母三言两语蒙了心肝找自家老太太麻烦怎么办?卫叔去世后给老太太撑腰的人没了,她不像之前那么底气十足。 “他妈妈在医院里等着出院呢,你说几个人过来的?”陈敏才发现刘瑜也是有点八卦,“行了,我没事,就是答应了睿睿让你陪他去游乐园玩海盗船,你也喝杯牛奶吃口面包垫垫肚子。瞧你这年纪轻轻的,走几步路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这可不行啊,都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本钱可不太够。” “我又不革命。”刘瑜坐下来让自己稳定心神,他直直看着陈敏,“你怎么把那老太太给打发走的呀?” “摆事实讲道理呗。”陈敏把牛奶和面包推到了刘瑜面前,“吃点东西。”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没那小萝卜头自觉,还得自己催着吃东西。 刘瑜看着那盛了四分之三杯还冒着点热气的牛奶,他轻轻抬起眼皮,直直看着陈敏道:“妈,你忘了我不喝牛奶的,过敏。” 自从卫叔去世之后,老太太就有些不对劲。不像之前那么严肃是好事,可这把自己牛奶过敏这茬都忘了算什么回事,阿兹海默症的前期征兆? 陈敏听到这话心里头咯噔一下,她哪知道刘瑜竟然对牛奶过敏。难怪刚才自己第一次说喝牛奶的时候,刘瑜还看了自己好几眼。不过她反应也快,“什么过敏不过敏的,就是吃得少,多吃点习惯就好了。” 刘瑜没想到一向讲道理遵医嘱的老太太竟然也有这么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时候,他躺在沙发上这一会儿也算是缓过来这口气了,揪了块面包往嘴里一塞,然后去饮水机那里给自己倒水,“你这是听了谁的话,打算要了你儿子的命。” “朋友圈里推送的呀,养生专家说的。”陈敏毫不客气地甩锅。 “你少看朋友圈里的那些养生新闻,十个里面有九个半是假的。”刘瑜喝了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怎么年纪大了反倒是信这些伪科学了?” 陈敏不相信养生专家传播的那些伪科学呀,只是当初她爸妈在朋友圈里天天转发,她知道上了年纪的都怕死,所以就顺便把锅甩了过去。 “你现在不是去游泳健身吗?挺好的,继续坚持。”刘瑜还是尽可能找出老太太的优点来放大,加以夸奖。 陈敏听到这话忽然间来了精神,“你这身板儿也太差了些,要不也去健身房练练?”她最近游泳的时候也遇到几个漂亮的姑娘,身材谈吐都不错。 刘瑜是科研人员,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研究所里,都没时间去交际,所以这才对女孩子不感兴趣。 没条件那就创造条件,这样才能有机会嘛。 陈敏忽然间就是月老上身了。 刘瑜觉得老太太最近真的是太清闲了,清闲的整日里就是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你就别给我操心了,咱们当初说好了的,你不插手我个人的事情。”刘瑜也发不起火来,这老太太要是板着脸跟自己说这事,他肯定不会给好脸。 可现在她好声好气的,自己也就当笑话听听好了,“行了,小男子汉,吃完了没?海盗船还等着你呢。” “完了完了。”卫子睿很是着急地喝完最后一口牛奶,用行动表明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刘瑜瞧着那玻璃杯,“去把杯子洗了去。” 卫子睿顿时一愣,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陈敏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还没洗碗池高呢,你让他洗什么洗?” 刘瑜听到这话觉得老太太有点太惯着孩子了,只是还没等他说话,陈敏又是说道:“你去洗不就行了吗?” 这老太太还是不是亲妈了?算了,他不跟年纪大的一般见识。 刘瑜拎着俩玻璃杯去厨房,只是出来的时候看到陈敏也在那里换鞋子,他有点懵,“您这上午还有活动?” “没有,这不是没事吗?打算跟你们一块去游乐园看看散散心。”她说的一本正经,这让刘瑜有些hold不住了,老太太这最近不对劲呀,太不对劲了些。 22.022 奉献型人格 这种不对劲并没有持续发散, 陈敏其实没打算跟着一起坐海盗船,虽然医生说她身体没什么大毛病,心肝脾肺肾都属于还不错的那种,可上了年纪的人还是距离这些刺激点的东西远一点好,她就坐在这里看着就好。 因为周末的缘故,游乐园里人还挺多的,海盗船、摩天轮那里都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以情侣居多。 看着从旁边摩天轮上下来就是呕吐不止的年轻人, 陈敏也有些羡慕。 二十七岁到五十七岁之间, 有三十年的岁月就这么没了。要说真不伤心难过那是假的, 可难过又能怎么样?她自杀一次说不定就真死透了, 连这剩下的十几二十年都没得过。 人的痛苦源于对现实的不满, 对过去的选择的后悔。陈敏不想让自己生活在痛苦之中,所以选择忘掉过去, 积极的乐观的去迎接未来。 她现在除了年纪大点,有钱有闲, 过去自己不能做的事情现在都能做,也挺好的。 这一会儿想的有点多,以至于这十多分钟时间很快就是过去了,刘瑜带着卫子睿回来了。 看着红彤彤的小圆脸上写满了兴奋, 陈敏忍不住打趣,“有没有害怕?” “不害怕, 好玩, 叔叔, 你回头再带我来玩好不好?” 小朋友其实很聪明,知道找合适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行,等儿童节的时候我再带你来玩,最近叔叔工作忙,没怎么有时间。”虽说卫叔去世前对手头上的项目进行了交接,可现在代理总工的郑副总工还是缺了点魄力,以至于项目进展缓慢,刘瑜估摸着能在五月下旬进行第二次实验就算不错了。 他最近一直在忙着自己那部分的工作,另外就是啃卫叔之前留给自己的书还有笔记,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要不是昨天加班到凌晨,他今天也不会休息。 “那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看着那伸过来的小肉手指头,刘瑜笑了下,“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个成语对于卫子睿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就像是他从三岁就背唐诗三百首,可也就是只会背诵而已,并不理解那些诗句背后的含义。 “行了,玩好了就回家。”陈敏看了下时间,把卫子睿送回去,也差不多到饭点了,“你是打算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对付一顿?” 刘瑜不假思索,“回家做点吧。”周末的时候,哪哪都是人,在外面那可真就是随便对付,还不如回家做点吃的,他不是怕麻烦的人,对厨房也不算厌恶。 陈敏虽说跟着一块送卫子睿回去,不过她没有去楼上。刘瑜也知道她什么意思,就徐文珊她妈那张嘴,他家老太太能乐意见面才怪呢。 王不碰王,这是好事。要不是因为得送卫子睿回来,他也懒得过来。 各家有各家的生存之道,卫研新没结婚前他们一家五口过得也挺亲亲热热的。 不过结了婚有了小家庭后,大家、小家到底不一样,一切也回不到过去,刘瑜很是清楚这一点,也不强求这些。他管不着别人,但能管得住自己。 来卫研新家这边的次数寥寥,这也是今年第二次,上次来还是过年时候他们兄妹在这边小聚。 开门的是项爱莲,看到刘瑜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眼睛顺着往下看,顿时眉开眼笑,“乖孙哟,你可算是回来了,想死外婆了。” 刘瑜看着由于抱孩子动作幅度过大,以至于差点向后倒了过去的项爱莲,他说不清自己心里头的滋味。 这是想竭力证明自己的存在?可又有什么好证明的?又没有跟她抢外孙。 “伯母,我还有事,那先走了。” 卫子睿乖巧地挥手,“叔叔再见,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项爱莲好奇刘瑜答应了什么,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事的时候,她开口挽留刘瑜,“这都要中午了,在这里吃饭好了,过会儿我下厨给你做拿手好菜。” “不用了。” 屋里屋外异口同声,看着女婿过来,项爱莲觉得这女婿真是奇怪,哪有这么说话的? “那你开车注意着点,晚上我看情况,要是不能过去的话,就给你打电话,你过去陪陈姨吃晚饭。” 刘瑜应了下来,转身就离开了。 项爱莲有些好奇,“小卫,你晚上还要过去那边。”她觉得单是说去那边吃饭不太好,所以又是改了说辞,“去那边陪你陈姨吃饭?” “嗯,我爸去世后,陈姨心情不是很稳定,我跟刘瑜一个晚上一个中午陪着她。”他把儿子从丈母娘怀里接了下来,“往后不准让外婆,也不能让奶奶抱你知道吗?你那么大了,会累着老人家的。” 卫子睿有点委屈,又不是他要外婆抱自己的。 项爱莲脑子没转过来,并没有听到女婿的弦外之音,“没关系的,我又不是抱不动。”她就是挺纳闷的,今天上午亲家母给自己说教时那一通大道理哟,可不像心情不稳定的样子。 卫研新其实挺害怕这样的,自己这话就差直接挑明了,可岳母总跟自己打马虎眼,她这样,文珊也这样,母女俩一脉相承。 “我去做饭,你去找妈妈,阿姨您随意。”卫研新一时间也不想多说什么,老人家是为了照顾女儿过来的,自己无缘无故发脾气也没这个道理。 真要是闹出什么乱子,该走人的走人,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 段贝贝看到陈敏又过来还挺纳闷的,“陈阿姨,您不是说今天不来了吗?” “这不是想你了吗?”陈敏跟她打趣了句,“现在这身子骨,一天不锻炼就觉得生锈了,所以就又过来了。” 段贝贝听到这话乐了,之前卫研新还跟自己说陈阿姨脾气有点不太好,有时候需要自己担待点,要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忍让老太太一下,冲他发火就行。她还真没看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太好,自己教了那么多学员,这位是数得着配合锻炼,脾气不能再好了。 “您这样坚持锻炼,肯定长命百岁。”段贝贝也不是完全的奉承话,现代医疗水平提升了,人的寿命也是大大增加,她觉得这种上了年纪还保持锻炼的肯定会活得更幸福长久。 当然,人都喜欢听好听的,陈敏也不例外,“那我九十九大寿的时候肯定邀请你参加。不过还得四十二年,到时候你这小姑娘也跟我一样成了老太太。” 跟段贝贝胡侃了一会儿,陈敏这才是去游泳。 她其实有想过换个健身方式,不过这个年纪,身子骨也不属于强壮的那种,到最后还是继续游泳。 今天下午特意来这边,陈敏是来瞧瞧健身的年轻女孩子。刘瑜半是玩笑半认真的拒绝自己插手他的终身大事,陈敏也不是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她过来其实更想近距离感受年轻女孩子身上的朝气,那种她已经没有了的气质。 因为是健身馆里的大龄女同志,陈敏颇受关注,年轻的姑娘们对她也很是感兴趣,等陈敏冲了澡之后还聊了好一会儿,主要是想要从陈敏这里取经——怎么让自家老妈也来健身馆运动养生。 这其实是一个无解的题目,年轻如刘瑜都没空来,何况是上了年纪且有着固有观念的老同志呢? 经历过死亡的人,对于死亡更是畏惧。陈敏怕死,所以才积极养生健身。 段贝贝倒是给了大家建议,“要不就拉阿姨们过来瞧瞧,说不定看到后就想试试了呢?”光是嘴上说是没用的,人的模仿源于眼睛传达到脑子里的多巴胺,想要把自家妈妈赶到健身房,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们来感受这里的气氛。 当然,这个建议落实的并不怎么好,几天下来来健身房的老阿姨依旧只有陈敏一个,年轻女孩的妈妈们大多数还是选择广场舞作为健身方法。 陈敏也是后知后觉,可不是吗?对于老阿姨来说,健身就是个由头,其实她们就是想找人说说话,广场舞比健身房合适多了,而且广场舞不花钱,更划算。 从健身房走回去,陈敏刚走到小区门口,就听到了肖爱芬的大嗓门,“陈老师,你可算是回来了,小卫的丈母娘都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 项爱莲等自己那么久干什么?陈敏有些好奇,真要是有急事那就打电话好了,可是她……哦,她手机没电了,打电话也接不到。 “怎么不见晴晴?”陈敏边走边跟肖爱芬寒暄。 “嗨,这不是五一假期,跟她爸妈出去旅游了,说是什么自驾游。” “那你怎么不跟着一块去?出去玩一趟多好。” “我晕车,不跟他们凑这热闹。”肖爱芬压低了,“陈老师,我看你这亲家母好像有点不太高兴,难道小卫那边家里闹了什么矛盾?” 肖爱芬是典型的奉献型人格,陈敏做不来。当然,这种人有时候喜欢炫耀自己的幸福,尤其是通过与别人对比。 陈敏笑了笑,“这你就问着我了。”她听卫研新说徐文珊恢复的还行,至于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肖爱芬问她,她问谁呀? 话音刚落,在那边等着的项爱莲看到陈敏身影就是匆匆过了来,她脸上写着几分着急。 肖爱芬挺想看热闹的,不过被瞅了好几眼后还是走了,“那陈老师我先上去了,咱们下次有空再聊。” 看着碍事的走了,项爱莲实在是憋不住,当即就是问了起来,“亲家母,我怎么听说研新打算买房子?” 23.023 做事不厚道 项爱莲是真不知道自家闺女脑子里整天都装着些什么, 浆糊吗?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跟自己说一声。 算着今天,她来到省城也四天了,就住在女儿女婿家,买房的事情愣是一点都不知情。要不是今天下午无意中听到卫研新打电话说什么看房子,估计她得一直被蒙在鼓里。 项爱莲多少有些着急上火,陈敏则是保持冷静,她按了下电梯, 借这个时间整理思路, 分析整件事情。 她不觉得卫研新会主动告诉丈母娘自己打算买房的事情。当年陈敏也是盘算过买房这件事的, 所以多少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的财产。 卫研新到现在也没说跟自己要钱的事, 想来也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毕竟这钱要是从自己账上出去, 退一万步说将来两人离婚的话, 这婚后财产分割方面卫研新也是占着优势的。 他不声不响地保护着自己的权益,因为这个, 陈敏不觉得卫研新会把要买房的事情告诉项爱莲。 至于项爱莲是怎么知道的,听她闺女说的?又或者无意间听到看到的? 电梯还没下来, 陈敏站在那里等电梯,一旁项爱莲看她一直没说话有些着急,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其实卫研新要买房她也不反对,可从闺女那里知道的消息是, 卫研新好像要撇开文珊自己买房,还说什么有的是办法来把这房子弄到自己名下。 这不是防着她闺女吗? 这口气徐文珊能忍, 项爱莲不能忍! 卫研新死了爹不要紧, 这不是还有继母吗?总是得给自己一个说法, 她闺女大老远的一个人嫁过来不是被枕边人提防的。 不过项爱莲再着急上火也不至于犯了糊涂,她知道这亲家母是能说会道的人,所以就耐下性子来,打算听听她怎么说。不就是讲道理吗?自己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也会讲道理不是? 电梯终于下来了,不过有人匆忙挤了进来,原本空档的电梯里面多了年轻的母女,陈敏看了一眼项爱莲,“在这里说?”电梯里有外人,不是谈论这些事的时候。 家丑不可外扬,当然,要是项爱莲不介意的话她也不在乎,毕竟这事就算是闹大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她退休证过些天就能拿到,到时候拿着退休工资还有卫大钧留下的遗产照旧过她的日子。 卫研新那边她就说不好了,兴许闹得卫研新会恨自己,可也有可能是那边小两口吵起来。 薛定谔的猫,没打开箱子之前你不知道这猫到底是死是活。 陈敏有底气,不害怕。 项爱莲看着这气定神闲的人,她觉得自己气势上矮了一大截。 她今年五十五,比这亲家母还要年轻两岁,可是站在一起就不像是同龄人。 四月底的省城已经暖意十足,电梯里面的年轻母女都穿着漂亮的裙子。自己这个亲家母穿着休闲的三件套,明明一把年纪了,可穿成这样一点不违和。气色也不错,脸上虽然有些皱纹,可不显老态。 而自己呢? 一辈子辛苦操劳,脸上是早些年风吹日晒留下来的痕迹,皱纹里恨不得能藏下米粒儿。 看着都要比对方老上十岁。 这个认知让项爱莲心里头难受,她也算是培养出一对儿女,可怎么就没过上好日子呢? 不过这难受劲头也没持续多久,很快项爱莲就是振作了精神——今天她过来不是给自己找不愉快的,她就是想要找陈敏要个说法。 文珊不是说卫研新听这个继母的话吗?她管不住卫研新,那就找能管住卫研新的人来说事。 进了屋,陈敏放下包就是看到杵在那里的项爱莲,她要是不说话,估计这个亲家母都想瞪眼把自己给瞪死。 “我听研新说了这么一句,这不挺好的吗?” 好个屁!项爱莲真想吐这人一脸唾沫,不就是因为文珊在省城举目无亲,所以这婆家的人就欺负吗?她心里头翻江倒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买房是好事,可研新这做的可不地道,他跟文珊是两口子,这么大的事情不让文珊参与,这不合适吧?” “是文珊跟你说的?”陈敏旁敲侧击了下,要不是徐文珊说的那回头别冤枉了人。要是徐文珊说的,那这件事还得进一步谈谈。 在这件事上,项爱莲触觉相当敏锐,她一下子就是抓到了事情的关键,“亲家你不会觉得是文珊跟我告的状吧?”看陈敏沉默不语,项爱莲有些压不住怒火了,“她那吃了亏往肚子里咽的人,哪会跟我说这些?我是听研新打电话说要看房子,所以就去问她要不要给他们涨点钱,要不是多嘴问这么一句,我都不知道研新原来是打算着自己买房。” 陈敏听到这话乐了,她别的事可能不知道,不过老教师当初卖了自己的房子添钱给卫研新买婚房,头几年又是拿钱给卫研新资助徐文德买房这些事还是知道的。 项爱莲在这里跟自己装什么大尾巴狼! 徐文德的房子到现在还没还完贷款,要是真有钱,还不早就帮儿子把贷款还干净让徐文德跟甘晓芸结婚去了? 在自己这边装什么大款,真以为卫研新当初找卫大钧借钱的事老教师不知道?真是笑话。 “他们小两口又不是没工作,买房哪还能再要你们的钱?亲家你有钱还是放着养老吧,这头疼脑热的不都得花钱吗?往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不用管他们小两口的事。”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可项爱莲怎么听着都觉得像是在骂人。 她有儿有女,还能没人给养老不成?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这不是我出不出钱的问题,问题是研新这事做的不地道,他不让文珊参与是什么意思?防着我家文珊呀。我家闺女不是天仙似的人物,可也算拿得出手吧?给他生儿育女搭伙过日子,就这么被防着吗?咱们将心比心,要是换了你,亲家母你受得了吗?” 将心比心,这事情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陈敏也受不了,保不齐的就闹离婚了。结婚过日子,有感情的是有情饮水饱,没感情的那就是将就,两个人有商有量的来。 可凡事不能一概而论,卫研新这么做还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再说了,徐文珊到底做了什么难道项爱莲这当妈的心里头没数? “你也说了结婚是搭伙过日子,他们小两口的日子自个儿过就是了,咱们当长辈的没事插手这些干什么?”陈敏没把底牌亮出来,她还想要听听项爱莲还能有什么说辞。 “可现在卫研新做这事不地道!” “文珊跟你抱怨这事了?”陈敏削好个苹果,还贴心地切成了块端到项爱莲面前,“吃点苹果压压火。” 只是这举动更是让项爱莲火大,“没有,可是我知道她委屈。”自己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还能不知道闺女的心思? 陈敏觉得项爱莲再怎么不招人待见,起码有一点值得肯定,那就是不管有的没的,她都要给自家闺女争一争。就是不知道万一这事情牵扯到了徐文德,她还能不能像今天这样理直气壮地维护徐文珊。 “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也是懂法律的人,他们现在买房就是婚后财产的支配,对,婚后财产,凭什么卫研新这么强势,自个儿就要把什么都占了?”项爱莲特意问了的,她知道陈敏有一箩筐的大道理,可自己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呀!她也是讲道理的,而且讲法律。 从项爱莲嘴里听到“讲法律”这三个字,陈敏手晃了下。她甚至有些不厚道的觉得,项爱莲说出这话来的时候,浑身都闪着金光。 “这件事我不知道文珊到底跟你说了多少,可亲家母你知道的,我也不是研新他亲妈,这事我还真……” 陈敏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开门。 她愣了下,总不能大白天的闹贼了吧?这小区安保不是挺好的吗? 还是说,刘瑜或者卫研新有家里的钥匙? 陈敏正想着,门已经打开了,卫研新喘着粗气进了来,“陈姨你没事吧?怎么打你电话也不接?” “手机没电了,瞧我这糊涂的,回来后也忘了充电了。”陈敏连忙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充电,“你好端端地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这不是自己吓自己吗? 卫研新看见人没事多少松了口气,“我是想问你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看刘瑜发朋友圈说累得要死,所以打算喊着刘瑜晚上一块过来吃饭,哪想到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把他吓了个够呛。他生怕是出点什么事,联系了段贝贝后确定老太太离开健身房了,他赶紧往家里来。 好在没出什么事。 “往后你出门前先把手机充……”卫研新这才看到坐在那里的丈母娘,他脑门一凉,下意识地问道:“阿姨你怎么也在这?” 项爱莲是真没想到,自己前后来这边两次,结果两次都能被女婿遇到个正着,就像是他能监控自己的去向似的。她是打算找卫研新兴师问罪不假,可这不是还没说服陈敏吗? 事情发生的突然,项爱莲还没想好说辞,没有回答卫研新的质问。 陈敏倒觉得卫研新来的正好,他们这丈母娘女婿也是时候好好谈谈了,别总是有事没事的就来自己这兴师问罪,弄得她像千古罪人似的。 “你岳母过来找我兴师问罪呢,说你买房子的事做得不厚道,要我评评理,好好管管你。” 24.024 走了招昏棋 项爱莲听到这话一时间目瞪口呆。她哪有兴师问罪, 就是想要给自家闺女讨个说法而已。再说了,这件事本来就是卫研新做的不地道,她还不能说说了? “亲家母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有你说的这么凶神恶煞吗?”说这话的时候,项爱莲脸红脖子粗。 双方各执一词,卫研新看着这两个长辈,他自然是相信自家老太太的话。老太太教养他十多年, 什么样的人品他还不清楚?不至于栽赃陷害丈母娘。 而且项爱莲刚才那模样, 不是凶神恶煞又是什么? 卫研新觉得头疼, 他以为在这件事情上自己已经跟徐文珊达成共识, 可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还闹到陈姨这里。 要是有可能, 卫研新真想躲得远远的, 他最近已经够头疼的了,偏生麻烦事还就这么接连不断。可他不能再退缩了, 这都已经找到陈姨这里来了,他要是再不给个说法, 下一步是不是就去陵园在他爸坟前哭诉委屈呢? “这是我的事,阿姨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那就跟我说,不要打扰陈姨清净。”卫研新正色说道,一脸严肃。 “怎么就是你自己的事?”项爱莲觉得这女婿跟之前太不一样了, 对自己这个丈母娘倒是摆起谱来了。 争吵爆发之际,陈敏打断了两人, “你们慢慢聊, 家里没菜了, 我去买点菜。”她把地方腾出来总行吧?这么大的房子,愿意怎么吵怎么吵,她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 反正卫研新在这,不至于让项爱莲把家给砸了吧? 要真是那样的话,那钱她也不用给了,她得用这钱重新装修房子。 “不用。”卫研新拦住了陈敏,他转头跟项爱莲说话,“阿姨,我送你下楼,这件事等我晚上回去会给你个说法的。”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能这么不懂事?没有提前拦住丈母娘就不说了,还在这吵架,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既然项爱莲已经知道了,那也好,晚上回去他把这事情说开了。她们不就是想要一个说法吗?那他给还不行吗? 项爱莲听到这话多少有些不高兴,卫研新这是摆明了相信他那后妈都不相信自己这个丈母娘,她能高兴才怪呢?不过她还是应下了,原因很简单,卫研新这会儿并不回家,那她正好趁着这会子功夫跟闺女好好说说,起码娘俩统一战线,别这边自己争取着呢,她闺女叛变先服了软。 “那行。”项爱莲生气归生气,这点好坏还是能分得清的,“刚才我可能语气冲了点,不过咱都是为孩子着想,他们小两口过得好,咱们不也是少操点心吗?” 项爱莲始终打着关爱孩子的旗号,陈敏觉得这亲家要是有机会,应该读书去参加辩论赛,怎么着也能拿个不错的名次。 “谁说不是呢?不过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又不是还在吃奶离不开妈的孩子,做长辈的管多了说不定适得其反呢。”她还是很好心的,不过看项爱莲这神色,怕是根本没把自己这话听进去。 “我送她下去,陈姨你有什么想吃的?”卫研新听出了老太太的弦外之音,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么明白事理。眼前这位,明显的就觉得这只是在嘲讽她,没听出也有提示的意思,不是吗? “没什么想吃的,你随便买点就行了。”她不挑食,好养活的很。 项爱莲一走,陈敏顿时觉得家里宽敞了不少,没有那大嗓门在耳边嚷嚷,她也是身心舒坦。 简单把屋子里收拾了下,陈敏顺手抄起本书看。 反正现在头疼的绝对不是自己,别人愿意怎么着怎么着,她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卫研新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五点半了,他把大兜小兜的东西往冰箱里塞。 陈敏忽然间意识到一件事,“你今天怎么没上班?”老是跟周末搭伙的五一假期已经过去了,怎么卫研新半下午的还那么悠闲? “我之前年假没用,凑着放假就顺带着休了。”卫研新指着冰箱里的存货,“你早晨要是不愿意煮粥,那就榨点水果汁喝。”一个人做早饭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食材。 老太太又是个讲究的人,不太喜欢吃外面的餐点,这些天一直在吃牛奶面包当早餐。 光吃一样也会烦,他这次买了好几样水果,每天一样水果榨汁,那也能过好三四天,总比光喝牛奶强。 陈敏看了眼塞得满满的冰箱,她其实挺想问卫研新一句,当初怎么就想着跟徐文珊结婚呢? 卫研新长得不说多英俊,那也是相貌堂堂,个头不错,虽说家庭关系复杂了些,可再怎么复杂也比徐文珊家强吧?买猪还得看圈呢,卫研新也不挑挑? 不过她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这话是绝对不能问的,一问就露馅。 原本刘瑜就有些怀疑,万一这兄弟俩再一交流,自己身份被识破分分钟的事儿。 说曹操曹操就到,陈敏这边刚想着,刘瑜就是回来了,看到冰箱那站着的俩人,他有些错愕,“还没做呢?你喊我来吃饭,该不会还要我下厨吧?”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卫研新丢了个火龙果给刘瑜,自己则是去厨房看煤气灶上的汤。 “干完活了,今天有点累不想加班。”他倚在沙发上扒火龙果的皮,嘴里塞了东西后,刘瑜顿时觉得人生圆满,“嫂子的腿怎么样了?你家丈母娘打算住到什么时候呀?” 他觉得卫研新真是走了招昏棋,竟然在丈母娘在的时候休年假,那岂不是要每天都要面对家里的两个女人?还好卫子睿是小男孩,不然的话那就是老青少三个女人了。 陈敏瞪了刘瑜一眼,故意的吧?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您老瞪我干嘛呀?这丈母娘最是难伺候,你说好听点她是来伺候闺女的,可你这当小辈的能清闲?就您这亲家的那张嘴,我可是不想再见她第二次。” 碰上项爱莲,他绝对念着自家老太太的好,起码不会像唐僧似的念叨,就聊了那么几分钟就扯到自己怎么还不结婚,要不要帮忙给介绍对象的事情上,他们有那么熟吗? 他亲妈还不催婚他呢,这亲家母哪来的那么大的脸说他?要不是顾及卫研新,刘瑜肯定怼她了。 卫研新那脾气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自己就不行了,看不惯就说,不会忍着给自己找罪受。 “过些天吧。”卫研新撇出了锅里冒出来的白沫,他脸上带着几分忧郁。这是个保守回答,说不定今晚一开诚布公,他丈母娘恨不得马上走。 陈敏没有再多问什么,卫研新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还得要自己耳提面命。再说了,这人可比自己还大几岁呢。 晚饭后卫研新先回去了,倒是刘瑜留下来陪陈敏一块看新闻,“怎么了,他那老岳母又来烦你了?” 陈敏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这些天家里头是一地鸡毛,她觉得看看新闻联播也不错,多少能愉悦心情。 “他丈母娘的事情你关心那么多干什么?”陈敏没有给刘瑜正面回答,“你今天不回去加班了?” 刘瑜就知道他问也是白问,老太太压根不愿意提这事,“再加班你儿子这条小命就危险了,不加了,今天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继续。” 看刘瑜那吊儿郎当样,陈敏觉得刘瑜能活到九十九。至于卫研新,少点心事,兴许能过得更轻松些,起码这兄弟俩的对比不会那么明显。 …… 卫研新在车里呆了很久,他手里夹着根烟,不过始终没点着。 这烟还是老爷子去世的时候他买的,一直丢在那里没拆开。家里是不吸烟的,陈姨早些年嗓子不好,老爷子就把烟给戒了,也不让他跟刘瑜吸烟,管的特别严。 那时候刘瑜还跟他开玩笑,“你说咱俩要是偷摸地吸烟了,卫叔知道后会不会把咱们赶出家门呀?” 当然,那也就是句玩笑话。毕竟,他们兄弟俩谁都不敢去挑战老爷子的权威。 手机响了好几遍,不用看都知道谁打来的,卫研新捏着那根没动的香烟,终于打开了车门。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蛀牙早补、腐肉早除。 卫研新开门的时候,屋里头项爱莲正催着徐文珊再打电话,“你要不问问那边,看他到底回来了没有。”怎么就是不接电话呢,项爱莲甚至怀疑卫研新这是打算临阵脱逃。之前说给自己一个交代,那就是糊弄鬼的话。 她话音刚落,防盗门那里就是传来动静。 卫子睿反应迅速,“爸爸回来了。”他总是能正好冲到卫研新怀里,“爸爸,你去奶奶家怎么不带着我?”害得他在家听外婆唠叨了半天。 “爸爸忘了,下次带你去。”他把儿子放了下来,“去看动画片吧。”家里三个大人都在,再把孩子送到邻居家不合适,索性打发卫子睿去看动画片,没小孩子打搅,他们也能好好谈事情。 徐文珊刚从卧室出来就听到卫研新这话,她皱了下眉头,想要喊住儿子——怎么能让他看动画片呢,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练琴。 只是卫研新一眼扫了过来,这让徐文珊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让孩子自个儿去玩,咱们好好说说。” 认识十三年,结婚十年,卫研新不是没跟她闹过脾气,可这次不一样。 不知为什么,徐文珊想起来头些天因为遗产跟卫研新争执的事,当时卫研新没对自己发脾气。 可今天,话还没说她就是心虚起来。 25.025 丈母娘女婿 下意识的, 徐文珊拉住了她妈。 项爱莲被这么一拉,脸色有点不好看了,现在就差这临门一脚怎么还腿抽筋了? 娘俩落在后面,看卫研新进了去,项爱莲拧了自家闺女一把,“有我在,你怕什么?”她这是维护正当权益, 律师都说了, 结了婚就是夫妻共同财产, 卫研新这样做就是不对。 他做的不对, 自己还不能说了? 看着闺女怂包, 项爱莲低声呵斥, “你回头别开口,我跟他说。”她好歹算长辈, 卫研新也不至于跟自己发脾气。当然之所以叮嘱闺女过会儿别说话,项爱莲是怕她跟自己不一条心, 到时候闹自己一个大红脸。 “妈,我……” “行了!”瞪了徐文珊一眼,项爱莲拉扯着闺女进了书房。 书房基本上都是卫研新在用,跟研究所家属院那边的书房相比, 卫研新这小家的书房是典型的麻雀虽小。 项爱莲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婿在用小方巾擦书。 她皱了皱眉头,转脸吩咐徐文珊, “我刚才给研新泡了茶, 去拿过来。” “妈。”徐文珊摇头, 进了门后她还是有些退缩。 她眼尖,进门就看到卫研新手里拿着书。那是老爷子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曾国藩家书》,徐文珊当时还闹不明白,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卫研新也老大不小的人了,送他这么一本书。 她也翻看过两页,更是搞不懂卫研新怎么会经常看这书,毕竟这书跟工作没半点关系。 这节骨眼上,看到卫研新拿着老爷子送的生日礼物,徐文珊心猛地跳了下,惶惶不安。 项爱莲哪晓得这其中的弯弯绕,“快去,茶凉了就不能喝了。再说了,医生不是说了让你多走走有助于恢复吗?” 刚才怎么拽进来的,这会儿徐文珊就是怎么被推出去的。 卫研新回来之前,项爱莲是各种担心,担心女婿放了自己鸽子,担心女婿跑路,担心女婿把他后妈也请过来折腾个三堂会审,毕竟那可是个能说会道的。提心吊胆了大半天,卫研新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她哪能容忍徐文珊拖后腿? “你这书可真多,说起这个来,我都想起文珊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家里过得不好,文珊想要上学都拿不出学费,还是把家里头的山羊卖了才交了一半的学费。”回忆起过去那些事,项爱莲苦笑了下,“亏得这孩子争气读书好,考了个第一去县里头读初中,这才不至于像村里其他女孩儿那样早早就辍学出去打工。” 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端茶回来的徐文珊站在门外听到这话一时间站在了那里。 是呀,她知道自己得一万分的努力才能离开那破地方,她不想像邻居家的春燕姐那样,读几年书就去车间里干活,再过几年就回来找对象结婚嫁人,还不到二十岁就是当了妈。 所以,努力读书,考第一,给学校给老师争气长脸面,她爸妈就不会让她辍学了。 她这也算成功了,不是吗? 来到了大城市,嫁了人有了孩子,有稳定的工作、体面的生活,跟村里那些一块长大的一点都不一样。现在从她身上,也看不到曾经穷苦的农村生活笼罩在她身上的影子。 书房里,项爱莲还在说着,“……也是因为好好读书,文珊这才能上了大学,遇到你。因为喜欢你,她拒绝了家那边的高薪工作,一个人千里迢迢地来这边,把自己下半辈子都交托给你,这些我没说错吧?” 项爱莲说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卫研新手里拿着那本《曾国藩家书》,一言不发。 “她好端端的老家不待,不呆在我跟她爸身边,跋山涉水地远嫁到你们家,研新,我们家文珊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你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是你媳妇,给你生儿育女,不是你要千防万防的人呀!你可是伤透了我家文珊的心呐!”项爱莲说得声泪俱下,门外徐文珊也一时间傻站在那里,她手里端着的紫砂茶杯也没刚才那么烫手了。 卫研新看着抹眼泪的丈母娘,他把书放回了书架,然后从书桌那里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你也是读书明白道理的人,你还是研究生,高材生,你知道那么多道理不能用来欺负人呀!”项爱莲越说越委屈,她直接走到书桌旁边抱起了纸巾盒子。 卫研新等她稍微冷静下这才是开口,他有的是时间,所以并不着急,“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这是两码事。” 项爱莲没想到自己等了半天等到了这么一句回答,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这怀柔政策成功了呢。说了大半天敢情卫研新根本没听进去,是不是刚才就自己一个人声泪俱下,他还站在那里看笑话呢? “这怎么就是两码事了?你们现在是两口子,夫妻一体你知道吧?你把文珊提溜出去,自己一个人买房贷款,这算什么回事?你这还想不想一块过日子?” 卫研新知道丈母娘肯定是打听好了的,刚才这一番长篇大论也不知道是在肚子里打了多少遍的腹稿。法庭上也有这样的情况,当事人的辩护律师为了博取法官同情会夸大说辞,简单点说就是卖惨博取同情。 徐文珊小时候的日子不好过,难道自己就过得轻松吗?小时候过得不好,不是免死金牌,因为这个理由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想过日子,可是阿姨,这日子是我跟文珊的。” 项爱莲听到这话有些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卫研新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直接理解为前者,“阿姨,我跟文珊结婚了,那日子就是我们俩的,我们过得好那是我们争气,我们过得不好那是我们没出息。您是长辈,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项爱莲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做媳妇的时候也是讨厌上面的婆婆。现在婆婆没了她轻松了,然而她也不知不觉的成为了当年自己讨厌的婆婆,“我不掺和,那不是任由着我闺女被你欺负?”项爱莲忍不住了,她刚才能忍住没发脾气已经是到了自己的极点,“你娶了我闺女当了我女婿不喊我一声妈,我忍了,我不在乎,跟你过日子的是文珊又不是我。可是你现在欺负到我闺女头上,我能不替她出头?我要是再闷不吭声,她是不是得被你欺负算计死?” 说这话时,项爱莲气得直哆嗦,站外门外的徐文珊也是颤抖了一下,把手里的茶杯往那边搁物架上一放,她连忙推门进了去。 还没等徐文珊开口,项爱莲就是冲她吼了起来,“你别说话!不然就没我这个妈!”她今天新账旧账一起算,谁都不能拦着她,“你们谈恋爱的时候喊我阿姨也就罢了,结婚这么多年还是喊一句阿姨,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她爸没文化,喊我一声妈丢了你的脸呀?你们婚后的钱拿来买房,不让她参与,还不写她的名字,还说什么有的是办法全都弄到自己名下,那你干脆离婚好了,离了婚,你愿意买哪的房子就买哪的去,跟我们没关系!” 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是飞过一架轰炸机似的,她耳朵里嗡嗡的响,想要说话可嘴巴就是张不开,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徒然地张嘴,几乎不敢去看卫研新的脸。 离婚,前不久她就是从卫研新嘴里听到这个词,如今又是从她妈这里听到,她…… “阿姨,我在结婚前就跟文珊说过这件事,我家庭的缘故所以不想要再用这个词来称呼任何人,不管是您还是陈姨。她答应了我,我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跟您沟通的,可这件事上我不觉得我有问题。”卫研新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家,五十多岁并不算很老,应该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就是各种劳苦活,所以面前的丈母娘脸上写着岁月的痕迹。 “买房的事情是我自己拿的主意,我也有跟文珊说过,她现在在这里,我还是把我之前的话重复一遍,买房的首付钱是陈姨给我的,我是买来留给睿睿的,只不过他现在还小,没有行为能力,法律上并不认可,所以这房子会在我名下,等他到了十八岁,这房子就是过户到他的名下。这话我之前跟文珊说过,现在也再跟您说一遍,您听清楚了吗?”卫研新努力压制着自己心头的那点怒火。 他看着项爱莲,等着她给自己一个答复。 “睿睿是你跟文珊两个人的孩子,你把文珊撇一边去,你让孩子长大了怎么想?”项爱莲是知道的,可是她怎么知道,卫研新会不会打着其他的主意?万一他外面有了人呢,这种事情太不新鲜了。卫研新真要是为了孩子着想,完全可以两口子商量着来,单方面做决定算什么事? “阿姨,您是嫌弃我单方面处置了这笔钱对吧?”卫研新这话问的很直接,这让项爱莲脸上有些挂不住,的确是有这么个缘故。 “那我再冒昧问一句,文珊跟你说了我爸那些遗产分割的事情了吧?您是不是还觉得我爸处事不公,给我的少了?” “研新,我妈不是这个意思!”徐文珊连忙说道,早知道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她说什么都不会交代的那么清楚了。她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呢?! “我没跟你说!”卫研新忽然间大声吼了一句,他脾气向来温和,就算是之前跟徐文珊闹小别扭也不会这么大声吼叫,这一声,吓得徐文珊眼泪都出来了。 项爱莲也是吓了一跳。 26.026 最后的机会 不过, 早就身经百战的她很快就是反应过来。 “你爸是不是偏心你心里有数,只是这钱是你们小两口的,你自己一个人就这么花了合适吗?我今天去找你后妈说你不厚道,就是要找她评评理,现在我还是那句话,你做这事就是不厚道。”二十多年的姑娘,三十多年的婚姻, 项爱莲早就习惯了婚姻里的争吵, 所以卫研新这么一嗓子吓不住她的。 卫研新这些话反倒是让她头脑清醒了很多, 对, 就是抓住这个理。要是卫研新真不跟她讲道理, 那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钱是陈姨单方面赠与我的, 而不是赠与我们夫妻两个的,所以那笔钱怎么处置随我。”卫研新也是冷静了下来, 他神色很是平静地说道,“我可以不要那笔钱, 也可以把这钱捐了。我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要是怀疑我说的话,觉得我这是在骗您,可以给律师打电话问问, 是不是这个说法。” 项爱莲听到这话懵了,她还不知道有这么个说法。 徐文珊也不知道。 之前卫研新只跟她说了陈敏给了一百万, 可到底是给他还是给他们, 她当时不在现场, 并不清楚。 要真是像卫研新说的那样,那她…… “你,你……”项爱莲看了眼自家闺女的神色,就知道卫研新这话不是吓唬人的,很有可能,他说的是真的。可,可就算这样的话…… “你们是两口子,过日子要分这么清吗?真要是这样,你们还一起过什么日子?”项爱莲多少有点慌张了。 “两口子过日子是不用分那么清,可是阿姨我想问您一句,你们惦记着我爸陈姨给我的钱的时候,为什么没想着替我去医院看看我爸?是,他这病是来得急人走得快,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住院那么久,文珊去了几趟?作为亲家,您又是去过吗?” 看着想要说话的项爱莲,卫研新伸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是,咱们不同省,您大老远的就是过来看一趟病人也不值当。可是您儿子在这边吧?他也不能抽出他宝贵的时间去看看这个多少帮过他忙的老人家?哪怕是看着我的面子上呢,哪怕是就为了那二十万呢?” 卫研新不是旧事重提的人,话说重复了容易招人烦,这话他对徐文珊说过,本来不该再说的,可今天他想要再说一遍,“他拿钱的时候怎么就立马有空,等回头去医院看一眼我爸的时间都没有了?连我爸的追悼会他都不露脸,阿姨您说我不厚道,那您觉得您儿子这叫什么?叫厚道吗?” 项爱莲面红耳赤,她没想到卫研新会拿徐文德说事,“这事是他做的不对,他小人不懂事,是我跟他爸没教育好。” “二十六七的人不算小了吧?他工作了三四年早就断奶了吧?还需要您再来提点着再做这些?”卫研新想笑,“是,您家孩子出了什么错那都不叫错,有您往自己身上包着揽着,都不是他的问题。可是我还想再跟您说一句,我爸去世的时候追悼会您没过来,是您忙,大老远的特意来参加个追悼会不合算。当然,这也不怨您,毕竟我爸本来也没打算弄这些,是所里和市里的领导非要弄这些,所以才折腾了下。可是这件事归根到底是我爸跟我的事儿,和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也希望您别再插手。” 他语气特意加重了,这让项爱莲怔了下,想要开口替自己辩解,可看到卫研新那有些发红的眼睛,她到了嘴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那双眼睛发红,看着她,让她觉得害怕。 “今天难得的机会,咱们就把话敞开了说。您之前一而再的去找陈姨,陈姨跟您说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希望的是您往后别再去找她了,我家老爷子才去世不久,她也差点没了,让她安安生生的过几年退休后的日子行吗?” 徐文珊知道,卫研新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看着她妈说的,可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想要答应,可怎么又是说不了话,嘴巴像是被胶水给黏住了一样。 “当然,您要是不乐意,觉得我还是没跟您说清楚,我还是那个不厚道的女婿,那您大可以让您女儿跟我离婚,我是重组家庭长大的孩子,知道离婚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怕这些。” 今天说了那么多话,其实最后这句卫研新撒了谎,他经历过的那些,再也不想要经历一遍,更不想让自己儿子去经历。那些事情,对于小孩子而言几乎是一辈子的阴影,能走出来的是少数。 他甚至于觉得,自己看着像是走出来了,实际上还是在那个笼子里,徒然的做着挣扎。 如今放了狠话,他再给徐文珊最后一次机会。 和陈姨关系冷清没什么,毕竟陈姨有自己,有刘瑜还有卫瑾,多一个徐文珊不会多什么,少一个她也不要紧。 对于不该惦记的东西惦记着也没关系,人谁还没有个痴心妄想的时候?现实总是会教做人的。 可他一点不希望长辈以为你好的名义来插手他的生活,尤其是这种名义表面上是道貌岸然,背地里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他知道,这次本质上不是徐文珊作妖,而是丈母娘不甘心。 这件事他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文珊伤了腿之后他是有些冷清,所以让她觉得委屈,最后把丈母娘招惹了来。 可错误也不是自己单方面的,他们都得引以为戒。 有则改之,要是再不改,那只能说他们夫妻俩的缘分就这么些,经不起这样反复折腾。 这是自己第二次从卫研新这里听他说离婚,徐文珊是真的怕了。 “我不要。”她抓住了卫研新的手,有些急切地冲着项爱莲吼了起来,“我跟你说过我没事,你非要给我找什么麻烦。我不离婚,我们好好过日子。”她为什么要放弃现在的生活去过那些苦兮兮的日子? 甚至于徐文珊想给自己一巴掌,她怎么就是忍不住把事情都抖搂给她妈了?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项爱莲没想到女儿反应那么快,她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卫研新这是在拿女儿的婚姻来威胁自己吗?她好歹也是丈母娘,可在卫研新眼里,她是不是就是个无理取闹掐腰骂架的泼妇? “妈,我腿没事了,你明天就走,我给你买车票去。”徐文珊反应过来,她不能再把她妈留在家里了,不然的话就算是研新看到没什么反应,她自己都会忍不住想起来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这就是一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了,把自己给祸害死。 “你不能这么……”项爱莲听到这话觉得脑袋都是大了一圈,她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被女婿数落了不要紧,还要被亲闺女赶出家门! 只是还没等项爱莲说完,徐文珊就是捂着她的嘴拉她出去了,只留下卫研新一个人在书房里站着。 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卫研新能听到,听到外面风吹过的声音。 他今天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只想要还自己一个清净的生活。 老爷子去年送自己《曾国藩家书》,没有说为什么。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老爷子并不是指望他能从曾国藩的苦难之中领悟到什么,只是要他图一个现世安稳罢了。 书里说至于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二字。 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然后能担当大事。自己又是跟哪个挨边呀? 他看着书架上的书,脸上划过了一滴水痕。 …… 陈敏没有关心卫研新家那些事,那是他自个儿的事情,要是再处理不好那可这就让人笑话了。古语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卫研新的工作稳定不用考虑后面两样,不过修身齐家得做好吧? 这要是都处理不了,那某种程度上他这个丈夫、爸爸当得都有点失败。 她有自己要忙的事情——她要去学校拿自己的退休证还有工资卡,这属于学校对她这个老同志的一点照顾,不用自己跑着去办理这些手续。 上次来过人事科一次,陈敏轻车熟路摸了过去。 人事科的老师还调侃了一句,“陈老师,你都不知道,你那几个小同学天天来我这里打听,说你什么时候过来,要不要他们帮忙给你送过去。” “哪能呀。”陈敏笑了声,老教师带的可是高三的学生,哪那么空闲的整日里往这边跑。 “我骗你干嘛?”人事科老师笑了下,她看了眼窗户外面,“你看那不是又来了?” 陈敏觉得这人事科老师应该玩棋牌游戏的高手,这说谎话都不带脸红的。配合着往窗户外面看了过去,陈敏有点傻眼。 怎么还真是有学生在外面等着? “骆琳琳收到了录取消息了,北大中文系。”人事科老师说了起来,收到这个录取消息可真是一波三折,以至于之前没收到信的骆琳琳都准备参加高考了。人事科老师这才注意到陈敏的神色,她有点好奇,“您还真不知道?” 她还真不知道。 人事科老师有些奇怪,这小姑娘天天来这边,这么关心她老师,怎么陈老师还能不知道?总不能说是要当面告诉陈老师这个好消息,自己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吧? 27.027 高考命题组 陈敏是真不知情, 她最近除了去游泳馆健身,就没怎么往外跑,五一假期的时候,省城里的游客多的跟下了锅的饺子一样四处翻滚,她是真不想凑热闹,所以更多的时间都是在书房里呆着。 宅女的属性,又是蠢蠢欲动。 不过也没见这孩子联系自己呀? 陈敏从办公室里出来, 看见在外面乖巧站着的骆琳琳, 跟上次见面的时候骆琳琳给自己留下的身材魁梧的印象不同, 现在的骆琳琳穿着长裙, 把自己身高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 身材上的短板则是被这一袭长裙掩盖了过去。 “老师。”骆琳琳笑得开心, 她等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人了。 陈敏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了些的小姑娘, “保送了北大就能翘课了?”她虽然没被保送过,不过混了几年教师队伍也知道, 保送生接到录取通知后的日子是相当安逸,尤其是跟参加高考的那些同学一对比,那简直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没有,我最近在准备一个活动, 所以没去上课。”骆琳琳看了眼人事科那边,她有点小埋怨, “赵老师也真是的, 我本来打算自个儿跟你说这事呢。” 她成功保送北大中文系, 虽说并不是学校里的独一份,不过和那些学霸比起来,也很不错了。毕竟要是正常参加高考,偏科的她能考上985那就属于超常发挥。这么好的消息,骆琳琳想要亲口跟老师说,要不是老师当初发掘自己的潜能,她根本不可能有今天。 自己还特意跟班主任说了不要告诉陈老师,结果千防万防,漏了人事科这边的老师。 “那你现在也可以跟我说呀。”陈敏看着有些郁闷的小姑娘有些于心不忍,她当然能明白这种心情。 国内的高等学府中清北是遥遥领先的top2,能够保送北大中文系,这是值得所有人骄傲高兴的事情。骆琳琳是老教师当初帮扶的学生,自然跟老教师亲近,想要把这好消息亲口告诉老教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现在只能由自己来听这个好消息了。 骆琳琳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她就说老师是最好的老师,就算是上课的时候严肃也都是为他们好,同学还都说自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老师就是她眼里的西施,还是贵人呢。反正她现在已经不用苦逼的准备高考了,比班里其他人幸福多了。 “谢谢老师,不过还是不了。”她觉得别别扭扭的,反正今天能遇见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师,跟她一起分享就行了。 陈敏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的小孩子营养好,骆琳琳比她还要高出不少,这个举动多少有些别扭,“不管怎么样,被保送了是好消息,老师也为你高兴。” 骆琳琳等这句话很久了,“谢谢老师,其实我也是前天才知道自己被录取了,前几天一直没接到信,我都在准备高考了。” “怎么回事?”陈敏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四月中旬出保送录取的通知,起码会公布录取名单,怎么骆琳琳这消息还姗姗来迟了? “招生办的老师之前给我家里打电话,结果我奶奶耳朵有点不太好,就没听清。她年纪大了,转脸就忘了这事。今年正好又都是电话通知,根本就没公布名单,我问了其他几个人都接到电话了,所以……”骆琳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就觉得自己没戏了。 而且她不止是没接到电话,邮件也没收到。到现在骆琳琳也不知道到底是招生办那边把邮件发错了,还是自己当时稀里糊涂的把邮箱地址写错了。 总之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巧合,学校里其他几个人先后收到被录取的好消息后,就她始终没有回音。 “那最后你又打电话问了招生办的老师?” 骆琳琳被这话弄得更不好意思了,“是邱雯帮我打的电话。”她当时情绪不太好,哪知道双重保险都出了问题,更不会给招生办打电话咨询了。 还是邱雯不死心,帮她把电话拨了出去,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录取了的,中间原来有误会。因为这,她爸妈还特意给她钱让她给邱雯买礼物了呢。 陈敏看她这模样多少也猜了出来,她想了想这才说道:“参加了那么多比赛,怎么关键时候不敢打这个电话了?往后勇敢点,知道吗?尤其是到了大学后,大学校园里可是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精英,那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你更要端正心态,知道吗?” 参加了很多比赛,然而骆琳琳依旧是个内向或者说有些害羞的女孩子,她心思纤细,在舞台上会大放异彩,可是在人际交往中还是差了点。像这次都不好意思主动打电话,要是到了大学后发现校园里藏龙卧虎,自己在里面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那样丝毫不起眼,会不会再出问题呢? 摘瓜似的得到了老教师留下的一切,当然她老人家未完成的教育工作,自己也得继续才是。 “我知道了老师,我肯定会……”她还想要再说什么,不过有人在喊她。 陈敏看了眼,刚才不是跟自己说在准备什么活动吗?应该是在排练。 “行了,老师恭喜你被北大录取,快去忙你的活动吧。” “琳琳,快点……”那边又是催了一句,骆琳琳没办法再耽误,“那过些天我请老师你吃饭。” 过些天呀?陈敏笑了笑,“快去忙吧,这事不着急。”在读学生请老师吃饭那是明令禁止的,虽然每年高考结束后也会有谢师宴这样的存在,不过这两年好歹收敛了些。 跟年轻的孩子们在一起固然好,能够感受他们青少年的青春活力。可她已经退休了,再加上现在又是有其他的代课老师,这种集体活动还是能免就免吧。 说到底,她没有陪着这群孩子一起走下去,不是吗? 看着骆琳琳那消失了的人影,陈敏刚打算要离开,就是被人给喊住了,“陈老师,陈老师。” 这声音太过于耳熟,陈敏听到还有些奇怪,潘校长喊她什么事? 潘昌运匆匆忙从二楼下了来,他走得很快,加上身材发福多年,所以气喘的厉害。 “您是来拿退休证的吧?”潘昌运看着眼前这位老教师,他觉得陈敏比上次气色好多了。当时在医院里,看到病床上的陈敏神色枯败,他都有种错觉——这人有可能马上就离开这个世界。 这也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多少算是恢复过来了,面色红润不少,看着也精神头十足,甚至还有点更年轻了的错觉。 “嗯,正好今天有空就过来一趟,校长您找我有什么事?”陈敏不解。 “还真是有事。”潘昌运笑得有些无奈,“不过不是我找您,是上面来的人。” 简单的说是省考试院的人。 一年一度的高考距今也只剩下一个月出头而已,而高考命题工作也要如期展开。 这是一项关系着几十万考生的大事,所以省考试院自然是重视的不能再重视。 陈敏今天也是赶巧了,省考试院的工作人员正好来了这边通知这次参与命题的六中老师有哪些。 而这其中就是有陈敏,毕竟她可是为数不多的语文特级教师。 人是省考试院之前定好了的,工作人员没想到陈敏就在前段时间退休了,跟上面的领导沟通了下,到最后还是确定陈敏继续参与高考命题。 “您最近身体挺好的吧?”潘昌运又是问了句,因为这不是陈敏第一次参与高考命题了,多次进宫的她可以免于参与命题前的体检流程。因为抱着私心,潘昌运对省考试院的人说陈敏身体没问题。 学校老师能够参与高考命题,对学校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红利,起码这个班的学生能吃到一部分红利,因为常年的教学工作,参与命题的老师的一些教学习惯难免会表现在考试命题过程中。 省六中每年高考语文成绩都不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这里——没退休前的陈敏一直参与学校的语文考试自主命题工作。 这次省考试院选拔的语文组命题老师大部分都是从大学里找的,高中语文老师统共找了三个,而省六中就陈敏一个,潘昌运自然不想放过这机会。 赶巧了人事科的老师前脚给他打电话说陈敏把退休证工资卡领走,后脚省考试院的工作人员就过来了,潘昌运便是急忙下楼找人。 作为坚定的无神论者,他觉得这还是有老天爷保佑的成分在里面的,不然怎么就追上了呢? 陈敏并不知道内情,所以就把这当做了一句普通的问候,“还挺好,前些天正好去医院检查了下,说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正好省考试院的同志来了,陈老师要不您跟我过去一趟?”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呀。陈敏一下子就get到潘昌运的意思,她怔了下——她能拒绝吗? 自己虽然当初考的是高中语文的教师资格证,可头些年从事的一直是初中语文教学工作呀!现在让她去出题,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陈敏跟清楚一件事——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潘昌运刚才为什么问她身体还好吗?为的就是确定下来,以防万一。参与高考命题是多大一件事陈敏还是清楚的,潘昌运根本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可是潘校长,你知不知道你眼前这个表面上是个高中老师,实质上是初中老师呢? 28.028 遇见老熟人 现在让她参与到高考出题的工作中, 对六中的学生来说还真没什么考试红利。虽然参加高考命题这样的大事对于她而言还是第一次,感觉还挺刺激的。 潘昌运哪里知道这些,他看陈敏不动弹,就多问了句,“陈老师,陈老师?” 陈敏回过神来,她脑海中还在天人交战, 一时间还没有战果。 “您是不是不方便?”潘昌运多问了句, 不过很快他就是接上了下话, “其实今年也说了要改革, 说是要非毕业班的特级教师来出题, 可您也知道, 整个市里差不多特级教师都在抓高三的复习,哪有几个呀?我刚才跟考试院那同志说您已经退休了, 他还说了句那刚好。” 潘昌运有点卖惨的意思,陈敏未尝不明白, 可她又不能跟潘昌运说自己不是老教师。 毕业班任课的特级教师避嫌,自己正好办了退休,算是刚好符合条件。 想要不去的理由也不是找不到,不过到底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 陈敏应了下来,“没什么不方便的。” 她想要过一些不一样的生活, 高考命题组又不是自己一个老师, 命题的整个过程也是反复论证, 她就算是想要出点问题都有些麻烦,所以她出不来什么乱子。 老教师是多次进宫不假,可自己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呢,说不定往后也没什么机会了,所以还是去好了。 今年的省考试院的通知来的有些突然,来省六中的工作人员等着几个参与命题的老师到了之后便是直接带人离开了学校。 校门外停着好几辆车,车上除了司机就是省考试院的工作人员和警卫人员。 “陈老师,咱们现在回家一趟收拾东西,然后直接就过去了。”工作人员坐在副驾驶上扭过头来跟陈敏例行交代,其实这一位是雷打不动的语文组出题老师,对于这些简直是不能再熟悉,本来他都不用说这些的,不过按照规定,这话他还是得说一遍。 陈敏点了点头,她余光瞧了眼旁边坐着的警卫,对于警卫人员手里拿着的枪有些好奇。 不都是说印题的时候会有荷枪实弹的武警什么的守在印刷厂周围吗,怎么现在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这么严肃对待了? “陈老师,还有一些入组须知,就不用我跟您说了吧?”工作人员笑了下,不过得到的回应有些出乎意料,“还是再说说吧。” 陈敏是真不知道,自己现在看到的和她曾经听到的传闻并不一致,所以哪知道那些繁琐的要求是不是自己听说过的那些,所以还是麻烦工作人员再说一遍好了。 工作人员听到这话一愣,脸上笑容都有些僵硬。 陈敏看他这模样,不慌不忙地解释了句,“还是按照规定来办吧,就是辛苦你了。” 工作人员也是回过神来,“不辛苦不辛苦。”按照考试院的要求,的确是需要说一声的,不过去年出题结束后在他看这个一向严肃的老教师都能跟年轻教师玩到一起去,还以为自己可以说点俏皮话呢。 陈敏觉得这工作人员应该是误会了,可她也是安全起见嘛。 除了随身衣物和洗漱用品,其他的东西一律不能带——通讯电子产品,就连机械手表也不行。 至于能不能带书,陈敏没有做尝试,她还是别挑战工作人员的心脏了,总感觉工作人员好像比她还要紧张的样子。 “我能给我儿子留个字条吗?”陈敏问了一句,中午的时候刘瑜还得过来给她做饭,别到时候找不到人才是。 “这个……”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咱们到了目的地后会统一打电话通知家里人的。”高考命题原本就属于绝密等级的保密事件,和核武器保密等级一致。不过今年省考试院恨不得再提高一个保密等级,如果能再拔升保密等级的话——这两年考研还有大学英语泄题事件一再发生,省考试院生怕再出现高考泄题的情况,那时候可就不是一点半点的事情了。 看工作人员这模样,陈敏也知道问题比她想的还要严峻几分,“那行,咱们走吧。” 省考试院选择的是省城与临市交界处的一个度假休闲村。 这里原本是一个疗养院,不过后来因为周边景点的开发,疗养院成功升级,商业模式摇身一变就成了度假休闲村。休闲村隶属省政府,在命题组的老师到来之前对外封闭了。 “陈老师,到了。”工作人员提醒了一句,考试院每年选择的神秘命题地都是不一样的,今年这个相对比较偏僻,所以坐车时间也比较长,别说这上了年纪的,便是自己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哦。”陈敏醒了过来,看着工作人员帮自己拎行李箱,她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了。” “您客气了。”工作人员带着她一路过去,虽然有自己监督,不过还是再进行一次检查。 便是连行李也都得检查一遍,因为不能携带稿纸进入房间,而且也防止有人在收拾衣物的时候夹带私货——这种情况不是没出现过,头些年的确出现过高考泄题情况,虽然只是一两道题,可高考的时候一分之差就能够跟理想中的大学失之交臂,谁还敢小瞧这一两道题? 陈敏觉得这简直比蹲监狱还要恐怖,她之前倒是遇到过一次这种情况——当时去北京玩,正好赶上了北京那边开会,所以进站的时候行李箱被打开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检查,她倒还好些,在她前面那位大姐带的摩丝还是发胶什么的都被扣下了。 出神的工夫,东西已经检查完了,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友好的笑了下,“陈老师,现在需要跟你的家人打电话吗?” “打吧。”她上次关机结果把卫研新吓了一跳,这次忽然间又是无缘无故没了人影,别把刘瑜给吓着就行。 不过这个打电话跟陈敏想象中还有些不一样,她出生在小县城,没遇到过什么特级教师,简单点说没人跟她炫耀这种当高考命题人的经历,所以陈敏对这个过程不怎么熟悉,老教师留给她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记忆,以至于她这个曾屡次进宫的人现在对什么都是陌生的。 就比如现在这个电话,是工作人员拨通了电话——“您好,是陈老师的家属吗?陈老师参与到我们的命题工作中来,现在已经到了地方,跟您说一声,不用担心”,一顿噼里啪啦的话之后,甚至于陈敏怀疑刘瑜只说了一句“是”,都没机会说第二句话了。 不愧是和核武器同等保密级别的高考命题,陈敏觉得自己压力有点大。 “陈老师,从今天您和其他老师要在这里待到六月八日下午,在此期间您不能跟家里人联络,希望您能理解。” 道理陈敏自然是明白的,绝密的等级不是说着玩的。只是一个多月没网络没手机,整日里不是看书就是出题,这样的日子对于上了年纪的老教师还好说,对于年轻些的简直相当于酷刑呀。 就算是配备了电视机、麻将桌还有健身休闲的运动器材,可是这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陈敏觉得自己这次会坑着人,她认真研究了贴在那里的通知,觉得自己真是会体验生活,上来就是一个高难度的。 从明天开始到五月十四号截止,他们语文命题组的九个人需要确定出一套高考考题。 十天的时间,吃透高考大纲以及语文教材,随时参考着全省的各种高考预测题来出题,就算是语文考题都是硬性知识,那也太紧张了吧? 陈敏看着通知发呆,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不是语文命题组的组长,不然的话那可就真的…… “陈老师,陈老师?” 有人拍了自己一下,陈敏猛地回过神来,然后看着旁边站着的人,有印象,很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陈敏觉得自己傻了似的,她肯定见过呀,这人肯定是高考命题的时候认识的,不过……叫什么,她不知道。 “陈老师,您这是准备在这通知里面找出错别字还是语病呀?” 陈敏笑了笑,“哪有,您说笑了,就是忽然间出了神,您这是……”身材比较高大,头发不知道是故意染的还是怎么着,像是顶着一层雪似的。她还是叫不出这人的名字,那种感觉就是这名字就在嘴边,她愣是说不出来。 不过好在有人打断了她的话,“陈老师,高老师好巧,我还想着这次能不能碰到你们呢。” 高老师! 那个就徘徊在嘴边的名字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Z大文学院的高维吗? 她当初可是听过高维的网络公开课的,站在讲台上的高维那可是仪表堂堂,说是青年才俊都不为过。 Z大文学院最年轻的教授,国内外知名的红学专家。当初她在网上上公开课的时候,结果旁边的舍友就瞄了一眼就一见钟情了,说什么都要去考Z大文学院的硕士,说要找高维当自己的导师。 这么一个人,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29.029 鸡贼的校长 高维觉得眼前这位老教师有点奇怪, 怎么看着自己的神色一副“原来是你呀”的意思,不至于这么快就把自己给忘了吧,好歹也算是共事过的,而且还不止一次,算上这次这都是第六次了。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陈敏回过神来,“高老师你这头发染的, 可真, 真时尚。”说高维是青年才俊一点也不假, 三十岁的时候就成为Z大文学院的教授, 别说是全省了, 放眼全国那也是数得着的。 陈敏大学虽然是在外省读的, 也没少听在Z大读书的高中同学提及,高维在Z大那可是相当风云, 她那极讨厌语文的高中同学还特意去蹭过高维的课,用了个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来形容高维。 当然, 陈敏也算是间接见过高维的,网络公开课视频上,她看到了传说中的高教授。也的确像同学说的那样,教室里坐满了人, 而且还有的直接在过道里坐着听课。这其中,女同学居多。 从评上教授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七年不到, 高维怎么就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这是脑海中的非主流之魂终于觉醒了, 然后比别人晚走了十来年? 高维听到这话大笑了起来, 眼角攒起了一沓褶子,“还是陈老师你有眼光。我那些学生都觉得我脑子抽了,非说我这样老了十岁。” 陈敏其实觉得高维也不容易,如今也算是人到中年了,却没有国产中年男人的那种油腻,这一笑反倒是带着几分少年气,她当时还觉得舍友傻了吧唧的,非要跨专业去挑战文学院,现在她是明白过来了。 年轻的女孩子谁还不想看帅哥养养眼?有这么个导师催促着,就算被催也是幸福的,当然这幸福也走的太突然了些。 陈敏看着他那笑得颇是得意的模样,一时间没忍住,“哪是老了十岁,我看老了二十都不止。” 笑容一下子僵硬,高维看着这一脸认真的人,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么一个问题——自己这新发型有这么挫吗? 刚才打招呼的郭钟海正好走过来,听到陈敏说这么一句,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不是怎么着,要不是看着这背影像,我还真不敢认。怎么高老师,你这是太年轻了把你们学院里那帮老教授刺激着了,逼着你去染了头发?” “郭老师。”陈敏笑着打招呼,她认识郭钟海,当初自己参加入职培训的时候,郭钟海就是培训老师之一。 那时候的郭老师虽说也是头顶一片地中海,可当时海水面积小呀,顶多也就是一次性纸杯的杯底那么大,现在倒好,比碗口都要大一圈。时间一晃也才过去五年不到,这地中海扩张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陈敏隐约觉得,再过个三两年,郭老师的发型都得朝郭冬临看齐。 高中老师可真是辛苦呀,还好老教师底子厚,头发稠密不怕掉头发。 Z大文学院的教授也不是吃素的,高维很快就是反应过来,“我这是努力朝陈老师郭老师你们看齐。” 人家郭老师虽然也不年轻了,可头发还是黑的。你这染白了算是哪门子的看齐? 不过高维说的就是玩笑话,陈敏还能这么追着不放?她又不是恶犬,逮着咬人的那种。 “该是我们这些老东西朝你看齐才是。”头段时间他们办公室里还在讨论这事,拿老师当终身职业的哪还没有个目标,谁还不想上特级教师呀?然而除了教学之外还得有编写教材、发表论文这类的硬性指标。 因为说起论文,就提到了高维。三十岁评上文学院教授,论文像是喝白开水似的往外发,关键是人家研究方向还广,不是就那一两个点吃一辈子的那种。办公室里也不乏高材生,可跟高维比起来就是差得多了。 就算是早些年没少发论文的郭钟海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这江山还是得让年轻人来支撑才是。高考命题组也是这个道理,这些年来命题组的队伍也是呈现年轻化的态势,各个学科都是转向了大学教师为主,高中教师为辅的基调。他跟陈老师这两把老骨头之所以还能继续参与命题,那也是为了稳妥起见。 高考题目需要标新,但也不能出题出脱了,把考生们给玩死。所以需要更多的年轻人的血液融入进来的同时,老骨头们也不可或缺。 几个人都是“老相识”,说着便是聊了起来。 高维看陈敏说话少,多少也猜测到几分因由。他虽然没结婚,可身边同事大部分都是结婚有了孩子的,有的夫妻俩貌合神离各过各的,也有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的。他跟陈敏打过交道,知道他们老两口感情深厚,如今这老伴儿没了,表面上虽说没什么,心里头难过也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高维也没说“节哀”之类的话,人家陈老师是什么样的人,追悼会刚结束就回学校继续上课把自己弄进了医院,既然来了这,那肯定是收拾好了情绪。 他没事再去说人家的伤心事干什么?欠抽吗? 不过郭钟海就没想那么多,“……之前一直说是去看看陈老师您,结果家里也是不少事就没顾上,卫工去的突然,您也节哀。”他在省实验中学教书,今年虽说不是带毕业班,不过事情也多得是,卫大钧去世的事情他也是后知后觉,一直想着去看看陈敏,结果事赶事都卡到了一块,始终没能找到时间。 陈敏没想到郭钟海忽然间提了这么一茬,她怔了下,不过很快还是代入了角色,“谢谢郭老师,大钧他也是求仁得仁,我也替他骄傲。”这也是陈敏的心里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卫大钧在她眼中就是这样一个人。努力科研,也不忘家庭,她还挺羡慕老教师的,再婚遇到了这么一个良人。只可惜有时候老天爷小心眼,看不惯别人夫妻恩爱。 高维没想到郭钟海提了这事,不过这俩老教师年龄没差多少,说这些也无可厚非。不过这种场面,他多少有些不擅长处理,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是脸上神色收敛了不少。 陈敏觉得气氛有点压抑,“郭老师高老师你们这是准备出去看看?” “不去了不去了,等过些天再去,我是打算先去资料室看看,研究研究考试大纲。” 高维听到这话乐了,“郭老师你还用研究呀?你们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把考试大纲上面的字掰开看里面是红的还是黑的,哪像我们这些,每年都是到了这然后翻来覆去的研究。” 高维说的是大实话,今年九人小组里面除了省考试院的一名研究员外,剩下的八个人里面三个是高中老师,半数以上的则是大学老师。和高中老师整日里研究教材研究考试大纲不同,大学老师有几个会去研究高中教材和考试大纲? 虽说每年一次,高维对这一套也算是了熟于心,可也不敢轻松一丝半点。 这可是关系着全省上下几十万考生的大事,牵扯着几十个万个家庭,覆盖面那可是百万计数的。他在课堂上向来不羁,不过到了这也是把自己那七分性子收敛到三分,也就是又遇到了老熟人,就多聊了几句。 陈敏没想到这两人要去,她正愁自己还不了解今年考试大纲呢,“高老师你聪明,我们这上了岁数的可比不上你好记性,再说了我这也是有一段时间没看教材了。” 三个人一起去那边资料室去看资料,郭钟海顺带着也说了起来,“我头两天倒是听说了这么一耳朵,陈老师你可是六中一宝,前两年到了退休年龄的时候潘校长三顾茅庐好说歹说把您给延聘了,这次怎么舍得让您办了退休?”尤其是这节骨眼上,内行人谁不知道高考命题老师的话语权?抛下正在带的高三学生让陈敏退休,这可不符合潘昌运的一贯作风呀? 他倒是也听说了陈敏晕倒在课堂上的事情,估摸着也就是因为卫工去世心里头没调节过来。现在身体不也好好的嘛,不然,怎么能来这边? “估摸着是老潘怕我再晕倒碰瓷学校?”陈敏笑了声。她一开始还以为老教师不过是勤勤恳恳耕耘的园丁而已,觉得就算是退休了因为语文学科的特殊性也不会被返聘。 不过知道自己还顶着个特级教师的荣誉称号后,陈敏就是明白了过来——现在她绝对属于全省范围内走到哪里都吃得开那种,被返聘那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过因为这件事陈敏也意识到潘校长挺鸡贼的,因为老教师当初是延聘,而并非返聘。这就像是语文考试中的词语辨析,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区别却是很大。被返聘的教师拿两份钱——退休工资和学校提供的丰厚薪酬。而延聘的话,学校就不用再提供薪酬了。 此外,学校还会给返聘或者延聘的教师购买一份商业保险,不过因为老教师早就自己买了商业保险,反倒是替学校节省了钱。 潘昌运那是拿着情分说事没花钱就把老教师留在了省六中,要不陈敏怎么说他鸡贼呢。 老教师也不是糊涂人,她前些年能同意卫大钧拿钱给儿子的小舅子,也就不在乎那点工资,更多的是情分所在吧。奋斗了一辈子的岗位,真要是离开,不舍得是必然的。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老教师当初就是倒在了自己奉献一辈子的教室里、讲台上呢? “老潘哪有你说的那么胆小?”郭钟海对陈敏这说辞不赞同,他想了想补充了句,“他也就是抠门了点。” 30.030 高维的好奇 省六中潘校长的抠门, 在省城的中学圈那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不过在对学生的教育上面,潘昌运那是没得说。省城的高中里面,实验跟六中无异于国内大学的清北之争,不过在这场争夺战中,即便自己是实验的老师,那也得承认,六中对学生更好。 这话说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其实大家都明白, 潘昌运就是怕, 陈敏是特级教师, 能够造福六中的学生不假。可也不能忽略她上了年纪, 又刚丧偶, 情绪和身体上都支撑不住的事实。 这次是好运气,虚惊一场没出啥大乱子。 要真是一下子没了, 人家孩子能愿意?这刚没了爹,转眼就没了妈, 搁谁那谁受得了? 再说了,延聘的陈敏肯定没办法算工伤,虽说买了商业保险那牵扯到赔偿的事情也是得一阵扯皮。 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人头大,潘昌运并不敢贸然冒这个险。 换了谁都不敢冒这个险。 不然的话, 陈敏这也是退休有段时间了,怎么就没学校上门把她聘过去?尤其是在高考的这个档口上。 中学圈子和大学的学术圈有着隔阂, 高维虽说对六中的潘校长有所耳闻, 但不属于了解情况的那种, 所以就听郭钟海在那里说。 一路到了资料室,看着橱柜里堆得满满的资料,陈敏觉得自己头有点疼了。 “对了陈老师,今年还是你挂帅吗?”郭钟海从柜子里拿书的时候忽然间想到这事,今年保密工作做得前所未有的严格,到现在他也就知道语文组有九个命题老师,1:3:5的比例分布,至于剩下六个人是谁,组长是谁他还不清楚。 陈敏被这话吓得手一抖,刚拿到手的考试大纲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郭钟海和高维听到这动静都是朝她看了过来,陈敏假装手滑捡起了书,“我没接到通知。”她现在更想要知道,当年自己参加高考的时候,老教师是不是命题老师,或者说谁是哪一年的命题教师,她想找那人聊聊人生,谈谈作文。 “那估计不是了。”郭钟海藏不住话,“今年可真严,我原本还打算着下周去参加一个交流会,结果今天忽然间接到通知就过来了。”往年可不是这样,五一之前先把消息传达到位,五一之后统一集合出发。 今年搞突袭,他们这上了年纪的还好说,万一年轻点的有打算近期结婚的怎么办?总不能把婚期都给推迟了吧? 想到这个,郭钟海忍不住问了句,“高老师,最近也不知道你情况,你这成家了没?” 高维没想到话题一下子扯到自己终身大事上,他更没想到问这话的不是陈敏,竟然是郭钟海! 郭老师,你也是老教师了,这么八卦不太合适吧?内心腹诽了句的高维看了眼还在柜子那边站着的陈敏,他又是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人,“不着急不着急。” 陈敏其实也挺想知道这事,毕竟高维可是青年才俊,有才有颜有钱的那种,说是一块肥肉被一群饿狼盯着都不为过。今年高维应该是三十七了,不能说是大龄剩男,可结婚晚了对下一代不太好吧? 当然,要跟自己一样不婚主义加丁克一族,就当她啥都没想过。 郭钟海八卦之心并没有得到满足,他不傻,知道高维这是在打马虎眼,“你青年才俊,什么时候结婚都不晚。”他哈哈笑了一声就把这话题揭过去了,八卦不要紧,不过也得适可而止,人得识趣才是。 八卦之心得不到满足,陈敏干脆耐下性子来看考试大纲和考试说明。 这资料室早就把资料给准备好了,而且未来的一段时间,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高考押题、高考真题之类的资料送过来,简单来说一句话——这份工作外面看着光鲜说出去都能吹好几年牛皮,可对于命题组成员来说那是责任重大,丝毫马虎不得。 陈敏拿着笔在考试大纲上做笔记,以至于高维在她这边站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意识到,还是郭钟海看书看得眼睛疼,一转头看到那边一坐一站的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高老师这是打算从陈老师那儿取经?” 命题教师年轻化,今年命题组的组长没落在陈敏身上,郭钟海估摸着应该是省考试院的专家担纲。不过这也就是个过渡而已,他敢打赌,到不了自己退休,高维就能当上语文命题组的组长。这件事从高维头些年就是参与进来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想法,明显高维就是接班人。 “我就是好奇。”高维是觉得有些奇怪,陈老师也算出题老手了,怎么处理这考试大纲的方法有点像是新人? “陈老师,你喝什么茶?” 陈敏是真没注意到高维过来,她把册子阖上,“白开水就行,谢谢。” 高维拿一次性纸杯倒水,“陈老师今年看着比之前慎重多了。”他选了个中性的词,大家都谨慎,不过就像是打游戏似的,老手不会这么菜。 陈敏觉得自己的心理建设能在这里得到极大的提升,中二期叛逆少年少女也就是惹人生气,而这青年才俊可是观察力惊人。 “我想着从学生角度来看会怎么解读这考试大纲,这样的话出题的时候心里有点考量。” 高维没想到听到这么一番解释,他笑着点了下头,“那今年考生可有福气了。” 陈敏听到这话觉得有点奇怪,高维这话的意思是……老教师之前出题习惯性的拔高难度? 不会吧。陈敏觉得自己这是玩脱了,可这件事也不像是自己之前想的那样。刚才郭钟海不也说了,通知来的突然,省考试院当场就把人给叫走了。 对于陈敏来说也一样,这是上面的通知那容得你反驳?除非是身体出了问题要住院治疗,不然的话怎么着都得过来。 不存在自己玩脱不玩脱的情况,不过现在对她而言,高考命题不再是新鲜的刺激,而是一个高强度高压的工作,还必须是要做好的那种。 整个下午,陈敏把考试大纲和考试说明反复的研究,尚未有过命题经验的陈敏反复研读也大致明白自己的工作重点。 和其他学科不同,语文是每个考生从小就接触的,从被教育着喊爸爸妈妈到开口说话,从蹒跚学步到步入高考考场甚至于墓地,语文和每个考生息息相关,甚至于说一辈子都牵扯着也不为过。也正是因为这种从出生到死亡的羁绊,考生对语文的态度很微妙,母语考试成绩不如数理化,甚至于还不如英语这个舶来品,这让不少人对语文是又爱又恨。过来人的经验来说,陈敏知道这恨多于爱。 而正是因为这种跨越一生的纠缠,所以省里对于语文的要求也是相当明了,语言文字运用立足于基础,因为今年考试大纲有创新要素,所以在此基础上还要考察考生对文字的综合使用情况。 说白了一件事,高考本来就是一个选拔过程,擅长的自然能在正面战场拿到更多的分数。 至于现代文和古诗词依旧是考察考生的鉴赏能力和理解能力,作文则是以思辨为主。 有这几个基调,陈敏觉得这工作也是轻松了一些,高考语文题的题量不算很大的那种,基础知识的考察源于课本,她虽然没教过高中语文,高中的时候也是熟悉的很,再加上之前考教师资格证虽说没把语文课本吃了个透,那也属于半熟的状态,所以她现在倒是没那么忐忑了。 把考试大纲和考试说明收了起来,陈敏刚打算再去拿教材仔细过一遍,郭钟海喊住了她,“陈老师,到点了,吃饭去了。” 陈敏还真想加班,不过这时候加班好像有点挺显眼的,她没有拒绝郭钟海的提议。 而实际上这个做法也是对的,因为吃过晚饭几个人正在这边闲聊,工作人员就是通知他们要开会。 例行的大会。 各个学科的老师都去参加,省考试院的领导按照惯例表示感谢,同时也强调了命题老师们的责任,将各个命题小组组长任命也公布出来。 正如郭钟海猜测的那样,陈敏这次不再是语文组的组长,省考试院的专家钱宏斌挂帅。 “估计是考虑到你身体状况,不过这样也好,你倒是轻松了不少点。”郭钟海怕陈敏多想,便是开口安慰。各个学科的小组长虽然有决定权,可凡事都到他那里才能做决定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在其位谋其政,同时也承担着责任。 郭钟海哪知道陈敏对这安排是满意极了,她这是新手上场,哪能做这么大的主? 再说了,语文组的命题老师分布有点让人头大,五个高校教师中一个延聘的老教授,一个临退休老教授,一个四十出头的副教授,还有一个是年轻的讲师,据说比高维还要年轻几岁,不过看着不像。 而剩下一个高中老师算是比较年轻,三十左右。 这个队伍里有老资格的高校教授,也有郭钟海这样的老资格高中老师,把这么一群人平衡下来,老教师能做到,可陈敏做不到呀。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好的,陈敏很是满意。 不过对于郭钟海的善意陈敏还是表示感谢,她刚想要说话就看到前面的钱宏斌转过头来,“咱们八点钟开个会,陈老师,过会儿您留下,我有事跟您先说说。” 陈敏有点懵,这不是八点钟要开会吗?眼看着这就是要八点了,这,这,他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 31.031 苦逼的组长 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吧。 陈敏虽然好奇钱宏斌为什么留下自己, 可还不至于问这么个愚蠢的问题。表面平静,她内心是烧开了的水在咕嘟嘟的冒泡。 郭钟海也听到了这么一句,他看了眼陈敏然后起身离开去语文组的资料室,按照惯例会议都是要在那里开。 不止是语文组,其他学科也都要开会,各个命题小组里都是有老有新,老的自然是了熟于心, 新人则需要再三强调。关系重大, 开会是常态。 没两分钟, 这偌大的会议室就剩下陈敏跟钱宏斌两个人。 陈敏没开口, 思忖再三, 钱宏斌打破了这大会议室里的安静, “陈老师您也知道,论资历我远不及您, 不过上面也是考虑到您身体情况,所以这才是让我来做这个工作, 这件事我也是今天下午来之前才接到通知,希望您能谅解下。” 钱宏斌也头大,他这是临危受命。虽说他也是参与省里的高考语文命题不假,可组长还轮不到他来做。有陈老师这种资历深担当了多年命题组组长的一线教学人员, 也有周教授那种老资历的大学教授,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呀。 可这事也就这么巧了, 今天上午省考试院才知道陈老师之前上课晕倒然后退休的情况, 领导们紧急会议撤了陈老师组长的职务, 安排自己顶了上去。 陈敏听到这话一懵,她有点后怕,钱宏斌这意思是原本定下的组长是自己? 她来的路上有点困,没注意到周围有没有寺庙,有的话有空得去拜拜菩萨。 真是老天有眼,把自己这个组长给免了,不然她觉得罪过可就大了去了,她之前组织过的最大的活动也就是班里同学的诗歌朗诵。要真是担着语文组组长的职责,陈敏觉得可能题还没出,自己人就先去医院了。 “钱老师这话说的,领导也是体谅我,我明白的。”陈敏表示深明大义,钱宏斌话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意思她不想去探究,不过这件事对她而言是好事,她就不管钱宏斌的想法了。 陈敏的善解人意让钱宏斌多少松了口气,“陈老师您理解就好,您也知道这工作不好做。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这些天还得麻烦您帮忙提点提点。”他参与出题的次数不多,这也才是第二次而已,之前是见识过语文组的惨烈战况。 说实在话,他也不乐意接手这麻烦,可领导的决定哪还容得你反驳? 陈敏听到这话笑了笑,“好说好说。” 她还想要找人提点自己呢。然而,这是不可能事件,趁早断了这不靠谱的想法比较好。 八点钟的小组会议,钱宏斌并没有对出题工作作出具体安排,而是解读了语文的高考大纲和考试说明,最后跟大家进行了讨论。 除了年轻点的大学讲师陈寻和中学老师项美玲,剩下的哪个不是资深教师?对于这种讨论并不是很热衷,陈敏有些奇怪,只是很快她就是知道了缘由——大家都把力气接下来的疯狂看题中。 陈敏也听住在隔壁的数学老师抱怨了一句,数学组开会后就是进行了分工,而语文组则不然,全体老师看源源不断的从全省各地送来的预测试卷、模拟考题和联考卷,要做到百分百的避免考题重复。 从早晨八点到晚上九点钟,除了早中晚三顿午饭,命题组的老师全程待在命题房间也就是资料室内,就算是出门去厕所那也得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陪着。尽管每天也都有休闲的时间,不过那跟高三同学的课程表里有体育课一个样,都是表面功夫,没完成出题工作,谁有心情去休闲? 项美玲还是第一次参与出题工作,与有荣焉的同时,也是忍不住吐槽了句,“这比蹲监狱都辛苦。” 陈敏听到这话反问了句,“项老师在监狱里待过?” 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项美玲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倒是高维笑着说了句,“陈老师现在可真是奉行人道主义精神。” 陈敏听到这话头皮发麻,老教师之前到底是多严肃一个人呀,怎么高维还一而再的旧话重提。 “医生之前交代过,让我看开些,心平气和才能活得长久。” 高维听到这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陈敏转头的时候瞄了眼,觉得这人笑得有点……说不出的感觉,那笑容你要是理解为嘲笑肯定是曲解了他,要说是悲天悯人吧也不尽然。 人具有多面性,反正高维的笑就是复杂的,三天后陈敏这才是明白了高维那笑容的含义。 无奈、嘲讽再加上怜悯,高维当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在前四天的反复阅读试卷、教材和考试大纲后,语文组终于迎来了正式工作——出题,而从这一天开始语文组的命题房间就时不时传来响声以及争吵声。 陈敏可算是开了眼界,就连这些天一直都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周彦平周老教授都把茶杯狠狠掼在了桌上发出哐当一声。 一旁挨着他坐的项美玲吓得浑身一哆嗦,显然对于周教授会发飙她是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陈敏眼皮一跳,脑海中那似曾相识的记忆片段让她知道,这位延聘的周教授绝对不是第一次摔杯子了。 “这几天是越来越热了,周老师我这有老家的亲戚送来的胎菊,要不您尝尝?”钱宏斌是在省考试院摸爬滚打的,为人处世自然是圆滑些。 不过这圆滑对上周教授并没多大的效用,“不用,我胃不好,只喝红茶。” 这么不给面子?陈敏之前没真没遇到过这种,毕竟在她们那地方,省考试院的研究员、专家都是莅临指导,被学校的领导奉为上宾的待遇。 不过现在这里面的,除了项美玲和陈寻,随便拿出去一个都是大咖,周教授又是Z大的老教授,不卖钱宏斌面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省考试院和大学系统并不重合,钱宏斌是专家不假,可真要说起来地位远不如周教授。 陈敏真是特别好奇,老教师之前担任语文组的小组长,她都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可惜这身体是她的,相关记忆都被格式化了,陈敏没得回忆。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她低头继续看出题卡缩小存在感。语文组的出题工作做了分工,两人一组,周彦平、陈敏、郭钟海还有另一位王教授各自带领一名组员,命题组小组长钱宏斌对四个小组统筹管理。 语文文字运用部分的每道选择题每组出三个备选,四个小组一共是十二道备选题,然后钱宏斌带领大家讨论确定哪些题目入选考题和备考考题。 后面的题目差不多如法炮制,总之这就是一个群策群力的过程,大家讨论商量着来。 太难的不行,太容易的也不行。跟那些模拟题、押题雷同的不行,脱离考试范畴的也不行。 各家孩子各自都当做宝贝蛋子,语文老师和其他科目老师又有些不同,说好听点叫做清高,往难听了说那就是自视过高,因为到底用谁的题目舍弃谁的没少争吵。 闹得最凶的竟然是郭钟海和周彦平这俩上了年纪的,另一个临退休的王教授就是坐山观虎斗,他不是Z大的,所以当下还保持中立立场。 高维也没开口,陈敏觉得自己这个小组员还是挺让人省心的,这都吵什么吵呀,好好说话不行吗? 只是她省心的有点早了,“小高,你也说说自己的看法。”周彦平这一句成功把高维拉下了水,他们两个都是Z大的,理论上应该是同一阵营。 不过陈敏纳闷,高维刚才保持沉默,明显是不想掺和到这争吵中来,周彦平这时候拉他下水,不怕高维将他一军呀? 正想着,郭钟海也不甘示弱地开口,“陈老师,您是老资格,您倒是也说句话。” 战火一下子蔓延到自己身上,陈敏哭笑不得,她说什么呀?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存在感压缩到最小了,怎么郭钟海就不放过她?郭老师你这么不厚道,你真的会郭子同款发型的。 “这……”陈敏喝水掩饰情绪,“天气有点热,大家多喝点水压压火气,钱老师,您说的那胎菊在哪呀?光说不拿出来那可是假把式。” 钱宏斌终于听到这老资历开口也是松了口气,他今年这小组长当得是如坐针毡,他资历不够根本就是压不住这些老教授、老教师们,还好有陈老师来了,大家也都卖她一个面子。 “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都忘了拿出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了小瓷瓶递给项美玲,“麻烦项老师了。”他能使唤得动的也就项美玲这一个。 陈敏微微松了口气,只是一旁来自高维的打量让她有些忐忑,总不能还是露馅了吧? “陈老师今年可真是和气了不少。”郭钟海忿忿,这是两边各打五十大板,谁都不偏向。他有点不乐意,从兜里拿出烟来,只是刚要点火的时候旁边坐着的郑副教授轻咳了一声。 郭钟海立马回过神来,悻悻地把烟给放下了。 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教书匠哪有几个不抽烟的?尤其是现在这种高压作业时,那更是抽的凶。郭钟海第一次参加命题工作的时候,这房间里那叫一个烟熏火燎,他还以为自己在西游记拍摄现场呢。 不过后来陈老师参与到命题工作中,因为对烟味敏感,她一直咳嗽,语文组的命题老师都不好再吸烟,怎么也得照顾女同志吧?也就是饭后抽几根过过瘾,释放一下压力。 这么一来二往的,也就成了约定成俗的惯例。 在这一回合取得了领先的周彦平很是满意,他再度点名高维,“小高,陈老师以和为贵,那你说说你的看法。” 32.032 福尔摩斯高 高维并没有回应, 他像是在想什么事情,皱着眉头神色有些严肃。 周彦平又是喊了句,“高老师。”老教授加重了语气,微微带着些不满的情绪。 依旧没有得到高维的回应。 眼看着老教授要上来脾气,陈敏敲了敲桌子,短距离的提醒似乎比周教授那长距离的呼唤有用,高维回过神来, 脸上带着些歉意, “不好意思。” “这几天白天黑夜的熬, 大家都辛苦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 咱们先去吃晚饭, 等七点钟的时候再继续讨论。”钱宏斌觉得再这么吵下去也不是办法,周教授有些得理不饶人, 陈老师今天也有些不对劲,约摸着是怕越俎代庖所以干脆保持沉默。这么一来弄得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能提前结束下午的工作,让大家冷静下。 “钱老师说的是,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争辩嘛。”王教授笑着打哈哈,不过这冷幽默没得到大家的回应。这哪是什么争辩, 说白了就是吵架。 “哼。”周教授一马当先端着自己那纪念水杯出了去,走到门口他忽然间想起来, “小高, 你不去吃饭?” 高维这次没走神, “我还要整理下东西,周教授您先去。” 虽说项美玲是跟周教授一个小组,不过吃饭的时候她一直跟陈敏一起行动,等着周教授离开,她这才是松散了下身子,跟大佬一个组,实在是太具有挑战性了。 项美玲看着斜对面收拾东西的陈敏,她也连忙把自己那一摊收拾好。 命题房间内的任何纸张都不能带出去,就连用废了的草稿纸那也得用碎纸机处理了,然后由钱宏斌和高维带着碎纸条,在武警人员的陪伴下到指定地点烧了去。 那指定地点还被起了名字,叫什么焚题炉。据说起名的是语文命题组的老师,不过这些年都没再参与命题,这小浪漫的名字倒一直在命题组延续。 项美玲动作快,收拾好后发现命题房间内就剩下三个人,她忍不住问了句,“高老师还不去吃饭?” 高维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有些诧异,“都走了呀,看来吵了一下午大家都有些饿了。”他站起身来,“不知道能不能跟陈老师你们一块搭个伙?一个人吃饭太没意思了些。” 陈敏挺想拒绝的,然而还没等她找到拒绝的理由,项美玲就是应下了,“好呀,我正好有些事想咨询一下高老师。” “咨询不敢当,项老师尽管问,我力所能及有问必答。”他笑得绅士,眼角的褶子都成了精。 陈敏皮笑肉不笑,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往外去。 身后是项美玲的声音,“高老师,Z大文学院的在读博士是不是不太好读?你这里还有名额吗?” 听到这话陈敏皱了下眉头,难怪项美玲刚才那么积极答应,原来是这个打算。虽说名校本硕毕业完全可以在高中吃得开,不过现在学历高层次化也是越来越明显,想要在省城的中学混的更好,读个博士明显更安全。 估计在这命题组受了几天刺激,项美玲也是被激发了事业心。读博士能帮她发论文,在学校里积攒点人脉也能帮着她找点研究项目,对于将来评优有利无害。项美玲目标也挺明确的,直接问高维还有没有招生名额。直白但又是有些功利,高维手上研究项目众多,分给她一点半点就足够项美玲评优了。可问题的关键是,高维喜欢这样的直白吗? 陈敏不由摇了摇头,她后面跟着的两人一个眼神中带着几分热烈,另一个则是看着前面,脸上露出笑意,“文学院在读博士一直在招生,这也是给中学教师提升层次的一个渠道,不过我这边活比较重,只招脱产的博士,要是项老师有意愿,回去后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项美玲听到这话有些失望,“那就麻烦高老师了。”她声音中都带着几分失落。 陈敏有些奇怪,项美玲能被选入到命题组肯定不是上面闹着玩的,可怎么就选了她呢?三十岁左右,教龄还不算大,难道是教学工作格外优异的缘故? 可项美玲这理解能力也有点感人吧?学院里谁招在读博士谁不招,高维难道还不清楚?真要是想帮忙,现在都能给项美玲推荐几个教授,回去后牵头再帮着搭个线就行了,成与不成这在个人。可高维说这话的意思,是明显不太想要招惹这麻烦。 毕竟,回见意味着再不相见,回头再说往往是再也不说。 晚饭的时候,项美玲的胃口不太好,吃的还没有陈敏多。 “陈老师胃口挺不错的。”高维一句话让陈敏手里的小番茄差点掉到桌上。 看着对面坐着的人,尤其是高维脸上那神色,陈敏努力忽略那种“自己已经被这人看穿”的想法,“之前病了一场,阎王殿里险些走一遭后,这凡事都看开了些。” “是吗?”高维微笑,“就是陈老师说的凡事心平气和些?” 陈敏觉得他说这话别有深意,可自己好歹是前辈,高维也不能太过分,总不能咄咄逼人的追问自己吧?想通了这些的陈敏心里松了口气,“以和为贵,不向来如此吗?” “是,陈老师说的是这个理。”高维笑了起来,陈敏觉得他那模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餐后水果吃得不再那么尽兴,陈敏准备回命题房间再好好研究研究那些选择题,谁去谁留今天总得有个说法,她也不能一直像今天下午这样打马虎眼。 “陈老师,我先回去一趟,过会儿再过去。”项美玲忽然间离开让陈敏觉得有点不太妙,她总不能自打脸地说不回命题房间吧? “晚饭吃的有点多,要不去前面转转?”项美玲走后,高维友好的提出了建议,“刚吃完饭发困,效率比较低。” 陈敏觉得他就差说你要是拒绝那就是有问题这句话了,她收拾了下心情,点头应了下来,“难得高老师不嫌弃我这老人家。” 高维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人都会老,这是自然规律,难得的是保持一颗年轻的心。” 休闲村这边建设的很好,五月份的时候到处都翠翠葱葱,远离都市的尘嚣,排除命题工作紧张压力大的因素,单是论这地方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陈老师也一直瞒着家里人吗?” 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陈敏心里咯嘣一声,她回头看着站在小花坛旁边的高维,背对着夕阳站着的人脸上挂着笑,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像是沐浴了圣光,就连头上那白头发都有些闪闪发光的不真切。 “什么?”陈敏脸上露出诧异,“高老师这话什么意思?”问出这话的时候她心脏都在砰砰的跳,青年才俊该不会真的发现了什么吧,又或者他只是在诈自己? 高维并不意外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不远处有荷枪实弹的武警在把守,虽然并没有朝这边看过来,可他知道,武警战士一直在关注着这边。 “陈老师,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来命题组的时候,你跟我说的话吗?” 陈敏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怎么就没借尿遁什么的走人,而是留在这边跟高维说这些。她哪里知道老教师当初跟高维说了什么。 高维似乎也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而是自顾地说了起来,“我当初刚来命题组的时候多少有些自命不凡,毕竟刚评上教授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跟当时的组长秦老师还据理力争,陈老师还有印象吗?” 陈敏是一星半点的印象都没有,她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高维,含糊其辞,“怎么忽然间说起这些事情了?” “当时整个命题组里除了我,都是四十五岁以上的教师,那时候我可真年轻。” 高维忽然间感慨起过往的峥嵘岁月,陈敏还是没能闹清楚,青年才俊到底想要说些什么。高维脸上的神色她是熟悉的,就是前几天那种——唇角挂着悲天悯人,眉梢的情绪则是嘲弄。 “也正是因为年轻,对当初的求学生涯还印象深刻,所以对你们的出题态度不敢苟同。”高考是什么,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容易吗?不容易呀,为这些青春期的孩子着想下,不是应该的吗? 所以他对当时那批老教师们严苛的态度很反感,觉得这题目出的太难了些,作为命题教师,该有点人道主义的关怀。 也是巧合,那时候自己第一次参与命题,带自己的人也正是陈敏。 “是啊。”陈敏轻声附和了一句,高维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当时还是陈老师您跟我好好谈论了一番,陈老师真的没印象了?那可是我进入命题组的第一课,也算是我评上教授后的第一堂课。” 陈敏觉得自己真的兜不住了,高维之前就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现在这么说了半天,就差一句话揭露自己身份了,她能撑到现在还没崩溃,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其实当年我心里也有些不服气,不过尊老爱幼是自古以来的传统,陈老师您又是女同志,我也没反驳。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我觉得您说的那番话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高维顿了下,然后慢慢走到了陈敏的面前,“没有千锤百炼,哪能浴火成钢,高考的确是一个坎儿。” 陈敏觉得压力山大,青年才俊目光犀利,似乎能看穿人心,“陈老师真的不记得您当初跟我说的这些话了?” “年……”陈敏想说年纪大了,记不清了,可是被高维这么盯着看,她莫名的心虚,到了嘴边的话都改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高维听到这话笑了起来,狡猾如狐的神色让陈敏如坠冰窖。 “陈老师,您说谎。”高维缓缓说道。 33.033 阿兹海默病 陈敏傻眼了, 青年才俊这真的是在诈自己的话! 有意思吗? 有意思吗? 这有意思吗? 然而她现在哪有底气质问高维,在大学教授面前陈敏是气场不足,仓皇的转过头去想要把自己的情绪给遮掩过去,虽然已经有些晚了。 “其实当时陈老师您并没有跟我说过这些话,说这话的是秦永刚秦老师。”他当时去找秦老师据理力争,然而得到的是秦老师那么一番话——高考是个人生的一道坎,考试就是用来筛选人才的最好办法, 如果把题目出的过于简单, 良莠不分都上了大学, 小高老师你想要这样的学生吗? 当时的高维嘴上屈服了, 心底里却还是不赞同, 不过再过两年, 他是真的明白了当时秦老师那话里的意思。 用这话来试探陈老师,其实也是下下策。只不过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今心中的怀疑得到了证实,高维却并没有那种paper被录用时的兴奋, 他眼底露出一丝悲悯,胸腔里反倒满满都是无奈,“阿兹海默病现在还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可是我相信医学是在不断进步的, 过几年肯定会出现治疗药物,起码能缓解病情恶化。” 啥?陈敏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青年才俊不是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吗?怎么忽然间说起来阿兹海默症了? 她才没有阿兹海默症呢! 陈敏刚想要反驳, 忽然间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等等, 让高维误会了岂不是更好? 就让他怀疑自己早老性痴呆就是了, 这样一些麻烦就都迎刃而解了。反正她跟高维碰面的机会并不算多,这人还能整日里盯着自己,关注病情发展不成? 短短几秒钟,陈敏脑海中有了初步的构想,她转过头去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尴尬,“高老师可真是火眼金睛,我在家里都瞒得好好的,没想到倒是被你给看出来了。” 她刚才真是太紧张了,怎么就觉得高维是意识到自己借尸还魂了呢? 朱尔旦的故事是聊斋里面的,青年才俊那可是唯物主义者,还能相信这些鬼神吗?自己真是太草木皆兵了。 高维也想不到,去年还精明强干的陈老师怎么就忽然间这样了,是上了年龄引发了阿兹海默,还是卫工的死对于她刺激很大,让她有意识地去忘掉一些事情。 这些原本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偏生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毕竟这人的脾气改变了太多。严肃紧张向来是陈老师参与命题工作时的一贯作风,今年打趣项老师帮着年轻老师放松心情,选题发生争吵时开始和稀泥。这些事情简直不是陈老师会做的,高维觉得奇怪,去年呛得几个老教师说不出话来的人竟然说什么要心平气和些,那跟开国际玩笑有什么区别? 他有些怀疑,思前想后进行了试探,如今试探出了结果,只是这结果并不见得让人高兴。 “陈老师……”他想要安慰一句,不过却又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自己莽撞了,原本陈老师就是想要隐瞒着这件事,自己猜到就猜到了,何必还非要戳穿呢? “这件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能不能麻烦高老师你帮我保守秘密?”陈敏没有故意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老教师并不是这种人,即便是有求于人。 “这……”高维有些迟疑,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要是病情恶化的话,我觉得陈老师您还是早早让家里人知道比较好。”他读书的时候去过敬老院,知道老年痴呆到晚期是什么个样子。要是家人能够照顾还好说,如果指望不住,也得早做打算。刚才说那些话其实都是安慰人的,神经方面的病症哪是那么容易攻克的?未来几年怕是都没有治愈的希望。 陈敏觉得高维真是个好人,“这事我心里有数,谢谢高老师的建议。”她不想就着这个话题多说什么,怕跟高维说多了再露馅。这人实在是太敏锐了,有点小问题都能被他瞧出来,她得一万个小心才是。 高维还想要再说什么,可是看到转身欣赏夕阳的人,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陈老师多强势一个人,要强了一辈子哪会现在跟子女说这些,那对于她而言无异于凌迟处死,太过于残忍了。 陈敏其实是在想事情,她从高维这里隐约能察觉到老教师的性格,要是没估计错的话,老教师应该是那种死鸭子嘴犟的人,瞧着命题组今天的吵吵嚷嚷,当过小组长的老教师脾气不知道得火爆到哪里去才能压住这群老教授老资历。 难怪早些时候自己说心平气和些惹得高维那么一个神色。 陈敏摇了摇头,反正自己已经“阿兹海默症”了,做什么都有了理由,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该作壁上观继续坐山观虎斗,该出题出题,现在高维体谅她病情,倒是能让她轻松不少——高维不会让一个病人左右几十万考生的命运,所以他们这个小组的活多半是都到了高维手里头。 跟陈敏猜测的差不多,她算是因祸得福。 晚上的会议上高维高谈阔论说服了一帮人,语文命题组加班到十点半终于把第一部分的选择题确定了下来——十道题,包括高考题目和备用考题。 如法炮制,命题组在接下来的三天里确定了思维扩散、现代文和古文诗词的题目,而剩下的两天则是全体组员思考高考作文题目。 高考作文历来都是重中之重,这不像是客观题那样,A是正确答案,你选择BCD就是不对。作文是一个主观认识的过程,而答题就是考生逻辑与思维的文字化过程。 根据考纲的要求,得贴合时代,联系学生生活。这是一个宽泛的要求,而现在语文组的老师们要做的就是得把这个要求精确,精确到考生能够针对一段话、一个材料进行理解,落实在答题纸上时言之有物。 一整天,陈敏都在翻看新送来的模拟卷和预测卷,她习惯性的把涉及到的作文题目都给罗列下来,避免出现自己想出一个不错的作文题目,一看模拟卷上已经有了的这种无用工作。 “陈老师,你想出什么好题目了没?”郭钟海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这跟学校里的自主命题不同,考虑的范围广了去了,他想秃了脑袋也没想出什么好题目来。 “还没。”陈敏觉得这个作文题其实还得指望以周彦平教授为首的那几个大学圈的,毕竟命题组之所以一再增加大学教师的名额,就是因为大学教师更明白自己想要选拔什么样的人才,这跟重复工作的高中教师有不小的区别。 不过这话她不好意思说,反正不管怎么样明天就得把高考作文题给确定下来,她大不了今天晚上再好好想想。 陈敏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把废草稿纸收拾了放到高维桌子上然后离开命题房间。 这命题工作不是人干的,一把年纪了还得熬到十点多钟,头两天更过分,诗词古文填空那里吵到了凌晨两点钟。陈敏都不知道,周老教授都六十五了,哪来的精力,吵到凌晨两点那嗓门还贼响亮? 她回到住的地方正巧看到数学组的赵老师,这几天也是混了个眼熟,陈敏刚要打招呼,后面有人比她快了一步,“赵老师,怎么这个点还出去?” “散散心。”赵老师言简意赅,然后径直出了去。 陈敏看着打招呼的朱老师,她这个不是很熟悉,所以就是点了点头。 朱老师倒是客气,冲着她笑了下,转头“啊呸”了一句,然后径直回了房间。 这种情况,陈敏已经从最初的诧异到现在见怪不怪了,别说是数学组,他们语文组也这样,尤其以郭钟海和周彦平为甚。 摇了摇头,陈敏笑着回了房间。 工作压力大,所以生活上他们都是好吃好喝的享受着,命题房间里是二十四小时全程监控,住的房间门口也是摄像头全天候工作。 每天有保洁人员打扫房间,而进出打扫时都得进行检查,不能携带任何纸张进出,纸巾是唯一例外的存在。 这日子像是坐牢,不过也不尽然,陈敏打开电视机调到了电影频道,然后去浴室洗漱。 出来的时候刚才那索然无味的爱情喜剧片已经结束,接档的是一个动画片。 看着鲜艳华丽的造型,陈敏笑了起来,这个电影国内当时并没有上映,不过她倒是在网上看到过,没想到电影频道现在也放出来了。 因为是动画电影的缘故,极大的夸张了人体的身材比例,女主角玛利亚的腰肢那可真是不盈一握,陈敏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刚想要拿起吹风机吹头发,整个人站在了那里。 《生命之书》,二十一世纪福克斯出品的墨西哥文化背景的电影,这个电影虽然结构简单,可是单是从题目来说,未尝不能引发一些思考。 她今天绞尽脑汁没有想出来的高考作文题目,是不是可以从这个电影发散一下? 陈敏有些激动,她想要找纸笔记下来,结果找了一阵意识到房间里根本不能有纸张,没办法她只好把这几个字写在了纸巾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敏都有些兴奋,根据这四个字,她联想了很多,这种兴奋劲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起的时候,陈敏盯着一对黑眼圈,项美玲有些担心,“陈老师,您昨天没睡好?” 陈敏刚想要说话,前面忽然间传来一阵嚎啕哭声,陈敏看着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的人,她还有些没弄明白。 高维走了过来,轻声说了句,“管老师的母亲昨晚突发脑溢血不幸去世。” 34.034 又起麻烦事 陈敏被这个消息唬得脑子一凉。她外婆当初就是脑溢血突发撒手人寰的。病来的突然, 要是能及时送诊还好,要是不能的话,那就只剩下噩耗了。 管老师的家人打电话过来传达噩耗,具体怎么病发去世的,大家一概不知。 陈敏一时间戚戚然,这心脑血管疾病来的突然,根本不给你准备时间, 她现在是上了年纪, 竟是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那管老师能不能回去上坟?”项美玲忍不住问了句, 这可是亲妈呀, 看着那哭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的人, 她觉得自己也难受的厉害。 “不知道。”高维看了眼精神矍铄的周彦平, 又是把目光落在了陈敏身上。 管老师母亲的意外去世让整个命题组的气氛都有些压抑,陈敏过去的时候听到物理组的几个老师在讨论, 最初版的高考题马上就要出来了,要不让武警陪伴着让管老师回去上灵, 起码也是尽了为人子女最后的孝道。物理组的老师们商量着一起去找领导问问,看能不能通融一二,这也是首发情况,之前没有任何的处理经验。 因为八点钟是语文组每天的例行早会, 加上作文题目迟迟没确定下来,明天上午就是要把初版的高考题和备用题目确定下来, 语文组的几个老师也没在餐厅这边多做逗留。 “年纪大了, 最近又是忽冷忽热的, 容易出问题。”项美玲感慨了一句,一旁的陈寻轻咳了一声,这提醒让项美玲回过神来,命题组里年纪大的可不少,周教授今年六十五岁,也就是比管老师的老母亲年轻几岁而已,自己这话可别是惹得周教授不高兴。 “何止是年纪大的,我这几年一直忙工作运动的少了,换季的时候也容易头疼脑热。对了陈老师,前两天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在游泳健身吗?真的有用吗?要是有用,我回头也去试试。” 高维是好心人,这话一扯开也是让语文组的几个老师都聊起了运动健身,生命无常太容易让人伤感,尤其是他们这些整日里与文字打交道的,更是不太喜欢这个话题。 陈敏知道高维的好意,对于自己接锅这问题她也是默许了,“高老师你这身材还用得着去健身房?”她怕高维去了,健身房那边都得人满为患。 几个人随便说了几句,就又是把问题扯到了今天的主要任务上。 “各位老师都想到了什么不妨说出来,咱们这也是最后一哆嗦了,集思广益说不定就能把作文题给碰出来呢?”钱宏斌觉得自己也是解放在即。虽然过程并不美妙,这些日子是天天吵来吵去,不过凡事往好处想想总归是没错的。 “周老师,您有什么想法?”看大家没吭声,钱宏斌先找了年纪大点的周彦平,老教授总是有源源不断的想法和精力,对比起来今年陈老师就是安静多了,顶多在细枝末节上予以完善,到现在已经确定下来的题目里面,她还没有出一道完整的题。 “我昨天晚上回去后想了两个。” 钱宏斌听到这话来了精神,刚想要说“那您说说看”,周彦平紧接着说道:“不过不太合适,我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陈老师你有什么想法?今年你可有点安静的过分了,总不能是我这大嗓门吵着你了吧?”周彦平这话带着几分调侃,“还是说你这是在锻炼小高?” 这位老教授的嘴巴有点刻薄,尤其是这些天整日里跟郭钟海相互看不上眼,便是现在扯到陈敏身上,那语气和与郭钟海争辩时一般无二。 “年纪大了思维固化,高老师出的题目好自然是用他的。”陈敏笑了笑,然后把自己刚写好的纸张推了出去,“昨晚回去后看了眼电视,正好看到了这电影,我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命题。” 看到陈敏写在草稿纸上的四个大字,高维不由皱了皱眉头,拿着笔也是在草稿纸上写了起来。郭钟海脱口而出,“这题目不错,学生时代正是对未来充满幻想的时候,怎么样书写自己的人生,这也是人生的一个思考。” “要高中生思考人生?”周彦平笑了起来,“有的人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想明白自己要怎么个活法呢。” “所以得进行思考,周老师你说的那种人多半也是失败者。”郭钟海针锋相对。 “那郭老师你觉得该怎么定义成功失败,什么样的人生是成功的,什么又是失败?”周彦平也是丝毫不退缩。 陈敏没想到今天这俩老头的争吵竟然是自己引起来的,这真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能吵吵。她有些头疼,正想着该怎么阻拦这两人,郑副教授开口了,“周老师、郭老师,您二位先别争执,我觉得陈老师这题目挺好的。” “是啊,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人生就是一本书,怎么样写那就得各凭本事了,我也觉得陈老师这个主旨不错,不过命题作文不太合适,可以是话题作文。”高维一下子就是把这四个字发散开来,用臧克家的这首纪念鲁迅先生的诗,一下子就是把主旨明确了下来。 便是刚才还吵吵的周教授也不得不说,这个作文题目还挺不错。不过他很快又是补了一句,“这个可以用在正式考卷中,那备选卷的呢?” 还需要继续思考。 之于陈敏,她轻松了不少。最初有点儿戏的参与进来,而命题期间种种让她深刻体会到为何林黛玉同学进贾府时那“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句话”的心情。当然,她远不如林黛玉那样聪明,在高维这里露出了马脚。 即便是语文命题时群策群力,大家集思广益想同一个题目,一道道的过关,一人否决便是推倒重来。她完全可以把自己准备的那些题目都过滤掉,避免坑害广大的考生,可这样的过程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备选卷的作文题目很快也是确定了下来,物理组管老师的丧母触发了语文命题组老师的多愁善感,书信体的《给爸爸/妈妈的一封信》成为了备选卷的作文题目。 关于这个题目,陈敏其实有些担心,“高中时代写作文大多以议论文为主,这么一封书信体的作文,我怕学生们吃不消。” 对于陈敏的异议,周彦平和郭钟海难得的意见一致,“题目是一视同仁,省里要求高考改革,语文也需要改革,别整天练那些议论文,其他的文体一概不会。再说了,这就是备选卷的作文题,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用不上。” 高考还不曾有过启用备考卷的纪录,对于郭钟海这个保证,陈敏心情忐忑了一段时间,等到高考语文考试结束后,她也终于迎来了解放时刻——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陈老师。”高维这一声让陈敏的兴奋劲儿稍微打了个折扣。 “您回去后注意着身体,别太勉强自己。”高维思忖再三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至于听不听的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我知道,多谢高老师关心。”陈敏客气地说了句,然后上车离开了这个困了她一个多月的地方。初套考题出来后,他们这些命题老师的工作就轻松了许多,而经过小白鼠实验把考题修改调整送出去印刷后,他们在这边就只剩下吃喝玩乐。 只是再怎么吃喝玩乐,也就是在休闲村这一方天地,呆的久了也是觉得无聊。 结束了命题工作能够回归自由的陈敏简直是脚步轻盈,看到小区的居民楼都觉得亲切的很。 “陈老师,你可算是回来了,这段时间你都哪里去了?”肖爱芬一溜烟的从健身器材那边跑了过来,孙女罗梓晴被她丢在那边玩跷跷板。 “就是出去旅游玩了一趟,怎么了?”陈敏看这老邻居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她有些奇怪,总不能自己不在的这一个月,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吧? 能出什么大事?陈敏下意识的想到了卫研新,她离开的匆忙,也不知道卫研新跟他丈母娘之间的事情处理结果如何。 肖爱芬拉着陈敏去了个没人的地方,“还不是小卫的事。” 陈敏听到这话心里头咯噔一声,可别说是卫研新还没处理好那事,这可都过去一个月了。 看着肖爱芬脸上那一副八卦模样,陈敏觉得她应该是并不完全知情,只不过抛出一个话头来从自己这里挖出点隐情,可自己哪有什么隐情能给肖爱芬? “哦,研新的事情呀。”陈敏整了整情绪,“儿孙自有儿孙福,事情他会处理好的,就不用我多操心了。” 肖爱芬没想到自己等了半天竟然得到这么个答案,她有些失望,不想要就这么放弃,“话虽说这么说,可孩子甭管多大,在咱们眼里不都是孩子吗?为人父母的,不说是拉一把,那也得看着劝着吧?对了陈老师,怎么最近打你电话也都不接,你这是去哪里玩了。” 对于这个问题,陈敏早就准备好了说辞,“这不是趁着天气好出去四处看看吗?手机就没带着,不然还不是得被打扰。” 肖爱芬听到这话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酸味,“都是为人父母,什么时候我要是像陈老师你这么潇洒就好了。”孩子的事情心里头乐意就管一下,不乐意那就两手一松,拎着个行李箱出去玩,眼不见心不烦。“不过我家梓晴离不开我,我怕是出不去咯。” 陈敏笑了笑,个人有个人的活法,肖爱芬是奉献型的,就算是受苦受累那也是乐在其中,就是习惯性的这山望着那山高,忍不住的吐酸水却还想着炫耀一番。 “那是晴晴跟你亲,晴晴她奶奶你看我这刚回来。”她指了指行李箱,“咱们改天再聊。” “你先回去休息,先回去休息。”肖爱芬有些不好意思,这刚下了飞机火车可不是累得够呛,她老是拉着人说什么话? 不过陈老师这回到家怕也是没法子休息,左右不过是这两天的事情,她就等着看热闹好了。 陈敏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拿到手机,她这个活在网络社会的人过了一个多月的没手机没电脑没网络的生活,一开始没空去想,空闲下来的那几天可是想念的很,看着周教授那画的山她都能联想到手机信号。 好在,这样的日子总算是结束了。 手机放在电视机柜那边,旁边还有两张纸,记录着这一个月来谁打电话过来,为了什么事。一看就知道是刘瑜的手笔,陈敏直接打电话给他。 刘瑜电话倒是接的快,“哟,刑满释放出来了呀?不容易不容易。” 上来就听到这么一句,陈敏竟是好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办公室里刘瑜戴上耳机,动手整理自己那一桌子的材料,“总不能在那里憋得时间久了,连话都不会说了吧?” 陈敏终于憋出一句话来,“没大没小的,胡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下班?” “这就下班了,怎么,您这是打算邀我共进晚餐?”他动作迅速,很快就是把资料文件归位,桌上又是干干净净的一片,看着就是舒坦。 他看了看时间,“我再过半小时回去,到时候再说。” 陈敏也没打算在电话里问刘瑜这段时间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刘瑜那是个人精,知道她什么意思。看样子刘瑜那边项目进展还算顺利,不然也不会这么爽快的定下时间。 收拾行李箱里的衣服,顺带着把卫生又是做了简单的打扫,陈敏这边还没折腾完,刘瑜就是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 “看来伙食不错,您这脸色是越来越红润了。” “这是累的。”陈敏没好气,她这是整个的打扫了一遍,累的脸红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当然,度假休闲村那边的伙食的确不错,早中晚的菜色都不会重样的,可这么吃一个月也会烦呀。 刘瑜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那你不会找个清洁工过来?非要这么折腾自己干什么。”不愿意找保姆,找个钟点工不就行了吗?又不缺那点钱,非得事必亲为那可不是让自己劳累? 陈敏没跟他继续斗嘴,而是说起了正事,“你大哥他怎么了?”社区阿姨最喜欢的就是说东家长西家短,虽说传着传着大部分成了谣言,可肖爱芬都问到她这边了,卫研新那边估计真的出了什么事。 陈敏否定了直接问卫研新这个选项,所以把刘瑜传唤过来问事。 “您就不关心关心小瑾?她之前可是给您打了好几通电话,您都没接,可把她给吓坏了,就差直接飞回来找人了。”刘瑜左手拿着豆腐,右手举着一把芹菜,让陈敏选择一样。 “又不是去一次两次的,小瑾还能不知道?”陈敏觉得刘瑜这是在诳自己,经历了高维那一番事情之后,她现在是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她指了指豆腐,“做个蛋羹豆腐汤就行。” 刘瑜把菜塞回了冰箱,“您倒是心大。”不过卫瑾的确是被吓坏了,说起来这件事也怪他。他没有把老太太的手机带着,那些未接来电差不多都是三两天才处理一次。 那些骚扰电话倒还好说,可谁想到卫瑾心血来潮打了个电话呢? 左一通没接右一通没接,当时卫瑾就剩下着急了,哪还能理性分析?偏生那会儿自己在开会,没有带手机,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十来通未接电话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 那边卫瑾两通电话没打通,直接就是订了机票要回来,用她的话说那就是山高皇帝远的,她怕家里有事瞒着自己。 刘瑜一番解释这才是把人心给安定住,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个要求其实挺矛盾的。 命题老师消失不见一个月,有联系的人肯定知道他去做了什么,就算是打着出差旅游的幌子,可至于一个月不接听电话吗?他家老太太这属于特殊情况,说是为了逃避家里的烦心事拿了个新手机出去了。可其他老师呢? 这边要求保密,那边有心人但凡是用点小办法就能知道。这不是矛盾的很吗? 当然,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反正已经过去了。 他清洗菜刀,然后说起了老太太当下关心的事情,“大哥那边的事情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那边亲家母不耐烦伺候大嫂,然后就去儿子那边住着了,原本打算住几天就回老家,结果大哥那天去车间处理一些法务纠纷,被车间里的工人误伤了。” 陈敏听到这话傻了眼,“严不严重?”怎么还能被误伤? “就是左边胳膊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算是工伤,全程都有单位管着。”刘瑜顿了顿,“他们两口子都伤胳膊伤腿的,所以这亲家母一直没回去。” 麻烦也就源源不断的产生了。 35.035 几个馊主意 “糊涂!这不是自找麻烦吗?他请个保姆不就行了?”陈敏一时间没忍住, 项爱莲那是什么人呀,你给个竹竿她就能往上爬,这位亲家母又是各种小算盘打得响亮,卫研新那样的性子,真要是一个屋檐下住着,不闹出事情来才怪。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她真想要扒开卫研新的脑子,看看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脑子里都装的什么玩意儿呀! 刘瑜听到这话转头看了眼自家老太太, 这眼神让陈敏一怔, “怎么了?” “没什么。”刘瑜转过头去, “您说的对, 直接请个保姆那是最方便的, 也就是多花点钱而已,总比现在强。” “那……”陈敏犹豫了一下, 这个道理卫研新应该明白才是。 刚才刘瑜说项爱莲不耐烦伺候亲闺女所以去了徐文德那里,她倒不觉得这是刘瑜在骗自己, 大概率的可能性是卫研新摊牌,项爱莲面子上抹不去就去了儿子那里,不过对外宣称改了口径。 这事原本也该就这么掀页了,哪想得到卫研新又是伤了胳膊。 “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上月底。”刘瑜脸上满是嘲弄, “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上赶着伺候人, 真不知道亲家母那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浆糊吗?” 陈敏听到这话苦笑, 她把剥好了的蒜瓣放在碟子里,“别这么说,有的人就是操劳命,一辈子都这样,已经习惯了,你让她去享福,她反倒是不适应。就像是梓晴的奶奶,这嘴上抱怨着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想要回老家农村,可还不是待在这里没回去?” 刘瑜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丝警惕,“那老太太又跟您说什么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看她那张嘴跟亲家母没什么区别了。也不怕这么嘴碎,教坏了孩子,回头搞得家宅不宁。” “胡说什么?”陈敏觉得刘瑜这乌鸦嘴的过分了,哪有这么说的,虽然她也挺想要吐槽肖爱芬那张碎嘴,不过在刘瑜他们面前还得维持自己的形象。 刘瑜不甘示弱,“我哪里胡说了,她今个儿是不是又拉着你往那小墙角一站,然后凑到你耳朵边。”刘瑜说着还学了起来,“陈老师,你最近这是去哪里了?你们家出事了,你知道吗?小卫!” 他学的活灵活现,以至于陈敏觉得自己耳边就是肖爱芬的声音,她有点头疼,一把推开了刘瑜,“净学这些有的没的,说你大哥那事,他丈母娘过去后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不然刚才怎么刘瑜一脸便秘的表情?再说了,项爱莲要是没折腾出点什么事情,那就不是项爱莲了。 奉献精神如肖爱芬,唯恐天下不乱如项爱莲,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刚巧陈敏之前还遇到过这两类人。那时候她大可以敬而远之,如今却是避免不了地各种打交道,有点心累。 “也不算大事,那老太太是鸡蛋里头挑骨头,觉得她家闺女嫁给美国总统都理所应当,也不看看外面天还亮着呢,做什么白日梦?”刘瑜没好气,往锅里放油的时候都有点多。 陈敏觉得他该去参加一些吐槽节目,说不定还能当个小网红呢。然而现实问题是,“不算大事的事,是什么事?”吐槽归吐槽,能不能麻溜地把话给说完呢? “就是觉得去探病的女同事都居心不轨呗。”刘瑜觉得不结婚实在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看着卫研新那小家庭一地鸡毛,他觉得自己单身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有谈恋爱照看孩子的时间,还不如折腾手头的项目呢。对他而言,项目就是情人,还是不会跟你吵架的那种。 陈敏听到这话哭笑不得,这还真是项爱莲能做出来的事情。 “按照你这说法,她闺女都能当总统夫人了,还怕女同事勾引你大哥?” 对于陈敏这个问题,刘瑜选择沉默,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真要是能回答出来,他不也成了亲家母那种人? 陈敏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她离开厨房继续去打扫卫生,至于卫研新的事情,她明天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晚上的时候,陈敏跟卫瑾通话聊天。 高考命题是一件保密的事情,只不过但凡有心些这事情也是瞒不住的,家里人就更别提了。卫瑾之前着急那是关心则乱,压根没想到她妈退休后还会去参与命题。 现在视频聊天倒也没问关于命题的事情,而是说起了她实验室里的趣事。 陈敏觉得老教师别的不提,孩子教育的真是好。这种牵扯到保密的事情,刘瑜也就是打趣了一句,卫瑾更是问都不问,真的很让人放心。 “你那个徐师兄怎么样了,现在没再继续骚扰你吧?” 听到这话,卫瑾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别说了,我遇上麻烦了。” 刚才还笑眯眯的人忽然间一脸的苦大仇深,陈敏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卫瑾最近日子也过得很苦逼,虽然每天做实验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一想到这幸福时刻还得看到一张自己真的不想看到的脸,她就是觉得这幸福就像是巧克力上沾了鸟屎。 有些事情她也不好跟别人说,偏生这段时间她妈还闭关出考题去了,现在终于有机会,卫瑾也是趁机把自己遇到的麻烦都抖了出来,“我之前跟他明确表示我不想谈恋爱,结果他来了句他没有这个意思。您还真说对了,他就是两手准备,进可攻退可守。要是我有点意思,他就紧接着行动;我要是拒绝了呢,他就来这么一句表示清白,反倒是将我一军弄得我好像对他有意思似的。”提到这事,卫瑾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陈敏当时也就是猜了一下随口一说,她可真没想到徐师兄这都读到博士了,还真这么幼稚。 果然,学历跟人品这俩并不具有相关性,学历高并不能说明任何人品问题。 “那说清楚也成呀,总不能说他还四处宣扬说你对他有意思吧?”真要是这样的话,那这徐师兄可真是low到家了。 “那倒没有。”卫瑾说话大喘气,陈敏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就是听到她嘟着嘴说道:“可他的女朋友整日里看着我,那眼神好像是我会撬她墙角似的。”这才是让卫瑾不舒服的地方。 自己拒绝之后原本就没什么关系了,这徐海峰隔天就找到女朋友男朋友的也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这女孩子每次来实验室找徐师兄的时候都会盯着她看,好像自己就是那种会撬墙角的人。真让人无语,有那撬墙角的工夫,她干嘛不多做会儿实验,看几篇论文? 尤其是关于这件事,卫瑾还特意找那女孩子解释过,然而人家根本不领情,还说她是耀武扬威。 从来没有过这么奇葩经历的卫瑾,这下是彻底没辙了。关键是徐海峰在实验室里待了快三年时间了,跟实验室里大多数人关系都处的不错,那女孩子面对其他人时也是友善乖巧。以至于要不是卫瑾和那女孩子对眼好几次,她真以为那些都是自己的错觉。 卫瑾越说越是委屈,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陈敏看着心疼,连忙安慰,“没事的没事的,这事不是你的错,我帮你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妈,没事,我知道就是我有点强迫症了,其实我努力下忽略掉她就行了。就是这件事一直憋在心里头,我又不好跟别人说,所以只能跟你吐黑水,说出来就好受多了。”卫瑾抹了抹眼角,“爸爸说过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我不管他们就是了。” 陈敏看着屏幕里那个刚才还一脸委屈,擦了下眼睛就又是努力笑得可爱的女孩子,她知道卫瑾说的未尝不对。忽略掉这个人就是了,人生的路是自己的,管别人干什么? 可真要是能这么轻松那就好了。 很明显,徐师兄的女朋友已经在干扰着卫瑾的正常生活了。 试想有一个人整日里在偷窥你,而且还是在你知情的情况下,又是有几个人能做到忽视她,坦然自若呢? “我想了想,这件事有四种处理办法。”对于处理这种麻烦事,陈敏比卫瑾这个一心搞科研的有经验多了,说到底她比卫瑾的生活经验丰富。 “第一,你找一个男朋友,这样那女孩就会放心了。”看到卫瑾要说话,陈敏又是补充了句,“当然,这个办法不可靠,你不能为了逃避麻烦就去随随便便找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当男朋友,这样对自己不友好,对那个男生也不公平。” “就是。”卫瑾附和一句,再说了她也不想找男朋友。虽然生病了的时候有人给自己嘘寒问暖挺好的,可现在她刚读博一,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实验和paper上,哪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分给别的不相干的人? “第二,你可以找个时间地点,再找个人,你们实验室的同学,或者直接找那个姓徐的,把所有的话说清楚。” “可是我之前跟她说过了,她还觉得我是在炫耀。”卫瑾觉得根本说不通的。 看着一脸委屈巴巴的人,陈敏笑了起来,“你是说了,可是你那策略是不对的,你是单独找那女生说的吧?” 卫瑾点头,她还特意请那女孩子喝了杯咖啡,然而效果不佳,还浪费了自己的咖啡钱。好在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女孩子没把咖啡泼自己一脸,要不还得再浪费清洗衣服的钱。 “所以我就说你策略不对,这件事你得当着两个人的面说清楚。”当然,也可以用另一个词来形容——撕逼。就是敞亮着把事情给解决了,起码让对方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人,不敢再轻易招惹自己。 看着屏幕里卫瑾若有所思的模样,陈敏继续说道:“这个办法不算是太好,可总是闷不吭声的承受,那就是活体包子,你就得忍受到你这个徐师兄毕业,他要是还没毕业就先分手了那这个问题就另说。” 卫瑾在犹豫,她知道忽略掉那女孩子是最好的办法,可这不是忽略不掉吗? “那还有第三种第四种呢?” 陈敏更喜欢第二种办法,因为最后两个办法那都是馊主意,她都不太好意思说,而且对卫瑾而言挑战度也太大了些。 可卫瑾却是好奇心旺盛,说什么都要知道剩下两种办法。 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还对着自己撒娇。陈敏有点没hold住,馊主意也是说了出来,“你跟那女孩子搞暧昧,或者你跟那徐师兄搞暧昧。” 听到这答案的卫瑾吓得一哆嗦,她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妈,你这都什么主意呀?”这比食堂泔水桶里的剩菜剩饭都要馊上几分。 她说了嘛,本来就是馊主意,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种,“你让她误会自己性取向,看这姑娘现在的举动,那肯定是被你吓得有多远滚多远,不过她也可能抓着你这个把柄造谣你性取向不正常。” “可不是吗?”卫瑾觉得这主意好搞笑,说不定就能把自己埋坑里呢,“至于你说的第四种,我要是跟徐师兄搞暧昧,估计能把这俩人拆散,可到时候万一徐师兄赖着我不放怎么办?” “傻孩子,搞暧昧又不是搞对象,到时候你装得可怜兮兮的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不能跟他在一起,不就成了?”陈敏觉得挺有意思的,刘瑜和卫瑾都是搞科研的,刘瑜似乎脑子更灵活些,而卫瑾似乎更单纯了些。当然也不排除阅历这一因素,毕竟刘瑜可是比卫瑾多吃了好几年的大米饭。 “那这样不是让我……”那句话卫瑾不想说。 “是呀。”真要是这么做卫瑾可不就是婊里婊气的?所以说这是馊主意,“而且万一他们气不过,你到时候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小三。”陈敏一联想,觉得自己这主意更馊了,“这主意肯定不行,就算是你不想谈恋爱,那也没道理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 卫瑾听到这话脑子一清明,自己要是声名狼狈的话,那就不用想着去处理那些烂桃花了,不是吗?她忽然间对后面这俩主意有兴趣了,刚想要再从她妈嘴里套出点话来,就是听到了那严厉的措辞。 “后面这俩办法听听就行,这件事这样处置,你直接跟你导师说,让他去想办法。”陈敏觉得自己刚才可真是犯糊涂,把这馊主意丢给了小白兔似的卫瑾,却忘了还有其他办法。 “让导师处理这事情,不好吧?”卫瑾觉得这有点小题大做了。 “没什么不好的,你是给他干活的,现在有人扰乱你工作效率了,你肯定要把麻烦解决掉。对了,你那徐师兄现在发出来论文了没?” 陈敏对高校圈了解的不算是特别多,只在同学群里听继续深造的大学同学说要苦逼的发论文,那还只是硕士,名校博士要求更高吧? “还没发完,他才发了两篇,还得再发三篇。”卫瑾说着就有了主意,“妈你的意思是让我跟导师说说,让导师对徐师兄那边间接施压,对吧?” 已经博三了,徐海峰还没完成论文,倒是经常在实验室里腻腻歪歪,还影响实验室里的其他人。这么一口大锅下去,自然有徐海峰受的。 这样可能是有些狠了,可徐海峰敢做不敢当,而且还纵容女朋友,凭什么就能白莲花一朵清清白白?该怎么算怎么算,陈敏觉得自己已经很公平了。 “说这事的时候委婉些,你不是说你导师对你挺好的嘛。”陈敏笑了下,得意门生自然可以有得意门生的骄纵,因为他们有实力也有这个资本。 “我知道了,谢谢妈。”卫瑾亲了屏幕一口,她已经想的差不多了,这件困扰了她将近一个月的事情终于能够解决,她觉得浑身轻松,“我去跑步庆祝下。” “去吧去吧。”陈敏正打算结束通话,她忽然间又想起来什么,连忙道:“对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也注意着点,知道吗?”她想起了那几桩发生在校园里的社会新闻,大学也不是单纯的象牙塔,高材生也是有激进主义者,所以多点提防之心没什么不好的。 “知道了,妈妈你放心就好了。”卫瑾心情愉悦,她难得就自己的困扰跟她妈聊这么长时间,比起之前用大道理开解安慰自己的母亲,她更喜欢现在这一个,虽然会出一些不靠谱的主意,可是让她觉得更轻松,而不是每次聊天电话都像做学术报告似的。 陈敏看着挂断了的视频通话,她忍不住笑了下,她本来就是打算跟卫瑾聊聊天,没想到扯出这么一桩事情。现在卫瑾的事情解决在即,自己不用想那么多了,反倒是卫研新那边的事情千头万绪。 刘瑜那不靠谱的就说一句因为女同事探望引得项爱莲不满,结果又是闹了起来,到底是怎么个缘由也没说清楚。之前徐文珊扭着小腿自己不去看望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不算大问题。 如今卫研新这都骨折工伤休养在家了,她之前又是销声匿迹一个多月,不去探望实在是说不过去。 算了,明天去了再说,这车到山前必有路,麻烦有了就得解决。陈敏梦里都是项爱莲在跟自己吵架,只是到了卫研新家,她死活没想到,这所谓的麻烦简直是不能再无理取闹。 36.036 敲打项爱莲 陈敏是看着项爱莲从一脸笑意张口想要喊人到愣在那里脸上笑意凝固这么个变化过程。 上下被打量了好几眼, 项爱莲这才是开口,“我还以为是文德过来了,原来是亲家您呀。”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跑了大老远的特意去农贸市场买了最新鲜的肋排,等到八点半的时候特意打电话通知儿子中午来这边吃饭。 听到门铃响的时候,项爱莲还以为是她儿子来了,哪想到一开门看到的是陈敏。 她对陈敏没好感,要是没猜错, 当初卫研新那么跟自己叫板, 背后未尝没有这个亲家母在使坏。瞧瞧, 这段时间这亲家母没了人影, 卫研新就没什么脾气了吧? 不过想起这件事项爱莲就生气, 文珊跟自己说卫研新待这后妈比她亲儿子都强, 结果呢,挨了打住了院, 后妈愣是连面都没露,现在才出现。 当初卫研新还嫌弃自己家没有出席亲家公的葬礼, 哼,当老师的亲家母又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她鼻孔喘气,冷冷看了陈敏两眼就进去了。 陈敏早就有准备,自己能在项爱莲这里落了好那才是奇了怪了, 没把自己关在门外已经是好的了。 “文珊和睿睿呢?”高考之后正好是周末,徐文珊双休, 之前小腿也不算是大问题, 这都一个多月了, 应该回去上班了吧?星期六上午卫子睿没有兴趣班要上,怎么也没看到孩子? “出去买东西了,亲家您坐,又不是外人,别客气。”项爱莲招呼着,还给陈敏去倒水,“您是喝茶还是喝什么?” 这话说的敞亮,不过还不是拿自己当外人? 陈敏笑了笑,“白开水就行,我去看看研新。”她原本目的就是过来看望卫研新的,至于项爱莲折腾的幺蛾子,回头再说也不迟。 项爱莲看着站在卧室门口敲门的人,她鼻孔喘冷气,然后拿一次性纸杯在饮水机那接了杯水。 “进来。”陈敏刚一进来的时候卫研新就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一个人在房间里呆久了,就会注意到很多之前不怎么在意的事。例如其实家里的隔音效果并不怎么样,再例如他这个岳母的很多“悄悄话”自己都听得到。 他算着日子,也知道陈姨快回来了,不过真的听到客厅里的声音时,他又是有些害怕。三十大多的男人按道理说没什么好怕的,他成家立业生活安稳,可还是止不住的心虚。 “看什么书呢?”陈敏看到卫研新手边放着的书,大概是因为自己进来了,所以匆匆阖上,手放在封面上遮掩着,有点像是那些上课偷看漫画被她抓了个正着的中学生。 “就是随便看看。”卫研新连忙招呼陈敏坐下,“陈姨您坐。”把书塞到了靠枕后面,卫研新有些不自在。 “我本来打算昨天打电话问问刘瑜您回来了没有,结果单位里的领导过来,就把这事给忘了。”进入高考命题组这事卫研新脑子一转就知道,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忽然间就没了人影,然后手机也落在家里,最开始他还真以为是老爷子说的那样出去开会了,可后来跟刘瑜认真探讨后,他就知道自己被老爷子给骗了——这每年五月份都出去开会,哪来的这个道理?就算带的不是高三毕业班,对高一高二的学生也不能这么不负责吧? 只不过,今年老太太还参与高考命题多少让卫研新意外。 不过都过去的事情了,而且也要保密,他也没再多问这件事。 “我没什么事,挺好的。你这是怎么回事?刘瑜就跟我囫囵一句,连个缘由都没说清楚。”陈敏纳了闷了,卫研新这好歹也算是高个魁梧身材,怎么就还能被人打了? “这事……”卫研新刚开口,卧室的门就是被人推开。 “亲家母,您喝茶。”项爱莲端着纸杯和茶杯进来,脸上还带着几分埋怨,“你说这大热天的受了伤多遭罪,对了亲家母,听研新说头段时间您出去旅游了,怎么出门在外的也不带手机,家里有什么事都联络不上您。” 项爱莲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倒是要卫研新看清楚这后妈的嘴脸,她不信要是刘瑜出了事,陈敏还能优哉游哉的在外面旅游玩耍。 卫研新听到这话皱了下眉头,这次陈姨参与命题,他们对外的说法是出去旅游了,即便是对项爱莲,卫研新也是这么个说辞。他这位岳母有点大嘴巴,跟她说了实情,估计整个省城都会知道,到时候就等着头疼吧。 可是这边瞒住了,哪想到她又是拿这件事来问责陈姨。 陈敏也并不意外会被项爱莲质问,还是那句话,项爱莲要不问那就不是她了。 “是出去了一趟,手机落家里了。”陈敏淡淡说了一句,她还真不想解释,难不成项爱莲还能掰扯着她的嘴要她回答?这样不咸不淡的回答最是气人,陈敏很清楚。 果然,项爱莲听到这话脸色都不太好看,瞧瞧这德行,是不是觉得来这里看望卫研新还丢了身价? 时髦点的说法,项爱莲脑子里那是唰唰的刷弹幕,不过她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真要是吵起来说不定还得被这亲家母绕得自己理亏,她得保持冷静,“原来是这样呀,难怪研新出事那天着急上火的给您打电话结果也没人接,可是把文珊给吓坏了,你说她一个女人家,哪里遇到过这场面,要不是我陪着她一块去的医院,估计那孩子得把自己给吓傻。”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项爱莲这话意思不是很明确吗?卫研新出事的时候,你这后妈连电话都不接,在外面逍遥自在,要不是我这个丈母娘坐镇,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她很是体贴的夸奖了一句,“亲家母您辛苦了。” 卫研新想要说话,只是被陈敏一个眼神止住了。 他知道丈母娘听到这话会蹬鼻子上脸继续说,可还是没有打断她。 “嗨,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一个女婿半个儿,研新虽说不是我亲儿子,可就算是为了文珊着想,我也得多操点心,您说是这个理吧?这为人父母的,哪有几个不心疼自家闺女儿子的?我这人嘴笨,说话不好听,您也别往心里去,咱打个比方说,这要是刘瑜出了点什么事,您就算是在国外也会立马飞回来不是?”项爱莲就想看看,这亲家母能脸皮厚到什么地步,听不出自己这是在臊她吗? 陈敏听到这话不由想起了管老师,当初物理组的老师一块去找领导,说是让武警看着带管老师去给老人家上个坟,不接触外人,全程由武警监督着。 这是人情,中国老话都说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可人情在高考面前不值一提。领导拒绝了物理组老师们的提议,便是管老师也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备战到高考命题之中。 而高考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时候,管老师坐着的车子第一个离开了度假休闲村,物理组的几个老师陪着他一块去老人家坟前拜祭。 丧母尚且如此,何况其他? 再说了,刘瑜出了事情自然会找护工,一个不行就找两个,而绝不是让自己一把年纪还伺候过来伺候过去。陈敏不用猜也知道,留项爱莲在这里并不是卫研新的本意。偏生这位亲家母还拿着这鸡毛当令箭,炫耀自己这个丈母娘心疼女婿也就罢了,还diss她里外两张皮对卫研新和刘瑜亲疏有别。 简直是有病。 “我这人懒,要我干伺候人的活我还真懒得去干。”看着项爱莲,陈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伺候病人是精细活,找医院的护工来做,再不济找个保姆也比我上手强。” 不就是比腌臜人吗?陈敏还真不怕,她从小到大没少听街坊邻居尤其是她妈说话放软刀子。 看着项爱莲脸上笑意一点点破碎,陈敏很是满意,“刚才正说着,被亲家母进来给打断了,你这胳膊怎么回事?不是说伤了胳膊吗?怎么人还卧在床上了?” “我就是不小心受了点伤,医生给看了,不严重的。”他还是报喜不报忧,至于为什么伤了胳膊却是躺在床上。他倒是想要四处走走,可是出了卧室就会被丈母娘念叨,就算是到了书房他也是十分钟半个小时被打扰一次。 到最后,这卧室反倒是最后一方净土了,虽然偶尔丈母娘进来的时候还是不敲门。 项爱莲看着卫研新竟然避重就轻,心里头多少有些不忿,“什么不严重?这伤筋动骨的可是损了人精血,伤了元气的,可不得好好养着?”她看向陈敏,“这事说起来原本不该落在他头上……” 卫研新也是没想到,他们单位的下属分公司的生产车间出现了纠纷,单位就派人过去调和这件事情,毕竟闹大了会影响分公司的正常营运。他和一个女同事一块过去的,到了那边分公司的领导还有车间主任也都陪着,在现场解决问题。 原本这事情也解决的差不多了,谁知道车间主任多说了一句话,把原本已经安抚好的工人给惹怒了,抄起棍子就是打人。跟卫研新一起去的女同事没反应过来,要不是卫研新帮她挡了一下,估计那女同事就得躺在医院里了。 “……你说这不是无妄之灾吗?研新也真是的,别人都没那么见义勇为,就你那么热心肠,当时怎么也不想想文珊跟睿睿?”提起这事,项爱莲就是火大,这幸好只是伤着胳膊了,万一再严重点,那可真是后果不敢想象。 陈敏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她压制着自己那点不太舒服的情绪,“这不是没事吗?你这见义勇为的,今年过年的时候肯定能拿个奖。”她打趣了卫研新一句,学生见义勇为还会被学校广播通知呢,卫研新是在国企,估摸着也会有表彰。 这话弄得卫研新闹了个红脸,“我没冲那个。”他们单位年末的时候会惯例表彰一些员工,昨天领导来的时候也说了,年末的时候给他申请个奖章,多少也算是一点表示。 “拿奖有什么用?”项爱莲说风凉话,“自己受了那么大的罪,还拖累家里人,就是为了拿个奖?” “事情已经发生了,往好的方向想总归是没错的,不然还能怎么着?亲家母是不是觉得研新这事做的不对?”陈敏也不客气,项爱莲刚才那话说的阴阳怪气的,实在是让人讨厌。 卫研新是脾气软,又是晚辈不好说什么。可自己犯不着受她这窝囊气,老教师和卫大钧去世了,留下三个孩子不是受人欺负的,自己现在住着他们留下的房子,花着他们留下的钱,有些时候自然也需要做点事,该站出来的时候就不能退缩! 听得出来陈姨发火了,卫研新想要劝一句,却又是被陈敏一个动作给拦下来。 项爱莲看着这个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人,她有些心虚,每次对上这亲家母,她就莫名其妙的心虚,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可是被她这么盯着,就像是做错了事似的。 “我就是觉得他应该考虑考虑文珊和睿睿,万一有点好歹呢?”退一万步说,万一真出了点什么意外,要她闺女往后可怎么过呀。 “这人出了门还有可能被车给撞着,走在楼下说不定就会被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砸着脑袋,吃饭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被骨头卡着喉咙,那为了安全起见,人是不是就不用出门,不用吃饭了?”陈敏能想象得到,项爱莲在的这段时间,卫研新没少听到刚才那样的话。 一遍两遍是为你好,可说了十遍八遍的,人也会听腻歪,好话也都成了歹话,不是吗?项爱莲在这家里是长辈,又是放低了姿态来伺候人的,徐文珊不会说自己亲妈什么,卫研新也不好说什么。结果这原本还是放低了姿态的人就一跃成为家里的皇太后了,再这么折腾下去,这家早晚会被她折腾散。 项爱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亲家母说的都是歪理,可,她愣是找不到辩驳的理由。 “按照亲家母您的意思,这车间里出了问题,工人忽然间动手,研新这个时候第一要务就该是跑,护了自己安危,不管女同事的死活,对吧?” “非亲非故的,再说了就算是那女的受了伤,他们单位也管着……”察觉到卫研新在看自己,项爱莲声音越来越低。 陈敏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亲家母这话说的,那是研新的同事,而且是个女同志,他一个男人家保护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不觉得卫研新这事做的错在了哪里,“难道说他看着不管,然后丢下女同事自己跑掉?”卫研新真要是这样做的话,陈敏都想踹他两脚,不过现在她想给卫研新点个赞——是个爷们。 “可去的又不是他一个人,其他人也没见他们怎么着呀?”项爱莲觉得自己又成了孙子,被陈敏给说的。 “其他人怎么着我们管不着,可是研新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就是力所能及保护其他人,这点我觉得我很骄傲,养出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陈敏替老教师和卫大钧骄傲,虽然这两年一直流行着“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这类的话,可人与人之间要真是这么冷漠,那这社会得多冷呀。 “他昨天要是不帮同事,就那么看着一个女同志挨了打,那亲家母您觉得万一哪天地震来了,他会不会把妻子儿子都给丢到一旁不管不问,只顾得自己逃命?”陈敏按照项爱莲的思维逻辑来套这个命题,“我知道您想说那女同事跟文珊、睿睿他们不一样,可本质上除了自己的性命,其他人的又有什么区别?人要是冷漠久了,对着妻子儿子也会冷漠的。” 项爱莲被说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她憋红了一张脸,看着坐在那里沉默不语的卫研新,又看着气势咄咄逼人的亲家母,好半天才开口道:“亲家母可真是教了一辈子书,对着家里人都说的那么头头是道。” 说完,她气得离开了这卧室,“我去看看排骨炖的怎么样了。” 卧室的门都被她狠狠地带上,陈敏看着坐在床上哭笑不得的卫研新,她神色不再像是刚才那般,“她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把这么一尊神往家里请,不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卫研新何尝不知道,可是丈母娘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又是端茶送水炖汤煮饭,又是接送孩子忙前忙后的,他不是那种硬心肠的人,一时间心软就铸成了大错。 “行了,也别这副一脸为难的模样,我这次说了之后估摸着她也会收敛点。”说白了项爱莲就是欠敲打,你越是不吭声她蹦跶的越高,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揽过去,替你把日子给过了。 可日子是自己的,关她什么事呀?这种人好心还办错事,最让人头疼了。 卫研新依旧是一副便秘脸色,“阿姨她之所以这么生气,主要是因为我同事来看我。” 陈敏听到这话懵逼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女同事?她来看你不是应该的吗?” 37.037 我是为你好 说完这话, 陈敏就想起了刘瑜之前那番调侃,她脑仁都有些疼了,“她还真觉得你那女同事居心不轨?”这都什么人呀,能把事情想到这上面去,她可真是服了这位亲家母了。 卫研新点了点头,他是偷听到的,岳母并没有当着他的面说, 当然她应该是误以为自己睡着了, 所以便是拉着文珊说了起来, “看人也就看人了, 别的人都是约着一起来的, 你看她倒好, 单独一个人过来,还穿的花枝招展的, 到底是来看人的还是被人看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丈母娘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 徐文珊拉着人走开了。 可一想到同事被这么误会,卫研新心里头不是滋味。 陈敏看他这模样直接过去把卧室门从里面反锁,她觉得有必要跟卫研新好好说道说道。 “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跟她说的,可现在这副鬼样子你就没有想过吗?我刚才那样说她是因为我觉得她说的、做的不对, 可你也不是没错处。” 卫研新低头不语,陈敏看他这样子有些无奈, 可话该说还是得说, “你觉得不好意思推托就这么接受了, 可到最后难受的不还是自己?是,她是长辈,把她家闺女嫁给你,你是该敬着她。可凡事也都是有底线的,不能别人对你三分好,你就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心都挖出来给她看吧?” 老教师留给自己的关于这个家的回忆勉强算是完整,可对于卫研新的童年,那段跟着他亲妈生活的日子,似乎连老教师都知之甚少。陈敏直觉卫研新现在这般性格跟他小时候有关联,可就算是直觉又能如何?她也没办法求证,刘瑜那边她实在不敢套话,总觉得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套进去。 卫瑾又小,比这俩哥哥都小了十来岁,知道这些往事的可能性也不大。 思来想去,陈敏只能不痛不痒地提几句,“你媳妇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她妈整日里在这里念叨,她听到那些话难免会多想,三人成虎曾参杀人的道理你不是不清楚,就因为面子上过不去所以就这么拖延着?你就不怕早晚有一天这个家都折腾散?” 徐文珊其实是个没主心骨的,跟卫研新一起过日子也算凑合。可一旦她妈参与进来,这小两口的日子就安生不得。 “咱就说这次这事,你骨折住院,请个护工不麻烦吧?也就是得花点钱,咱大可以把这笔账给算清楚,刘瑜跟我说你是月底出的事,我给你算半个月,半个月下来请护工能花多少钱?你伤了胳膊做饭不方便,那行,家里再请个钟点工,又能花多少钱?这笔账你总不能还不会算吧?” 卫研新想要说话,只是看到陈敏那模样,一时间又是低下了头。 “你一出事,你媳妇六神无主就得要人稳着场子,亲家母刚巧就又回来了,看到她忙前忙后的你就又不好意思让她离开,你不觉得这就是个死循环吗?” 触犯到底线了就闹了怒了,别人给点好处就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卫研新这脾气实在是太软了,要是有刘瑜的一半,陈敏觉得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躲在卧室里找清净连书房都去不了。 人的性格深受环境的影响,卫研新如今这般性子,怕是小时候过得真的很糟糕。 犹豫了一下,陈敏继续说道:“你是个感恩的人,可感恩也不能没有底线,现在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你有家庭有孩子,不能因为迈不过去小时候的那道坎儿,就这么囫囵着过去了,日子是用来过的,可不是拿来犯糊涂的。这话你要是觉得我说的对就好好想想,要是觉得我说的没道理,那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就是来看看卫研新到底什么个情况,其实原本也没打算说这些。不过人要是凡事按照计划过日子,那还有什么意思? 清官难断家务事,自己把这事情给他缕明白了,话也是说的直直白白,就看卫研新怎么想怎么做。 这件事其实再怎么着也影响不到她,想置身事外陈敏能找到各种理由,就算是项爱莲上门找自己,关她门外头又能怎么着? 她无所畏惧,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卫研新掉在泥潭里不拉一把说不过去。 “陈姨,我……”卫研新看着起身离开的人,他脑子还有点乱,不是不清楚不明白,可就像是陈姨说的那样,他就是怕别人对自己好,这一点好就让他有口难开。 “好好养伤。”陈敏打算离开,刚开门就是听到外面的动静。 项爱莲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陈敏对徐文德印象不深刻,不过看项爱莲那模样就知道应该是徐文德了。 头发不知道多长时间没理了,像是顶着一片枯草。黑框眼镜后面带着几分不耐烦,“她今天跟朋友约好了,没空过来。” “什么朋友,还能比家里人重要?我给她打电话。”项爱莲有点不满意,她买了那么多排骨特意文火炖汤,怎么说不来就不来? 徐文德忍不住吼了起来,“不来就不来,她不来你还吃不了这顿饭了?” 他这一吼不要紧,项爱莲立马放下了手机,“不打了不打了,听你的还不成吗?你快去坐下,我去把买的草莓洗洗。”一转身,项爱莲就看到主卧门前站着的陈敏,她脸上有点尴尬,摸不准陈敏是什么时候出来的,有没有听到刚才她跟儿子的对话,“亲家母也在这吃饭吧,我特意去市场上买的新鲜排骨。” 陈敏笑了笑,“不用了。”她看了眼徐文德,这小动作被项爱莲收入眼中,她连忙推了把儿子,“怎么嘴越来越懒了?见了人都不会叫。” 徐文德打开了他妈的手,看着陈敏的时候带着几分不耐,“陈阿姨。” 虽然早就预料到徐文德的德性,不过现在这么亲眼所见,陈敏算是明白了过来,徐文德跟她哥没什么区别,项爱莲跟她妈郑女士也没什么两样。 这样一个家庭,徐文珊作为长女,下面有这么一个弟弟,上面是这样一个把儿子当传家宝的妈,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喊了人的徐文德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丝毫没有跟陈敏寒暄的意思。 当然,陈敏也没有留下来吃饭的打算,她往外走,项爱莲连忙拉人,“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在这里吃饭好了,反正你回去不也是一个人吗?” 陈敏搞不懂项爱莲的意思,这位亲家母并不喜欢自己,还非这么客气干什么? 她刚想要开口,门从外面打开,是徐文珊带着卫子睿回来了。 看到陈敏,徐文珊也是愣了一下,倒是卫子睿反应迅速,“奶奶。”丢下他妈他就是跑到了陈敏面前,抱着陈敏的大腿不松手,“你为什么都不给我打电话呀?你不想我吗?” 小孩子是很会撒娇的,卫子睿也是个中好手,看着他这般故意装可怜的模样,陈敏都有些于心不忍了,“是奶奶不好,出去的急。” 卫子睿假装小大人模样认真想了想,然后这才说道:“没事,我原谅你了,对了奶奶,你来陪我玩游戏好不好?”他拉着陈敏的手就往自己的小屋子里去,“你给我买的儿童节礼物我还没拆呢,你陪我一起玩。” 听到卫子睿这么一说,陈敏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之前答应卫子睿送他儿童节礼物,可儿童节那时候自己还在度假休闲村呆着呢,哪送的礼物? 脑子里浮出一个念头,不过陈敏也不是很确定,人已经被小家伙拉到了他的小房间里去。 看着小卧室的门关上,项爱莲拉着女儿王厨房里去,“你可真会挑时候回来。”早不来晚不来,明明这亲家母都要走了,结果愣是被卫子睿给留下了。 想到卫子睿一回来就是扑倒陈敏那里,项爱莲也不是滋味,自己好吃好喝管接管送,结果比不上人家一个礼物就是把人心给收买了,难怪都说姥姥疼外孙,冷水洗脚跟,可不是这回事吗? 徐文珊觉得冤枉,她买了东西不回来难道还在外面呆着?自己家还不能回了怎么着,把买的调料包往料理台上一放,她直接往外去,“我过去看看。” 项爱莲哪里会这么轻易放人走,她话还没说完呢,“我可跟你说,她刚才在屋子里跟研新说了很多,你最好是想办法把话套出来,你这继婆婆瞧不起我我知道,可你好歹是这家里的女主人,别等她伸过手来你都不知道。” 徐文珊原本回来的时候开开心心的,听到这话她觉得脑仁疼,“行了,我知道了。” 项爱莲看她不耐烦多少有点生气,“我这可是为你好,研新这伤了多久了她这才回来,还说什么不会干伺候人的活,就算是刘瑜病了也一个样,哼,当老师的就是不一样,说话都一套套的,她觉得我是那些好糊弄的学生?” 瞧着她妈越说越上瘾,徐文珊也是头大,“你还有完没完?”她压低着嗓子吼了句,“就不能少说两句吗?” 早知道现在这样,她当初说什么都不该耳根子软,老太太在自己耳边一说道就让她回来了,花钱请护工找钟点工多省事,不就是少买一个包的钱吗? 项爱莲也是有点眼力价的,她见好就收,“行了行了我不说了,你把草莓端出去给你弟吃。”她今天在早市场买的,比超市里的便宜还新鲜,虽说个头小了点,可味道不比超市里的差。 徐文珊手里被塞了个水果盘,“就你惯着他毛病。”就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来她家吃饭,就不能动动脚吗?还得自己把果盘给他端出去。 “他是你弟,你让着点他怎么了?”项爱莲推了女儿一把,她忽然间又是想起来一件事,看着女儿开门连忙说道:“对了你给晓芸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吃饭,我特意买了那么多排骨呢。” 徐文珊站在门口不动弹了。 项爱莲一开始没注意,把买来的调料收拾好了这才发现她家闺女还站在厨房门口没出去,“你倒是去呀,你弟等着吃呢。” “想吃自己不会来拿吗?”她忽然间有些难受,之前也没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今天陈姨在,所以就冒出来这种感觉了。 这明明是在自己家,怎么就是徐文德在这里耀武扬威,自己还得伺候他? 她生气地把果盘放在一旁,力道都有些重,“想吃自己拿,还有电话我是不会打的,你最好也别打,这里是我家。”没有自己这个主人允许,谁让她请人来了?就算是徐文德的女朋友又怎么样?没结婚就不是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 项爱莲被自家闺女唬得一愣一愣的,这都是怎么了,亲家母一来一个个的都冲着自己发脾气,着了哪门子的邪火? 徐文珊从厨房出来就是看到坐在那里玩游戏的徐文德,她站在那里盯着徐文德看,结果人玩游戏玩得投入,压根就没注意到他。 一肚子窝火,徐文珊想要发作,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她去了儿子的小卧室,远远就是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笑声,整理了下心情,徐文珊这才是进了去,“陈姨,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陈敏正在陪卫子睿玩乐高积木,刚才从卫子睿嘴里套出话来,的确是刘瑜打着她的名义买的儿童节礼物,也不是陈敏错觉,刘瑜对卫子睿真的挺好的,虽然跟这父子俩真没什么血缘关系,可那种无形的亲情羁绊很明显。 喜欢孩子,却又不想着结婚生孩子,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研究所的项目上,这是刘瑜。 喜欢科研,一心只想着做实验发论文,对感情的事情不关心也并不在乎,这是卫瑾。 再加上一个老好人却又是可不住别人一星半点恩情,结果好端端的日子过得有些糟心的卫研新。 还好都是成年人了,爱结婚不结,她也不强求,现在也就是卫研新这里稍微麻烦了点。 正出神的陈敏听到徐文珊这么一句回过神来,她打量了徐文珊一眼,觉得跟刚才是有点不一样,这眼怎么还红了? “哦,昨天下午刚回来的,你腿好了?”她离开之前,徐文珊还不敢下地走路呢,生怕再抻着自己的筋把自己弄成长短腿。不过看着徐文珊好像比之前受了点,看来她最近这日子也不好过。 “早就好了。”徐文珊看着眼前的老太太,她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过来了,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陈敏,倒是让陈敏有些奇怪。 这是怎么了?自己脸上有花吗?她伸手摸了下,也没看到手背上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母女俩都是有意思的人,陈敏今天交道是打够了,她打算走人,“我那边还有事,你陪着睿睿玩这个。” 只是刚站起来,小萝卜丁就是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衣服,“我要奶奶陪我玩。” 徐文珊看着儿子这么缠着陈敏,顿时沉下脸来,“卫子睿,放手。”老太太身子骨有点单薄,这万一用大了劲,把人推倒摔着了怎么办? 这一声放手不要紧,卫子睿一下子就是哇哇哭了起来,原本还寒着脸的人一瞬间脸更黑了。 陈敏也是被这弄得一阵头大,怎么刚才还好好的就是忽然间发火了,“行了,别哭,再哭就不是小男子汉了,妈妈也不是故意的,不用哭天喊地地耍无赖知道吗?” 教育孩子得慢慢来,怎么徐文珊这当妈的就不能耐心点吗? 卫子睿抹了把眼泪,不过眼角还是有不少泪水,“奶奶,你别走,我想跟你一块吃饭。”小奶声带着点哭腔,便是铁石心肠也都成了绕指柔,陈敏也不例外,“好好好,奶奶陪着你吃。” 项爱莲怎么也想不到,原本打算要走的陈敏竟然留下来吃午饭了,她有些不高兴,尤其是看到陈敏就吃了几口饭菜就不怎么动筷子了,“亲家母你多吃点,总不能是我做的饭菜不合您胃口吧?” 陈敏还真是吃不太惯项爱莲的手艺,她们这边一直饮食偏淡,而项爱莲这炒菜是放了多少的盐巴和酱油呀? “我是刚回来胃口不太好,您吃就行,不用管我。”陈敏客气了一句,她不打算再吃,也不会在餐桌上吐槽项爱莲的手艺。 不过这亲家母的手艺比起卫研新可是差远了,难不成说徐文珊最近瘦了也有饮食方面的缘故? 看着跟自己客套的人,项爱莲偷偷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碗里排骨给卫子睿夹了过去,只不过还没到卫子睿碗里呢,就是被徐文珊拦下了,“您吃您的就行,他自己会吃,用不着你操心。”她说了多少遍,怎么这用自己筷子给孩子夹菜的习惯就是不能改改呢? 项爱莲很尴尬,平日里这样也就罢了,这是在陈敏面前,可不是把自己的老脸都丢尽了?而且还是被她亲闺女霍霍的,“我这不是怕睿睿不够吃的吗?”她还是强行把那排骨放在了卫子睿的碗里,“乖孙,快吃,吃得多长得高,跟你舅舅一样高。” “我才不要像舅舅呢,我要像叔叔那样当科学家。”卫子睿童言无忌的一句话,却惹得整个餐桌都风起云动、暗潮汹涌。 38.038 徐文珊发飙 餐桌上一下子就是安静了不少, 倒是卫子睿嘴里的舅舅徐文德正在奋力啃一块排骨,似乎对于外甥说的话并不在意。 项爱莲手里的筷子没拿稳,一下子就是掉在了桌上,她的目光在陈敏和卫子睿之间游荡,似乎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陈敏慢条斯理的喝水,这亲家母总不能以为小萝卜丁说这话是自己教的吧?她还真没这个时间。两代人教育孩子的方式不同,而且卫研新和徐文珊自有他们教育孩子的方法, 还真轮不到她插手。 “你拿叔叔当偶像, 那就得像叔叔一样好好学习, 别整天想着玩。”徐文珊瞪了她妈一眼, 还有脸看陈姨, 也不看看自己儿子什么德性, 就算是她也不想儿子将来像他舅舅。 长得高又如何,还不是吃成了个死胖子?整日里混吃等死, 也就她这个当妈的当个宝。 “嗯,叔叔说了, 等放了暑假,带我去科技馆玩。”卫子睿正开心,并没有察觉到大人之间那点微妙的情绪变化。 徐文珊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不管怎么样, 这孩子都是聪明伶俐的,这一点她很是满意。 读书的时候比成绩比家境, 谈了恋爱比男朋友比收到的礼物, 进入社会比工作比社会地位, 结了婚比老公比孩子,人生的前二十年她过得一直很不如意,这十多年来算是苦尽甘来,过得舒心多了。 想到这,徐文珊不由看了眼她老公,她这才发现卫研新似乎也没怎么有胃口,碗里的米饭都没吃几口。 “怎么吃这么少?”她下意识地问了句,然后给卫研新碗里添菜,只是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徐文珊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卫研新现在病号一个,医生嘱咐了这饮食上要清淡些,可是今天这餐桌上哪一个不是大油大色的? “妈,你怎么做饭的,知道研新不能吃发的,还放这么多酱油,家里买的酱油快过期了还是怎么着?”徐文珊一时间火大,她就说今天这饭菜怎么吃着有点别扭。 项爱莲没想到在陈敏面前被女儿落了面子,她脸上有些尴尬,讪讪笑道:“我这不是没注意吗?在家做饭做习惯了,一下子就忘了。” 她冲着女儿使眼色,只是徐文珊看到她这模样越发生气,这是一时间忘了的事情吗?头几天一直都没忘,怎么就今天忽然间忘了?是因为文德喜欢吃这些重口味的,还是故意做成这样气陈姨? 不管哪个缘由,这里是她家,徐文珊觉得难受,她是一个用来气人的工具还是怎么着? 看着在那边吃的正香的弟弟,她一时间没忍住,“整日里让你做这些清淡的饭菜也难为你了……” 还没等着徐文珊把话说完,项爱莲打断了她,“不为难不为难,你是我闺女,我给你做饭不是应该的吗?” 徐文珊今天的情绪很不对,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似的。陈敏觉得自己这顿便饭吃的可真是不□□稳,正犹豫着要不要找个什么理由离开,她手机刚巧不巧的响了起来,是骆琳琳打过来的。 陈敏起身去阳台那边接电话,餐厅里项爱莲在桌底下踢了女儿一脚。 腿上挨了一下,卫研新微微皱眉,然后把腿往后撤了下,下一秒项爱莲踢了个空。 阳台上传来笑声,徐文珊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话就这么脱口而出,“我又不是未成年,没道理让你一个上了年纪的忙前忙后伺候,你昨天不是还跟我说不放心爸一个人在家里,害怕他照顾不来自己吗?我过会儿给你买车票,你明个儿回去好了。” 项爱莲怎么也没想到一顿饭吃得好好的,忽然间就是被自家闺女下了逐客令,她们母女俩这段时间不是好好的吗?研新也没像当初那么坚持让自己离开,怎么饭吃着吃着就成这样了?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一想到自己要被赶走,整个人都可怜成一团了,“你看看研新现在还打着石膏呢,你的腿又是刚好了没几天,我哪放心离开?” 徐文珊没想到她妈又是把卫研新给搅了进来,这两天被她妈说的稀里糊涂的脑袋瓜子一下子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她刚想要说话,卫研新轻声说道:“既然阿姨想家了,那回去也好,叔叔一个人在家也缺人照应,我们这边回头请个钟点工帮忙做饭就行了。” “那请钟点工不是还得花钱吗?你们两口子本来挣的就不多,还要养孩子送他去学钢琴学英语,不得省着点花,那经得起这么糟蹋?”项爱莲觉得这两口子不会过日子,自己又不要他们付工资。而且她还都是去菜市场买菜,比超市里便宜了不少。 这一番话徐文珊当初听到过,也是因为这番话,她默认了她妈留下,如今又是这么一番话,看着一旁大多快颐的兄弟,她笑了下,“是得花钱,妈你这话让我想起来一件事,正好文德也在这,那咱要不好好说说,当初文德买房从我们这拿走了二十万,妈你当初可跟我说是借的,回头文德会还,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怎么也不见还钱的影儿?” 上一秒还在啃排骨啃得不亦乐乎的徐文德一下子停止了吧唧嘴,他看了眼姐姐,没吭声。 项爱莲死活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事竟然又被提了起来,而且提还钱的不是卫研新,竟然是她亲闺女。这是自己生的闺女吗?生一块叉烧都比这强吧? 恨不得撕烂自己闺女嘴巴子的项爱莲脸上还是保持着几分平静,她笑意讪讪,“怎么忽然间提这事了?你也知道文德什么情况,他工资就那点,拿来还房贷都勉强,因为这到现在他还没结婚,拿什么去还你们钱?” 陈敏刚才就结束了通话,骆琳琳给她打电话的原因很简单,昨天高考已经结束了,他们班里的同学已经聚会了一番,明天打算几个玩得好的再聚个会,吃吃饭K个歌,因为人数不多,所以也邀请她一块过去。 对于骆琳琳的提议,陈敏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正好也能问问他们对高考题的看法。 电话也就是这么一两分钟的事,她没想到餐厅里已经有些不安静,回去多少有点尴尬,再加上陈敏也好奇徐文珊今天到底怎么了,索性便假装电话没打完,对着已经挂断了的手机时不时发出一声“嗯”、“行”的回应,实际上则是支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是徐文珊在跟她妈争吵,自己最好不要参与到里面去,甚至于卫研新都不要开口的好。 “……总不能让他卖血去还你钱吧?再说了,你们也不缺那点钱。” 项爱莲最后这话几近于火上浇油,看着徐文珊气得胸口起伏,卫研新知道这事不能善了,“吃饱了吗?”他问了儿子一句,然后带着卫子睿去了书房,小孩子还是不要旁听这种事情的好。 “谁还嫌钱多,什么叫我们也不缺那点钱,你这意思是钱你不打算还了是吧?”看那旁若无人在那吃大虾的弟弟,徐文珊气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撂。 项爱莲看了眼还在那边打电话的陈敏,她觉得自己这是老脸丢到姥姥家了,“你嚷什么嚷?你们都打算给睿睿买房子了,还缺这点钱?” “缺,我缺的很,我连请个钟点工的自由都被你剥夺了,你说我缺不缺钱?”徐文珊总觉得其实她妈还是疼自己的,听说自己伤了腿就立马过来了,也许是担心自己远嫁怕自己受委屈所以总是算计着什么,就连当初自己听了研新的话把她赶回去,她听说研新伤了胳膊后都立马过来伺候。 可今天这一顿饭让她忽然间就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不过就是买了排骨吗,喊文德来,还要喊甘晓芸过来吃饭,然后这饭的口味又是按照老家那边习惯做的,口口声声说炖排骨汤让研新多吃点有助于恢复,结果呢?往汤里加了那么多酱油,让他怎么吃? 油爆大虾是徐文德最喜欢吃的,葱爆羊肉也是徐文德喜欢吃的,这一桌子饭菜又有几个适合研新吃? 亏得她之前还以为做这些是为了气陈姨,哪是气陈姨呀,这是拿自己给的买菜钱给她那整日里吃外卖的儿子改善伙食呢! 自己这个闺女,在她心里究竟有多少的分量? 徐文珊忍不住眼泪就要掉下来,她挥手打开了项爱莲的手,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家兄弟,“这钱借给你也都快三年了,说吧,什么时候还?” 项爱莲想要说话,却被徐文珊直接吼了一嗓子,“你给我闭嘴。” 向来听自己话的闺女对自己大呼小叫,项爱莲彻底懵了。她不知道自家闺女这是哪根筋不对,今天怎么就忽然间冲着自己大吵大嚷起来,难道是亲家母之前跟她说了什么,就像是教卫子睿说叔叔好不要舅舅那样的话一样?她才不信这才五岁的孩子没人教会说那样的话! 陈敏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徐文珊发火,这应该是被亲妈刺激到哪根神经了,所以这才一下子爆发了。不过发发火也好,项爱莲这事原本要解决就得从徐文珊这边着手,外人说哪有那么大的效力?说不定还激起徐文珊的那种微妙的情绪,拼死拼活护着她妈呢。 亲娘俩就不一样了,这么一番争吵,起码徐文珊应该是知道不该让她妈插手她跟卫研新的小日子。虽说陈敏并不喜欢徐文珊,毕竟这人跟自己牵扯也没那么多,她跟卫研新离婚与否对自己影响还真没什么。要是这两口子没孩子,陈敏早就劝离了,可这中间到底有卫子睿这么个小可爱,不是一言不合就说离婚的事。现在徐文珊能意识到问题,并且把问题解决了那总比离婚好。 她继续假装打电话,依旧没有参与到餐厅里的那场家庭伦理剧之中的打算。 徐文德轻飘飘地抬起了眼皮,一脸的不在乎,“你找我要有什么用,钱又不是我借的,谁找你借的你找谁要钱呗。” 阳台边站着的陈敏听到这话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见过不要脸的可是她还真没见过像徐文德这么不要脸的,哦,她亲妈跟她哥哥嫂子跟徐文德差不多——拿着自己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 陈敏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餐厅,她要是徐文珊得气疯,这都什么人呀,极品这个词就是为这人量身打造的吧?早知道今天这样,当年徐文珊还会跟卫研新开口给她家兄弟买房吗? 餐厅里的徐文珊气得直哆嗦,“妈,你听听这话,他说的还是人话吗?” 项爱莲也没想到儿子说出这话来,“他小,不懂事,你让着点他不行吗?”她还是打算息事宁人,真闹大了那不是让亲家母看自己笑话吗? “他小?他今年都二十七了,又不是还没断奶,行,你就这么护着他吧,他是你亲儿子,我这个闺女是捡的。”徐文珊真的明白了,就算再过二十年三十年,徐文德在她妈眼里还是小孩,凡事都能用一句“他小,不懂事,你跟他计较什么”来开脱。 她可真傻,自诩聪明活了三十多年,怎么就是没看透这个呢? “就一句话,什么时候还钱,我还等着钱请钟点工呢。”人气极之后反倒是容易平静下来,就像是现在的徐文珊,她很是冷静,冷静的让阳台上的陈敏都有些诧异——这大概就是触底反弹,项爱莲伤了自家姑娘的心了。 卫研新给儿子放着音乐,试图把餐厅里的争吵声给掩盖住,只可惜效果并不是很好,卫子睿小心扯着爸爸衣服,“爸爸,妈妈生气了吗?” “没事,妈妈就是说话大声了点。”他拿出耳机给儿子戴上,“趁妈妈不在,赶紧看动画片。”这个诱惑对于卫子睿而言实在是太大了,注意力很快就是集中到电脑上。 卫研新微微松了口气,他站在儿子身后,思绪却是飘忽到书房外面。 项爱莲不曾想自家闺女这么步步紧逼,“那我去卖血卖器官还你钱行了吧?”她生养的,引以为傲的女儿竟然这么冷血无情,“早知道今天,当初生你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淹死在粪坑里!”因为头胎生的是女儿,她那些年受了多少窝囊气,结果现在还被自家闺女逼着要债,她生的连叉烧都不如,就是个讨债鬼。 从她妈这里听到什么话都不奇怪,徐文珊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落下来。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徐文德有点烦,他原本胃口好好的,现在看着一桌子菜也吃不下去,都是被这母女俩给折腾的。 看着他没事人似的就这么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徐文珊不知道哪来的怒火抄起桌上的汤碗就是冲他泼了过去。 陈敏也是傻眼了,她没想到徐文珊一言不合就动手。 这疙瘩汤不像是刚出锅那会儿那么热了,可猛地被人泼了一脸,弄得一身狼狈也是第一次,“他妈的徐文珊,你找死!”向来都是家里宠着惯着的徐文德哪里有过这种待遇,他反应过来就是一巴掌呼了过去。 徐文珊泼了汤之后也是傻站在那里,要不是陈敏冲了过来把她往后拽了一把,这一巴掌可就是真真切切落在她脸上了。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嘛呀?”项爱莲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呀!” 都这时候了还哭诉自己委屈?这事情闹到现在这样,亲闺女都反目成仇难道项爱莲就没搞明白究竟怎么回事?陈敏看着强忍着哭腔瑟瑟发抖的徐文珊,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起了自己原本的家庭。 按道理说,她上面有哥哥,爸妈真要是重男轻女也不至于,不然当初为什么还要生了她?可事实胜于雄辩,她妈就跟现在的项爱莲一个样,偏心偏到了北冰洋。 徐文珊是一个很矛盾的人,精于算计的时候像是她嫂子,可娘家情况又跟自己相似,所以那一瞬间,陈敏眼疾手快冲出来拉了她一把,不至于挨徐文德那一巴掌。 “研新,打电话把小区保安叫过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人能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借了钱不还还有理了,行呀,你不还是吧,我申请法院强制执行,当年那笔钱那我这边直接打出去的,银行转账明细上都写着呢,亲家母你不是说自己讲道理的人吗?行,咱们到时候去法院讲道理,看看法官到底是站你这欠债不还的这边还是站我这边。”陈敏也是整理卫大钧的遗物时才发现他留的这一手,到底是年纪大经历的事情多,做事周全着呢,她就不信这样还治不住项爱莲母子俩。 “亲家母,咱们有话好好说。”项爱莲慌了,她不知道陈敏说的是真是假,可是看着不像是假的。 “没什么好说的,你这宝贝儿子竟然都动手打他姐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说他没钱还是吧,那我给你出个主意,把房子卖了就有钱了,这样连娶媳妇的钱都有了,一举两得。” 项爱莲越听越是害怕,她连忙拉了下儿子的手,“还不赶紧跟你姐道歉?” “不需要,你们都给我走。”回过神来的徐文珊是看明白了,所以她很是坚决地指着门,大声吼了起来,“现在就给我走,滚!” 39.039 把事情做绝 “文珊, 你别生气,别生气,是妈错了,妈给你道歉还不行吗?”项爱莲现在是六神无主,她想要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徐文珊,可是却被徐文珊狠狠甩开了。 “你没错,你哪里有错, 你疼你儿子有什么错?明明是我错了, 就算是你现在承认了又怎么着, 你心底里真以为你错了吗?”活了三十多年, 徐文珊一直觉得自己聪明, 可现在一看, 她傻到家了。 “文珊,你不能这么说我, 我可是你妈,你怎么能……”自己好歹是生养了她, 当闺女的怎么能这么没大没小不尊重自己?这样可是会遭报应的。 “凭什么不能?我借钱给你儿子买房,他又是怎么对我的?他要打我,你儿子要打我,你就眼睁睁地这么看着。”徐文珊笑了起来, 笑得比哭得都难看,“你刚才怎么没想到你是我妈?他是你亲生的, 我就不是了?” 她问的直白, 直白到让项爱莲脸色惨白, 嗫喏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敏看着眼前的母女俩,徐文珊清醒了,可项爱莲还是活在那个规划好了的世界,迟迟出不来,甚至于就算是有那阻拦她自由的玻璃罩破了,她也只会躲在里面瑟瑟发抖,不想出来。 这本身就是一个破不了的死局——项爱莲的身上依旧有着深刻的传统糟粕的烙印,那个烙印千百年来都印刻在广大国人的身上,哪怕是进入了新时代,如今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可顽固如项爱莲并不打算改变。她把人生的期望都放在儿子徐文德身上,哪怕徐文德是一个废物,那也是宝。至于女儿徐文珊,有空的时候那就关心一下,可一旦儿女之间发生冲突,项爱莲必然站在儿子这边。哪怕是同为女性,哪怕是平日里徐文珊更为孝顺,徐文德就是一个不孝子,也无法改变项爱莲的念头。 这是一种烙刻在骨头里的印记,就算是抽筋扒皮,怕是项爱莲都不会改。 就像是她以为让徐文德道歉就会有用,自己道歉就能换得徐文珊的原谅一样,她根本没办法从骨子里意识到问题所在,即便是道歉那也是人在屋檐下的低头而已。 而现在的徐文珊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她会咬紧牙,坚持赶走这两人。 项爱莲依旧是不死心,她一把年纪了,要是这么被女儿女婿赶出门去,那得多丢人?她丢不起这个人。 “研新,你帮阿姨说说话,你就看在我这些天里里外外忙活,你帮我说说话。”这是她救命稻草,卫研新是个耳根子软的人,自己说几句好话,他就会心软,到时候……自己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只是她刚抓着卫研新那个没事的胳膊,徐文珊就是下足了力气掰开,推着她往外走,“你找谁说话都没用,你是非得闹得我过不下去才甘心吗?”就是看准了卫研新好脾气,所以就这么折腾,可好脾气的人不代表没脾气。 哐当一声把门关上,下一秒外面就是传来了拍门声,徐文珊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撑起来一个笑容,“对不起陈姨,让你看笑话了。”她也不想,可就这样了,她也没办法。 她也想要像卫瑾那样,出身在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里,爸妈都是文化人讲道理,有着让人羡慕的职业,可以从小就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放了学可以跟同学去吃肯德基和麦当劳。而不是回忆起童年就是母亲跟自己唠叨东家长西家短,父亲则是坐在大槐树下跟人吹牛皮回到家里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只有在她考了第一之后才会神色稍微宽容些,可下一秒就会补上一句“可惜不是个儿子”。 这山望着那山高,徐文珊活了三十多年才明白,其实她原本已经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却又不肯忘掉过去,那曾经她拼命想要忘掉的过去,只为了满足自己的那点虚荣心,证明自己这个女儿比儿子强。 可这样的争强好胜有意思吗?因为这她险些丢掉自己现在的生活,又是被打回原形。 所谓的面子里子,几乎都丢光了,徐文珊也不在乎那些了,陈姨是长辈,在她面前丢人又能怎么样?她又不是那种嚼舌头根子的人,不会把自家这点丑事传播的人尽皆知。 陈敏看着眼前这个强撑着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这时候的徐文珊应该是想要一个人冷静冷静,然后再处理后续的事情吧? 只是门外项爱莲依旧不死心地敲门,甚至于对门的邻居都是忍不住从家里出了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爱莲不死心,她才不管邻居说什么呢,她闺女不出来,她就不死心。 至于徐文德,他刚才就走了,没吃饱的他打算找个地方再吃点,饿着自己就不好了。 “阿姨,您要是再这样我可就给物业打电话叫保安过来了,您这是扰民。”邻居受不了了,这都什么事呀,好话歹话都说了,这人愣是听不进去。 “我敲我闺女家的门,关你什么事?”项爱莲转过头来继续敲门,门从里面开了。 这让项爱莲松了口气,脸上堆着笑,“文珊,妈就知道你是最心疼人的,不会……”话还没说完的项爱莲被塞了个满怀。 “东西给你收拾好了,走吧。”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现在就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项爱莲那口气松的太早了,她现在慌了起来,“文珊,咱娘俩有什么不能说的?你非要这样对我吗?” 回答她的是关门声,徐文珊已经不想说那么多了,说多了也没用,因为她根本就听不进去。 项爱莲依旧是不死心,甚至于小区的保安来了她还在泼妇骂街似的喊叫着,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出来观望,项爱莲骂的更厉害了几分,“……你个没良心的,我供你吃供你喝,你们两口子生病受伤我忙前忙后的伺候,一转脸就把我赶出去,你们这样会遭报应的!” 一栋楼上的邻居来往并不算多,不过拜项爱莲这个大嘴巴所赐,也都知道这家的男女主人这段时间先后有点小问题,不过这把亲妈、丈母娘往外赶什么意思? 周六的小区一时间热闹起来,大家也都在那里小声议论。 正说着,卫研新家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的是陈敏。 项爱莲有些失望,而看到陈敏不跟自己说话,就这么直直离开时,她更是着急,“亲家母,亲家母,你不能这样,你也是为人父母的,不能这么狠心呀。” 死性不改,也改不了。这样的项爱莲,就算是徐文德为了钱要她去卖血,大概她都觉得自家儿子只是一时间周转不开其实心底里还是有她的。 陈敏没有理她,而是看着那两个保安,“你们就这么让人扰民?非要我打电话把警察喊来是吧?” 保安也是有点难办,毕竟这是遇到了一个上了年纪的,最是难缠的那一种,万一她碰瓷怎么办?所以一直都是好说歹说地劝着,哪知道根本没用。 “阿姨,我们这也是……” 陈敏没工夫听他说完这顾虑,她走到项爱莲小声说道:“您也不用在这里败坏您闺女女婿的名声,这不是你们老家那地方,泼妇骂街没什么用处,真要是惹急了,您女婿好歹也是在企业干法务的,你信不信你儿子那房屋过几天就被法院给封了?” 原本还有些狰狞的脸色一下子被惶恐取而代之,项爱莲有些紧张地看着陈敏,“她就是说出来吓唬我的,你,你说这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陈敏闻言笑了起来,“真要是吓唬你,她会把你赶出家门?任由着你在这泼妇骂街,连颜面都不顾?您这也是穿得干干净净像是个体面人,为什么非要把脸扯下来往地上踩呢?” 项爱莲一愣神的工夫,也是被两个保安架着进了电梯。 她反应过来想要乱踹,却是被两个人给制住了。 “电梯里还是不要乱蹦跶的好,不然万一出了点事故,这一辈子可都交代了,你舍得吗?”陈敏说了句风凉话,别看项爱莲闹腾的厉害,这人其实是最惜命的那种。可着劲儿折腾,其实就是在刷存在感。 一把年纪了还学不懂事的小孩子,有意思吗? 被两个保安架着“送”出了小区,项爱莲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跟着陈敏走,“肯定是你跟文珊说了什么,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对我?” 这人可怜又可恨,陈敏停了下来,出了卫研新家的小区再往前走不到二百米就是一个商业中心,周末的时候很是热闹,远远就是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亲家母,你就算是跟着我有什么用,你觉得我会让你进我家门吗?”她要是说一声,家属院那边的保安照样让项爱莲进不去小区大门,“你真要把我逼急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找人让你儿子还钱,还不了钱让他连房子都没得住!” 这人跟金鱼一样,总是记不住事。非要自己再把狠话说一遍再心惊肉跳才满意? 陈敏看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人,很可怜很狼狈,不过她还是叫了出租车离开了,人活成什么样都是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她这次探病一点都不省心,回到家陈敏就想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放,结果刚进门就察觉到有些不对,“你没加班?” 怎么刘瑜在这? “我少加班一下午,耽误不了地球自转。”刘瑜懒洋洋地站起来,“用不用我再去做点吃的?” 陈敏不假思索的给与了肯定回答,“用。”她中午的时候想着菜不合胃口就少吃点,多吃口米饭总行吧?结果项爱莲焖的米饭也…… 一个人一个做饭的习惯,本来就是隔着上千里的距离,饮食习惯的差异真的是大了去了,陈敏还是觉得刘瑜做饭不错,当然卫研新手艺也挺好。 刘瑜做了个盖浇饭,陈敏觉得他焖的米饭味道是真不错,“你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不然这个恨不得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放在科研上的人,怎么可能会给自己放假,虽然是周末。 “也没什么,就是人道主义地关心您一下,别受了刺激闷心里,回头折腾人。” 陈敏不指望从刘瑜嘴里头听到什么好话,“受刺激的人是有,不过不是我。”她简单说了下那边的情况,惹得刘瑜一阵感慨,“还真是看不出来,徐文珊还有脑子开窍的时候,我还以为那是个榆木疙瘩呢。” “怎么说话呢?”陈敏拿筷子头敲了他一下。 “这不是大实话吗?这人要想过得好,有时候是得自私点,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刘瑜意味深长地看着往嘴里塞米饭的人,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陈敏不敢抬头,刘瑜那眼神太直接,让她觉得老教师似乎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连带着自己都心虚起来。 餐桌上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刘瑜笑了笑,打破这安静的气氛,“那二十万您还打算要回来吗?” 陈敏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这是一个问题。 “你嫂子说出那话也就是为了吓唬人……”她不觉得徐文珊是真的想要那笔借出去三年的旧款了,就是当时那情况下话赶话到了那份上,然后就说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自己手上有这么一张牌,徐文珊不用那就是傻瓜。 可徐文德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碌碌无为的一个人,就连工作都是卫研新牵桥搭线帮忙找的,工资除了还房贷都被他嚯嚯光了,哪有什么存款? “她是为吓唬人,不过您别忘了这钱可是从您这里走出去的。”刘瑜笑了起来,“是,您是不缺这个钱,不过凭什么把钱给这么个混账玩意呢?再说了,依照徐文珊的脾气,说不定哪天耳根子一软又是被她妈给说服了,到时候那麻烦事又是一件接着一件。” 陈敏看着刘瑜,那张脸上有几分玩世不恭的认真,“你是说要我把这事做绝了?” 做绝了,让徐文德砸锅卖铁还钱,让徐文珊和项爱莲母女两个心头始终有这么一个坎儿,从根上杜绝她们母女和好的可能性,要从根上绝了卫研新那个小家庭潜藏的隐患。 “我就是提个建议而已。”刘瑜脸上依旧是那玩世不恭的笑,“两口子过日子这么些年,再说配得上配不上那都是马后炮了,不为了别的,为了那小家伙,大家伙都得三思一番。不小心再把儿子养成了老子那性情,将来可是有的受。” 刘瑜比任何人都清醒,清楚卫研新的性情,知道卫研新和徐文珊婚姻的问题所在,甚至于他对于卫研新之所以这样也是一清二楚。可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的立场很难去提出一些建议——劝离婚不成那就伤了兄弟感情,忍着不说又看着一起长大的兄弟陷入家庭的烂泥潭。 眼下是一个好的机会,当机立断说不定就能永除后患。 再者说了,催着还钱也没什么,毕竟那钱就是卫叔和老太太出的,欠债还钱那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就算是儿女亲家也不例外。 陈敏吃了块西红柿,她细细咀嚼了好一会儿,“你早就猜到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差不多吧,这人要么忍一辈子装一辈子,装着忍着也就习惯了,要么就是奋起反抗取得革命性的胜利,其实我一直觉得徐文珊会是前一种,没想到她倒是给了我一些惊喜。” 包子也有不那么包子的时候,沉默中爆发了一下,可真是不容易。 陈敏一时间无语,她有种错觉——是不是从卫研新跟徐文珊一开始谈恋爱的时候,刘瑜就在一旁暗戳戳的希望两人分手,结了婚后又希望两人离婚呢? 不过这件事她是得再考虑一下,刘瑜说的在理,可她也得把事情好好梳理一遍才是。 “哦,对了。”吃饱了的人放下筷子,“我刚才在家里收拾了一下,不小心整理出卫叔生前留下的日记本,您看这怎么处理?” 陈敏听到这话一愣,她不小心咬到了筷子,连带着还把舌尖咬了一下,生疼。 顺着刘瑜的目光,她看到那边桌上厚厚的一摞,她之前瞄了一眼还以为是刘瑜找的卫大钧的笔记本,哪曾想是日记本? “怎么这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刘瑜皱着眉头,“天天看你收拾也不知道都收拾的什么,这日记本是打算继续保存着,还是处理了?” 她能不大惊小怪吗?也不是没在书房里找过,陈敏之前并没有找到卫大钧的日记本之类的东西,读书笔记倒是找到不少,顺带着了解了卫大钧的科研工作,可牵扯到生活的,还真就是那些梦和书房里的照相簿。 忽然间被刘瑜收拾出日记本,陈敏有些小雀跃的同时也有一丝忐忑不安,总不能是被刘瑜瞧出来什么了吧? 心情忐忑了一小会儿,陈敏让自己平静下来,“留着吧,好歹也是个念想。” 40.040 断臂求安稳 卫大钧的日记本就是整个国家几十年来发展的见证, 最初的笔记本上还有着时代的印记,扉页上是一首陈敏很熟悉的诗——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 第一本日记本都是下乡时候的事情,新鲜、隐藏的恐惧以及生活的辛苦,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年龄的缘故,五十年代中生人的卫大钧成为了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高考生, 也是当年的第一批大学生。 陈敏有些奇怪的是卫大钧最初学习的竟然是会计——他的高考成绩并不算好, 只是去了一个类似职专的会计学院, 而吃到了时代红利的卫大钧在毕业后进入了省财政局, 也就是在他工作的第二年, 卫大钧拿到了研究生的入学通知, 小家庭中也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卫研新这一年出生了。 八十年代对于卫大钧而言是人生最为复杂的十年,他结婚、他毕业、他工作、他考研、他有了儿子, 他在前妻许爱萍的支持下继续读书深造,只是这个选择却最终让这个三口之家走向了毁灭。 日记被撕掉了一小半, 关于两个人为什么离婚,陈敏不得而知,甚至于有一段时间卫大钧都没有再写日记。而等到他再开始,那是单位里的老领导给他当媒人, 当然也不止相亲一次,只是到最后还是跟老教师走到了一起。用他日记里的话说那就是打破重来开辟新天地。 结合着卫大钧的日记, 陈敏算是查缺补漏把一些记忆找了回来, 老教师为什么离婚, 卫大钧当年离婚的缘由又是什么,这些还是不得而知。 卫大钧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起码他的日记是有趣的文字,比当年陈敏那矫情又二半吊子的日记好看多了。将这些日记都看完,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还没等陈敏去找人,徐文珊过来了。 她是趁着单位午休的时间过来的,看到刘瑜后原本准备好了的说辞有些难以启齿。 陈敏踢了刘瑜一脚,示意他可以先回去忙了。 不过得到暗示的人并不买账,反倒是献起了殷勤,“吃饭了吗?要不坐下将就着吃点?”对面老太太的眨眼睛,刘瑜认为那是她眼睛抽风犯了毛病。 “不用了。”徐文珊摇了摇头,她虽是鼓足了勇气,可到底还有个刘瑜在场,原本的七分勇气现在也是打了对折。 陈敏瞪了刘瑜一眼,这人是故意捣乱的对吧?她这两天也有在想怎么处置徐文德借钱不还那件事,刘瑜说的对,她是不缺那些钱,可那二十万就算是砸人身上也挺疼的,干嘛就这么给一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省人民医院里那么多病人没医药费,边疆贫困地区那么多孩子因为家里穷没钱读书,她把这钱捐了那也比借给徐文德那个不知感恩的人强。 又不是没有借条,所以这事她完全可以借助法律武器来维护自己权益。 当然,真要是撕破脸,在这之前也得先跟卫研新徐文珊通气,按照刘瑜那意思,这也是一石二鸟的做法,一来能帮助徐文珊彻底摆脱娘家那个烂泥潭——都恩断义绝闹上法庭了自然再没有什么情义了,二来也是给徐文珊敲敲警钟,日子是用来过的不是可着劲儿让你折腾的,人不作不死,这婚姻也是这样,就算当时说还钱不过就是个用来敲打项爱莲的说辞,可到了现在这件事可不仅仅是一个趁手的武器的事。 徐文珊要是就当时强硬,现在又是心软了,那照刘瑜的说法——该还钱还钱,该离婚离婚,就算是大哥他不想离,那我也把他弄到民政局去。 人这一辈子总是有那么一些个拐点,成神成魔就在那小小的拐点上,现在卫研新和徐文珊的婚姻也在这么个拐点上,其实不用刘瑜押着扯着,要是徐文珊现在又跟项爱莲娘俩好,卫研新也不会再忍气吞声,一味的迁就并不见得能让婚姻长久下去,卫研新之前错了,这错误可以弥补,他可以止损——通过离婚。 只是陈敏还没去呢,倒是徐文珊先过来了。徐文珊无事不登三宝殿,陈敏直觉她是因为那二十万来的,只不过人多少都有点家丑不可外扬,刘瑜性格又那样,徐文珊不太好意思开口也正常。 趁着徐文珊借口去卫生间,陈敏低声道:“你在这她不好意思说。” 刘瑜老神在在,“我在都不好意思,真要是闹到法庭上,你相信她?” 老爷子有句话说得好,不破不立。既然要做,那就坚定了信念去做,别被外力所阻扰,不然他依旧保留意见。 陈敏还想要说什么,徐文珊从卫生间里出了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听到餐厅里两人说话,这次徐文珊没有像刚才那样在客厅里坐着,而是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刘瑜特别绅士地倒了杯水,那意思分明是说你润润嗓子,慢慢说。 陈敏觉得这人欠扁,当然她也知道刘瑜刚才那话在理。 “陈姨,这段时间我犯了糊涂,我知道现在也弥补不了什么,可是您和爸都说过,这日子是往后过的,往前看的那都是回忆,不管对的错的都没办法纠正,得看日后表现。”徐文珊用一段颇是冗长的话铺垫,然后这才是进入了正题。 “……您这段时间忙而且正巧赶上了,我知道再麻烦您不太合适,可是这钱当初到底是您和爸出的,怎么着也该拿回来。不怕您笑话,我家那样您也看到了,我就算是再硬气,他们就咬着我是当闺女当姐姐的,就该出这个钱,甚至会说我这个当姐姐的不让弟弟活命。”徐文珊觉得挺可笑的,到底是谁不给谁活路大家心里头明白,可是占尽便宜还又要把她的名声给败坏了,这就是她家里人会做的事。她妈是个很精明的人,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徐文珊还真说不好这人是真精明还是糊涂。 “你的意思是说……”刘瑜总结了一下,“这钱让老太太去追讨?”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认真的模样,徐文珊也不心虚,她点了点头。 债权人发起追讨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我知道陈姨您一把年纪了劳累您不合适,可您是债权人,我……我保证,除了必要的时候,其他时候事情交给我去办就行。” 刘瑜看着很是有诚意的徐文珊,他笑了起来,“这些都是小事。”债务纠纷嘛,找个律师就行了,卫研新不少同学可都是在这一行干着,知根知底的律师同学还是有不少的,而这件事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钱拿回来后,怎么处置,大嫂有什么想法?” 刘瑜是一个很实际的人,而且他也不掩藏自己这一面,再加上他并不在乎外界对自己的看法评价,这让他一直活得很自在,起码在大多数人眼中,刘瑜的生活值得羡慕。 徐文珊之前也这么认为,哪怕只是陈姨带来的拖油瓶,可老爷子对刘瑜比对亲生儿子都好,支持读书读博就不说了,博士毕业后就进入研究所工作,成为研究所里最有前途的研究员。 她也听说过,说是老爷子这是在给刘瑜铺路呢,打算让刘瑜过些年接替他一把手的位置。不然刘瑜好歹是名校博士还有出国交流的经验,怎么就在省研究所屈才了呢?北京那边机会不多的是吗?而且进入Z大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干嘛非要来省研究所? 不就是因为老爷子在这有话语权,能够安排好刘瑜未来的路吗? 彼时的徐文珊羡慕也嫉妒,老爷子对亲生儿子都没这么上心过。现在非要剖析真心话的话,她也一样羡慕嫉妒刘瑜,羡慕他虽然父母离异,可硬是活出了大多数人都羡慕的生活。 羡慕他能说也敢说,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活得那叫一个逍遥自在。 只不过现在不是羡慕的时候,徐文珊也知道刘瑜是糊弄不住的,他还跟老太太不一样。发现你在糊弄人,老太太并不会跟你计较,可刘瑜那张嘴不把你说哭不算完。 当然,这次徐文珊也不打算糊弄,毕竟她是来解决问题的,有求于人,姿态自然放得低。 “这钱本来就是爸和陈姨拿的,自然是还给陈姨任由您处理,我绝对不会有半点想法。”徐文珊整个人都透着闪闪发光的真诚,陈敏觉得自己心还挺软的,起码她现在相信徐文珊的话。 徐文珊又是补充了一句,“至于请律师的费用,也是我们出。” 刘瑜逮着这话头,“你们出,看来这件事大嫂你是跟大哥商量好了的。” 这就是一句很寻常的话,徐文珊听到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是商量好的,他原本说要陪着我一起过来的,不过我怕他出门再磕着碰着,所以就没让他过来。” “大嫂可真是体贴。”刘瑜脸上笑意满满,分不清是夸奖还是嘲弄。 陈敏轻咳了一声,这才开口,“既然这样,那就交给律师处理好了,这件事本来我也打算去跟你们商量商量,那天我也跟研新说过,日子是你们小两口过的,过成什么样还真跟别人没什么关系,可是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要往散伙折腾什么意思?是觉得自己精力太充沛没地方发泄吗?” 徐文珊被说得面红耳赤,她来之前做好了听老太太说教的准备,所以陈敏说什么她都听着,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一脸不耐烦,情绪都不加以掩饰。 “行了,你还得回去上班,我也不耽误你时间,等回头你们找个律师,该联系我联系我。” 徐文珊没想到老太太就说了这么两句就结束了,她有些感激,不管怎么样她这样面子上起码还好看点,虽然已经被自己丢的差不多了。 “我下午下了班来陪陈姨你吃饭。”晚饭是卫研新负责,不过现在他哪还有这个能耐?徐文珊想着替老公把责任扛起来,不过这个建议被陈敏拒绝了,“不用那么麻烦,我随便吃点就行了,家里头还有个病人,你上班还要照顾家里,就别再这么折腾了。” 她拒绝的有理有据,徐文珊也就没再说什么。 倒是刘瑜,看着徐文珊离开忍不住打趣了句,“断臂求生,还挺有魄力的。” “夸人不知道当面夸吗?”陈敏觉得刘瑜也挺八卦的,当然跟家属院其他人的八卦还不一样,刘瑜不会传播谣言,顶多就是喜欢“臧否人物”。 “你觉得我这是夸人吗?”他把盘子收起来,“对了,你那些学生不是找你去聚会吗?昨天下午玩的怎么样?” 提起昨天下午的聚会,陈敏觉得自己是真老了,她读高中的时候可没觉得谈恋爱是普遍的事情,教初中几年虽然也知道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容易萌发情愫,不过那也带着点中二的冲动。 高中生的心智是趋于成熟的,而且又是面临着高考的压力,荷尔蒙、多巴胺什么的都是被压制了的。可昨天的聚会小分队给她接连八卦了五六对情侣,关键是这些还都是老教师生前教的两个班,当然这五六对情侣也是不完全统计的那种,而且还有跨越班级、年级的情侣呢? 一个没忍住,陈敏还问了骆琳琳该不会也有男朋友吧? 结果老阿姨的一颗小心脏被刺激到了,骆琳琳有个异地恋的男朋友,同样是高三学生,在之前参加节目时认识的,两人相约北京。 刘瑜不说倒还好,这一问反倒是让陈敏有些感慨,卫大钧的日记里并没有关于刘瑜谈恋爱的内容,估摸着这位科学家叔叔是母胎solo三十年。 “还行,就是现在的小孩子真不得了,一个个的都有男朋友女朋友。” 正在刷盘子的刘瑜不假思索地把水龙头开大了一些,假装没听到这话。 刚才还舌灿如莲现在装哑巴了,陈敏也就是随口一提,刘瑜没接这话茬也在她预料之中。 几分钟后刘瑜这才是从厨房出来,“最近外面挺热的,您要是出门也小心着点。”他从冰箱里拿了个火龙果吃,“我去单位了,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又不是三岁小孩,用得着每次出门前都这么交代吗? 陈敏这些天除了去健身房那边游泳,还真没其他的打算。 原本她是打算去省城体育馆那边办张卡的,不过正巧赶上了高考结束,省城体育馆的游泳馆分馆那跟下饺子没什么区别,陈敏想了想还是继续在健身房呆着。 不过今天下午她到了健身房就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怎么这健身房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上了年龄的? 陈敏跟段贝贝打听这事。 段贝贝脸上写着不高兴三个大字,跟陈敏说这事的时候都带着些埋怨,“馆里觉得效益不好,所以特意请了几个肌肉男。”她咬牙切齿的补充了俩字,“教练。” 陈敏大概明白了过来,段贝贝属于那种有初心的人,当健身教练是想着帮人,尤其是帮女性塑造更为优美的身体线条,在当前这个女不止是为悦己者容更为自己容的时代,她希望的是能更多人通过健身摆脱赘肉追求健康。之前健身馆的宗旨也是这个,所以客人算是比较高质的那种,口碑也很是不错。 卫研新也是多方打听比较帮着陈敏选择了这健身馆。 可健身教练初心尚存,健身馆则是朝着挣钱的路子撒丫子一去不复返了。 人是视觉动物,肌肉男意味着什么?结实有力的肌肉,汗水划过时的性感,爆棚的荷尔蒙,视觉冲击和轰炸足够吸引大龄女性甚至阿姨们的目光,所以健身馆也是热闹起来,像是凑夏天的热闹似的。 “他们教他们的,你做你的,阿姨支持你。”陈敏原本打算拍段贝贝的肩膀,结果人家教练比她高多了,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拍胳膊。 这安慰好歹是聊胜于无,段贝贝努力屏蔽噪音,“对了阿姨,我过会儿也要过来一个学员,说是您介绍过来的,谢谢了。” 陈敏听到这话觉得有点懵了,她什么时候还干起了宣传的活?自己怎么不知道。 只是等结束了二十分钟的游泳,趴在泳池边调整休息的陈敏看到那边正在跟段贝贝聊天的人时,她觉得自己浑身一凉。 就高维那身材,高考题送去印刷后他还跟着一群人在那打篮球,惹得休闲村一群年轻和中老年女教师都交口称赞的身材还需要健身? 开什么玩笑。 他肯定是给别人报名,难不成有女朋友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陈敏想了几分钟也没想出答案来,她索性继续去游泳。 只不过等她结束了第二个二十分钟时,高维不但没走,反倒是穿着泳裤泡在了水里。 陈敏吓了一跳。 “陈老师游得挺不错嘛,看来老前辈的话还是值得相信的。” 前辈就前辈,前面加什么老字?她有这么老吗? “高老师,您这身材,用得着来健身馆吗?”高维虽然没有八块腹肌,可身材还是相当可以的,没必要非得追求满身肌肉吧?他是大学教授,靠的是脑子,不是身材。 “学无止境,现在不是倡导终身学习吗?”高维还是找出了不少冠冕堂皇的理由,然而陈敏脸上只有一个表情——呵呵,不信。 想要游泳还不简单?Z大的游泳馆那可不小,当年省城承办全运会的时候,游泳项目可都是在Z大进行的,怎么高维还能舍近求远来这里? 陈敏又是继续自己最后二十分钟的训练,她现在尝试着游一个小时,不过前面两个二十分钟还好些,最后一个二十分钟到现在还没有坚持下来过。 对此,段贝贝觉得不能操之过急,总是得给身体一个慢慢适应的过程。 高维看着水里头起伏的人,他看了眼一旁的教练,“还得请教练多指点。” “这个没问题,高先生您花钱办了卡,我自然是会做好本职工作的。”虽然并不觉得高维需要通过游泳达到目的,可段贝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人家是大学教授,正当职业不说,社会地位也在那里放着,自己总不能因为他的职业问题推辞吧? 在这健身馆里,她是老师,其他人都是学生,坚持着这一观点,段贝贝开始教学。 陈敏游了五分钟就有些坚持不住了,她没有再勉强自己,到了岸边就是停下来休息。 这个时间点游泳池里的人并不算多,看着段贝贝在那里教高维游泳,陈敏看了好一会儿,她觉得高维一定是洗澡的时候忘了把脑子给关上了,好歹是大学教授来这里当什么学生? 总不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脑子里浮现这个念头,陈敏笑了下然后从水里出了去。 “陈老师,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 正在水里的高维提出了邀约,陈敏皱了皱眉头,高维又是补充了句,“这月底有个活动,我想先跟您通通气。” 活动?陈敏一时间还真没什么想法,有什么要参加可自己还不知道的活动吗? 高维没那么无聊特意到这里来骗自己吧?陈敏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那行,我先去歇会儿。” “那我……”刚要回应的高教授立马呛了口水,他一张脸都有些泛红。 “放轻松放轻松,不要害怕,这池子里的水深还没你高呢。” 高维:“……” 冲完澡换好衣服后,陈敏很是不厚道的来游泳池边看高维学游泳,篮球场上能够投出三分的人此时此刻笨拙的像是个孩子,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高维紧张,段贝贝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您不能这么捣乱,这样会坏我招牌的。” “没事没事,高教授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不会跟你生气的,对吧高教授?” 这是很有道理的话,然而……高维还是结束了今天的学习,他觉得自己再练憋气会把自己憋死。 反正办了张半年卡,慢慢学呗,每天拿出两个小时来健身,本来就是在他的生活规划中。 陈敏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高老师,你到底是为什么来学游泳呀?” 41.041 她掉马甲了 不是她沉不住气, 实在是高维有些奇怪。明明在学校游泳馆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大老远的还来这边健身馆,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花钱买个安稳。”高维有些无奈,“陈老师你不也一样?”学校游泳馆是能用,可是平日里有体育课,好不容易等没有体育课的时候,也有人在用, 尤其是现在天热了起来, 游泳馆的水都因为人多升高了好几度。 “你就当是我这个初学者为了保住面子不在学生面前丢人, 所以花钱买心净好了。” 陈敏听到这说辞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看你是怕被你们学校的女同学还有女老师们缠住吧?”高维的受欢迎程度陈敏还是心里有数的, 当初她教的那初中学校来了个年轻帅气的物理老师都能惹得班上女孩子的春心波澜, 原本课堂上的小魔王都能安安稳稳上物理课,况且是在大学。 大学里师生恋并不稀奇, 何况高维不是普通的讲师,而是手里头握着不少项目的青年教授, 最重要的是这青年教授还是单身! 真要是看对眼了,后半辈子那就是妥妥的保障。 有这么个强大的理由,高维要是在Z大的游泳馆里学游泳,那自告奋勇当教练的学生还不得把Z大的游泳馆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再说了, 盯着高维的何止是学生,之前周老教授不还打趣说Z大未婚女老师有一半都惦记着高维什么时候结婚, 自己好去当新娘呢。 “陈老师您就别打趣我了。”被戳穿了的人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转念一想陈敏反应迅速, 似乎这病情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高维咨询了陈敏的意见后,两人来吃的西餐。因为时间还有点早,西餐厅里人并不是很多,上餐的速度也得到了保障。 陈敏慢条斯理的吃牛排,把自己肚子垫了三分后这才切入正题,“高老师之前说的那活动,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她没有丝毫的印象,陈敏十分确定并不是自己忘记了,应该是高维先知道了消息。 可现在自己一个退休老太太,还能有什么活动参加?一时间陈敏还真是猜不出来。 “就是省里面要在学生暑假的时候举行一个文化展,邀请了中小学还有大学的老师参加。” “这是好事呀。”陈敏觉得这真是好事,现在学校老是让学生去科技馆看什么科技展,对于文化展之类的并不上心,如今省里头下达命令,自上而下的传达实施也总比没有的强,陈敏觉得这是好事,“可我退休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高维被牛排呛了一口,准确地说他是被陈敏这话给呛了一口,连忙喝了口水压了压,高维清了清嗓子,“陈老师您可越来越幽默了。” 陈敏觉得她跟高维的聊天属于牛头不对马嘴,安卓手机充电线与苹果手机不一致的那种——她真的不是幽默,是很不知道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高维真以为陈敏是在开玩笑,只是自己说完话后她并没有什么反应,这让高维意识到一个问题,“陈老师您真的忘了?您是咱们省文联的副主席,这事您肯定得参与呀。” 呃,省文联副主席?陈敏想起来书房里的一些奖杯,她刚才没把文化展的事跟这件事联系到一块,“我就是开个玩笑,高老师你还当真了,你不会真以为我忘了吧?” 看着神色坦然的人,高维宁愿怀疑自己错了。 “不过这件事怎么高老师你先知道了?”好歹她也是文联的副主席,怎么自己还没收到相关通知,高维就是知道了内情? “说起来也是巧合,我今天去省文化厅开会,正好遇到了付主席说起了这事。” 陈敏并不是省文联的常务副主席,所以这些还没正式下达文件、通知的消息不知道也正常,赶巧了高维在省文化厅知道这事,又是在健身馆遇到自己,这一来二去的她就是先知道了这事。 “那是得好好准备准备。”陈敏也没打算把自己憋在家里当宅女老太太,能出去参加参加社会活动挺好的。 “陈老师您后来不是研究的明史吗?我听付主席那意思,估计到时候让您负责明史这一块。” 明史,除了教材上了解到的内容,陈敏对明史的深入了解那就是《明朝那些事儿》,她怎么负责呀?这社会活动简直是烫手的山芋,陈敏有点不想接了。 看着陈敏神色一下子就变了,高维会错了意,“陈老师您也不用担心,您也上了岁数,自然不会让您在文化展上担当讲解员,就是帮着给讲解员培训一下。” 她宁愿去当讲解员,这样还能用小说里的故事来跟观众互动,当培训老师更辛苦,因为要求标准高,不能拿着小说来胡扯呀。 老教师怎么处处给自己挖坑呀?陈敏觉得自己得随时扛个小锄头——准备填坑用的。 高维看陈敏脸色还是不好看,他有些担心,“你总不能是把……”他斟酌用词,只是想了半天都觉得不合适。 看高维这迟疑模样,陈敏忽然间想起自己可是“阿兹海默症患者”,她面露难色,“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记性不太好,尤其是这些专业性的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 要是别人说这话,高维肯定会觉得这人是在自谦,可说这话的人是陈敏,他心中就是想法了。 “陈老师您也别着急,有时候越是着急就越是想不起来事,我回去还特意咨询了我同学,他在301医院上班,说您现在这种积极运动有助于脑部活动,可以有效减缓记忆衰退的速度。” 看高维这么一脸诚恳模样,陈敏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不是阿兹海默症,就是缺失了老教师的大部分记忆而已。可这要是说出去,他怕前些天还咨询301医院专家的高维会把自己送到301医院做研究。 想了想,陈敏保持冷静,“劳烦高老师了,我尽力而为,对了,那文化展什么时候?” “从七月十二号开始,持续到八月二十五号,一共一个半月。”之所以开始的晚,是因为讲解员是从Z大的学生中挑选,学校那时候刚巧放假,这样也不耽误学生期末考。 今天这才六月十一号,这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陈敏觉得够用,她临阵磨枪恶补明史,这时间也够用了的。再说了,文化展的内容也是有范围的,自己针对展出的内容进行准备,怎么着也不至于出糗吧? 想了想,陈敏对这件事的态度缓和了不少,“那我正好这段时间再看看明史,医生也跟我说了,多用用脑子,说不定我这就能出现奇迹呢。” 高维报之以微笑,这笑容真诚而坦荡,让陈敏都觉得自己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晚餐结束后,高维回学校,他一贯有晚上看资料的习惯,“陈老师您回家?我送您回去。” 陈敏断然拒绝,“不用了,正好吃了晚饭,我散步走着回去,高老师你先回去就行。” 高维是个实诚人,他不觉得陈敏这是假客套,所以就直接开车走人了。 目送高维的车子离开,陈敏这才松了口气,得,卫大钧的日记本暂时没时间重新研究了,她还是去研究研究明史好了。 “陈老师!” 忽然间被人从背后拍了下肩膀,正出神的陈敏吓了一跳,她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肖爱芬那诧异的面孔,一旁是罗梓晴小朋友甜甜地喊她,“陈奶奶好。” 陈敏觉得小姑娘可爱,尤其是脸颊还带着婴儿肥,摸着最是舒服了,“小梓晴跟奶奶出来玩?” 肖爱芬也是回过神来,她刚才不就是打了个招呼吗?干嘛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嗨,她爸妈都加班,这孩子闹着出来吃汉堡,我就带她出来吃点东西,陈老师,刚才那人谁呀?我没怎么看清楚,看那脸好像还挺年轻的,保养的不错。” 高维依旧顶着他那漂染的白头发,以至于肖爱芬老眼昏花以为是上了年纪的老头。 不过这神秘兮兮拉着她胳膊,又是一脸的我就知道的神色,陈敏知道这位邻居是误会了,“就是一个朋友,你没看错,他是挺年轻的,还不到四十。” “哟。”肖爱芬听到这话一乐,“这么年轻呀,他找您有事?” 高维找她商量事情还用得着跟一个邻居汇报?陈敏觉得肖爱芬这八卦的有点没边没沿了。 “是挺年轻的。”陈敏没有回答另一个问题,“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小梓晴再见。” 小姑娘冲陈敏摆手,“陈奶奶再见。”肉乎乎的小手里还抓着一个气球,那是刚才吃汉堡时,店里的服务员送的,上面还印着开封菜家的厨师长。 陈敏绕了一圈回去的,她要是跟肖爱芬一起回家,谁知道这个邻居老太太又会问些什么古怪的问题。 回到家后陈敏去书房找关于明史的书籍,然后她彻底崩溃了——老教师果真是明史专家,怎么这么多专业书?她怎么觉得就算是给她半年时间也看不完呀! 自己这一个月恶补明史,还是去做梦比较靠谱。 刘瑜很快就是发现有些不对劲,头两天还看卫叔的日记本如痴如醉呢,怎么这又开始研究那多少年前都放下的明史了,“您这是收到了什么邀请?” “有个活动。”陈敏觉得自己又像是回到了高中时代,每天拼命学习准备高考。不过现在跟那青春无敌的岁月没办法比,她看了两天书只觉得头昏脑涨,恨不得能远离这些东西。 艾宾浩斯的遗忘曲线还是有道理的,不管什么,过度了都不好。 活动?刘瑜皱了皱眉头,帮着桌上的书收拾了起来,“参加活动是好事,不过您又不是十几二十年前,别那么争强好胜了。”年轻的时候因为赌一口气所以就研究明史,愣是把自己折腾成小有名气的明史专家,可现在眼看着奔六十的人了,和那时候大不一样,就别瞎折腾这些了。上了年纪的人心平气和点多好,干嘛非要不服老的当那战斗机? 陈敏觉得自己这是被轻视了,不过她没有反驳刘瑜,而是默默地收起了书去吃午饭。 饭桌上又是说起了卫研新那边的事情,徐文珊这次行动力还是可以的,已经联系了律师,由着律师去跟徐文德去说,据说暂时滞留在省城的项爱莲差点跟那律师打起来,不过被拿着法律当武器的人给喝止了——你要是敢打我,我告你故意伤害罪。 项爱莲所有的泼辣都可以跟钱牵扯到一起,所以这一句话威慑力十足,律师保护着自己全身而退,然后把这件事闹上了法庭。 私底下解决是不可能了,徐文德就是无赖样,项爱莲又是没少跟徐文珊打亲情牌,甚至于去幼儿园门口拦截卫子睿,想要从小朋友身上下手。 “这可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陈敏能够想象的出来,要是她妈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天上掉下的馅饼不要白不要,不抓着最后的底线,往后连吸血的机会都没有,她不傻。”刘瑜嘲意满满,只不过项爱莲错估了自家女儿,徐文珊不想再当那头被吸血的绵羊。 双方定位不再一致,所以这官司打起来很正常。 陈敏一时间心情复杂,刘瑜还在念叨着,“说她不傻未免高估了她,徐文德现在的工作是大哥给找的,真要是闹起来连吃饭的饭碗都得丢,到时候没了稳定收入,这房贷还不上,房子被法院查封的可能性很大。” 这件事陈敏也考虑了的,项爱莲的算盘打的很聪明,不让徐文德和甘晓芸结婚就是其中一笔。 真要是结婚了,徐文德拿婚后财产还房贷,这房子原本异常清晰的所有权就会发生变化,依照项爱莲那性子自然不愿意。她儿子多宝贝呀,恨不得女方能陪送一套房产嫁过来呢。再说了,徐文德有房有工作能拖得起,不怕甘晓芸会跑掉,跑掉大不了再找一个就是了,反正又不赔本。 精于算计的项爱莲怕是做梦也没想到,现在徐文德会面临双重打击。陈敏不觉得可惜,人的同情心是有限的,同情这些人没意义。 “你还不去上班?”陈敏看了下时间才意识到刘瑜快迟到了,这可不符合这个向来准时上班的人的风格。 “今天调休,我算是能过个长周末。”刘瑜伸了个懒腰,“要不我过会儿送您去健身房?” “不……”陈敏原本打算拒绝,不过很快她就是改变了主意,“好呀,不过我到四点钟才去。” “那我先去睡会儿。”他直接扎到了客卧,“到时候您喊着我,我也当一次护花使者。” 对于刘瑜没正经,陈敏表示已经习惯。 不过…… “耍嘴皮子吧,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她答应刘瑜的提议是不怀好意的,这些天健身房依旧是很热闹,除了肌肉男教练吸引了不少学员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高维被十几个大妈纳入了女婿候选人行列,因为这个缘故,这些天游泳馆那边整日里可以看到一身白花花的大妈穿着泳装泡在游泳池里。 刘瑜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情还是什么目的去健身馆,陈敏还不是很确定,不过等他过去后,陈敏会好好配合的。 周五下午的健身馆稍微有些冷清,刘瑜还是第一次来这边,“您在这游泳那么久了,也找到个能聊天说话的人没?”这好歹也算是社交活动的一种,没有点什么结果不合适吧? “我又不是来找人聊天的。”陈敏跟健身馆的工作人员打招呼,刘瑜看她跟谁都能扯上两句,是比之前强多了,不是整日里板着个脸像谁都欠她八百万似的。 “贝贝姐在那边教高先生游泳呢。”工作人员也是觉得好笑,“今天游泳池的人少。” 高先生?刘瑜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这高先生谁呀?”怎么这小男孩还特意提起了这么个人? “跟你一样青年才俊。”陈敏拎着东西去换衣服,她忽然间想起事情来,“我晚上想要在外面吃,反正你也没事,干脆在这等着我好了,也就一个多小时。” 刘瑜眼皮跳了下,“在外面吃什么?” “天天在家吃饭腻歪了。”陈敏毫不客气,就算是刘瑜厨艺不错,可吃多了那也想要换换口味,当然她不会说留下刘瑜还有别的原因。 “毛病。”刘瑜嘟囔了一句,还是答应下来了。 陈敏换好衣服后直接去了游泳池那边,小张之前跟她说游泳池的人少,那也是相对的,这岸边水里又是十来口子人,无一例外都是在瞧着泳池里学游泳的人。 “陈老师您来了。” “您还是那么准时。” “今天打算游多长时间呀?” “……” 一群大妈跟陈敏打招呼,当然她们也就是招呼一声而已,很快就又是三五结群的说起了悄悄话,把注意力放在了泳池里的高维身上。 倒是有两个拉住了陈敏,“陈老师,送您过来的那年轻小伙子是您儿子?长的可真是一表人才。” “可不是,他什么单位的,结婚了没?谈女朋友了吗?” 两个人机关枪似的问题突突地往外跑,然后四只眼睛恨不得是伽马射线把刘瑜里里外外照个遍。 坐在那里玩手机的刘瑜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他习惯性地寻找那视线的来源,然后最终锁定在泳池边。 花里胡哨的泳衣都包裹不住腰上肥肉的大妈一左一右挟持着他家老太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这么一对比起来,刘瑜觉得他们家老太太的审美也好,身材也好,真跟这游泳池边的阿姨不是一路的。 之前卫叔住院,老太太憔悴了不少,一米六的身高,体重最后剩下不到九十斤,看着风一吹就倒的样子。现在好像好一些了,回头他买得买个称,让老太太三五天称一下。 “是我家孩子,不过他自个儿有主意,他的婚姻大事我不参与。”陈敏实话实说,不过她这左右护法可不这么觉得。 “什么叫您不参与呀,孩子到底是孩子,还能越过父母?咱们不比他们有眼光?” “就是,我家囡囡之前不也嚷嚷着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可现在呢,明年就三十了,嚷嚷着要我给她介绍对象,还怨我当初不管她。” 两人一左一右大有架着陈敏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仗着自己瘦,陈敏从两人之间挣脱了去,“您二位慢慢聊,我先去游泳。” 她慢慢滑进泳池适应水温,过了两分钟这才开始游泳,在这之前陈敏还特意瞧了眼,刚才跟她说话的两位中年大妈朝着刘瑜过了去。 中国大妈的战斗力国际上都是有名的,陈敏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只是等她游游完两个二十分钟,陈敏意外的发现,原本围绕在刘瑜身边的大妈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维,他正在跟刘瑜说话。 这两个人认识?还是…… 陈敏哆嗦了一下,她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事,连忙从泳池里出了来,裹着大毛巾过了去。 “……嗯,我知道,麻烦了。”只来得及听到刘瑜这么一句话,陈敏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她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刚才你不还问高先生是谁吗?我没骗你吧。” 高维说完了事,也是站了起来,“陈老师谬赞了,您先忙,我先过去了。”他走了两步忽然间又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不恰当,便是请陈敏借一步说话。 陈敏也想知道刚才高维跟刘瑜聊了什么,偏生刘瑜那张脸上,还看不出什么东西。 “……陈老师您别见怪,只是我觉得有些事瞒着也不太好,便是跟刘瑜说了您的情况,让他平日里也留心些。”毕竟之前有过一次意外情况,家里人多上点心总是没错的。 陈老师好强,不想要在子女面前表现的自己弱势,可健康问题从来不是开玩笑的。 刚巧今天遇上了刘瑜,他便是说了两句。 “陈老师,陈老师?”高维看着眼前这情况不太对,他轻喊了两声,看到陈敏回神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您没事吧?” “没事。”陈敏觉得这人是不能撒谎的,不然得用另一个谎言来圆谎,这摊子铺大了,回头怎么都会圆不上。 就像是现在这样,她也不怪高维,人家也是关心自己。 可看刘瑜那模样,她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自己掉马了? 42.042 老牛吃嫩草 不然还能用什么来解释呢? 她跟高维就是随便扯了个谎, 哪想到被一群大妈折磨的前两天都不敢来游泳馆的高维今天来了,而她还好死不死地带着刘瑜来见证嫁女心切的大妈们的战斗力。 又这么刚巧不巧的制造机会让两个人遇上,高维一个没忍住说了自己患“阿兹海默症”的事情。 她这说辞骗骗高维还成,毕竟这遇上的机会并不是那么多,高维也不至于怀疑自己骗人。可要是用这说法骗刘瑜这个人精儿?陈敏觉得自己可真是天底下少有的蠢货了。 高维已经离开了,陈敏站在那里,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刘瑜开口。 这种鸠占鹊巢的事情她一开始也不知道呀, 可现在不也是没解决办法吗? “那个, 我先去换衣服。”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陈敏头也不回地往更衣室那边去。 平日里手脚麻利, 不到十分钟就是完成冲澡、换衣服两个环节的陈敏今天动作却是慢吞吞的。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糟糕, 就算是拖延时间也没能找出什么合适的办法, 更别提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了。她那没良心的爸妈早就把她给火化了,真要是离开老教师的身体, 她去哪里过活? 陈敏联想丰富,还考虑到万一自己走了, 老教师这身体怎么办?是接下来会有谁给占了还是就这么凉了呢? 这问题越想越是复杂,陈敏头大,听到外面敲门声,“妈, 你没事吧?” 这确确实实是刘瑜的声音,陈敏听到这话愣了下,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陈阿姨, 您还在里面吗?”这是段贝贝的声音, 陈敏这下子回过神来,“在在在,这就出去。” 她没听错,刚才刘瑜喊的是妈,所以说他…… “要洗澡就回家去洗,没事浪费人家健身房的水干什么?咱不能因为花了钱就在外面可着劲儿用怕不够那点学费。”刘瑜那张嘴依旧是刻薄的,陈敏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后,对这刻薄都是瞧着喜欢。 “我刚才想事情,走神了。” 她换好衣服出来,看到刘瑜正在跟段贝贝聊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那你可真是老年痴呆了,还真瞧不出,您还能患了这毛病。”刘瑜啧啧称叹。 一旁段贝贝听到这话只以为是刘瑜的玩笑,“陈阿姨要是老年痴呆,那估计我就是帕金森早期。” 陈敏知道她是好心,只是不了解内情,所以只好尴尬的笑了笑。 “段老师,那我们先走了。”刘瑜领到了人,跟段贝贝打招呼离开。 陈敏也是打招呼,不过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就像是自己像是上兴趣班的小孩子,刘瑜是来领孩子回家的家长。 她猛地摇了摇头,却不想看着刘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头来,正盯着自己看。 不小心被抓了个正着,陈敏心中不安,“怎么了?” 刘瑜笑了起来,“我还想问你怎么着了,总不会是那大妈要把她女儿介绍给我认识,您推脱不过就答应了吧?咱们之前可就说好了的,我的婚姻大事您不插手,不然我跟您没玩。” 还没等陈敏说话,刘瑜又是补充了句,“要真是答应了人家,你去,反正我不去。”他说这话的时候活脱脱的赌气的孩子,陈敏忍不住笑了下,“我答应什么了呀,什么都没答应。” 虽然想要刺激刘瑜一下,可陈敏还是知道刘瑜的底线的,你跟他开个小赌怡情的玩笑没关系,但是被乱碰触他底线。她又不傻,怎么会随便答应呢? “这还差不多,看你还没把你儿子我出卖的表现,想吃什么,随便点。”刘瑜心情还算不错,他还绅士地开车门让陈敏先进去。 这待遇,陈敏还是第一次享受。不过她总算是安定下来,刘瑜一口一个妈、你儿子,这应该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顶多就是认同了高维的想法——自己得了老年痴呆。刚才他不也是这么说了一句吗? 她之前之所以这么忐忑,主要是因为帮刘瑜接电话的时候,不小心戳进去了他手机上的读书软件,看到了书架上的小说。科学家也看小说,还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陈敏联想力丰富,一时间觉得刘瑜可能会想到穿越这回事。 不过现在看来,这反倒是自己想多了。 “那去吃日料吧。”陈敏随便点了个。 “这个我拒绝,万一小日本偷渡过来了毒大米什么的怎么办?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咱们去吃客家菜好了。”刘瑜絮叨着说了起来。 “不就吃个日料,至于吗?”陈敏忍不住驳了一句,“国内的日料店还真能从北海道那边运过来食材?”大多数都是打着这幌子而已。 “防患于未然还是好的,之前我在海关的同学跟我说过这事,真有日本大米想要偷渡进国内。”刘瑜严肃认真对待这件事,“核辐射可不是小事,这件事上小日本做的丧良心,自己找死还要拖累大家倒霉,往后日货你也少用些,谁知道哪边的原材料做的。” “对了,也不准去日本旅游。” 陈敏没想到刘瑜还这么强硬,“那你去年不也去东京出差了吗?”这是卫大钧的日记本上记录的事情,陈敏还有印象。 “您也说了那是出差,不然我去那地方干嘛?”他是做研究的,虽然跟核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对于日本政府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刘瑜表示深恶痛绝,连带着日货、饮食什么的能拒绝也都拒绝。 “行了行了,那就去吃客家菜,我看是你想吃客家菜,所以才找出这么多理由。”当然,核辐射的危险陈敏当初听办公室里其他老师说过,她平日里也有注意,只是毒大米的事情是真不知道。 刘瑜说的客家菜餐馆距离健身馆并不是很远,没多大会儿就是到了地方。 里面装潢的颇是有民族特色,陈敏对于客家菜没研究,便是让刘瑜点餐。 因为她在健身房耽误了些时间,来到这的时候正好赶上饭点,这餐馆里有七八成的上座率,不少都是小年轻,下班后同事聚餐、情侣约会的那种。 “您就不好奇,高维跟我说了些什么?”刘瑜这个突然袭击让陈敏有点猝不及防,她还以为这一篇已经掀页过去了呢。 “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我问那么多干什么?”陈敏保持镇定,“总不能是说被人拉着当女婿的事情吧?” 正在喝茶的刘瑜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他连忙拿纸巾捂住嘴,隔了好几秒这才恢复过来,“什么当女婿,您还好意思说?” 他原本坐在那里玩手机也没碍别人事呀,结果之前缠着老太太的那俩大妈不知怎么的就缠住了他,问他在哪里工作、工资多少、有没有女朋友。 很是直接直白的问题,甚至于两个大妈还挺和谐的,“约约看嘛,说不定就成了呢,要是不成这不还有你刘阿姨家的晓雪吗?” 敢情他这还能搞一场选妃,A不成那就用B是吧? 好不容易把这俩大妈打发走,刘瑜松了口气,没想到高维就又是带着一群大妈过了来。 到最后还是说两人有事商量,说了好几遍,这才把一群听不懂人话嫁女心切的大妈给赶走。 “不是说这个,你们还能说什么?”陈敏觉得刘瑜是蔫坏蔫坏的那种,她到现在都还摸不清刘瑜的心思,算是跟卫研新一块长大的,这兄弟俩的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刘瑜看着一派云淡风轻的人,他神色也正经起来,“您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的,陈敏一时间还没做好阅读理解,没有吭声。 周围是同事间的高谈阔论,是小情侣的呢喃私语,反倒是让他们这一桌显得格外的安静。 服务员送来了菜,客家菜的口味偏肥、咸、熟,不过到底是餐馆,就算是这般口感,大厨在做饭的时候也是掌握着用料,不至于像项爱莲那样家常菜的做法对于用料并不讲究。 这一份客家鲫鱼就做的色香味俱全,陈敏拿起筷子,“说人话。”她之前从卫大钧的日记里知道刘瑜对牛奶过敏的事情,那本养娃笔记上面写了不少家里人的兴趣爱好还有卫大钧特意准备的惊喜,陈敏虽然记不全,也知道自己也好刘瑜也罢都能吃鲫鱼。 这一句“说人话”让刘瑜恍惚以为回到了几年前,他轻声一笑,觉得自己可真是受虐狂,“高维跟我说,您的脑子现在有点不好使,是真的吗?” 陈敏还没开吃,她怕过会儿刘瑜说出什么话吓着她,最后不小心把鱼刺塞到自己喉咙里。 而听到这么一句脑子不好使,她觉得有点别扭,这句话单拎出来,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骂人。 陈敏不说话,刘瑜对她这种表现视之为她默认了,“是因为之前摔的那一下,还是卫叔的去世?” 人脑的事情,无外乎两种情况,外力和外界的刺激。 而老太太刚好两种都遇到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有些事记不清了。”陈敏闷声说了一句。 刘瑜看她这模样,一时间心情复杂,好一会儿这才是夹了一块比较嫩的肉放到陈敏的碗里,“过去的都过去了,往后好好过活。” 他一句话算是把这件事揭过不提,陈敏本来该庆幸,自己过关了,可是她不知道怎么着,却又是高兴不起来。 晚上回到家里,陈敏先去了书房,书桌上放着一摞明史资料,还有就是卫大钧的日记本。她犹豫了一下,打开电脑,然后建立了一个账户,写起了日记。 “……今天很多事情都像是凑巧赶到了一起,高维的好心、刘瑜的默认,明明自己过关了,可总觉得有些不安,刘瑜说往后好好过活,意思是让我不再拘泥于过去,过去的事情忘了就忘了没什么要紧的,往后过得好才是真的好,我总觉得他还有话没说完,应该再有一句‘卫叔在天之灵也会安心’才对……” 陈敏建立这个私人日记的初衷很简单,她希望多少留下点印记,虽然她还不知道这些将来等自己真的死了,会不会在临终前告诉卫研新刘瑜他们。 谈话、日记都不能解决的事情,一场大觉是可以解决的。 陈敏第二天还是生龙活虎起来,刘瑜那边都没说什么,她跟自己矫情个什么劲儿? 这周末又是有社区的活动,陈敏收拾好了去跟小区里的人集合。 刚下楼就是遇到了肖爱芬,这是一个社区活动的活跃分子,尤其是到周末的时候,因为罗梓晴会跟着爸爸妈妈去玩,所以肖爱芬就闲得无聊,参加各种社区活动打发时间。 “陈老师,您今天这打扮可真是精神的很。”肖爱芬觉得到底是人生活的好,一把年纪了穿着这天鹅绒的运动套装都合适,完全没有那种老黄瓜刷绿漆的感觉。 “谢谢。”陈敏客气了一句,早知道要是在楼下遇到肖爱芬,说什么她都不会这么早下来。她今天心情好,怎么就忘了肖爱芬最喜欢早点在楼下等着,逮着谁就是要聊个天昏地暗才算完。 “哟,您那么客气干什么?”肖爱芬笑了起来,她一双眼睛在陈敏身上巡逻,忽的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她这一停下,后面倒是有人过了来。 是来文丽。 看到来文丽,陈敏想起了上次社区活动时来文丽借给自己钱的事,后来她发红包还钱,来文丽不收,陈敏只好转账,结果人家又是给转了回来。 折腾了半天,这钱也没有还回去。 “来老师,好巧。”陈敏打了声招呼,“您也去参加活动?咱们一块过去?” 来文丽点了点头,“嗯,那一起。”比起上次陈敏看到的时候,来文丽精神了不少,而且一身旗袍穿的很显身材,陈敏都有些羡慕。自己现在这是撑不起来旗袍,穿上也不好看。 “怎么没带个披肩?我看今天说可能下雨,气温都低了不少。”因为来文丽早前谈恋爱的事情,肖爱芬嫌弃她不正经,见面打个招呼都算是好的,要跟来文丽一块走那绝对不可能。也因为这个缘故,陈敏反倒是摆脱了话唠以及八卦爱好者的肖爱芬。 “刚才出门着急,忘了这事。”来文丽声音柔柔弱弱的,而且她人也属于气质很好的那种,精神劲头足了,说她四十多都有人信。 陈敏虽然没经历来文丽和她那小男朋友之间的事情,不过多少也是明白几分。感情这事,感性大于理性,脑子一冲动就这样了,谁还管年龄? 社会上常见的黄昏恋往往是男大女小,这是几千年来的传统,打破传统的有武则天,可那是什么样的人物?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来文丽能跟她比吗? 陈敏一时间感慨诸多,好一会儿才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胳膊,她这才回过神来,是来文丽在跟她说话。 “之前听说小卫病了,也没顾得去看他,他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陈敏笑了笑,“他年轻人身体好,这养一段时间就恢复的差不多了。”来文丽不是没顾的去,是怕去了惹人闲话,陈敏觉得这位邻居的心思实在是太纤细敏感了。 可想到肖爱芬那种最喜欢说东家长西家短的老太太,来文丽心思重似乎再正常不过。 这次小区的活动神神秘秘的,之前赵主任也没交代清楚,陈敏也是等到了才知道,说是响应区政府号召,几个街道要进行什么舞蹈大赛。 舞蹈这东西,陈敏与它就是两条平行线,在世俗世界里是绝对不存在任何交集的那种。 而赵主任一说这消息,这活动室里的老头老太太们也都是炸了锅,私底下都是议论起来。 “大家安静下,安静下听我说。”赵主任扯着嗓子喊了两句,这才是维护了自己作为居委会主任的权威,“咱们这参加舞蹈大赛也是为了丰富大家的业余生活,一方面能够强身健体,第二呢也是加强咱们社区居民之间的联系,第三嘛,既然参加比赛都要争夺一个名次,咱们这是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小区,各位的家里人都在省研究所上班,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在科研上不落后于人,这跳舞上自然也不匡多让,大家伙说对吧?” 赵主任这说话很是有条理,到底是在居委会工作这么多年的人,工作能力那是没得说。 这一番合情合理的话一说出来,活动室里的老头老太太都是争先恐后的报名,要强了一辈子的、要给儿女争口气的,各种理由都要报名参赛。 陈敏和来文丽都没动弹。 赵主任有些奇怪,这人都来了,怎么又不打算参加?她得做好思想工作才是。 “陈老师,您这是打算过会儿报名?” 陈敏很直接,“没,我这最近也有活动,怕是这两个时间冲突,忙不过来,所以就不报名了。” 这样的托辞赵主任不知道听了多少了,她笑着说道:“您是强人,哪还能忙不过来呀,再说了这是咱们小区建设的事情,您看看要不那边活动推一下?要是您不好意思,我去说也行。” 陈敏犹豫了一下,“怕是那边活动不好推。” “您这都退休了,往后还是在咱们小区待得时间长,那到底是哪里的活动?您给我说说。”赵主任还是相当有自信的,这退休老太太一般还是社区活动为主,陈敏现在继子和儿子都在省城,女儿还在读书一时半会儿不会谈婚论嫁,所以这些年都会呆着省城不往外去。 既然在省城,自然还是以小区活动为首位,跟小区里的人混熟了,什么事情也都方便些。其他活动,有的没的都可以往后面放放。 陈敏看赵主任态度坚决,这才说了出来,“省文联。” 赵主任听到这话一愣,要不是坐在那里,她肯定得往后退好几步。 “省文联的一个文化展,那边下了通知要我也参加,这不我最近一直在准备着。” “哦哦,省文联的活动呀,那是要紧,陈老师您忙,您忙,我就不耽误您时间了。”赵主任有点发虚,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离开。 因为被陈敏这么一“吓唬”,她连来文丽要不要参加都忘了问。 “陈老师您这是故意的吧?”来文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她怎么都觉得有点这个意思。 陈敏笑了笑,她示意来文丽从后门离开。 是有那么点意思,其实一开始也没想这样,不过赵主任有点拿架子,让她觉得心里头不舒服。好像自己退休后离了她这个居委会主任的指挥就活不下去了似的。 陈敏一时间没忍住,便是藏了话,哪晓得这赵主任还真嘚瑟上了,愣是一步步跳进自己挖的坑里面。 “来老师您也不打算参加?”陈敏有些好奇,不打算参加怎么还过来凑热闹。 “我原本以为是其他活动,所以过来瞧瞧,跳舞就算了。”她话音刚落,赵主任忽然间追了过来,扯着嗓子喊了句,“来老师,你怎么也走了,你可一定要报名参加的。”说话间她就是过了来,扯着来文丽的手不松开。 来文丽有些拘谨,她想挣脱开,可整个一瘦瘦小小的人哪是赵主任的对手? “您又没什么事,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赶紧来报个名参加。”赵主任也是后知后觉,看到两个人没影了这才想起来她还没做来文丽的工作呢。 “来老师说是要当志愿者,帮我的忙,怕是也不能参加。”陈敏忍不住给来文丽谋了个差事,主要是赵主任这做法有点太热情了,原本自愿参加的活动怎么还成了强迫的? 而且来文丽之前黄昏恋的事情闹得小区里人尽皆知,大家对她态度都不算友好,让她参加有意思吗?去接受大家伙的排挤吗? 陈敏是见识过校园霸凌的人,她也知道这种老头老太太之间的风言风语的威力,一时间没忍住就脱口而出了。 赵主任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她松开了来文丽的手,“这样呀,那你们忙,你们忙。”她神色间有些悻悻,今天接连两个软钉子都在陈敏这里碰到了,亏得她以为这老太太现在脾气软了点,还是那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 活动室门口肖爱芬看着赵主任回了来连忙拉扯了一把,“赵主任,你跟这两人说这些干什么?她们现在可是姐俩好呢。” 赵主任不说话,肖爱芬自顾地说道:“可不是姐俩好,都一个德行,老牛吃嫩草,也不怕崩了自己的牙。” 43.043 卫大钧前妻 “别胡说。”赵主任听到这话瞪了肖爱芬一眼, 这卫工走了才多长时间,陈老师不至于会这样吧? 肖爱芬知道这人假正经,她越不让说自己偏是要说,“我都看到了的,跟一个年轻人一块去吃的西餐,有说有笑的,还看着人家车子离开。” 赵主任听到这话直犯嘀咕, “说不定是人家找陈老师商量事呢。”陈老师和卫工, 那是研究所大院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 当初这五好家庭的荣誉证书都拿了多少, 不至于不至于。 “我还得去统计人员名单, 对了爱芬, 你可别到处胡说八道,这万一传出去败坏了人家名声, 你可负不了责任。”陈老师那人死讲究,万一真闹大了, 赵主任可不敢想象。 肖爱芬有点不乐意,自己又不是胡说八道,她跟梓晴都看到了,要真是没什么关系, 当时陈敏干嘛还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过想到赵主任刚才那一副严肃模样,肖爱芬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收拾收拾直接回家去。 话说陈敏刚才跟赵主任那一番话让来文丽不安又是感激, “刚才多谢你了。”她对于热情的过分的赵主任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眼下同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向陈敏表示感谢。 省文联的活动跟她哪有什么关系?赵主任真要是有心去查,就知道陈敏是在唬她,到时候这邻里间关系难免尴尬几分。想到这来文丽有些忧心,她又不是没经历过这种情况,只怕到时候让陈敏难做人。 “客气什么?”陈敏看着来文丽这略微忧郁的神色就知道,这人又是想多了,“我正向请你帮忙呢,不知道来老师你有没有时间,刚才先斩后奏了一番,您别生我气才是。” 文化展嘛,陈敏看到了相关的通知,知道其中就有一项服装展示,有传统的唐装明服,也有近现代的旗袍。来文丽这一身旗袍很是优雅,虽说没有年轻女孩子的娇俏,可很有女人味。 再说了,优雅的老不也是一种美吗?文化展要传达的讯息很多,随便就是能抓住一个点。陈敏刚才脱口而出是江湖救急,现在是真的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并且朝来文丽发出邀约。 “我不行,我不行。”来文丽连忙拒绝,担心陈敏误会,她又是解释,“我这人胆小,怕到时候给陈老师你丢人。”她不像是陈敏,真的不行。 陈敏看她有些坚决也不好强求,不过她还是决定曲线救国一把,“要不来老师您回家咨询咨询家里孩子的意见?”这孩子要是支持的话,她觉得来文丽还是会尝试尝试的。 黄昏恋的时候只听说男方父母闹了一出,来文丽的这一双儿女似乎并没有什么动静,说不定人家孩子看得开,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这话说的有商量的余地,来文丽也略微松了口气,“那,那我回去问问。” 又是跟来文丽聊了几句,陈敏这才跟她分手出门去办事。 第一件事做完了,接下来是去卫研新那里看看他恢复的如何,然后顺带着再去超市买点东西,她这一上午的时间基本上是打发过去了。 陈敏其实有合计自己要做什么,大好青春三十年一下子没了,既然现在衣食无忧,那得做点什么不枉费自己这一辈子才是。可人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现在还真做不了什么。 老本行不能做,她怕耽误人家孩子的前程。 文化展的事情又把她困在家里,一时间还出不了远门。 再加上跟项爱莲那边已经闹成这样,她一时间也不方便出门,律师说这事情最后还得闹上法庭,她这个原告一时半会的得留下家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开庭受理,她就得出席。 送佛送到西,虽说也能全权委托律师,再不济就是授权刘瑜也一样,可这民事案件,法官的判决也会考虑到当事人的情况,她这个神容憔悴的老太太总比刘瑜那个年富力强的青壮年容易博取同情。 二十万呢。 陈敏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决定等这些事情尘埃落定后再规划自己退休后生活不迟。 今天天气有些阴凉,陈敏干脆走着过去,这还没到卫研新他家小区门口呢,就听到那边的狼嚎声,“……你个没良心的,我供你吃穿,你就这么对我,你的心肝都是什么做的呀!” 项爱莲正在卫研新家小区门口哭丧似的嚎叫,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过周围人似乎并没有上前安慰的,便是小区保安也都假装没听见没看见,看样子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陈敏过去,这才发现项爱莲也是装备齐全,估计是怕自己嚎多了口渴,带着水,兜里还露出西瓜霜的冰山一角。 骂的正在兴头上的人蓦然间看到陈敏就是卡了壳,好一会儿这才是嚷嚷道:“马蜂后尾针,最毒后娘心,我的儿你这是被哪个马蜂刺了一针黑了心肝竟然这样对你亲娘呀!” 这刚才还是骂自家闺女上瘾,这会儿就是调转枪头来骂自己了。陈敏乐了,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进了去。 项爱莲这越闹,徐文珊可不就是越狠心?这亲家母可真是够“聪明”的,想要借舆论来压制女儿女婿? 可也不想想自己这做的都什么事。 “来了几天了?”陈敏平日里也有跟卫研新联系,不过没听他说过这回事,估计是报喜不报忧吧。 “第四天了,警察也来过,不过人家根本不在乎,对着警察还撒泼呢。”小区保安觉得这老太太可真横,亏得那过来的警察脾气好,挨了一巴掌也没怎么样,真要是来个脾气大的,一个袭警的罪名就能关她个十天半月的,看她还有力气在这嚎? 陈敏听保安跟自己八卦,她忽然间想起来什么,转身过去跟项爱莲说了起来,“这边小区住着的都是小年轻,你看你在这骂了半天人都不出来,人家都不在家,你骂又有什么用?我给你出个主意,等到了晚上你再过来,随便这么一骂,肯定能在小区里毁了他们小两口的名声。” 陈敏会好心给自己出主意?项爱莲可不傻,她顿时警惕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给你出个主意呀,你把这边人吵得大晚上不能睡觉,小区里的人自然会埋怨他们小两口。” 一旁小区保安听到这刚过来的阿姨竟然给这泼妇出这主意,顿时傻了眼了,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真要是那样,他们这工作还要不要做了? 正想着怎么阻拦这阿姨,陈敏又是继续说道:“我这主意好吧?不过您可是得注意着,你这么一来会坏了小区物业的名声,到时候人家肯定找你麻烦,万一找人去砸了你宝贝儿子的家那我可就说不准了,还有半夜扰民的话,小区里的居民要是受不了报了警,我估摸着你可以省下来十天半个月的伙食费,听说看守所的伙食还可以,您是勤俭持家的,这么一来二去说不定能给您儿子省出来结婚娶媳妇的钱呢。” 陈敏说得还挺开心的,不过听到这话的项爱莲情绪就不是那么好了。 小区保安也是松了口气,这老太太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人一劝就更是蹬鼻子上脸,能有人把她给说的灰头土脸的还真是不容易。 不过,这人谁呀? 陈敏也就是仗着项爱莲脑子不好使过了嘴皮子的瘾,其实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等开庭就是了。她就不信等法院判决后,项爱莲还会在省城耗着。 之前有先例,这种民事案件,陈敏这边获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项爱莲和徐文德是一毛不拔的,肯定不会还钱,那房子被冻结拍卖是肯定的事情。 拍卖款的一小部分用来偿还账务,还有开庭审理的一些费用,剩下的该多少是多少给徐文德。 这种法拍房一般会比其他房子价钱低,虽说容易产生原本户主不搬走的情况,不过大钱都花了,拍下房子的人也会用点手段把原本的人给赶走。 而徐文德拿着剩下的钱是能够买个小户型不假,不过他还会在留在省城吗? 当然,这些都是徐文德自己的事,陈敏不需要考虑这么多,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事情麻溜地处理了,了却一桩烦心事。 心情还算愉悦的陈敏看到开门的人时愣了一下,她第一眼还以为这是卫研新请的钟点工,只是再去看就知道自己误会大了。 哪有钟点工穿这么一身上班?而且连个围裙都不用的。 “好久不见,陈老师。” 看着眼前这皮笑肉不笑的人,陈敏也是笑了下,“是有些年没见了。”她是真没见过许爱萍,而老教师上次见许爱萍,那应该还是卫研新读高中时候的事情了,这可不都十几二十年了吗? 不过这人现在忽然间出现什么意思?是来替儿子解决麻烦来了? 陈敏可是注意到,卫研新之前一直叫项爱莲阿姨,叫自己阿姨那是因为自己是后妈,叫丈母娘也是阿姨,语文老师以及女性的第六感告诉陈敏,卫研新跟他亲妈之间肯定有问题。 而这个问题,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不是爱就是恨了。 如今这个疑团就这么摆在自己面前,似乎还有解决的可能性,这让陈敏内心竟是有点不合时宜的小期待——她现在也有朝着八卦路上一去不复返的趋势。 许爱萍在打量着眼前这人,像是在看保鲜柜里的肉,挑肥拣瘦的眼神,“老卫去世的时候我在国外,也没赶回来送他最后一程,陈老师您别见怪。” 陈敏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她印象中老教师并没怎么跟卫大钧这个前妻打过交道,仅有的那几次也都是许爱萍盛气凌人地骂儿子指桑骂槐。 老教师涵养功夫好,说白了就是你骂你的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所以正面交锋的还真没有过。 不过她又不是老教师那脾气,不乐意这么被人说着。离了婚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许爱萍这话说的好像是卫大钧还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她听着别扭。 “这有什么,大钧该见的人都见了,走的时候挺安详的,没什么遗憾。”陈敏反击第一回合,从许爱萍那骤然间皱起的眉头看,她取得了开门红的胜利。 家里请的小保姆给陈敏端来茶,她不知道这个刚才被卫哥赶走的漂亮阿姨怎么又回来了,更不知道这个刚过来的阿姨又是谁——陈敏上次过来的时候,卫研新还没请保姆。 只不过把茶端过来后,小保姆还是敲了敲书房的门,想着把这件事跟雇主说一下。 “也是,怕是看到我之后气得多活一天都不想。”许爱萍笑了起来,“活人不提死人事,陈老师今天过来是要干什么?” 陈敏觉得许爱萍很是有女主人的范儿,跟之前的项爱莲一样,特别能变客为主的那种。 她没说话,而卫研新刚打开书房的门就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登时就是吼了起来,“我说过我这里不欢迎你,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还在这里干什……”他一肚子火气,只是看到坐在那的陈敏时,声音一下子消失不见。 陈敏这还是第一次见卫研新发这么大脾气,而且还用“不要脸”这么个词来形容许爱萍,她猜的没错,这母子俩之间是有仇的。 “陈姨,你怎么过来了?”卫研新变脸变的比谁都快,“秋秋,麻烦你帮忙换杯白开水。” 许爱萍看着对待自己跟对待陈敏两张面孔的儿子,她不生气是假的,刚才就对自己没好脸色,连杯水都没给自己倒,现在又是吩咐保姆给陈敏把茶换成白开水,这可真是后妈养的好儿子!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胳膊怎么样了。” 卫研新直接忽视了家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径直跟陈敏聊天,“好多了,再过几天就去医院检查,看恢复的具体情况,要是可以就先把这个给拆了。” 陈敏不清楚这对母子为什么会是这样,但是她这还是有些别扭情绪,许爱萍那眼神很直接,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了似的。 “你们小区门口是怎么回事?那个老太太是你丈母娘,怎么堵在家门口骂了起来?”许爱萍看着儿子跟陈敏有说有笑就是心里恼火,忍不住提了这堵心的事情。 不让自己好过,她也不会让别人好过! “不关你的事。”卫研新语气冷淡,说这话的时候全然没有跟陈敏说话时语气温和,“秋秋,麻烦你送客。” 小保姆有些为难,这位漂亮阿姨脾气很大,好像自己送不走怎么办? 许爱萍看着神色冷淡的儿子,再看陈敏,气得拎起包来离开。 其实她要不走,陈敏就是先走了,这个亲妈的战斗力不比项爱莲那个丈母娘差到哪里去。而且看许爱萍保养的很不错,看着也才不过四十出头的模样,陈敏直觉,这是一个比项爱莲还要难应付的人。 “楼下那是怎么回事?你之前怎么也不说?”卫研新哪都好,就是这个爱藏事的毛病不太好,他不是那种善于解决问题的人,又爱把事情给藏起来,结果原本小问题都能成为大麻烦。 卫研新有些不好意思,他没想到老太太会今天上门突击,更没想到那个人也来了,还正巧撞到了一起。 “也没什么,她愿意闹就闹吧,估计就是心里头憋着气。”卫研新补充了句,“头两天徐文德正好失业了。” 凡是项爱莲、徐文德不顺的八卦,陈敏还是感兴趣的,“你弄的?” “那倒不是,他本来工作就那样,又是捅了篓子,给公司造成了损失,我那老领导知道我这边的事情,所以就……” 这对于卫研新绝对是利好的消息,徐文德个人失误给公司造成了损失,领导原本打算看在卫研新的面子上就只是辞退了他,结果正好遇到卫研新和小舅子在扯皮,原本就是跟卫研新熟识的老领导干脆给老部下助攻了一把——按照合同规定,要求徐文德赔偿因为个人失误给公司造成的损失。 徐文德哪里肯依?这种事情之前又不是没发生过,凭什么要自己承担这几十万的损失?他二大爷的性子一上来,直接就是撂挑子走人,结果这不就更是落人口实吗? 现在徐文德这是屋漏偏遭连夜雨,不过混日子惯了的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项爱莲也不懂得这些,只知道女儿不要自己,女婿更是雪上加霜,所以便是来小区门口堵人骂街。 陈敏起初还想着徐文德可能还能买个小户型,不过现在看来全款小户型是买不了了,他又是没了工作,想要贷款还是有些难度的,当然也可以跟甘晓芸合资买房,不过这一条估计都过不了项爱莲这一关。 总体来说,现在就是形势对于卫研新是一片大好,谁能想到这节骨眼上,徐文德自己先出了问题呢? “……不过老是让她这么闹也不是办法,邻里间交往不多没什么,不过扰邻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对物业那边强硬些,软硬皆施把她给赶跑。” 陈敏现在能明白项爱莲为什么这么不顾后果了,她现在是能过骂人的瘾就赶紧过,不然怕是连最后的骂人的机会都没了。 “嗯,我知道,这件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卫研新觉得有些对不起老太太,自己没处理好事情还把她给牵扯进来。 陈敏看到那有些眼熟的愧疚的眼神,她叹了口气,“行了,也别总是心事重重的,这件事就这样,我先回去了。”他们都没有提许爱萍的事情,卫研新不想要提,陈敏不知该怎么说,索性就没说。 “要不您中午在这吃饭好了,秋秋手艺不错,我让她给您做两个拿手好菜。” 陈敏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声,“改天吧,我今天还有些别的事情,过两天再来尝尝秋秋的手艺。”小保姆看着年龄不大,刚才卫研新夸了一句,脸都有些忍不住的红了。 当然,陈敏也知道,卫研新留自己吃饭不只是为了让她尝尝小保姆的手艺,他是担心自己再遇到许爱萍。 可这人都找上门来了,不打交道怕是不可能的。 没事不惹事,事来了她也不怕事。 “行了,我先走了。” 卫研新送人离开,却还是有些忧心忡忡,他对于女人最初的恐惧就是来源于那人,甚至于因为这而一直抗拒女同学的示好,那种恐惧后来伴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点点消失,他原本也以为是真的没了。 直到她回来,他才发现,他怕的并不完全是女人,更多的还是对那个人的恐惧和厌恶。 这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只是自己小时候不幸,遇到的是一个坏女人而已。 不出意外的,陈敏在楼下遇到了许爱萍。 她就坐在那里,像是女王一样。 印象中的许爱萍似乎比现在这个还要苍老些,陈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印象错误,不过眼前这个女人很优雅,而且有一种还不弱的气场,跟来文丽那种柔柔弱弱让人觉得想要保护的气场不同,许爱萍是御姐范儿,让人会产生屈服的念头。 不过到底是身份立场不同,不然陈敏还是可以单纯的欣赏一下许爱萍。 “看来咱们也算是心照不宣,难怪当初都会嫁给一个男人。”许爱萍站起身来,“怎么样,快二十年没见了,要不要聊聊?” 陈敏其实挺好奇的,卫大钧的日记本里没有说他到底为什么跟许爱萍离婚。老教师估摸是知道的,可陈敏不知道呀,说不好奇是假的,尤其是现在的许爱萍还是一个这样不见老的女人。 “我还有事情。”陈敏看了下腕上的手表,“大概只能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老教师的脾性被她丢的差不多了,陈敏本身不属于有气场的人,不过她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年轻。 44.044 陈敏的计划 陈敏与自己印象中那个有些出入。这是许爱萍这次见到她后的第一印象。 人这一辈子就是这几十年, 有些事情记都记不住,可有些事情是忘都忘不了。比如眼前这个人,她还真是忘不掉,和卫大钧的婚姻最后那么惨败收场,她以为谁都受不了那个自我为中心忘了家庭、孩子和爱人的男人,他注定就会孤独终老一辈子。 可结果呢? 许爱萍啜了口咖啡,看着陈敏面前的白开水, “你们怎么生活到一块去的?”她喜欢喝咖啡, 觉得有小资情调, 而卫大钧则是喜欢喝茶, 觉得提神又好喝。 许爱萍尝过, 并没有她说的那种香香的甘味, 倒是很苦。她曾经劝卫大钧放弃喝茶的习惯,哪怕是丢到他那喝孬茶, 换个好点的茶叶呢? 然而自己好心成了驴肝肺,甚至于…… 陈敏没想到许爱萍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竟然这么的……白痴,真的很白痴。 她明白许爱萍的意思,应该是当初下乡时养成的习惯,卫大钧喜欢喝大麦茶, 而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人生最后一阶段。 看着眼前这个一举一动都带着优雅范儿的人,与卫大钧日记本上的一些记录映照, 陈敏有些明白过来, 为什么原本也是相爱的两个人, 最后会走不下去。 “你有看不惯的人吗?”陈敏又是喝了口白开水,她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喝的,难得老教师跟她那么多不一样的地方,这点却是默契的相似。 许爱萍愣了下,她没能第一时间领会到陈敏话里头的意思,不过现在也是反应了过来,“自然是有的。” 大概是因为自己是旁观者,这场将卫大钧、许爱萍、老教师还有那三个子女搅和到一起的长达四十年的感情纠葛的旁观者,陈敏很是平静,平静到连最初的那点好胜心现在都隐藏了起来。 “比如大钧,再比如我,这两个例子,如果让你说的话,你就算不会说这两个,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吗?”作为人民教师,不单要熟悉业务知识,还得懂那么一点心理学。 现在不是讲究终身学习嘛,即便是社会人也是学生,眼前的许爱萍,陈敏便是把她当做了学生来看,当然,她并非是自己教过的学生。 一个漂亮聪明不熟悉的学生,欣赏但并不会贸然靠近,这些并不妨碍陈敏研究她。 许爱萍没说话,她拿着小匙搅动咖啡,眼角眉梢带着几分嘲弄。 “看不惯又能怎么样?杀了他眼不见心净?世界上那么多看不惯的人,杀得过来吗?再说了,有法律约束着,能杀吗?” “当老师的就是不一样,这么多大道理,要是在美国,你可以去当一个演讲家,或者一个政客,去参与竞选。”她请笑了声,眼角细微的皱纹似乎都带着优雅,“对,你应该去美国的。” 陈敏还能听不出这人是在嘲笑自己吗? 当老师的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会把自己在学校的那些带回家里,把家里变成第二个课堂。 家是什么地方?书上说的家是温暖的港湾,不是严肃纪律的课堂。 老教师似乎就犯了这个毛病,以至于当初跟儿子女儿有些不亲近。 现在许爱萍也是在嘲笑自己这一点,能说会道舌灿如莲,就算是退休后还这么一箩筐的道理,可不是该去美国忽悠人?而不是在国内,在咖啡厅里,跟一个比自己还要大几岁的人说这些没边没沿的大道理。 “知道你跟大钧的日子为什么过不下去吗?”陈敏身子稍稍向前,她这话惹得原本脸上还有笑意的许爱萍神色严肃起来,一双眼睛也是盯着陈敏,似乎等她说出个子丑寅卯。 “法律约束着你不能随便杀人,哦,应该说是不能杀人。而家庭这个概念也是有束缚力的,它无声的提醒着人,你是家庭的一员,你应该为这个家庭做出努力,这种努力不单是包括事业上的,还有夫妻双方的包容宽恕。”看着对面微微皱起的眉头,陈敏又是补充了一句,“而这么简单的一点你都做不到,我想你现在的婚姻,也并不幸福吧?” 陈敏大胆猜测,这也不是大□□,猜中了也没什么奖金。不过面对许爱萍的挑衅,她总是得还击才是,眼下就是自己的还击。 看着许爱萍脸上神色变幻,陈敏知道,自己的确是说中了她的痛点。 她又是喝了一口水,“服务生,麻烦加点水。” 这个点的咖啡厅里人并不是很多,陈敏转头看到那边一桌情侣,男孩子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在游戏上的丰功伟绩,而女孩眼中则满是仰慕,时不时一句“真厉害”的感叹。 也许再过些时候,女孩满眼星星的仰慕会消失不见,她不再耐烦听男孩子整日里挂在嘴边的游戏。 人是变化成长着的,男孩想要保持这段关系甚至于更进一步,他也需要做出一定的让步。 有舍才能有得,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可很多人就是不明白,或者说明白,但总是舍不得。 不想要付出就想得到,严重的如项爱莲、徐文德之流,再轻点的像之前的徐文珊。 “你跟之前也不一样了。”许爱萍笑了起来,之前的陈敏根本不会跟自己说那么多话,甚至于不会跟自己说话。她看到自己,就是这么看一眼,然后便离开。 那时候自己去看研新,她就这样,要么是去照看女儿,要么就是去那狭小的房间里备课,总之是想方设法避免跟自己说话,好像自己是病毒,不小心说句话就是能沾上似的。 “你比当初更加漂亮优雅。”陈敏这一句是真心实意的,她不了解许爱萍,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年近六十岁还能保养的如此年轻的女人夸一句并不过分。 她看了下时间,这个小动作也是落入到许爱萍的眼中,她不由嘲讽起来,“都退休的人了,还这么忙吗?” 陈敏轻描淡写,“不关你的事,还有十分钟,要是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欣赏许爱萍归欣赏,陈敏怼的时候也不匡多让。 许爱萍一时间觉得是自己错觉,这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陈敏怎么可能和之前不一样呢? 跟卫大钧一样,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所以这两人才能臭味相投的过下去。 “我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要看看儿子,研新家那是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以来,陈敏从没有听卫研新甚至徐文珊提及过许爱萍这个人,就在刚才在卫研新家,他对许爱萍的态度自己是瞧在眼里的,陈敏不清楚这对母子之间的事情,不过她也不会就这么说什么。 “儿子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至于怎么回事,你问研新不是更好?”陈敏笑了笑,“我跟你不一样,将来还得指望着这孩子给养老呢,所以还是不要得罪他。”她随口扯谎,只是许爱萍并不知道真相,原本还维持着的优雅面目顿时不见了踪影,“那是我儿子,凭什么给你养老?” 那边高谈阔论的男孩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打断了思绪,有些诧异地往这边看了过来。 陈敏冲着两人笑了笑,表示不好意思。 女孩子目光却还是留恋在许爱萍身上,至于那好奇成分究竟包括什么,陈敏没去探究。 “这话你不妨去对研新说,不过那前提也是你能再进的了他家门才是。”陈敏把钱留在桌上,“你刚回国,这咖啡算我请的,尽地主之谊。” 许爱萍看着桌上的钱愣了下,隔了几秒钟她才追了出去。 “你什么意思?”许爱萍个头比陈敏要高一些,而且穿着高跟鞋更是有些俯视众生的错觉。 陈敏觉得这人听不懂人话,“一个你不管不问二十多年的孩子,他现在成家立业了需要你再来插手吗?你凭什么插手,就因为当初你把他生下来后给他一个噩梦般的童年,为了你的一己之私把他丢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为了你的成就感所以就可以指手画脚他的家庭?你以为你是谁?” 看着许爱萍那错愕、惊讶,甚至于还带着一丝恼恨的神色,陈敏觉得这些话她是听懂了的。 “他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能处理不好这些问题?用得着你来指点江山?别冠冕堂皇的说什么那是我儿子,我关心他不是应该的吗?你要是早就关心,之前怎么不关心?现在空闲了有时间了,便是借着关心儿子打发时间消磨精力,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是把他当儿子还是当小猫小狗,开心了就逗一下,不开心就丢到一旁他是死是活?” 陈敏最后一句话没说出来——难怪卫大钧会跟你过不下去。这话杀伤力太大,她犹豫了一下就没再说。 许爱萍站在那里,外面天气很热,以至于站在太阳底下额头上很快就是一层薄薄的汗珠。 她看着那撑着太阳伞离开的人,眼神中透着不甘,“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没我这个亲妈根本就没他!” 声音从背后传来,陈敏知道许爱萍不会因为自己这一通骂就收手的。 她是依旧优雅不假,可是那皮囊下面是一个疯子。 不过卫研新那边的事情已经进入了司法程序阶段,许爱萍就算是再有心思,她还能干预司法公正不成? 顶多就是学学项爱莲骚扰卫研新罢了,那就当锻炼卫研新的承受能力了,生活原本就诸多磨难,年轻时见的多了,上了年纪那也就轻松了些。 陈敏按照既定计划去了超市买菜,正好跟下了班的刘瑜一块到了小区门口。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吃午饭了。”他接到了卫研新的电话,大致了解到一个情况——卫叔的前妻回来了,原因不详。而卫研新电话的意思很简单,不方便问老太太是不是跟许爱萍在一起,所以就让自己确定下。 刘瑜还能怎么确定呀?回家确定下呗。 要是不在家,那自己就电话问一下。 这个时间点刚好碰上,那不是超市搞促销排队时间长就是跟卫叔的前妻进行了双方不友好会谈,刘瑜试探性的问了句,很快就是得到了回复。 “我要是不回来,你喝西北风?”家里冰箱被她大扫除清理了个干净,她刚才在超市买菜拿回来了一小部分,剩下的过会儿有人送上门。 情况得到证实,刘瑜主动拎起了塑料袋,“怎么样?那阿姨还是疯子一个?” 陈敏听到这话看了眼刘瑜,“怎么说话呢?”她脸上带着些不赞同,不过心里还是同意刘瑜这说法的,许爱萍就是疯子一个。 项爱莲的疯狂是因为利益,本质重男轻女,觉得女儿过得好了理所当然的补贴儿子,伸手过长惹得徐文珊这个亲闺女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开始反抗。 而许爱萍的疯狂则是因为控制欲,或者说骨子里都在作祟当初老教师怀着卫瑾的时候把卫研新丢过来,实在是不安好心。刘瑜到来是因为他爸没了,无家可归只能回到亲妈这边,而卫研新的抚养权归还更大成分是许爱萍捣乱,她不见得卫大钧过得好,所以就给这个重组小家庭增加困扰。 这人的疯,说是带着几分歹毒都不为过。 这么一想,陈敏都觉得卫研新挺可怜的,遇到个不靠谱的亲妈,好不容易摆脱了,结果又是遇上个不靠谱的丈母娘。许爱萍也不知道给他留下了什么童年阴影,不然的话卫研新怎么会是现在这个脾气? 孩童时代对人的影响实在是太过于深刻,这一点陈敏深有体会。 电梯里就母子两人,刘瑜也就没避讳什么,“说她疯子还委屈她了?话说她这次为什么回来,不是在国外过得好好的,还嫁了个富翁,总不能是那富翁破产了吧?” 刘瑜这话绝对是幸灾乐祸,陈敏有些好奇,她特别想要扒开刘瑜的脑袋看看,这人都知道些什么,怎么感觉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要不你去打听打听?”她哪里知道许爱萍的现任老公破产了没有,她对于这些一无所知。 “我闲的。”刘瑜觉得老太太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不好好打听,万一到时候人家找你麻烦,你怎么应对呀?” 对于刘瑜的担心,陈敏笑着说道:“她闲的。”人家明摆着是冲儿子回来的,没事找她麻烦干什么?要是卫大钧还活着,许爱萍兴许会来恶心自己一把,可这人都死了,她拿什么恶心? 刘瑜顿时无话可说,老太太“记性”是不好了,可这呛人的本事依旧一流。 中午的时候他换着做了个新菜色,不过明显这做新菜的手艺还不怎么成熟,“街道这边不是嚷嚷着有活动吗,什么活动?你参加了没有。”他记得今天上午在研究所里听人提了这么一嘴。 “什么社区舞蹈大赛,我没参加。”陈敏现在生活也很充实,用不着参加这活动来丰富退休后生活,至于和谐邻里关系什么的。 她直接去楼下健身器材那边一坐,不一样能敦亲睦邻和谐邻里吗?何况她的确不擅长跳舞,唱歌可以,她完全够麦霸资格。 刘瑜听到这么个名目也是皱了下眉头,“不参加挺好的。”就这四肢不协调的,参加了还不够打击自信心的,还是研究她的明史比较好。 陈敏这几天也一直跟高维联系,主要是就培训讲解员的事情进行沟通,在健身馆被嫁女心切的阿姨大妈盯了几天后,高维发现花钱也不见得能买安静之后很少再去学游泳了。 他们正好约的是去Z大面谈,顺带着约定一下给学生做培训的事情。 陈敏拉着来文丽一起过去的,“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情要做,正好陪着我去Z大看看,听说学校风景不错,看到年轻的孩子也能散散心。”她还是觉得来文丽可以去文化展当当志愿者,当当模特也可以呀? 这次的来文丽并没有像之前那么抗拒,主要是她跟女儿打电话说了这件事后,女儿那边觉得她可以去尝试尝试,就当是丰富业余生活了。 “我怕耽误陈老师您时间。”她性格有点内向,习惯了事情往肚子里咽,对于陈敏的热情很是感激却又是有些担心,担心自己做的不好给陈敏惹麻烦。 “都退休了哪来的耽误时间?”陈敏笑了起来,“我现在别的没有,就是有时间。对了来老师,你有驾照没?”老教师没考驾照,因为住的地方距离学校一直不怎么远,所以就没考驾照。 “有。”来文丽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暗淡了些,“就是拿到后就丢在那里积灰了,也没用过。” “我打算过段时间去考个驾照,你考过了正好,跟我说说哪个驾校好些。”陈敏当初也是有证的人,不过跟来文丽一样情况,甚至更糟糕些——她连车都没有。 那些为了考试学的东西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现在打算再考个,不过还是得先打听下驾校比较好。 “我也忘了叫什么名字了,等回家后再给你找找看。”来文丽神色中带着些躲闪,陈敏并没有注意到,“陈老师怎么想着考这个了?” “我想过段时间等清闲了能不能去自驾游。”这是她大学时代做的白日梦,现在有机会也有时间,陈敏觉得还是可以尝试下的。 开着辆车四处走走看看,集邮祖国大好山河大江南北。现在这身子板还能支撑得住,她又是有在游泳健身,所以不想浪费这机会,当然,这些大前提是得先拿到驾照再说。 “您可真是有梦想。”来文丽有些羡慕,她比陈敏还小了几岁,而且也拿了驾照有段时间了,却没有这心思了。 陈敏多少有些兴奋,“其实咱们可以一起呀,反正退休后都挺闲的,正好忙完这个。”那时候官司也差不多结束了,时间一下子空出来,陈敏觉得挺好的。 要是能拉着来文丽一块,有个作伴的也挺好。 毕业的时候有过毕业旅行,跟同学一起去的,不过那不算是太美好的记忆。年轻脾气比较火爆点,旅行又容易让人疲倦,所以不免有些争执,破坏了毕业旅行的美好。 不过现在不一样的,上了年纪的人,脾气多少温和了许多,再加上来文丽是个脾气再温和不过的,陈敏觉得她们搭档一块去弄个自驾游还是可以的。 出租车到了Z大放下两个人,陈敏根据高维给自己的微信定位走,“说不定咱们还能成个老网红呢。”她说着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这剩下的几十年玩的开心最重要,至于网红不网红的关系不是那么大。 来文丽也是跟着笑了起来,“那也得您先考下驾照再说。”说不定到时候开车的恐惧占据了所有的神经,陈敏根本不敢自驾游了。 而且还有一年的实习期,上高速不是说着玩的,这时间一蹉跎,到时候这心思自然而然就是淡了下来。所以她没有泼陈敏的冷水,而是绕到了最基本的前提上。 “也是,那你回去后记得跟我说哪个驾校。” Z大校园占地面积很大,因为正好到了第三四节课的时候,校园里到处都是自行车。 街上盛行的小黄车之类的倒是没见多少,大概是自行车属于Z大学子必备工具,所以不需要小黄车、摩拜单车之类的。 陈敏和来文丽一路过去,终于到了Z大文学院的办公大楼,陈敏问人找到了高维的办公室。 “请进。”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让陈敏愣了一下,好像是有点耳熟,可又有些对不上号。 她推门进了去,看着冲自己走来的黑长直,陈敏怔了下。 自己没听错,的确是耳熟得很。毕竟大学时代自己听了这声音四年,上课能听得到,在宿舍也是能听得到。 不过这一刻浮现在陈敏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她特别想要提问关华华同学,当初嚷嚷着博士辛苦读个研就行的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的读了博士? 难道看着高维的脸,读博再多的辛苦也都不算一回事? 45.045 全款学区房 “您是陈老师对吧?”关华华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板不是说会有一位陈老师过来吗?怎么来了两位阿姨? 还有,前面的这个阿姨怎么这样看着她,那眼神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关华华摸了下自己的脸,应该没有什么呀? 陈敏也是回过神来,她是真没想到,关华华读了高维的研究生也就罢了,还要硕士博士都读个遍。 “哦, 是我, 陈敏, 耳东陈, 才思敏捷的敏。”她是故意的, 便是这自我介绍的方式也跟自己之前一模一样。 果然关华华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眼中一闪而逝了一丝伤感,“正巧, 陈老师跟我一个同学重名。” “是吗?”陈敏假装惊讶,“那她也在读高老师的博士吗?怎么高老师也不跟我说一声。” “没有没有。”关华华连忙摆手, “哦,看我这记性,陈老师你叫我小关或者华华都行,我老板一二节有课, 下了课马上过来。陈老师您喝什么茶?”她看向了来文丽,“这位老师您怎么称呼?” “哦, 我不是老师, 我是陪着陈老师一起过来玩的。”来文丽连连摆手。 “这样啊, 阿姨您也坐,我给您倒茶。” 高维的办公室并不是很宽敞,办公室里除了一张办公桌,一张会议桌,最多的就是书柜了,摆了有三面墙。 北面墙上有门,所以柜子小了些,放的也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就有茶叶,不像是东西两面墙上的书柜里放的全都是书。 “我喝白开水就行,文丽你喝什么?”陈敏觉得来文丽有些拘谨,好像还有点坐不住的样子,真不知道她之前工作的时候是怎么个样子,总不能跟同事相处时也这么拘谨吧? “我随意就行。”来文丽笑得腼腆,她看着书柜,有些惊叹中文系老师的阅读量。 关华华觉得真的是缘分,“陈老师您也习惯喝白开水吗?我那同学也是的,而且她也是人民教师。” “是吗?”陈敏配合着惊讶了下,“她也在省城吗?” “没有。”跟一个年龄有点大的人提同名的年轻人意外去世到底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关华华借着倒水岔开了这个话题,“阿姨,您喝绿茶行吗?我老板这里有上好的绿茶,说是今年的雨前龙井。” 来文丽连忙拒绝,“还是不要了。”她一过来就喝人家珍藏的雨前龙井不太好。 “没关系的,老板说了让我好好招待你们。”关华华相当会变通的,她一开始要招待的只有陈……陈老师而已,至于这位陈老师带来的客人,她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反正一并招待了就是。 水稍微加热就又是沸腾起来,关华华颇是熟练的冲茶,很快就是完工。 陈敏对于这老同学还是有些好奇的,“小关,你博士快毕业了吧?”她看视频公开课知道高维是大四刚开学那会儿,这一眨眼七年过去了,关华华要不是硕博连读今年怎么着也是博三了,快要毕业了吧?虽说是大学时代舍友,不过毕业后联系还真不算多,今天这还是毕业后陈敏第一次看到关华华,只不过物是人非。 “陈老师您怎么知道我读博士的?我长得有这么老吗?”关华华笑着问了一句。 陈敏脑子反应快,“我之前看过你导师的论文。” 研究生发论文带着导师那是约定成俗的惯例,而且也有作者的相关介绍。关华华听到这话多少有些明白为什么老板会找这位陈老师给学妹们培训了,别看人家是中学老师,可这份劲头不比大学里的一些老师差。 “陈老师您跟我们老板都能成忘年交了,您也在研究红学还是……” “白学。” 陈敏这话让关华华一愣,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而来文丽也是好奇,“陈老师,白学是什么?”头些年百家讲坛风靡全国,她这个不喜欢看名著的也知道有这么一门学问叫做红学,可什么叫白学? 关华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没想到陈老师您还有这爱好。”她师妹就有个白学家,今年元旦她们这些人吃饭的时候,没少跟自己玩那些梗。 关华华对二次元不是很感兴趣,不过也知道这么个概念。让她没想到的是,陈老师这都退休了,还……还能这么潮流。 佩服,实在是佩服。 陈敏笑了起来,“就是当初班上遇到两个调皮的学生,所以较劲研究了下。”初中生中二起来不好管,陈敏是对症下药,知道有几个喜欢白色相簿,那她也去研究,用他们引以为傲的理论说服他们,这效果还不错,起码那几个调皮的不敢再在她的课堂上高谈阔论那些有的没的。 她正说着,高维推门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学生,一男一女。 “高教授您就答应嘛,这也是我们文学社最后一个活动了,大家都想听您做一期论坛,就半个小时,绝对不耽误您时间。”女孩子口音糯糯的,陈敏恍惚想起了大学时代,不过她那时候还有些灰头土脸的,除了青春无敌,好像也没别的多余的东西了。 “半个小时讲不出来什么内容。”高维冲着陈敏歉意一笑,然后正色跟两个学生说道:“而时间长了,就连我自己都烦,是没办法达到效果的,你们若是想要了解这方面的内容,网络上的公开课中有整个课程,系统又全面。” 这已经不算是婉拒了,简直是直接拒绝。 女孩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还带着几分明显的失望,一旁的男生也是神色悻然,“那打扰高教授了。” 看着离开的两个人,关华华忍不住调侃了起来,“老板,文学社也不容易,你就不能发发慈悲?” 这么狠心拒绝人家小姑娘,难怪都一把年纪了还没有对象。 高维笑了笑,“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瞧瞧。”他看向陈敏,“不好意思,让陈老师久等了。这位是来老师吧,您好,我是高维。” 陈老师微信跟自己说会带一个人过来,高维不太清楚这个来老师的来历,不过还是热情打了招呼。 “高教授您好。”来文丽的笑容都带着几分拘谨,不过这次没有像刚才那样坐不住,陈敏觉得来文丽真的挺有意思的。 她跟高维寒暄起来,“没关系,我正跟小关聊得开心。” 关华华说道:“老师,刚才陈老师还跟我聊白学,我觉得你可以用红学跟她切磋一下。” 高维闻言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他先跟学生交代事情,“有机会再说,你的论文我看的差不多了,下午的时候给你发过去,你看着批注再作调整,先忙去吧。” 关华华今天就是为论文的事情过来的,如今算是有了回音,她心里头也是安稳了不少,“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陈老师再见、来老师再见。” 陈敏注意到,刚才高维说论文时,关华华这脸上一下子就是紧张起来,听到后半句这才微微放松,看来这个博士读的也是相当辛苦。 不过人能够为自己喜欢的而奋斗,也挺好的,看关华华比大学时代精干了不少,陈敏觉得她起码满意现在的生活,偶尔的提心吊胆也可以当做是生活的情趣,乐享其中。 这次来Z大是有正事商量,高维也不多做废话,“……我知道这个工作是有点多,不过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差不多分了这几块,陈老师您看看这个。”他把自己之前整理出来的规划给了陈敏,连带着来文丽这也有一份。 陈敏其实也有做计划,上面下达的通知就给了一个小范围,打个比方来说,上面的文件给的是高考大纲的目录,而高维这个就是把整个高考大纲给了自己,甚至于这个规划书上面还有做笔记,显然是后来在看的时候又是做了补充。 把整个规划书看了一遍,陈敏觉得高维年纪轻轻就能评上教授绝对是名副其实,比自己这个中学教师的水平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这就是一个参考,陈老师您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随时调整。”他就是希望能通过这个规划书尽可能的减少陈敏的工作内容,毕竟陈老师年纪大了些,不像是自己那么能熬。 “挺好的,有高老师你这个规划打底,我这回去做培训课件也轻松了不少。”陈敏笑了起来。 高维是个细致的人,又是过了一遍内容,跟陈敏确定了下来,这才是结束这个小会议。 这一折腾,已经到了饭点。 “我又啰嗦了,正好到了吃饭的时候,我请陈老师来老师你们吃顿便饭,不知道两位赏不赏脸?” 来文丽以陈敏马首是瞻,她没吭声,要是陈敏想答应,自己倒是拒绝了,这似乎有些不好看。 这位高老师很是有意思一个人,她过去没接触过大学教授这个人群,只是听儿女们说过他们学校里的教授,没想到这位高教授年轻又是风趣,一点都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搞文学研究的迂腐老头。 “那就让高老师你破费了,早就听说Z大的伙食不错。” 高维听到这话脸上笑意微微一僵,陈敏注意到他这个神色愣了下,总不能老教师吃过Z大的食堂吧?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老年痴呆又发作了,又发作了。 陈敏假装没看到高维那神色,跟来文丽小声说了起来。 高维看着有说有笑的人,他要是没记错,三年前省城的全体中学老师进行暑期培训,就是在Z大进行的,而这其中就是有陈敏。 看样子,好像陈老师这病情比自己想象中要严重的多。他特意咨询了同学,想着可以通过增加一些社会活动减缓这位老教师的记忆衰退进程,不过现在看来问题还要更复杂些。 陈敏假装不知道高维在想些什么,她已经这样了就得把这个谎给圆下去,“高老师,高老师?”喊了出神的人两句,陈敏调侃道:“你该不会是怕我跟来老师把你给吃穷吧?” “怎么会?”看着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人,高维觉得自己也是钻进了牛角尖,有些事情忘了就忘了吧,起码现在陈老师过得还挺好,整个精神状态还有心情也都不错,说不定会出现奇迹呢? Z大占地面积很大,食堂也有好几个,高维没有带陈敏她们去小食堂那边——Z大有不成文的惯例,一般教职工家属过来都是去小食堂招待。 其实他原本也打算带陈敏她们去小食堂,那边清净,正好也能再说说这次文化展的事情。不过陈敏挺想要看看现在大学生的生活状态,尊重老教师的意见,高维就是带着她们两个去了Z大最大的食堂,也是学生们的驻扎地。 因为是饭点的缘故,一路上高维都在跟学生打招呼。 来文丽轻轻扯了下陈敏的胳膊,“这位高教授很受学生欢迎,跟我想象的大学教授一点都不一样。” 陈敏笑了起来,“是呀。” 漂亮是一种资本,帅哥美女到哪里都受欢迎。 在大学校园里,才华就又是另一个重要资本。她大学时候那教政治课的老头其貌不扬,就因为满腹诗书言之有物,枯燥无味的政治课都能被他讲得风趣幽默,受到全校师生的一致好评。 何况高维这是差不多两样齐备,再加上在大学教授圈子里他是绝对的年轻人,受学生欢迎并不奇怪。 “高教授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怎么这是你家里来人了,没去小食堂那边呀?”说话的是个中年胖子,浑身散发着国有特色的中年油腻。 高维连忙解释了一句,“不是,这是我请来帮忙的两位老师。” “我就说嘛,这两位老师看着这么年轻,也不像是你妈。” 陈敏听到中年胖子这话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有两个妈呀? 高维被说了个不好意思,“陈老师来老师,这是法学院的焦教授。” 陈敏跟这焦老师打招呼,好在这焦老师是吃完了午饭要离开食堂,不然陈敏还真害怕这焦老师自来熟的跟他们拼桌。 打了菜先是坐下来的来文丽对陈敏抒发了自己最新的感想,“刚才那位焦教授可真不像是大学教授。” 她刻板印象中的大学教授虽然迂腐,可浑身也散发着读书人的气质,那位焦教授穿得花里胡哨的不说,还胖的像是个肉团,不像是大学教授,倒像是卖猪肉的肉店老板。 “那你是见过我……”陈敏刚想要说自己大学的政治课老师,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我认识的一个老教授,五十多岁的人,你在他身上永远能找到彩虹。” 刚才这焦教授比起她那政治课老师,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是吗?”来文丽有些惊讶。 她们正说着,高维拿了两盘水果和蛋糕过来。 “高老师您太客气了。”来文丽看着这一桌子菜还有水果点心,她觉得实在是让人破费了,关键是吃不完呀。 “应该的。”高维忙活完终于能坐下吃饭,“我这不开给来老师您工资,您能帮忙,我请顿饭不是应该的吗?” 早前陈老师跟他说了来文丽的事情,他觉得挺好的。正好那段时间陈老师也得来回跑,这上了年龄的人要是能有个照应那是再好不过了。而且他觉得陈老师眼光的确很好,来文丽穿着旗袍的确是很有那种味道,虽然不是明艳大方那一款的,可也没人规定穿旗袍的就得明艳大方。 只要衣服选的符合人的气质,那比什么都强。 从Z大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陈敏这周用来做培训课件,剩下两周就是给那些大学生志愿者做培训,然后到了七月份那些孩子上岗,她也就完成现阶段的工作了。 中午被放了鸽子的刘瑜下了班后过来瞧了眼,顺带着让陈敏多做两个荷包蛋,“我要糖心的,别煎过了。” 向来都是厨师长的人摇身一变成了点餐的,这种角色转变让刘瑜懒洋洋的窝在沙发上,“Z大伙食比头两年好点了吧?” 陈敏听到这话愣了下,果然老教师是去过Z大的,她搜罗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最后还是定格在卫大钧的日记本上。 貌似是有这么一段,说是老教师暑假参加业务培训,不过卫大钧日记本里很多思念,想起来陈敏都觉得肉麻的思念之情,她也就没注意培训地点是哪里。 难道说就是Z大? 结合着今天中午高维的表现,陈敏觉得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好多了,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怎么又过来了。”下班早点回去歇着不挺好的吗,非要这么折腾一趟证明自己年轻还是怎么着? “这不是来跟您报告消息吗?知道我今天中午跟谁一块吃的饭不?”他学单位里的同事说话,倒装句玩得顺溜。 “谁呀?”陈敏把煎好了的鸡蛋香肠拿出来,桌上还有一个清炒的西蓝花。 刘瑜在那里盛粥,“你猜猜,给你三次机会。” “不猜。”陈敏不怎么配合工作,“爱说不说。”她今天脑子已经不怎么够用了,没工夫陪刘瑜玩这猜谜游戏。 “没意思。”刘瑜有些嫌弃,“许爱萍。”他直接把答案告诉了陈敏,并不意外的发现自家老太太好像对这个女人去找自己并不奇怪。 “她找你打听你大哥的事?”许爱萍比那个亲家母可是聪明多了,知道曲线救国。不过她不看好许爱萍的这次约谈,找刘瑜了解情况跟踢铁板没什么区别。 “你倒是了解她。”刘瑜吃了两口粥又是把一个荷包蛋吃完这才是慢慢说了起来,“是这么个目的,不过人家玩迂回是高手,先是问我工作情况,又是问我对家庭的看法,绕了半天这才是说到了大哥的事情上,不过有件事你想破脑瓜子也猜不到。” 看着一脸神秘兮兮贱嗖嗖的人,陈敏继续打消他的积极性,“那我就不猜了,你直接说。” 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抽出纸巾来抹了一把嘴,刘瑜把团成了球的纸巾精准投入垃圾桶里,“她说要给睿睿买套学区房。” 陈敏刚才还真是猜测了一番,不过刘瑜说的这个她还真没猜到。 “那可真是财大气粗。”卫子睿现在还是小布丁一个,想要给他买房子那就得全款,当然这房子也是要有卫研新这个监护人的名字才是。 “可不是吗?我觉得她就是特意去欣赏你儿子我那错愕又是羡慕的神色的,你说要不我也结婚,你给我那未出生的闺女儿子也买套学区房,让我甩她一脸去?”刘瑜说的一本正经,陈敏也认真答复,“行呀,你要是今年春节前结婚生了孩子,我拿年底的分红给你闺女儿子买学区房。” “是亲妈吗?”现在都六月了,他总不能今天找了媳妇造人,为了个学区房就赶着趟让孩子早产出生吧? 这老太太一点都不幽默。 “说正经的,人都不嫌钱多,大哥我倒是不担心,不过这富婆要是找到睿睿他妈,我可就不敢保证了。”刘瑜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不是他恶意揣度徐文珊,可这位嫂子的确不是那么让人放心。 当然,大部分人在金钱诱惑下都会动摇。可问题在于卫研新跟许爱萍这个亲妈是注定吃不到一个锅里去的,徐文珊一旦动摇了,那原本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小家庭,怕是真要崩了。 而且他敢打包票,这要是崩了,就绝对没有再和好的可能性。 这就跟卫研新跟许爱萍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一个样,他这个大哥平日里脾气很好,可真要是碰到他底线,那可是比谁都狠心。 刘瑜的担心陈敏明白,那可是学区房,看刘瑜这模样,估计许爱萍说的还是省城最好的学区房,那可是大几百万才能拿下。 这么一大笔钱,没几个人能不动心。 再说了,那是人家当奶奶的一片心意,给亲孙子买的房子,又不是靠偷靠抢的,要了也不是什么罪过。 可问题在于,卫研新的态度。刘瑜远比自己了解卫研新,看他这神色,估摸着卫研新恨不得永远不用见许爱萍,也不会接受这房子。 “对了,她之所以想要买房子,是因为知道大哥最近刚买了房子。”刘瑜又是补充了一句,“这人还真是挺有能量的,这些事情都打听的一清二楚,她FBI的吗?” 陈敏没心情笑,卫研新现在买这房子是按揭,许爱萍打听清楚后就抛了一个全款学区房过来,这馅饼太大太具有诱惑力,还真是…… 唯恐天下不乱。 46.046 徐文珊求助 饭桌上的两人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陈敏才开口说道:“那你说她找你什么意思?就为了让你羡慕嫉妒恨?然后跟我闹翻脸?” 她怀着最大的恶意来揣度许爱萍,然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保养的很好的疯子。 卫研新跟徐文珊的婚姻本来就因为项爱莲折腾的岌岌可危,现在这个亲妈再拿这么个大几百万来搅和,她想不出除了想要这两口子离婚,许爱萍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拿房产证换离婚证,这人不是疯子是什么? “谁知道呢?”他又不是许爱萍肚子里的蛔虫, 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至于自己有什么好羡慕嫉妒恨的, 就算是卫叔当初不留给他房子, 他过两年做出点成果来也是能折腾出个小房子。 人是不怕钱多不假, 可是他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 自己挣的钱怎么花都是舒坦的, 天上掉的馅饼说不定里面就掺着石头子,不小心会崩了牙呢。 他羡慕嫉妒恨谈不上, 跟自家老太太闹翻脸更不至于。 “我是觉得这人恨不得天下大乱,要不要提醒一声?” 刘瑜说的提醒, 是提醒卫研新和徐文珊。理论上分析,许爱萍还没有找这两人谈这件事。至于许爱萍到底什么个脑回路,一般人还真是想不明白。 陈敏觉得这西蓝花做的不好吃,她炝得有点过了, “你这么不相信睿睿他妈?” 刘瑜听到这话鼻孔出气,“那您扪心自问, 您信得过吗?” 陈敏一时间无语, 她也有点信不过。毕竟许爱萍这理由实在是太完美了——给孙子买的学区房, 徐文珊接受没有任何不妥,除了会惹怒卫研新外。 “说不定呢?”这动摇人心的话陈敏还是没说,“说不定你的脸会肿成猪头的,愿意提醒就提醒吧,不过你想想该怎么说。” 拿钱去考验人,许爱萍可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疯子。 刘瑜觉得这是个难题,有那么一瞬间他都在怀疑许爱萍该不会是声东击西吧,先跟自己说这事,借着自己这张嘴把事情跟大哥他们说了,到最后许爱萍再耍个假把式,把他们兄弟感情给离间了。 这个逻辑没毛病。 只不过刘瑜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许爱萍应该不至于这么神经病。 他咬了口荷包蛋,下一秒就是把那荷包蛋又丢回了盘子里,“您这手也太不稳当了吧,这得放了多少盐呀?”他就吃了那么一点,没把他给齁死。 “年纪大了年纪大了,下次还是你来掌勺,我远离厨房。”陈敏趁机甩锅,她也要远离厨房油烟,让自己漂漂亮亮的老去。 …… 许爱萍的事情刘瑜是怎么跟卫研新和徐文珊说的,陈敏没再管,她能管得了一时可管不了一辈子,再者说这归根到底是他们小两口的事情,顶多再加上卫研新亲妈一个,跟自己还真没啥关系。 她避嫌还来不及,这事还是不掺和的好。 再说了,她也有正经事要忙,把自己这培训方案做好了,不丢老教师的人败坏了她的名声,这才是当务之急。 刘瑜也没再提这件事,中午陪陈敏吃饭的时候倒是说起了单位里的事情。 因为赶上高校大学生毕业,年前省研究所就开始招聘,如今七月初正好新员工入职,可是把研究所里弄得一阵热闹。 “漂亮的女孩子?多漂亮。”陈敏有些好奇,“有照片没?” “没。”刘瑜觉得老太太现在越来越不正经了,尤其是那眼神,活脱脱的在问他是不是对这新入职的女孩有意思,他明明是在说其他人献殷勤好不好? “您要是实在想见见,那下午的时候跟我去一趟。” “那还是算了。”她至于为了看漂亮女孩子特意去研究所一趟吗?不过看刘瑜这模样,估计就是跟自己吐槽那几个不靠谱的男同事,他自己没什么意思的。 “对了,你说那个小汪,现在谁带着她呀?”卫大钧的日记本上有说过,而且一般企事业单位都有这么个不成文的规定,新入职员工会有老员工带着,也就是传说中的师傅。 “哦,罗永岷呀,她在罗永岷那一组。”刘瑜说完之后也是笑了起来,“罗永岷这两年也没怎么带新人了,今年可真是稀奇。” “这有什么奇怪的,长得好的招人待见,男的女的都一样。他带着那小汪不更好?起码这个结了婚的不会趁机对人家女孩子动手动脚吧?” “你说的倒也是。”刘瑜就把这事当笑话一说,说完他吃点餐后水果也就该去上班了。 出门的时候,他正好看到墙角放着的电子秤,“妈,你最近多重呀?”说着刘瑜上去称了下,他是比四月份的时候胖了些,保持现在这个体重就行。 “不知道别问女人年龄体重吗?”陈敏把洗好了的梨子扔了过去,她最近肉眼可见的胖了,好在一直在游泳,所以身上长了的肉没成为肥肉赘肉,这一点陈敏还是很满意的。 老教师原本太瘦了,要是再稍微重几斤那是最好不过。 刘瑜被梨子砸的有点疼,不说就不说呗,至于这么狠吗?砸坏了他,往后谁给你做饭呀。 他嘟囔着去上班。 陈敏坐在沙发上吃梨看电视,她最近对着电脑的时间太长,得放松放松眼睛。 有段时间没看电视的人翻了一圈后也没找到什么好看的节目,换了好几个台之后陈敏觉得自己还是去书房跟电脑相爱相杀吧,门铃正巧响了。 她这次长了个心眼,透过猫眼先看了眼。 要是项爱莲、许爱萍谁的,直接奉行三不政策——不在家、不开门、不面对。 不过门外站着的人不是这些个难缠的,而是来文丽。 陈敏有些奇怪,连忙给来文丽开门请她进来。 “没打扰陈老师你工作吧?”来文丽今天穿着的是旗袍是一件复古的水墨画旗袍,显得她气质更是素雅,陈敏不由多看了一眼。 “没有没有,文丽今天你这身旗袍穿着真显年轻。”旗袍不挑年龄,有时候反倒是上了年纪的人穿着更有韵味。 这水墨画的复古旗袍陈敏也在网络上看到有年轻女孩子po出过照片,不过那些是改良了的旗袍,不如眼前一身地道。 这让陈敏想起了《花样年华》里的苏丽珍,那时候Maggie可真是风情万种。 来文丽腼腆一笑,她来找陈敏也是因为这件事。 “给我做一身?”陈敏听清楚了邻居的提议后,她有些错愕,“不用了不用了。”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来文丽今天还拎着个小布包,敢情那里面装的是量体裁衣的工具。 “没事的,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是做着玩。”来文丽对这件事还是坚持的,单是目测她大概也能看出陈敏的身材,不过想要把旗袍做好了,单单目测还是不够的,最好是量的细致些,这样做出来的旗袍最是合体。 平日里文静说话都不大声的人执拗起来也是很固执的,陈敏说不过她,最后只好有着来文丽来。 “我记得文丽你当初是在单位里做会计的,怎么还有这么个手艺?”做着玩,这要不是看到来文丽自己平日里就穿着各式各样的旗袍,陈敏真觉得这人是在说大话。 来文丽闻言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们单位效益一直不太好,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就跟着厂子里的师傅学了这手艺,有时候给人做衣服赚个外快。”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之于来文丽,丈夫早逝,留下她跟一双儿女,她跟陈敏不一样,陈敏起码工作一直很稳定,可她工作的国企一直风雨飘摇,而且又是带着一双儿女,当时哪有几个人敢跟她重组家庭?这要是没孩子的那肯定不能再要孩子了,要是带着个孩子的,这家里一下子三个孩子,压力也未免太大了些。 就算来文丽长得弱弱小小的让人有保护欲,可也没几个人敢挺身而出。 起码往前去一二十年是这么个情况,倒是这些年她儿子女儿出息了,各自也都有了事业,倒是有离婚丧偶的老头对她表示了共度余生的愿望,不过这次主动权掌握在来文丽手里,她都没答应。 给陈敏量尺寸,来文丽一遍说着别人的故事似的说了起来,陈敏听得有几分难过。 来文丽之所以能住在研究所的家属院,也是有一些巧合因素。 当初省研究所集资盖房,选了这么一块地,原本这一片的居民肯定得进行安排,有的是拿了钱去了别的地方买房子,据说是因为觉得研究所这边研究的东西古怪,会危害人体健康所以离得远远的,有的则是继续留在这边。 也算是比较早的拆迁了,来文丽算是吃螃蟹的人,用丈夫留下的一套小公房换了现在一出大套三,再加上退休,日子过得也是安稳满意,这也是曾经那些老邻居想不到的。 “日子都往好里去,过去那些事情。”陈敏握住来文丽的手,她是跟来文丽说的,也是跟自己说的,“也就是忆苦思甜一番当作回忆就是了,千万别在里面较真。” 来文丽和她那个小男朋友的黄昏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没说,陈敏也知情识趣的没问,想着自己第一次见到来文丽那憔悴模样,想来也是一桩伤心事,她还是不要这么八卦的戳人伤疤的好。 “是呀,人得向前看。”来文丽笑了笑,“所以我往后多跟陈老师您学学。”她女儿佳佳也说了,让她可以多跟陈敏来往,这样不用这么寂寞。 人本身就是群居动物,总是那么独着不是那回事,尤其是上了年纪的。 难得有个不嫌弃自己,又是能带自己一起玩想着自己的,来文丽也是心怀感恩的人,别的她做不了,这给陈敏做一身旗袍还是力所能及的。 送走了来文丽,陈敏心情复杂了那么一两秒钟,然后又是埋头去干活。 她这几天比较忙,游泳是隔一天去一天,时间倒是比之前都长了些,现在差不多前后能有一个小时,而且月初去医院查体的时候,也是身体各项机能满分。 这让陈敏格外满意,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再加上有钱在手,这样的日子她真不错。 到了七月的星期一,陈敏开始往返于Z大和家中,距离文化展开幕还有五天,这几天她需要给大学生志愿者进行培训工作,整理出来的相关资料她也发给了高维一份,毕竟到底有多少人参加培训这些情况都是高维来管的,陈敏只负责培训这一小部分。 不过正好赶巧了北京那边有学术会议,高维得出差,有些忙的外焦里嫩的意思,这边培训的事情便是交代了自己的几个研究生全程协助陈敏。 不过这次的研究生都是硕士,而年轻的女孩子跟陈敏聊着聊着就是把自己的师兄师姐全都出卖了。 “陈老师你说小关师姐呀?她现在忙着做毕业论文呢,估摸着这些天都在宿舍里闭关。” 陈敏也是从丘露这里知道,关华华原来是硕博连读,原本五年就可以结束的学业,愣是被她折腾了六年还没见影。高维并不是那种为难人的导师——你得给我写多少篇论文、你得帮着我带硕士、你得帮我做项目,不到七年时间底线不放人。关华华迟迟没有拿到毕业证完全是因为自己作的——她结婚怀孕生孩子,直接把时间耽误了。 一孕傻三年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起码在学术界有那么点至理名言的意思。读硕士博士期间生了孩子固然可以让自己找工作、工作后减免很多负担,可是对于学术研究是不负责任的,因为精力投入明显不够,关华华就是典型例子。 “其实我觉得小关师姐真的挺可惜的,这两年我们学校老校区那边还有招聘,要是小关师姐拿到了毕业证书,怎么着也能拿下那个岗位的。” 陈敏知道,丘露说的可惜的前提是关华华没有被生孩子耽误科研。 她有关注关华华发表的论文,读硕士那两年是高产期,等到了博士期间反倒是产量锐减,高维可是业内的大咖,带着他的名字发论文数量都能锐减,直接原因只能是在关华华身上。 要是没被结婚生子耽误时间,关华华顺利五年毕业,怎么着都是能有机会拿到老校区中文系讲师这个岗位的。虽说大学教师现在不像是早些年那么吃香,毕竟各行各业都有发展前景,只要努力做什么干什么都能有所收获,可听丘露这意思,关华华还是很想要留在Z大的。 然而时不我与,连续错过了两年机会,也不知道明年Z大老校区那边还会不会招人,人才引进的门槛会不会提高。 “也说不定你们小关师姐能有更好的前程呢?”陈敏只能这么说一句,说不定过了这村还有其他的店呢? “也是,小关师姐也挺厉害的,起码减肥挺厉害的,能对自己的肉这么狠的人,干什么事干不成?是吧,陈老师。”丘露有些婴儿肥,尤其是脸上明显,所以对于陈敏这身材很是羡慕。 她读书这么些年遇到的女老师,尤其是在大学这六年遇到的女老师,就没有几个注重身材管理的,还不如她家老板。 说着出租车也过来了,陈敏跟小姑娘说再见上了车。 今天下午是最后一堂培训课,讲完这一段她的工作就算是告一段落了,陈敏也可以去研究研究学车的事情。 其实这段时间学车很不凑巧,一方面是赶上高考结束这一波,另一方面就是大学生假期。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天气太热,就算是打伞那也是防不住的大太阳。 说起高考的事情倒是让陈敏想起来一回事,她头两天忙,邱雯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到,再回过去时小姑娘说没什么事了。陈敏当时忙得厉害也没注意,现在一想那可不正是高考报名那两天吗? 邱雯找自己是咨询报名的事情? 当然陈敏也给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毕竟她当初一直研究的是初升高的问题,高考报名相对远离自己的生活。 想了想,陈敏打电话给骆琳琳。 骆琳琳接电话倒是快,陈敏都觉得这人是手机不离手。 因为保送,骆琳琳的去向实在没什么担心的,说了两句后,陈敏直接切入正题。 “雯雯呀,她这次考得不是很理想,好像是理综出了点问题,之前我问她是再复习一年还是就这么算了,她也没跟我说。” 六月下旬的时候高考成绩正好出来,然后就是高考报志愿,现在志愿填报已经结束了。 “那再等等吧,我这段时间有些事情忙,都忘了你们成绩出来了。”虽说自己压根没带过这群孩子,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对不住老教师,没能让她善始善终。 邱雯其实还有选择的机会,那就是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要是实在不满意,她还是可以选择再去复读一年。不过高四是一个很煎熬的时间段,很多人会选择回避就这么着了。 毕竟没几个人想要再重温高三,而且还是加强版的高三生活。 跟骆琳琳正聊着,有其他电话打进来,陈敏看了眼,她觉得有些不太好。 结束了跟骆琳琳的通话,陈敏接了徐文珊的电话,刚接通就是听到了一阵哭腔。 陈敏顿时头皮发麻,“怎么了,有什么话慢慢说,先别哭。” 怎么就哭了起来了,总不能徐文珊真做了糊涂事,弄得卫研新一不做二不休提了离婚吧? “陈姨,我实在是没辙了,你能不能帮帮我。”电话里不是说事的地方,而且徐文珊还止不住的哭了起来,这让陈敏脑子也发乱,她跟徐文珊约了个地方,约定二十分钟后见面,正好那时候徐文珊也下班了。 陈敏过去的时候徐文珊已经坐在那里了,一看就知道狠狠哭过一场,眼圈都是红的,就连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怎么了?”陈敏忍不住问了句,“到底是什么事?” 她刚才也打电话给了刘瑜,主要是怕自己hold不住这场面,不过刘瑜还得过几分钟才能过来,他特意吩咐让自己慢点走,让徐文珊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不过陈敏透过玻璃窗看着暗自抹眼泪的人,到底没忍住还是先进来了。 徐文珊原本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是啪叽一下落在了桌上,她也不顾平日里跟陈敏不亲近,一上来就是抓住了陈敏的手,“陈姨,这事只能你帮我了。” 陈敏被吓了一跳,不会真的跟自己猜的那样吧?不然徐文珊怎么还越哭越厉害了。 “有什么话你慢慢说,先喝口水冷静下。”她喊服务员端两杯白开水过来,“哦,一杯热点的加蜂蜜。”喝点甜的有助于帮人缓解心情。 徐文珊的心情好一会儿才算是缓解下来,陈敏看到玻璃窗外刘瑜急匆匆跑过来,冲着自己做了个手势,那意思是示意他坐在她们隔壁,先不露面。 有刘瑜在,陈敏微微松了口气,“到底什么事,研新跟你闹,闹别扭了?”陈敏斟酌了大半天才用这句话开场,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词了。 “没,没有。”徐文珊依旧是抽抽搭搭的,半晌才说出这么句话。 不是跟卫研新闹矛盾,那是……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敏觉得跟徐文珊说话能急死个人,这打电话跟自己哭诉委屈的人是徐文珊,让她慢慢说又这么变成哑巴了的还是她徐文珊。这要是换个急性子的,还不得气死? 陈敏觉得两杯水都该加蜂蜜的,她也需要缓解下心情。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研新好好的……” 她正说着,隔壁的脑袋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出来,陈敏愣了一下,就看到刘瑜过了来,站在她们这桌,“不知道你这么说一句停半天的能急死人呀?我那边工作都搁下了来处理你这破事,有话能不能快点说?没事的话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得,刘瑜就是那急性子的人。陈敏往里挪了下,让刘瑜坐下。 徐文珊被他这么一顿说,眼泪又是落了下来。 陈敏心里暗叫不好,眼瞅着刘瑜又得小火山爆发,徐文珊开口了,“是我妈跟,跟他妈两个闹的事。” 47.047 亲妈丈母娘 “卧槽。”刘瑜一个没忍住顿时骂了一句脏话。 这两个惹事精面对面都能把周围十米弄得一片狼藉, 要是万一凑到一块,那…… 他转头看了眼自家老太太,“四个人才能凑一桌麻将,要不你们三个老太太凑到一起斗个地主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她要是跟那俩人一起扑克,扑克估计都能变成杀人的凶器。 “那么严肃干什么?这不是缓和气氛吗?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刘瑜认真起来,他很是意外这丈母娘跟亲妈纠缠到一起去, 当然更意外的还是徐文珊。 许爱萍应该已经出手了, 看样子徐文珊是没接招。 不容易呀, 大几百万的诱惑都能抵抗住, 倒是自己小瞧了她了。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刘瑜才由暗转明, 从隔壁冒头坐到这边来,不然他管徐文珊哭诉个鬼。 陈敏跟刘瑜一个想法, 许爱萍是个傲气的人,跟她打交道的时候都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 一开始自然是不会跟项爱莲有什么接触,估摸着是在卫研新和徐文珊这里碰了壁,所以退而求其次。 她就说,这女人是一个保养得宜的优雅的疯子, 比伯莎·梅森还要疯狂几分,她就没见过这么见不得儿子过得好的亲妈。 “上个周五, 她去我单位等我下班, 我之前一直不知道她回来了, 而且也只是在一张老照片里见过她,当时也没认出来她就是研新他……”她知道卫研新对许爱萍的态度,所以也就没说卫研新那个忌讳的字眼,哪怕卫研新并不在这。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她找我干什么,以为她是想要问问我研新的情况,陈姨你也知道,研新因为恨她这么些年来一直都喊我妈阿姨都不肯改口。她到底是十月怀胎生的研新,我也是生过孩子的,所以就以为她是关心研新,就跟着她一块出去了。” 徐文珊说的有些慢,刘瑜忍不住,“然后她就跟你说给卫子睿买学区房的事了?” “你怎么……”徐文珊一脸的震惊,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怎么知道”这几个大字。 刘瑜不耐烦的解释,“之前她找过我。”这人可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你永远想不到她下一个人会找谁,“你继续说。” 陈敏有些好奇,刘瑜之前不是说提醒卫研新这件事吗?怎么看徐文珊这样子,许爱萍找她之前她还不知情? 这到底是刘瑜提醒没到位,还是卫研新没有跟徐文珊通气?当着徐文珊的面,陈敏也没好再问。 “她找我是说这么回事,她说她结婚后也没有再要孩子,就研新这么一个儿子,睿睿这么一个孙子,不趁着现在有钱给他们点,说不定将来死了钱都被那边的人拿走了,还说国外的遗产税很高,反正就是说了很多说要给睿睿买个学区房,让我去挑喜欢的。” “那你答应了?”刘瑜明知故问,徐文珊有些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之前闹得不好看,让刘瑜都看笑话,不信任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没有,我知道研新跟她很生分,所以她给的我不敢乱要。” 她的婚姻原本就岌岌可危,经不起一丝半点的折腾。要是早知道上周五的见面会惹出今天下午的事情,说什么徐文珊当时也假装不认识走开,才不去跟许爱萍说那么些话。 “我回去后跟研新说了这件事,他跟我说不用管,往后见了她也不用搭理,就当没她这个人就行。我也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今天下午她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我妈,说是要帮她找律师打官司。” 徐文珊这下子急了,这件事真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这两个亲妈一作妖,她想没关系也不成了。尤其是还掺和到之前那个官司里面去,她知道消息后慌得要死,给卫研新打电话,结果那边电话一直没人接。 实在是没辙了,徐文珊就跟陈敏打了电话,这件事她是解决不了,可总得找个解决的人,她还想跟卫研新往后好好过日子,不想被人这么折腾。 这事情发生的太过于曲折,以至于陈敏觉得有句话真是在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许爱萍可真是能折腾呀,联络项爱莲恶心卫研新徐文珊两口子,这人的想象力怎么就这么丰富,执行力就这么的…… 陈敏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那官司的输赢基本上就那样了,问题在于许爱萍她有钱,还是个有钱的神经病,她说不定就能做出拿钱替徐文德还债的事情,就为了留下徐文德,用来时不时的恶心卫研新和徐文珊呢。 原本是想着让徐文德在省城没立足之地,最好滚回老家去爱怎么过活怎么过活,起码卫研新和徐文珊眼不见心不烦。 结果现在许爱萍一掺和进来,明朗的局势都变得复杂起来。也难怪徐文珊会这么着急了,她是真的怕了。 “行了,这事你就先别担心了,她就一神经病,愿意折腾就随她去,你听大哥的话,别搭理她就行。”刘瑜也没什么好办法,现在能出的主意也就只有这么一个。 人要是贱起来是毫无底线的,你能怎么办?不招惹不亲近不搭理,其他的也做不了什么。 找人打一顿徐文德?现在监控摄像头这么多,估计那边刚打完人,这边警察就找上门来了,为了这么个混账玩意把自己的前途事业搭进去不值当的,所以现在就只能不搭理。 她们愿意折腾就折腾去,就当是小丑在表演,自己一旁看戏呗。 陈敏其实也没什么好主意,这种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羁绊是天生的,你都没得选。遇上了好的爹娘,那是你命好,前辈子积了德所以这辈子有福报。遇上了像项爱莲、许爱萍这样的,只能认倒霉了。 “刘瑜说的话不中听,可就是这么个道理。日子是你跟研新的,外人插手不了,只要你们小两口一条心,外面那些事其实扰乱不到你们的。”看着徐文珊多少算是冷静下来,陈敏这才继续说道:“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你们有商有量的,不贪小便宜就不会吃大亏,至于你妈还有许爱萍,她们愿意折腾折腾去,说不定看你们不搭理,她们折腾累了也就停手了呢。” “陈姨,我就是心里慌,我怕研新回头埋怨我。”要不是当初她糊涂,听了她妈的话为了面子从家里拿钱给徐文德买房,哪会有这回事?她怕卫研新被这俩老太太折腾的烦了,新账旧账一起算,自己这次没做错什么都成了错。 陈敏觉得徐文珊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思,“没事,研新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回头我会跟他说这件事的,你别这么慌里慌张的。对了,许爱萍找你妈这事,她还能跟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虽说许爱萍是个傲气的人,不过也不至于还把这事大张旗鼓吧?下战书给卫研新他们两口子?真要是这样那可真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了,她就是个神经病。 “是晓芸跟我说的。”徐文珊供出了自己的线人,她又是连忙解释,“我没有跟文德再联系,就是她,她跟文德分手了,人有些气不过,就找我撒气,说我也……” 说她也不会有好报的。 “我跟徐文德那么多年也能分手,珊姐你觉得你跟姐夫能维持多久?我倒是想要知道,有你亲妈在里面当搅屎棍子,你们两口子还能撑多长时间才离婚!” 她到现在还记得甘晓芸那恶狠狠又是歹毒的语气,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徐文珊慌了神,想要第一时间找卫研新解释,找不到卫研新后便是找了他向来敬着的陈敏。 现在这世上,卫研新也就能听得进去陈姨的话了。 甘晓芸?陈敏没想到这场家庭硝烟战闹到现在几乎把每个能牵扯进来的人都拽进来了,这一滩烂泥不抹到每一个人身上不算完。 “她跟你弟分手了?”不然,她还真想不出甘晓芸说这话的立场。那也是一个能忍的主儿,跟徐文德两个人属于典型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想到就这样的一对也是分手了。 “说是分手了,我也没仔细问。”徐文珊捧着水杯,她已经把这一杯水喝完了,现在心情不像是之前那么慌张。 陈敏对甘晓芸与徐文德之间那档子事也没那么多的兴趣,“分了和好跟你都没什么关系,又不是还在吃奶的孩子离不开娘,对了,你妈现在还不回去,你爸没催她?” 项爱莲在省城都呆了快三个月了,徐文珊她爸一个人在家真没问题? 徐文珊没想到骤然听到这一茬,她低下了头,“我也不太清楚,我基本上没跟他联系过,这段时间又……” “行了嫂子,你也回家吧,回头我会跟大哥他说的,你管好自己就行,另外最近送睿睿上学的时候注意点,跟老师说一声别让陌生人把孩子带走。”刘瑜多嘱咐了一句,“您还没去超市吧?我陪您去买点菜,冰箱又空了,就不能勤快点多跑跑,每次都把冰箱吃空没得吃了才想起来要去超市。” 看刘瑜埋怨老太太,徐文珊一时间竟是有些羡慕。她起初还以为刘瑜跟老太太是真不亲近,要不是因为当年老爷子把刘瑜留在研究所里,刘瑜恨不得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亲妈,就像是研新跟许爱萍那样。 可现在看来,母子成仇也不是尽然,刘瑜就是嘴巴刻薄歹毒了点,别的也没什么毛病。 “那陈姨我先回去了,您慢点,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徐文珊这态度,陈敏还是第一次觉得她是把自己当正儿八经的婆婆来看待。 “看到了吧?”刘瑜看着出了门的徐文珊总结一番,“这就是没对比没伤害,比起那个亲妈亲婆婆,你这个后妈都是好的。” 她又不傻,还能看不到?陈敏甩了刘瑜一个白眼,“许爱萍找你那事是你没跟你大哥说,还是……”还是卫研新想要试探徐文珊,所以夫妻之间没通气,那个向来老实巴交的卫研新也留了一手? “我说了,不过刚提到许爱萍找我,他就不让我继续往下说了。”刘瑜苦笑了一声,他大哥跟他玩了一次霸道,当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到大只要提到许爱萍都是这个样。 好像也就有一次,哦,是大哥拿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主动提了一次,那还是因为喝多了所以说起了很多之前从没说过的事情。 刘瑜也是因为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所有当妈的都会因为十月怀胎疼爱自己的孩子,有的母子是亲人,有的母子是仇人,而他这个异父异母的大哥跟他亲妈就是后者。 陈敏听到这话放下心来,还好是自己多心了,不然卫研新拿这么个事情来试探徐文珊,那可真是…… “这人都是闲出毛病来了,所以不折腾点事情就难受。你过会儿还回研究所加班吗?” “下班了还回去干嘛?又不给我加班费。”刘瑜吹起了口哨,惹得路过的女孩子侧目。 陈敏打了他一下,“那你刚才说什么把工作都搁下了匆匆忙忙赶过来。”这是一句真话都没有。 “就你现在这性子,我不说点狠的,你俩能磨叽半小时扯不到正事上去,我说老太太,您之前也是雷厉风行的人,怎么这会儿记性不好了,性子也转了?” 陈敏理直气壮,“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她最近手劲见长,敲这一下子还真有点疼,刘瑜咧着嘴,“我不一直这么说话吗?”他同样理直气壮。 陈敏被他这厚颜无耻惊住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注孤生的命。” 就这么得理不饶人,哪个女孩子受得了?就算是最初喜欢,也会慢慢消磨掉,到最后剩下一地鸡毛。 “单身不也挺好的,我遇到合适的该结婚的时候就结婚了,您也不用一直念叨着,生怕我娶不到媳妇似的,我说老太太,您什么时候也这么冥顽不灵了?”刘瑜倒退着走路,有几分童心未泯的样子。 “你口口声声老太太,那我可不是老顽固冥顽不灵吗?”陈敏提醒他小心着点,别不小心撞到人,脑袋后面毕竟没长眼睛。 “您是人老心不老,挺好的。”刘瑜的这句总结陈词让陈敏觉得怪怪的,不过她觉得跟刘瑜纠结这个不太好,还是说起了卫研新徐文珊遇上的麻烦事。 “您现在是一家之主,怎么老让我拿主意?您先说说看。”下班人潮的时候,所以超市里人挺多,再加上今天有好几个品牌都在搞促销,陈敏想去青菜区都挤不过去。 刘瑜打头阵护着她好不容易过了去,“怎么这超市里的东西都不要钱呀?”这么多人围着,又不是买什么都要票的时代,至于这么哄抢吗? 尤其是那几个上了年纪的阿姨,刘瑜看得都有点后怕,“您往后少这个点来超市,要不就网上买了让人给送到家去。”他还真不想自家老太太跟那几个老阿姨一样,为了个东西抢得眼都红了,就为了省下块儿八毛的。万一身体不太好,因为这事弄出个心脏病突发,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他家老太太可是有过讲台上晕倒的先例,能离这种场合有多远算多远。 陈敏:“……” 谁说的来超市呀?年轻人是你的记性不太好吧。 不过想到刘瑜那张黑的能说成白的的嘴,陈敏没跟他一般见识,她挑选青菜顺带着说这件让人头疼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主意,不过你大哥他胳膊好的差不多了吧?要不这样好了,明后天找个时间去他家或者来这边吃饭,要是嫌麻烦那就去外面订个桌,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吃顿饭,顺带着说说这件事。” “我最近是不忙,不过你们那文化展不是后天就开始了吗?明后天你哪有时间。”刘瑜把一盒甜椒放进购物车里,“等周四的时候吧,那天正好我也不太忙,到时候过去帮忙打打下手,做两个拿手好菜。说起来也好几天没见卫子睿了,也不知道那小子瘦点了没有。” 刘瑜喜欢孩子,也乐意陪孩子玩,不过要他生个孩子、养孩子那就算了,他没那么多的时间。 “那行,等回了家我先打个电话说一声。”先跟卫研新说一句,顺带着也说吃饭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到了星期四再说。 文化展周三开幕,因为是暑假期间,再加上原本面对群体就是学生,社会人员只是捎带着附加群体,所以开幕式当天也是相当热闹。 陈敏作为文联的副主席,也是出席了开幕式,而主持开幕式的不是别人,正是高维。 这也让整个开幕式简单了不少,陈敏也参加过一些活动开幕式,没少在领导致辞这个环节上虚度光阴,不过这次除了高维引出文化展活动的主题,更多的则是用短视频引导现场观众初步了解文化展的具体展出安排。 陈敏也看到了那边坐着的关华华,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想来应该是她女儿。 “叫阿……”陈敏愣了一下,然后改口逗小姑娘,“叫奶奶。”她早先还纠结在大姐姐和阿姨之间,现在直接跳到了奶奶辈,这可真是过得刺激。 小女娃有些害羞,把头埋在关华华怀里。 “她有些怯生,过会儿就好了。”关华华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哄了女儿两句,结果这个当妈的也没做好小孩子的思想工作。 “没事的,不过这么热的天怎么带着孩子过来了?”这边人多比较闷,看关华华这女儿也还不到两岁吧?小孩子能受得了吗?虽说文化展可以展开讨论,不像是博物馆那样要求轻声细语,可要是小孩子哭哭闹闹起来也不太好,这又是高维主导的活动,砸自家老板的场子,不太好吧? “听师妹说这边布置的挺好的,我想让她从小多接触接触。”关华华笑了起来,“我们小时候学语文就是应付差事,也是后来研究文学这才觉得有意思,现在孩子都要均衡发展,所以我管文化教育。”她说的有点多,意识到这个问题后有些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写论文弄得我见着人都想聊天,没打扰陈老师您吧?” “没事没事,对了你论文写得怎么样了?”博士论文不是那么好写的,陈敏关心老同学,多嘴问了句。 “初稿差不多了,就是还差两篇小论文,最近在折腾这个。”关华华笑了起来,“亏得我老板染了头发,不然我可真怕看他长出白头发来。”那十有八/九是自己气的。 陈敏看了眼,那边还有不少人在找高维要签名,其中不乏小孩子和上了年纪的,看来这个Z大文学院这个年轻的教授and博导是老少通吃,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能成为他的粉丝人群。 “高老师是个有意思的人,不会为难你的。”跟关华华说了几句,陈敏就是去了明代文化展展区,她得要看看这几个志愿者做的怎么样,这也是检验自己工作成果的时候。 因为是从先秦文学到民国期间的文化展出,世间跨度比较长,这边大厅距离明文化展区还有一段距离,陈敏还没过去,手机就是响了起来。 看着打过来电话的人,陈敏愣了下,本地的号码,不过她好像并不认识? 那电话锲而不舍的打着,陈敏只好接听。 “您好,请问您是陈老师吗?我是卫子睿小朋友的老师。” 陈敏听到这话心里头咯噔一下,卫子睿的老师怎么打电话给自己,这小萝卜头难道还出了什么事不成? 不是跟徐文珊交代了跟老师说不要把孩子交给陌生人吗? 一瞬间,陈敏脑袋里闪过无数的想法,她连忙往外去,以至于后面高维在喊她她都没听见。 “卫子睿发生什么事情了?” 48.048 得理不饶人 陈敏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是诈骗电话。 卫子睿要是有什么事, 怎么幼儿园的老师还打电话给自己,不是应该给卫研新徐文珊打电话吗?自己这个当奶奶的怎么着也得往后排几位才是。 “是这样的,卫子睿在手工课上跟班里的同学发生了冲突,我打电话通知家长过来处理这件事,可是他闹脾气不让爸妈来,我只好通知您了,陈老师您看您现在方便过来一下吗?” 不是在读幼儿园吗?怎么还能跟同学发生矛盾? 陈敏觉得这件事稀奇古怪的, “那个老师, 不好意思, 看我这脑子都忘了怎么称呼了。” “邵, 邵羽。” 没错, 卫子睿幼儿园的老师是有这么个人, “那邵老师您稍等一会儿,我马上过去。”陈敏觉得自己也是担心过度了。这是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事, 怎么可能是诈骗电话呢。 她离开这边的展厅就是要去幼儿园,后面高维喊着一路追了过来。 “陈老师, 陈老师,您这是要去哪里?”他刚才喊人就没听见,怎么越是喊越往外走。 陈敏停下来,“我有点私事要处理, 高老师你有什么事?” 高维看她神色还算是平静,不过一想也知道这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不然文化展的第一天, 陈老师不会因为私事就撂摊子走人。 “也没什么事, 回头再说也不迟。那个陈老师,您的私事,麻烦吗?用不用我找个学生跟你过去?” “哦,不用,谢谢了。”陈敏觉得高维特别客气,这种客气还有关心让她有种错觉,高维拿她当老母亲看待似的。 这个念头让陈敏在这七月天都起了鸡皮疙瘩,她招了个出租车,然后报了地址就离开文化馆这边。 卫子睿读的省研究所办的幼儿园,颇是有些企业办社会的意思。原本幼儿园的成立是为了解决研究所里工作人员幼年子女的看管问题,谁想到这幼儿园的办学质量还不错,这几年逐渐成为省城知名的幼儿园,不少家长还都花钱把孩子往这里面塞,就想要自家孩子赢在起跑线上。 卫子睿这是在幼儿园的第二年了,这孩子平日里也是听话的很,陈敏都很是喜欢,毕竟这年头熊孩子实在是太多了,遇到个聪明伶俐又是乖巧听话的孩子也挺不容易的。 这孩子跟人起了冲突?陈敏想了一路,都想不出来卫子睿能怎么跟人起冲突。 是抢人玩具了,还是小朋友之间拌口角起了冲突? 她一路过去,在邵羽的电话指引下到了中班的午休室这边。 陈敏上次来接卫子睿的时候见过邵羽,只不过刚才电话里的声音没跟人对上。 “邵老师,睿睿是什么个情况?”陈敏这边话音刚落,就是听到午休室里传出来的声音,“我家晴晴被他吓成什么样了?道歉,道歉能赔得起吗?” 熟悉的声音让陈敏一阵头皮发麻,总不能跟卫子睿起了冲突的是罗梓晴吧? 邵羽也是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她脸色也是不好看,简单的跟陈敏说起了事情,“原本他们两个小朋友关系还挺好的,不知道怎么着在手工课上卫子睿就是推了同组的罗梓晴一把,陈老师您也是老师,这男孩子打女孩子总归是不好的事情,上课的老师连忙把两人分开,然后问缘由,结果卫子睿也不说到底是什么原因,罗梓晴又一直在哭,所以我们只能先把孩子带到午休室来,然后请你们家长过来。”午休室里是肖爱芬的嚷嚷声,还伴随着罗梓晴那愈演愈烈的哭泣声,邵羽脸上也不是很好看。 虽说罗梓晴是苦主,可是这当老师的还是喜欢省事的家长,罗梓晴的爸妈上班不方便过来,幼儿园这边第一时间联系的是她奶奶,结果罗奶奶一过来就是嚷嚷,本来都已经安静下来的孩子又是被她弄哭了,邵羽知道自己这样立场不坚定,可是听着里面肖爱芬的吵闹声,再看着眼前这安静从容的陈敏,她是真没办法坚定立场呀。 “这样,那咱们进去说。”已经来了这事情总是得解决,陈敏不知道为什么卫子睿拦着老师不让他们给他爸妈打电话,不过等一会儿她就知道了。 “老师,你评评理,你看有这样的孩子吗?打了人骂了人还不说话,好像是我们家孩子无理取闹似的,这孩子都什么家教呀!”肖爱芬拉扯着里面的一个老师讲道理,那老师的衬衫袖子都被她往下拽了几分,眼看着胸口那衣服钮扣都要崩掉了。 “阿姨,咱们等睿睿的家长过来好不好?”这个男老师显然不太会应付这种情况,一转脸看到过来的人顿时松了口气。 肖爱芬也看到了过来的陈敏,跟之前不同,她这次没有凑过来和陈敏八卦,而是脸一沉,活脱脱像是被欠了八百万,“陈老师,您也是人民教师,教了那么多年的学生,怎么不好好教教自己的孙子,一个小男孩竟然动手打女孩子,算哪门子的事情?” 卫子睿也看到了过来的陈敏,他低下了头,轻声喊了一声“奶奶”,声音细小犹如蚊蚋。 陈敏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然后走到了肖爱芬面前,罗梓晴被她揽在身前,小姑娘是止不住的抽泣,原本漂亮的眼睛也红通通的。 “晴晴,对不起,睿睿他不该动手打你的,打哪里了,还疼吗?”她蹲下身子来跟罗梓晴平视。 只是肖爱芬一把抓着孙女转了过去,“陈老师您是讲道理的人,可是动手打人的不是您,您是不是该让您宝贝孙子跟梓晴赔礼道歉?要是您说不动他,那就让他爸妈过来,小卫不是在家里养伤没事吗?他又不像晴晴爸妈那么忙没空过来,他过来一趟不算什么事吧?” 肖爱芬气势十足,她嗓门又大,这一下子哭声好不容弱了两拍的罗梓晴又是大声哭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邵羽傻眼了,她没想到罗奶奶会这么强势,连忙示意同事去把正在开会的园长请过来,“阿姨,您先别着急,陈老师这也是刚过来。” “老师,您这话什么意思?说我不讲道理吗?我是不讲道理的人吗?我孙女被打了,我也没说过来就以牙还牙打他一巴掌吧?”肖爱芬声音又是高了三分,“这里是研究所办的幼儿园,我家梓晴她爸爸是研究所的员工,在这里被欺负怎么你们这些拿研究所工资的人反倒是替旁人说话?” 邵羽听到这话顿时头大,“阿姨,您说的没错,咱们这幼儿园是研究所开得没错,可卫子睿的入园资格也没什么问题呀,他是挂在去世了的卫工名下进入幼儿园读书,这跟北京上海那边把孩子户口弄到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那边读好的学区一个道理。而且卫子睿也不是伸手一巴掌打了罗梓晴,他是推了罗梓晴一把,不是打人,事情一码归一码,咱能不能不混为一谈?” 这幼儿园一开始是服务于研究所里的员工,到后来为了提高办学质量,是研究所旗下的科技公司注资,提高了师资力量改善了师资环境,同时也开放了一些名额面向社会招生。 真要说,这当初还是去世了的卫工提的建议把幼儿园办成现在这样。 怎么着,也轮不到这学生的家长来diss卫子睿的入园资格吧?邵羽也不能保持客观立场了,吃水不忘挖井人,这人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呀。 肖爱芬听到这话更是恼火,“你这是拿卫工来压我是吧?” 这话说的不经过大脑,邵羽看了眼一旁的陈敏,“阿姨,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这事一码归一码,咱能不能别混为一谈。”他们幼儿园之所以能在省城这些幼儿园里都数得着,一方面是师资力量雄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学生资源好,家长素质都是比较高的那种。 邵羽没想到今天遇到这事,就来了这么个不讲道理的老太太。 “谁跟你混为一,一谈了,我就是说我孙女挨打这事你们幼儿园怎么解决吧?”肖爱芬脾气上来,“我来了这半天了也没给个解决方案,这就是你们幼儿园的态度吗?” “梓晴奶奶你先别急行吗?你这么大声吵吵,把孩子都吓着了你没发现吗?”陈敏觉得肖爱芬跟她妈是一样一样的,觉得嗓门大就是能吵赢架,所以可着劲的嚎呀叫呀,早就把孩子给忘了。 这哪是给孩子解决问题,这是给自己争口气吧?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家卫子睿打了人?”肖爱芬气势稍弱,主要是看到陈敏沉着一张脸,她声音不由地就是降了下来。当初就是整日里摆着这么一张脸,也不知道卫大钧是怎么跟她过下去的。 陈敏一开始是想先安抚罗梓晴,不管事情怎么个原委,卫子睿推倒人,自己这个家长过来先安抚小孩子给人道歉是最基本的。 哪想到肖爱芬得理不饶人,还把事情扯到卫子睿的入学资格上。这一下子又是惹恼了幼儿园的老师,原本矛盾没处理,反倒是又折腾出新矛盾来。 现在邵羽站在那里生闷气,肖爱芬也不像之前那样嚷嚷了,陈敏转过身蹲在卫子睿面前,“睿睿,爸爸妈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你是小男子汉,对不对?” “男子汉所以才动手打女孩子是吧?”肖爱芬背后嘟囔道。 陈敏忍不住回头瞪了她一眼,这让肖爱芬一时间噤声,翻了个白眼看外面。 “男子汉的话就得勇于承认错误,对不对?”陈敏循循善诱,她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老师说了那么多卫子睿依旧是死咬着牙不松口,她先试试看再说。 哪想到她刚说完卫子睿就是大声喊了起来,“我没错,我不道歉!”说这话时小萝卜丁眼里都闪烁着泪水,显然是委屈的很。 陈敏怔了一下,午休室内肖爱芬听到这话气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听听你听听,人家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我看陈老师你教了那么多年学生也是白教了,自己孙子都教不好,哦,这也不能怪你,原本这也不是你亲孙子。” 人在恼怒的情况下是会说一些口不择言的话,陈敏知道肖爱芬是生气,之前说那些话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话说到这份上就是太过分,所以她也没再忍下去,“你给我闭嘴!” 这一嗓子突然,就连邵羽都没想到,刚才还和和气气的陈老师一下子像是阎王似的,那眼神自己看着都有些胆怯。 肖爱芬也是吓得手一颤,松开了孙女的胳膊。 罗梓晴更是吓得连哭都不敢哭了,奶奶的鬼故事里要是哭闹会有小鬼把自己抓走的恐惧感萦绕在心头,她吓得发抖,却不敢哭出声来。 园长匆匆赶来,就听到里面这么一嗓子,她站在了门外,没有第一时间进去。 终于安静下来,陈敏抓着卫子睿的胳膊,“那你能不能跟奶奶说为什么要推晴晴,你们从小就认识,她跟你又是一个组做手工课的,你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不是。”卫子睿看了眼站在那里的罗梓晴,“我不跟她当朋友了。” “那你总得跟奶奶说是为什么吧?好端端的怎么不要这个朋友了。”陈敏很是温柔,全然没有刚才那怒目金刚的影子。 邵羽一旁看着,她之前也有细声细语问卫子睿缘由,可是这孩子就是不说话。平日里他跟罗梓晴关系挺好的呀,怎么还能说不一起玩就不一起玩了。 “她说奶奶坏话,我不想跟她一起玩了。”卫子睿眼睛里的眼泪没忍住,一下子就是落在了陈敏的胳膊上。 “你这小畜生胡说八道,我们家梓晴家教好的很,从来不会说人坏话的!”肖爱芬忍不住跳脚,她甚至开始骂人。 站在门外的园长听到这没再继续呆在外面,而是进了来。 刚才来的路上,小张已经把事情跟她说了,她原本以为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毕竟这左右都是研究所里员工的孩子,平日里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大了并不见得好。 只不过来到中班午休室这边时,看到陈老师正在问孩子话,她觉得问题似乎快要解决了,哪想到这节骨眼上,这罗梓晴的奶奶直接骂了人。 “罗梓晴,你告诉园长奶奶,你是不是跟卫子睿说了什么?”园长直接到罗梓晴面前,她一脸祥和,很是受幼儿园里小朋友喜爱。 只是今天的罗梓晴却不像是平常那样,她低下头并不说话。 “傅园长,我们梓晴真的从来不会说人坏话的,我保证。”肖爱芬赌咒,“我要是说谎,让我……” “梓晴奶奶,您别着急,咱们慢慢说。”园长又是问了一遍,只是罗梓晴依旧不开口,她还是低着头保持沉默。 邵羽一旁瞧的明白,这是心虚的表现,这孩子的确是说了什么这才惹得卫子睿动手。偏生罗梓晴的奶奶还这边赌咒发誓说没有,邵羽想了想,然后问卫子睿,“卫子睿,你能告诉老师,罗梓晴说了什么吗,你跟老师说好不好?” 刚才卫子睿说罗梓晴说了自己坏话,陈敏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么一愣神,就是听到她家小萝卜丁哭哭啼啼的说了起来,“她说奶奶不,不要脸,要给我,给我找小爷爷。” 邵羽听到这话一愣,就看到哭花了一张脸的卫子睿抱着陈敏,“奶奶,我不要你找小爷爷,不要。” 孩子的哭声响彻整个午休室,而刚才那话更是让大家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园长抬头看了眼肖爱芬,然后继续跟罗梓晴说话,“罗梓晴,告诉园长奶奶,刚才卫子睿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是你说的吗?谁教你说这话的?” “园长,这孩子小,不知道从哪里听了一句就胡说八道了,小孩子说话哪能信呀,这事就算了。”肖爱芬有些着急,她拉着孩子要走,只是这事情闹到了这份上,也不是她说一句算了就能算了的。 “梓晴奶奶,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们一直在抓,教育从娃娃抓起,我们幼儿园和家长两方面配合,现在这出了问题,肯定得要找出问题,谁教的咱们得问出来,这样才能解决这问题不是吗?不然她今天这么对卫子睿说陈老师,明天再出了问题怎么办?我们不是坐视不理。”园长拦住了肖爱芬,又是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好孩子,跟园长奶奶说,这件事你跟卫子睿都有错,你们都得给对方道歉,知道吗?” 罗梓晴小心翼翼抬起头来,她声音很小,可是午休室内的几个人却都是听的真切,这孩子说了句,“是奶奶教的。” “这孩子,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个,你怎么还学会撒谎了!”肖爱芬老脸通红,她晃着孙女的肩膀,“你快跟老师解释,奶奶什么时候教过你这个呀,你可不能诬陷奶奶。” “是你说的,你说陈奶奶不要脸,找那么年轻的男人,老不修。” 小姑娘的嗓音尖尖的,带着十足的杀伤力,一击就中——肖爱芬一屁股坐在那里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来。 午休室内除了俩孩子的哭声,就剩下目瞪口呆的几人的呼吸声了。 邵羽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事情了,卫子睿推人那是他不对,可这起了纠纷的原因却是在罗梓晴,或者说是在罗梓晴的奶奶身上,就是刚才这个大声嚷嚷的家长身上。 刚才嚷嚷的声音有多大,现在就是有多臊得慌。 背后说人闲话,而且还是当着孩子说,被孩子学了出来,当着外人的面公开处刑,想想刚才罗梓晴奶奶口口声声家教好,邵羽都觉得一脸的尴尬。 好在现在有园长在,自己这个老师倒是可以不用管这件事了,邵羽微微松了口气。 园长其实也有些头大,这事看起来小,可实际上并不小,男孩子对女孩子动手,家长私底下说人坏话,而且这坏话还牵扯到已经去世了的卫工。 这处理起来要是不拿准了分寸,那可真是…… “睿睿。”陈敏把委屈成一团的小萝卜丁拉开,她蹲下与这孩子直视,“你维护奶奶这是小男子汉的表现,奶奶很高兴,可是对方是女孩子,你是男子汉不能跟女孩子动手,知道吗?” “可是,可是我跟她说了她不听。”卫子睿还是委屈的很,“奶奶,你不会的对不对?” 陈敏笑着说道:“不会的,放心好了。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那就跟老师说,或者跟爸爸妈妈跟奶奶叔叔说,你自己是不能动手打人的,知道吗?” 原本还倔强的小萝卜现在软了几分,轻声“嗯”了一下。 “那现在该做什么,知道吗?” 卫子睿点了点头,然后松开手走到罗梓晴那边跟小姑娘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推你的,你要不就推我,我不还手。”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陈敏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想笑。 孩子的教育是很麻烦的一件事,跟自己小时候不同,现在的小孩子连暑假都要在幼儿园呆着,就是为了要维持住他们在学校里养成的良好习惯。 这成了一件高投入的事情,至于回报目前是看不到的。 卫研新徐文珊各自都有问题,不过对卫子睿的教育一直都很好。知错能改,敢于认错,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也是小孩子需要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当然,大人自然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可却不一定有小孩子的勇气。 罗梓晴不说话,卫子睿扭过头来看他奶奶,然后又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园长知道陈敏原本就是老师,在教育人上面自己还是后辈,所以便是先由着她处理了。起码,现在陈老师的处理让人觉得舒坦。 “对不起,我不该说坏话的。”罗梓晴小声说道,她怯怯地看着陈敏,“陈奶奶,对不起,我往后再也不说了。” 两个孩子都道了歉,说是要他们立马和好是有点麻烦,邵羽在园长的示意下连忙带着两个小朋友回去继续上课,午休室内只剩下园长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家长,其中肖爱芬依旧是坐在地上,臊红了一张脸不知道说什么才是。 “陈老师您看……”园长刚开口,就是被陈敏打断了,“园长,既然孩子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那我就先走了,文化馆那边还忙着,我还得回去再盯着。” 园长被这说辞抢了话,她还想着怎么把这家长之间的矛盾解决下,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陈老师让孩子道歉那是讲道理,可对上罗梓晴的奶奶,人家压根就不想多说什么。 也是,跟这种背后嚼人舌头根子胡说八道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呢? 可她到底是幼儿园的园长,这牵扯到俩孩子的事情,她总不能甩手不管吧?现在陈敏不配合,园长也没办法,“那行,我会让老师注意着点的,陈老师您先去忙。” 陈敏刚走出幼儿园,后面就传来肖爱芬的声音,“陈老师,陈老师您等等我。” 陈敏停了下来,等肖爱芬追了过来的时候,她直接坐进了出租车里,把人关在了车外面,“师傅,去文化馆。”刚才在那里装聋作哑连个孩子都不如,现在喊着自己想要做什么? 道歉吗?她不接受! 49.049 陈敏的脾气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子呢, 陈敏这一时半会儿性子还真就是上来了。 要是刚才当着园长还有邵老师还有孩子的面肖爱芬承认自己胡说八道,跟她道歉,有孩子在她也就就坡下驴接受了。可是肖爱芬始终在那里装聋作哑,就为了她那点面子? 一个能在孩子面前骂别人孩子是小畜生的人,那点面子又是值多少钱? 陈敏不打算就这么了结这件事,卫子睿该道歉的道歉了,罗梓晴接受也跟自己道歉了, 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处理完了, 可她们大人之间的问题远没有解决。 高维正在那边充当解说员给文化馆里的参观者介绍曹子建的洛神赋, 一转眼看到学生在那里手舞足蹈的跟自己打哑语, 他哪能猜得出来?不过看那样子是有点着急, 还是加快了讲解的速度, “……这里有打印好的文章,还有一些相关的介绍册子, 感兴趣的可以拿回去看看。” 从解说员位置上解脱出来,高维觉得有点口渴, 他喝了口水问道:“怎么了?” 丘露指了指明朝文化区那边,“老板,陈老师回来了,不过她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刚才自己跟她打招呼, 她好像都没听见。再看那神色,是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出去一趟怎么就成了这样子?丘露觉得奇怪, 下意识地就是找她老板汇报这件事。 高维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事?” 丘露被他这神色弄得一愣一愣的, 她莫名就是心虚起来,“不是老师您之前说了一句陈老师不太对劲嘛。”所以现在陈老师回来了,他们不该是表示关心吗? 尊老爱幼的良好传统美德呢? “行了。”高维被自己的学生弄得犯糊涂,“陈老师又不是小孩子,你别总是盯着她看,去看看那边别出了什么差错。” 丘露如蒙大赦,脚下比谁都快地蹿走了。 高维摇头笑了下,他看了眼明朝文化区那边,陈老师正在跟一个穿着改良版汉服的小萝莉聊天,一脸的慈祥模样,哪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高教授,高教授。” 有人喊他,高维收回目光,“你好……” 从幼儿园回来后陈敏就是陷入了一种忙碌的状态,解说员对于部分展品的解说能满足一半以上游览者的要求,可是对于这些小朋友来说,这样的解说显然是听不懂的。 她这个督导就得亲自上阵,给小朋友解说这些高大上的文化圈的东西。 退休后每天都过得逍遥自在的念头自从参与上次高考命题就再也没出现过,不过陈敏倒也是乐在其中,送走了最后两个小朋友时,文化展的第一天展览工作也是告一段落。 陈敏活动了一下肩膀和后背,她最近有些天没去游泳了,一不锻炼这身体就是容易出问题。 “陈老师,我们晚上要去吃烧烤,您跟我们一块去吗?”问陈敏话的是大学生解说员的领队,也是学生会的一个副主席,之前跟高维的那些学生一起协助陈敏的培训工作。 陈敏还想着要不要跟年轻人一起出去感受下消逝的青春,高维已经替她拒绝了,“今天陈老师没空,等周末的时候,我请大家去吃烧烤唱歌。” “同学们都听到了,这可是高教授给咱们承诺的,那我们今天就先预热,到周末的时候等高教授你的场子。” 大学时代,陈敏可没这个学生会副主席这么会来事,这也是人的天赋,有时候羡慕都羡慕不来。 不过高维这么自作主张替她拒绝,“高老师,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不然,陈敏还真想不出高维这么问都不问自己的意见,就是把同学们对她发出的邀约给拒了的理由。 高维觉得这老太太真奇怪,说是记性不好,可这反应明明是快得很。 “是有活动,今天下午就想跟您说,北京那边过来的专家来这边采风,正好说是约在晚上一起吃个饭。” 之前的陈敏没参加过什么高层次的活动,不过她也知道一回事,人的社会地位上去后,整个交际层次就会随之发生变化。 同样姓陈单名一个敏字,她不过是一个地级市的初中老师,而老教师则是省城最好的中学里的特级教师,放眼整个省内也就那么几个而已。她还在兢兢业业的研究自己的教学,想着怎么能凝聚学生们的注意力,而老教师已经老的成精,是省文联的副主席,又是省内小有名气的明史研究专家。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哟。 要是没有这么一段经历,她不觉得自己奋斗三十年能达到老教师之前的成就。 现在这么一想,她都觉得自己有点鸠占鹊巢的意思。 “陈老师您放心,康老和汤老他们说了,不谈学术,就是随便聊几句。” 陈敏刚才一走神,这才是反应过来,“没问题,最近我是待在家里时间长了,是该多跟外面接触接触。” “您这退休后的生活其实已经很丰富了,我们学院里的丁新华丁教授,之前退休后门都不出,心情没调节过来差点把自己整成抑郁症。” 高维这个例子让陈敏觉得他是好心在安慰自己,可这安慰的有点负能量呀。 “对了陈老师,来老师这两天很忙,没空过来吗?”之前不是说也要参与一下吗,今天好像没看到她的影子。 陈敏坐在后排,“她这两天还在忙着做衣服,说是等做好了剩下几件旗袍再过来。” 高维听到这话很是惊讶,“来老师还会做衣服?”他对来文丽那一身旗袍打扮很是印象深刻,不过因为那整个人都是一种努力压缩自己存在感的存在,所以高维也没有细问。 因为惊讶,他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大马路上不知道怎么就是冒出来个人,这把陈敏给吓了一跳,“人,有人!” 高维猛踩煞车,不只是他,内侧那哥们也是踩了刹车,直接放下车窗张口就骂,“傻逼,不要命别在大马路上找死!” 陈敏也是惊魂未定,鬼知道那人到底怎么一下子就蹿出来了。她忽然间对自己学驾照的事情有点担心,就算是学了,她也不敢上路呀! 就省城这交通状况,她上路绝对能造成交通瘫痪。 喝了好几口水压惊,陈敏忙里抽闲还不忘交代一句,“咱们过会儿再聊,你好好开车,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她是认真的,她可不想自己一不小心挂在了交通事故上。 高维本来还想缓解下气氛,结果听到这么一句他直接哑巴了。 刚才那是意外情况,他也没想到的。 不过好在意外并不那么频繁,到了酒店的时候,出去采风的几个人还没过来。 高维旧事重提,说起了来文丽的事情,“来老师自己会做旗袍?”他知道,像陈敏来文丽甚至他妈那一辈的人会针线活并不奇怪,不过这旗袍制作可不是简单的针线活,他上次还特意瞄了几眼来文丽身上的旗袍,当时还奇怪没看出是哪家师傅的手艺,没想到这师傅当时就站在自己面前。 陈敏看高维这一脸震惊,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文丽会做旗袍有那么让你惊讶吗?这又不是男人生孩子之类的事。”怎么高维还有些沉不住气了。 “陈老师你等等。”高维拿出手机,然后在那里点点戳戳,好一会儿他把手机递给了陈敏,“你看看这个怎么样。” 高维的手机别的不说,屏幕是真大,而他给自己看的这设计图,陈敏放大了几分,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你画的?” “我根据古籍里面的描述还原的。”高维有些兴奋,“陈老师,改天有空叫上来老师一起吃个饭?” 向来稳重著称的Z大高教授忽然间像是个毛头小伙子,陈敏觉得他是沉睡了多年的中二之魂终于觉醒了,“你想要找人给你做这衣服,随便找个裁缝就行呗,不一定非要找文丽呀。” 怎么还这么个激动模样,像是上花轿的大姑娘似的。 “不是的,主要是我这图太多了,找了不少老师傅,他们没空给我做。”高维划拉图片的速度像是切水果高手,陈敏看着越往后越是复杂的衣服设计,她有点hold不住了。 “不是,那文丽也不一定有空给你弄这些呀。”她知道来文丽擅长做旗袍,不过高维手机里存着的可不是旗袍图片,而是各种复古的衣服,还有一些她都没见过的设计。 一看就知道要用很多时间精力才能做好的那种,而且又都是不同款式的衣服,熟能生巧的老裁缝有时候也玩不转呀。早知道高维还有这么多库存的东西,陈敏刚才死活也不会说来文丽会做旗袍这件事。 “这倒是,到时候我问问来老师,要是她能帮我那就最好不过了,我也可以给她设计一些衣服款式。”高维念叨了起来。 陈敏没敢接他这话,她觉得自己接不起。 刚好出去采风的几个北京专家回来了,几个人打照面寒暄了几句,然后高维这个地头蛇就是找了个地道的菜馆带着几个专家去品尝当地美食。 陈敏也是第一次来这个闹市中的小院,觉得这里氛围营造的真是不错,当然相应的价钱也很是不错。 高维说的是实话,饭桌上几个人并没有谈论学术,而是说起了省城里的一些文化民俗,这也是几个北京专家来这边的主要目的。 陈敏说的并不是很多,因为几个专家今天下午出去逛了半天也是累了,所以这饭局也是早早就散了。 “陈老师,我这喝了点酒没办法送你回去,实在是对不住。”高维喝酒上脸,整个人都有点站不稳了的样子。陈敏有些搞不懂他攒这饭局的意思,说是跟这些专家打交道吧,可高维现在的身份地位也犯不着呀。可真要是说交流,还真没什么,反倒是省文联的另外两个人说得多些。 “我坐车回去就行,高老师你自己注意着点。”她跟高维之间也存在很大的差距,想不通这人的目的也懒得去想。 反正今天晚上她怎么着都是要在外面打发下时间再回去,跟那些大学生志愿者一块去撸串也好,跟着高维这来听北京的专家聊民俗也罢,没什么区别。 只是陈敏没想到的是,这都晚上九点钟了,肖爱芬竟然还在她家门口等着,而且她儿子罗永岷一块陪着。 看这脸上微微的不耐以及看到她之后的惊喜错愕神色,看来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陈老师,您终于回来了。”罗永岷的个头不算高,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尤其是带着黑框眼镜,更显得几分书呆子气。 陈敏笑了笑,手支着太阳穴揉按,“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和几个老相识吃饭,喝了点酒。”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同志,饭桌上几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劝她酒,不过也是沾染了些酒气,倒是正好可以用来做借口。 罗永岷刚打了个招呼,这还没说正事呢,就看到陈敏开门进了去,她一副喝酒头疼没心情招待的模样关上了门,压根就没有听他们母子解释的意思。 “国子,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咱们都特意过来道歉了,可她还是不搭理人。” 罗永岷看着说着又是掉眼泪的亲妈,他也是头疼的很。 今天傍晚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后,他这才知道在幼儿园里发生的事情。当时他刚回到家,女儿在客厅里玩积木,厨房里是他妈正在忙着做饭,和往常一样,他媳妇还没下班,家里一片祥和状态,祖孙俩没有任何异样。 要不是电话里老师原原本本陈述事情的来龙去脉,还给出一些建议,他都没发现女儿的眼眶是红的。 罗永岷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是不是老师不给他打电话,他妈就打算把这件事揭过不提了? 他丝毫不怀疑这个想法的可能性,他甚至还问了女儿下午在幼儿园里学了什么,结果愣是没从祖孙俩嘴里听到下午那件事的一星半点的说辞。 罗永岷再也忍不住,当着孩子的面就是把他妈拉了出来,“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你又想瞒着什么?”女儿连下午发生的事情都不跟自己说,这要不是他妈教的,能这样? 想起之前电话里老师的话,他就是忍不住的后怕。 肖爱芬死活没想到儿子知道了这件事,她被儿子这态度弄得有些心里发毛,小声解释了自己的打算,“我有去跟陈老师道歉,可是她不听我说啊。” “换我我也不听!”这是人格侮辱!对于陈老师那种文化人来说,这种侮辱不是一句“我知道错了我道歉你原谅我吧”就能解决的。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肖爱芬被儿子这一嗓子弄得也有点气,“我又不是故意教孩子的,谁知道她就是把我那话给学去了。”她还不至于蠢到教孩子说这些话。 罗永岷看到他妈这模样,听到这话就更是生气,“晴晴每天跟在你身边,你一言一行都能影响她,一句不是你教的你就能撇清关系吗?” 肖爱芬被自己亲儿子指着鼻子数落也是头一遭,只是还没等她发作,罗永岷接着说了起来,“你背后说人闲话还有理了是吧?一把年纪了你说这种没影的话不觉得脸上臊得慌呀!” 他跟刘瑜是同事,就在一个单位上班,跟陈老师就住在一个家属院小区,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这事情闹出来,往后怎么相处? 刘瑜那个人是跟陈老师不怎么亲近,可是他跟去世了的卫工那可真是情同父子,现在自己亲妈造谣,说卫工这尸骨未寒呢,陈老师就是在外面找人,让刘瑜怎么想? 他还不知道刘瑜知不知道这事,不然的话他还真不知道明天怎么去跟刘瑜打招呼——他们明天上午还有项目的阶段性研讨会,肯定会碰面的! “我……”被亲儿子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肖爱芬一时间语塞,这街坊邻居说这些东家长西家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小区里其他人不也都说别人闲话吗?怎么到她这里就这么性质严重了。 罗永岷不想听他妈说话,“您还跟谁说了陈老师的闲话?” 当儿子的还是了解他亲妈的,只是肖爱芬这次长了个心眼,“我没跟谁说,我就是自己念叨了两句,被晴晴给听到了,国子,我真不是故意教晴晴这些的。” 后面这句话罗永岷相信,不过前面这句他保留自己的态度,“您跟我解释没用,走,去陈老师家给她道歉。” “你别拽我呀,我还没收拾桌子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那些,先去道歉!”罗永岷异常强硬,这让肖爱芬没辙,只能跟着儿子过来,从七点半不到等到九点多,母子俩就在陈敏家门口等了一个半小时。 好不容易等来了人,然而人家根本不给半点机会。 在这门口热了半天,自己浑身都汗兮兮的,肖爱芬知道儿子的脾气,话挑软的说,这一点她比项爱莲有眼力价多了,如果陈敏此时此刻非要对两人做出比较的话。 “陈老师今天忙,等明天晚上我早点回来,咱们再来登门道歉。”事情总是得解决,罗永岷只好把时间往后推,非要现在敲门,原本矛盾解决不了,新问题又会出现。 只不过罗永岷没想到,到了周四他也没能等到陈敏——周四约好了去卫研新家小聚餐,陈敏也有些刻意,她并不想要见到肖爱芬。 人犯错的成本太低,所以有时候即便是赔礼道歉了,往后却还是会止不住的继续犯错。肖爱芬的嘴喜欢唠叨,尤其说这些闲言碎语,这一点陈敏是管不着,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自己手伸不了那么长。 可这事情都已经牵扯到自己了,她还是有些选择权的,例如她并不打算为了邻里间的和睦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肖爱芬愿意等着就等着去,自己不接受不搭理就是了。 卫子睿在幼儿园的事情,陈敏特意跟邵羽打电话说了声,自己来跟卫子睿爸妈解释,幼儿园这边就不用参与了。 小萝卜丁在学校动手是不对,不过追根溯源这问题并不是在他身上,而且又是牵扯到邻里间的闲话,邵羽求之不得,跟罗永岷打电话就已经让她头大了,现在能少一出那是再好不过。而且她也信任陈敏,教了几十年书的人不会像是罗梓晴的奶奶那样无理取闹。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并不知道昨天儿子在幼儿园里出了事。他以为这就是个寻常的星期三,和其他的周三没什么不同。 看到陈敏牵着卫子睿的手,小家伙手里还抱着钢铁侠玩具时,卫研新还有些奇怪,“怎么又闹着奶奶给你买玩具?” “这是奶奶奖励我的。”卫子睿抱着玩具去自己屋里玩。 卫研新听的不太明白,怎么好端端的还有奖励了? 他有心想要问怎么回事,手机响了起来,卫研新连忙洗了下手去接电话。 “妈她人是不是在你这儿?” 刘瑜语气有点冲,这让卫研新更是一头雾水,今天怎么都有些不对劲的样子,“怎么了?有话你慢慢说。”他怎么都觉得刘瑜这是兴师问罪的,所以有些担心。 这段时间看刘瑜跟陈姨母子俩关系还不错,让卫研新都忽略了一些事情,早前刘瑜对陈姨可不是这么亲近。总不能陈姨非要逼着刘瑜相亲结婚,惹出来什么事了吧? 刘瑜语气恶劣的一句话,卫研新恨不得脑补出一篇小论文。 “我再有二十分钟就过去了,到时候再说。”刘瑜看了眼在那边大喘气的罗永岷,跟昨个儿下午陈敏一样,等罗永岷追了过来,他打开车门进了去,直接把人关在了外面。 老太太脾气好不愿意跟人计较,可他是再小性不过的人,这件事还真就是没完了。 他光杆司令怕什么,又不是拖家带口的没那么多累赘,研究所待不下去再去找别的地方呆着就是了,还真不怕把这事撕破脸皮闹的难看。 看着离开的车子,罗永岷心里咯噔一声,他觉得自己今天这是把事情给彻底办砸了! 50.050 解决的办法 跟刘瑜共事那么久, 刘瑜的脾气他多少还是清楚的。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昨天闹得,昨晚上陈老师那个态度,让罗永岷一晚上都没睡好。 一大早的他还特意又去找了陈老师,不过人不在家,这让罗永岷心里头越觉得不安。事情越是拖久了这变数就越多,原本这么一件事认认真真赔礼道歉,大不了陈老师说什么自己这边照做也就完了。把事情漂漂亮亮解决了, 往后也好继续相处。 可现在这情况弄得罗永岷心里头没了定数, 他到了单位就看到了提前过来的刘瑜, 刘瑜还客客气气跟他打了招呼。 这让罗永岷意识到, 刘瑜并不知情, 起码陈老师没说这事, 单位里其他有孩子的同事也没有把昨天下午两个小孩子起了矛盾的事情跟刘瑜说。 罗永岷一直在犹豫,他不确定要不要跟刘瑜说说这件事, 起码先把自己的态度表明。可他又是拿不准陈老师那态度,总觉得那老太太似乎并不想要把事情闹开。 这么一犹豫, 一天也过去了,罗永岷收拾东西下班的时候听刘瑜跟他徒弟聊起来,知道刘瑜今天要去卫研新家吃饭,有家庭小聚餐。 脑子一个激灵, 罗永岷连忙追了过去拦住刘瑜。 他拉着刘瑜掐头去尾的把事情一说,半晌听到的是刘瑜的冷笑声, “我说你今天怎么状态不对, 开会的时候都能把报告念得磕磕巴巴, 原来是心里头有鬼,是听到我跟小李说家里头吃饭,所以你这才跟我解释的吧?” 的确是有这么个考虑,家里头一吃饭难免会说起来这事,卫子睿那小孩子听到都生气打架的事情,到时候卫研新和刘瑜还不得爆炸? 他也没料到今天陈老师会跟两个儿子吃饭,原本还想着下了班去买点礼物然后上门道歉呢。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罗永岷一冲动觉得先跟刘瑜说一声兴许能把这件事的恶劣影响压缩到最低范围内,哪想到刘瑜冷声质问,罗永岷一时间傻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再等他追上刘瑜,人直接上车走人了,根本不给他回旋的余地。 怎么就成这样了?罗永岷站在那里发愣。 “罗老师,您还好吧?” 罗永岷听到这声音回过头去,是头些天新入职的年轻同事,因为这一批入职的新同事中有三个女孩子,所以几个新人一起行动,而跟他说话的正是他带的新人汪美真。 “没事,你们出去玩是吧?去吧去吧。”罗永岷脸上笑容牵强,他得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才是。 …… 陈敏发现了卫研新的古怪,“怎么了?谁的电话?”怎么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这电话不像是许爱萍打来的呀,许爱萍的电话卫研新直接不接的。 刚才在电话里刘瑜就问了那么一句,然后撂下一句“到家再说”就是挂断了电话,卫研新被他这一通电话弄得心情忐忑,忍不住多看了老太太两眼,不是说文化馆那边忙在那里将就着吃的午饭吗?总不能是因为之前没跟刘瑜说不回去吃饭,放了刘瑜鸽子就把人给气着了吧? 刘瑜什么时候还成了这么小肚鸡肠的人了。 “没,就是刘瑜问我您过来了没有,说您要是还在文化馆就去接您。” 陈敏觉得卫研新这是撒谎都不会,“他要去接我怎么还跟你打电话?”直接打电话问自己不就行了吗?哪用得着这么费事,看卫研新那模样,陈敏觉得有些不太对,“他跟你说什么了?” “真没说什么。”卫研新也不知道刘瑜这是哪根筋抽了,他是真不知道。 卫研新在她面前还真不怎么会说谎,陈敏也就没再追问,就刘瑜那脾气,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所以不用管。厨房里传来一阵阵香味,陈敏进去观摩小保姆秋秋炒菜。 她刚进厨房,徐文珊就是回来了,看到站在客厅里的卫研新,徐文珊小声问了句,“陈姨和睿睿回来了吗?” 今天这一家子都不对,卫子睿不知道怎么就是拿到了陈姨给的礼物,刘瑜怒气冲冲的给自己打电话,这刚下班回来的文珊说话还捏着嗓子,一副害怕被发现了的样子。 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 指了指厨房和卫子睿的卧室,卫研新问道:“怎么了?” 徐文珊看了眼厨房,因为怕油烟味流窜到客厅,所以饭点的时候她家厨房的门都是掩着的。 卫研新看她这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觉得难受,怎么在自己家还一副做贼的样子,他刚想问徐文珊到底怎么回事,就是被人拉着进了卫子睿的小房间。 正在组装钢铁侠的卫子睿抬头看了眼他爸妈喊了一句就继续忙自己的,不过徐文珊有话问他,“睿睿,你昨天在学校里跟同学闹了矛盾,为什么不跟爸爸妈妈说?” 卫研新听到这话一愣,“闹矛盾?什么时候的事,睿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根本就没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卫研新连忙查看自己的通话记录还有拦截的一些骚扰电话,的确没有幼儿园几位老师的来电。 小朋友停下了手里的忙碌,徐文珊看着沉默的儿子,“睿睿,不能跟妈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会打人呢?”要不是刚才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卫子睿同班同学乔婉婷和她妈妈,徐文珊也不知道昨天还发生了这么一回事。 因为卫子睿跟乔婉婷是同桌,所以徐文珊跟乔婉婷的妈妈也算是熟识,遇上了自然是要打个招呼的,哪知道寒暄几句后乔婉婷她妈妈带女儿离开,一边走一边教育女儿,“明天妈妈去学校里找你们老师,给你调桌位,你往后也离卫子睿远一些,省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打了你你都不知道。” 这哪是在教育女儿呀,这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徐文珊一下子就懵了,她儿子跟人打架了?为什么她这个当妈的不知道。 脑子里混沌了几秒钟后,徐文珊立马就是给幼儿园的老师打了电话,从邵老师那里她知道这已经是昨天发生的事,而去处理孩子纠纷的是陈姨,也是陈姨吩咐邵老师不要跟她还有卫研新说。 邵老师欲言又止,就是说罗梓晴那边也有问题,具体的就没有再说。 徐文珊一肚子的不解,她不知道陈姨为什么要邵老师瞒着情况,更不知道罗梓晴到底说了什么竟是惹得儿子动手推倒一个女孩子,明明自己和研新平日里都是教他要保护女孩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出了事情,卫子睿不让老师给自己还有研新打电话,反倒是给陈姨打电话。 这实在是太多为什么了,徐文珊迫不及待的想要从儿子这里得到答案。 邵老师说两个孩子是相互道歉和好了,可当时手工课上还有其他的孩子,其他小朋友看到她儿子推人这一幕能不学给家长听吗?不然怎么会有乔婉婷妈妈那一番话。 这件事表面上看是解决了,可实际上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 要真是像乔婉婷妈妈说的那样,其他家长都教育自家孩子不要搭理卫子睿,那怎么办? 徐文珊把太多的精力都放在这个孩子身上,胎教、从小就是教孩子背诵诗词、送他去学钢琴学英语,自己小时候没有的,她都想要给儿子,她怎么能接受儿子出现眼下这种情况? 这要是发展下去,有可能成为校园霸凌呀!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徐文珊柔声问道:“睿睿,你不是说你跟罗梓晴玩的很好吗?为什么好端端的推她呢?能跟妈妈说说吗?”她看着儿子手里的玩具,口型问卫研新怎么回事,卫研新说了实话,徐文珊眉头更是皱成一团。 “那我现在不跟她玩了。”卫子睿小声说道:“她骂奶奶。” 小孩子忘性大,可小孩子也是记仇的。昨天刚发生的事情,卫子睿现在还记着呢,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起因很简单,就是手工课上小孩子之间说着说着就比较起来,罗梓晴说她奶奶会给她做布娃娃,卫子睿不甘示弱就说他奶奶会给自己买钢铁侠的玩具。 就这么一句话,就引来了罗梓晴的“学话”,什么你奶奶不是亲奶奶了,她要给你找一个新爷爷了。 卫子睿虽然小,再过半个月才五周岁生日,可也知道那些话什么意思。他让罗梓晴别再说,可他越是阻拦罗梓晴就越是在那里小声念叨,卫子睿生气地叫了起来,然后一伸手就是把罗梓晴推倒了。 手工课上幼儿园的老师是一组组的检查,还没轮到卫子睿罗梓晴这一组,听到这么一声尖叫,然而老师也没办法还原现场,教室里是有监控视频不假,可也不知道这俩小孩子到底吵了些什么。 除了两个小当事人,再也没人能原原本本的还原现场。 如今面对爸爸妈妈,卫子睿也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而已。奶奶说了,他昨天维护她是对的,但是动手推罗梓晴是不对的。因为做对了事情他可以得到奖励,奖励是最新的钢铁侠玩具,可因为做错了事情也要得到惩罚,惩罚就是这玩具自己只能今天玩一会儿,等晚上奶奶走的时候她就会带走。 闷闷说出了原因的卫子睿继续玩自己的玩具,而徐文珊和卫研新则是面面相觑,老太太对罗梓晴挺待见的呀,怎么这小姑娘还能骂老太太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决定再深究一下缘由,“睿睿……”徐文珊刚开口,就听到外面门铃响。 卫研新脑子里一个激灵,刚才刘瑜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怒气冲冲,该不会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了吧?他跟罗永岷是同事,说不定就是罗永岷说了这回事呢? “先别问了。”卫研新拉了下妻子的胳膊,“过会儿再说。” 这件事不仅仅牵扯到儿子,还牵扯到老太太了,说是小事一件已经不合适了。 刘瑜平日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电话里那火气都压制不住,这事还真不算小,起码罗梓晴说的话很是不好听。 卫研新心里大致有了估算,他留下徐文珊在儿子房间里,自己先出了来。 陈敏比他快一步给刘瑜开了门,看到来的人不对劲,陈敏有些奇怪,“怎么了?路上有人硬塞给你一个相亲对象?” 卫研新听到这话心里头脆声一响,陈姨可真是心大,刘瑜气得脸都发青了,她这个当事人还能开玩笑。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了。 “是啊,有人说给我介绍个小姑娘,比我小了二十岁,你说要不我等她几年?”刘瑜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今天心情很是不好,他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发生了这样的事竟然不跟他们说一声。 是真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指望不住吗? 他越想越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气哪一个多一点。 陈敏看他这模样还能猜不出来什么事? 老少恋,小二十岁,她这要是还猜不出来那可真就是傻子一个了。 “小罗找你了呀?怎么说的?”陈敏往书房里去,她还没说呢,没想到是肖爱芬那边先开口了,也不知道罗梓晴她爸爸是怎么说的,还能把刘瑜刺激成这个样子。 “还能怎么说,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了,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能给个说法吗?”他现在恨不得把老太太的脑袋给扒开,看看她脑子里到底是什么个想法。 陈敏还能怎么想呀,她现在就是想要端着架子,不打算轻易接受肖爱芬的道歉。昨天晚上那母子俩在她家门口等着不就是为了给她道歉吗? “这事不大不小,不过现在没办法善了。”这是陈敏思考了二十多个小时得出来的结论。 刘瑜显然没把这话听进去,起码没听全,“您最近这是菩萨性子是吧,都被人骂到脑袋上了,怎么还能大事化……” “刘瑜!”卫研新就是冷静地多,越听这话越不对劲,“陈姨说的是不能善了。”怎么刘瑜就能听岔了,还听成什么大事化小了呢。 被拉住的人脑子猛地甩了甩头,然后冲出了书房。 这么几个月相处,陈敏也知道刘瑜是有脾气的人,今天这可是火山喷发的节奏,一不小心自己都能被卷进去烧成灰。 “陈姨,发生这事您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卫研新到现在还不知事情始末,不过他懂得察言观色,现在看这事情还得有的说。 “是啊,您自己兜着这事,打算怎么解决,说吧。”刘瑜又是过了来,他脸上头上随处可见的水珠,显然刚才是去卫生间里冲了一把脸,用冷水让自己脑袋清醒冷静下。 “刚才洗脸的时候忘了把你颅盖骨合上脑子进水了是吧?”陈敏觉得这小炮仗到处炸开了花的让人头疼,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要真是老教师,还不得被他这态度给气晕过去。 “我原本打算就跟你们说这事的,主要还是睿睿的问题。”陈敏昨天也是考虑不周全,拦着邵羽让她不要把事情告诉卫研新徐文珊。 今天认真想了下,这样对孩子不太好,毕竟小朋友眼中都是卫子睿推人,对于罗梓晴说了什么引发卫子睿动手没几个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想要知道,他们看到卫子睿对女孩子动手就足够了。 就像是很多新闻报道,不需要真相,要的就是断章取义带来的热度。 罗梓晴会学肖爱芬的话,小朋友回到家里难免也会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学给爸妈听,不明真相的父母听到这些后会做什么?负责任的可能会跟老师打电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也有不负责任的,主观判断就是给卫子睿定了罪。 看似已经解决了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彻底解决,还是有着隐藏的矛盾冲突。 这是昨天陈敏没想到的,今天她特意去接卫子睿下学,也是想要从邵羽那了解一些情况。 没有朝最坏的结果发展,有好些家长打电话咨询了邵羽为什么孩子会发生矛盾,卫子睿倒也没有被班里的同学排挤。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陈敏还是挺后怕的。 她昨天一个冲动,险些毁了这孩子的童年生活。买玩具给卫子睿,奖励是一部分,另外的也是有歉意的成分。 小孩子做错了事情要勇于承认错误,大人也一样,所以陈敏也把自己的错误坦诚,“……这件事是我之前欠考虑了,好在小朋友的家长大部分都是明白事理的,没给睿睿造成太大的困扰。” 卫研新听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有些后怕,不过他也清楚,老太太的脾气在那里摆着呢,当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欠考虑也是难免的。 “陈姨,您也别埋怨自己,说到底这件事又不是您的错,睿睿维护您是应该的,但是他也的确做出了不恰当的举动,接受一定的惩罚也是应该的。”卫研新对孩子的教育虽是激励为主,但也少不了一些惩罚手段。 刘瑜听了这话多少平静了几分,“那你的意思还是继续不搭理他们?” 罗永岷那话是晚上准备登门拜访郑重道歉,不过看他家老太太这意思是还要这家人吃闭门羹? “这事往大了去闹得严重了能让小罗在你们单位里没脸见人,闹得你们俩往后见到跟仇人似的,别人看到我的时候也是止不住的想我是不是准备找个小男朋友来一段黄昏恋,你想要这样的结果?” 向来都是刘瑜呛她的话,陈敏这是难得的反击了一把。 “是!”刘瑜说的理直气壮,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她平日里那张嘴就不闲着,整日里扯这家事那家事,现在又是无事生非,红口白牙就说你跟别的男人吃饭不正经,哦,大哥你不知道,陪她吃饭的人是高维,Z大文学院的高维。” 卫研新听到这话也是头皮发麻,他们家跟高维是有来往的。 去世了的老爷子之前跟Z大的几个学院都有合作,早些年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以Z大的生源为主,所以对Z大的事情也是熟悉,当然这也不是认识高维的主要原因。和高维有交集还是因为老太太这些年一直参与高考命题,同为高考命题组的老师,私底下难免会有些往来。 连带着卫研新也是见过高维一次,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着把陈姨跟高维牵扯到一块呀。 老爷子去世后文珊跟他说过这事,谈得就是陈姨还找不找老伴儿的事情,就算是过去再好的感情,可往后这日子也得过,有个作伴的总是比孤家寡人好一些,起码没那么孤独。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卫研新也有些不舒服,所以这话也就说了这么一次。 现在倒好,被外人扯出来找老伴儿的事了,可这是老伴吗?传说中的老伴跟他差不多大。这让卫研新想笑都笑不出来,肖爱芬怎么就那么富有想象力呢? “她一辈子没个正经工作,整日里就拿自己儿子炫耀,抓着个人恨不得都说一遍,好像罗永岷多了不起似的,都赶上美国总统了。你这次不整治她,你信不信她过两天又开始蹦跶,这次是不小心被小孩子学去了没把事情闹大,这是万幸。下次说给小区里的人听,沸沸扬扬传开了,您这一辈子好强要脸面的,到时候都被她给毁个干净,您就开心了是吧?” 陈敏觉得刘瑜说的是义愤填膺,跟陈六子似的——咱这是提前除害。 “你就不怕真撕破脸了,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天天印小传单造谣我?”陈敏这话说的刘瑜不吭声了,他哪知道那老太婆的德行。 “这件事我心里头有数,这件事你就别插手,按我说的做就是。你说的没错,她这辈子没什么正经工作,就指望着儿子给她养老送终呢,整日里说要回老家去,你见她回了吗?她舍不得的。”陈敏见多了肖爱芬这样的,儿子给她一块糖都能被说成给了一辆车,这人就是喜欢炫。 罗永岷之前由着她来,也是因为他自个儿都觉得自己出息,能够千军万马中杀入研究所是真的光宗耀祖了,想要他妈那张嘴给自己炫耀一番。 可他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就算是卫大钧去世了,人去茶也没凉透,自己这个卫大钧遗孀是说不得的。所以他自然会好好管教他妈,甚至于拿一些事情来威逼利诱。 肖爱芬不像是项爱莲那么糊涂,她能听得懂人话。 “……我越是冷脸子,小罗就越是担心,转过去就是对他妈施压,你觉得肖爱芬会为了自己嘴上过把瘾就丢掉现在安逸的生活?” 刘瑜不吭声,老太太这是教学现场,她不知道脑子里把这件事盘算多少遍了,自己头脑冲动下的考虑自然比不上她这打算。 “你把你那些邪火都憋着,让这件事压在他们家人心里头,让他们内疚。至于肖爱芬,她之前不是嘴碎,见到谁都要聊半天吗?往后见着咱们肯定不会再凑过来,也不会拉着你给你介绍对象了,这样不挺好的吗?” 应对这种老太太,陈敏从小就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刘瑜和卫研新都缺乏这样的生活经验。凭着本心去做,是占理不假,可是到后面也就成了吃亏。 刘瑜那点火气也散的差不多了,炸了的毛都被捋平了,“您可真是想得周全。” 外面徐文珊敲门喊他们吃饭,陈敏站了起来,“行了,吃饭,正好说说你们的事。” 51.051 小罗的忧伤 今天之所以家庭聚餐, 就是为了解决卫研新和徐文珊当前面临的问题。 肖爱芬造谣那事就是个意外情况,跟昨天高维开车差点撞到人一个道理。 过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一个个的来解决,不着急。 刘瑜这脾气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吃饭的时候已经不再提这件事了。 徐文珊也有些好奇,从儿子那里她是再没问出其他,不过自己担心的事情好像也没有发生, 老师在班里对孩子们做出了解释, 两个小朋友当面相互道歉, 又是有老师在其中做调和, 班里并没有什么人疏远她儿子。 乔婉婷妈妈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五根手指头还不一样长, 你没办法要所有人都喜欢人围绕着你转,徐文珊觉得那也不是大问题, 个别矛盾只是个别矛盾,影响不了整体大环境就没什么关系。 所以她好奇母子三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老太太又是怎么个处理办法,不过看饭桌上几个人没说这事,徐文珊也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这段时间她学会了少说话多听,把那隐隐随了她妈性子的那张嘴给闭上, 矛盾就是少了很多。 而且今天重点讨论的是她和研新当前面临的问题,儿子没什么事, 看着老太太他们似乎也没吵架, 徐文珊还是把重点放在了自己的事情上。 陈敏先吃东西垫肚子, 虽说中午的时候高维已经竭力提高午餐标准,然而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午餐盒饭是真不怎么好吃。再加上秋秋手艺的确不错,陈敏忍不住先吃了几口。 看到徐文珊欲言又止,她这才是放下筷子,“秋秋跟谁学的做饭?那么厉害。”她虽然跟秋秋这般大的时候也能做饭,不过就是凑合能吃的水准,这般又是卖相好又是吃着棒的一桌子菜还真是做不来。 “阿姨,我跟我爷爷学的,他喜欢吃好吃的。”秋秋笑眯眯着一张脸,让人看着很待见。 “自给自足,挺好的。”现在自己都还差了点,想吃好吃的还得指望刘瑜和卫研新的手艺。 “我看您是喜新不要旧,干脆到时候让秋秋去你那里得了。”刘瑜随口说了一句,也没别的意思,反正秋秋在这边时间也不会待太长,过些天卫研新胳膊好利落了,小保姆自然也用不着了。 那干脆到那边去好了,有个年轻小姑娘陪着,刘瑜也放心下来。 当然,他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怕徐文珊误会又是补充了句,“别误会。” 徐文珊脸上带笑,“没事,原本我还打算要不要问问陈姨,过些天研新好得差不多了,要不要让秋秋去您那边,给您做做饭说说话。” 陈敏听到这话几乎以为这两人在唱双簧,可不应该呀,这俩人之间相互看不惯的时候居多,就算是平日里也就是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关系而已,而且今天刘瑜过来的时候杀气腾腾的,哪还有机会跟徐文珊串词? 多半是刚巧说到一块去了,徐文珊就是趁着这个话头说了起来在,这倒是让陈敏有些难办。 她现在不觉得自己有请保姆的必要,直接拒绝了似乎让饭桌上的秋秋面子上过不去,再加上不到一分钟前自己还夸赞了秋秋的手艺…… 她看了眼坐在那里的小姑娘,从后者脸上也找到了一丝为难之色,也许这孩子也不好答应呢? “你们随口一说,那也得秋秋同意才是,说不定人家孩子接下来有安排了呢?” 她说这话让秋秋觉得如蒙大赦,连忙说道:“不瞒阿姨说,之前李大姐还联系我,说我这边什么时候能回去。” 秋秋觉得自己好运气,刚出来找工作就遇到了好的主顾,不过她只能在这边干一段时间,因为签的是短期合同,所以到了时间就还得回家政公司等另一个主顾。原本自己这种才上岗的不会是人人都抢的那种,谁让先生接李大姐电话的时候夸了自己几句呢? 结果李大姐就惦记上了,说是给自己又介绍了个时间长点的,而且工资也高了六七百块。 实话实说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桌上几个人也没想到这一点,倒是卫子睿扯着秋秋的胳膊问了句,“秋秋姐姐,你要走了吗?那我往后怎么去找你玩?” 小孩子问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天真和理所当然,卫研新岔开,“到时候想你秋秋姐姐了,爸爸打电话请她过来做客。” 他也没注意这件事,忘了好的保姆是百家求,秋秋干活手脚麻利,别人自然是等着她结束眼下这份工作,倒是他们想当然了。 “没事,你别听他们胡说,他就是不想给我做饭了,所以就千方百计给我找保姆,偏生又懒人一个,就这么随口一问。”陈敏安慰小姑娘,刚好自己不想要保姆,秋秋也有下一份工作等着呢,这不正好就错开了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秋秋带着吃饱了的卫子睿去玩钢铁侠的玩具,大人们则是在餐桌上展开今天的正式话题。 前些天陈敏有跟卫研新说过,看得出来卫研新是压根不想听到关于许爱萍的消息,对于许爱萍要与他丈母娘联手的事情他也没什么兴趣,“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随便她。” 他那语气中都透着不耐烦,这是很少出现的一种情况。陈敏是真好奇,这对母子怎么就是成了仇人,还不共戴天的那种。 不过卫研新再不怎么乐意该说的还得说,“律师那边今天中午跟我联系了下,说是下周二有一个庭外和解,要是和解不成那就按照程序来做,我也把可能出现的情况跟他说了,他说倒是没什么关系,这官司咱们占着赢面。”打官司的事情其实陈敏并不懂,这原本是卫研新擅长的事情,毕竟当初他就是学的法律,现在做的也是企业法务这一块。 这件事原本也是他在处理,联系的律师也是他认识的人。 可是许爱萍插了一脚之后,卫研新就没再像之前那么上心,陈敏觉得他可能不会把变故跟律师说,所以自己这边就联系上了,说到底自己是债权人,也该多关心关心这件事。 卫研新保持沉默,倒是徐文珊忍不住说了句,“陈姨,我就是担心回头我妈她又是闹起来。”之前也就是在小区这边闹,万一回头去单位闹,那可就…… “她要真想被行政拘留,大可以试试。”卫研新说这话的时候没好气,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不会想到法律手段,可人的道德感已经不能约束他的行为时,法律自然而然成为捍卫人权利的最有力的武器。 徐文珊听到这话一愣,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那也行。”她虽是同意了卫研新的说法,可脸上神色也不好看。 陈敏知道她的心思,就想着把项爱莲和徐文德打发走,眼不见心不烦。真要是把人弄到拘留所里去,还真不是徐文珊本意,说到底那是亲妈,打着骨头连着筋呀。 “你们两口子能达成共识那是再好不过,有什么问题别藏着掖着不说,既然想要一起过下半辈子,那就得相互体谅,相互理解着才能走下去。”陈敏原本想要把卫研新叫到书房单独说说,她现在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话在明面上说了就是,再多的她再说也不合适。 其实今天主要目的就是突出一个主题——让这小两口把自个儿心里的想法都摆到明面上来。夫妻双方坦诚了,才不会给其他人可乘之机。 许爱萍的事情有黑云压城之势,不过只要这城池足够坚固,也不怕她作妖。 刘瑜一个单身汉对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能说的也早就被说完了,他现在没有要补充的。有时候提前准备也没有,到最后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倒是挺想知道,许爱萍能疯狂到什么程度。 离开的时候陈敏按照之前的约定把钢铁侠玩具带走了,卫子睿很是舍不得,眼睛盯着玩具看,“奶奶,我能下了学去你看你吗?” 陈敏觉得这个是小精灵古怪,这哪是要去看自己,分明是要去看他的玩具。 “奶奶最近忙,怕是不怎么在家里,等过些天,你现在曲子弹得怎么样了?”陈敏想起来一个由头。 卫子睿有些不好意思,他最近钢琴弹得不是很好,原本学会了的《致爱丽丝》又是弹不好了,妈妈因为这还有些生气。 陈敏听徐文珊说了一句,然后指了指刘瑜手里的玩具,“那等你把《致爱丽丝》弹好了,我就把这玩具送给你。” 这话说的小家伙顿时有了斗志,“明天我就能弹好。” 吹牛皮吧小朋友!陈敏才不信呢,她笑着回去。 刘瑜开车送人回去,他是一路上保持沉默,这种状态很不刘瑜。 陈敏心里头犯嘀咕,却也没问什么,她这两天其实挺累的。 文化展刚开始,她这两天都在盯着,来回跑倒是小事一件,就是怕出了什么纰漏,那真是一个劳心的活。正巧又是赶上卫子睿这事闹出来,所有事情都凑到一起。 她现在倚在座椅上,就想着早点回去收拾收拾睡觉。 大学毕业后陈敏就觉得自己不再像是大学时代那么能熬时间,何况现在不是二十七,自己可是五十七了,真是一点都不能熬了。 一个沉默不语,一个昏昏欲睡,到了楼下陈敏这才意识到到了家,“你也早点回去睡。” 刘瑜像是没听见这话似的跟了过来,陈敏脑子慢慢清醒,然后把人给拦住了,“行了,你上去遇上了反倒是麻烦,我心里有数。” 刘瑜要是跟着过去,固然是增加了一张冷脸,可再一想不也是给了罗永岷道歉的机会吗? 再说了,刘瑜本来也不需要掺和到这件事来,最好的做法其实就是在单位里依旧和和气气,私底下罗永岷再怎么说都不搭理,这样反倒是能给罗永岷施压。 至于自己,老教师原本就是个冷脸多于笑脸的人,这涉及到个人名誉的事情,给好脸才奇怪,依旧保持高冷态度就行。 陈敏最近有认真回忆,大致掌握了诀窍。 看着刘瑜回去,陈敏也是回家。 果不其然,她从电梯里出来就是看到了站在那里的罗永岷和肖爱芬,跟昨晚不同,今天这母子两人脚下是放着大大小小的礼物,显然是做足了场面上的功夫。 甚至于说罗永岷真不怕丢人,毕竟就在自家门口,楼上楼下的邻居不知道,可这一层楼的邻居总是能看到的。这落入到外人眼里,面子是指望不住了。 罗永岷看到电梯门开就是迎了上来,“陈老师,您吃完饭回来了。”肖爱芬也是紧随其后,她今天被儿子训得跟孙子似的,看到陈敏都有种潜意识的害怕了,还得努力撑出一张笑脸。 只是看到那么一张棺材板似的脸,肖爱芬到了嘴边的道歉的话又是说不出来了。 罗永岷使眼色,连忙跟上去,“陈老师,昨天那件事千错万错都是我……” 防盗门打开,陈敏打开了内门,然后还没等罗永岷挤进来就又是关上了。 罗永岷:“……” 肖爱芬也是懵了,他们母子俩在这里又是等了一个多小时,还带着各种礼物,这连一个好脸都没给,杀人不过头点地,这陈老师想要什么呀? “她哪来的这么大的脾气?”她一时间没忍住,这话就是说出了口。 罗永岷其实也不高兴,自己这两次登门道歉,昨天冷脸子好歹说了句话,今天就是“嗯”了一声再没有其他,他也是一肚子火。 可再多火气有什么用,千错万错就是他家的错,人家拿乔做姿态那自己也得受着。 正恼火着,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罗永岷那一肚子火气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引爆点,“还不都是因为你那张不使闲的嘴,你还有脸说?” 他拎起了果篮和两个包装精致的礼盒,“回家。” 肖爱芬这人其实有些抖M,你好话好脸的她越是蹬鼻子上脸,可现在罗永岷一发脾气,她一下子就是怂了。 从猫眼看着外面的动静,陈敏决定去泡个澡放松一下,至于罗永岷家今晚不好过,那是他们的事情。 自家亲妈什么样子罗永岷还不清楚?一开始是没踢着钢板所以不长记性,现在得留点心了吧。他倒还不至于会把亲妈赶走,毕竟有这么一个免费的保姆用着,他们两口子早已经习惯了,真要是把肖爱芬赶走那不还得再请保姆?舍得花这个钱吗?他现在住的房子可是在还着按揭。 所以,人还是得有钱,陈敏到最后得出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结论。 罗永岷这几天是真不好过,他有心想要道歉,结果每次去拜访,陈老师不是去文化展帮忙就是去健身房锻炼,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很晚了,他按了门铃也没人应。 单位里面,他想要跟刘瑜解释一下,结果谈工作的时候还跟他客客气气的刘瑜,牵扯到私事一句废话都不跟自己说,你说他也不打断,就在那里冷脸听着。 这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事绝对绝对不好受,可再不好受罗永岷也都得忍着,谁让这事就是自家理亏,哪怕是晴晴是其中的受害者呢? 卫子睿家做足了姿态,周五的时候徐文珊特意买了礼物送给晴晴说是道歉,当然不是送到他家,是拜托幼儿园的老师送的。小孩子家拿到漂亮的芭比娃娃顿时就忘了之前的事情,罗永岷知道这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要是陈老师能像他家女儿这么好哄就好了。 从周三到周六,接连四次失利的罗永岷依旧是斗志满满矢志不渝地道歉。 他特意带着女儿去文化展那边,想要用好孩子这张牌,只是罗永岷没想到自己扑了个空。 倒是来文丽看到罗梓晴后还跟小姑娘打了招呼,“小罗你带着孩子过来参观呀,这里有很多科普,你可以跟解说员要一些小册子,回去讲给孩子听也行。” 来文丽对于头两天发生的事情并不知情,即便是跟肖爱芬交往不多,不过对于罗梓晴这小孩子还是很待见的。 “哦,谢谢来阿姨。”罗永岷牵着女儿的手,“来阿姨,我听说陈老师也是这文化展的负责人,没想到您也在这边,您这是……”他有心打听陈敏的去向,不过还是一点点的寒暄起来。 “这个,我就是过来帮陈老师一个忙,正好也打发下时间。”来文丽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第一个问她这话的熟人了,毕竟是周末,遇上以前的老同事也不奇怪。 再加上这边清一色的都是年轻的大学生志愿者,自己这个老太太的确是有点显眼。别说是熟人了,就算是小朋友也会奇怪地问上一两句。 罗永岷听到这话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看看人家这退休后的生活,再看看自家老太太,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不过现在也不是他感慨人生际遇不同、晚年生活不一样的时候,“来阿姨,怎么没看到陈老师,她今天没来吗?” “陈老师来了呀,不过她刚才走了,说是要去报名学驾照,她可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来文丽感慨了一句,说是要学驾照还真就报名去了。 眼看着快六十的人了,可是还一点都不服老,来文丽这个年轻点的都有些自愧不如。 “来老师,您能过来一下吗?”有解说员那边喊了一声,来文丽连忙应道:“好的,小罗,你带着孩子四处看看,我先过去忙了。” 罗永岷连忙点头,看着穿着细高跟的来文丽,他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头段时间吃饭的时候他妈说的事,好像是说来文丽交了个年轻的男朋友,结果被人家男方的家里人找上门来大骂。 当时也巧了,正好卫工住院,那段时间刘瑜一天时间恨不得掰成两天来用,整个研究所也在加快项目进展,想着能在卫工闭眼前看到项目成果,所以他一直都在加班,并没有看到他妈嘴里说的那些热闹。 现在看看,高跟鞋、旗袍,不是一个小区的相互熟悉,罗永岷不觉得这是个五十出头的老阿姨了。 “真是闲的。”他嘟囔了一句,谁家的事情都有他妈这一份,他当初怎么就是想不开,非要让他妈过来呢? 文化馆里罗永岷还懊悔着自己当年的选择,陈敏则是坐在车里开始准备自己的驾考了。 “您还真准备打算学车?”刘瑜瞄了一眼,看到副驾驶座上的老太太正在下载什么驾考宝典,看样子是准备刷科目一的题目了。 “交了那么多学费,我没事花钱报名逗着玩呀?”她现在是不缺钱,可是也犯不着浪费钱吧。 刘瑜摇了摇头,“得,您要是学不会,到时候可别赌气。”刘瑜先提醒一句,也不是他瞧不起女同志,只是男人女人擅长不同,对于机械之类的男人有着天然的敏感度,而女同志们学车就是有些天然的阻碍,再加上他家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他还真觉得这钱就是用来打水漂的。 科目一科目四他知道老太太绝对没问题,甚至于满分考过都不在话下,可这麻烦的不是科目二科目三吗? 头些年还年轻的时候没有学,这把年纪了再学车,就算是奉行“活到老学到老”的终身教育理念,也不至于这么身体力行吧? “等着瞧吧,我国庆前就能学出来。”教练跟她说了,八月中旬进行科目一考试,到了这月二十五六号让自己先去学着科目二。 陈敏一开始也没想着现在学车,毕竟大热天的,晒黑了也不太好。可现在不学,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出点事呢,还是趁现在有时间麻溜地学了。 驾照拿下来丢那里把实习期给过了,到了明年说不定就能自驾游了呢? 陈敏想的很是美好,“要不打个赌?” “没兴趣,拒绝赌博。”刘瑜才没那么幼稚呢,“你是回家还是去健身馆,我送你过去。” “哦,去文化展,今天晚上高老师请客,说让我们去吃烧烤。”久违的撸串,陈敏还挺怀念的。说话间,她也把驾考宝典给安装好了。 刘瑜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卫叔去世有段时间了,您有没有打算找个老伴?” 52.052 攻略来文丽 这话问的突然, 别说陈敏听到一惊,就是刘瑜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 一定是因为最近罗永岷老是在他面前晃悠,提醒着他那件事,所以他听到老太太说高维请客吃烧烤,就脑子抽风问了这么个问题。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外部刺激频繁出现,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是问题脱口而出。要是有可能, 刘瑜希望收回这个问题, 虽然他真的挺想要知道答案。 “好端端的问这个干什么?”陈敏觉得刘瑜这是皮痒了。换了老教师, 估摸着黑板擦都得往刘瑜头上招呼了, 管他是不是亲儿子呢。 脑子像是抽了风, 还是持续性发作, 刘瑜追问了一句,“没为什么, 就是想问问你。” 少年夫妻老来伴,这句话在当前高离婚率的大环境下已经不是那么的适用。不过老了总是要有个伴的, 不然就现在这高楼大厦的,一个人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晕倒了没了呢。 卫叔去世后,他跟卫研新都回家吃饭不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就怕出现那种突发情况,哪怕是不能一天到晚陪着, 吃顿饭也能稍稍心安,起码良心上过得去, 能跟自己说一句, 我尽力了。 已经三个多月了, 刘瑜觉得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快到他觉得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卫叔没了,可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 这是他亲妈,卫研新不好意思问这个问题,也不方便问这个问题,卫瑾在学校里忙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事情也没空管这个,到最后也就是自己能问这件事了。 老太太,是不是有找个伴的打算。 “不想回答你。”陈敏觉得刘瑜今天真是智商下线了,卫大钧去世才三个多月,现在自己找老伴合适吗?是不是说老教师跟卫大钧的感情都是虚的假的,人一死拿了遗产反倒是解脱了呀? 再说,她没找老伴的打算。 老头老太太丧偶后找个老伴无非是希望找个搭伙过日子的,借这个打发一个人太过于无聊的余生。 可陈敏跟那些老头老太太不一样,她有的是办法让自己生活丰富多彩,她还怕自己时间不够用呢,哪需要找一个人来陪? 再说了,找个五六十岁的陈敏觉得自己吃亏,找个年轻的她也下不了嘴,所以现阶段她没有找老伴儿的打算。 刘瑜觉得自己有点踢到铁板了,似乎把老太太给惹毛了,向来能说会道的人也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憋了老半天,把陈敏送到了文化馆门口,刘瑜终于挤出来一句,“你就算是要找老伴,过两年,等你六十岁以后行不行?” 他知道自己没立场提这个要求,为人父母老太太算是尽到了责任,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有的是赡养义务,老太太如何选择过自己的后半生由不得他指手画脚。 可他还是提出这么个要求,或者说是有些卑微的祈求。 他不是非要老太太守这么两三年,就是觉得过去跟卫叔二十多年的情分,能不能别人走茶凉。 陈敏都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这种忧郁的眼神还能出现在刘瑜眼中? 再去看,他的确是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让陈敏都觉得这不是老教师的亲儿子,是卫大钧亲生的。 “答应你也行,咱们交换个条件怎么样?” 刘瑜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要我结婚?” 这反应速度,陈敏觉得刘瑜不结婚生个孩子太可惜了,基因浪费呀。 陈敏没有立即回应,看着神色有些迟疑的人,她觉得这玩笑也够了,“傻小子,大周末的想那么多不累吗?”拍了下刘瑜的脑袋,陈敏摇头去了博物馆。 向来说干就干的人刚才在迟疑,权衡她给出的两个选择。打破自己的誓言来换两三年的时间,虽然没有做出最终的选择,可能让刘瑜迟疑,陈敏觉得卫大钧能够含笑九泉。起码没白养刘瑜这一场,不管里子面子,刘瑜都是给他挣足了。 至于那傻小子还会不会再纠结,陈敏觉得除非他是真傻,不然还能听不懂她那话的意思? 陈敏过来的比较巧,正好罗永岷已经带着女儿走了,消息是来文丽汇报的,她主要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小罗走之前又是问了她陈老师回来了没有。 “小罗难道找你有什么事?” “估计也没什么急事,真要是着急,打电话不就行了吗?”这件事陈敏始终打算内部消化,所以也没跟来文丽说,她看到学生会的那个副主席,“小韩,你们高教授呢?不是说请咱们去吃烧烤吗?看着人多,把他吓跑了?” 来文丽觉得陈敏今天心情很是不错,跟之前也大是不同,好像喜欢开玩笑了。 韩鸿宇反应过来,“高教授刚才还在这,好像是接了个电话出去了。”他正说着,高维从外面回了来。 人好像是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这让脸上挂着笑的韩鸿宇立马严肃了自己的表情。 高维似乎没注意到,“小韩,你跟丘露把同学们招呼一下,咱们十分钟后出发。” “马上,五分钟就可以搞定。” 陈敏看着一副狗腿子模样的学生会主席摇了摇头,这可真是个活宝。 “陈老师,你们去玩吧,我就先回去了。” 来文丽想走,不过高维不打算放人,他还正愁找不到机会跟来文丽说说自己那事呢,现在可以说是最好的机会,下星期他又有几个学术会议要参加,接连转好几个场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现在不说,等过些天更不好说。 陈敏刚想要留人,她看见高维犹豫了一下,就这么一迟疑,高维已经开口了,“来老师一起吧,后天我得去开会,到时候有什么事情就得麻烦您自己跟他们沟通了,多跟这些年轻的孩子熟悉熟悉省得到时候麻烦。” 高维又要开会?陈敏觉得他话没说完,果然到了车上,他就是跟来文丽扯了起来,“来老师,之前听您说您一儿一女,他们现在都在外地工作吗?” “嗯,儿子在上海那边工作,女儿在国外。” 陈敏倒是了解一点来文丽的情况,她觉得来文丽真的很厉害,一个人抚养着两个孩子长大,儿子童文凯毕业后留在上海工作,好像买了房还没结婚,女儿童文佳读书也很厉害,出国留学后直接留在国外工作,好像是订婚了。 说起来这两个孩子跟陈敏还有些关系,童文佳是老教师的教过的学生,童文凯也是省六中毕业的。 不过高维今天怎么跟调查户口似的,陈敏有些奇怪,“高老师,你好端端地问这个干什么?” 被反问了的人有些无奈,“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陈老师来老师你们这为人父母的是怎么想的,刚才我家老太太又打电话说是给我安排了相亲。” 坐在后排看不到高维那苦逼的表情,不过光听他这声音就知道这人很是不情愿了。 “说什么我这不结婚是浪费资源,那么好的基因不传下去是对国家不负责任,真是满肚子的大道理。不瞒您二位,我在大学时候也是辩论社的主力,可是对上我家老太太,真是……有口说不出呀。” 陈敏觉得她跟高维他妈应该很有话题,起码就这个基因浪费问题能够达成共识。 “陈老师,刘瑜好像也没结婚吧?您平时催他吗?”高维真觉得有必要跟后排这两位好好沟通,说不定触类旁通就能把住他家老太太的命脉呢? “没呢,催也催不动,不催了,反正是他自己的事。”顶多就是有些可惜,不过婚姻是当事人自己的选择,刘瑜既然不怎么想结婚那就不结呗。说不定过几年就遇上了对的人,闪婚了呢? 这就是一个词——随缘,他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高维没得到有用的讯息,倒觉得自己被刺激了一脸,“您心态可真好,我家老太太真该向您学习。” 那可真没什么好学习的,陈敏这么想得开完全是因为曾经有过同样的遭遇,大学毕业工作后谁还没被介绍过对象呀? “女孩子嫁对了人不比工作拿优秀强”之类的话更是能把她耳朵磨出老茧来,陈敏起初还有反抗精神,后来你介绍我就认识,吃一顿饭看个电影也不费什么事,认识之后好友列表里躺着就是了。 到后来她这态度刺激到了她妈,母女俩大吵了一架,陈敏脱口而出自己丁克不婚的念头。她那次还挺伤了她妈的心,不过后来扯平了。 陈敏一时间想得有点多,车里是来文丽温柔的声音,“……你爸妈也是为你着想,其实父母跟孩子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沟通,我觉得高老师你可以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聊聊,说不定能有好的效果呢?” 她跟文凯、佳佳就是这么过来的,相互打气、相互鼓励,所以现在文凯想打拼事业晚两年再结婚,佳佳也没结婚的打算她都能理解。 高维苦笑一声,“来老师您说的在理,过些天我再试试。”他就怕自己刚坐下,他妈不坐下不说,来个李代桃僵,换了个年轻女孩坐自己对面。 人比人气死人,这么一瞬间高维很是羡慕刘瑜和来文丽的一双儿女,起码没有像自己这样焦头烂额的面对着父母的催婚。 听到高维这声音,陈敏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高老师,你这一头头发,总不能是……” 总不能是为了逃避相亲染的吗? 高维笑着不说话,陈敏觉得这人可真是人才,怎么就能想出这么幼稚的主意呢。 染的头发肯定能看得出来,尤其是遇上这么不好好打理的。 真要是想吓跑相亲的女生,换发色没用,要换发型,改成郭钟海郭老师那地中海,一准的有用。高维他妈妈再着急儿子结婚,也不至于随便到性别女就行,女孩子的层次在那里放着呢。这种层次的女孩子多会为下一代考虑,看到高维这显性基因,撤人的概率很大。 不过这其实也就是想想,说不定人家女孩子就是爱慕高维的才华早就有所耳闻,到时候闹得不好看那可就不好了。也因为这个缘故,陈敏就是畅想了一番,并没有给高维出主意。 遇到堵车,等陈敏她们过去的时候,学生们已经先过来了。 浩浩荡荡坐着的全是穿志愿者衫的Z大学生,陈敏有些担心,“高老师,你这钱包还能撑得住吗?” 她印象中自己带了十来个学生,忘了整个文化展的志愿者有七成都是出自Z大,难怪高维之前说订好了位置,这要是不大声招呼就过来的话,好像是有些坐不下。 “天天这么吃估计有些勉强,一顿两顿的还行。”高维笑了起来,他今天的心情是悲喜交加,只希望晚上这件事能谈得顺利。 撸串的时候,喝点酒是最好的。 老教师似乎只能喝一点红酒,虽说并不对啤酒过敏,可陈敏也不敢轻易破戒,所以大部分时间就是听年轻的大学生说高维上课时候的趣事,Z大校园里那些好玩的老师教授的轶事趣闻。 “我们高教授是‘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有魏晋风骨。” 魏晋风骨?陈敏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韩鸿宇有些诧异,“陈老师,您笑什么?” “没什么,你们好好吃好好玩。”魏晋风骨呀,为什么她想到的是一群美男裸奔呢? 陈敏聊得差不多了,回去找自己手机。 那边高维跟来文丽已经扯东扯西了不少,也是时候进入正题,“来老师,我看您这几天一天一身旗袍,您这是在哪里订做的?有那师傅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回头给我妈也做一身。” 说着说着就是有学生过来跟他喝酒,高维现在脸又是开始泛红,远远看着有几分红颜白发的错觉。 陈敏坐了下来,还没有打断高维的意思。这件事高维总是会找机会跟来文丽说的,还行,刚才那说辞没把自己出卖了。 “没,就是我自己随便做的。”来文丽性格比较内敛,哪怕是别人在夸奖,她也会不好意思。 “您自己做的?”高维一副吃惊模样,陈敏觉得自己面前诞生了位影帝,真的。有这演技,害怕家里老太太催婚?是压根懒得应付老太太,所以才给自己招来一身骚吧? “来老师您可真是心灵手巧,对了,你看我这里有一些衣服版型,您能做得出来吗?”高维也觉得浑身难受,他今天可真不该这么兜着圈子说话,一来跟他平日里直来直去的性格不同,第二怎么说都浑身冒着假气,尤其是那边陈老师坐着,一副吃着烤串看电影的表情,更让他觉得心虚。 好在切入正题后高维也觉得心安了不少,“我大学的时候学了一段时间的设计,加上从小学国画的底子,对于传统服装比较感兴趣,所以就画了不少这些服装的设计稿。”高维解释起来,“就拿红楼梦里面来说,电视剧拍摄的时候请了那么多红学专家,还请了沈从文先生做指导,可还是有一些局限性的。” 老版的红楼梦的确是最大程度上去切合原著,但是到底是今人拍古装,不可能完完全全还原那个时代的风貌。 来文丽看着手机里的这些设计图样眼睛也在发光,“高老师,这都是你自己画的?”这么多呢,她看了眼好像这个文件夹里有上百张呢。 听那些志愿者说高维是个大忙人,除了常规的教课带研究生以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学术会议要参加,有各种项目要做,有时候比工科学院的那些教授都要忙。 这么一个大忙人,哪来的那么多时间画这些? 来文丽自己做过衣服,一开始是比着葫芦画葫芦,后来就是找各种图样,然后用铅笔画出来,把衣服的各部分结构给解剖了,这样慢慢从头做。也就是后来手艺熟练了,不用再这么复杂的进行解剖。 可画图有多麻烦她是知道的,这高老师也太,太有工夫了。 “有好多年了。”高维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被我妈逼着学画画,还挺不乐意的,后来学业紧张就放下了,没想到再拿起来……”再拿起来的时候是因为他对红楼梦里的服装感兴趣。 曾经在国画那里学到的底子倒是派上了用处,这也是高维所没想到的。 不过这也不是回忆往昔感慨今朝的时候,“来老师,您看您是不是有时间……”高维斟酌了一下措辞,“这些用的布料什么的我会购置齐全,而且我也不会让您白做工的。” 来文丽听到这话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用那么麻烦的,我反正在家也没事,做这个打发时间也不错,只不过我之前没做过这种,怕做出来不符合高老师你的要求。” 陈敏还真有些意外,来文丽就这么答应下来了。高维这可不是一两件,那文件夹里那么多衣服,这真要是全做完,一两年的时间都不一定够用的呀。 回去的路上,陈敏还是问了一句,“你真的打算帮高维把这些都做出来?这怕是得用不少时间。” 手机里的图片只是简单的拍了个照片,那些手绘设计稿高维回头会送过来,不过就算是有那些事前工作,陈敏也觉得这任务量太大了,不能因为不好推脱就答应了。 “能半个月做一件就不错了,不过我看着挺喜欢的,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能有些事情做来打发时间也挺好的。我看高老师那意思,似乎想要举办一个展会,对了陈老师,您不是说过他是研究红学的吗?” 估摸着研究的疯魔了,所以打算把红楼梦里那些衣服实打实的做出来,可陈敏觉得这难度真的很大,因为得有这料子呀! 或者他这个红学专家有的是钱,能抠字眼研究红楼梦的人,怕是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得倒他。 陈敏认真想了想,“那你先做着,慢慢来,反正他那些设计都吃了那么多年灰了,也不着急这一年两年的。” 来文丽觉得这话说的特别有意思,怎么一点都不像是陈老师的风格呢。 不过这事的确是着急不来,她慢慢来就是了。 来文丽跟陈敏并不住在一栋楼上,她住在后面那一栋。 到了陈敏家楼下,来文丽刚要走,就看到了那边站在的肖爱芬,她正想着要不要打招呼,肖爱芬反倒是躲得没了人影。 “陈老师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咱们明天见。” 陈敏目送来文丽离开,她看到了的,不只是肖爱芬,罗永岷她也看见了。 昨个儿这母子俩还是在她家门口,今天直接把阵地挪到了楼下,还真是有心了。 现在知道紧张,恨不得能跟自己赔礼三天三夜了,当初上嘴皮碰下嘴皮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危机意识呢? 陈敏没有立刻进去,因为吃烧烤的缘故,她这身上沾了不少的烟火味,这会儿正好有小风吹着,散散味道也挺好的。 肖爱芬有些耐不住了,她这些天过得那可真不是日子,原本有说有笑的家里现在气氛一天到晚的不是劲儿。她都觉得自己说话时,国子就是一副你能不能闭嘴的神色。 不是没想过回家,可自己回家后那些亲戚邻居会怎么说她闲话?肖爱芬宁愿在这里继续呆着。 而想要继续留在省城,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那就是跟陈敏道歉。 刚才看到陈敏跟来文丽一块过来的时候,肖爱芬不由想起了上次她跟赵主任多嘴的事情,她有些后怕,只希望赵主任别胡说八道才是。 看陈敏一直不进来,肖爱芬看了眼儿子,然后出了去,“陈老师您忙完回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今天做足姿态,就算是陈老师不开口,她儿子也不能再那么冷着一张脸子待自己了吧? 跟头两天不同,今天陈敏开口搭理肖爱芬了,“嗯,刚忙完,这么晚了,梓晴奶奶你怎么还没睡,在这干嘛呢?” 53.053 庭外的和解 这个回应让肖爱芬心里头的一块石头都放下了三分。 这么些天了, 陈老师总算是搭理人了。 “我这不是在等您吗?”肖爱芬觉得她这是明知故问,她还要继续说,里面的罗永岷连忙出来,他算是看明白了,陈老师要的就是一个态度,他可不想他老娘嘴上没把门,一不小心再秃噜两句又是把陈老师给得罪了。 “陈老师, 您最近挺忙的, 也一直没能找到时间跟您正式道歉, 梓晴和睿睿那件事, 归根到底是我们家教育孩子上出了问题, 我这个当儿子当爸爸的怎么都推脱不掉责任。之前家里大人孩子说话不着调, 对您造成了一定的困扰,这件事我郑重的跟您道歉, 希望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要真是有什么怨气, 就尽管冲我撒,我绝对不还嘴。” 陈敏就知道,罗永岷是个聪明人,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肖爱芬胡说八道造谣是他这个当儿子的没看顾好老娘;罗梓晴在幼儿园里学话那是他这个当爸爸的没把女儿的教育盯好,千错万错都是他监管不力的错。 当然, 他也不是一味的袒护, 这不也是带着他妈一块过来道歉了吗?这些天也是各种围追堵截的要道歉, 姿态上只做足了的。 陈敏也知道,罗永岷这话说得八面玲玲,他也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这件事闹大了固然是能把肖爱芬弄得没脸见人,闹得罗永岷在单位里面抬不起头来,可对于自己也没那么多好处,背地里不知道又是会有多少人像肖爱芬那样叨咕呢。可就这么轻轻揭过也不是那么回事。 态度是得有,道歉的诚意也得足。 双方达成一致共识,罗永岷往后自然会好好看着他妈,而陈敏则是耳边清净不少。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往大了说造谣生事能够报警进行行政拘留。”看到肖爱芬脸上露出惊恐之色,陈敏收回了余光,“往小了去也就是背后说人闲话而已,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是吧?不过这件事牵扯到孩子终归是不好的,小罗你也知道,现在这小孩子学什么都快,三四岁的小孩就是能把手机玩的比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还溜,要是不好好看着管着,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现在育儿成本那么高,谁不想着把自己孩子往精英人士培养?投入那么多,不小心就这么歪了,那可不得难受死?” 说话得讲究策略,陈敏很清楚,其实抓罗梓晴这个弱点远比就肖爱芬胡说八道有用的多。 不出她所料,罗永岷脸上的神色是有些不太好看,或者说是有点挂不住,“是是是,陈老师您是教育专家,在这方面比我们有经验的多,往后我会好好注意梓晴的教育问题的。”说完他扯了他妈一把。 肖爱芬还能不明白儿子什么心思?毕竟这几天这么过得不安生不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陈老师,这件事我向您道歉,我这张嘴就是闲不住,所以说了那些有的没的,您是文化人,别跟我一般见识。”肖爱芬又是补充了一句,“您要是不乐意,那就说我,随便您怎么说都行。” “瞧您说的,我要真这么得理不饶人,那还不得被邻居们嫌弃死?”陈敏不着痕迹的糟践人,自己要真这么做了,可不就成了文化人版的肖爱芬?她神经病呀她,说这些。 肖爱芬这点领会精神还是有的,听了这话有些面红耳赤。活了一把年纪,年轻时吵架她都不落下风,偏生现在畏手畏脚被人说,她能不脸红吗? “行了,这件事就这样就是了,往后咱们谁也不说什么。小孩子打架后还不记隔夜仇呢,咱们大人还能不如小孩子?我今天也是跑了一天,先上去了。” 不等这母子俩说什么,陈敏直接往里去。 事情是解决了,肖爱芬一肚子窝火,这文化人糟践起来人那可真不是一般的恶心,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还不是记仇要自己难堪? 瞅着陈敏进了电梯,肖爱芬吐了口唾沫,“呸。” 看到他妈这样,罗永岷说不生气是假的,“你也别怪人家陈老师糟践你,自找的,怨谁呀?往后管好你这张嘴,下次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闹到人家面前去,说不定人真给你报警了。” 肖爱芬并不服气,“她说了大道理一堆,自家孩子不也是没管好?”卫子睿还动手打人了呢,亏得还自诩教育专家,连孙子都管不好。 “小孩子闹点矛盾动手动脚不是正常的事吗?他们才多大,五六岁的孩子不懂事,您这五六十岁的也不懂事?要真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我明天给你买车票,你回家去,那里陪你说话的人多得是。”怎么陈老师不计较了,反倒是她这又是得理不饶人了? “我回去后,谁给你们看孩子?”肖爱芬说这话的时候并非底气十足,“我舍不得晴晴,我才不回去呢。”她大不了往后见到陈敏躲远远的就是了,就因为她自己就要回老家吗? 她才不要呢。 …… 和肖爱芬的“矛盾”算是解决了,不过还有另一个矛盾在等着呢。 周二的时候双方律师带着当事人进行庭外和解,徐文珊没有来,她本身不怎么想来,再加上卫研新还在休养期间,所以便是由他陪着陈敏去了法院那边。 而不出所料的,许爱萍陪着项爱莲和徐文德母子一块过来的。 “研新,文珊怎么没过来?”项爱莲看到女婿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妈头两天跟我说,她打算给睿睿买一个学区房,你怎么还不答应?” 她觉得许爱萍这个亲亲家母原本陈敏那个后妈强,亲家公留下了那么多遗产,可是分给卫研新的就那一百万还有一幅破画。 那么多钱就给了亲儿子那么点,指不定的都是被陈敏这个后妈给扣下了留给她儿子闺女。 偏生自家那傻丫头不知道被卫研新怎么洗脑了,原本听自己话的人还跟自己闹起来。 有这么一个出手大方的亲婆婆不搭理,偏生跟陈敏那后妈往一处靠,真是脑子进了水了。 卫研新没吭声,他都没看项爱莲一眼,更别提许爱萍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被忽视了,“研新,跟你说话你怎么还爱答不理的?”她觉得陈敏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幸灾乐祸,那样子让她很是不爽。 陈敏觉得许爱萍应该是许给了项爱莲什么,不然这人怎么就这么义无反顾的充当马前卒?甚至于致力于拉拢卫研新跟他亲妈之间的关系呢? 徐文珊之前可是对项爱莲知无不言,陈敏并不觉得项爱莲会不知道卫研新跟许爱萍不和的事情。 知道是一准知道的,可在许爱萍许的东西面前,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马克思在《资本论》里说过,适当的利润下,资本就是就会胆肥。百分之十的利润会让人四处活动周转资本,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有有铤而走险,当利润有百分百的回报时,人会罔顾法律。 项爱莲没有经商的脑子,可是有一颗贪财的心就足够了。 不过,许爱萍看着也是满身名牌,一身气质不俗的人,跟项爱莲这么一个人打交道,不觉得掉价儿吗? 她就是看热闹的,作为当事人,有律师和卫研新在,并不需要她发言说什么。 “针对当初徐文德先生买房向姐姐徐文珊女士借钱,最终从陈敏女士那里借钱二十万购置房屋一事,我与当事人商量后协商决定按照银行利率对这二十万做出赔偿,偿还给现金连同利率一共二十一万八千元整。” 卫研新其实有所预料,甚至于他不可避免的看到坐在对面的那人眼神中带着几分嘲弄的看着自己,那意思好像在说自己就是个小可怜,为了这二十万和丈母娘闹翻了脸,而她随随便便就是能够拿出二十万来。 赔偿金额律师已经算好了,不过是不是还要再争取一下这得征求当事人的意见,毕竟这钱放在银行里就那么点利息,可要是投入到房市上去,那回报率可不就是这三个百分点这么简单,按照省城当年房价的增长速度,三百个点也有了的。 卫研新也很是清楚这一点,不过这件事是到此为止还是进一步争取权益,根本上不是自己做主,所以他还是跟陈敏商量。 钱谁都不嫌多,陈敏当然知道这按照银行利率算和按照房产溢价算的区别,“就这样就行,再纠缠下去,你回头还得从单位请假。” 官司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折腾人,陈敏要去文化馆忙,还要找时间刷考题学驾照,真要是有时间,不如去游泳馆游泳,去周围景区转转,总比看到这惹人嫌的脸舒服。 项爱莲看到对面低声说话,她有些拿不准,“亲家,您说他们会不会同意呀?”要是不同意,那是不是还得再继续打官司? 许爱萍死死看着对面的人,她这个儿子,跟她说话的时候就从来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对她甚至连对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不同意最好。”要真是不想要这二十多万,回头连这个都拿不到。她咨询了在美国的律师,对这件事心里很是有数。她倒是宁愿陈敏不同意,好让那个瞎了眼的儿子看看这后妈的嘴脸。 “啊?”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项爱莲有点慌,真要是继续闹下去,那她,她还是有点怕的。她觉得卫研新的亲妈和后妈都不是好惹的主儿,现在许爱萍是在帮自己不假,可万一这事情还没结束这人就撤了呢? 她刚想要再跟许爱萍确定下,陈敏那边的律师开口了,“我与我的当事人商量之后,决定接受这一条件。” 徐文德也就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整个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对比起来,项爱莲那就是喜出望外了,太好了,这样亲家母拿钱,文德那房子就能保住了。 倒是许爱萍的神色不那么好看,盯着卫研新的手——卫研新正用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搀扶着陈敏站起来,虽然陈敏并不需要。 债务交涉,现在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徐文德这边还款的事情了。 律师递交相关讯息,要是徐文德拒不执行,那就还得法庭上见。 “律师,那我们最晚什么时候给钱?”这话,项爱莲是说给许爱萍听的,得有个期限让许爱萍把钱给拿出来呀,她说了帮他们母子的。 “对方提出的是本月底还钱,如果不能按期还款,他们可以请求法院执行。”换句话说,现在徐文德只剩下房子了,到时候强制执行的话那就是资产抵债。 律师还有句话没说,依照他对自己当事人的了解,说不定就会起了卖房拍拍屁股走人的心思,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对方也在盯着这件事,而且对方当事人本身就是法律圈子的,要是发现什么风吹草动,到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这边。 他们这边说着,陈敏他们已经离开了这里。 “这段时间麻烦刘律师你了。” “阿姨您客气了,我们这票人就是干这个的,能让你们家卫研新欠我人情也是不容易……” 陈敏看着卫研新跟人寒暄,她在这边四处打量,一转头就是看到了出来的许爱萍,这人应该很生气,走路都虎虎生风,跟这一身优雅气质很是不配。 “我还以为你会咬着不放呢。”许爱萍冷笑着,“原来眼皮子也就这么深而已。” 这人是真的生气了,陈敏反倒是开心,“是呀,其实那二十万原本就是肉包子打狗,没想到还能要回来,有人乐意当冤大头我也没办法。” 大概是在说私人的事情,卫研新跟他老朋友往一旁去了,倒是把战场空出来给了陈敏和许爱萍。 看着被自己气得脸都发青了的人,陈敏决定最后一击,“您也是个体面人,却非要跟着搅和进来,跟他们混在一起,不觉得丢人吗?” 她看着都为许爱萍难过,真是无所畏惧的往一堆烂泥上面凑,不嫌沾了自己一身腥,“不过说不定你也能有个干儿子养老送终,您要是提出来这个要求,我看项爱莲还是很乐意让她儿子认您做干妈的。” 许爱萍都这么恶心她了,她不说两句嘴皮子过过瘾,似乎有些对不住自己。 “你别得意!”许爱萍气得哆嗦,要不是为了恶心陈敏,她会跟项爱莲那见钱眼开的搅和到一起?她是没想到,陈敏之前那么坚决,竟然就这么同意了她们提出的条件。 这次是自己失算了,不过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她就不信陈敏能一直得意! “陈姨,外头热,我送您回去。”卫研新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来,不过听到这话,再看许爱萍那简直是不要太生气,显然卫研新这话就是火上浇油——他不屑于跟许爱萍说话,可总是能有办法把人给气的要死要活。 吃不到的醋最酸,先动心的人最惨。这话在这对母子之间,同样适用。 卫研新并不方便开车,他做什么都稳妥为主,虽然现在胳膊恢复的七七八八,可还是打车出门。 车上也没跟陈敏提及任何关于许爱萍的事情,好像那就真的是一个不能再陌生的人。 “听刘瑜说陈姨你打算考驾照,驾校远吗?从家里过去方便吗?”卫研新不太清楚怎么大半辈子对车都没什么好感的人现在忽然间想要考驾照了,不过他觉得有好学之心是一件好事,把退休后的生活过得丰富点,他们这些做晚辈的也轻松点,总比老太太得了退休综合征要强。 “还行,不算是很远,那边有公交车站。”陈敏之前也没问卫研新买房的那事,趁着今天这机会她也问了句,“你给睿睿买的那房子是看的哪边?首付付了吗?要是没付,等这几天那些钱她还了,也一块都给你。” 徐文德的那笔还款,原本卫大钧借出去的时候就是没指望还,现在要回来了,一并给卫研新就是了,首付多付点,每个月按揭少了一点,差不多他公积金就是能覆盖了,这样也不至于影响生活质量。 “不用陈姨,那房子我已经谈好了,首付都付了的。我在法院的朋友给我的消息,那是个法拍房,价钱上便宜了不少,那些钱已经够用了。那边正好是实验中学的学区房,到时候我把房子租出去,租金差不多就能还贷款了。” 法拍房比二手房市场上的房子便宜不少,不过因为涉及到一些户主、租户藐视法律拒绝搬出,产权办理的时候总是会很麻烦,不过卫研新能从朋友那里得到消息,估计也是有办法把产权问题交割清楚。 这好歹是比自己多吃了那么多年盐的人,这些投资头脑还是有的。 “那就好。”至于房子是卫研新有没有跟徐文珊商量,陈敏就没再问那么细。 之前都防着徐文珊,也是因为她有个不省心的娘。现在脸皮撕破了,可以说往后老死不相往来都不是没可能。陈敏不知道卫研新有没有改变主意,其实这件事她问了也就只是听到个信儿,至于卫研新怎么做跟她还真是没半毛钱的关系。 人有时候操心多了就是给自己找事,他们小两口能协商好的事情,陈敏不去操那个闲心。 文化展这边基本上步入正轨,陈敏每天就是过来签个到,顺带着了解其他时期的文化给自己充充电,下午的时候空闲出来就继续去健身房锻炼,她最近有开始增加健身项目,不过还是以游泳为主。 “陈阿姨,您这周末有时间吗?” 陈敏有些好奇,“没什么大事,怎么了?”段贝贝怎么忽然间问了这么一句。 “我认识一帮老头老太太,登山爱好者,这周末正好来咱们这边爬山,有没有兴趣一块去?”段贝贝觉得健身真是有用的,就拿眼前这阿姨来说,也才多长时间,心肺功能进步明显,而且身体明显比之前好多了。 虽然还是有些瘦,可不再是那种干巴巴的瘦,这已经有点小肌肉了,加上平日里是游泳锻炼,这种肌肉很是匀称,很好看的那种。 人便是老了,也能优雅的老去,这还真不是鸡汤,段贝贝觉得眼前这就是典型。 “登山队呀。”陈敏犹豫了一下,“爬什么山?”省城周边好几座山呢,海拔从百多米到一千多米都有,太高了她怕自己撑不住。大学时候跟同学去爬过山,她是真累成了孙子。 “周六是积米山,其实主要是来这边欣赏欣赏景色,他们就是业余爱好者,爬山锻炼身体而已,不至于挑战珠峰乔戈里峰。” 听到这话陈敏乐了,“那行,在室内呆久了,去户外走走也挺好的。”积米山海拔不高,最高的山顶好像也才三百多米,属于山脉蜿蜒的那种,估计快走两三个小时才能绕一圈。 “我也是这意思,不然也不推荐您这个了。陈阿姨你放心,那天我也一块过去。”她难得遇到个真正健身锻炼的阿姨,帮着拓宽下社交范围也乐意。 陈敏晚上的时候把爬山的事情跟刘瑜说了一声。 “有那小教练陪着的话也行,要是撑不住就别逞强。”老太太这是想要拓展社交圈,把退休后的生活过得多姿多彩,这一点刘瑜挺赞成的。工作那么些年,累死累活像孙子,退休后就该好好享受一下。 “知道。”她又不傻,再说了不是还有段贝贝在吗?她对这个小教练很是放心。 “那你设备买了没?穿个轻便点的鞋,另外买个小的登山包,里面装着些吃的喝的。”刘瑜唠叨起来,“一准的没买,过会儿我陪你去商场里看看。” “买了。”她是那种不做事先准备的人吗? 刘瑜听到这话愣了下,好一会儿这才说道:“对了,什么时候去,这周六可不成。” 这下轮到陈敏奇怪了,“周六怎么了?”还单单这天不行。 “周六没怎么,就是卫子睿的生日而已,您不会把这件事给忘了吧?” 54.054 卫瑾回来了 小萝卜丁生日? 陈敏是真的…… 好吧, 她真的没注意这件事。 “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把这件事给忘了。”卫子睿五周岁的生日,正好又是赶在了周末,她是该留在家里的。 “这您都能忘,亏得不是没跟我说一声就出去了,不然卫子睿不得委屈死?”刘瑜都替小家伙伤心,之前为了维护他奶奶, 那可是都跟女孩子动手了的, 这事情过去还没几天呢。 陈敏心虚, 她本来还真的特意记了一家人的生日, 不过这之前又没一起庆祝过, 难免会忘嘛。 “还有上次, 你儿童节礼物也不准备,一声不吭就那么走了, 这事我们还瞒着那小家伙,那几天天天听他给我念叨奶奶什么时候回来, 儿童节前能回来吗,她回来会给我带礼物吗。”到现在,刘瑜都能想起小家伙说这话的时候那份小心翼翼。 陈敏觉得这自己得解释一下,“上次那是特殊情况, 电话都不能多说,怕泄题。”你就算是说了, 工作人员也不会给你传达的, 因为怕是暗号, 毕竟牵扯到高考,那很是天大的事。 刘瑜自然知道这道理,不然他会善后——从小家伙那里套了话,然后代替送儿童节礼物?那小家伙招人疼,又是心思敏感的,他还能怎么办?帮着圆谎呗。 虽说是小孩子,过生日不过生日没什么要紧的,可现在多少有点不一样。刘瑜是担心许爱萍那边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毕竟那可真不是省心的主儿。 “我回头问一下看是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庆祝,您星期六就别出去了,等星期天我陪您去爬山。” 这话说的有些意思,“你这是在跟我讨价还价?” “爱怎么想随你。”他说着忽然间想起来头些天老太太戏弄自己的事情,当时也是被刺激着了,罗永岷见天的在他面前晃悠,时时刻刻提醒着肖爱芬说闲话那事。 他倒不至于觉得他家老太太会跟高维扯上关系,就是对年轻小辈的欣赏罢了,可是这也促使刘瑜想到这么一个现实的问题——老太太有没有再找老伴的心思。 人冲动的时候,脑子都是不好使的,刘瑜也不例外。 现在想想他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怎么就脑子犯浑伸着脸让老太太去打?他可真够蠢的。 肖爱芬那事已经过去了,就像是他家老太太说的那样,这几天肖爱芬看见他都恨不得躲着走,刘瑜是真落了个耳边清净。不过他觉得真的需要认真讨论下之前说的那事,“您真不打算再找个?” “找什么?登山队?”陈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看了眼刘瑜,这才是意识到刘瑜到底是什么个意思,“没完了是吧?”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怎么又旧事重提,“你更年期了?” 这笑话有点冷,刘瑜一时间哑口无言。 陈敏觉得有必要跟刘瑜声明自己的态度,“我不知道你整日里都瞎琢磨什么,不过我这事情你真不用操心,我现在锻炼着身体,定时去医院做检查,生活规律的很,不需要有什么人陪着才能过得好。还有你上次说什么让秋秋过来,她还能二十四小时盯着我?人真要是有意外,做梦的时候都能把自己吓死,出门都能被车撞,谁还能一天不阖眼的盯着呀?” 刘瑜不说话,陈敏又是补充了句,“我也不像高老师他妈那样逼着你结婚成家生孩子,怎么你还反倒是给我来这一手?” 他们俩这是位置错乱,弄反了吧? “那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刘瑜分不清她到底是真不想找还是其他,既然有说不完的理由,那他就不说什么了。 吃了晚饭后刘瑜去书房找书,陈敏坐在客厅里玩游戏,电视机里放着新闻当背景音,门铃响起的时候她还有些奇怪,怎么晚上还有人来找? “刘瑜,开门。”她这一把游戏是限时刷分的那种,没空去开门。 只不过书房里的人没回应她,陈敏没办法只好捧着手机自己去开门。 她当年也是练切水果练出来的手速,一只手也还凑合。 只是门刚一打开,外面的人一个熊抱就是抱住了她,“二哥,想我了没?” 手机搁在两人中间,陈敏觉得自己肋骨被撞了下。 “你哥,在里面呢。”陈敏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要高那么一丢丢的年轻女孩,她艰难地伸手指了指屋里面。 卫瑾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暑假里忙项目,没空回来吗? 笑成了小花猫的女孩子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二哥比自己高了快一头,怎么她抱着跟之前有点不一样呀? 可是她刚才明明听到她妈让二哥开门的呀,怎么开门的还是…… 连忙松开了怀里的人,卫瑾后退了一步。 这一松手不要紧,陈敏原本拿的不稳的手机直接掉到了地上。 手机质量不错,没摔碎,屏幕朝上,出现个眼泪汪汪的小可爱。 卫瑾也是看到了掉到地上的手机,她瞪大了一双眼睛,“妈,你什么时候也玩这些了?”不是说玩物丧志,从小就教育她不要玩游戏什么的吗? 谆谆教诲,她现在都记忆犹新,为什么规则的制定者反倒是不遵守了? “打发时间,锻炼眼力,协调手脑。”陈敏给出了三个理由,然后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把卫瑾堵在门口,两个人一个没有让开路的意思,一个则是陷入震惊之中没有进门的打算。 刘瑜听到外面动静,拿着书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情景。 卫瑾出生的时候特别小小的一只,他记得特别清楚,老太太那时候也算是高龄产妇,怀孕的时候特别明显,饭量也大,肚子也鼓鼓的,大家都以为会生一个胖小子或者胖姑娘。 哪想到刚出生的卫瑾小胳膊小腿特别小,记得当时卫叔还担心,觉得这孩子太小了怕是难养活,就算是长大了怕也是长不高。 那时候卫瑾的爷爷奶奶还在世,因为是孙女出生,生病住院的老头还特意过来看望,刘瑜到现在都记得卫瑾她爷爷说的话,“这孩子能长成吗?” 他当时跟卫研新有些难兄难弟,俩人都是被送来的,让原本好好的三口之家成了五口之户,加上那时候卫瑾爷爷生病没少花钱,家里虽然是两个大人在挣钱,可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两个男孩子都担心自己会被送回去。 那时候他还在读小学,一星期有两块钱的零花钱,卫研新因为在读初中,钱上面比他宽裕些,不过那包括他买文具还有在学校吃饭的伙食费。 家里的两个小男孩不约而同的攒钱,加上过年的时候收到的压岁钱,俩人合资去小卖部给卫瑾买牛奶喝,生怕这个小妹妹长不高。 不过那时候小卖部的牛奶跟现在不一样,都是得一个月一个月的订,他跟小卖部的老板说了好久这才是谈了下来。可这还不算完,他拿到牛奶还得加热。 他那时候还小,哪会弄这个?结果把小厨房弄得是一团糟,卫叔下班后就是发现了没能打扫干净的现场。 刘瑜当时挺害怕的,卫研新那时候住校,他本着义气为先也不能出卖兄弟,所以梗着脖子不说话。 再后来就是卫叔下了楼,然后他跟卫瑾每天都有牛奶喝了。那时候的牛奶滋味可真好,刘瑜到现在都记得。 再到后来,家里两个人都是涨了工资,然后卫叔在研究所里的工作也有了突破性的发展,生活也越来越好了。他跟卫研新担心的卫瑾长不高的问题也没有出现,便是他当初都是沾了卫瑾的光,青春期发育的不错,起码在身高上发育的很好。 看着个高腿长的小妹妹,刘瑜可真是没办法把现在的卫瑾跟当初那个被人担心养不活的小女婴联系在一起。 他清了清嗓子,“你们母女俩就打算在门口待着,不热呀?” 陈敏回过神来,连忙让开了路,“怎么忽然间就回来了?”她印象之中老教师因为性格严肃,好像跟卫瑾关系不是那么亲近,起码做不到来文丽跟她女儿童文佳那样无话不说。不过她这段时间跟卫瑾视频聊天说的挺愉快的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线下见面见光死? 卫瑾拉着小行李箱进来,刚进门就是被刘瑜接了过去,她给了自家哥哥一个拥抱,“有个学术会议,正好挪到了咱们这举行,我导师就带着我一块过来了。” 刘瑜揉了揉她那一头短毛,“吃饭了没?” “没有,想吃你煮的方便面,给我放俩鸡蛋,荷包溏心七分熟。”冲着亲哥哥,卫瑾很是会撒娇。 陈敏觉得这兄妹感情是真好,她当初跟她哥可是从小吵到大的那种,大概是天生气场就冲突。 “得令,等着。”刘瑜把书塞给了卫瑾,“你先跟妈说会话。”他想了想,今天晚上还是在这边睡吧,顺带着明天早起给这一老一小做早餐,不然一个早饭吃面包喝牛奶对付,一个没有正经早饭就不起床的,他一点都不放心。 刘瑜那悄悄话陈敏听的一清二楚,不过客厅里只剩下母女两人时,气氛多少有点尴尬。 陈敏把手机丢下,“你导师给了你几天假?在家里能住几天?”好像读大学的时候每次回家她妈都是这么个说法,先问问在家呆多久。 “会议三天,然后说是给再给我一星期的假,下下周一回到实验室就行。”卫瑾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视频聊天的时候好好的,可是看到她妈真人后,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好像原本聊天的时候能说的那些话,现在都说不出来了。 “那正好,让你哥给你多做几天好吃的,想吃什么就跟他说。”陈敏想了想,打算去给卫瑾收拾一下房间。 家里是有卫瑾的卧室的,陈敏去过几次,就是打扫打扫卫生清理清理灰尘,其他的她也没有动过。 两人明显又是想到了一起,都是朝着卫瑾的卧室去的。 卫瑾也是一愣,“妈,我自己来就行。” 陈敏觉得她跟卫瑾可真是网友见面见光死,明明之前视频聊天说的很热闹呀,怎么现在就成了相对无言的状态了?她站在门口愣了一下,然后就是看到刘瑜从厨房里出来。 刘瑜傻眼了,小瑾不是说最近跟老太太聊天很愉快吗?为什么一见面俩人都变哑巴了。而且老太太最近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这会儿就没话了? 他使了个眼色,“小瑾,用不用再给你加个菜?” “不用,我吃方便面就行,妈说了,等过两天让你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卫瑾从卧室里探出个脑袋,看到站在门口的俩人时她笑容一僵,然后又是明媚起来。 刘瑜把她脑袋塞了回去,“行,别吃腻歪了就成。”他又是冲陈敏使眼色,然后去厨房里忙活去了。 按道理说,她跟卫瑾实际上没差几岁,都是二十多岁。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聊聊娱乐圈的明星,聊聊时尚美妆,甚至于说起来街上遇到的帅哥,朋友又跟男朋友闹分手这些事,都是说不尽的话题。 事实上,在平日里的联系中,陈敏也是跟卫瑾聊过这些。自己说最近遇到的一些趣事,在健身房里看到的乐子,卫瑾则是说她们实验室里的那些爱恨情仇,偶尔会说热播的综艺电视剧。 拿到面对面,反倒是有些说不出口了。 正想着用什么话题开口,卫瑾先说话了,“之前听二哥说你忙着文化展的事情,妈你最近有去健身房吗?” 典型的没话找话说,陈敏顺着也是说了起来,“今天刚去,还扫荡了登山鞋回来打算去爬山。” “爬山?”卫瑾眼睛一亮,“什么时候?”她也想去。 陈敏发现卫瑾长得有点像去世了的卫大钧,个头随卫大钧,这一双眼睛也是很像,一看就知道是聪明人。 “原本说是周六去,结果我忘了周六睿睿要过生日,你二哥说让我推到星期天,到时候他陪着我去,要不你也一起?” “好啊。”卫瑾拉着人坐在了床上,“我天天闷在实验室里,好不容易等星期天能休息的时候,实验室里的不是在宿舍睡觉就是出去逛街,我说去爬长城看看香山,一个个的都懒得去。” “北京人不去故宫长城,上海人不去外滩,都在那待了那么多年了,玩也玩了那么长时间,哪还有那些新鲜感?” 卫瑾仰躺在床上,“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还是想出去溜达溜达,反正我能在家待好几天呢,天天陪您去爬山也行。”她觉得自己找回了之前聊天时的那种感觉,顺带着手也是抓住了陈敏的胳膊。 陈敏没抗拒,“你年轻身体好,我这老骨头可不成,天天爬山怕是受不了。这两天你都得参加会议是吧?” 卫瑾脑袋动了下,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是啊,今天下午就开始了,正好星期六上午结束,对了妈,小睿睿过生日,你说我送他什么礼物好?大哥嫂子他们说了怎么给他过生日了吗?” 一家人热热闹闹能团聚的时候并不是很多,过去家里人想要给爸妈过生日,可这两个正主总是能缺席,要么是盯项目进度去了,要么就是改不完的作业试卷,也就是卫子睿生日的时候,才能把这俩大忙人齐聚。 卫瑾有些后悔,去年这时候她暑假留在学校,后来跟着同学一块去旅游了,正好错过了卫子睿的生日。小家伙四岁生日时,给他庆祝的就少了自己一个人,往后再过生日,爸爸永远都缺席了。 刚才还开开心心的人一下子就是有些失落,陈敏不由地想起记忆中在卫大钧的追悼会上,卫瑾擦干了眼泪后就是这么个神色。 她伸手擦着女孩的脸,“别想那些了,开开心心的,你爸爸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不是?” 卫瑾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听到这话她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妈,对不起。”她当时不该贪玩的,总觉得四岁生日不算什么正经生日,所以自己这个小姑姑回不回来无所谓。 可是哪能想得到,卫子睿的生日还有很多,爸爸却是再也没办法看着自己了。 陈敏抱着这个在自己怀里哭的女孩子,她记忆中卫大钧死后,老教师把几个孩子都赶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卫瑾也是被她赶回了学校。 好像一家人回到各自岗位后,就能够忽视卫大钧已经去世的事实。 家里的两个男人还好些,可一老一小两个女性都没撑住。卫瑾把情绪都憋着,憋了好几个月终于又是哭了出来,这让陈敏有种感觉,那些母女间存在的隔阂,也因为这一次痛哭而烟消云散。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刘瑜站在厨房门口,他能够看到卫瑾卧室传来的声音,听到那哭泣声,听到那低声的安慰。只不过这次他没有过去,而是等着方便面煮好了,这才是装作若无其事的喊了一声,“小瑾,收拾好了没有?方便面煮好了,你再不出来吃,我可就吃完了。” “马上。”卫瑾声音里还透着几分瓮声瓮气,陈敏拍了拍她的肩膀,“去洗把脸吃饭。” 也是千娇百宠的宝贝女儿,没了最是疼爱她的爸爸,就算是高学历又如何?也不一定能走过感情这一关,毕竟感情跟智商真没有那么直接的联系。 陈敏把夏凉被从柜子里拿出来,听到餐厅里兄妹俩在聊天,“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回来了?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我都二十四了,既不是两岁又不是四岁,还能记不住回家的路?”卫瑾吃得着急,不小心被烫到了舌头,“再说了我这不是为了给你们制造惊喜吗?” 刘瑜把早就准备好的水递了过去,“是呀,二十四岁的大姑娘了,吃饭还能被烫着舌头,唉,这可怎么办才好。”他摇了摇头,一副这孩子没救了的神色。 卫瑾气得跺脚,“妈,你管不管你儿子,就这么欺负我一个女孩子。” 陈敏从卧室里出来,这兄妹俩的感情好得很,自己还真是不用管,不过她也凑热闹过去,“你觉得我管得着吗?” 这话说的兄妹俩一愣,卫瑾闷头吃自己的面,刘瑜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得对,说得对。” “等回头有了老婆,看你还这么嘚瑟。”卫瑾小声嘀咕了起来。 刘瑜假装没听见,“明天想吃什么?” “八宝粥,油条,生煎。”卫瑾第一个举手,“谢谢二哥,你最好了。”她是典型的有奶就是娘,有吃的那是可以把所有不愉快就丢到一旁去的人。 “老太太,看看你家闺女,刚才还念叨着怎么收拾我呢,一转脸我又成好人了。”刘瑜颇是感慨,“这年头,好人卡都这么泛滥了。”他摇头晃脑地去客房给自己收拾临时窝点。 “别听他胡说八道。”陈敏很是认真的模样,“满嘴跑火车。”卫大钧慈父,而且对待工作态度格外严谨,怎么刘瑜工作中向他学习,生活上不见得有几分相似呢? 母女俩达成一致意见,“就是,回头遇到个求而不得的嫂子,看不把他给急死。”卫瑾小声念叨了起来,顺带着也问起了这事,“妈,二哥是真的没谈女朋友吗?” 三十多了,也没听说他谈过恋爱,是真没有呢,还是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以至于家里人都不知道? “应该没有吧。”陈敏认真想了想,没发现刘瑜有什么异常情况,之前是中午过来给自己做饭,后来卫研新胳膊不方便后,他晚上也会时不时过来个自己做晚饭。 有时候吃了晚饭就像今天这样,往书房里一扎,研究卫大钧留下的那些笔记资料,也没见他跟谁腻腻歪歪打电话,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谈恋爱的样子呀?除非那女朋友也是性冷淡风格的。 餐桌上多了两盒酸奶,“谢谢。”卫瑾接过来热的凉的一起往肚子里塞,“那他总不会是有男朋友不好意思让你知道吧?” 陈敏看着桌上的酸奶,看了眼站在卫瑾身后的刘瑜,这个问题她不好回答,拒绝。 55.055 遇到前男友 卫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 她在吃饭, 她妈坐在那边,那么问题来了——酸奶谁拿的呢? 背后说她二哥,还被抓了个现行。这让卫瑾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眯着一张脸回过头去,还没看清楚背后的人呢,脸就是被狠狠揉了起来,“看来你还是不够忙, 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有!”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早前老太太可不就是问了自己这么一句。 他们家的女人, 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真不敢想象自己要是结了婚, 那得成什么样。 “你轻点,我, 我明天还要做报告呢。”卫瑾伸手求救,然而求救无果——“你们慢慢聊, 我先回去刷题。”陈敏直接三十六计走为上。 刘瑜怕方便面凉了,没再跟卫瑾瞎胡闹,他大咧咧地坐下,说起了卫瑾忽然间杀回来的事情, “你导师这是要做慈善?忽然间给你放了假,不太符合他风格呀, 怎么回事, 跟我实话实说。” 他可不像是老太太那样好糊弄, 说两句就真以为是这么回事了。他家小妹有时候可是个小骗子,别看一副老实巴交的样,说起谎来那可真是连鬼都能蒙蔽过去。 “没什么事,就是觉得我最近太辛苦,给我放了个假,你就这么不乐意见到我呀?”卫瑾嘟囔了一句,“还是不是亲哥了?” “我在产房外面看着你被抱出来的,当时就你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肯定抱不错。” 卫瑾:“……”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哥,你有没有发现,爸爸去世后,妈有点不太对劲?”方便面有点湫了,卫瑾也不想再吃,捧着酸奶坐到了刘瑜身边。 “嗯?”刘瑜鼻腔里发出声音,手指飞快的给人回复信息。 “我就是觉得她好像,好像没那么严肃了,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这种转变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是一点点的变化,好像是每次她们母女聊天的时候就会有这么点变化。 刘瑜回复了消息,然后把手机丢到一边,“那你是想着家里每日里像公堂受审那样?” 听到这话卫瑾哆嗦了一下,“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她,她不去想了,就当是爸爸的去世刺激到她妈,所以这才性情变化。 反正是朝好的方向转变,卫瑾也是喜闻乐见。 她跟刘瑜感情好,兄妹俩聊到了十点多这才各自回去睡觉。 刘瑜看着早已经熄了灯的主卧,他摇了摇头,回客房将就着睡觉。 卫瑾回来的消息是刘瑜透露给卫研新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要看怎么给小寿星庆祝生日。 “她在学校里出什么事了?” “没问出来,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这几天再套套话,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晚上给小家伙过生日。”说是过生日,其实就是找由头让全家人聚在一起。 好歹算是把徐文珊娘家那边的烂事处理掉了,如今是难得的安生,庆贺一下也挺好的。 陈敏这两天是忙的不停——她学生的录取通知书先后到手了,终于吃了一颗定心丸的毕业生们纷纷打电话给她报喜,倒是让陈敏来回趟的折腾。 丘露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陈老师,其实这边也还好,我觉得我们大家都进入正轨了,您要是忙的话,这两天不过来也没什么关系的。” 熟悉了几天业务流程,志愿者们也都是业务熟练了不少,其实不用陈敏在这边继续盯着看。 “那行,我先回去。”她跟卫瑾约好了,过会儿去酒店那边找卫瑾,她们两个去给卫子睿选生日礼物。 文化馆距离卫瑾他们开会的国际酒店有不远的距离,陈敏坐地铁过去后在楼下酒店大堂里等着。 她等的有点无聊,索性就拿手机玩游戏,一把还没玩完就听到卫瑾喊自己,陈敏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然后她又顺利的死翘翘了——这世界可是小呀,小到她竟然时隔多年又看到了卢文博,毕竟分手后在一个学校她都没遇到过,没想到现在竟是看到了。 “妈,你来了多久了?”卫瑾拎着电脑过了来,卢文博就跟在她身后,脸上带着友好的笑。 “没多大会儿,这位是……”卢文博比她高一届,分手后两人老死不相往来,加上本来就不是一个学院的,陈敏没有刻意去打听,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人是死是活。 现在忽然间遇上,嗯,卢文博比那时候老多了,当然自己比他老的更多,这是一件有点悲伤的事情。 “哦,这算是我导师他师姐的学生,现在在美国,这次回国参加会议,说起来算是我师兄吧?”卫瑾打趣起来,她没注意到陈敏神色中带着几分异样。 “海龟呀?挺好的。”陈敏笑了笑,鬼知道她的笑有多尴尬。那时候卢文博就是学霸,也没少劝自己好好学习,果然当时分手是有道理的。 不然她就一个小城姑娘,还真是配不上这海龟。 “卢师兄是要拿绿卡的人,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卫瑾觉得有些不太好,她妈这神色不太对,总不能以为这是自己男朋友吧?她觉得自己回头有必要好好解释一下。 卢文博朝陈敏问好,“阿姨您好,卢文博,您叫我小卢就行。”他问好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跟当初提分手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还是没怎么变呀。 “你好。”陈敏不想再乱想这些,她当初跟卢文博和平分手,说文艺点那就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只是再遇到时,难免会想过去那些事。这是正常情况,当然,她眼下更担心的是,卫瑾除了这一些弯弯绕的师兄妹关系,跟卢文博该不会还有别的牵扯吧? “走吧,你二哥说今天晚点回去,咱们在商场里四处逛逛,回到家正好吃饭。小卢你这是……” “之前就听人说过省城热闹,正好今晚没事,所以打算出去逛逛,我不是很认路,就想着跟卫瑾一块过去。”卢文博一脸的笑容,然后跟在了她们母女身后。 卫瑾对卢文博有没有意思陈敏还说不好,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卫瑾各种条件都不错,卢文博对她有意思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陈敏犹豫了一下,“小卢你不是省城人呀,那刚来这是挺吃亏的,这次有机会可以四处逛逛,我们这边景点还是蛮多的。卫瑾,你要是有空,可以陪你卢师兄四处看看。” “妈,你可别乱给人规划,我时间都安排好了的。”还没等卢文博感谢,卫瑾第一个就是跳出来反对。总不能经过徐海峰的事情,她妈是看到个人就给自己往上凑吧。她那天不该念叨二哥的,报应来的实在是太快了。 陈敏见状算是明白了过来,她笑了起来,“行行行,我不瞎操心了。”卫瑾没有这意思,陈敏觉得这就好,起码不存在很尴尬的情况,至于卢文博…… “小卢你们这做科研的是不是都有为科研事业奉献一生的打算呀?卫瑾这孩子这么大了,我跟她念叨着可以找朋友调剂一下生活,她都不搭理我,连带着她二哥也是,那么大了也不说找个女朋友,美其名曰不耽误科研,她爸爸结婚也没耽误科研呀,不然哪有她?我这是年纪大了,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老了老了呀。” 卫瑾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一开始还以为她妈要把自己跟卢师兄凑对,可怎么越听越是别扭。 之前,她也不是这么会对外人抱怨家里事的人呀,而且怎么还把二哥牵扯出来了? 卫瑾还没有理清思路,就是听到了卢文博的声音,“卫瑾还年轻不着急,我老师也说过她比我们这些师兄师姐都上进,大家都是喜欢她。再说了,阿姨您一点都不显老,看着年轻的很。” 大家?陈敏觉得这个词用的可真好,也不知道这个大家有没有把他自己包括进去,更不知道这个喜欢又是有几重含义。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这孩子在外面报喜不报忧,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跟家里说,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行千里母担忧。对了小卢,你有女朋友吗?”她直接忽略了卢文博的恭维,自己老不老她心里头有数。 卫瑾听到这话懵逼了,她小声提醒了一句,“妈。”这么问不太好吧?虽然是长辈,可是问别人的私生活,她总觉得不太好的样子。 “没有,这几年忙着学业,找了也是耽误别人,所以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他走在一旁,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卫瑾。 卫瑾很少提及自己家里人,给人一副和家里人感情不好的表象。不过他听导师说过,卫瑾的爸爸在省城挺有势力的。他又不是傻子,听到卫瑾的妈妈这么问,心里头多少明白些什么,只是脸上还装作不知道罢了。 “还说你们搞科研的不是打算奉献终生,这孩子前后说话都矛盾。”陈敏瞎胡扯。 她现在大致上摸清了卢文博现在的底细,目前在国外读博,单身。这两条有用讯息可以推导出一个结果,这人对卫瑾有意思,当然,是单方面的箭头。毕竟按照卫瑾的说法这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不过是这次正好国际会议,然后遇上了,因为有着师门里的情谊,所以这才聊了几句而已。 卫瑾对卢文博没什么好感,那就好说了。 购物中心距离这开会的酒店并不算远,坐车过去也才不到十分钟而已,车上司机师傅很是热情地聊了起来,倒是给介绍了好几处好玩的地方。 走到购物中心大门前时,陈敏忽然间停下来,“我忽然间想起来一回事,你来阿姨说是看你回来了,打算给你做一身衣服,这人忙起来就忘了吃饭,她又是一个人,比我还孤家寡人。” 卫瑾觉得她妈这话是身世之感,大哥结了婚,自己在外面读书,要不是有二哥在研究所这边呆着,早中晚都能回家一趟,可不就跟来阿姨一样?儿女都不在身边,做起了空巢老人。 “那你跟来阿姨说让她过会儿去咱家吃饭,正好我也想要问问文佳姐的情况。我给二哥说一声,让他回家后多做一个人的饭。”卫瑾很快就是做出了安排,陈敏觉得这孩子可真是上道。 当然,她之所以提起来文丽也是有原因的,电话拨通后,陈敏皱着眉头,“文丽,是我,陈敏。”说这话时,她余光觑着卢文博,在那张脸上果然看到了一丝神色的破裂。 重名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想追的女孩子的妈妈跟你前女友重名! 不然,陈敏之前为什么问卢文博有没有谈过恋爱?就是为了这一刻。 “……卫瑾说好久没见你了,想要跟你聊天,反正你一个人吃饭也无聊,过会儿,等到七点钟的时候去我家好了,让刘瑜给你做几样拿手好菜。你别推辞呀,非要我让卫瑾跟你说呀……”陈敏把手机递给了卫瑾,“你跟你来阿姨说。” 她目的达成,心情也是愉悦了很多。 卫瑾撒娇不到半分钟就是搞定了这件事,很是有成就感的把手机递给了她妈,只是转头一看却发现卢文博不见了,“咦,卢师兄人呢?” 走了呗,刚才跟自己说忽然间想起一些事情来,所以就走了,她还特意问卢文博要不要去家里吃饭,不过是多一个人加一双筷子的事。之前要是不知道自己名字,陈敏笃定卢文博会半推半就地答应,不过现在…… “他好像还有什么报告没整理,说是先回去了。”陈敏笑了笑,“怎么?你还真想跟他一块逛商场?” “哪有,我就是随口问问。”卫瑾抱着她妈的胳膊,“您刚才到底什么意思呀?是怕你家姑娘这颗水汪汪的小白菜被人拱了吗?” “是呀,怕你没谈过恋爱受不了这人的温情攻势。”陈敏认真的,卢文博跟那个徐师兄很是不一样,他不至于死缠烂打还有个极品女朋友,而是润物细无声的那种刷存在感,这才叫可怕。 反正卫瑾没这个心思,她就当自己打了一场小白菜保卫战好了。 “我是那么没眼力的人吗?”卫瑾吐舌头,“再说了,他开完会就回美国了,留学的那一批大多数都是跟国内女朋友谈柏拉图,当地再找个满足生活欲望,我可没打算给自己挑战hard模式。” 她从小看着爸妈恩爱,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就算卢文博属于洁身自好的那一批,卫瑾也没那心思,她还不如跟实验室相爱呢。 “行行行,你什么都懂,走,去给小家伙看看买什么玩具合适,对了,你这次回来怎么老穿这衣服?先去给你置办身行头。”陈敏热衷于买好看的衣服,尤其是现在有钱了那就更喜欢了。 她自己属于年纪大了有些花枝招展的衣服穿不起来,可卫瑾不一样呀,年轻的女孩子正是青春漂亮的大好年华,不穿漂亮点对不起这张脸。 卫瑾有点恐惧,“妈,不要了吧?”她想起小时候自己一成不变的帆布鞋和裙子,从小学到高中,总是白衬衫蓝裙子搭配帆布鞋,虽然的确不错,可是…… 整整被统治了整个青春期时代呀,她妈该不会又要给自己买帆布鞋和过膝裙吧? 卫瑾几乎是被拖进店里去的,导购很是热情的招待介绍,陈敏把她丢给了导购,自己在那里搭配衣服,然后给卫瑾塞了一堆。 “去试试。”她当初工作的时候还有些苦逼兮兮的,看到好看的衣服也就是打折的时候才会买。现在站在这店里,看着这些时尚靓丽的衣服说没有点遗憾是不可能的,不过人哪能十全十美? 真要是再选择一番,陈敏倒是觉得现在生活不错,就跟她当初自我安慰的一样,有钱有房不用生孩子养孩子,挺好的。 离开店里的时候卫瑾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堆,陈敏付钱的时候只觉得爽快了,反正她现在不缺钱花,能把卫瑾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值了。 因为买衣服耽误了时间,等这母女俩买了玩具回到家后已经七点一刻了。 “您还知道回来呀?”看着卫瑾大包小包的拎着,刘瑜还是搭了把手,“什么时候又喜欢逛街了?” 陈敏理直气壮,“不就是耽误了一会儿吗?你来阿姨呢?”她话音刚落,就看到厨房里端着汤出来的来文丽。 “不好意思文丽,刚才跟卫瑾逛商店,一下子就是忘了时间。”她觉得自己没因为买衣服就忘了给卫子睿买生日礼物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没事,我也是刚过来。”来文丽前两天听陈敏说过卫瑾回来了,看到卫瑾一时间竟是想起了自己远在海外的女儿。所以卫瑾软磨硬泡让她过来吃饭时,来文丽也就是答应了。 卫瑾个头高,跟佳佳不一样,一看就知道卫工和陈老师把她教育的很好,浑身上下都透着那种书香气。佳佳就不一样了,因为从小没了爸爸,自己性子也不争气,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佳佳替自己出面,现在当了律师,怕是更咄咄逼人了。 “来阿姨,想我了没?”卫瑾对这个性格很好的来阿姨很有好感,她从小就羡慕童文佳那种能独当一面的性子,不过自己学不来。不过那时候她妈跟来阿姨也就是点头之交,不像是现在,年纪大了又成了老年姊妹花。 餐桌上难得的热闹,卫瑾对于童文佳现在的生活很感兴趣,“文佳姐没打算回来吗?” “前些天跟我打电话的时候倒是说了句,说是过段时间打算回来看看,不过是不是打算回国定居我也说不好。”她对女儿没什么要求,只要自己日子过好了就行,在国外过得好那就在国外呆着,不开心的话那就回来好了,反正家里始终都有她的房间。 “那她要是回来了来阿姨您可跟我说一声,到时候我跟文佳姐好好聊聊。” 刘瑜插了句嘴,“怎么,你想要去国外交流还是再去读个学位?”不然,怎么好端端地对童文佳这么感兴趣。 “暂时没这打算。”卫瑾说这话的时候底气不足,之前导师跟她说过,有海外交流的名额,两年时间,如果在美国那边发展的好,可以争取留在美国,卢文博就是这么留学海外的。 不可否认,美国那边的研究的确比国内好一些,不过卫瑾还在犹豫。她现在对于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多少有些迷茫,并不像是当初读博的时候那么清晰。 这次参加国际会议,导师未尝不是有给她引荐美国那边专家的意思,她对着家里隐瞒了消息,可有时候也不见得能完全瞒得住,毕竟二哥也是博士出身,自己现在正在走的路,他之前就是走过,不是吗? 他这妹妹从小说谎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弱三分,刘瑜大概明白了,不过看着老太太正在跟来阿姨聊的不亦乐乎,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反正卫瑾还要在家多呆几天,有的是时间说这事,不着急的。 为期三天的会议结束,卫瑾跟导师说了一声然后就打算开溜了,刚出门就是被卢文博喊住了,“小卫,你下午有安排吗?” 卫瑾回头,看到卢文博朝自己走过来,“是这样的,这次美国那边几个朋友说想要在省城好好逛逛,我这边认识的人也不是很多,就想着你是当地人,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给我们做个导游?” 看卫瑾有些犹豫,卢文博又是说道:“我觉得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跟美国那边的研究者聊聊,说不定对你接下来的研究也有启发。” “谢谢卢师兄,不过我……” “卫瑾,去就去吧,多少也算是尽一下地主之谊。”陈敏替她把事情答应了下来。 “可是妈,我说好了今天下午陪你的。”卫瑾坚持的是这个。 “那要不我也跟着一块去?”陈敏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 56.056 生日起风波 不过是想要去游览省城的湖光山色, 随便找一个导游不就是了?这好歹也是五星级酒店,问前台一声大部分麻烦都可以迎刃而解。 至于要陪同的是外国学者这件事,人家本身就是看看热闹而已,并不像是做实验做研究要深究到底,有卢文博中英文翻译不就是了?再说了,说不定人家导游精通各国语言呢。 卢文博这是司马昭之心,陈敏也不客气, 她就是故意捣乱了。 不过她倒是有点相信卢文博的说辞了, 这人这些年肯定没怎么谈恋爱, 所以撩拨女孩子的手段都这么幼稚。这多少算是好事, 起码卫瑾也是看出来了的。 肉眼可见的, 卢文博的神色不太好。 陈敏则一脸笑意, 一副祥和的模样。 “妈……”卫瑾被吓了一跳,搭进去自己一个还不够, 难道还要买一送一?她忽然间明白二哥说的了,现在老太太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卫瑾语气弱了下来, “这不太好吧?”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看着卢文博说的。 她们母女约好了下午去看文化展,然后再去科技馆看看,等时间差不多了回家把礼物带上给卫子睿去庆祝五岁生日。卢文博这么一副这是好事情我是为你着想的模样, 那总不能咄咄逼人寸步不让吧? 人总是得有选择的,要么带着自己这个碍眼的与前女友重名的老太太, 要么就是舍弃这次与卫瑾私底下交流的机会。陈敏觉得她要是卢文博的话, 应该会选择前者。 她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下卢文博当前的处境, 结合着卫瑾的条件来看,卢文博无非是想鱼与熊掌兼得——精神上的门当户对加物质上的充足。 这么个充要条件,卫瑾无疑是满足的,因此就算是她碍眼,卢文博也会带着她的。 上次只不过是乍一见面下的反应不及,心里头受到冲击还没能彻底消化。 现在嘛,卢文博既然特意邀请卫瑾,那肯定是思考了很久做出的选择。 所以嘛…… “要是阿姨您愿意一块,那最好不过了。”卢文博努力笑得高兴,只不过他那笑可真是比哭还难看。 这两个人暗自较量,反倒是卫瑾这个当事人有些个超然物外。 卢文博的确是有不错的交际能力,在一群外国人面前也是混得如鱼得水,把一群人招待着上了出租车,先是去吃饭。 卫瑾有些担心,“妈,你确定真要凑这热闹?”没啥好说的,国外的幽默她都不感冒,何况是她妈。虽说爸爸也曾带着她出去旅游过,不过跟现在给人做导游一点都不一样。 “我这不是白菜保卫战嘛。”陈敏笑了笑,“还是说你对他有点意思?嫌我碍手碍脚了。” “哪有!”卫瑾连忙辩解,她动作幅度比较大,惹得旁边的金发碧眼诧异,连忙问卫瑾有没有关系。 卫瑾连忙摇头糊弄了一句,转头看向她家老太太时多少有些无奈,“那您要是无聊,回头我给你叫辆车,你可别憋着。”她真不觉得自家老太太能跟这帮学者们聊到一块去,而且到时候她怕自己没空照顾老太太,照顾别人忽略了自家人,卫瑾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她先是打好预防针。 “没事没事,你就拿我当不会说话的外国友人好了,我不给你添麻烦的。”陈敏笑了起来,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推了段贝贝的登山队,能再四处走走也还不错的样子。 午饭的时候陈敏吃的不是很多,卫瑾贴心的给她准备了矿泉水,然后当起了她的地头蛇。 卢文博一开始还帮忙解释,到后来也是安分地当起了游客。 陈敏真是当了哑巴游客,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队伍拍照。她蛮喜欢拍照的,卫大钧好像也是摄影爱好者,家里还有几个单反,可惜这次完全是计划外的出游,陈敏没带单发。 下午四点多钟,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了,陈敏又是口渴起来,只是拿出矿泉水瓶她才发现自己之前已经把水喝完了,一瓶水递了过来,“我这一瓶还没喝,阿姨您要是不嫌弃先将就下。” 跟她说话的除了卢文博还能有谁? 之前遇到卢文博其实勾起了陈敏对大学时代的回忆,那也是自己唯一一段恋情,可是她认真回忆了许久也没觉得这段恋情中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 当初卢文博也不知道怎么就瞎了眼跟她谈了恋爱,是为了帮扶后进生吗?可也不带这么跨学院跨年纪的组织帮扶吧? 就像是不知道怎么两人就谈了恋爱一样,不知道的他们就是分手了。原本就是平平淡淡的感情,所以也没有在陈敏的生活中引起太大的波澜,甚至于还比不上看卫大钧的日记,看到他和老教师生活中的点滴陈敏还会感动的落泪呢。 大概是在感情中并没有受伤,又或者当初她对卢文博的感情实在是不深刻,所以陈敏对他没那么深恶痛绝。当然这是在不牵扯到卫瑾的前提下,如今这人想要追卫瑾,陈敏觉得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都不为过。 尤其是在遇到徐师兄那么个一厢情愿又是能作妖的人的前提下,卫瑾这颗小白菜的自我保护能力实在是太差了些。 “谢谢。”陈敏接过了矿泉水,不过没喝。 卢文博也不眼瞎,看到这动作只能假装自己没看见,他能怎么办? 这两天又是打听了下,卢文博对卫瑾的情况了解的更多,重组家庭的小女儿,同父异母的大哥结婚组建小家庭,同母异父的二哥未婚,目前在省研究所工作,成绩斐然,很是被业界看好。 前不久卫瑾爸爸去世,不过卫大钧人虽然走了,却也是给子女留下了不少的遗产,这个遗产还不仅仅是指物质上,也有人际关系上的。 而眼前这个与他前女友同名的老太太,退休了的特级教师,在省内中学教育圈响当当的人物。这么一个人,对于唯一的女儿自然是珍而重之几分,卢文博也明白,真的想要跟卫瑾进一步有所接触,斩关过将是必须的。 只不过眼前这位陈阿姨好像对自己并不是很喜欢,这是一件很让人头疼的事情。 饶是自己在实验室里如鱼得水,此时此刻卢文博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面上慈善,可实际却拒人千里之外的老太太寒暄。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句话的前提是丈母娘认可了女婿,自己当前距离这一阶段还远得很,甚至于他清楚,卫瑾还真是情窦未开,对于自己的示好丝毫没有察觉。 “阿姨您身体可真是不错,走了那么长时间也没见您喊累。” 陈敏知道这人没话找话说罢了,“其实我也累,不过在你们年轻人面前赌一口气而已。” 她一句话说的卢文博哑然无声,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说人争强好胜吧?这好像不是夸人的话。可要是劝人歇下,好像又没这个立场。 陈敏看着面色中带着几分纠结的人,她心情愉悦,人得认清事实,卢文博是挺优秀的,不过拿这个优秀的资本来追求卫瑾,起码也得卫瑾先同意才是,不然就算是攻略自己算什么回事?大清都亡了这么些年了,难不成他还觉得讨好了自己,她就会把卫瑾许给他? 真不知道卢文博是不是读书把脑袋读傻了。 看着往前去的队伍,陈敏又是追了上去,托这段时间游泳健身的福,她现在走了这么一段距离后还真不觉得累。 卫瑾一直在注意时间,到了五点钟后她就准备离开了,“我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卢师兄你过会儿可以在这边叫车回酒店,我查了下价钱大概不到三十,公交车站牌也有,不过可能会拥挤些。”卫瑾考虑的很是周详,周祥到让卢文博都没有什么理由再留下卫瑾。 “真是麻烦你了,也辛苦阿姨,下午跟您聊天很愉快。” 陈敏觉得这人可真是会说违心的话,他们之间一共说了不到五句话,哪来的愉快? “我也是。”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不就是睁眼说瞎话吗?谁还不会了。 卫瑾跟一群老外告别后这才是坐上车离开,只不过看到司机后她有点懵,“哥,你怎么过来了?研究所的工资太低了,你现在还当了兼职司机?” “还兼职保镖,走了大半下午,累吗?”他把副驾驶座上的水递了过去。 “还成,就是说的我口干舌燥,一个个实验室里的狂魔,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看些什么。”对于那些文化传统的东西他们并不懂,净是说一些不恰当的比喻。 其实最适合的就是一群人看看而已,有没有自己这个解说真没什么。不用了解那些与他们而言很陌生的文化,自然也不会发生争辩。 “下次不乐意就拒绝,说一句no而已,并不是那么难以启齿。”刘瑜觉得这一点卫瑾既不像是老太太,也没随卫叔,反倒是有点卫研新的影子? “知道啦,妈,是你把二哥喊来的吧?”卫瑾倚在人肩头,她觉得现在可算是舒坦了许多,“卢文博都跟你聊什么了,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没什么,他想跟我聊天,不过被我给堵回去了。”陈敏很是坦白,“那人动机不纯,不喜欢就离他远点。” 刘瑜坐在前面没说话,老太太特意喊自己过来接人,难不成就是想要拉拢自己同一战线,一致抵抗卫瑾的这个追求者?他没说话,刚才也是看到了那个卢文博,暂时性的他对这件事保持沉默。 “放心啦,他明天就回美国,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卫瑾没把卢文博放在心上,真要是到了不得不说的那一步,她会直接表明态度的,这点她还是能做到的。 “二哥,你给睿睿买了什么礼物?我跟妈买的礼物你都带上了吗?对了,你订蛋糕了吗?我记得那小家伙喜欢吃水果的。” “礼物保密,你们的在后备箱里放着,蛋糕半个小时后送到,缤纷盛果鲜奶蛋糕。”刘瑜把所有问题都做出了回答,“还满意?” 卫瑾喜欢吃甜点,尤其是鲜奶蛋糕。刘瑜这是两边都顾及着,卫瑾能不满意?“还念叨着让你二哥结婚,真要是有了嫂子,可就不管你喜欢什么了。” “你太悲观了,说不定到时候连带着嫂子一起疼我呢,对吧哥?” 刘瑜笑着没接话,跟着卫瑾聊起来这次会议的内容,虽然兄妹俩研究的方向差别很大,不过对于卫瑾研究内容的最新进展,刘瑜也一直有关注。 周六的省城没那么堵车,等到了酒店那边,卫研新他们还没过来。 “大哥还能迟到?”卫瑾觉得有些稀奇,“我打电话问问他们到哪里了。”她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听,这让卫瑾纳闷,“这是快到了?”所以直接就没接她电话,可是这不像是大哥的风格呀。 他们兄妹间的电话,向来都是一准的接听。 “疑神疑鬼的吓唬自己。”刘瑜直接给徐文珊打电话,这下倒是有人接听了,“……哦,你大哥停车去了,估摸着手机被他落在车里面了,我跟睿睿这就过来。” 没多大会儿,卫研新一家三口就是过了来,卫子睿更是直接冲他小姑姑跑了过来。 陈敏觉得卫瑾这小身子板得被这小家伙给撞飞,毕竟这跑得快冲击力也大。 不过卫瑾比自己想象的稳定多了,很是轻车熟路地抱住了小家伙,“想姑姑了没有?” “想啦,姑姑你给我买什么礼物了?”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这到底是想人了还是惦记着礼物? 倒是卫瑾把人放下,指了指刘瑜手里的礼物盒,“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卫大钧去世的时候家里人也是齐全的,不过那时候老教师心情很是不好,追悼会结束后便是赶走了儿子女儿,以至于这还是卫大钧去世后家里人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卫子睿开心的拆礼物,一旁卫研新问起了卫瑾的学习情况,房间里也是难得的热闹,刘瑜看着徐文珊也觉得顺眼了不少,从卫叔生病到现在,他也是差不多把自己的心态扭转了过来,对于这个嫂子不再是像之前那样左右看不顺眼。 外面有人敲门,刘瑜以为是去拿鲜果汁的服务员回来了便是说了句请进,只是进来的并不是服务员。 陈敏坐的位置一眼就是看到了来人,她脸上笑意微微凝滞,一旁徐文珊也懵了,“不是我说的。”她很快反应过来,真不是她说的在这里吃饭,谁知道她妈还有许爱萍怎么一块过来了? 难道他们一家人想要开开心心吃顿饭就不行吗? “怎么这副脸色,我来给我孙子过生日,难道都不成吗?睿睿过来,奶奶给你带了生日礼物。”许爱萍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在礼物挑选上更是如此,“我特意让人从美国那边邮过来的,钢铁侠的全部玩具。” 卫子睿看到玩具眼睛一亮,不过他被徐文珊给拽住了。 小家伙察言观色然后摇了摇头,“奶奶和小姑姑给我买了。”虽然不是全套的。 许爱萍脸上神色微微僵硬,她看着陈敏,“没想到你对这孩子还挺上心的。” 陈敏笑了笑,“自家孩子可不是招人心疼?总不能给孩子心里添堵才过的舒坦吧?”她说的直接,许爱萍就是一个美丽的蝎子,优雅却是有毒。 对于这样一个人,你再怎么弯弯绕都没有,还不如直接真刀真枪的实在。 “那也得是自家孩子才是。”许爱萍自顾地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刚巧坐在了卫瑾身边,“这是卫瑾吧,我上次见你你才不到三岁,没想到现在都长成个大姑娘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卫瑾有些不知所措,眼前这个人她就算是没见过却也是知道的,大哥的亲妈,只不过听二哥说过一句,大哥跟她老死不相往来,所以自己不需要打交道,就当陌生人处就是了。 如今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卫瑾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刘瑜有些坐不住,“你来干什么?”他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原本以为在外面酒店过生日还能避开许爱萍,也不知道这人是雇了私家侦探还是怎么着,就这么神通广大直接找到了他们,还这么杀入到酒店里面来,好端端的生日都被她搅和黄了。 一直懒得掺和这件事的刘瑜也忍不住了,因为这女人跟卫瑾说起了话。 “没什么,给我孙子过生日,”许爱萍看了眼坐在那里沉默的儿子,“亲家母,你不也是给睿睿准备了生日礼物吗?确定不给他。” 从进门来就一直沉默的项爱莲和徐文德几乎是背景板一样也是听到许爱萍的话,项爱莲这才是回过神来,连忙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了上来,“睿睿,这是外婆和舅舅给你买的变形金刚,喜不喜欢?”她想要跟外孙亲近,不过徐文珊把儿子揽在了自己怀里,根本不让项爱莲碰。 项爱莲有些尴尬,她瞪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我给外孙买礼物还不成了?” 要不是因为儿子在,徐文珊真想大骂一顿,这是给孩子买礼物庆祝生日吗?这分明是砸场子来了,真当她不明白? “礼物放下,人可以走了。”刘瑜站起来,他比徐文德精瘦的多,不过个头比徐文德高得多,真要是打架,他还真不怕。 “这才到哪里,我还有其他事情没做呢。”许爱萍使了个颜色,徐文德不情不愿地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这是文德他欠你的本金加利息,密码是卡号的后六位,我看酒店这边有自动取款机,你可以去查查,不然真要是少了钱的话,到时候再找我我可就不认了,毕竟我也不是冤大头。” 许爱萍看着气鼓鼓的刘瑜,她心情愉悦多了,“趁着这个机会还钱我也觉得不合适,可没办法,本来就是一家人你们非要弄成现在这样,我这……” “文珊,卫瑾,你们先带睿睿回家。”一直沉默的卫研新忽然间开口打断了许爱萍的话,徐文珊愣了一下,然后还是抱起了儿子离开。 卫瑾有些担心,刘瑜却是冲她摇头,这件事最是无辜的就是卫瑾和卫子睿,他们离开这里是最正确不过的选择,至于自己肯定是会留在这边,有人敢欺负他家老太太的话,他第一个饶不过! 徐文珊抱着儿子要走,徐文德手贱地逗卫子睿,“怎么不喊舅舅?” 小家伙肉嘟嘟的脸蛋被人捏了一把顿时就是泛红一片,“滚开。”徐文珊恼怒,要不是因为她抱着儿子实在腾不出手来,肯定会给这人一巴掌的! 徐文德自幼跋扈惯了,在家里的时候都是自己被惯着,什么时候见他姐这么恶狠狠过?被这么瞪了一眼,他有点没反应过来的怂了,松开了自己的手。 等徐文珊出门,被骂了的人才回过神来,“妈的。”他骂了一句,“没事我就先走了。”他本来就不想来,非要拉他过来干什么? 项爱莲想要喊住儿子,结果她越喊徐文德走的越快。“那个亲家,我去把文德叫回来。”项爱莲有些轻声细语的小心,对着许爱萍,她真是不敢大嗓门,生怕这位亲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翻脸了。 许爱萍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落在了卫研新身上。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项爱莲没再犹豫,立马就是追了上去。当然,她不只是要追上宝贝儿子,更是想要追上女儿,问问那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 没了娘家人,往后卫研新还不是得任意揉搓她? 项爱莲跑得快,以至于这原本热闹的很的包厢里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了,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还在慢慢燃烧着,似乎要烧掉这一室的尴尬氛围似的。 四个人,三对一,陈敏觉得怎么着自己也不像是会吃亏的样子。 57.057 疯狂的前妻 卫研新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 “你到底要做什么?”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恼羞成怒,反倒是难得的平静,好像面前的人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人,会给他带来一些困扰,就像是工作中的麻烦。 而这些麻烦终究是能被处理掉的,不像是刚开始工作时有些焦头烂额。 “没什么,还钱, 顺便来给我孙子庆祝生日而已。”许爱萍瞥了一眼, 原本卫子睿坐的位置已经空了出来, 不过椅子后面倒是放了好几样玩具,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的。 她站起身来, “该做的已经做了, 该说的已经说了,那我也走了。”目光环视, 许爱萍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陈敏这里,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我是不是打搅你们的雅兴了?那可真是对不起,我这人向来这样,没办法。”她有些无所谓的耸肩,像是英语教科书上的那些金发碧眼。 “你可不就是一直都这样吗?从来都是自私自利, 什么时候考虑过别人?为了跟你同事争一口气,怂恿爸抛弃财政局的铁饭碗去读研究生, 为了在同事面前装小资, 把爸省吃俭用给我留下的奶粉钱去买咖啡, 为了能够获得出国的资格,你甚至厚颜无耻的……” “够了!”许爱萍的声音撕裂了一般,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卫研新,“你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不相信我这个当妈的,就听别人胡说八道诬陷我,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早知道我竟然生了个白眼狼,当初说什么我都不会要你!”她歇斯底里起来,哪还有之前的半点优雅从容? 简直就是一个疯子,画皮撕去原来面貌露了出来,她本就是一个魔鬼。 “那你当初就该闷死我的,在我爸跟陈姨领证那天,你不是都动手了吗?你怎么停了,是怕被人发现对不对?你也有怕的时候呀?”卫研新笑了起来,“你是怕自己变成了杀人犯吧?一个婚内出轨的杀人犯,你当初怎么就不动手呢?要是动了手,你今天就不用看着我这个白眼狼生气了,是吧?” 这母子两人像是疯了一样,陈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许爱萍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傲到了骨子里去。起码现在的她是这样的,过去的许爱萍什么样她不知道,可是卫研新不至于捏造一些谎言来诬陷她,他不是这样的人。 刚才自己又是听到了什么?在卫大钧和老教师重组家庭那天,许爱萍疯了似的差点就是用被子捂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卫研新还说,一个婚内出轨的杀人犯…… 婚内出轨。 陈敏看向了刘瑜,刘瑜坐在那里正在玩手机,似乎是在发什么消息,脸上神色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好像他早就知情…… 陈敏默然无语,这房间内成为了卫研新和许爱萍这对母子的战场。 “你,你……”许爱萍似乎没想到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歹毒的话,自己所有的伪装似乎全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撕掉,而且是当着陈敏的面,自己最是,最是讨厌的人的面! “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吗?千方百计的想要破坏我的生活,你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对吗?你恨爸对你无情,你不过就是急功近利了些,归根到底不还是为这个家着想吗?你不是早就断了跟那人的联系吗?为什么他不能原谅你,离婚,行呀,你的儿子我带走,我看你会不会就这么不管不顾。” 卫研新像是一个疯子,骨子里承继着许爱萍那疯狂的基因,他说的语无伦次,陈敏却都是听明白了。 应该是为了拿到公派出国的资格,许爱萍出轨,然而这件事被卫大钧发现了,卫大钧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妻子出轨,他并不甘心就这么忍气吞声,所以哪怕是得不到儿子的抚养权那也得离婚。 而许爱萍以为卫大钧舍不得这唯一的儿子,就拿卫研新做要挟,可她计划失败了。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卫大钧如今是“翻脸不认人”,这样许爱萍越发疯狂。 而这样一个女人,真的疯狂起来,陈敏大概明白卫研新为何会跟许爱萍老死不相往来了,一个在前夫再婚的时候几乎把亲生儿子杀了的人,平日里怕是对卫研新不见得有几分好。 这样一个人,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给卫研新的生活捣乱的?陈敏想不明白,她也不想明白,因为真的明白了,也许她就跟许爱萍一样,都是疯子了。 “你没想到我爸就这么真的放手了对吧,舍弃他的儿子,他的亲儿子,就算是没有给你抚养费又如何?他甚至连多一句的话都不会说,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你那姘头不想为了你这么个疯子离婚,你出国梦破碎了,甚至于还要带着一个拖油瓶,而我爸日子过得多好,他又是有了新的妻子,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每天都为了挣钱而发愁,他生活的很好,现在的新家庭很美满,你看不下去就偷偷给陈姨塞信,是我爸之前读研时写给你的情书,你幼稚的甚至想要用这种手段早知人家夫妻之间的隔阂,你可真幼稚。”卫研新脸上满是嘲弄,他看着许爱萍,那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只可怜虫,“你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吧?不是爸,也不是陈姨跟我说的,我把那些信都拦着了,你想要给陈姨的信一封都没有送出去。” 许爱萍愣在那里,她年轻时的岁月都与卫大钧有关,认识结婚,工作生孩子,再到后来的破裂、离婚。不甘,满满的不甘心,她想尽办法要报复卫大钧,凭什么自己过得不好他就能没有丝毫芥蒂地再婚? 是,她是出轨了,可是她改了。 那女人,那女人不也是有过其他男人吗? 凭什么他能接受那女人,却不能接受知错就改的自己? 她偷偷盯着,知道每天陈敏会检查信箱,所以她就把那些珍藏着的信一封封的塞了进去。 卫大钧曾经也是对自己甜言蜜语过,而那样的信陈敏看到,就算是不跟卫大钧闹掰,她心里头也不是滋味。 看到陈敏不好过,这就足够了。 只是许爱萍始终没有等到他们夫妻争吵的那一天,她甚至以为是陈敏宰相肚里能撑船,着实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她的亲儿子办的好事! “后来你知道刘瑜被送了过去,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也把我送过去,理由无非是凭什么养别人家的便宜儿子,自己的亲生骨肉不管不问?你知道那时候陈姨怀孕,甚至还去单位里告发了,说她这是违法二胎,我没说错吧?” 陈敏作为当事人,对此事毫不知情。 不过这的确是一件大事,卫大钧和老教师是双职工,彼此又都是有孩子,所以再生孩子似乎真不合适。可卫瑾还是出生了,老教师依旧是人民教师,而卫大钧在研究所的工作也是一如既往。 许爱萍当时还去捣乱,这让陈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国家当时是推行计划生育不假,可是各地对于计划生育的执行力度是不同的,就像是陈敏大学同学的家乡,生了之后交了罚款照样上户口,不过没出生之前不管还有几天到预产期那都会引产。 当时的卫大钧和老教师都没有子女的抚养权,单位的领导通情达理给了他们这个重组家庭一个生育名额也说不定?毕竟这样一个人民教师与研究员的家庭,在当时的省城也算是条件中等甚至偏上的家庭了,默许这样一个家庭再有一个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而卫研新的说法也证实了陈敏的猜想,“你的举报信被单位的领导压着了,是,爸因此也受到了处分,不然以他的学历,早就当上了研究所的总工。” 卫大钧为了卫瑾这个女儿也付出了代价,以自己的前途为代价。陈敏早前心中的困惑也是得到了解答,卫大钧可是早一批的大学生,后来又是读了研究生,八十年代的大学生都是炙手可热的抢手货,何况是研究生?依照卫大钧的学历,他怎么就是在研究所蹉跎了这么些年? 不得不说,许爱萍可真是够可以的,为了出国所以祸害了卫大钧的婚姻,因为心中的不甘心又是祸害了卫大钧的前程。 “把我丢过去,你无非是想要我帮你捣乱,帮你祸害爸跟陈姨离婚,然后撮合你再跟爸复婚。”卫研新看着那再也没办法平静的人,他笑了起来,“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恨不得杀了我,恨不得每天把我折磨过来折磨过去就因为我姓卫,而那个姓卫的男人毫不犹豫就是舍弃了你。” 他很高兴自己终于可以逃离那个折磨了他好几年的家庭,虽然他对于这个新的狭小的家庭也是陌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些年来都没怎么见到过的父亲还有只是远远见过的后妈。 也不知道,后妈的那个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会不会因为这个家里孩子太多了,他过不多久又会被送回去,毕竟他知道,他爸是恨着那个女人的。 担心的情况始终没有出现,甚至于卫研新在这个总是严肃的后妈身上体会到久违的母爱,他依旧是没有改口,依旧是称呼陈姨,家里人似乎也默认了这个称呼,就那样他又是重新开始读书,按照一个城市男孩正常的人生轨迹度过了自己的青春少年时光。 当然,中学时代他不可避免的被骚扰,因为没有按照她的吩咐办事。 慢慢的躲着那个人,再到后来他不用再躲躲藏藏,蹉跎了十多年的青春岁月,那女人终于出国了,卫研新以为自己的噩梦从此结束,从此国内国外就是两个天下。 哪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不死心。 只是爸已经去世了,她再也折腾不了,所以便是来折磨自己。 “你看不上文珊,对吧?觉得我就是配不上我,所以千方百计的想要把我俩拆散,你知道她从小过得不好,喜欢钱,所以就拿钱来砸,想着她见钱眼开就答应了你的要求,这样我们两个肯定会离婚。”当年是用那一沓情书来破坏重组家庭的感情,而现在更为直接,用钱,用房子。 “你见不得别人过得好,所以就想着全世界都跟你一样过得凄风苦雨,有意思吗?你拿着你的赡养费过你的日子不行吗?非要这么折腾干什么?让别人都知道你那丑陋的嘴脸,知道你那张保养的像是三十多岁女人一样的面孔下面是怎么样一张丑恶的嘴脸,这样你就满意了?” 他压抑在心中二三十年的愤懑全都是发泄了出来,也是让陈姨知道所有的恩恩怨怨,对于他爸的这个前妻,并不需要任何的怜悯。 因为她根本不值得,丝毫都不值得! 许爱萍看着儿子,“你调查我?”她不傻,刚才听到了赡养费那个词。 卫研新转过头去,“是,一个威胁我家庭的人,我自然也会用一些手段,不过不像是你这么下作而已。”他拜托在国外发展的同学给自己调查,果然查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与富豪离婚,手头上拿到的也只有二千万的资产而已,而比起来那几十亿的身家,这二千万资产就像是打发要饭的。 在国外混了十多年却最终是这么个结果,所以就又是回到国内报复社会? 刘瑜不知道许爱萍的底细,不过他还是给了一个特别诚恳的建议,“有这些钱,找个年轻的小狼狗养着滋养生活多好,何必整日里找这个麻烦那个麻烦,容易变老,你看看你这眼角的皱纹,整容都遮不住了的。”他啧啧一叹,抱着卫子睿的那些礼物离开,只留下许爱萍还有落了满地的钢铁侠玩具。 卫瑾开走了卫研新的车,刘瑜的车倒是还在这里,他离开酒店房间慢了一步,所以驾驶座上是卫研新。 陈敏依旧坐在后排,把副驾驶留给了刘瑜。 “对不起陈姨,今天这事让你看笑话了。”真是特别可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亲妈,自己过得不如意,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陪着她伤心。 陈敏觉得语言真的有苍白的时候,用所有的言语都没办法去安慰人,她能怎么说? 告诉卫研新说没事的,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还是说没关系?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她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 脑海中有卫研新刚到那个家时候的记忆,男孩子穿着并不是很合身的宽大的运动裤和长袖上衣,白球鞋已经泛黄,而且鞋带孔上的金属片不规则的掉落,把周围都染了颜色。 卫研新沉默,比早些天过来的刘瑜还沉默。 陈敏或者说老教师都以为这不过是一个男孩子对于这么一个充满了陌生成员的家庭的下意识的排斥,却哪想到一切的根源却是在这个家庭之外,原本卫研新所在的那个家庭之中。 人到底是有多狠的心才能够差点杀了自己的亲儿子? 陈敏想想都有些后怕,她庆幸当时的老教师因为怀孕而性格柔和了些许,庆幸老教师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好人,所以能对卫研新一视同仁。 若不是这样,怕是卫研新的这辈子早就毁了,毁在了自己亲妈手里。 “没事的,我们都在呢。”她轻轻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笑着跟他说道。 他们都在呢,她在,刘瑜在,卫瑾也在,二十年前就是阴差阳错组合在一起的这个家庭,现在虽然少了一个人,可是卫大钧在天之灵也会保佑他们的不是? 一直让自己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的卫研新终于忍不住了,在听到这么一句话后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陈敏无声叹息,只希望他这一场发泄之后,能够把过去那些所有的阴霾岁月全都抛之脑后。 许爱萍是来挑衅的,可却是败得一败涂地。颓丧的犹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样耷拉着鸡冠坐在那里,再没有之前的趾高气昂。 她眼中怯弱的不知道反抗的卫研新忽然间把所有的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都摊到了桌面上,许爱萍往后真要是再闹,那只能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刘瑜跟他换了位置,毕竟卫研新现在这种情绪开车实在是不安全,刘瑜是个爱惜生命的人,觉得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卫研新也并没有让自己沉浸在这种不愉快的情绪之中,很快他就是恢复了情绪,“小瑾她们回去了吧?” “嗯,我问了她,她送嫂子和睿睿他们回家了,现在估摸着正在家里玩。”他把卫研新送回去,然后接卫瑾回家正好。 至于卫子睿,原本好端端的生日搞成这个样子,刘瑜也很无奈,虽然在许爱萍出现的时候他就是预料到这一点,不过结果是他有些没想到的。 大概真是应了鲁迅那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当初还是酒后吐真言的卫研新,这次清醒着,爆发了。 也好,说清楚了也好,省得那老太太三天两头找麻烦,谁有空天天那么伺候她呀? 车子停在了外面,刘瑜抱着大大小小的玩具跟着上楼,送玩具是一方面,接他们家卫瑾回去则是另一件大事。 只是这刚打开门,他脸上神色就不对劲了。 怎么项爱莲又来了?谁把她放进来的? 卫研新神色也不是很好,他们娘仨一进去,原本还叨叨不休的项爱莲顿时闭嘴,卫子睿听到外面动静,顿时从自己小屋里跑了出来,看到玩具比看到他爸还亲,“谢谢叔叔。” 刘瑜知道这小家伙也就这么点爱好了,“行了,我帮你抱进去。”这小家伙伶俐得很,别看人小,可是有眼力价,知道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看来也好少被安抚好情绪,他再说几句就准保小东西光知道玩,忘了今天的不愉快了。 项爱莲看到女婿和陈敏都有些发怯,这种怯意很是奇怪,明明现在她不欠钱了,可以挺直腰板子跟陈敏对话了,可是看到那张带着三分笑意的脸,她宁愿陈敏是冷着一张脸。 “那个刚才还说着呢,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今天也没给睿睿过好生日,下星期三正好是他舅舅的生日,我这里订了睿睿喜欢吃的水果蛋糕,到时候亲家母你们一块过去热闹热闹?” 陈敏觉得项爱莲这话说的特别有意思,难道她还缺徐文德一块生日蛋糕吃吗? “不太巧了,下周三还有点事。”陈敏婉拒,不过项爱莲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今天不才星期六嘛,亲家母你有什么事都安排都三四天后,可真是大忙人。” “可不是忙吗?”陈敏脸上笑意消失,她转头看向卫研新徐文珊,“你们最近也辛苦了,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文化馆那边有动画展,你们可以带着睿睿过去瞧瞧。” 徐文珊连忙点头,“行,我跟研新明天带着她过去。” 她这话音刚落,刘瑜从卫子睿的房间里出了来,“走吧,明天不是还准备去爬山吗?早点回去睡觉,养精蓄锐才有体力爬山。” 项爱莲听到这话心思一动,她看卫研新出门送人,拉着女儿的手低声道:“看见没,人家这才是一家子,出去爬山这事跟你说了吗?”把她女儿女婿一家往文化馆一丢,自己带着亲儿子亲女儿爬山去了,手心手背可是分的一清二楚。 徐文珊一把挣脱了她妈的手,“你管我知道不知道,往后你别来我家。”她直接开门就是把项爱莲推了出去,不曾想门外卫研新就在那里站着。 项爱莲在女婿面前丢了人有些不好意思,正打算给自己找回颜面,徐文珊一把把卫研新拉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她怎么来了?”卫研新问道。 “说起来,这事还怪我,我看小家伙蛋糕没吃上两口觉得挺可怜的,就又给他订了个蛋糕,谁知道嫂子她妈就跟在送蛋糕的小妹后面,我没提防,她就进来了。” 陈敏安慰了女儿一句,“这不怪你,她一身横劲,没把你撞倒就算不错了。” 卫瑾算是彻底体会到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了,进来之后死活不走,在那里唠叨着唠叨那,甚至还扯到了她身上。 “她说你什么了?”刘瑜冷声问道,不用猜也不是什么好话。 “也没什么。”卫瑾小声说道。 “那要不我给大哥打电话?”刘瑜知道怎么疼人,也知道怎么从卫瑾嘴里套话。 果然,卫瑾瞒不住,“就是说我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什么用,不如早早嫁人……”她说着声音都低了下来,这么些年来卫瑾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她嫂子拦都拦不住。 刘瑜猛地刹车,“她是不是还打算给你介绍对象?”他问这话时有几分凶神恶煞,陈敏都是被唬住了。 只是刘瑜这话绝对是经验之谈,项爱莲说出这话一点不稀奇。想起在卫研新家时项爱莲忽然的热情,陈敏心中一动,她刚想要开口,就又是听到刘瑜的声音,“要把她宝贝儿子介绍给你?” 卫瑾猛地抬头,脸上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哥,你是不是在我身上安窃听器了,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有心开玩笑,只是刘瑜却是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妈的。”当着陈敏和卫瑾的面,刘瑜第一次说脏话。 58.058 卫瑾的问题 他现在打人的心思都有了。 卫研新还有自己从小宝贝着的妹妹, 竟然被这么一家人惦记着,他恶心的都要吐了!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个儿子很了不起呀?信不信我弄死他。”要是项爱莲就在他面前,刘瑜可不管她是女的还是男的,他定是让这人话都说不出来。 “哥。”卫瑾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有些后悔说了这些了。 轻轻扯了下刘瑜的胳膊,不过这一招不是那么好使。 卫瑾求助似的看向了她妈,那眼神分明是求陈敏帮忙。 “行了, 你真要是生气, 给你大哥打个电话, 就把这事跟他说了, 准保那老太太往后只有一个宝贝儿子没了闺女。” 陈敏不太理解许爱萍的思路, 不过项爱莲的想法她是知道的, 不外乎是因为徐文德的房子保住了,所以就又是嘚瑟了起来, 觉得自己儿子那也是在省城有房的,哪家姑娘不能娶呀? 这人就是在这么个环境中长大的, 就算是现在待在省城,还能改变她过去五十多年那根深蒂固的想法?刘瑜和卫瑾没接触过这样的人,所以生气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刘瑜是行动派,他顿时就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了, 立马就是给卫研新打了电话。 徐文珊要是想要好好过日子,那就别跟娘家人有任何来往, 除非是死了人的事。 当然, 项爱莲找上门去又是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原本跟徐文珊没什么关系, 人甚至还是卫瑾不小心放进来的。可那句话怎么说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那个娘家就是无穷无尽的祸水,真要是想要安稳过日子,趁早断绝关系的好。 卫瑾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有些后怕,“妈,这样做是不是让嫂子难做人?” 陈敏拍了拍女儿的手,“有些事你不知道,不止这么一件两件的。”卫瑾是个善良的姑娘,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管是陈敏还是刘瑜卫研新,都是在瞒着卫瑾。 毕竟就算是卫瑾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她更适合一门心思的在学校做学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远离还是远离的好。也不是想要卫瑾生活在象牙塔中,只不过有些事情知道无益,反倒是扰乱她心神,所以根本不必要知道的。 刘瑜挂断电话的时候觉得舒坦多了,他刚开口说这事,卫研新就已经接过了话,说是知道这件事,会跟徐文珊好好谈谈的。 这么一个不是东西的外婆,卫子睿能离她一万米就不要九千九百九十九米,他怕挨得近了都会惹得一身骚,把好好的孩子给教坏了。 “行了,回家。”刘瑜重新打火,不过他又是想起一件事来,转过头去跟卫瑾交代,“往后遇到那老太太就躲得远远的,假装没看见,反正不要搭理她,还有那个许爱萍,你也别搭理。”一个个都是疯子神经病,卫瑾根本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所以有多远离多远就行。 卫瑾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的生日竟是过得这么曲折,她心里不解是肯定的。 回到家后,看刘瑜回了去,她想了想,然后抱着自己的玩具熊去了主卧。 陈敏倒是早有预料,今天那两个不省心的老太太是轮番上阵,卫瑾肯定犯糊涂,想要找自己了解情况那是再正常不过的。 不过,这架势……打算是彻夜长谈吗?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就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不然的话,她就这么一脑子浆糊,说不搭理人就不搭理人,怎么都觉得别扭呢。 “其实也没什么。”陈敏放下了手机,她最近一直在刷题准备科目一的考试,等下周卫瑾走了,就去驾校里练车,毕竟也是拿过驾照的人,她不是大姑娘头一回上花轿,不像是那时候觉得好艰难好难考,不过这次拿了证是打算上路,所以陈敏严阵以待,积极努力百分拿下。 “那都没什么了,你就跟我说说嘛。”卫瑾抱着她的玩具熊钻到了床上,“她们都怎么回事呀,我怎么觉得现在嫂子也变了个人似的。”之前那家庭地位绝对跟她妈一样,现在的话,好像有点变化了。 “那行,不过这些事情你知道就行,心里有数但是别插手,知道吗?” 得到了卫瑾的保证,陈敏这才是捡着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 虽说是长话短说,可一说起来,这事不只是一点半点的,说到最后陈敏也是哈欠连天,而卫瑾已经睁不开眼了。 “妈,我今天就在你这睡了。”她说完这话眼一闭,坐实了自己要赖在这床上的打算。 陈敏最近很少熬夜了,她早就想睡了,看卫瑾一副我已经睡着了的模样,利落地关上床前灯睡觉。她睡觉比较独,属于那种会霸占一张床的人,当初她就不太喜欢跟人挤一张床。 这次遇到卫瑾没辙,只不过后半夜的时候陈敏发现她错了,她真的该把卫瑾赶走的。 这原本还正儿八经睡着的人,把腿都放在她身上算什么回事? 还有,人睡这里也就罢了,那玩具熊也占着一个人的位置,合适吗,合适吗? 卫瑾早晨起床晚,就知道自己是饿醒的。 睁眼一看身边没人,她抱着自己的小伙伴从卧室里出了去。 “妈,你起来怎么也不喊我一声?”不是说好了今天去爬山玩吗?因为不喊自己错过了早晨这阴凉时刻多可惜呀。 看着从主卧里出来的人,再想想半个小时前从卫瑾卧室里出来的人,刘瑜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行了,快点收拾下吃饭,你要是再磨蹭,咱们还出不出门了?” 昨个儿被那几个不是人的东西给气着,刘瑜想了半晚上,不过今天该干嘛还干嘛,因为那些个混账耽误自己的正常生活? 不存在的。 陈敏觉得刘瑜这人心思深,看卫瑾没出来她又是说起了刚才的话,“他们那些人,早晚会遇到麻烦事的,到时候咱们看热闹就行了,你可别想不开。”恶人自有恶人磨,项爱莲那种人总想着把所有好处都拿到,可总会有栽跟头的时候。陈敏坚信这一点。 刘瑜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万一老天爷不长眼呢?”他这话说的陈敏顿时哑口无言。 地球上好几十亿人呢,老天爷一双眼睛忙不过来的,难免丢给这家个苹果,对那家的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反正不长眼的时候居多,你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为这么俩人把自己给搭进去。”教训人的办法多得是,他还不至于蠢到找人去打徐文德一顿出口恶气这么笨,自然是用别的办法。 陈敏觉得头皮一麻,刘瑜说这话的时候那绝对是黑心肝的,肚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呢。 他这智商,研究个能教训人又不把自己牵扯进去的办法应该不难吧?明明该害怕,该劝阻刘瑜才是,陈敏却觉得自己很是……嗯,很是期待。 她也不爽项爱莲和徐文德呀,就是得自恃身份不能随便下场。既然那两个现在被惦记上了,陈敏一旁看热闹就是了。 “妈,二哥,你们说什么呢?”卫瑾怎么觉得这两个人奇奇怪怪的,一副打算光着膀子去干架的架势。 “忏悔呢,说昨晚就不该留宿某人,不然老胳膊老腿哪会这么遭罪。”刘瑜一句玩笑成功把卫瑾打回了卫生间洗漱。 知妹莫若兄,“你没事说这干什么?”看破不说破,怎么还非得说出来呢?她昨晚实在是被卫瑾折腾的难受,索性就去了卫瑾房间睡觉。 到底是一个人一张床舒服,陈敏睡得舒坦,以至于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瞧时,就看到了来□□心早点的刘瑜。 托卫瑾的福,她这些天都能变着花样吃早餐。这样的待遇,估计能持续到卫瑾回学校。 “我乐意。”刘瑜很是理直气壮,“行了,不用等她,先吃着,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反正是饿了,不打算再等那个小懒鬼了。 周末的时候积米山上人不算多,主要原因还是天有些热。 原本就是大夏天,大家都恨不得躲在空调房游泳池里不出来,没几个乐意出来爬山进行室外活动。 空气里都满是热浪,一波又一波的袭击来。 唯一庆幸点的是,积米山虽说没什么海拔,不过这植被覆盖率是一等一的高,在这山林间走着倒还好,虽说汗水已经把这一家三口的衣服都打湿了。 昨个儿下午刚到了导游带着一群人走了差不多一下午,卫瑾觉得自己这会儿已经有些走不动了,抬头一看她妈还健步如飞,这让卫瑾有些颓败,“妈,你跟我说你昨天是不是偷吃什么了?” 昨天下午她们明明一起行动的,为什么自己这个小年轻还比不上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太太? 这让卫瑾颇受打击,她明明平日里也有运动的。 “又不是老鼠,偷吃什么呀偷吃。”刘瑜拉着卫瑾往前走,“到前面的六角亭去歇歇。”他原本以为自己准备随时搀扶老太太,哪想到先人道主义救援他妹了。 说不累那是骗人的,不过陈敏很相信一个理论,你越是累的时候越不能想,不然只会觉得自己可怜的要死,累的胳膊腿都抬不动了。 自欺欺人的理念还是有用的,不然当年曹操那望梅止渴怎么就奏效了呢? 刘瑜说的六角亭那边已经有几个人在歇着了,陈敏过去后看了下这被占满了的位置,犹豫着怎么跟人打个商量,卫瑾和刘瑜过了来,“妈,走慢点,咱们就当散步行不行?”她怎么觉得她妈把这登山休闲弄成了比赛呢? 刚才还想着怎么开口跟这年轻人说让他挪挪腿腾点地方的陈敏这下子还没张嘴,就看到那大长腿放了下来,小年轻还用手擦了下栏杆,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阿姨您坐。” 明明刚才还假装看不见呢,忽然间这三百六十度的态度转变,陈敏狐疑地看了眼,把缘由归在了卫瑾身上。 嗯,短袖热裤,青春靓丽,关键是还喊了自己一声妈。 这小年轻哪是给自己腾位置,分明是给卫瑾留地方呢。 美女待遇,美女待遇,陈敏这是沾了光。 “谢谢。”陈敏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这还没走一半呢,你现在这累死累活的,确定不用回头扛你下去?” “有我哥呢,怕什么。”卫瑾拉着刘瑜的胳膊坐了下来,“哥,你是哆啦A梦的口袋,肯定准备了吃的,快给我点,不然你可真得背我下山了。” 她现在急需补充能量,“士力架也行的。” “忘了带了,哆啦A梦口袋今天清洗。” 刘瑜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卫瑾身子一下子就是瘫了,“那完了,你们真得把我扛下去才行。” 陈敏知道这人在一本正经的开玩笑,故意不去接卫瑾的话茬,不过旁边的小年轻则不然,“我这有巧克力,美女你要不要来点?” 他把自己包里的巧克力翻出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因为天气太热,这巧克力已经软了。 卫瑾就是在插科打诨,没想到有这么个路人乱入,她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谢谢。”刘瑜伸手接了过来,“不是嚷嚷着饿吗?早晨你吃的也不少呀。” “我那是正常饭量。”卫瑾一看就知道巧克力是化了的,她犹豫了一下这才迅速打开塞到嘴里。 她胡说八道的正开心呢,忽然间有人这么一本正经地伸出援手,卫瑾是真傻眼了,巧克力再难吃那也得往嘴里塞。 陈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其实很想跟这小年轻说这是兄妹俩在说着玩呢,不用当真。 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自己种的恶果,流着泪也得吃下去。 小年轻则不然,他觉得自己英雄救美匡助美女与水深火热之中,看卫瑾吃下去自己递的巧克力,更是顺水推舟就这么热络的聊了起来。 卫瑾不擅长拒绝人,之前徐海峰是这样,后来的卢文博也是,这会儿面对这个傅文瑄也是如此。 “我妈喜欢赵文瑄,我本来好好的名字非得给我改成这么个名字,说是这样喊我的时候就特别有成就感。” “阿姨你们经常出来爬山吗?咱们下次可以一块约着呀,我觉得爬山运动运动挺好的。” 陈敏看着小年轻的身子板表示怀疑,这夏天的人都是能穿多少穿多少,傅文瑄这目前展现出来的身材真的挺没说服力的。 “阿姨,咱们相互加个朋友吧,往后要是爬山还能约一下。” 面对话唠如傅文瑄,陈敏觉得今天这后半程都是格外的热闹。 嗯,在跟卫瑾聊天失败后,小年轻明显是曲线救国的打算,想要从自己这里找突破口。 无视卫瑾那求助的眼神,陈敏拿出手机加了傅文瑄的好友。 “阿姨您本地人,住哪边呀?说不定咱们还是邻居呢。” 这人攀近乎是越扯越多,陈敏报出了一个地址。 “那还真不是。”傅文瑄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那边房价贵,我家就一老破小,还真是买不起那边的房子。” 刘瑜已经把车开了过来,小年轻很是知情识趣地没有再说什么,到了车上卫瑾终于憋不住了,“妈,你怎么还真说了。” “怕什么。”那是卫大钧留给卫瑾的那处房产,陈敏之前去看过,房子是年前装修好了的,她打算明后天带卫瑾去办手续,到时候在网上挂出去出租,那边虽然不是学区房,不过靠近商业中心,出租出去分分钟的事情,而且租金还不低。 真要是空着挺可惜的,看看刘瑜,不也是把之前那房子给租出去了吗?人得有经济头脑,哪怕是不缺钱那也不能坐吃山空,学会理财是必须的。 这些事陈敏还没跟卫瑾好好聊,打算把房子手续办好后再说的。 “卫瑾,这件事我站老太太这边,昨天刚跟你说学会说不,结果你倒好,光听不练,你要是拒绝那巧克力,说一句我们就是开玩笑的,还能长十斤八斤的肉不成?” 事实是卫瑾没说,就是很无助的求助。 刘瑜觉得这孩子是从小到大被保护着长大,太过于依赖他们这些家里人了。可现在她还在外面读书,必须得学会独立自主,将来要是留在北京怎么办?难不成他们还能过去陪着保护她? 学校里的环境相对简单一些,就算是学术圈也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可哪都有卫瑾的导师在那里顶着呢,不至于让卫瑾早早面对那些阴暗面。 她最大的失利也不过是投出去的文章没中而已,跟复杂的社会人际交往比起来那都不算事。 毕竟这人归根到底生活在社会当中,怎么着也得面对一些现实问题。 卫瑾被刘瑜说的有些说不出话来,陈敏唱白脸,“你哥说的在理,其实这本来不算是什么大事,那小伙子觉得你漂亮,所以想要追你,就跟咱们一块爬山,一路上找话说跟你套近乎,你看看人家多行动派,立马就是行动起来,看你不爱搭理人就跟我聊天,还加我微信。” 虽然陈敏对那傅文瑄无感,但是不得不承认人家的行动力。 再看看卫瑾,像是个小鸵鸟似的,一遇到危险情况就把头往土里面埋,这点可真是不太好。 刘瑜说话是重了点,不过那也是为卫瑾着想,卫瑾的性子软绵,有时候是该强硬起来,尤其是她多数时间都是在外面,身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有父母兄弟第一时间撑腰。 “加了微信我把他拉黑不聊天就是了,可场面上的事情要做足。你呀,就是缺了点胆量,这点倒是跟你大哥十足十的像。”陈敏取笑了句,都是卫大钧的孩子,这俩孩子不同的妈,三个父母都是强硬的性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就有卫研新、卫瑾这软绵的个性,还真是奇了怪了。 59.059 相亲那点事 傅文瑄的事情就是一个小插曲, 陈敏和刘瑜也不是非要卫瑾立马强硬起来,可是该说的还是得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习惯还得培养二十一天呢,哪能就这么立竿见影了呢? 卫瑾假期过了一半,终于把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吐露了。 刘瑜一副“小样,我还不知道你”的神色, 让陈敏差点没忍住。 “我就是没之前那么坚决了。”卫瑾也不知道为什么, 读博的时候她特别的坚决, 自己将来要做学术, 就算是不能留在高校圈, 那也尽可能的往科研单位去。她本身学历就够傲人的, 对于自己的前程也规划好了。 可现在,她不是很确定了。 国内高校当前人才引进门槛很高, 985本科,名校博士, 有海外留学经历,至于学术文章、省部级项目那些就更不用说了。这个门槛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消失,只会越来越高。 卫瑾师从专业领域内大拿,有了海外留学经历, 如果再多几篇漂亮的文章,回头留校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学术圈本质上也脱离不了社会关系, 和诺贝尔奖异曲同工。 她在读博的时候很是清楚这一点, 原本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可现在,她原本那坚定的信念动摇了。 “您说。”刘瑜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把自己那一番话先憋住了,他先不开口,让自家老太太来说这件事。 陈敏觉得刘瑜多少有点生气吧,毕竟机会难得,为什么犹豫呢? “是因为你爸爸忽然间去世,所以犹豫了?”她别的不怎么擅长,重点还是很能抓的。 卫瑾被说中了心事,点了点头。 陈敏并没有猜中的得意,反倒是心情有那么一点沉,说不出的滋味。 卫大钧去世后,这个家看似没发生什么变化,甚至于家里人没怎么提及他,也没有隔三差五的烧香拜祭。可陈敏知道,放在心里所以这才嘴上不提。 这个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不都跟卫大钧有关吗? 卫研新和徐文珊最初关于遗产的争执。 肖爱芬的闲言碎语所引发的刘瑜提出的关于自己再找个老伴的问题。 乃至头几天卫研新揭露许爱萍的那一场单方面胜利的斗争。 无不和卫大钧有关。 如今卫瑾虽然没说,可陈敏也知道,这个小棉袄其实是在担心自己。现在的陈敏很是自觉地代入了状态,这个后妈亲妈都还合格,起码她是这么觉得的。 言归正传,陈敏知道卫瑾就是怕刘瑜跟自己不对付,卫研新在亲爸去世后对自己这个后妈再爱答不理,即便是两个哥哥对她都很好,可她这个亲闺女还是不放心。 当然,这其中也是有老教师的性格的缘故——谁让她冷淡脸多呢? 卫瑾没把话说明白,直接就是把问题归咎于自己身上——对理想信念不再那么坚定。 这让陈敏觉得她家小白菜是真的超级招惹人心疼,忽然间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刘瑜这么护犊子了。 比两个哥哥小了十多岁,又是那么个小可爱,说刘瑜拿卫瑾当闺女养都不为过。 陈敏思维乱飞了一会儿然后及时刹车,“卫瑾,我问你两句话。” 卫瑾抬起头来,一时间觉得这时候她妈像是在课堂上,她端坐着,不像是刚才那样没精打采的。 一旁刘瑜斜斜看了一眼,然后抱臂不说话。 “这一句话是儿行千里母担忧。” 不等卫瑾开口,陈敏又是说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是第二句话。” 这两句话绝对是南辕北辙,卫瑾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她甚至于明白她妈的意思。 父母子女有着天生的血缘羁绊,当然,父子成仇的那种不算。 卫瑾就是觉得她妈其实挺可怜的,严肃了一辈子的人,唯一一个处处体谅她的爸爸去世了,她往后一个人过着得多可怜?虽然平日里联系的时候觉得她妈也好多了,可家里一直都报喜不报忧。 也是到了这次回家,她才是真的意识到,问题没自己想的那么严重,甚至她还多虑了。 不过,她也的确对之前坚定不移的信念产生了动摇,这一点卫瑾很清楚。 看卫瑾的脸色,陈敏就知道这孩子明白自己这话的意思,她觉得有这个条件,卫瑾出去看看也挺好的。总是担心卫瑾,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她永远就是那个小鸵鸟,倒是不如放她出去闯闯,成功了那再好不过,就算是不成,那不也有家这么个退路吗? “妈说的有道理,出去交流交流也挺好的。”刘瑜站起身来,“尝试尝试挺好的,别让自己留下遗憾。”他往书房里去,卫瑾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她想起了什么,也是去了书房。 陈敏觉得做思想工作是一件麻烦事,不过庆幸的是,她遇到的都不是什么难缠的对象,所以再麻烦的事也都成了小事。 刘瑜正在书架里找书,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卫瑾进来了,“还没下定决心?” 卫瑾手指摩挲着暑假上那大块头的书,小时候她在小书房里不老实,结果把书给扯下来砸了自己一头。 当时可把她爸给吓坏了,生怕她砸出什么毛病来,二话不说带她去了医院。 脑震荡什么的没检查出来,不过回到家后就看到她妈虎着个脸。 原来父女俩急冲冲的出门,忘了熬着的粥,结果厨房那个味道四溢,锅底比她妈的脸都黑。 再后来搬了家,然后又是搬到这里,卫瑾对于书房印象最深刻,三个家的书房里都有很多小秘密。 大部分都是爸爸说给她听的,只是现在跟她讲秘密的人已经不在了。 “哥,你后悔过吗?”其实已经下了决心,只是卫瑾还是单纯的想要问这个问题。 二哥很优秀,哪怕是到了大学也是优秀的很,他博士毕业那会儿,留在学校里并不算是很麻烦的事情,实在不行有爸爸出面,托一些关系,也是能留在北京的。 那里到底是首都,科教人文环境没得说,起码在国内是这样的。 可是最有前途的博士就是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了北京,回到了省研究所,跟其他进来的同事一样从助理工程师做起。 不只是舍弃了北京,卫瑾知道,她二哥还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 如果当时选择留学,她二哥的成就绝对远超过现在。 “为什么后悔?”刘瑜笑了,和他脸上惯有的那种嘲弄不同,这次笑得风轻云淡,“我从来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所以没后悔过。” 他吃过苦,所以更加珍惜所拥有的一切,至于出国留学,甚至学他的同学那样留在国外发展?的确是有那样的机会,不过那机会是刘瑜主动舍弃的。 他当时没有犹疑,没有后悔,现在也一样。 卫瑾还想要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哥哥脸上的笑容,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是魔怔了,就这么把自己那点小困惑公开到她妈还有她这个聪明的不要不要的二哥面前,跟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了,谢谢二哥。”从周末开始就怀着心事的人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刘瑜深感不容易,“行了,决定了就好,偷偷跟你说,老太太有钱的很,跟她卖卖惨。”在国外生活不易,就算是卫瑾能拿到奖学金,那多点钱傍身也是好的。 “我就算是出去,也有奖学金的。”她……她卖惨算什么回事呀。 “钱是永远不够花的,对自己好点,傻妹妹。”刘瑜晃了晃脑袋,他觉得这孩子太实诚,还是自己跟老太太提个醒才是。 其实不用刘瑜说,陈敏也做好准备了。 卫瑾既然说可能会出去,那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特意跟来文丽打听了下,基本上也是心中有数。 “房子出租信息我刚挂出去,过会儿你把这个授权书一签,到时候租房的事情我来处理就行了。这张卡里有些钱,等你到了国外什么时候下来也说不定,就先花这个钱,房租到时候会定时打到你卡上。” 有了原始资金,又是有定期进账,陈敏觉得卫瑾不管怎么样日子都不会过得太差。 卡里的钱是头些天徐文德还的。 卫研新不要这笔钱,说本来就是借二老的,哪能自己拿着。头些年二十万要是投入到房产上,那得多少钱?这段时间许爱萍、项爱莲又是折腾出多少事情来,卫研新本来就是愧疚的很,自然是不会再要这笔钱了。 这笔钱说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为过,陈敏索性给了卫瑾,有钱压箱底,总是底气十足。 “妈,我真的不用,我有奖学金,有助教收入,还有其他的奖励,真不缺钱。”她从小到大还真没因为钱的事情犯过愁,妈妈管得严,不过爸爸会给她钱花,两个哥哥也是会给她钱,尤其是他们工作后。 娇养女儿穷养儿,起码他们家是做到了前半句。 “不缺钱也拿着,要学会理财知不知道?”她把卡塞到卫瑾手里,“谁都不钱多,你有钱是你的,我有钱乐意给你就收着,跟我那么客气干什么?” 卫瑾一时间热泪盈眶,小白菜顿时水汪汪的,“妈,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不会留在国外的。” 陈敏觉得留在国内国外都无所谓,卫瑾过得好,泉下有知的两口子也就是安慰了,她刚想要说别说这些孩子话,卫瑾又是补充了句,“我要学爸爸,建设祖国。” 这话把陈敏那句傻孩子卡在了嗓子眼里。 有志向,爱国,是好孩子。 不过怎么就听着有那么点中二呢? 卫瑾星期五的时候就走了,刘瑜特意请假送她去了机场,陈敏没有去,她不太适应告别的环境,到时候哭了多丢人,有损形象,尤其是在刘瑜面前。 对于他家老太太的这点小心思,刘瑜并不知情,他目送卫瑾离开,然后打算回去。 卫瑾回学校了,有些事该解决的也得解决了。 …… 文化展结束的时候已经八月下旬,陈敏科目一满分通过,现在正练着科目二。 高校大学生基本上也进入了开学阶段,中小学生的暑假生活也是告一段落,文化展完满落幕,完成了它的历史任务。 高维又是请学生们吃饭,也是邀请了来文丽和陈敏。 “来老师怎么没来呀?高教授,不会是你让人家帮忙做衣服,把人家吓着了吧。”一个多月下来,志愿者们也是跟高维熟悉了些,在这饭桌上插科打诨不在话下。 “来老师的女儿回国了,今天正好刚回来,没能过来。” “那陈老师呢,我可记得陈老师的女儿头段时间刚回学校。”她还见过呢,长得好看家境又好,而且还是top2的博士,关键是性子又特别好,这样的人,嫉妒都嫉妒不来。 “陈老师好像今天有模拟考。”高维语焉不详了一句,桌上的学生议论了起来,“陈老师是准备考科目二吧?头两天还听她说起来这事,同样是退休的老阿姨,你们说人与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我妈现在整天跟她那帮一块退休的姐妹打麻将,让她出去跳广场舞她都不干,退休后胖了十多斤。” “我伯伯退休后每天给孙子讲他们厂的那些事,我堂嫂没少给我抱怨,说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一群学生议论起了家人还有亲人朋友的退休后生活,高维一旁听着也是笑了起来。 他家老太太,退休后整日里惦记着的就是他了,从劝他奋斗事业到现在恨不得每天一个电话要自己相亲,大概这就是她退休后的第一工作了。 劝她去做点别的,老太太就一副“刁民你要害我”的模样,高维也是无奈的很,沟通无效,他是没办法再跟他妈有效交流了。 其实陈敏这会儿早就练完车回去了,九月五号考科目二,等开考前两天再练练找找手感,剩下的时间该干嘛干嘛。 一开始教练对于陈敏学车挺抵触的,你说你一个老阿姨,跟一帮年轻的孩子,还有稍微年纪大点的年轻人一起学车,这不是给自己找刺激吗? 而且学车的时候,女同志本来就是反应慢。不过顾客就是上帝,人家没超过法定年纪,交了钱了,教练也只能教。 然后,老阿姨成为了他带过的最省心的学生,起码这一批是这样的。 教练的那点心路历程,陈敏看破不说破,该干嘛继续干嘛。 她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晚了,刚进了小区就看到迎面出来的赵主任。 “陈老师您这么晚才回来?”赵主任是吃了晚饭打算去跳广场舞,遇到陈敏便是寒暄了起来。 陈敏觉得自己好像有段时间没见到赵主任了,顺便就是聊了两句,“有点私事,刚忙完回来,之前那个舞蹈大赛挺成功的吧?我听说咱们街道拿了一等奖,赵主任您组织的活动就是好。”她对赵主任商业吹捧了一番,眼前这人就喜欢听这个。 赵主任也不着急去跳广场舞了,跟着陈敏往回走,“嗨,那都是街坊邻居配合的好,卖我这个面子。这不,大家伙跳舞还上瘾了,最近都在那边广场上跳广场舞,陈老师要不也去瞧瞧?” 鲁迅先生说过,给中国大妈一个音响,她们能把广场舞带到全世界。 不过陈敏对跳舞实在不感冒,“我就先不去了,等过些时间闲下来再说。” 赵主任又不傻,听到这话也没勉强,不过她也不单纯是为这事跟陈敏在这闲扯的,还有其他事情,“那过些时间再说也不迟,对了陈老师,刘瑜跟你说了没?” 这冷不丁的一句,还牵扯到刘瑜,陈敏还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什么?” “还不是孩子大了要成家立业这事嘛,你也知道的,刘瑜是咱们研究所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又单身未婚,可不是被那些女孩子盯着吗?” 这话还用赵主任说?陈敏也知道呀,虽说现在国内光棍越来越多了,可那也是因为那些人本质上不够优秀,或者说乐意打光棍,一个想要结婚的优质男,放到相亲市场上那绝对比同等条件的优质女抢手多了。 不过赵主任这话什么意思?总不能她给刘瑜介绍对象了吧。 这个念头让陈敏毛孔都张开了,这可真是…… 有想法的人,她都不敢跟刘瑜提相亲这事,顶多暗戳戳的说那么一两句,赵主任就这么越俎代庖地说,合适吗? “这是他自己的事,你也知道这孩子有主见,由不得别人给他做主。” 赵主任听到这话依旧是一脸笑眯眯的,“孩子有主见是好事,不过这事也不能任由着他们来不是?要是等刘瑜过几年再结婚,那生孩子得多晚呀,到时候陈老师您帮着看孙子,那也不是更心累吗?” 陈敏心底里默默反驳,找保姆去,她谁的孩子都不看。这赵主任忒会脑补,不就是要给刘瑜介绍相亲对象吗?还在这里用看孙子来吓唬自己,她是会被吓唬住的人吗? “……那孩子在外企工作,长得也好看,就是心气高,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我们家老曹又是个喜欢张罗事的,觉得刘瑜挺合适的,这不他就跟刘瑜说了句。” 陈敏真觉得赵主任这两口子喜欢往自己身上揽事都成毛病了,媒人这活跟居委会主任能一样吗?万一落不了好,也不怕断了和双方的交情。 她没说话,赵主任继续说,“刘瑜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我正想着再去找陈老师您一趟,顺带着问问刘瑜到底什么个意思,可不就在门口碰见您了。” “其实打电话问他就行,这事他压根就没跟我说。”陈敏不想沾这事,催婚是个很招人烦的事情,刘瑜就算是不想结婚那也只是刘瑜自己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他的人生,所以陈敏直接把自己撇出去。 赵主任听到这话有点尴尬,她要是打电话有用那不早就打了?这不是想透过陈敏这个亲妈来施压嘛,毕竟女方那边还挺相中刘瑜的条件的,谁知道陈敏根本不上道。 “估摸着是还没来及跟陈老师您说,那您先回去,要是刘瑜跟您说了,您再给我回个信。”赵主任借着这路灯看了下手表,“哟,时间不早了,我先过去了,陈老师您忙。” 陈敏也是看了下手表,赵主任眼神可真好。 回到家陈敏就看到刘瑜二大爷似的坐在沙发上,果盘里放着两包拆开的干果,看包装袋的样子,估摸着被他吃的差不多了。 “你不是说七点十分就能到家吗?这都天气预报了。”他光吃零食就吃的差不多了。 陈敏有点饿,把锅里温着的汤盛了出来,垫了垫肚子这才言归正传,“老曹给你介绍了个对象?” 夹菜的手晃了下,刘瑜又是把那红烧肉从碗里夹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是曹高工家的媳妇找上了他家老太太。 “是呀,把那姑娘夸的是天上地下仅此一个,我都在想,这么优秀的一女孩子,介绍给我不浪费吗?” 刘瑜贫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陈敏也早就习惯,“那你打算见还是不见,不见的话我跟赵主任回一句。” “见,这都仙女似的人物,我哪能不见呀。”刘瑜一脸认真模样,“我过会儿加人家微信,咱们就约明天怎么样,吃个晚饭,您也过去给我参谋参谋?” 陈敏觉得这人真是欠收拾,哪有儿子相亲老妈跟着的,要树立妈宝男的形象把人家姑娘给吓走呀? “不去。”陈敏回答的异常坚决。 第二天下午五点半,她到了研究所外等刘瑜下班。 刘瑜翻了下眼皮,“走吧,约好了,去湘潭路那边的粤菜馆子。” 母子俩是各有目的,也清楚彼此的目的,不过很是和谐地达成了一致意见。 相亲对象还没来,陈敏坐在那边百无聊赖的玩起了手机,这家粤菜馆子主打海鲜系列,水平如何她不知道,价格是真的一级棒。陈敏给自己点了两个价钱比较亲民的小菜,菜上来她吃了几分钟。 赵主任两口子介绍的仙女就是过了来。她跟这相亲的仙女素不相识,所以陈敏也没忌讳,直接坐在了隔着过道的那一桌,一转头就是能把这两人看得一清二楚。 想看看赵主任两口子说的小仙女是一个目的,不过更重要的还是想盯着刘瑜。她觉得刘瑜实在不靠谱! 不过这的确是个小美女,起码化妆后看着时尚靓丽,瘦高个,打扮的很是光鲜,符合陈敏对外企员工的印象。 刘瑜也还算热情,端茶倒水那热情比在家里勤快多了。 陈敏吃了口炒甘蓝,听隔壁座聊天。 小美女薛亚琪今年二十七岁,金融学专业毕业后就是去了银行工作,后来觉得无聊又是跳到了外企。 聊了几分钟后刘瑜喊来了服务员,光说话那也得吃饭呀,尤其是上了一天班之后。 “这家馆子我同事推荐我的,说是味道不错。”薛亚琪笑了笑,馆子是她定下的,虽然之前没看到刘瑜的照片她很是不满意,不过曹叔叔说了绝对是一表人才,这次倒是没骗自己。 菜单上了两份,刘瑜随意浏览着,点菜的权利交给女士,这点他向来做的不错。 “他们家的虾刺身挺好的,要不要来点。” 陈敏觉得现在的年轻人挺能吃的,她刚才也看到了虾刺身的价位,不要九九八也不要六九八,只需要二九八,一只的价钱,堪比那啥大虾。 “可以,你喜欢吃就行。” 刘瑜话音刚落,薛亚琪就是笑了起来,“那好,来十只吧。” 别说是陈敏了,就连服务员也愣了下。 美女,这不是吃烧烤的,十只虾刺身不是十串五花肉,未免有些多了吧? “十只吃得完吗?”刘瑜若无其事的问了句。 “很小只的,一口一个不当饱。”薛亚琪笑了笑,“我想吃这个很久了,正好今天有机会。” 这姑娘可真是会说话,呵呵。 陈敏又是随便吃了几口,然后结账就出门了。 粤菜馆子隔壁就是一家奶茶店,陈敏就在那高脚椅上坐着,没等她喝完一杯奶茶,刘瑜就是从粤菜馆子里出来了,“回家!” 光是看脸,刘瑜神色喜怒莫辨,不过听声音,换她她也生气。 这是相亲呢还是八辈子没吃饭来宰人呀! “你结账了吗?”她记得刘瑜说的是他请客。 刘瑜关车门的声音有点大,“你觉得呢?”他还结账,他有钱没处花是吧! “没结账最好,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不过你请客。”陈敏不怕火上浇油,这都什么人呀都介绍,她回头还打算臊赵主任一脸呢,“反正你相亲经费不也没花嘛。” 60.060 相亲后遗症 刘瑜还是火大, 他这是被耍了呢,还是被耍了呢? 微信上聊多了没意思,他也不习惯跟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微信聊很多,所以直接就约了见面,哪想到能遇到这么一出。 “去哪吃?”他也没心情回家做饭吃了,指望老太太给自己做饭?那还不如在外面吃呢。 “学东路,学东路。”陈敏翻地图, 打算给刘瑜指路, 被刘瑜断然拒绝, “那片儿我熟, 不过您去那边干什么?” “吃饭呀, 头些天学生跟我说那边味道不错。”陈敏把手机收起来, 她还没收到赵主任的微信轰炸,看来那姑娘还在那粤菜馆子没走呢。 从这边粤菜馆子到学东路有段距离, 刘瑜手机微信是可着劲儿提醒,他直接把手机丢给了陈敏, “你帮我看看。” 这火气可真够大的,“密码。” “778862。” 什么鬼数字?陈敏输入密码念叨着,“说不定人家姑娘就是想试探试探你的诚意呢?”她觉得自己有点唯恐天下不乱,那薛亚琪的神色她又不是没看到, 谈不上试探。 对刘瑜的相貌肯定是满意的,高个不胖脸干净, 平心而论陈敏觉得刘瑜虽然说不上多帅, 可也不寒碜人, 相亲市场上属于中上等的抢手货。 硬件条件赵主任夫妻俩肯定也知道,薛亚琪不可能一无所知。 最基本的条件知道的前提下,薛亚琪真要是用这么一顿饭来试探刘瑜,那可真是蠢货一个了。 相亲一见钟情的少,十几二十次的可不少,要是遇到的个个都像薛亚琪这样,刘瑜得被吃破产吧? “那她找乐意让她试探的去。”他不当这冤大头,有这钱给自己买个游戏机,给卫瑾买身衣服不行呀?一顿饭就这么吃没了,他有钱也不带这么烧。 信息的确是那薛亚琪发过来的,问刘瑜怎么还不从厕所出来。陈敏复述了薛亚琪的话,得到的是刘瑜的一个白眼,“不用理她。” 说着就是到了学东路,这一片属于老城区,道路有点宅,刘瑜在不远处找了个计时收费的地方停了车,然后由着陈敏带领去吃东西。 只是到了那烧烤摊时,他觉得状况不对,“您什么时候还好这一口了?不是一直嫌弃的吗?”说什么烧烤是烟熏的,有害人体健康,少吃最好不吃。 “那天被人拉着吃了点,觉得不错。”陈敏进去坐,里面有位置,而且不用吃外面的灰尘。 看到烧烤店的老板,她笑着要打招呼,老板先是招呼起来,“哟,刘瑜,好一段时间没来了,今天怎么有空?” 陈敏:“……” “你还这里的常客?” 刘瑜点了点头,学生时代嘛,来这里吃东西好吃又合算,至于干净不干净,那句话说的很好。不过想想老太太刚才那神色,他莫名的觉得有意思。 “嘚瑟,那你来吃饭能几折?”看着刘瑜那无语的神色,陈敏觉得舒坦多了。 “说的你好像吃饭有折扣似的。”刘瑜回了一嘴,然后把那简陋的菜单递了过去,这菜单上的价格很是亲民,比刚才那粤菜馆子好多了。 陈敏点的并不算多,撸串说白了就是图一个气氛,她不喝酒,刘瑜开车不能喝酒,所以这氛围就自动减了三分。不过周围人很是热闹,让人觉得这是生活,现实世界的生活。 有年轻人下班后聚餐,一群人胡吃海喝说起了办公室里的事情。 也有中年大叔看着电视剧里重播的足球比赛,无限感慨,“咱们的足球队什么时候能出息点?” 这感慨等到的是老伙计的一声讥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操心这个干什么?回头你孙子给你烧纸的时候说不定能听到点好消息。” 老哥俩碰了杯,陈敏忍不住笑了下,然后收回了耳朵,她看到刘瑜正盯着自己瞧。 “怎么了?”假装很是平静的,陈敏拿起了一串刚送过来的五花肉。 “没什么,你手机在响。”他刚才把手机关机了,让老太太也关机吃个安心饭,结果人家不听,这不,手机开始作妖了。 陈敏这才是回过神来,毫不意外的,消息是赵主任发过来的。 【陈老师,刘瑜回家了吗?】 【我打他电话怎么关机呀?】 【这相亲相的好好的,怎么忽然间没人了?】 【陈老师,陈老师您在吗?给我回句话】 刘瑜看了眼这聊天记录,拿纸巾擦了擦铁签慢慢吃了起来,“真有意思。”光是看发消息这火急火燎的模样,还真以为是十万火急呢,要真是这么着急上火的,怎么不打电话?心虚的吧。 “行了,回去再说,吃烤串吃烤串,这一串连两块九毛八都不到,合算着呢。” 跟二九八过不去了是吧?刘瑜狠狠咬了一口,然后他不小心咬到了自己舌头…… 赵主任正在健身器材那边跟人聊天,看到陈敏竟然是跟刘瑜一块回来的,她还有些奇怪,想起自己那还没解决的正事,她连忙过了去。 “陈老师,我给您发了半天消息也没见个回复,吓得我还以为您手机掉了呢,您这是……” 陈敏觉得刘瑜那话说的挺对的,真要是十万火急打电话不就行了吗?干嘛非得发微信,就缺那几毛钱的电话费吗?归根结底还是不那么着急上火。 “刚吃完饭回来,手机一直放包里没注意,赵主任您找我有什么事?”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让赵主任摸不清头脑,这刘瑜今天晚上跟亚琪相亲的事她这个当妈的能不知道? 再说了,怎么还跟刘瑜一道回来了,既然是一块回来的还能不知道? 这陈老师现在不整天一张严肃脸,是态度和蔼可亲了不少,可这一张笑脸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挺招人烦的。 “不就是小刘相亲这事嘛,刚才亚琪跟我打电话怎么说相着相着刘瑜半道就走了,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这不太合适吧?”赵主任语气拿捏的很好,而且就是在小区大院里说事,在健身器材那边聊天的一群老头老太太最是喜欢听这种相亲的事。 听到刘瑜相亲眼睛都亮了起来。 研究所里单身的男同志屈指可数,刘瑜可以说是这里面的黄金单身汉,怎么一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忽然间相亲了,对于整个小区都是个大新闻。 关键是刚才赵主任说什么来着,相亲相到一半走人了? 不会吧,刘瑜好歹是卫工一手带起来的,亲妈又是人民教师,不至于这么没素质吧。 平日里看他也客客气气的,不像是这样的人呀。 可刚才赵主任在这边的确是心不在焉的,一双眼睛净往小区大门那边瞄了,可不就是在等陈老师吗? 这……可是有好戏看了。 陈敏看着赵主任,然后又看了眼刘瑜,后者一副“你看我干什么”的表情,让陈敏又是把目光聚集在赵主任身上。 在这么个地方说事,赵主任这是想干嘛?陈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有这回事?刘瑜,到底怎么回事?我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刚才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陈敏假装生气,赵主任听到这话心中一动,“陈老师,小刘是跟您一块去吃饭了?” “对呀,我下午那会儿坐他车出去逛着玩,正在外面逛着呢他打电话跟我说请我吃饭,当时我还奇怪,这孩子好端端请我吃饭干什么,而且还一副很不爽的模样。”陈敏觉得自己是演技派,这么胡说八道的她自己都当真了。 赵主任听到这话半信半疑,“小刘,到底是怎么回事?亚琪那孩子打电话的时候哭的厉害,话都说不利落了。” 刘瑜听到这话冷声一笑,他家老太太倒是有意思,当着这大家伙的面唱起戏来了,这是要自己唱黑脸?行,那就唱呗,把这事说清楚了看往后那个闲得蛋疼的还管别人家的闲事给他介绍对象。 “我也想问问赵阿姨您呢,曹叔叔这是几个意思?看我工资发了没处花,随便塞个人帮我花钱拉动国民经济消费?我一个人也没这本事呀。” 陈敏听到这话差点笑出来,赵主任听到这话一脸错愕,没空注意她的神色。 “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那要我怎么说,不就是相个亲而已,一顿饭就要吃掉我四五千块,赵阿姨,您也回去好好问问那姑娘,是多少年没吃饭了,瞅着我是绵羊还是怎么的,就这么想要从我身上薅毛?”刘瑜声音一点都没遮着藏着,他就是说给那群爱念叨他怎么还没结婚的老头老太太听的。 “她以为她谁,我妈还是我妹呀,自己是天仙还是怎么着,值得我花这个钱吗?” 他嘴巴像是机关枪似的秃噜,说得赵主任是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这才是回过神来,“你是说亚琪吃一顿饭要花四五千?”她,她没听错吧。 “是不是的你问问她就知道了,我就算是一辈子不结婚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的钱愿意怎么使我乐意,不用劳烦您再帮我找个这么败家的玩意。” 什么玩意,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了,他可不惯着这熊毛病。就算是天仙,入不了他的眼一样没用。 陈敏适时地打圆场,“怎么说话呢,你赵阿姨和曹叔叔也是一片好心,那个赵主任,这孩子就这毛病,说话有点直,您别往心里去。不过您也知道,他不至于颠倒黑白胡说八道,要不您回头再问问那姑娘怎么回事?” “说那么多干什么,回去了。”刘瑜“怒气未消”地拉着陈敏往回走。 健身器材那边看热闹的看着陈敏刘瑜母子俩离开后,纷纷包抄了过来,把赵主任团团围住,“老赵,怎么回事呀,刘瑜说的真的假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孩子虽然一直挺奇怪的,不过陈老师说得一句话还是对的,刘瑜没说过谎。”理中客老头念叨了两句就走了。 “小赵,真有这么回事?那姑娘谁呀,你跟我们说说,回头给人介绍的时候可得避开着点,可别结亲不成反结仇。” “就是,怎么现在还有这种人,这是相亲呢,还是特意吃饭的呀?” 小区里的人自然而然是站在刘瑜这边的,毕竟他们跟刘瑜熟悉,虽说刘瑜不结婚不谈恋爱也是被他们诟病,可这不妨碍刘瑜是个不错的孩子。 再说了,陈老师那是什么品行,她跟卫工养出来的孩子,能是那么没礼貌没素质的吗? 这问题十有八/九出在了那相亲的姑娘身上。 一顿饭吃四五千,这姑娘家吃饭用的是金饭碗还是自己长了个金胃呀,可真敢吃。 赵主任是傻了的,她就听到自己耳朵边是嗡嗡的响,大家说什么她都听进去了,可就是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似的。 好不容易等她能动弹了,二话不说赵主任就是往家里去,再在这站着,那可不是公开处刑吗? 曹爱党正在家里看新闻关注国际形势,听到敲门声就知道是老伴回来了,他过去开门,“问清楚了吗?” 说是小薛跟刘瑜相亲不欢而散,弄得人家小姑娘尴尬,他老伴就是去问个说法。这一下去就是一个半钟头,可算是回来了,不过曹爱党看了一眼,发现他媳妇好像是神色不太好看,“怎么了?” “没怎么,你给亚……你给那薛亚琪打电话问问她,她晚上吃饭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五一十的问清楚了。”她当街道居委会主任这么多年,办什么活动不都办的有声有色? 今天竟然这么丢人,而且还是自取其辱,这让赵主任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现在天晚了,她恨不得冲到那薛亚琪面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曹爱党多问了一句,结果换来的是他媳妇的一顿吼,“让你打电话就打电话,啰嗦什么?” 都是这一家子的好事! 薛亚琪是曹爱党大哥曹爱国的外孙女,二十六岁还没结婚,家里人都是惦记着,结果这差事就还落到了曹爱党身上。 赵主任本身就是个好面子的,被她那妯娌一说也是把这件事应下来了。觉得真要是结成亲家也不错,毕竟刘瑜条件是真不错。 哪想到,好端端的相亲折腾到这地步,她在研究所大院里丢人现眼! 曹爱党有点惧内,这电话立马就是打了过去,刚一接通就是听到这外孙女的哭声,“小外公。” “还有脸哭!”赵主任一想到刚才刘瑜那话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把抢过了手机,“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你吃饭的时候都说了什么点了哪些菜?” 薛亚琪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就说了起来,“我就点了几个小菜和海鲜。” 赵主任居委会里工作那么多年,这点说话的套路还是有的,就算不是面对面她也听出来薛亚琪那声音叫一个心虚,“什么菜和海鲜,你给我一一说清楚了。” “我现在脑子一片乱,哪能记这么清楚,小外婆,他说了随便我点的他请客,他这人怎么能说话不算话?”薛亚琪一想起来付钱的时候她就是心在淌血,“我给他打电话他都不接,小外婆你跟他说,让他把那四千八百六十二块钱给我。” 手机通话声音外放,曹爱党也是听到了这么一句,他顿时就傻眼了。 “亚琪,你这是点了什么花了这么多钱?”虽说这钱也就是他十天工作而已,可,可吃一顿饭十天工资,这也太……太奢侈了吧。 没等薛亚琪说话,赵主任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曹爱党看他媳妇这模样是心虚的很,“那个,那个问清楚话再挂断呀。” “问个屁,到现在还在跟我打太极哭诉委屈,你们家的孩子也就这德行了。这件事我不管,你给我抹平去!”她现在一肚子窝火,真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是答应了帮薛亚琪找对象这事,真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相较于曹爱党家的水深火热,陈敏这边说是风平浪静都不为过。 因为卫瑾的交代,刘瑜最近一直住在这边——卫瑾实在是放心不下她妈,刘瑜只能屈服于他妹妹的担心,这段时间就是住在了这边。 两人谁都没再提相亲的事,毕竟一个人亲身经历,一个是亲眼所见,事实什么样没比他们更清楚的了。 刘瑜那话说开后,起码一时半会儿也没人会再撞枪口说要给他介绍对象了。陈敏对于刘瑜结婚与否并没有什么执念,不过她认真思考了一个问题,还是跟刘瑜说了句,“你相亲经费准备了多少?” 这话让刘瑜觉得这老太太又动了点他还不太清楚的心思,“怎么了?” “我就问问。”陈敏笑眯眯,“准备了多少呀。” “不多,吃不起一顿饭的,你也知道我穷人一个。”他比划了俩手指头。 陈敏愣了下,“两百?” 刘瑜:“……”他是穷人,也不至于这么穷吧! “两千。”这是小瞧他相亲的诚意。 “哦,我说呢,那行,相亲经费没花玩,你看着给卫瑾添置点东西,你不是说了吗?”陈敏学刘瑜说话,“她以为她谁,我妈还是我妹呀……”那语气都模仿的让刘瑜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我好像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你剩下那点相亲经费给卫瑾花好了,要是买衣服的话我这有她的尺寸,回头发给你。” “您想的可真周全。”刘瑜有点咬牙切齿。自己遇到这么糟心的事,老太太竟然还这么开心的算计自己的钱,这还是亲妈吗? “别忘了哈。”陈敏挥挥手关上了房门,这事她家这边是解决了,至于那小美女,陈敏懒得管。 不过小区里从来不缺乏八卦的人,自然会跟进这后续发展,虽然他们家属院小区的居民比不上朝阳群众,不过对于相亲市场上的事情也是有着莫大的兴趣,很快就是有人看出来了。 “这姑娘不就是老曹家的那个小孙女嘛。” “瞎说,老曹他儿子还没结婚呢,哪来的这么大的小孙女?”这小孙女,比老曹的儿子还要大吧。 “我是说他老家大哥的孙女,哦,外孙女,这姑娘不姓曹。” 薛亚琪的到来让家属院小区楼下空前的热闹,不过大家也就是聚在一起说说话而已,没人去曹爱党家门口听八卦。 赵主任压根没想到这人还敢上她家来,多大的脸呀这是。 “不是小外婆您说的他有钱吗?而且他也说了,让我尽管点,他请客的。”薛亚琪说起来一脸委屈,“吃不起的话直接说呀,没钱装什么大款?” 赵主任听到这话是气笑了,“是,人家再怎么没钱那也是月薪两三万,总比你个小白领强。你有钱,你有钱你自己去吃,相亲的时候吃什么呀?上辈子没吃过饭是吧,还点十只刺身虾,你怎么不把那馆子给盘下来,天天吃呀。”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丫头嫁不出去活该,谁敢要这么一个败家玩意。 薛亚琪被说得眼泪都流了下来,“那还不是您说的,说他条件不好不差,我再怎么不济也是独生子女,他还是乱七八糟的重组家庭呢。” 这话还真是她说的,她说刘瑜是重组家庭出身,家庭关系复杂了些,不过就算是这样,那也比这个眼高于顶的独生子女强,“那你去找独生子女门当户对的呀,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在这里跟我说什么?” “我,我不管,这饭钱怎么着也不该我出,我一口都没吃。这是账单,他得把钱给我,我这个月工资还信用卡了,这还是从支付宝上借的钱。” 赵主任今天算是彻底见识到了,这人分明是来要钱的。 “你要钱找刘瑜要去。”她到现在还没赶人那是因为不想撕破脸皮,不过这种亲戚撕不撕破脸皮都一样,要来就是个累赘。 “你跟小外公给我介绍的对象,你们得对我负责。”薛亚琪顿了下,她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点,又得还信用卡又得还支付宝的借账,能要来一分是一分。 “你们得跟我一起去要这钱。” 61.061 两千五百块 赵主任今年还不到五十岁, 她只是在书上看到过诸如“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之类的话,如今她真想把一句“你有多大脸”丢过去砸在薛亚琪身上。 曹爱党他大哥也不是这种人呀,怎么外孙女就这么个德性? 被他媳妇借口处理公事的曹爱党听着情况不对,连忙从书房里出来,他敢肯定,要是自己晚一步,这估计客厅里都能打起来。 “怎么, 怎么回事呀?”被赵主任瞪了两眼, 曹爱党声音都虚了三分。 能不虚吗?书房里的门是虚掩着的, 这孩子刚才说了什么他是听的一清二楚, 也是开了眼界了。 他们研究所也是什么样人都有, 前些年入职的那小李, 这些年来都是白衬衣西装裤,衣柜里复制了一片, 起初大家伙不知道,还以为小李从来不换衣服呢。 还有10年入职的那小周, 早晨小米粥,中午土豆丝,晚餐番茄汤,一年四季就是这么个三餐, 研究所同事聚会对他而言就是改善伙食。 还有楼下那个小秦,秦玉玉。早些年相亲跟谁都是AA制, 结果太过于客气把对她有些好感的相亲对象都冷淡跑了, 现在能找到老公那也是因为她老公也是倔脾气, 死皮赖脸把她给追上了。 研究所里什么样人没有呀,再加上家属院小区这几栋楼也是住着好几百户人家,曹爱党不认识全部也认识八成以上,就没见过他这个外孙女这样的。 “小外公。”薛亚琪找到了救星,她上前拉扯着曹爱党的手,“您不能见死不救呀,我要是要不回来这钱,我可就真得没活路了。” “没活路?”赵主任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这孩子年纪不大威胁人倒是挺有手段的,真以为自己是被吓大的呀? 她直接去了阳台,把窗户一打开,“从这跳下去,准保没活路。” 薛亚琪:“……” 曹爱党:“……” “那个那个你别生气,别生气,孩子就是说说而已。要我说这刘瑜也真是的,要是不愿意花那么多钱他早说嘛,这样亚琪你就不会乱点菜了是吧?”眼瞅着自家媳妇要生气,曹爱党又是连忙道:“不过亚琪你也真是的,你没事点那么贵的菜干什么?” 十只刺身虾就要将近三千,再加上那什么螃蟹还有象牙蚌鲍鱼粥,这,这搁谁哪儿都不占理呀。 “那他说的随便我点,我就点了,他当时也没拦着我呀!”她吃点好的怎么了,早知道请不起那就别答应去粤菜馆子呀。 “放屁!要不要咱们再去找餐厅的服务员问问,我当时有没有问你‘十只吃得完吗?’这句话。”刘瑜是真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他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薛亚琪被刘瑜这凶残的态度吓得浑身一缩,“那你之前说了的你请客的,而且那些我也都没吃,还留着呢。我打包了,要不我给你送过来也行,你把钱给我。” 刘瑜听到这话乐了,他冲着曹爱党努了努下巴,“曹叔叔,瞧见没,您家这孩子节俭着呢,都没吃打包了。” 曹爱党被臊得老脸通红,他可真是能被这孩子给气死,“那个小刘小刘,亚琪这孩子小,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计较。”他把薛亚琪拦在身后,实在不敢再让薛亚琪开口了,这一句句的能无限制的刷新下限。 他当时怎么就没有拒绝侄女,愣是真给她介绍对象,还介绍了刘瑜呢? 曹爱党现在后悔的肠子都青了,他更后悔刚才脑子一热,为了不让他媳妇发飙就是带着薛亚琪出来,结果倒好,去哪里不行竟然来了卫工家。 他可真是被气糊涂了。 刘瑜冷笑一声不说话。 曹爱党回头对外孙女吼道:“行了,别哭了,丢不丢人呀,你先跟刘瑜道个歉。” 薛亚琪原本还以为说小外公把钱给自己,结果听到这么一句她有些不乐意了,“凭什么我道歉呀,他是个大男人,相亲的时候男人请女孩子吃饭不是应该的吗?而且他也说了请客的,不吭一声走了就算了,还要我结账,还要我道歉,他还是不是个男人呀?” 书房里看热闹的陈敏觉得小美女这话真是……敢说,刘瑜不是男人还能是女人吗? 她看了眼坐在书房里的母女俩,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来文丽也没想到她带着女儿过来拜访,正好赶上这么个点,这边研究所的曹爱党带着外孙女上门,就把她们三个女人堵在书房里面了。 她倒是也没觉得什么,就是听这小姑娘的话有些不太舒服。 童文佳直接站了起来,这让来文丽觉得有些不好,连忙喊了声女儿,“佳佳,你干什么?” 这可不是在自己家里,她们是上门拜访的——陈敏曾经是童文佳的语文老师,因为住得近,从大学时代开始只要回家来,童文佳都会来拜访陈敏,这次回国也不例外。 女儿在国外久了,来文丽觉得她更是独立了些,不过处事手段也强硬了不少。 就像是现在,这么一下子冲出去,刘瑜脸上也不好看吧? 书房里忽然间出来个人,这让曹爱党愣了一下,他好一会儿这才是认了出来,“你是文佳吧?”他跟来文丽不太熟悉,再说了人家寡妇家家的带着两个孩子,曹爱党真要是熟悉了那才是瓜田李下说都说不清楚呢。 不过童文佳他还是认识的,毕竟人家拿了全奖出国读书,也是有本事的孩子。 童文佳点了点头,“曹叔好。”她目光直直落在了客厅里的另一个女孩身上,当时曹爱党带着薛亚琪过来的时候陈老师正带着她跟她妈在书房里看一些老照片,都是学生时代的合影,因为追忆少年时代,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没想到就遇上了这么一回事。 女孩子一字肩黑T恤,破洞毛边牛仔热裤,背着的是小香家的经典款菱格链条单肩包,很是青春靓丽的模样。童文佳收回自己上下打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薛亚琪缓缓开口,“哪条规定说相亲要男人请吃饭了,什么叫做相亲请女孩子吃饭不是应该的吗?你没手没脚没工作吗?今年多大了,难不成连口饭钱都出不起?就指望着相亲蹭男方的饭吗?什么叫答应了请客的,你小时候嚷嚷着读北大清华怎么也没见你去读?说了就必须做到?哪条法律这么规定的?” 童文佳机关枪似的开口,原本还在前面挡着的曹爱党听到这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刘瑜这还是讲究着呢,所以刚才也就反驳了一句。看看童文佳,这是一字一句的在反驳,他这张老脸,也丢不起呀。 薛亚琪脸上也不好看,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你谁呀,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关你什么事?”她看着童文佳,个头没她高,不过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就像是她们公司的那个女总监一样。 再看刘瑜,薛亚琪有点怀疑这两个人该不会是一对吧?不然这女人怎么好端端的就是从里面杀出来,还教训起自己来了。 “原本是不关我的事,谁愿意掺和你这点破事,亏得还是读过书的,把女人的脸都丢尽了。张口就是相亲的时候男人请女人吃饭天经地义,谁给你这么大的脸说这些?”童文佳最是看不惯这种女孩子,明明可以独立自主,偏生要这么作践,作践别人还作践自己,把女人的脸都丢尽了。 她拿出钱包翻出一沓钱数了数递了出去,“两千五百块。”十个二百五都比不上眼前这人。 薛亚琪越发怀疑童文佳和刘瑜的关系,不过有钱给她才不会拒绝。 “小外公你干嘛呀?”眼睁睁看着曹爱党把那钱拿着又是塞回了那女人手里,薛亚琪忍不住叫了起来,“她该给我的。” “你以为地球围着你转谁都该让着你呀?”童文佳那是拿钱臊他呢,真要是接下了这钱自己往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这孩子从小就是脾气强硬,听说没少护着她妈,现在这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估摸着来文丽就在卫工的书房里坐着呢,曹爱党也是后知后觉才发现陈敏好像一直没出来,他原本还以为是出去玩了,现在才知道自己这是丢人丢大发了。 “那个文佳,这孩子不懂事,你也别生气,跟你陈老师说说别生气,我先带她回家,等过些天再来给陈老师道歉。”转过头去,曹爱党就是上演了四川绝活——变脸,“还愣着干什么?回去。” 他这张老脸哟,真是丢了个干净。 门被关上,刘瑜耸了耸肩,“你就不怕那人真发了二百五把钱收下?”他敢打赌,要不是曹爱党拦着,那薛亚琪肯定把钱揣自己包里了。 “就当施舍给要饭的了。”童文佳笑了下,反正这点钱她也不放在心上。再说了,有曹爱党在,这钱就不会被拿走,她就是看这姑娘不顺眼,想要拿钱馋她顺带着恶心一把而已。 刘瑜觉得这话说的有意思,“怎么你出门还带这么多钱?”他觉得挺好笑的,要是支付宝微信转账,那绝对没刚才这气势。 童文佳笑了下,“习惯了。”她话音落下,书房里的两位老太太听动静也都是出了来,来文丽看到女儿脸上带着几分不赞成,“文佳,怎么在国外待得还这么没礼貌了?” “来阿姨,我觉得文佳说的挺好的。”刘瑜礼尚往来也是帮童文佳说话,“女性地位想要提升,那就得从自身做起,要是自个儿都不尊重自己,凭什么要别人尊重呀?” 这薛亚琪也不知道是什么脑回路,相亲第一次见面就想要从他身上薅毛,结果又是闹着曹爱党助阵来要钱,还口口声声应该的。 他请客吃饭是应该的,可是也犯不着犯傻请一个拿自己当傻瓜的人吃饭,还吃这么贵的大餐,他还不是二愣子,更不是找不到老婆什么人都相着看。 有了这次说不定还会有下次,刘瑜宁愿不要名声也不松口,没人给他介绍对象他还乐得清静呢。 来文丽还是有点担心,陈敏安慰了下老伙计,“这俩孩子说的都对,让他们折腾去就行,你不用管这事。”陈敏在场,她觉得换了任何小区里任何一个老头老太太在场也都会傻眼的。 钱是用来花的不错,可也得看怎么个花法。自家孩子真要是相亲就花这么多,稍微心脏脆弱点的那都得送医院。 童文佳在国外待久了,独立自主惯了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来,也因为这个缘故对于薛亚琪那种小女生心态不包容,觉得薛亚琪这么做特别丢当代女性的脸。 说白了这是两种价值观之间的冲突,有人会以男人给自己买名牌为荣觉得自己魅力四射,而有人则是觉得自己奋斗努力买了名牌衣服包包更值得骄傲。 刘瑜跟薛亚琪不是一路人,童文佳更不是,所以薛亚琪小女生又如何?不惯着这臭毛病。 来问题的担忧她也知道,无非是觉得童文佳是来拜访自己的,这么大大咧咧一顿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她也喜欢独立自主的女生,尤其是童文佳学生时代就能帮柔弱的来文丽讨说法撑起家来,真的很值得敬佩。 几个人都劝自己,这让来文丽稍稍心安,便又是在陈敏家闲聊了起来,她倒是想要回去,不过陈敏拦着不让——她有意回头出国玩,所以便是问童文佳这个拿了绿卡的人美国那边如何。 而这边薛亚琪被曹爱党拽着离开后一肚子怨气,“那人谁呀,她凭什么骂我?”她向来被宠惯了的,说是娇宠着长大也不为过,因为长得好看,学生时代就是享受众星拱月的生活,后来到了单位工作也是受到不少照顾。 不过薛亚琪对单位里的那些男同事看不上,觉得要么长得歪瓜裂枣要么就是工资不高,她一直想要找个有钱的,起码不想找背着房贷的。 她本就是个小城镇来的女孩子,又是个月光族,工作这么多年一分钱没积攒下来还每个月背负着卡债,自然要找一个条件好的。本地那些拆二代倒是也还可以,不过薛亚琪又多少有点颜控,遇到的几个相亲的都不欢而散。 好不容易如今找到个条件不错的——有房无贷、工作稳定、长得不错的,她也打算好好谈谈,哪想到还没开始就成了这样,今天来要钱还被人骂的狗血淋头。 “那个那个刘瑜是不是跟这女人有一腿,不然她凭什么骂我呀?”薛亚琪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 曹爱党连忙把她推进电梯,好在里面没人让他松了口气,“别胡说,人家文佳是这几天才回国,在国外也是订了婚的人。”他媳妇是居委会主任,曹爱党连带着对家属院这边情况了解的透彻。 “你一个女孩子别胡说八道的,什么叫有一腿?”当着自己这长辈的面都这么胡说,在外面还不知道怎么说呢,怎么现在这孩子这么不省心? “那我还不是被她给骂的吗?为什么她给我钱小外公你拦着,你不让我收那个钱,那你把钱给我。”薛亚琪理所当然的伸出手去,这让曹爱党想要打人的心思都有了。 这孩子不止是脑子进水了,是整个就坏掉了吧?自己,自己为什么要掏这个钱? 薛亚琪却也是振振有词的,“要不是你给我介绍这么不靠谱的相亲对象,我哪会花这个钱?我不管,小外公你要是不给我这个钱,我就天天来你家,反正我现在一分钱没有,连饭都吃不起了。” 曹爱党真觉得自己是自找麻烦,他当初怎么就应下来那话,答应给薛亚琪寻摸个相亲对象呢? 电梯到了一楼,薛亚琪继续威胁,“你要是不给我,那我就跟你们小区的人说。”她这一招屡试不爽,对她爸妈每次都有用。 曹爱党相信这孩子是真能做出这事情来,他还要脸,还得要在研究所混下去,真要是闹的整个家属院小区都知道,那他往后可真是…… “我给我给。” 就当是花钱买心净了。 想想自己还不容易积攒的私房钱就这么被这小丫头给坑走了,曹爱党觉得自己心在滴血。 “小外公,你就给我一半呀?”薛亚琪的满意度下降了不少,她还以为全给她呢。 “你有完没完,你要是再说话,我一分钱都不给你!”这威胁明显是有用处的,薛亚琪缩了缩脑袋,“那,那要不我把我冰箱里的那些海鲜给你折现,只收三折,你买了行不行?” 这次回答薛亚琪的就一个字,“滚!” 夏日的夜晚多少还有些凉风习习,家属院小区健身器材处坐着喝茶聊天的老头老太太,蓦然间听到这么一声狮子吼也是愣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有人说道:“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可不是?是不是谁家吵架了?” 老头老太太们还没争辩出个结果,就看到有个长腿姑娘跑了出来。 “哟,这不是老曹那外孙女吗?刚才是老曹在吼这孩子?我就说听着声音耳熟,看来就是老曹了。” “你说曹爱党刚才带这孩子去陈老师家干什么去了?” “谁知道呢,反正陈老师那脾气,去了能讨好?” 没多大会儿,曹爱党出了来,他脸上带着几分牵强的笑意,然后就是往自己家去,没有跟那些老相识打招呼的意思。 健身器材区老头老太太还在议论,“现在这做媒可不敢胡乱做了,哪像是几十年前,说起来还都是高工当年做媒厉害,咱们研究所好几对都是高工撮合的,到现在还都过得好好的。” “可不是,卫工和陈老师这对二婚不也是高工撮合的?” 伴随着虫鸣阵阵,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 九月初高校的大学新生开学,接连几天陈敏都有些忙碌,骆琳琳跟几个同学约好了过来拜访,毕竟这眼看着就是要到一个陌生的崭新的环境,总是要跟家乡的一切一切告别。 自己的玩偶,陪伴了度过青春期岁月的高中校园,自然也少不了老师。 陈敏还是从骆琳琳这里得知邱雯已经去读了高四的消息,这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邱雯并没有跟陈敏通报。 “学历是敲门砖,能读个好点的大学那就读个好的。”企业和社会都是现实的,你能力再强,非985、211院校毕业就是不要,越过不了这门槛,能力再强又有什么用,根本没用武之地。 当然,可能在另一个地方打拼几年,到最后还是能进入那企业,可几年时间要是原本就用在初衷上呢?是不是又会爬的更高些? 陈敏当初找工作的时候社会上对大学毕业生的毕业院校已经诸多要求,未来只会越来越严苛,所以她觉得邱雯的选择没错。与其选择一个普通本科院校将就,倒不如再读一年高四,把自己心态调整好了,高考的时候稳定发挥,给自己过去十多年的中小学生涯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未来一个机会。 骆琳琳也明白这些,她走的最晚,其他几个同学已经先下去在楼下等她了。陈敏知道这孩子有话说,她也等着骆琳琳的私房话。 “老师,要是回头邱雯有什么问题,您能不能再帮帮她呀?”她跟邱雯是好姐妹,也是真心希望邱雯过得好。可高四是个坎儿,是高三2.0甚至3.0,一个高三就已经把大家折腾的死去活来了,骆琳琳真怕邱雯在高四的时候出现什么心理问题。 她鞭长莫及,只能希望有着丰富教学经验的陈老师能够关键时候帮邱雯一把,毕竟邱雯的高四要在一个民办学校读,学校各方面条件都远远落后于省六中。 “没问题,不过你也知道的,那孩子要强,怕是不一定会跟我说,所以你也多跟她沟通交流着,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电话微信都行。”陈敏的大学不好不差的那种,若是有可能她希望自己重来一遍,没可能的情况下,多少有些寄情,把这种心情都转移到了邱雯身上。 不过她暂时没有再返聘当老师的打算,所以还得通过骆琳琳这个小青鸟来报信。 骆琳琳激动地抱住了陈敏,“谢谢老师。”她就知道老师是最好的。 陈敏刚想要揉揉这孩子的脑袋,结果骆琳琳一阵风似的跑了。 她手架在那里,竟是有几分怅然若失。 多情自古伤离别,可不是最容易让人多愁善感吗? 陈敏看着一溜烟离开的骆琳琳,她挥了挥手也是折身回去。 “请问,您是陈敏陈老师吗?”有人忽然间开口问了句,陈敏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她十分肯定自己绝对没见过这人,所以…… 迟疑了一下,陈敏开口,“你是……”这人什么来路,找她干嘛? 62.062 取消婚约了 “我忘了之前陈老师您没见过我, 我是董冬冬。”年轻人连忙自我介绍,“就是您跟卫老师之前资助的那个孩子。” 听到这个名字,陈敏倒是想起来了。进入新世纪之后,老教师和卫大钧一直都有资助贫困山区孩子读书,就是直接从两人工资卡里拿出来一些钱,委托教师系统的关系找那些品学兼优的贫困地区的孩子进行资助。后来研究所成立了科技公司,卫大钧和同事们商量也是特意成立了两个奖学金, 一个是面对省城几所高校的, 对有科研能力的大学生的奖励, 而另一个则是为贫困山区孩子设立的, 专门用来资助这些。 她之前还特别无聊的算了算老教师和卫大钧老两口这十多年来资助出去的钱和资助的学生数量, 她觉得老两口真是功德无量。 眼前这个董冬冬, 陈敏在卫大钧的日记里看到过这名字,也有这个孩子的照片, “你跟小时候长得可真不太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陈敏没办法将那张老照片里枯瘦的小男孩和眼前这个年轻人联系在一起。 董冬冬有些不好意思, “女大十八变,我们男生也难免会有些变化。” 在楼底下说话不是事,陈敏邀请董冬冬去旁边的水吧聊天。 “你现在在省城工作?”之前这个董冬冬倒是有跟老教师写过信,而且过年的时候还会寄一张贺年卡, 不过现在真人忽然间跑到自己面前,陈敏也是懵逼的。 “嗯, 今年刚毕业, 我一开始就是想来看望陈老师您, 只不过入职后就是被公司拉着去培训,这不,刚回来。”董冬冬有些歉意,他脚下还堆着一个礼盒和果篮,那是打算送给陈敏的。 “那你们公司挺好的,拿出时间给你们做专门的培训。”陈敏觉得挺负责任的,这样对员工对公司都好。 董冬冬又是闲扯了几句,这才离开,“陈老师我现在工作了有钱了,肯定是要报答您跟卫老师的,这点东西花不了多少钱,您一定要收下。”他很是坚持,陈敏也只好把这礼物收下来。 “我给您送上去?” 看着有些担心自己的年轻人,陈敏笑了笑,“没事,我能行,你刚从外地回来快些去忙吧,好好工作。”她本来想说一句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跟我开口,只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还是没有给自己再找那么多麻烦。 “那陈老师您小心些。”董冬冬坚持把东西给拎到了电梯口这边。 一栋楼上的邻居看到陈敏问了声好,“又有学生来看陈老师呀。” 陈敏笑了笑,“你快回去吧。”这孩子也太客气了,老教师和卫大钧当初也不是图回报才做的慈善,只要这董冬冬好好工作,比过来看望她更让老教师和卫大钧安心。 “那我先走了,要是陈老师您有什么需要做的事情,尽管喊我。”董冬冬边说边回头,还差点跟人撞上。 陈敏看他有些茫然又是一脸歉意的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电梯来了,邻居帮着陈敏把果篮拎了进去,“陈老师您这学生倒是真上心,他在什么单位工作,有女朋友没?” 董冬冬长得干净利落,身高也有一米八左右,属于个人条件一般外在条件加分的那种。 不了解底细的人总是为外形条件所吸引从而进一步了解,眼前这位邻居就是如此。 “我也不太清楚,没有问那么详细,晓白你这是……” 研究所员工家属,有点老夫少妻的搭配,眼前的阎晓白跟他老公是师生恋,熬死了师母之后便是照顾起了老师的起居,头两年生了个女儿,然后补办了婚礼。 时间是最好的武器,头两年还念叨着阎晓白跟宋平早就暗地里不清楚的街坊邻居现在也都不说什么了,就算是当初阎晓白撬了花双莲的墙角,可花双莲死了两年多了,跟宋平也没什么子女,如今在家属院小区刷存在感的是阎晓白和她可爱的女儿,大家伙还能说什么? 指着鼻子骂阎晓白又怎么样?花双莲又不能死而复生。 随着宋平去年成了高级工程师,倒是有些开始说阎晓白眼光好。 陈敏对于家属院的八卦新闻现在也是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她不是很清楚当年到底怎么一回事,所以跟阎晓白的关系也是点头之交,毕竟五十多岁的老阿姨跟一个还不到二十六岁的年轻女孩也没那么多好说的。 “没什么,陈老师您别误会,我就是觉得这小伙子长得挺精神,所以多嘴问一句。”阎晓白连忙解释,却发现自己好像没说出重点,她又是补充了一句,“我娘家婶婶让我给我表妹留意着,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您知道的,现在相亲市场上优秀的男生很少的,我看那年轻人是陈老师您的学生,肯定差不了。” 省六中出去的人,怎么着也得是名牌大学毕业吧?又是念及旧情,应该是个不错的男朋友。 “这个他也不算是我的学生,就是阴差阳错认识的,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情况。”陈敏也不太清楚阎晓白怎么想的,不过她表妹怎么着也不会比她大,这么着急结婚干什么? “这样啊,那……”她话还没说完,电梯先是停了下来。 陈敏耳边终于落下了个清净,刘瑜的事情过后,这还是第一个在自己面前说相亲的人,虽说不关刘瑜什么事,不过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她可真是个彻底的单身主义者,过去是,现在也是。 回到家陈敏收拾了一下客厅,看着一切都干净利落恢复如初,她觉得舒服多了。 倒是晚上刘瑜回来的时候看到了那边放着的果篮有些奇怪,“这是你那群学生送的?” “不是。”陈敏愣了下,回来后她忙着收拾客厅,倒是把那果篮丢在一旁忘了处置,“是当初资助的一个贫困山区的孩子来看我。” 刘瑜听到这话挑了挑眉头,“你又没见过那人,谁知道是不是冒名顶替心怀不轨的?” 这话听得陈敏一懵,好一会儿才开口,“咱这心里头能不能明亮点?”怎么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还心怀不轨,她要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别人兴许心怀不轨,她都五十七岁的老太太了,心怀不轨个毛线呀。 “行行行,我把厨房的灯打开就明亮了。”刘瑜拎着果篮进了厨房,他准备做个水果粥,正好看看有什么能用得上的水果。 这可就给了陈敏借口,“你不是说人家心怀不轨吗?那你打开它干什么?” “给您做饭。”刘瑜振振有词,看着品相貌似还算可以的水果,他挑了个苹果、水蜜桃和梨子出来打算做混合料理。 吃饭的时候刘瑜说起了自己出差的事情,“去北京那边做一个交流,估摸着得三五天吧,我跟大哥打电话了,让他们晚上过来陪您吃饭。” “不用那么麻烦。”陈敏随口说了一句,卫研新休养了将近三个月才回到单位,这段时间又是旺季,估计忙的事情很多,再过来陪她吃饭实在是太折腾。 刘瑜觉得自己今晚做的这粥味道不错,多吃了小半碗,“麻烦什么?他公司距离这边近,而且卫子睿学校离这边也近,顺带着就能捎回来了,还不用绕弯子。” 这是一个比较固执的人,自己坚定了的念头基本上没有转圜的余地,陈敏也不跟他争执,愿意过来就过来呗,反正她依旧不做饭。 说完这事陈敏忽然间想起来另一件事,“对了,你最近跟佳佳联系了没有?” 这话问的刘瑜嘴里的粥一下子都喷了出来。 陈敏庆幸自己已经吃完了,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刘瑜,“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连忙抽纸擦了擦嘴,刘瑜慢条斯理地喝水,“谁激动了?您不觉得您这问题奇怪吗?您跟来阿姨关系那么好,想知道童文佳的事情还用问我?真是莫名其妙。” “你才莫名其妙。”陈敏低声念叨了一句,不就是随口一问,用得着连饭都喷了吗?像是做贼心虚似的。 刘瑜:“……” 他今天就想出差怎么办? 刘瑜出差时间还不是十分确定,或者说出差时间长短不是那么肯定,三天的话那回来后还能赶上去驾校助阵看他家老太太考科目二,五天的话那就只能电话之中了解情况了。 “行了,不就是一个考试吗?我最擅长的,你就放宽了心吧。”她好歹当年也是考过驾照的人,一把过顺利拿证那是对自己现在莫大的鼓舞。反倒是刘瑜这么老嘀咕还不信任让陈敏觉得头大。 “我还真不放心,毕竟您可是时不时的老年痴呆,考场上万一发作怎么办?” 陈敏:“……” 特别想要刘瑜现在就滚多远是多远怎么办? 说归这么说,可中午的时候还得自己做饭让陈敏有些头疼,这段时间习惯了刘瑜回来做饭,她只需要把菜清洗一下就好,忽然间要自己动手做饭,这让她还有点不适应。 “想什么呢。”陈敏觉得自己这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真是被惯懒了。且不说刘瑜会出差这种事时不时发生,要是哪天刘瑜结婚了,还能给她继续做午饭晚饭? 拿了个茭瓜去厨房,陈敏做了个清炒,然后还特意发了朋友圈。 等她吃完饭再去刷朋友圈时,发现评论一大堆。 卫瑾:妈,你怎么吃得这么清苦?我哥呢? 刘瑜回复卫瑾:你哥在这儿,老太太最近吃胖了,吃点清淡的清理肠胃。 傅文瑄:阿姨,您一个人吃饭吗?要不要人陪着?这里随时待命。 骆琳琳:老师,您真厉害,竟然没做成黑暗料理! 卫研新回复卫瑾:晚上我回家。 …… 陈敏很少发朋友圈,好不容易发了一条朋友圈求夸奖,然而大家的关注点太奇怪了吧?难道不该是夸她两句吗?她这清炒茭瓜做的挺不错的,虽然比不上刘瑜的手艺。 看着卫瑾刘瑜还有卫研新干脆聊了起来,还说起了晚上吃什么,陈敏郁闷的丢开了手机。 她下午去游泳的时候,段贝贝还开起了玩笑,“陈阿姨,你们家人可真逗。”她很是凑巧的加了卫研新兄妹三人的微信,所以在朋友圈里看着时不时的蹦出来新的回复,是关于未来几天卫研新需要做什么饭的提案以及修正案。 陈敏尴尬地笑了笑,“他们就喜欢胡闹。”她都想要把那条朋友圈给删了,省得一打开微信就是看到他们在聊天。 家里明明有微信聊天群,好吧,自从卫大钧去世后,那个群就像是那灰色的头像一样,再没有热闹过。 在游泳池里游了几圈后,陈敏发现那边器材区又是有骚动,“你们又来了新教练?” “不是,来了个健身狂魔。”段贝贝撇了撇嘴。 “身材很好吗?”陈敏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好像哪里怪怪的,不过段贝贝倒是没多想,“不怎么样,身子板很弱,不过喜欢在这呆着,长得还算可以,所以你也看见了。”就惹得待在健身房里无所事事的阿姨大妈们围观。 “确定不是你们老板用的新招?”陈敏还真是有些好奇,毕竟这健身房为了招徕客户今年可是用了不少的招数,有些连段贝贝都看不下去。 “还真不是。”段贝贝苦笑,“那人太弱鸡了,听说好像还要去当警察。” 陈敏听到这话怔了下,半晌才说道:“说不定是做文职呢,对吧?”她还是再游几圈再说,因为这段时间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砸了过来,她游泳的频率明显降低了不少。 等她又是游了五个来回准备休息休息的时候,陈敏听到了熟悉的招呼声,“陈老师。” 声音来自岸上,年轻还带着点娃娃音。 陈敏抬头看了眼,然后一下子滑到了水里。 段贝贝正在旁边指导一个小胖妞游泳,听到这动静连忙看过来,“陈阿姨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就是脚滑了一下,摔倒水里不疼,只是…… 傅文瑄怎么在这里? “我,我就是觉得自己身材不是很好,再加上到十月份需要入职,所以就过来锻炼身材。”傅文瑄振振有词,这让陈敏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的。 “是吗?什么工作呀。”十月份入职,这时间有点奇怪。陈敏随口问了一句,然后听到了一个回答,“公安系统。” 公安? 当警察? 傅文瑄就是段贝贝嘴里的那个弱鸡健身狂魔? 这世界太过于玄幻,陈敏咳咳一声,“那是挺好的,为民除害匡扶正义,好好工作。” 傅文瑄笑得露出了一颗小虎牙,“谢谢陈老师夸奖,我会努力的。”他很是认真的感谢,陈敏都觉得自己似乎太敷衍了。 不过她跟傅文瑄真没有那么多好说的呀。 倒是傅文瑄没话找话,“陈老师,您自己过来的吗?家里人没有陪着过来?” 当然,这些问题的答案他早就知道了的,毕竟他也是在这里蹲守了很久的,对于陈敏每次都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 “嗯,家里人都忙。”陈敏开始怀疑今天的偶遇了,自己当初给傅文瑄说的家庭住址是卫瑾的那一处房子,头些天那房子也是出租出去了,那边物业也挺尽心的,不至于把业主信息给出卖了,傅文瑄应该不至于精确定位。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游泳的呢? “难怪您中午一个人吃饭。”傅文瑄理所当然地总结了一句。 陈敏不太确定这人的来路,不过将来要做人民警察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又是说了几句陈敏就离开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她还特意回头看了眼,确定没有被人跟踪这才是松了口气。 “陈老师,怎么了?” 忽然间有人喊自己,这也是把陈敏吓了一跳,看到是童文佳后她松了口气,“没事没事,文佳你这是出去买菜了?” “嗯,我妈在家忙,所以我出去了趟。” 陈敏想起自己昨天问刘瑜的事情,现在这个点遇到童文佳还是挺奇怪的,毕竟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她之前也没好意思问,来文丽说过童文佳可能回国来看看家里,可是这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是不打算回去了还是怎么着? 到底是人家的私事,陈敏觉得自己好像不太适合问,所以昨天就问刘瑜一句,毕竟他们年轻人之间肯定有交流沟通,没想到刘瑜还那么个反应。 陈敏心里正嘀咕着,听童文佳问了起来,“陈老师,我听我妈说刘瑜中午晚上陪您吃饭,怎么今天他没回来吗?” 都是朋友圈惹的祸,陈敏觉得往后还是发发花花草草的比较合适,“没有,他出差了。” “这样。”童文佳皱了下眉头,“那您要是不嫌弃,中午可以去我家吃饭,我给您做法国料理。” “不用不用,过两天就回来,而且我就是随便说说。”她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一条朋友圈引发的血案。 “这样,那您要是觉得在家里无聊可以来找我妈聊天,我这些天忙着找工作,还真没什么时间陪她。”童文佳脸上带着几分歉意。 陈敏听到这话有些惊呆了,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楼下,童文佳跟她说再见。 忙着找工作?那就是说童文佳这次回来不打算回去了? 这,这是什么个情况。 她记得童文佳在国外还是有个未婚夫的,难道说未婚夫也打算跟着一块吗?对了,那未婚夫到底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来着?她有些记不清了。 晚上陈敏顺带着问了卫研新一句,毕竟卫研新本身也是学法律出身,跟童文佳是一个专业的,早些年童文佳高考报志愿的时候,还特意问过卫研新这方面的事情。 “我倒是听说了,说是有个海归律师在找工作,不过具体的倒是不太清楚。文佳要回来工作的话,好像在省城这边也找不到太合适的。” 主要是在美国,律师地位高而且属于高收入人群,可是国内的话,差了不只是一点半点的。 童文佳在省城这边找工作,自然是大把企业可以挑选,可无论是发展前途还是薪资,都远不及在国外。 “这样,我回头问问你来阿姨好了。”陈敏不太确定来文丽清不清楚这件事,她对于自己那一双儿女关心但是不干预,不过到底是这么大的事情,总是瞒着也不太好。 童文佳其实也在斟酌这件事,下午的时候遇到陈老师就是说漏嘴了,说是说漏嘴也有几分故意的成分,她想着也许陈老师会找机会跟她妈说这件事,毕竟她到现在还隐瞒着她妈。 不过她认真考虑了一下,然后还是决定自己说得好,毕竟向来都是靠人不如靠己,而且陈老师也不一定会跟她妈说这件事。 来文丽正在忙着锁边,和之前做旗袍不同,她现在做这类衣服也是新手,不过看到那些制式复杂成品却又是格外动人的衣服,她觉得自己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妈,这件衣服快做好了吗?”童文佳看着那一块块一条条的,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有一双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双手,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那么多钱买新衣服,都是她妈把那些旧衣服重新制作,做成了让她的同学们都觉得漂亮的“新衣服”,只是那时候是为了过日子,现在不需要那么辛苦了。 她有劝过,只是看到她妈脸上那笑容时,就没有再继续劝说。 “好了的。”把最后一块布料锁了边,剩下的就是最后的缝合了,这得等明天再忙了。 母女俩去餐厅里吃晚饭,童文佳今天做的意大利空心粉,不过她给自己做了碗盖浇饭,母女俩吃的并不一样。 饭吃了一半,童文佳决定把事情跟她妈说,“我这次不打算再回去了。” 来文丽对于这件事多少有些预期,毕竟女儿回来有些天了,一直没说回去,她虽然没问原因,心里头却也是有数的。 “那西蒙呢?” 童文佳又是吃了口盖浇饭,在国外她忙得很,没有那么多时间做这些吃的,回国后就不一样了,觉得自己的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分了。” “分了?”来文丽有些震惊。 童文佳却是擦了擦嘴角,“嗯,确切的说我们取消婚约了。” 63.063 刘瑜注孤生 来文丽手里的叉子掉到了地上, 她慌忙去捡,却发现自己的手有点发颤,明明一弯腰就能捡到,可是她就是,就是…… 童文佳过来帮忙捡起了叉子,她又去厨房换了一个。 “没事的妈,不就是取消婚约嘛, 没什么大不了的, 总比我结了婚再离婚的好。”童文佳自我打趣, 听到女儿这话来文丽勉强笑了下, 可这笑容实在是太牵强了些。 童文佳坐在她妈身边, 把自己剩下的那半份盖浇饭也是挪了过来, “我在国外的时候特别想要吃您做的饭,可是买个炒锅都麻烦, 后来特意让人捎过来一口平底锅,结果又没怎么有时间去做饭。现在回来后就想着把这好吃的都吃一个遍, 对了,安平路那边的那家小笼包还开着没?” “还在开着,不过老板不干了。” “转让了?” 来文丽看着盘子里的通心粉,她这会儿胃口不佳, “老板头两年出车祸,胳膊有点不太方便, 现在店面是儿媳妇管理, 也涨价了。” “可不是得涨价, 我出国那会儿这房价才多少,现在多少。”童文佳又是吃了饭,然后才把勺子放下。 她知道自己这骤然间两个消息,之前都没跟她妈商量一下是让人难以接受,不过就算是商量了那也完全不影响自己现在的决定,她从小就是拿主意,家里的,文凯的,也包括自己的。 “解除婚约是我们认真讨论后的结果,不过这件事跟我回国没什么关系,妈你别多想。”童文佳抓住她妈的手,发现她妈在颤抖,止不住的颤抖。 这种颤抖是她熟悉的,那还是很小的时候,她下学后回到家,看到她妈在那里哭,当时她还以为是爸妈吵架了,后来才知道那天她爸在厂子里发生了事故,当场就没了性命。 那时候她妈抓着自己的手,一直说“没事的没事的”,可是那手却一直在颤抖,她记忆犹新。 原本想要埋藏在自己心底的事情到底还是吐露了出来,因为童文佳很清楚,她妈误会了自己回国这件事,“我之所以跟西蒙解除婚约不是因为我要回国,他出轨了。” 未婚夫出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魅力不足还是西蒙已经厌倦了她?童文佳也无心去想这些,她只知道自己收到了一些照片和小视频,其中的男主角就是西蒙,当时犯了胃病休假的她看得恶心,胃里头实在没什么东西,到最后便是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 休假结束,向公司提交了辞呈,甚至于还没等她去找西蒙,西蒙就是急冲冲来找她,问她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辞职。 为什么?童文佳向来是利落的人,直接把证据拍在了西蒙面前,然后把他们挑选的订婚戒指丢到了喷水池里,她待了将近七年的美国,也成为了记忆。 隐瞒了自己当时胃病发作的事情,童文佳不想让她妈担心,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他出轨了”对这件事盖章定论。 来文丽捂住了嘴,她知道女儿有多么要强,虽然自己没有见过西蒙,可也知道她女儿是真的爱着那个男人才会与他订婚,甚至于曾经打算在异国他乡生活一辈子。 然而那个她选择托付终身的男人却是背叛了她,这让来文丽不能想象,她的佳佳得多伤心,一个向来骄傲犹如孔雀一样的人遭遇了最严重的背叛,那是多大的打击呀。 而现在她又是在自己面前把伤疤揭开,来文丽只觉得自己狠心极了,在女儿心口上洒了这么一把盐。 “妈,没事的,我们也算是好聚好散。”童文佳说谎,她跟西蒙绝对不算好聚好散——被拆穿了的西蒙表示他只是玩玩而已,并不是认真的,甚至又是买了一颗硕大的钻戒向她道歉,说他们可以马上结婚。童文佳冷嘲热讽,拿辜老头的茶壶茶杯言论说得西蒙哑口无言,然后两人彻底结束了这段持续了三年之久的关系。 来文丽性子温和却又不是傻子,未婚夫或者说前未婚夫都出轨了,又怎么可能是好聚好散呢?而且自己的女儿她也知道,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好聚好散呢? 那不过是一句安慰自己的话而已,她更是心疼女儿,眼下最好的办法那就是不再提这件事,就让这件事像过眼云烟一样过去,最鸵鸟却也是最有用的办法。 “好,你放下就好,回来也好,妈给你天天做好吃的。” 母女俩多少有些心照不宣。 童文佳笑着答应,“好呀,我在国外可是怀念妈你做的饭了,自己再怎么做都不对味。”她们纷纷选择丢到那个不愉快的话题,商量起来明天吃什么的事情。 “对了,这件事妈你别跟陈老师说,回头万一被刘瑜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我?” 同样都是单身,同样为人儿女,刘瑜那是每天三餐伺候着,而自己享受着她妈的伺候。那人嘴巴毒,回头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变着法子损自己呢。 “小刘不是这样的人,他挺好的。”来文丽替刘瑜解释道:“年后卫工住院那段时间,都是他忙前忙后,你都不知道,人都瘦了一大圈。” “是吗?”童文佳瞧不出来,“我看他现在倒是活蹦乱跳的,对了,刘瑜出差了,你问问陈老师明天中午饭有没有着落?”她也是看到了陈敏的朋友圈。 陈敏还真是没空——她又要去练车了,至于午饭就在驾校那边随便应付两口就是了。 而那边刘瑜的交流会议得进行到六号上午,晚上的时候带着卫瑾吃了几顿饭,刘瑜特意带着他妹给他家老太太加油——您要是考过科目二,我送您张机票去泰国玩,要是一把过的话,东南亚五日游。 小瞧自己。 科目二考试场地,陈敏的名字一直没有被叫着,这边等待的人越来越少,到后面她教练带着的就剩下她自己了。 “老天爷没事下雨干什么?”教练有点郁闷,这昨晚下了场雨,今天又是阴天,现在这地面有点湿,对考试影响还是很大的,起码影响了考生的心态。 科目二科目三考的就是心态加技术,心里头一紧张,之前练得再好也都打了折扣。 这不,教练这次带的考生里面,有六个人没考过,目前科目二通过率33.33%,可以说是相当惨淡了,当然其他教练那边情况也不太好。 教练看了眼坐在不急不慌的大龄学员,他把烟屁股丢在了一旁,“您也别紧张,尽人事听天命吧。”驾校教练的工资并不算高,他们驾校这两年改制,将学员考试通过率与奖金挂钩,他这次是创造了史无前例的低通过率,也不指望旁边这位大龄学员能够给自己拉高一下——他对陈敏是真没什么信心,就算是之前有,那也被这地上的积水给弄没了。 陈敏觉得自己还好,她当初考驾照那可是在冬天,那年冬天又是特别湿冷,考试的时候手都冻得发紫了,就那样她都考过去了,不至于这次考不过去。 教练今天这心态被场地弄崩了,她还想着刘瑜的东南亚五日游呢,不打算崩。 这教练话刚说完,喇叭里就是喊了陈敏一声,教练能跟着学员到车边,在车窗外还念叨着,“把座椅调整下,对,安全带系上,别忘了镜子,镜子。” 陈敏觉得教练真不怕把自己心态也弄崩了,她把车窗弄了上去,等着前面那辆车从车库里开出去然后才开始自己的考试。 刘瑜一直在看手机,这让旁边的罗永岷觉得奇怪,“怎么了?”怎么今天心不在焉的。 “没事。”不是说一大早就去了驾校吗?怎么现在都下午四点半了都没个消息?打电话也不接,手机后来还直接关机了,难不成是没考过在生气? 刘瑜觉得自己应该再补充一条,他想了想就又是发了条微信消息过去:考不过的话欧洲五日游。 消息刚发过去刘瑜就觉得不对劲,因为上面提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信息。 开机了? 他正想着会得到什么个回复,台上的发言结束,与会成员鼓掌。 手机正好收到一条语音消息,他趁机点开听了下,因为这报告厅里掌声不断,他有些听不太清楚所以就是开了扬声器。 “我考过了,哈哈哈哈。” 报告厅里掌声稀稀落落的结束,而这哈哈的笑声一时间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罗永岷就坐在刘瑜旁边,听到这声音特别熟悉,不过又不太确定——怎么陈老师跟小孩似的?考什么呀,还这么嘚瑟的嚎了起来? 他正打算问刘瑜怎么回事,却见刘瑜不慌不忙的收起了手机,端坐那里,反倒是困惑地看向了自己,“怎么了?” 声音从哪里传来的谁知道呀,刘瑜这表现完全是让罗永岷背了黑锅。 脑子慢了一小圈的罗永岷瞬间懵逼了,收获了会议主持人善意的提醒,“再提醒大家一下,尽量把手机调整震动或静音。” 罗永岷:“……”提醒就提醒,为什么还特意看自己呀。 他旁边,刘瑜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听报告的模样。 陈敏顺利提高了她教练的通过率,虽然40%的通过率依旧惨淡,不过他能跟接下来学车的那些小年轻举例子,“别以为自己年轻脑子活就能顺利考过去,你们看看我上(上)批学员,三个大学生三个工作了的年轻人都没考过,人家快六十岁的老阿姨一把过……” 科目二顺利通过后到了九月中旬陈敏才能考试科目三,因为上次通过率惨淡,教练手底下考科目三的人不算多,陈敏终于享受了小班上课的待遇,和一个去年参加工作的女孩一块练习。 九月份的天气暑气未消,好在她们是下午练车,等练完车刘瑜开车过来接人——他现在是专职司机,负责接他家老太太学完车回家。 一块学车的姑娘喻晓薇迟疑了两天后终于问了陈敏,“阿姨,您儿子特意过来接您回家呀。” 陈敏点了点头,“是呀。”东南亚五日游还没兑现,现阶段没有再提出激励——诸如考过科目三北美五日游。 “他可真孝顺。” “还行吧。”陈敏大概明白喻晓薇跟自己聊天的目的了,要不是想要认识刘瑜,要不是想要蹭她家的车。不过后者的话,似乎也能捎带着完成前面的目的。 这捎人不捎人其实就是一句话的是,喻晓薇明明白白的说陈敏倒是不会拒绝,不过她非要这么绕弯子,陈敏干脆当没听懂。 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前面的路,已经到了左拐弯的地点,喻晓薇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动作,陈敏提醒了一声,“左转弯了。” 考试的时候电子报读,不过现在练车可全靠脑袋瓜记着。 喻晓薇匆匆忙忙操作,偏生那边又是有自行车闯红绿灯,这把副驾驶上陈敏吓了一跳。 这边是郊区,车辆不算是特别多,偶尔会过一辆大货车,因为不远处是一片湖,时不时还会有鸭子在公路上堂而皇之地路过。 红绿灯对于自行车电动车而言犹如摆设,不过差点造成事故,绝对跟喻晓薇刚才走神有关系,这弄得陈敏都有些后怕,等这一圈结束索性从车上下了来。 刘瑜过来的时候陈敏正在练车,已经是第二圈了,再跑一圈就是结束了今天的练习。 喻晓薇看着倚在车门上眺望远处的人,她想了想还是过去打了声招呼,“刘哥你又来接阿姨呀。” 刘瑜眼熟,不过就是笑着点头的交情,现在也是点了下头,“嗯。” 母子俩似乎都属于北欧冷淡风,喻晓薇鼓起了勇气,“刘哥,今天教练好像要送车去检修,那个我能坐你顺风车吗?这边不太好打车。”她拢了下自己那一缕碎发,有些忐忑地看着刘瑜。 “没问题,不过我还得赶时间,到时候就把你放在市区了。” 喻晓薇听到这话感激不尽,“放我在市区就行,我正好约了朋友在去市中心玩。” 刘瑜对于喻晓薇的夜生活并不敢兴趣,他看着那边的一片湖水欣赏美景——夕阳西照,金辉洒在湖面上,真是波光潋滟的美丽动人。 陈敏结束了自己最后一程跟教练说了再见回到自家车上就发现副驾驶座上多了一个人,她愣了下然后到了后排坐着。 “陈阿姨,刚才跟刘哥说搭你们家的顺风车,谢谢谢谢。” “不客气。”陈敏客气了一句,然后在后排刷起了科目四的考题。 车里面一时间气氛凝滞,带着一点点的尴尬气息。 喻晓薇正想着怎么开口,忽然间听刘瑜说道:“您今天学的怎么样?” “还行。”陈敏把考卷提交,然后手机报出了声音:真厉害,满分。 这有点矫情劲的声音让刘瑜脸一黑,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前些天自己在北京参加行业交流会议时的那个小插曲。 虽说当时他反应极为迅速,让罗永岷替他背了锅,不过坐在旁边的几个人却也都知道,那声音是他捣鼓出来的,带队的郑副总工还别好奇地问了起来,“你妈怎么了?” 能怎么着?考过了科目二就像是个考了满分的孩子那样嘚瑟呗,不过她倒是还不错,科目二也的确是满分通过的。 “陈阿姨您已经开始练习科目四的考题了呀,我都还没刷题呢。”喻晓薇接了句话。 科目三通过后第二天就是科目四考试,陈敏对科目三考试极为有把握,自然是早就准备起来了,“你们年轻记性好,回头刷一遍就能过,不像我年纪大了,时不时的忘事。” “陈阿姨您可……”喻晓薇话还没说完呢,就是听到了驾驶座传来的冷笑声,她那些话一下子就是被这冷笑声弄得没影了。 这会儿堵车劲已经过去了,刘瑜把喻晓薇放在了市中心后,找了个停车位就是把车停了下来。 陈敏有些奇怪,得到了刘瑜一个白眼,“老年痴呆又发作了,谁跟我说的冰箱空了。” 不就是赢了他一张东南亚五日游的奖券嘛,至于对自己这么没大没小的吗?陈敏决定好脾气点不跟刘瑜一般见识,只不过他们没走多远,后面就是有人喊了自己一声。 可不正是喻晓薇吗? “我朋友放了我鸽子,陈老师刘哥,我请你们吃饭吧?” “不用。”陈敏连忙拒绝。 喻晓薇看着没说话的刘瑜,很是大胆道:“刚才搭了您家的顺风车,请你们吃饭是应该的,我怕回头不凑巧,可能还要再坐您家的车。” “没……” “没事,看不过去就给个油钱好了,我最近穷的很,顺便可以赚个外快。”刘瑜蓦然间一句弄得陈敏一愣,而喻晓薇脸上的笑意也是僵硬在那里。 陈敏忍不住掐了下刘瑜的胳膊,就算是不愿意吃饭也别这么说话,她未来几天还都要跟喻晓薇一块练车呢,可不想整日里面对一张冷脸。 “他就喜欢开玩笑,小喻你别放在心上。”陈敏解释了一句,然后直接被刘瑜拉走了。 等喻晓薇回过神来,只能远远看到那母子俩的身影。 “你说话这么直接干什么?”陈敏虽然也觉得喻晓薇就是司马昭之心,不过说话那也得委婉点,这么直接好吗? “不然跟她唠叨半天?那您就不怕我回头说出来的话把这姑娘给吓着?” 陈敏回头看了眼,喻晓薇还在那里继续石化,她狠狠拍了下刘瑜的胳膊,“你这性子,注孤生。” “那是我乐意。”刘瑜理直气壮。这样的姑娘他可招惹不起,一上来就是坐在副驾驶上,虽说副驾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甚至于出车祸的时候死亡率那是遥遥领先,可是那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懂点事? 心里真过意不去那就按照顺风车的价钱给钱或者买个礼物就行了,都说了不吃饭还这么坚持,这是听不懂人话? 至于回头老太太还得跟这人一块学车,刘瑜补充了句,“我看你也没怎么跟她聊天?她甩你冷脸子对你还能有影响?” 陈敏:“……”这能一样吗? 不过都这样了陈敏也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喻晓薇到底是不是跟朋友有约,是不是朋友真放了鸽子那也就她跟朋友知道而已,刘瑜明显的不想跟她都说,自己也懒得掺和。 至于回头练车的时候喻晓薇会不会给自己甩冷脸,陈敏也不是那么在乎,毕竟考完科目三就说再见的人,在乎那么多干什么? 进超市去买蔬菜水果,大概是对面那购物中心在搞活动的缘故,这边就是有些冷清了。 陈敏在糕点区看面包,糕点区的工作人员热情地介绍,“榴莲味芒果味面包限时搞活动,十元三个。” 她倒是想要买,不过刘瑜对榴莲不喜欢,连带着也不让她吃这个,说是热量太高对于身体不好,总之一堆说辞让陈敏只能对榴莲面包敬而远之。 看了好一会儿,陈敏最后还是拿了包切片面包和法棍,打算回去让刘瑜明天做蒜香法棍。 她刚打算去蔬菜水果区跟刘瑜汇合,一转头就是看到了罗永岷,罗永岷倒是没有看到她,正在那里站着,手里拎着个小绿筐。 “罗老师,您说我买这个行吗?我朋友推荐我说全麦面包热量小,我要是想减肥的话那最好是吃这个。” 陈敏这才看到那边站着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长得还挺漂亮的,大眼睛尖下巴,说话的时候蹙着眉头,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这是…… 她这是遇到了什么?陈敏很是确定,罗永岷旁边站着的女孩子绝对不是他老婆,那么这个叫他罗老师的人是谁? 趁着罗永岷没注意,陈敏迅速转身去找刘瑜。 刘瑜正在进口果蔬那边挑选水果,看到他家老太太急冲冲的过来,他打趣了句,“您这是遇到哪家的宠物狗被吓着了?” “什么宠物狗,我刚才看到罗永岷了。” 刘瑜听到这个名字就头大,上次让罗永岷给自己背锅后,他过意不去还特意请罗永岷吃了顿饭。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怎么又提起来了?总不能肖爱芬又开始找老太太絮叨了吧? “他跟一个女孩子在一块。”陈敏很是认真地强调了一下。 64.064 大卫的机遇 陈敏有一种错觉, 刘瑜是在用一种看着白痴的神色看自己。 “这回事?我知道。”刘瑜努了努嘴,“那边好几个人呢。” 陈敏顺着刘瑜的方向看了过去,虽说这脸有点认不清楚,不过衣服她倒是认识,那不就是研究所团建时发的衣服嘛。 “他们这是……” “罗永岷带着他们组的成员聚餐。”刘瑜下午的时候就见他们那个小组的人聚在一起,也是刚才看到那几个人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我说老太太, 您脑子里整天都想些什么呀?” 怎么净往这不沾边的事情上想? 陈敏很是尴尬, 她哪里知道这是小组聚餐, “不带家属吗?” “带不带都随意, 不过他们组的人都喜欢喝两杯, 一般都不带的。”刘瑜回头看了眼, 也是顿了一下这才说道:“你看到的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小汪,长得还行吧?” 还没等陈敏回答, 刘瑜又是补充了句,“就是能力不咋地。” 有罗永岷这个护雏的老母鸡袒护着, 估摸着他手下这两个新兵蛋子都能独当一面了,那小汪还只能打印个报告送个资料什么的。 研究所的事情陈敏不太清楚,因为有些研究内容涉及到专利、机密,所以早前老教师很少跟卫大钧讨论这些问题。这倒是让陈敏多少轻松了点, 自己别说半瓶子水了,四分之一瓶水都没有, 除了一颗年轻的心, 真是没什么了。 “这样, 那是我少见多怪了。” 刘瑜:“……”他怎么听着这话那么奇怪呢? 不过他差不多把蔬菜挑好了,直接推着小车就是去收银台结账,这一点陈敏觉得自己重生在老教师身上还是有道理的,她跟刘瑜都属于逛超市特别有目标性的那种,买好了就走,不会再推着小车四处乱逛。 出了超市也没遇到罗永岷他们,陈敏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罗永岷他们组没有女同志?” “有呀。”刘瑜把东西往车上放,收拾好了这才是回答道:“小汪不就是吗?” 用研究所的话来说那就是被羊粪蛋子围绕着的一支鲜花,可是让罗永岷那个小组热闹了一阵,毕竟从头两年邢小倩调走后,罗永岷那一组就成了和尚组,没少自怨自艾。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陈敏想了想大学时代隔壁学院那几个和尚班,还有资源与环境的那些个男生天天哀嚎,见到个女生都能称女神的那模样,她觉得研究所那群人也一样。 …… 第二天练车的时候,陈敏和教练在驾校那边等喻晓薇等了二十多分钟这才是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人。 “对不起教练,我那边出了点情况耽误了点时间。” 教练有些烦躁,“那你也接电话呀,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一通电话都不接,要不是因为已经给喻晓薇报名了科目三的考试没办法再替换掉这个名额,教练真会把她给顶下去。 他们一个四十多一个五十多的人,在这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等了二十多分钟,真是让人窝火。 喻晓薇又是道歉,“我手机静音没注意到。”她坐在后排,看着陈敏的神色带着些愧疚,只不过又怕说话惹得教练发火,就口型说了句不好意思。 陈敏也没说话,刚才喻晓薇没过来,教练一开始还跟她聊天打发时间,到后面因为打电话老是没人接,直接火大了起来,看到喻晓薇过来也是忍不住小小爆发了下。 教练直接开车到训练场地后就是让两个人练车,他下去吸烟。 喻晓薇忍不住解释了句,“今天公司有紧急情况,原本每天请假练车我领导就不太乐意。” “没事,教练又不记仇,下次打电话说一声,别让人担心。”陈敏场面话还是很会说的,“你大学的时候怎么没考驾照?”年龄够了,也有的是时间,工作后考证,大部分的证考起来都不如大学时代省心省力。 “那会儿年轻,觉得考不考的没什么用处。”她神色中带着几分不自然,陈敏也没在意,她也就是随口一问。 两人谁都没提昨天的事情,结束练车后喻晓薇坐着教练的车走了,倒是刘瑜因为堵车姗姗来迟,害得陈敏在这边多等了一会儿。 “您怎么没去湖边坐着,看看风景不挺好的吗?” 陈敏坐在副驾驶上继续刷题,头也不抬道:“荒郊野外的,万一谁看我不顺眼一脚把我踹湖里去怎么办?” 这玩笑有点冷,便是车子都震颤了下,刘瑜转头看了眼专心做题的人,“敢情您在健身房忙活了这几个月一转脸就忘了怎么游泳呀?” 陈敏:“……” 这人不占上风就不能活是吧? 练车到周五,下周二再练一次,周三准备科目三考试。 周五晚上刘瑜喊卫研新一家三口家庭聚会,因为他去接人,所以掌勺的是卫研新,徐文珊一旁打下手。 陈敏刚回到家,卫子睿就是冲了过来,“奶奶,你学车学得好吗?教练也夸你吗?” “学得不错。”至于夸奖,今天她练夜考模式的时候忘了开车灯,恰巧那会儿教练在车上,特别温和的提醒了她一句,大概是怕嗓门大吓着她这个年纪大的吧。 “那等你拿了驾照就可以开车去接我下学了。” 陈敏觉得这话自己没法接。 卫子睿的幼儿园距离她家小区门口也就是一里路多点,这么点路程开车去接人不合适吧? “行了胖小子,你奶奶那么大年纪都健身,你也该好好锻炼锻炼,瞧瞧你这一身肥肉。”刘瑜抱起了他大侄子在客厅里转圈。 卫子睿跟他玩得开心,闹了一会儿就是去玩模型组装了。 陈敏去厨房跟卫研新他们打招呼,看着准备的还挺丰盛,她认真思考了一下,最近没什么人过生日,然后这才问道:“有什么要庆祝的?” “也没什么。”徐文珊把洗好的提子端了出来,“就是研新他提了部门经理。” “这还不算是好事?”陈敏接过了那一盘水果吃了起来。 卫研新是在国企工作,工作稳定的不能再稳定,当然职务上也是相当稳定,工作这么些年,他工资倒是调整了不少,但是职务一直变化不大,现在提了部门经理,很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 “提前说一声,我就订个蛋糕庆祝下了。” 卫研新倒是觉得没这个必要,这件事他其实没想着说,毕竟工作都这么些年了才升职真有些丢人,可这圈子特别小,他还瞒着消息呢,刘瑜这边就得了信,徐文珊这又是一说,家里人是都知道了。 “我已经订了,刚才还跟我说马上送过来。”刘瑜在卧室里嚎了一声。 有蛋糕吃对于卫子睿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晚饭吃了个七七八八后,大人在那里说工作的事情,他就一点点的吃蛋糕。 “……说起来这件事还得谢谢文佳。” 陈敏没能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跟文佳还有牵扯?” “可不是吗?头些天研新不还说文佳在找工作嘛,她到底是在美国做过律师的,经验丰富的很,这不就被Z大法学院的焦教授看中做了合作伙伴,说是开律师事务所。” 徐文珊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在Z大见过那焦教授,当时还打了个招呼,她心里还觉得这焦教授像穿的花里胡哨的猪肉贩子。 “原本焦教授就想开这个事务所,正好缺了这么一个合伙人,这瞌睡劲头上有人送来了枕头,文佳跟焦教授一拍即合,文佳想着拉拢研新一起当合伙人,毕竟她在美国待了那么些年,对国内的一些法律条文有些陌生。” 卫研新不是太喜欢折腾,面对童文佳的邀请有些犹疑,并没有立刻给与答复,这事刚巧被他们单位领导看到了,单位法务部主任前段时间离职后,一直没有填补这个空缺。反正卫研新是老实人,让他代理这个主任干活不加工资他也没怨言。 现在看到有人要挖卫研新的墙角了,单位领导坐不住了,连忙给了卫研新一颗定心丸。 这不,童文佳和焦教授合伙的科文律师事务所还没正式成立,卫研新就是升了法务部的主任,工资也比之前提升了将近40%。 当然这个数额远不及童文佳给卫研新开出的价码,不过卫研新不属于有事业心的那种,最后还是选择了继续安稳的在国企里当法务,没有去事务所。 不管怎么说,徐文珊觉得这事多亏了童文佳,她今天下了班早早过来,还特意先去了来文丽家里感谢,拎了个果篮过去。童文佳那律师事务所还没开张,到时候徐文珊打算开业那天送个花篮过去,把心意表达到位了。 陈敏听了这一番来龙去脉觉得也挺有意思的,“这么说文佳是打算在国内定下来了?” “看起来是这个打算,我之前也有问过她,她觉得焦教授手头上有不少资源,自己又是在美国待了那么久,可以跟省城的一些外企合作,用她的话来说属于中外联合的那种,还是有不错的前景。”只不过律师事务所工作繁忙,挣的钱多不假,工作时间也没个点,卫研新个人更倾向于家庭,所以还是选择了安稳的国企。毕竟他虽然没多少钱,却也不缺钱。 “那挺好的,不过她怎么还跟焦教授牵扯上了?”陈敏在想,这其中总不能有高维的关系? “这就不太清楚了,她没怎么跟我说这件事,对了陈姨,我们明后天打算自驾游,您要不要一块去?”九月份天气很是不错,再往后就快到十一黄金周了,那时候出去玩不太合算,所以卫研新跟徐文珊商量了下打算这周末带着卫子睿出去一趟。 工作上有好消息,再加上原本那一团糟的家务事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出去散散心挺好的。 “我就不去了,最近练车练得我看见车就头大。”陈敏觉得拿到驾照前,她还是不要出去坐车玩的好,她摸了摸卫子睿的小脑袋瓜,“你们好好玩。” 不明白状况的卫子睿很是懵逼,然后把蛋糕递给陈敏,“奶奶你吃蛋糕。” 卫子睿特别喜欢吃甜食,偏生徐文珊又担心他坏了牙齿,所以一直控制着,越是禁止什么这人就越是喜欢,因此卫子睿最喜欢的日子就是过生日的时候,家里人还有幼儿园的小朋友过生日时,他总是能够尽情的吃蛋糕。 小家伙吃的有点狼狈,鼻尖上沾了一小撮的奶油,有点滑稽的模样。 “睿睿自己吃。”陈敏晚上不怎么吃甜食,主要是怕自己血糖高,毕竟年龄在这放着呢。 徐文珊看着这一幕心绪复杂,结婚前就想过这个问题,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后来嫁进来后发现老爷子的确对卫研新不怎么管教,更偏疼刘瑜一些。 不过对于卫子睿,家里人都喜欢的很,不论是两个老人还是他姑姑叔叔,从小就把这小家伙当宝贝疙瘩似的看。 人盲目的时候会对一些事情熟视无睹,如今反思过来,徐文珊后怕的很。 当初要是自己再顺着她妈那意思,怕是今天就不可能坐在这里了。 回到家里后,徐文珊想了很久,把儿子哄睡后这才是跟卫研新商量,“还有一个多月陈姨生日,你说到时候送她什么礼物好?” 过往过生日都是一家人吃饭,也不去外面吃,就是家里几个男人下厨,再订一个生日蛋糕,礼物什么的也没怎么送过。往年陈姨过生日时候下厨的主力军是老爷子,不过现在老爷子不在了,这生日怎么过? 徐文珊又觉得过生日会勾起老太太的旧情,要是触景伤情那就不太好了。 “生日礼物?”卫研新困惑了下,“你想送什么?”他们家人过生日还真没送礼物的习惯,徐文珊骤然一说,卫研新也有些拿不准。 “我这不是没主意,所以才找你商量的嘛。”嗔了卫研新一眼,徐文珊继续道:“你从小就跟老太太亲近,你觉得老太太现在缺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卫研新认真思考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好像什么都不缺。” 徐文珊:“……” 白养了他这么多年! …… 陈敏科目三顺利通过,第二天上午考科目四也是稳稳当当的,倒是教练在外面等着,看到出来的老学员神色不怎么轻松多问了句,“不是过了吗?” “是过了没错,不过错了一道题。”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做错了那道判断题,这让陈敏多少有点不开心,从科目一到科目三都是满分,就科目四上出了岔子,留下了点不完美印记。 教练呵呵一笑,没想到这一把年纪的还追求起满分了,瞧瞧那边早早出来的几个年轻人都庆幸低分飘过呢,这人与人的追求可真是不太一样。 驾照得过些天才能拿到手,陈敏留下了地址让邮寄过去。 她这个教练抽烟不太喜欢喝酒,所以考试结束后也没撺掇着拿证的学员请吃饭,陈敏直接就回了家。 刚到小区门口,保安就给她指了指那边坐着的人,“陈老师,那小伙子坐在这里等了您老半天了。” 董冬冬? 陈敏很是确定今天是周四,工作日,而且现在还不到十一点钟,饭点都还没到呢,这孩子怎么这么有空来看自己? “陈老师。”董冬冬听到动静也是连忙打招呼,小跑着就是过了来。 “怎么这个时间点过了来?” “我头些天加了一星期的班,这两天正好调休,这边也没什么认识的人,也懒得出去玩,所以就过来看您。” 陈敏自然是看到了这孩子手上拎着的礼物,跟上次的水果牛奶不同,这次拎了盒牦牛壮骨粉,陈敏看到吓了一跳,自己胳膊腿都没事,不用学伍六一同志吃这个吧? “多跟同事出去玩,省城还是有不少能玩的地方的。”陈敏今天折腾了半晌午,她原本打算回家躺会儿等刘瑜回来做饭,哪想到遇到董冬冬? 刘瑜中午饭一般做的简单,冰箱里好像也没什么存货了,陈敏想了想还是打算出去吃,“那个小董,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她主要是打电话给刘瑜。 “出去吃?去哪里?”刘瑜多问了句。 “还没想好,这附近找个餐馆吧。”陈敏就是懒得回家折腾,等刘瑜再回来做饭也不是那么回事,所以只能出去找地方。 “那你干脆来我们食堂得了,我让食堂的邵师傅给你做俩像样的菜。” 这倒是个好主意,研究所的食堂伙食不错,关键是很干净,周围其他单位的人也没少去那边蹭饭。陈敏记得之前老教师还跟卫大钧开过玩笑,说是干脆研究所再成立个餐厅好了。 这年头事业单位折腾出不少小花样,挣钱补贴主营项目或者增加员工福利,都属于正常操作。 不过那也就是句玩笑话,研究所没能成立餐厅,不过倒是能做小炒。 “那行。”陈敏挂断了电话,她刚才打电话时走的有点远,过去的时候看到董冬冬正在跟人聊天。 “小董。”陈敏拍了拍董冬冬的肩膀,吓了小伙子一跳,手机都差点掉地上。 “陈老师。” “我又不是母老虎,看见我不用那么紧张的。”陈敏打趣了句,“我家里头不太方便,这样,你来到省城后也没说请你吃饭庆祝下,今天正好请你去吃个便饭。” 董冬冬闻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拒绝,“不用了陈老师,本来您跟卫老师都帮了我那么多,该是我报答您才对,怎么还能让您请吃饭呢。” “这孩子说什么话,就是一顿便饭而已,正好咱们可以聊聊天,我上次见你也没说几句,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上次董冬冬来了一趟后,她还特意去找这孩子当初寄给老教师和卫大钧的贺年卡,知道他大学好像读的是化工,也不知道现在的工作是不是本专业的。 “我现在在一家贸易公司,化工的就业形势不是很好,所以干脆换了个专业从头来。” “这样,你从小就刻苦,从头来也是能做的不错的。”能从那些教育资源匮乏的地区走出来,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胜利了。 董冬冬摸了摸脑袋,“那个陈老师,要不先把这东西送你家里去?”他举了举手上的牦牛壮骨粉,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送您什么合适,说这个年纪大的喝了好。” “不用,回头你去把这个退了就行,我这什么都不缺。”陈敏觉得这人惦记着就好,真不用这么客气,毕竟是刚毕业的学生,哪有那么多钱? 她很是坚持,董冬冬到底是拗不过她,便是跟着陈敏去了研究所的食堂。 “我有段时间没怎么来这边了,不过饭菜倒是不错,对了小董,你住那边?” “陈老师您叫我冬冬就行,我们公司给提供住处,我们几个同事住一起,下了班还能讨论下业务,挺好的。”董冬冬四下打量这食堂。 这会儿食堂已经忙了起来,不过还没什么吃饭的人。 “那挺好的,省了你们房租。”陈敏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去刘瑜说的三号窗口那边跟邵师傅说话。 研究所的食堂菜色很是丰富,而且照顾研究所员工的口味,每周都会更换一下菜色,争取让那个大家吃厌倦之前又是品尝到新口味。 这周主打的是川菜,不过刘瑜特意跟邵师傅叮嘱做了几样本地菜——他家里人都不是很能吃辣。 陈敏今天胃口也不是很好,多数时间都是跟董冬冬聊天,吃了个七八分饱之后这食堂也是热闹起来。 研究所的员工下来吃中午饭了,看到陈敏在这也都是打起了招呼,“陈老师,这是您学生吗?看着倒是有点眼熟。” “是吗?”陈敏笑了句,“不会是来研究所应聘过吧?” 董冬冬脸上带着窘迫,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看手机上新发来的消息,“陈老师不好意思,那个我同事好像出了点问题,我得去看一下。” “你们这做贸易的还真忙。那你注意着点,快去忙吧。”她话音刚落,董冬冬就是起来走人了,把那牦牛壮骨粉丢在了座位上。 陈敏想要追过去让董冬冬把这东西带走,却看到那孩子跟进食堂的人撞了个正着,好在倒是没摔倒在地。 “这孩子,至于这么着急吗?”看了眼桌上的菜,陈敏叹了口气,可惜今天胃口不好,吃不下去。 “嗨,老太太,那小孩呢?”刘瑜问了句。 “走了。”陈敏看了他一眼,“你刚才不是在门口看到了吗?撞人的那个。” “就他呀,我之前见过他,就是忘了在哪里见过。”刘瑜认真回想了下,嗯,还是没想起来。 “刚才你同事也说他眼熟,长了个大众脸?” 65.065 又见广场舞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她刚来到也没多大会儿, 也是才从女儿嘴里知道这小两口闹矛盾的事情。 如今自己都特意过来了, 卫研新还让亲家母看卫子睿,这什么意思? 自己这亲外婆, 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 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 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 不然再累到了, 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 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 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 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 “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 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 而是选择了哄孩子, “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 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好不容易来一趟,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项爱莲心里头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女儿跟自己哭诉委屈,她更是走神。 “妈,妈……”徐文珊扯了扯她妈的衣角,跟她说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啊?”项爱莲回过神来,听到女儿小声说道:“陈姨跟你说话呢。”躺在病床上看到她妈风尘仆仆过来时,徐文珊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来了靠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项爱莲看到女儿那有些埋怨的眼神,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最近老是走神。” 陈敏也是顺着笑了下,“应该是累着了,研新你带亲家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她牵着卫子睿的手,“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说再见。” 卫子睿听话,“外婆再见,爸爸妈妈再见。”说完卫子睿就是仰头看着陈敏,“奶奶,你快跟我讲故事,那个小巫师去学校了吗?” 陈敏很意外卫研新和徐文珊并没有给卫子睿讲过哈利波特的故事,那可是全球闻名的儿童文学,给小朋友讲这个丰富他们的想象力最合适不过。 没讲过也好,她正好用来哄卫子睿,“小巫师自然是去了的,不过他呀……” 看着离开了病房的祖孙两人,卫研新脸上那点笑意也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疲惫,“我带阿姨去吃点东西,用不用给你捎点回来?” 徐文珊最近看到卫研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发憷,哪怕现在亲妈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头也不安稳,“不用了,我不饿。” “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不饿?你先等着,过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项爱莲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卫研新并没有太在意,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岳母这话一样。 徐文珊听到这话越发后悔,她现在是恨死了甘晓芸,怎么那嘴巴比棉裤腰还松?好死不死地把她拉伤了小腿的事情跟她妈说。原本自己跟卫研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的,起码自己现在住院,他周末就不会去看房了,到时候自己慢慢再说就行了。 现在倒好,她妈来了,还一张嘴惹人嫌,徐文珊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赶走——她完全忘了就在陈敏和卫研新来之前,她还在跟项爱莲哭诉委屈的事情,也忘了刚才卫研新说要卫子睿跟陈敏去住一晚上时的不满。 “我就是没胃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她要是腿没事,立马就把她妈给送回去,省得担心她说出些什么不着边的话来。 项爱莲觉得女儿傻不拉几的,自己是长辈,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卫研新那也得受着。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上她家去说的那是好好的,卫研新要真是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她女儿说重话,看她怎么教训他! “行了,你愿意饿着就饿着,饿死活该。”项爱莲有些没好气,她大老远的过来也是真的累了,“明天我再过来,咱们做好检查出院回去。”她有两张脸皮,跟卫研新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我想了下也别出去吃了,外面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花钱还不干净,咱直接回家去做点吃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家里没什么菜了。”这个时间点,再去买菜也不合适,菜不新鲜,而且超市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没事,下个面条吃也行。”项爱莲边往外走边说,“研新,你们这也不是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家里还能没有点水果蔬菜?总不能是冰箱坏了吧,找人修了没……” 项爱莲的话很多,多的让卫研新无比怀念陈敏,他真的是习惯了那种淡淡的家庭关系,不太善于应对耳边这种喧嚣,实在是太吵了些。 陈敏是打车回去的,对于到了楼下卫子睿就呼呼睡了起来这种事情,陈敏没有挑战抱卫子睿回家这种高难度作业,而是选择把小家伙给喊醒。 只是出租车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 陈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卫子睿睡得这么沉,自己喊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给喊起来。 “那个,那麻烦您了。”陈敏还是接受了好心,她记着这出租车司机的车牌号,手里捏着手机,要是不对劲就立马报警。 当然,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床上躺着的卫子睿,陈敏心情有些沉重,她原本还想趁着徐文珊住院缓和下这两口子的关系,哪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个项爱莲,希望这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 毕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最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看着酣睡的卫子睿,陈敏给这小家伙掖好被子,这才出了去。 …… 周六周天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是社区活动,陈敏昨天下午就是收到了居委会赵主任的微信通知,所以她选择一大早就是打电话找刘瑜过来。 美梦中被叫醒的人多少有点起床气,哪怕是从他员工宿舍到了家属院大楼这边走了十分钟,这起床气也没完全走散,刘瑜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昨天本来就是加班到凌晨,回去后又是赶报告,三点多钟才睡的,就指望这大周末的睡个懒觉调整过来。 “我过会儿得去献爱心,总不能带着这小祖宗去吧?你帮我照看照看。”陈敏指了指睡在客房里的卫子睿,不过她也发现了刘瑜那大黑眼圈,“你怎么了?” 刘瑜看到他小侄子后瞌睡虫飞走了大半,“他怎么在这儿?你别跟我说大哥他们一家三口搬过来了。”他回头看了眼鞋架,并没有新式的女鞋。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来不了,就是他妈妈住院,你大哥照看不过来,我把活揽了过来。”陈敏觉得自己是爱心泛滥了,估计昨个儿说把卫子睿带走还把亲家母给得罪了。 不过她无所谓呀,卫研新开的口,就算是亲家母不乐意,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一晚上,陈敏就把昨晚自己的担忧给丢到了一旁。 她哪有心情管那么多,自己是心疼卫研新、卫子睿父子俩,管项爱莲怎么想呢。 刘瑜那仅剩的瞌睡虫也没了,“住院?怎么,两口子打架了?” 看着脸上明晃晃写着“八卦”两个字的人,陈敏有点想要打人,“打什么架,你是巴不得天下大乱是吧?行了,看你这鬼样子,你俩挤着再去睡会儿得了。” 一副困死鬼的样子,也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 “正有此意。”他现在就一个字——困,所以对徐文珊到底怎么住院也没什么兴趣,看老太太这模样估摸着也不严重,不然还有心情去献爱心? 陈敏看着吊儿郎当地关上了门的人,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算是发现了,卫研新沉稳,刘瑜的性子则有些跳脱。之前老教师是个性子内敛的人,对待子女又是有些严肃,所以跟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近。 自己跟老教师性格不同,却也没引起卫研新和刘瑜怀疑,估计这兄弟俩都觉得死生之事让自己转了性。 也好,只要不出麻烦,什么都好。 陈敏去厨房给自己做了点吃的,然后又是用那拆了打打了拆的毛线团练手,等到八点的时候她准时从家里出门去了社区的文艺中心。 八点十五分,陈敏找到了街道办那写着文艺中心四个大字的房间时,她深吸了一口气,隔着这门都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陈敏把这口气呼了出来,然后推门进了去。 原本吵杂的屋子里安静了有三四秒钟,一大早就是过来了的赵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陈老师过了来呀,这边坐这边坐。” “你觉得这时候把睿睿拉扯进来有意思吗?” “有意思!”徐文珊觉得卫研新这不阴不阳的态度特别刺激人,她有些炸毛,“他是你们卫家唯一的孙子,将来给你们卫家传宗接代,给你养老送终的。老爷子真要是这么偏心,一点不考虑孩子的将来,你信不信我不让睿睿去祭拜他!”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无奈的笑,“爸是党员,去世之后直接火化,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我有工作,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生气,徐文珊更是气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会道?”从跟卫研新谈恋爱到现在,就算是当初给自己告白说情话,卫研新也没说过这么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卫研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夕阳下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的那种。“从法律上讲我跟刘瑜、卫瑾没什么区别,都有继承权。从情理上讲刘瑜和卫瑾在病床前照顾,我没有,我爸就算是偏心也无可厚非。” “我就是说……” 徐文珊话还没说完就是被打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爸偏心他们不是正常的很吗?要是你那段时间天天去医院陪着他说话,说不定爸还会给你留下点东西。”卫研新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徐文珊怕是悔得肠子都要绿了。 “咱们小家跟爸还有陈姨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我和离有点血缘关系。可人总分这么清有意思吗?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给买的,你娘家拿的那二十万也是他们给的,其实这些你都知道。”到底还是戳破了他们夫妻间的那层窗户纸,卫研新其实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徐文珊太贪心了。 他们俩的工资都很稳定,工作将近十年,现在两人的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七,对于没有房贷车贷的两人而言,这些年存下一笔钱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不过徐文珊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并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她又是喜欢买奢侈品,所以这些年来两个人虽然没经济压力,却也没有攒下钱来。 她娘家兄弟买房的时候,徐文珊找自己要钱。卫研新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私房钱,可也不够二十万的零头。这找自己要钱,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跟老爷子开口。 卫研新知道自己没出息,老爷子也没为难他,把钱给了他,甚至于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老人家是花钱买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清净,卫研新觉得自己不孝顺,是真的不孝顺,“就算是为了那二十万,为了我,你那些天多去医院看看不应该的吗?” 徐文珊被戳中了痛处,她声音都是弱了下来,“可我又得上班,还要接送睿睿,我不是超人没三头六臂天天去医院里,再说了我不是怕睿睿小,总是去医院的话生病,你也知道那些天流感……”在卫研新的注视下,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那些天流感很严重,所以你就不让睿睿去医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担心睿睿感冒生病,爸他担心刘瑜小瑾他们的前程,这些都无可厚非,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担心儿子是对的,爸担心刘瑜小瑾就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卫研新想起了自己刚被那人送过来时,陈姨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你既然来了这个家,那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他们有的你都会有,要是他们俩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教训他们,要是你欺负了他们俩,那我也会教训你。” 人都是平等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那是道德要求,不一定人人都能做到。他不强求,可却也不想自己孩子的妈妈是一个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人。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标准办事,别双重标准。 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四种生活环境,爸和那人离婚前后,回到爸和陈姨的家中,还有就是结婚后。有些生活实在不想再回忆起来,所以他就尽可能的念着人的好。 其实爸去世前也跟自己说过,想要活得顺心点,那就尽可能的记住人的好,别老是挂念着那些不好的事情。卫研新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并不怪徐文珊婚后还一直贴补娘家兄弟,也不怪她跟爸还有陈姨他们冷淡。可现在,泥人也有了三分土性子,做人不能这样啊。 卫研新并没有发脾气,他一直在克制着,手头上的书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老爷子送的礼物,卫研新也不舍得摔,怕毁了老爷子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念想。 轻轻抚摸着书皮,卫研新神色温柔,“陈姨把爸留给她的钱划给了咱们,说是要咱们再按揭个房子,这房子留给睿睿。”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书,“当然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钱给睿睿存起来,等他大了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多少钱?”徐文珊有些着急,她算是明白了,卫研新跟自己根本就不一条心,她现在就算是跟卫研新撕破了脸皮也无济于事。所以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老太太究竟划拉给他们多少钱。 卫研新看了妻子一眼,“一百万。” “这么点……”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徐文珊把吐出来的半个字给咽了回去,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卫研新平日里不声不响,可脾气一点都不小。 “这一百万是陈姨给的,她要是不给咱们一分也没有,她要是收回了这话,你也别埋怨。”卫研新还是尽可能的心平气和,其实他想要发火,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心气了。 “我知道。”徐文珊现在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要真是跟卫研新吵架,她觉得老太太真能办出把钱收回去的事情,所以她还是服软认输了,“我好好想想,等,等明天我再跟你说怎么处置。” 卫研新其实也不想再说,“睿睿呢?”他回来后没看到儿子,还以为是妻子带着他出去玩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去隔壁找琳琳玩,我……”她觉得卫研新出去的太过于古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以就是偷偷跟了出去。心里头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徐文珊真是气得牙痒痒,两个老东西都是偏心的过分,偏生卫研新还不跟自己一处使劲,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看着离开了的人,徐文珊气得直拍桌子,红木桌面震得她手心生疼,以至于电话接通的时候她都还没缓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这关切的声音,徐文珊忍不住眼泪都是要流出来,“妈,你给我评评理……” 卫研新和徐文珊肯定是吵架了的,最起码也是起了争执。陈敏看着厨房里忙活的人,“小……”萝卜头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陈敏改了说辞,“小睿呢?他们娘俩晚饭怎么吃?” “她报了健身班,睿睿跟着她一块过去玩了,您就别操心了。”卫研新笑了笑,只是那神色带着疲惫,是骗不了人的。 66.066 文佳的胜利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这弄得陈敏都有些不适应了,她不太习惯跟人这么亲热,尤其是跟徐文珊。 徐文珊现在像是局子里走一遭改造好了似的,可陈敏却总觉得怪怪的。她敢肯定, 卫研新肯定跟徐文珊吵了,起码把话说到明面上了, 不然徐文珊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徐文珊到底是真的改了, 还是这一时半会儿在做样子? 陈敏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有这个时间,她干点什么不好? 收拾好东西,陈敏打算去健身馆——她最近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一周过去后现在她游泳时间增加到半个小时了,当然陈敏也没再在跑步机上折腾, 而是选择散步。她现在来回健身馆都是步行, 停停走走看看也挺不错的。 刚开门, 陈敏就是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 “赵主任,您找我?”陈敏当下积极谋生存,在楼下那片小健身区多多少少跟着听了些八卦,对于自己生存环境还是多少知道些。 眼前这个穿着藏青色针织衫外套的就是社区居委会的赵主任, 陈敏最近见过两次, 不过都是远距离见面没有打招呼。现在这人杀上门来, 几个意思? “陈老师您这是要出门去锻炼?”赵主任上下打量了陈敏两眼, 觉得这人跟头段时间卫工刚去世那会儿是不一样了, 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也不像之前那样严肃,一副亲近不得的模样。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情是一转脸就能传的人尽皆知,陈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跟人约好了时间,正打算过去呢。”不过现在人到了家门口,陈敏还是退后了一步请这赵主任进来,不过这提议被拒绝了。 “我就不进去了,其实咱们四月份的社区活动要开始了,我就是想着陈老师您现在也不忙了,您是不是有时间参加参加?” 社区活动?陈敏被这个概念弄得一懵。 “这是咱们这次活动的宣传手册,陈老师您看看。”赵主任把宣传手册往陈敏手里一塞,那架势有点像是商场里的导购,“咱们这次主要是组织社区里的老姐妹们织手套,然后联系了一家快递公司,他们免费送到贫困山区,让孩子们能够暖暖和和的读书学习。” “这是好事……”陈敏话还没说完,赵主任就是激动的一拍手,“就是嘛,陈老师您原本就是园丁,所以这活动肯定得参加了,那这星期六星期天,您可得来咱们社区文艺中心,咱们一块给孩子们织手套。” “可……” “那我先走了,还有几家我得过去问问。” 看着匆匆下楼的人,陈敏有一些无奈——这是好事不假,可她不会织手套呀!这赵主任是不是就怕自己拒绝,所以跑得那么快,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 原本计划被打乱,陈敏回到家里认真找了下,并没有发现毛线团和毛线针,她有些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今天是星期三,自己还有两天时间,能学得会织手套吗? 徐文珊眼尖,进门后就是看到了被报纸压着却还是露出了冰山一角的毛线团,她掀开报纸,看到了那有些弯弯绕的毛线,忍不住问了句,“陈姨,你是打算织围巾?” 大学的时候,陈敏宿舍里还流行过一阵织围巾,女孩子织了给男朋友戴,男朋友戴上了那就代表愿意被圈住一辈子。那是属于大学校园的小浪漫,不过跟陈敏没啥关系,她那阵子正撒丫子狂欢的玩游戏呢。等后来谈了恋爱那也是大夏天的用不着围巾,陈敏打算着等冬天的时候再说,不过她还没买毛线呢,男朋友就跟她分手了,所以这仅有的学习织围巾的机会都没有了,倒也是省了她几天饭钱。 今天游泳结束后,陈敏迅速去商店里买了毛线,回家就是搜了教程比着葫芦画葫芦,然而效果并不算是很好。 不过徐文珊这一句倒是提醒了陈敏,这孩子的手有大有小有胖有瘦,织手套得先丈量人的手,要是就这么贸贸然开始织,那寄过去了孩子戴着不合适怎么办? 还不如织围巾呢,再说了戴着手套很耽误写字的。 陈敏觉得自己开辟了新思路,她完全可以放弃复杂的织手套,而选择相对简单的织围巾嘛。 “社区里说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要我一块参加。”陈敏决定今天晚上再研究研究围巾的花样,明后两天她总得研究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徐文珊觉得自己幻听了,老太太什么时候还成了爱心人士?竟然还要去参加社区活动,搞什么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自己没听错吧? “去跟社区里的阿姨叔叔们聊聊天也挺好的。”卫研新从厨房里出来,“不过陈姨你会这个吗?”卫研新记得,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陈姨做过这些女红活。 小时候卫瑾穿的棉袄,那还都是她外婆给做的,老太太这手从来都是拿粉笔拿教科书拿钢笔的,拿毛线针?他还真没这个印象。 “不会就学。”陈敏捏了捏卫子睿的小脸蛋,“等奶奶学会了,先给你织一条围巾好不好?” 卫子睿特别给面子的在陈敏脸上吧唧一口,“谢谢奶奶。”他成功弄陈敏一脸的口水。 徐文珊看着儿子跟老太太这么亲近,一时间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她现在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按道理说老太太跟儿子亲近了是好事,起码有什么会想着她儿子,说不定将来走的时候还会给孩子留下点东西。 可她看着就又觉得儿子要被老太太给抢走了,自己亲妈还享受不到这待遇,老太太这凭什么呀? “去洗手吃饭了。”徐文珊脸色微微严肃,这让小朋友有些不乐意,“我刚洗了手。”他举起了那没怎么擦干净的手,这动作有点挑衅的意思。 徐文珊有点尴尬,一时情急,她都忘了就在前不久还是她拉着儿子去洗的手,就是看着眼前的画面有点烦,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想打断,哪想到被儿子给揭穿了。 “吃饭吧,今天做了你喜欢的可乐鸡翅。”卫研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算是给徐文珊借坡下驴,“还记得爸爸教你的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扶着陈敏过去,小绅士似的给她拉开了椅子,“奶奶坐下吃饭。” 陈敏看着娃娃脸小家伙觉得喜欢,很少有人不喜欢乖巧的小孩子,她也不例外。不管徐文珊如何,起码现在卫子睿还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这一点就比她哥嫂强多了。 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哥嫂也都是大学生,对于孩子的教育却都选择忽视呢?就算是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教育方式,可是最基本的一些东西都是要教孩子的呀? 人最经不起对比,想想当初自己那熊孩子似的小侄子,再看看现在这懂事的小萝卜头,陈敏心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不过她跟过去没什么牵扯了,所以这复杂的心情转瞬即逝。 坐在对面的徐文珊吃着水果,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老太太,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结果牙签一下子戳在了牙龈上,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眼泪都流了出来。 陈敏后知后觉,看到忙活的卫研新她这才是回过神来,“怎么了?” “妈妈吃饭不认真。”卫子睿小声说道:“我觉得她肯定是看着我们吃肉,自己只能吃水果,所以才咬了舌头。” 陈敏有些哭笑不得,徐文珊还在减肥,不过好歹现在晚上多少吃点水果,晚餐后去健身房待一两个小时。 听段贝贝说,是卫研新送她过去的,不过走的时候徐文珊是一个人回去的,卫研新没有再去接人。 这两口子看着还像是之前那样,可有些地方到底不一样了。因为这个陈敏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搅屎棍呀,怎么一来就把人家小两口给折腾成这样? 可她要是这个小棍子的话,卫研新他们两口子又是什么? 再说了,这遗产是卫大钧分配的,她还好心了一番。真要是没了自己,那估计只会闹得更凶。 认真剖析一番后,陈敏觉得这件事跟自己关系不大。她还不是萨拉热窝,成不了这两口子感情破裂的导火索。 徐文珊自己不认真,牙签戳出了点血,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甚至于晚饭后还坚持去收拾厨房,陈敏没有反对,她拿起了那团毛线研究,然后随口问了卫研新一句,“最近有看房子吗?” 卫研新也是一愣,看着厨房里的人,他摇了摇头,“打算这周末去看看。”他想好了,买个二手房就行,他可以公积金贷款,自己的公积金差不多就是能还房贷,对于家里的生活影响并不会很大。 那笔钱卫研新一直没急着要,他知道老太太说给就是给了,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等自己相中了房子,这钱直接从老太太的账户出,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快刀斩乱麻,早点定下来也好。”房价是不会等人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涨价。所以早点买了好,陈敏完全是有感而发,她刚入职那会儿就听说了办公室里的八卦,一个同事怀揣五十多万买房子,这个相不中那个瞧不上,最终眼睁睁看着一套房子变成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这就是一场百米冲刺,房价比博尔特跑得还要快。 厨房里,徐文珊支着耳朵听外面聊天。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无外乎就是有的子女跟父母亲近,有的为人父母的天生和子女关系冷淡而已。结合徐文珊这两天动不动就提到刘瑜、小瑾之类的话,还有自己脑海中那混乱的印象,陈敏差不多十拿九稳——老教师与刘瑜,这个前夫的儿子关系真的属于母子关系冷淡的那种。 而这种冷淡,不比她和卫研新这种后妈与继子的冷淡差到哪里去,甚至还更为严重。 总之,老教师走了,留给了自己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继子卫研新还有他媳妇一家三口,前夫的儿子刘瑜大龄未婚,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还在读书似乎也没有过什么恋情。 亏得自己这重活一朝没什么任务,不然她还真怕出个什么系统,告诉她——你的主要任务是牵红线。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刘瑜就是开口说话,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不过再时髦的人,也抵不过已经快六十岁的事实,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特别提醒,“阿姨,我们这购物满八十八元可以三公里内免费送货上门,您需不需要?” 看着那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陈敏点了点头,“那谢谢了。”她在购物小票上写下了地址,一把年纪的人了,陈敏不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快递员会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货上门的,这样不耽误您时间吧?” 陈敏特意看了下手机,“行,不耽误。” 她还真不是那个能参加教职工运动会还勇夺四百米跑的年轻女教师了,在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当下的生活后,陈敏觉得她得锻炼身体。一下子少活了三十年,错过了人生中那段精彩时间本来就够让她郁闷了,要是现在这身体不好好锻炼,她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本。 卫研新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陈敏。 “奶奶,你在看什么书?”卫子睿很是好奇地过去瞧,他这一扒拉让卫研新看了个正着——中老年人健身美体指南。 看到封面上那穿着民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卫研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陈敏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的小书店,就顺便进去买了本书健身养生的书,哪想到看的入迷,都没发现这两个人回来了。 “我吃好喝好身体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家庭最害怕什么?老人和小孩出问题。小孩子娇贵,老人也病不得。 陈敏本身也是深有感触,就去年她妈那骨折,把她家当时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拿老教师在课堂上晕倒来说事儿,自己当时在病房里可是听到徐文珊跟卫研新的争执,因为自己的不甘心,昨天两口子又是被折腾了一番。 真要是生点大病,陈敏都觉得这两口子能因为自己的事闹离婚。 生病不好受,陈敏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是看书,想要找个好点的锻炼身体的办法。 虽然她买的这本书好像不太怎么样。 卫研新又是看了眼那书,他犹豫了一下,“陈姨,你看要不我给你报个健身班?”老太太知道健身是好事,她身体好了,自己麻烦可不就少了吗? 这提议倒是让陈敏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了不用了。”就算是健身班,她也得先去考察考察,别动不动就报班,万一不合适呢? 这就跟学生们报辅导班一个样,总得多少知道点才能做决定吧? 卫研新最近被拒绝习惯了,“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爸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所以想找事做打发时间。” 陈敏想说你真是误会了,毕竟她不是原版正装的老教师。不过她现在属于退休人员,也的确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总是在家里憋着那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这几天陈敏也清闲不下来——她需要去办退休手续。 学校那边有些材料都已经给办理了,不过还是得陈敏过去签几个名,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再加上她退休,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收拾了去,给新老师腾地方。陈敏凭着印象到了语文组办公室这边,她还犹豫着进去该怎么说,门从里面打开了。 67.067 调查董冬冬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也许因为自己是继婆婆的关系,徐文珊之前跟自己关系冷淡。 可既然这样,那就继续冷淡着好了, 现在项爱莲忽然间这么主动热情,她还有些不适应呢。 脑子转了好一圈, 陈敏最后也只有见招拆招这么一个答案, 她实在是想不出项爱莲这会儿过来的目的。 刘瑜开门的时候如蒙大赦,那是卫研新的岳母,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迷迷糊糊去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是他妈把钥匙忘家里了呢, 哪想到会是项爱莲突然间杀到? 之前也没听说她要过来呀。 刘瑜跟项爱莲不熟,虽说卫子睿跟他外婆玩的开心,他也不好撂挑子走人,被问东问西了好一会儿,刘瑜终于找到了机会去了趟卫生间打电话喊人,当然他顺带着给卫研新打了电话。 老爷子已经去世了,他妈又不是徐文珊的正经婆婆, 所谓的儿女亲家关系其实名存实亡,在他看来, 项爱莲还是少登门拜访些好。 陈敏回来的时候刘瑜那叫一个如蒙大赦, 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老爷子生前就算是催婚, 也没这么咄咄逼人呀!这要是外人, 刘瑜也不会忍着让着, 可项爱莲身份特殊,一个不开心闹得人家不乐意,最后还不是折腾的他家宅不宁? 吃了哑巴亏的刘瑜给陈敏开门后,就往外走,“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陈敏看着脚下踩着火箭似的蹿出去的人不由乐了,前前后后也就是十多分钟而已,能被折磨成什么样呀。看那这样子,刘瑜简直是多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着。 项爱莲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看了眼揽在怀里的外孙,“睿睿,饿不饿呀?” 陈敏听到这话不由皱了下眉头,她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道刘瑜刚才有没有给卫子睿弄点吃的。 “我不饿。”卫子睿看到他奶奶,发现刘瑜不见了的时候,他顿时着急了,“奶奶,你不是说叔叔今天带我去玩海盗船吗?他人呢?” 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叔叔就没了人影?海盗船还没玩呢。 陈敏没想到卫子睿还记着昨晚自己说的话,她清了下嗓子,正打算跟卫子睿解释,项爱莲先一步开口,“你叔叔要忙,回头外婆和妈妈带你去好不好?”她都不知道,自己外孙竟然跟陈敏还有她儿子那么亲近,这算什么回事?虽说叫着奶奶、叔叔,可实际上不是没一点关系吗?没有血缘的牵绊,能有多亲?就算是疼爱,也就是表面上的。 “我不要,我要叔叔带我去玩。”卫子睿人虽小却很是清楚,他爸妈不是送他去兴趣班就是去少年宫,哪会像叔叔那样带自己去公园、动物园、游乐园四处逛,“我要叔叔带我玩……” 小朋友的眼泪很是现成,说来就是来了。 陈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她正想要安慰卫子睿,项爱莲又是比她快了一步,“乖孙别哭,乖孙别哭,你这一哭外婆的心都碎了,咱们不去玩海盗船好不好,你妈妈还病着,跟外婆回家去跟妈妈玩好不好?” 陈敏算是瞧出来了,项爱莲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为了带走卫子睿。只不过刚才自己不在家,她就这么把人带走了不合适,索性就是等自己回来。 客厅里祖孙俩飚着哭,声音还越来越大,这让陈敏头大,“那个亲家母,你能不能先别哭?”不就是孩子哭了吗,该说的说该哄的哄,劝下来就是了,用得着自己也跟着哭吗?这又不是比谁比谁可怜。 项爱莲正哭着,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心里头多少有点不舒服,不过她脸皮早就磨砺出来了,抹了下眼泪就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让您看笑话了,只是我在家天天念日日想着这孩子,就想着这些天在这边照顾他妈能多跟孩子处处,哪想到这孩子不跟我亲近。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还要往外跑。”说着,项爱莲眼泪又是流了下来。 陈敏觉得自己这个亲家母可真是能说会道,这一番话说的好像昨个儿自己是故意带走卫子睿不让他们祖孙团聚一样。 她原本不愿意跟这人斗唇舌,所以昨个儿在医院都没说什么,今天都被人找上家门了,还明里暗里被埋怨,陈敏一时间也是忍不住了,“再想念孩子,那也得有个大人样,在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她正说着,卫子睿趁机从他外婆怀里挣脱出来,跑到了陈敏面前,“奶奶,奶奶,你带我去找叔叔好不好?” 他不想跟外婆说话了,她老是动不动就亲自己,还捏自己的脸和胳膊,卫子睿很不喜欢。 “乖孙,咱不是说好了不去游乐园,要回家陪妈妈说话吗?”项爱莲连忙站起来,她想要把外孙拉到自己这边,只是卫子睿并不配合,往陈敏身后一躲,甚至于连小脑袋瓜都没敢露出来。 陈敏看着要伸手抓人的项爱莲,她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亲家母,我昨天答应了孩子让他叔叔今天带他去游乐场玩。” “可……” “做长辈的说话算话,不然往后孩子怎么听你的话?”陈敏打断了项爱莲,她端出老教师那副严肃模样,项爱莲看着这么一张脸,一时间词穷。 陈敏之前对徐文珊没好感,现在不喜欢名单上又多了一个项爱莲。 这是在她家,回来那会儿,项爱莲连站都不站起来一下,以为这里是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吗? 到现在,陈敏越发觉得自己不喜欢徐文珊绝对不是因为偏见,而是这对母女实在是一脉相承,她没有找到这两人值得自己喜欢的地方,哪怕作为老师的职业要求尽可能发现学生的闪光点。现在她选择放弃职业操守,反正已经退休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被训得像孙子一样,她又不是小辈,哪乐意受这窝囊气? “他妈妈都住院了,为人儿女的这时候哪还能老想着去玩?” 陈敏听到这话觉得好笑,她也的确笑出声来,“那亲家母你的意思是让孩子去端茶倒水还是去给他妈做饭?” 项爱莲被这话堵的脸色不太好看,“我就是……” “孩子还不到五岁,正是顽皮惹事的时候,你让他大周末的待在家里他能老实听话?他妈妈现在腿有点毛病,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我让刘瑜带孩子出去玩也是想着给文珊点清净。按照亲家母你话里的意思,是我想要疏远孩子跟他妈妈的关系?” 项爱莲之前也是跟女儿的这个继婆婆打过交道的,可那时候的陈敏话很少,多数时候就是平着一张脸不悲不喜,哪像是现在这大道理一套套的,说得她都没还嘴的余地。 “我知道亲家你的意思是想要跟孩子多处一会儿,可我这已经答应了孩子的事情总不能言而无信吧?反正你这段时间得住在这边,有的是时间见孩子,不是吗?” 陈敏还不信了,她好歹是为人师表跟中二叛逆少年少女打了好几年交道的人,讲道理还能说不过项爱莲? 她倒不是非得抓着卫子睿不松手,就是觉得项爱莲有点欺负人,她不还击还不得让项爱莲蹬鼻子上脸呀? 转身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卫子睿,陈敏语气温和了许多,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睿睿,过会儿我让叔叔带你出去玩,不过玩了海盗船之后你得回家了,知道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头,“我知道。” “乖。”陈敏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她看向项爱莲的时候神色比刚才缓和多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是吃了哑巴亏,被人当孙子似的训,偏生又找不出对方的不是,她一时间悻悻,来之前的那点小九九也是被陈敏这一番话给吓没了,“这,这是我欠考虑了。” 陈敏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再说了对方跟自己平辈,她再说什么,岂不是跟项爱莲一个德行了? “我当老师习惯了,凡事都喜欢讲道理。这话您要是觉得中听您就听听,不中听您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出了门倒出去也没关系。” 项爱莲觉得这亲家母真是强势,听女儿说亲家公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被她牢牢把控着,几个孩子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一句,她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亲家母您是人民教师,道理当然比我这没读过几天书的人知道的多。”项爱莲脸上挂着笑,“您……” 突然间响起来的门铃打断了项爱莲的话,卫子睿去开门,看到来的人是他爸爸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冲到了卫研新怀里,“爸爸。” 客厅里的人听到这一声“爸爸”都愣了下,这个节骨眼上卫研新怎么过来了? 陈敏更多的是诧异,而项爱莲就是有些心虚了,她是瞒着卫研新偷偷过来的。 她上门找人,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哪能呀,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赵主任忙了起来,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肖爱芬自称儿子接她来省城享清福,这究竟是不是享清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陈敏这些天倒是经常在健身器材那里遇到肖爱芬,肖爱芬很少碰那些健身器材,而是带着孙女在那里玩,顺便跟大家八卦聊天。 “休息两天。”陈敏笑了笑,“晴晴今天没跟着您?” “嗨。”肖爱芬拍了下大腿,“她外婆有点不舒服,一大早的她妈就是带着她去看外婆了。” “没事吧?”上了年纪的人最害怕生病,或者说是害怕因为生病而可能带来的死亡,稍微有点感冒发烧的就会乱想一通,肖爱芬都说了罗梓晴的外婆不舒服,陈敏自然是象征性的问候一句。 “就是小感冒,想外孙女了。”肖爱芬回答的随意,陈敏觉得眼前这位可能跟她的亲家母也不是十分对付的那种,她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 文艺中心陆陆续续又是来了不少的人,陈敏这才发现赵主任号召的不只是社区里的老阿姨老太太们,大叔老头也都过来了。 当然,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捐款。 献爱心嘛。 方式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钱的出钱,有手艺的出手艺。 陈敏有些尴尬,她出门的时候带三样东西——钥匙、手机、市民卡。开门用的,买东西用的,坐车用的。 有这三样东西,她这些天出门都没有拿过钱包。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赵主任还号召大家捐款。 看着别人都过去捐款,她坐在这里不动如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到前面溜达了一圈把钱丢到捐款箱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回来后就是相互打探捐了多少钱。 “陈老师,您这还没行动,难不成要等到最后捐个大的?” 陈敏有点认不出说话的这人是谁,她正想着能不能给刘瑜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点现金过来救急,她的脚被人碰了下。 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敏看到两张钞票放在了自己腿上。 旁边坐着的人陈敏其实并不认识,不过这两张百元大钞能够缓解她此时此刻的尴尬,“谢谢。”她轻声说道。 把钱捐了出去,陈敏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趁着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说的热闹,陈敏也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要不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敏,“咱们之前加过微信的,陈老师。”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陈敏是真不知道这个好心人的身份,老教师留给自己的有用讯息并不是很多,周围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要自己慢慢去熟悉。例如,现在跟自己说话这一位,她就真的不知道是谁。 “瞧我,最近真是老糊涂了。” 来文丽看着神色有些窘迫的人,她低声安慰了句,“我们也都明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也想开点,卫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这样。” 陈敏点了点头,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用那么纠结,微信的收付款不就是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吗?干嘛非得转账呢? 只不过她这提议被来文丽给拒绝了,“陈老师您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陈敏没有欠人情的习惯,正想要再说什么,这爱心捐款结束了,赵主任主持进行第二项活动。 房间里的老头没了用武之地,有些还要忙着其他事情的老太太也都纷纷走了,到最后剩下的不到十个人,这其中还包括赵主任这个不干活的。 肖爱芬也是留下的九分之一,她坐在陈敏对面在那里拆线——织手套需要不少毛线,而这些毛线并不是新的,而是要从爱心人士捐赠的毛衣上拆下来。 陈敏有样学样,也跟着拆线,她就知道社区举办织手套的爱心活动,哪晓得这爱心活动也是旧衣服二次利用?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社区这边买了新毛线呢。 如今这毛线都是从旧毛衣毛裤上面拆出来的,保暖度明显不够,织手套还算是勉强,围巾就不行了。 自己原本那点用武之地也派不上用场,陈敏只能找自己会做的活来干。 “你刚才跟那女人说什么呢?” 陈敏假装没听懂,“谁呀?” “还能有谁,就那来文丽呀。”肖爱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也就是你脾气好,你看其他人谁搭理她?” 陈敏终于知道了好心人的身份,同时她总算是把小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来文丽跟真人对上了号。 来文丽在这边也算是知名人物,她老公死了有十来年了,一直是单亲妈妈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年前那段时间忽然间容光焕发,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她是谈了恋爱,只是这恋爱谈得成为了小区里头一号的新闻——来文丽今年五十四了,而她的男朋友则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小区里的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过年的时候年轻小伙的爸妈来这边大吵大闹,大家伙这才是知道了这么一段荒诞的事情。 陈敏没少听说来文丽的八卦,没想到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帮了自己一把。 五十四岁的老女人和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谈恋爱,这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固有的观念。男大女小是常态,若是女方大了点,三岁还能说是抱金砖,大了五岁那就成了赛老母。女方这一下子大了二十多岁,寻常人哪能接受得了? 想想来文丽,陈敏记得她是有些憔悴,看来那段恋情的确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拆了没几件毛衣,陈敏就是接到了刘瑜的电话,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匆匆回家。 “亲家母来了呀?那是得好好招待,那陈老师您先回去好了,要是有空再过来。”赵主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二话没说就是放陈敏回去了。 文艺中心的门关上,屋里头忙碌的人也是讨论了起来,“这陈老师也真是拎不清,自己亲儿子老大不小的不说催着结婚,倒是巴巴的去管小卫小两口的事,那亲家母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可不是,我看最近小卫天天往她这边跑,你说这陈老师可别脑子一发热,就把卫工留下的那些钱都给小卫了。” “不会吧?对了,你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儿子说卫工可是有不少股份的,他死了,这股份都留给谁了呀?赵主任,你家老曹不也在研究所上班吗?知道什么内幕吗?”肖爱芬挺想八卦的,人跟人真是没办法比。她一辈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出个有出息的儿子,结果呢,比不上陈敏二婚嫁给了一个有出息的老公。 她儿子在省研究所混了这么多年也才刚刚从助理工程师转成工程师,没赶上好时候,不像是卫工挣了大钱。想想,肖爱芬就是羡慕的很。 “我哪知道这些?”赵主任不愿意掺和到这些八卦消息里面来,“行了,辛苦大家了,咱们多织几副手套,就能给山区的孩子多一点温暖……” 话说陈敏一路上都在想着事,项爱莲特意从老家过来,肯定是来伺候女儿的。当妈的看不得孩子难过,项爱莲这一过来,今天上午徐文珊可不就是得办理出院手续吗? 虽说出院手续并不是那么复杂,可项爱莲至于那么有空,这么个时间点还来看望自己? 陈敏被这味道弄醒了,脑子虽然还没彻底清醒,手已经下意识地去摸了自己的小肚子,终于不疼了。 她这痛经的老毛病已经十多年了,这次大姨妈刚来的时候还真没怎么着,弄得她以为是这段时间喝汤药调理有了效果,就没跟其他老师调课。 马上就要期中考,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影响学生的成绩。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她循声看了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再说了,她又不是你亲妈,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68.068 国庆节快乐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小萝卜三岁生日发生了什么事、老教师见了什么人自己怎么可能知道?陈敏依旧没印象。 甘晓芸脸上笑意有一点点挂不住了,还真是像文德他姐说的那样,这老太太真是把学校里的臭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 “看来文德说的还真没错,我就是长了个大众脸, 陈阿姨你不记得也正常。” 文德?陈敏这个还是知道的, 徐文珊的娘家弟弟不就是叫徐文德吗?这么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徐文德的老婆, 或者说是女朋友?陈敏一时间也记不清,这徐文德到底结婚了没有。 陈敏奇了怪了,这徐文德的女朋友上她家来这是干什么?不过上门即是客, 她也没说把人往外赶, “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 里面进里面进。” 甘晓芸进门就是看到了鞋架上的皮鞋, 她倒是不意外,毕竟来之前她就是跟徐文珊打过电话的。 “是我没怎么过来, 来的次数少阿姨您记不住我, 我们单位忙, 而且规定又严格,一请假就是扣工资, 咱们这省城物价又高,我就指望那点工资过活, 都不敢随便请假, 结果卫叔叔的追悼会也没去, 阿姨您别见怪。” 陈敏看着这个说话脸上带着三分笑、一口气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人,她觉得所有的理都被甘晓芸占光了,自己根本没得说,“年轻人拼事业嘛,这个我理解。” 甘晓芸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追悼会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占理,好在这老太太没计较。她这准备好了的说辞才开了个头,刚想要继续说,却是慢了一步。 陈敏抢了先,“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人死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人活着的时候……这话说的甘晓芸有点不太确定了,老太太这是嫌弃他们在卫大钧住院的时候没怎么去看望吗? 可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呀,儿媳妇不去,徐文德那个死脑筋怎么劝都也不去,自己这拐了好几个弯的准亲戚去也不合适呀!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正想说话,卫研新的声音厨房传了出来,“陈姨,谁呀?” 他刚才炒菜,没听清楚到底是谁在外面说话,卫研新一边问一边端着盘子出来。 甘晓芸看到人就是站了起来,“姐夫。” 这一声姐夫让卫研新眉头都皱了起来,脑子转过弯来的陈敏也是乐了——她现在算是闹明白这个甘晓芸的目的了。 徐文珊怕是对遗产的分割并不满意,而她能求助的人不多,就跟娘家通了气。 这一通气不要紧,徐家那边总是得有所表示,这不,表示的人来了。 要不卫研新怎么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呢? 要是徐家的人是来送钱的,她还真不信卫研新会这么拉着个脸。 果然…… “你怎么来了?”卫研新语气不善,他也善不起来。 甘晓芸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这不是头几天卫叔叔去世,我当时忙也没参加追悼会,现在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阿姨。”甘晓芸和徐文珊不一样,卫研新同样审视的目光,徐文珊会心虚,可甘晓芸不会。因为不管怎么着,卫研新都不能冲她发脾气。小舅子的未婚妻,不算亲戚,可也开罪不得。 卫研新嗯了一声,“家里没什么事。” 陈敏觉得卫研新有些太冷淡了,“那个晓芸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凑合着在这吃点?” “我今天就做了两碗汤还有两个菜。”卫研新干巴巴地说了句。 “那你再去做个菜。”陈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跟卫研新唱双簧,虽然她还是挺好奇甘晓芸会怎么说,不过好奇跟眼下诉求发生冲突时,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冰箱里的菜吃光了,明天上午您记得去趟超市或者菜市场。”卫研新语气缓和了些,“要不你您要吃什么,我网上给你下单,让人直接送来。” 自己完全被无视了,甘晓芸觉得知道她是被下了逐客令,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在乎,“没事阿姨,你跟姐夫吃就行,我最近减肥,不吃晚饭。” 陈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然不说是火柴人,可绝对跟肥字扯不上什么关系,“这不挺瘦的吗?减什么肥,别把自己饿坏了。”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也没再客气,直接就是去了餐厅吃饭,留下甘晓芸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 卫研新原本那点还算是可以的心情因为甘晓芸的到来是彻底毁了,他吃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吃的也不多,一碗汤喝完了,菜没吃几口。 陈敏都比他吃得多。 “你减肥呀?” “啊,我……”客厅里的人连忙抬起头来。 “不减肥就吃这么点,在我这闹绝食是吧?” 甘晓芸这才意识到,餐厅里的人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她刚才下意识的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坐了十多分钟的冷板凳,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往餐厅那边去。 “我不饿。”卫研新的反抗是无力的,陈敏把盘子往他面前推,“别浪费了。” “是呀姐夫,你光喝汤怎么吃得饱,别让阿姨担心。”甘晓芸也是顺势劝了句,“文德跟你差不多身量,晚上还得吃一碗米饭呢,你这不吃主食哪能吃得饱?” 她有意跟陈敏套近乎,说着便是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我之前听姐姐说,姐夫做饭好吃,今天这也算是亲眼所见,还真是色香味俱全,要是文德能有姐夫一半顾家我不早就答应他求婚了?” 原来还没结婚呢,陈敏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那现在徐文珊娘家人没来,甘晓芸上赶着算是几个意思? “你们还年轻,不着急。”陈敏随意糊弄了一句,她不想参与到甘晓芸和徐文德之间的爱恨情仇中去。 “哪还年轻呀,我都二十五了。对了阿姨,卫瑾今年也二十五了吧,她有男朋友没?我有个同事还挺不错的,交大毕业的,还是单身,要不要我介绍他们认识下?” 陈敏是真不明白了,她现在虽说是五十七岁的身体,可灵魂也才二十七岁,怎么还跟不上甘晓芸的思路了?她这是要给卫瑾介绍男朋友?怎么才二十五的人,跟五十二岁的街道大妈一样喜欢保媒拉纤? “卫瑾自己有主见,用不着我们干预。”陈敏这还没开口,卫研新倒是先拒绝了。 陈敏听到这话都觉得卫研新有点强硬,说话太不留颜面了些,哪想到人家甘晓芸竟是丝毫不觉得尴尬,“认识下总是好的,说不定这姻缘就是……” 卫研新猛地站起身来,吓得甘晓芸话都咽了下去。 陈敏也是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总感觉卫研新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段老师说了,要你饭后也出去散步,别总是吃了饭就坐下看书,我陪你下楼走走。” 要是说之前卫研新说晚饭只够两个人的分量还只是暗示要甘晓芸离开,现在那就是实打实地下逐客令了。 甘晓芸也有点挂不住了,“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阿姨你看姐夫这么孝顺,您是该听他的话。”她今天过来后净是看卫研新的冷脸子了,哪有机会说什么? 陈敏其实挺奇怪的,印象中的卫研新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好人,平日里话不算多,跟颇是有些没正形的刘瑜性格差别挺大的。 可今天卫研新这是小火山可着劲儿往外喷火球,好像再一个不小心那就能火山爆发。 她慢悠悠地走着,忽然间听到卫研新说话,“回头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不会再让她来烦您。” 这个她,自然是刚才腆着脸说要陪着自己散步却被卫研新赶走了的甘晓芸。 陈敏也算是明白了过来,卫研新这么大的火气左右离不开“遗产”这两个字,就跟今天甘晓芸来的目的一个样。 甘晓芸走的时候是不甘心的,陈敏也不会蠢得以为她是特意来看望自己的——都在省城,这大周末的不来,非得在星期一抽时间过来,真是嫌工作不够累。 甘晓芸就是徐家派来的急先锋,特意过来打探消息的。 而且徐家人还是挺留后路的,先是派甘晓芸过来,大概是认准了卫研新还有自己都不能冲甘晓芸发火。甘晓芸这边目的没达到,怕是接下来就该是徐文珊爸妈出面了。 卫研新怕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这么炸毛。 陈敏无奈摇头,“有话好好说,别乱发脾气。”她不是为别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她担心卫研新跟徐文珊真的吵起来,到时候反倒是小萝卜头受到伤害。 卫研新点了点头,他心里有数。 送陈敏回去后,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车里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老爷子死后最大的麻烦是在陈姨这边。现在呢,麻烦事都是在自己这边,徐文珊是把一个又一个人牵扯了进来,好像不彻底闹开就不算完。 他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人会变成这样,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明明,之前是再体贴、善良不过的人了。 从家属院离开的时候,徐文珊踟蹰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研新,你不是说要买房子吗?最近有没有看着,用不用我问问同事,多打听打听?”她这些天很老实,老实到这还是这些天来第一次说房子的事情。 看卫研新没有说话,徐文珊放缓了语气,“我公积金卡上也还有些钱,咱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还贷款。”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语气也是生硬,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徐文珊的眼泪一下子就是出了来,只是卫研新没有像之前那样细声安慰,而是看了眼趴在后排的儿子。 这一眼让徐文珊瞬间意识到什么,自个儿把眼泪就是擦了去。她知道,卫研新的底线是卫子睿,要是自己当着卫子睿的面闹起来,到最后怕就是真的要惨淡收场了。 她心里头存着事,在健身房热身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力不集中,结果把小腿给扯着了。徐文珊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本来就不高,小腿这疼的是锥心刺骨,眼泪没忍住啪的一下就是掉了出来。 专属教练毕宁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看着徐文珊抱着腿蹲在那里,他连忙围了上去,“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徐文珊抽抽搭搭还是拒绝了,倒是让毕宁有些为难。 自己这一对一的训练还出了问题,现在不解决了,万一回头找麻烦呢? “那你先坐下,我看看。” 段贝贝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毕宁正在给徐文珊检查小腿,她是被那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说实在话,刚才那尖叫声有点耳熟,像是她在产房里听到的声音,太考验耳膜了。 “没事吧?”看到徐文珊那一脸痛色,段贝贝友善地笑了下。 “应该是三头肌拉伤,段姐,帮忙去取个冰袋呗。”毕宁有点哀伤,自己一对一盯着还折腾出个肌肉拉伤,他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得泡汤了。 “教练,我这不严重吧?”徐文珊不敢伸直腿,她就觉得疼,浑身都不得劲的疼。 “我的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现在还看不出情况。”他刚才就是轻轻摁了一下而已,徐文珊就杀猪似的嚎叫,他可真有点后怕,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学员。 段贝贝把冰袋丢了过来,“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段姐,你……”毕宁连忙站起身来,他还得搭段贝贝的顺风车走人呢。 这一站起身来不要紧,徐文珊的脚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段贝贝看着徐文珊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毕宁的脑袋,“毛手毛脚的,徐女士,你确定不去医院检查下吗?这要是真的伤着了,怕是会影响您正常的生活。” 徐文珊被这话给吓着了…… 卫研新接到电话也有些奇怪,等听清楚来龙去脉后他随手穿上衣服就往外去。 “爸爸。” 卫子睿的叫声让卫研新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呢,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儿子讲故事。要是现在去医院,儿子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卫研新还是折了回来,“跟爸爸出去一趟好不好?”他不可能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是医院那边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也说不好今晚能不能回来,所以把儿子放邻居家也不合适。 这么晚了去打扰陈姨? 那岂不是等于跟她说文珊伤着腿了? 权衡了一番后,卫研新只能委屈儿子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卫子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爸爸那凝重的心情,不过对于晚上出门他还是抱着极为高涨的热情,虽然上车没多久后他就睡着了。 徐文珊看着丈夫竟然抱着儿子过来的时候一脸紧张,“大晚上的你带睿睿出来干什么?” 怀抱里的卫子睿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叫了句妈妈又是睡了过去,晚上八点半已经是他的睡眠时间了。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卫研新没有搭理妻子,而是跟两位教练道歉,要不是段贝贝通知,他都不知道这事。 “没什么。”段贝贝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爱心爆棚,送佛送到了西天。 卫研新送她出去,当然也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我就是希望这件事别让其他人,尤其是陈姨知道。” 对于卫研新的请求段贝贝并不奇怪,只是想着刚才卫研新那为难的神色,她冲着毕宁挑了挑下巴,“我是大嘴巴的人吗?” 毕宁连忙摆手,“绝对不是,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他表情滑稽的想要缓和气氛,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 卫研新不是那么活泼的人,“今天的事情谢谢了。”好像除了谢谢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别的,也说不出别的。 只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敏还是知道了徐文珊住院的事情。 “你就别来回折腾了,我能照顾自己。”她还真不知道卫研新怎么想的,每天就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不累吗? 一大早的要送卫子睿去幼儿园,中午又要去医院看徐文珊,等下午接卫子睿下学在自己这吃了晚饭后还要再去医院。又是上班又得带着孩子四处跑,四头兼顾,他可真有精神。 正在往嘴里塞东西的人有些诧异,“折腾什么呀?”下意识的,卫研新看了眼儿子,除了儿子这么童言无忌,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 “行了,别跟我装了,我下午在健身房听说的。”陈敏昨天没去健身房,一天都在家里织围巾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她还是今天下午去健身房才知道了事情缘由。当然,说这事的并不是段贝贝,而是跟她一块游泳的小姑娘,那健身馆里谁不知道她跟徐文珊是婆媳呀。 “伤的严重吗?” 卫研新摇了摇头,“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医院里我请了护工,比在家省事多了。”他这完全是自欺欺人,陈敏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鄙视。 “护工是照顾的专业,可是在医院里也休息不好。你们也不小了,凡事有个度,心里头总有疙瘩算怎么回事?”有问题就去解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天天记仇。 陈敏觉得卫研新可靠,可有时候又有些迂腐。当然,人从来不是扁平化的,多维的性格组成了复杂的人,她也不好从一个角度来评价卫研新。 只是单单从和徐文珊“冷战”这件事上,她多少觉得卫研新没把握好度。一码归一码,现在人受伤了,就该被爱护着,不是吗? 卫研新放下了筷子,“我知道。”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徐文珊,过往的夫妻恩爱就像是一层画皮,撕掉了之后又是长出了新面孔,可是他不确定这新面孔下面是什么。 徐文珊越是委曲求全,他就越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那根刺其实他也想消化掉,可就是卡在喉咙里面,上下不得,还时刻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 晚饭后,陈敏也跟着去了医院。 徐文珊做过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再不喜欢她,到底也是名义上的儿媳妇,该看望还是得去看望。 其实她主要是心疼卫子睿,因为大人住院也跟着折腾,陈敏打算这两天让卫子睿跟着自己住这边,正好是周末,可以让刘瑜带他出去玩。当然,多住几天也没关系,她手脚没问题,送卫子睿去上学还是小事一桩。 不过这话陈敏还没跟卫研新说,她是想着到了病房再说,这样一来说不定也给这两口子缓和缓和关系呢? 她原本想的也算是周全,可人算不如天算,陈敏怎么也没想到,徐文珊她妈也在医院的病房里。 母女俩正在说些什么,被卫子睿一句“妈妈,外婆”给打断了。 项爱莲回头看到女婿和亲家也是一愣,连忙抱起了冲向自己的外孙,“乖孙子,想娘娘了没有?”她紧紧抱着外孙,看陈敏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这儿女都是咱们的命,你说我这姑娘也真是的,生病住院也不跟我这当妈的说,要不是她弟妹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 项爱莲有点像是陈敏妈,大概是追赶时髦,所以烫了头发,不过这发型实在是显得老了几分,再加上她本来皮肤就有点黑,就更是显得没气色。结果是越想着年轻,越把自己往老里去折腾。 “谁说不是呢,这不也瞒着我吗,真是一个个不让人省心。”陈敏笑了下,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怎么样,腿好点了没有,还疼得厉害吗?” 徐文珊看着和颜悦色的老太太,一时间还不是太能适应老太太这春风化雨,“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小题大做,不跟我说一声就过来了。” 项爱莲在打量着陈敏,她跟这个亲家母打的交道并不多,也就是早些年女儿结婚、生孩子还有外孙过三岁生日的时候见过,印象中还是那个女儿嘴里一脸严肃的人民教师的形象,跟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柔和光辉的人货不对号。 “为人父母的,听到儿女生病遭难,便是爬也得爬过来。”陈敏笑了笑,“你妈这是疼你呢。” 徐文珊总觉得这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些神色不自然,“研新,我妈刚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有些低血糖,不能饿着。” 69.069 刘瑜的谎话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拧了下水龙头, 徐文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 客厅里的两个人好像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从家属院离开的时候, 徐文珊踟蹰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 “研新,你不是说要买房子吗?最近有没有看着,用不用我问问同事, 多打听打听?”她这些天很老实, 老实到这还是这些天来第一次说房子的事情。 看卫研新没有说话,徐文珊放缓了语气, “我公积金卡上也还有些钱, 咱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还贷款。”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 语气也是生硬,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 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徐文珊的眼泪一下子就是出了来,只是卫研新没有像之前那样细声安慰, 而是看了眼趴在后排的儿子。 这一眼让徐文珊瞬间意识到什么,自个儿把眼泪就是擦了去。她知道,卫研新的底线是卫子睿,要是自己当着卫子睿的面闹起来, 到最后怕就是真的要惨淡收场了。 她心里头存着事, 在健身房热身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力不集中, 结果把小腿给扯着了。徐文珊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本来就不高,小腿这疼的是锥心刺骨,眼泪没忍住啪的一下就是掉了出来。 专属教练毕宁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看着徐文珊抱着腿蹲在那里,他连忙围了上去,“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徐文珊抽抽搭搭还是拒绝了,倒是让毕宁有些为难。 自己这一对一的训练还出了问题,现在不解决了,万一回头找麻烦呢? “那你先坐下,我看看。” 段贝贝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毕宁正在给徐文珊检查小腿,她是被那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说实在话,刚才那尖叫声有点耳熟,像是她在产房里听到的声音,太考验耳膜了。 “没事吧?”看到徐文珊那一脸痛色,段贝贝友善地笑了下。 “应该是三头肌拉伤,段姐,帮忙去取个冰袋呗。”毕宁有点哀伤,自己一对一盯着还折腾出个肌肉拉伤,他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得泡汤了。 “教练,我这不严重吧?”徐文珊不敢伸直腿,她就觉得疼,浑身都不得劲的疼。 “我的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现在还看不出情况。”他刚才就是轻轻摁了一下而已,徐文珊就杀猪似的嚎叫,他可真有点后怕,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学员。 段贝贝把冰袋丢了过来,“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段姐,你……”毕宁连忙站起身来,他还得搭段贝贝的顺风车走人呢。 这一站起身来不要紧,徐文珊的脚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段贝贝看着徐文珊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毕宁的脑袋,“毛手毛脚的,徐女士,你确定不去医院检查下吗?这要是真的伤着了,怕是会影响您正常的生活。” 徐文珊被这话给吓着了…… 卫研新接到电话也有些奇怪,等听清楚来龙去脉后他随手穿上衣服就往外去。 “爸爸。” 卫子睿的叫声让卫研新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呢,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儿子讲故事。要是现在去医院,儿子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卫研新还是折了回来,“跟爸爸出去一趟好不好?”他不可能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是医院那边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也说不好今晚能不能回来,所以把儿子放邻居家也不合适。 这么晚了去打扰陈姨? 那岂不是等于跟她说文珊伤着腿了? 权衡了一番后,卫研新只能委屈儿子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卫子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爸爸那凝重的心情,不过对于晚上出门他还是抱着极为高涨的热情,虽然上车没多久后他就睡着了。 徐文珊看着丈夫竟然抱着儿子过来的时候一脸紧张,“大晚上的你带睿睿出来干什么?” 怀抱里的卫子睿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叫了句妈妈又是睡了过去,晚上八点半已经是他的睡眠时间了。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卫研新没有搭理妻子,而是跟两位教练道歉,要不是段贝贝通知,他都不知道这事。 “没什么。”段贝贝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爱心爆棚,送佛送到了西天。 卫研新送她出去,当然也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我就是希望这件事别让其他人,尤其是陈姨知道。” 对于卫研新的请求段贝贝并不奇怪,只是想着刚才卫研新那为难的神色,她冲着毕宁挑了挑下巴,“我是大嘴巴的人吗?” 毕宁连忙摆手,“绝对不是,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他表情滑稽的想要缓和气氛,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 卫研新不是那么活泼的人,“今天的事情谢谢了。”好像除了谢谢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别的,也说不出别的。 只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敏还是知道了徐文珊住院的事情。 “你就别来回折腾了,我能照顾自己。”她还真不知道卫研新怎么想的,每天就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不累吗? 一大早的要送卫子睿去幼儿园,中午又要去医院看徐文珊,等下午接卫子睿下学在自己这吃了晚饭后还要再去医院。又是上班又得带着孩子四处跑,四头兼顾,他可真有精神。 正在往嘴里塞东西的人有些诧异,“折腾什么呀?”下意识的,卫研新看了眼儿子,除了儿子这么童言无忌,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 “行了,别跟我装了,我下午在健身房听说的。”陈敏昨天没去健身房,一天都在家里织围巾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她还是今天下午去健身房才知道了事情缘由。当然,说这事的并不是段贝贝,而是跟她一块游泳的小姑娘,那健身馆里谁不知道她跟徐文珊是婆媳呀。 “伤的严重吗?” 卫研新摇了摇头,“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医院里我请了护工,比在家省事多了。”他这完全是自欺欺人,陈敏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鄙视。 “护工是照顾的专业,可是在医院里也休息不好。你们也不小了,凡事有个度,心里头总有疙瘩算怎么回事?”有问题就去解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天天记仇。 陈敏觉得卫研新可靠,可有时候又有些迂腐。当然,人从来不是扁平化的,多维的性格组成了复杂的人,她也不好从一个角度来评价卫研新。 只是单单从和徐文珊“冷战”这件事上,她多少觉得卫研新没把握好度。一码归一码,现在人受伤了,就该被爱护着,不是吗? 卫研新放下了筷子,“我知道。”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徐文珊,过往的夫妻恩爱就像是一层画皮,撕掉了之后又是长出了新面孔,可是他不确定这新面孔下面是什么。 徐文珊越是委曲求全,他就越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那根刺其实他也想消化掉,可就是卡在喉咙里面,上下不得,还时刻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 晚饭后,陈敏也跟着去了医院。 徐文珊做过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再不喜欢她,到底也是名义上的儿媳妇,该看望还是得去看望。 其实她主要是心疼卫子睿,因为大人住院也跟着折腾,陈敏打算这两天让卫子睿跟着自己住这边,正好是周末,可以让刘瑜带他出去玩。当然,多住几天也没关系,她手脚没问题,送卫子睿去上学还是小事一桩。 不过这话陈敏还没跟卫研新说,她是想着到了病房再说,这样一来说不定也给这两口子缓和缓和关系呢? 她原本想的也算是周全,可人算不如天算,陈敏怎么也没想到,徐文珊她妈也在医院的病房里。 母女俩正在说些什么,被卫子睿一句“妈妈,外婆”给打断了。 项爱莲回头看到女婿和亲家也是一愣,连忙抱起了冲向自己的外孙,“乖孙子,想娘娘了没有?”她紧紧抱着外孙,看陈敏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这儿女都是咱们的命,你说我这姑娘也真是的,生病住院也不跟我这当妈的说,要不是她弟妹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 项爱莲有点像是陈敏妈,大概是追赶时髦,所以烫了头发,不过这发型实在是显得老了几分,再加上她本来皮肤就有点黑,就更是显得没气色。结果是越想着年轻,越把自己往老里去折腾。 “谁说不是呢,这不也瞒着我吗,真是一个个不让人省心。”陈敏笑了下,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怎么样,腿好点了没有,还疼得厉害吗?” 徐文珊看着和颜悦色的老太太,一时间还不是太能适应老太太这春风化雨,“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小题大做,不跟我说一声就过来了。” 项爱莲在打量着陈敏,她跟这个亲家母打的交道并不多,也就是早些年女儿结婚、生孩子还有外孙过三岁生日的时候见过,印象中还是那个女儿嘴里一脸严肃的人民教师的形象,跟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柔和光辉的人货不对号。 “为人父母的,听到儿女生病遭难,便是爬也得爬过来。”陈敏笑了笑,“你妈这是疼你呢。” 徐文珊总觉得这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些神色不自然,“研新,我妈刚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有些低血糖,不能饿着。” “不用不用,我还不饿。”项爱莲瞪了女儿一眼,“我刚才不是吃了个苹果吗?” “吃苹果不当饱,阿姨您跟我出去吃点东西吧。陈姨,那今天能不能让睿睿先跟你回去?我明天再去接他。” 原本爸还活着,他们二老也能相互照顾,他们几个子女也能过各自的小日子。可是现在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万一像是昨天那样出了点好歹,家里可比不上学校,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那他将来死了怎么跟他爸交代? 老太太喜欢清静不假,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儿子在国外,女儿也是远嫁,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关节腰椎没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尽管适应自己如今是一个退休丧偶老教师的身份,尽快让自己融入眼前的生活中去。 这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卫研新和徐文珊不在自己眼前晃悠,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书房里一时间很是安静,以至于能够清楚的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徐文珊教训儿子的声音,“不要总是看动画片,有时间去练练你的钢琴。” 卫研新也是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是说道:“我知道陈姨你不喜欢……你喜欢清静,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和文珊晚上的时候带着睿睿来这儿陪您吃饭,这样我也放心,吃了晚饭我们再回去,也不打扰您晚上休息。” 陈敏觉得这个继子够可以了,最起码这是真心实意的在替她着想。 卫研新的工作稳定,拿死工资的那种,现在还得养着儿子,单独给自己请一个保姆的话开销大,所以便是想出了这折中的办法。 虽说尽可能的不见卫研新他们是再好不过,可归根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可能一直躲着吧? 见也有见的好处,也许从其他人嘴里,也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不是? 想了想,陈敏还是应了下来,“那就辛苦你们来回跑了。” 卫研新多少松了口气,其实他觉得真要是住在一起,矛盾反倒是会多起来,这样来回走着自己也放心,算是两全其美了。 回家的路上,徐文珊知道了两人的谈话后有些没憋住活,她没想到自己都让步了,老太太还是不识抬举,“她是不是……”看到卫研新,徐文珊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一点点,“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说她那身体,咱们就光是晚饭的时候陪着,要是其他时候发生点什么,那……” “可咱们也做不到二十四小时陪着呀。”看了眼后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儿子,卫研新叹了口气,“你要是嫌来回折腾麻烦,那晚上就自己随便吃点,我带睿睿过来陪陈姨吃饭说会儿话就回。” “你这是什么话?拿我当外人,防着我是吧?”徐文珊假装生气,而这一招百试不爽。 “不是,我就是怕你来回折腾嫌烦。”他并不觉得这对婆媳俩脾气对付,万一真的闹起矛盾来,那问题绝对比现在更严重。 潜在的问题更为突出,卫研新两相比较,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负担好,“先来回跑着,我看能不能再从老家找个妥当的亲戚,来给陈姨做个伴儿。” 找保姆是不可能的,陈姨虽然人冷淡了些,可是那手脚比保姆都勤快,头些年爸也动过一个小手术,都是她忙里忙外的,对于自己提出的找保姆的提议是一口拒绝。 所以他今天晚上压根没提找保姆的事情,就想着回头看能不能从老家的亲戚那边找来一个,名义上是作伴的,这样陈姨兴许能接受呢? 徐文珊完全没想到她老公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她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了自家楼下这才是开口,“那你说咱们要不要……” “文珊,那个后备箱里有个果篮,你帮忙拿一下。”卫研新从后排把儿子抱了起来,他一时间没手再去拎果篮了。 徐文珊这么会儿工夫也是冷静了下来,自己刚才那都是什么糊涂心思。公爹刚去世,哪能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太太找老伴儿。再说了,原本就是后妈,这继子给后妈找老伴儿,传出去那得成什么样子? 所以当卫研新问她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徐文珊直接用一句“咱们要不要先问问陈姨的意思”糊弄了过去。 用去世了的老爷子的话说,那就是徐徐图之,不能着急的,所以她不着急,不着急。 …… 陈敏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熟悉了自己现在这个家。这是卫大钧去世的第三天,没有像她老家那样供奉着死者生前的照片,然后前面放着香炉,随时供人上香。所以她只能通过一些老照片来认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亡夫。 之于婚姻,陈敏还真是没多少期待。不过这对老夫妻却让她有些羡慕,好几沓相册,贴满了老两口的照片。 相册扉页上是朴茂工稳的字迹——甲午年,与陈敏同志喜结连理二十五年,故地重游人物依旧,甚是欢喜。 这是老两口的银婚纪念相册,陈敏一页页翻了去,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陈敏也是意识到,为什么老教师会突然间去了。 大概是那与你相约到白头的人没了,原本填满了的心也是空落落的,想要熬过那段时间真的是太难了。 一边看一边回忆,陈敏把老教师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回忆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便是洗洗睡了。 生死都已经接受了的人,对于现在这有些松弛的皮肤自然也有着较高的接受度。 五十七岁,并不是二十七岁,所以陈敏没有让自己再熬夜,虽然躺在床上她也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她纠结着纠结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生物钟是个让人无奈的东西,陈敏匆忙起来要去洗脸的时候这才是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初中语文老师陈敏,而是丧偶老教师陈敏。 刚才身体迸发出的那青春的势头消失无踪,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没睡好,又是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陈敏去厨房里煎了个荷包蛋垫了下肚子。 她现在不用再去学校教书,有的是时间来充分了解自己现在的生活。 昨天晚上看完了那几沓相册,今天陈敏打算再去书房研究研究,卫研新一家三口说是晚上来吃晚饭,那她等到下午再去买点菜就行了,也不着急。 印象中书房还是卫大钧用的比较多,书架上厚厚的工具书让陈敏看着都是头大,她翻看了几页,看到那些工程绘图陈敏猛地阖上了书,这让她想起了被图纸控制的大学生活。 对比起来,另一个小书柜上的书就是小资多了,陈敏看着也觉得有趣。 有几本还是珍藏版,现在只能在旧书网上高价买入的那种,陈敏看得时候都是几分小心。 门铃响了的时候,陈敏还有些恍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这才是意识到是自家门铃响了。 陈敏不慌不忙的过去开门,她长了个心眼,先是从猫眼看了一眼,只是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时,她愣了下,然后这才是反应过来——这个,这个青年是她跟前夫刘建国的儿子刘瑜。 只是这个点,刘瑜怎么过来了? 记忆告诉自己,她与儿子刘瑜的关系不好不坏,母子俩关系绝对说不上亲近,甚至于刘瑜对自己还没有对卫大钧亲近。固然有卫大钧帮刘瑜安排工作的缘故,其他的……陈敏也不清楚。 “你怎么没吃饭?”刘瑜扫了眼餐厅和客厅,又是看了眼厨房,很快就是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妈是真的有问题了。中午接到卫研新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觉得既然他妈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想开了的。 卫研新都那么关心,自己这个亲儿子也不好没表示,再说了研究所到这边的研究所大院也不远,他中午饭的时候就是过来了,这一来也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没什么胃口。”陈敏扯了一个不怎么高级的谎言,不过却有用。 刘瑜皱着眉头看了眼看着门的书房,书房旁边那个柜子上的相册和之前摆放的位置不一样,他收回了目光,“人死不能复生,卫叔在天之灵也不想你这样,我去给你做点饭,你想吃什么?” “还能点餐?”问的过于活泼了些,陈敏有点后悔,这不属于老教师该说的话。 刘瑜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却没有怀疑什么,而是低下了头,“嗯,我做给你吃。”他语气中带着点愧疚。 要是早些年她爸妈感情像是老教师和卫大钧这么好的话,陈敏觉得自己早就找男朋友了,而不是这么抵触恋爱和婚姻。 办公桌上除了工具书就是其他教辅类的书籍,老教师的办公桌属于相对干净的那种,抽屉里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陈敏简单收拾了下,她带来的帆布袋都没有装满。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的时候,陈敏留了个字条——书我用不着了,各位同志要是觉得还行就留着用,高考将至,辛苦大家,注意身体。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至于字迹,陈敏写的潦草了些,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避免被发现问题。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70.070 念旧情的人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你觉得这时候把睿睿拉扯进来有意思吗?” “有意思!”徐文珊觉得卫研新这不阴不阳的态度特别刺激人, 她有些炸毛,“他是你们卫家唯一的孙子, 将来给你们卫家传宗接代, 给你养老送终的。老爷子真要是这么偏心,一点不考虑孩子的将来,你信不信我不让睿睿去祭拜他!”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无奈的笑, “爸是党员, 去世之后直接火化,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 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 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 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 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 我有工作,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 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 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生气,徐文珊更是气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会道?”从跟卫研新谈恋爱到现在,就算是当初给自己告白说情话,卫研新也没说过这么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卫研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夕阳下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的那种。“从法律上讲我跟刘瑜、卫瑾没什么区别,都有继承权。从情理上讲刘瑜和卫瑾在病床前照顾,我没有,我爸就算是偏心也无可厚非。” “我就是说……” 徐文珊话还没说完就是被打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爸偏心他们不是正常的很吗?要是你那段时间天天去医院陪着他说话,说不定爸还会给你留下点东西。”卫研新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徐文珊怕是悔得肠子都要绿了。 “咱们小家跟爸还有陈姨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我和离有点血缘关系。可人总分这么清有意思吗?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给买的,你娘家拿的那二十万也是他们给的,其实这些你都知道。”到底还是戳破了他们夫妻间的那层窗户纸,卫研新其实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徐文珊太贪心了。 他们俩的工资都很稳定,工作将近十年,现在两人的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七,对于没有房贷车贷的两人而言,这些年存下一笔钱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不过徐文珊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并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她又是喜欢买奢侈品,所以这些年来两个人虽然没经济压力,却也没有攒下钱来。 她娘家兄弟买房的时候,徐文珊找自己要钱。卫研新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私房钱,可也不够二十万的零头。这找自己要钱,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跟老爷子开口。 卫研新知道自己没出息,老爷子也没为难他,把钱给了他,甚至于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老人家是花钱买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清净,卫研新觉得自己不孝顺,是真的不孝顺,“就算是为了那二十万,为了我,你那些天多去医院看看不应该的吗?” 徐文珊被戳中了痛处,她声音都是弱了下来,“可我又得上班,还要接送睿睿,我不是超人没三头六臂天天去医院里,再说了我不是怕睿睿小,总是去医院的话生病,你也知道那些天流感……”在卫研新的注视下,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那些天流感很严重,所以你就不让睿睿去医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担心睿睿感冒生病,爸他担心刘瑜小瑾他们的前程,这些都无可厚非,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担心儿子是对的,爸担心刘瑜小瑾就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卫研新想起了自己刚被那人送过来时,陈姨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你既然来了这个家,那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他们有的你都会有,要是他们俩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教训他们,要是你欺负了他们俩,那我也会教训你。” 人都是平等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那是道德要求,不一定人人都能做到。他不强求,可却也不想自己孩子的妈妈是一个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人。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标准办事,别双重标准。 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四种生活环境,爸和那人离婚前后,回到爸和陈姨的家中,还有就是结婚后。有些生活实在不想再回忆起来,所以他就尽可能的念着人的好。 其实爸去世前也跟自己说过,想要活得顺心点,那就尽可能的记住人的好,别老是挂念着那些不好的事情。卫研新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并不怪徐文珊婚后还一直贴补娘家兄弟,也不怪她跟爸还有陈姨他们冷淡。可现在,泥人也有了三分土性子,做人不能这样啊。 卫研新并没有发脾气,他一直在克制着,手头上的书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老爷子送的礼物,卫研新也不舍得摔,怕毁了老爷子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念想。 轻轻抚摸着书皮,卫研新神色温柔,“陈姨把爸留给她的钱划给了咱们,说是要咱们再按揭个房子,这房子留给睿睿。”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书,“当然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钱给睿睿存起来,等他大了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多少钱?”徐文珊有些着急,她算是明白了,卫研新跟自己根本就不一条心,她现在就算是跟卫研新撕破了脸皮也无济于事。所以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老太太究竟划拉给他们多少钱。 卫研新看了妻子一眼,“一百万。” “这么点……”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徐文珊把吐出来的半个字给咽了回去,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卫研新平日里不声不响,可脾气一点都不小。 “这一百万是陈姨给的,她要是不给咱们一分也没有,她要是收回了这话,你也别埋怨。”卫研新还是尽可能的心平气和,其实他想要发火,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心气了。 “我知道。”徐文珊现在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要真是跟卫研新吵架,她觉得老太太真能办出把钱收回去的事情,所以她还是服软认输了,“我好好想想,等,等明天我再跟你说怎么处置。” 卫研新其实也不想再说,“睿睿呢?”他回来后没看到儿子,还以为是妻子带着他出去玩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去隔壁找琳琳玩,我……”她觉得卫研新出去的太过于古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以就是偷偷跟了出去。心里头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徐文珊真是气得牙痒痒,两个老东西都是偏心的过分,偏生卫研新还不跟自己一处使劲,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看着离开了的人,徐文珊气得直拍桌子,红木桌面震得她手心生疼,以至于电话接通的时候她都还没缓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这关切的声音,徐文珊忍不住眼泪都是要流出来,“妈,你给我评评理……” 卫研新和徐文珊肯定是吵架了的,最起码也是起了争执。陈敏看着厨房里忙活的人,“小……”萝卜头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陈敏改了说辞,“小睿呢?他们娘俩晚饭怎么吃?” “她报了健身班,睿睿跟着她一块过去玩了,您就别操心了。”卫研新笑了笑,只是那神色带着疲惫,是骗不了人的。 “嗯,我得学小明爷爷活九十九岁。”陈敏感慨了一句。 卫研新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还挺时髦的。”这些网络梗还都知道。 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陈敏假装没听见卫研新这话,刚巧门铃响了,她过去开门。 只是看着站在这门口的人,她有点发懵,“你……”你是谁呀? 卫子睿已经百米冲刺往车那边跑了,“慢点,小心车。”徐文珊喊了一句,只是这话卫子睿显然没往心里去。 他很是麻溜地上了车,“爸爸,你今天给奶奶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吃了炸鸡。”小朋友有点兴奋。 卫研新倒是清楚缘由,平日里他很少带儿子吃这些快餐食品,“炸鸡好吃吗?” 卫子睿认真思考了下,看着正在开车门的妈妈,小声说道:“没有爸爸你做的好吃。”他说完就是坐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后排那是他的一方天地。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好像不是很生气,是晓芸没有过去,还是怎么着? 怎么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刚才那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弄得她现在这么被动。 “练得怎么样?”卫研新关心地问了句,之前陈姨刚健身,他也是没少打搅段老师。 这像是一个安全讯号,让徐文珊松了口气,她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娇嗔,“累死了都快,不过这教练还挺好的。”她的确是来这个健身馆了,不过教练没有选段贝贝。 “我现在呀,你给我个金山我都能吃得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健身后挺累的,徐文珊回去后早早就是躺下睡觉了。她半夜有点口渴,迷迷糊糊推旁边的人,“研新,我渴得慌,你去帮我倒杯水。” 只是推了个空,卫研新并没有在床上躺着! 徐文珊脑子瞬间清醒,她连忙打开床头灯,起床去找人。 卫研新在书房里坐着,看着他这些年来跟徐文珊的合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晃十多年就是过去了,照片里曾经还有些清瘦的年轻人现在也人到中年,眼看着就是要发福成为大叔的节奏。 那时候笑容甜美的徐文珊,如今也变了模样,不止是变了模样,连人都变了。 是自己一开始就没看出来,还是这些年自己不上进委屈她,所以让她变了性情?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卫研新还不想承认。 “怎么好端端地来看这个?”徐文珊找到人后松了口气,她刚才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卫研新擦了下眼睛,他这是哭了? 想想她还真没怎么见卫研新哭过,即便是头些天老爷子过世,也没见这人流眼泪。 看到卫研新刚巧翻到了他们结婚蜜月旅行拍得照片,徐文珊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我报这个健身班是报对了,说不定过两个月就像是那时候这么苗条,研新你要不也去报个班?” 婚后的卫研新并没有像是大部分男人一样发福有了啤酒肚将军肚,他身材保持的还算可以,这一点徐文珊颇是引以为傲。起码公司里组织的活动中,她带卫研新出去那绝对是收获赞美一片,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不过人往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想拉着卫研新一起,也算是做个伴儿。 “睡不着。”卫研新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有些下意识地拉开了他跟徐文珊的距离,这让伸手想要揽着卫研新脖子挨着坐下的徐文珊扑了个空,好一会儿这才是反应过来。 她这是真的老了吗?所以对卫研新的吸引力不够了? 想想,好像他们是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过夫妻生活了。 这个念头让徐文珊一下紧张起来,她有些慌乱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跟我说说?”有那么一瞬间,徐文珊觉得她好像没办法再掌控这个男人了,这个认知让她害怕起来。 书房的门刚才就是被带上了,卫研新看着神色中有几分慌乱的妻子,他叹了口气,“文珊,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以为我昨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家里人去打扰陈姨的清净?” 该说的总是要说,卫研新踌躇了一晚上,想着明天送妻子上班的时候跟她好好说这件事,他甚至都忽略了徐文珊并没有践约——关于如何处置那一百万的事情她还没给自己一个说法。 可心里头存着事的卫研新睡不着,现在说开了也好,毕竟总是这么藏着掖着,心里头就像是扎着一根刺,对大家都不好。 徐文珊没想到会引起这个话题,她有些后悔了,“这事回头再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困死了。”她捂着嘴装打哈欠站起来要走,只是卫研新并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他没有伸手拦人,只是说出来的话远比动手有用,“那钱我还没拿,要是你现在不能给我一个妥善的处置办法,我觉得那钱还是在陈姨那里比较好。” 打蛇七寸,他很清楚徐文珊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一击即中。 果然,瞌睡虫顿时就没了影子,徐文珊一下子站在那里,“凭什么,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说完这话徐文珊就后悔了,她不该这么激动,更不该大声说话,万一吵醒了睿睿怎么办? 确定书房的门是锁着的,窗户是管着的,徐文珊检查了一遍这才是坐下,坐在了卫研新对面,“我就是觉得你昨天说我说的在理,所以我这才让晓芸去看望陈姨。卫研新你现在什么意思,是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是吗?”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卫研新越发的心凉,“她跟你弟弟还没结婚,用什么身份去看望陈姨?好,我算你这是好心,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徐文德为什么不去?只让甘晓芸自己去,这就是你所谓的看望?” 徐文珊脸上讪讪,她根本管不住弟弟,还能压着他去看老太太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德不会说话,我这不是怕他……” “他不会说话,人过去了那就是诚意,别跟我说他连脚都迈不开,是不是还得让我出钱给他买辆车,他才能屈尊去看看陈姨?” “卫研新,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这是在侮辱人,只是卫研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有的没的话都是说了出来,“他的工作我清楚,月初月末单休,平日里双休,爸开追悼会的时候不凑巧,没赶上周末,可我老领导都过去参加了,我就不信他要是请假能请不下来!” 那工作是自己帮忙找的,当初老领导自己创业,卫研新帮着给介绍了几个人过去,其中一个就是徐文德。 “是,死人是晦气的事情,可他住的房子,他的工作我都帮忙了。咱们两家怎么说也是亲家,他过去鞠个躬行个礼不算多吧?你爸妈在老家过不来我没意见,他就在省城,难道还堵车堵得他来不了?那是你弟弟,我管不着,我也不会再管了。再退一万步说,爸生病住院的事情他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你总是知道的,你说自己忙还要看睿睿,没有三头六臂去照看爸,那我想问一句你这一个月去了医院几次?你朝九晚五的工作比陈姨,比刘瑜还要忙是吧?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都晚了,你不爱听我也不想说,可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往后你的工资你愿意怎么花那是你的事情,我的你别再打一分钱的主意,我负责睿睿的开销,至于陈姨给的钱付首付还贷款,名字写我的,等睿睿成年了,就给他。” 徐文珊被这长篇大论给吓着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是回过神来,“你不能这样……”这样的话,她跟离婚有什么区别? “你别跟我说婚后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无权处置。你要是不同意我的提议那没问题,咱们离婚。我毕业后虽然没有当律师,可大学同学还有不少做老本行,请他们帮我打官司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离婚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可卫研新还是说了出去。 他想,自己当初之所以一步步退让,就是因为他来自重组家庭,家庭关系复杂,难得徐文珊对自己好,所以他便是容忍些也没什么。可是十年来他的容忍最终收获了什么? 卫研新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觉得自己退让就能换来家庭美满吗?从来,都不是这个道理呀! “我明天会找人做一个声明,你要是同意那就签字,不同意那就离婚。”他站起身来,没有回主卧,而是去了卫子睿的小房间。 他的童年就是在那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度过的,所以卫研新一直想要给儿子一个无忧的快乐的童年,只是如今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奢侈,这让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力。 他就坐在卫子睿的小房间里,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徐文珊也一夜无眠,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向来惯着她宠着她的卫研新竟然跟她说起了离婚,她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敢再跟家里人打电话,徐文珊这一晚上是格外煎熬。 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她连忙从床上起来。 因为一个姿势久了,她小腿都没了知觉,这么一番小跑差点没把自己摔地上。 卫研新看着扶着门框,满脸写着“可怜巴巴”几个字的人,他努力让自己不心软。 “我往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你,你别再跟我生气了。”她强忍着那股难受劲儿一瘸一拐走到了卫研新身边,“咱往后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吵了。” 徐文珊说的很真诚,卫研新也是点了点头,只是她承诺的,能做得到吗? 她刚才在书房里特意查了下,那两处房产就是价值千万,至于那个科技公司,好像最近又是有什么技术获奖,还把专利卖到了国外,简单来说就是卫大钧留下的那百分之七的股份现在也作价近千万。 都是钱呀! 陈敏想想就有些激动,好在这种激动不是负向的,她这身体能承受得住。 “我现在有房有车,工资够养家糊口,用不着这些东西的。这些还是留给刘瑜,他回头结婚的时候用得着,还有就是小瑾,她万一将来出国,那得需要不少钱。就算是不出国,回头留在北京也好回来也好,总是得谈婚论嫁的,这些给她当嫁妆。”卫研新难得的长篇大论。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养家糊口可以,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都是大几万的价格,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那就说清楚呗,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让她一起?” 71.071 悲喜的童年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徐文珊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下,然后站在了那不动弹,她小声提醒卫研新把手机声音外放。 陈敏听到这急切的声音一时间心虚, 不过她身份跟之前不同, 她现在是长辈,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几分,“我现在幼儿园门口,接小睿放学。” 陈敏也不想这样, 可是她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就带着个手机,她现在手里头没钥匙, 回不了家。 好在还记着小萝卜头的学校所在, 所以她干脆来学校这边接卫子睿放学。 卫研新没多大会儿就是开车过了来, 一同过来了的还有徐文珊。 看到婆婆,徐文珊脸色不是很好看,“陈姨, 您现在身体不好就别乱逛了, 你不知道把研新急的,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他怎么跟刘瑜还有小瑾交代?” 说着徐文珊就是把儿子揽到了怀里, “今天老师教了什么,都学会了吗?” 面对儿子的时候, 徐文珊一脸的温柔, 语速也都是慢了下来, 浑不见刚才机关枪似的语速。 卫研新有些头大, 儿媳妇和婆婆之间本就是有着天堑鸿沟,关键是这俩还不是亲的,就更是麻烦。他没办法当着儿子的面去斥责妻子,可是任由着老太太被当小辈的“说教”? “你也少说句,陈姨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下次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这又不是年轻时候,尤其是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这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心神也多少有些恍惚。 万一有点什么好歹,他回头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陈敏自知理亏,便是被徐文珊说了也没有反驳,“知道了,回家吧。” “奶奶奶奶,你还没给我讲完故事呢。”卫子睿挣脱母亲的手,迅速地挤到了陈敏身边,“后来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什么小女孩?”徐文珊听着不对劲,“小睿,奶奶刚才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没……” “就是一个小女孩点燃了火柴,对了奶奶,她为什么要点火柴,难道没有打火机吗?” 陈敏听到这提问不由笑了起来,也是,小萝卜头估计都没见过火柴什么样。 不过好歹是为人师表,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陈敏心里头早就有了十个八个答案了,她刚是要开口,旁边坐着的徐文珊就是转过头来,“陈姨,小睿是男孩子,听什么童话故事,您往后还是少讲这些个。”没由来得把自家儿子养成小姑娘的性格。 小男孩就不能听童话故事了?陈敏看着徐文珊,眼神中有些不赞同,只是想起自己早前在家好声好语劝说小侄子都会被爸妈嫂子冷言冷语,陈敏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陈敏不说话,徐文珊却是旧话重提,“陈姨,您今天这是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就出门,打您电话也不接,您是不知道,研新急的连饭都没怎么吃,差点把他那胃病给招惹出来。” 徐文珊不傻,刚才她老公好死不活地拿话拦着她还能不知道?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清楚的,老太太这一言不合就搞失踪,结果亲闺女亲儿子不折腾,就逮着她男人这个绵羊薅毛,有这样的吗? 当着小睿的面,卫研新不敢跟自己吵架。也正是因为这个,徐文珊就开始说叨了,“刚才我还跟研新说,您要是再不回来,那可不能瞒着刘瑜小瑾他们了,万一您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的,研新是一片好心怕耽误他们兄妹俩工作学习,可到最后可别再落了埋怨。” “你少说一句。”卫研新头疼,他小时候有童年阴影,不会在儿子面前跟老婆争吵,只能这么有气无力的警告一句。 只是徐文珊却是在兴头上,哪肯就此作罢?她总得让老太太知道,虽然眼前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可比她那亲闺女亲儿子上心的多。 越过儿子卫子睿,徐文珊抓住了陈敏的手,这让陈敏有些猝不及防。徐文珊说话不好听,可道理却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是她还是当初的老太太都不是喜欢麻烦人的主儿,所以这事是她做的不对。 不过她这还没组织好语言,徐文珊就是一抓,弄得她有点猝不及防。 “陈姨,我这人你也知道,不会说话,可是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先是来了一棒槌,紧接着就是给一颗甜枣,陈敏不觉得徐文珊不会说话呀,这先兵后礼的策略用的挺好的。 脑海中是一些关于老太太的记忆,要是按照原本的性子,那肯定就是皮动肉不动的笑笑,然后就算是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这样的老太太,人情味似乎少了点,如今没了老伴儿,往后日子虽说不用指望儿子儿媳妇,可总是需要搭把手的。再说了,往后过日子的是她,所以陈敏不准备走北欧的性冷淡风。 她反手握住了徐文珊的手,这一招让徐文珊有点懵逼,就算是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婆婆对她也没这么亲热过。 “今天这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主要是你爸他刚走,我心里……”虽然提及卫大钧只是一个说辞,可陈敏还真觉得这心口有点难受,这大概是这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吧,“我心里有点难受,所以就出去走走,让你们担心了。” 徐文珊是真的被吓着了,老太太这转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都不为过,把她弄得糊里糊涂。 她跟卫研新结婚这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跟两位老人住在一起,可对于这公公婆婆的脾气也多少知道些。 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绊绊,老爷子生前的时候也跟这老太太闹过别扭,可从来都是老头子先低头服软。为了这个,徐文珊还是挺羡慕这个婆婆的,别看是二婚,可人家就是能把老爷子这个吼一声省研究所都要三级地震的人物给降住。 虽说她这个小家庭是她说了算,可是卫研新还做不到他家老子那样,对此徐文珊还曾经有点意不平。 哪想到,骄傲了半辈子的老太太,如今亲热的抓着她的手不说,还跟她道歉。 这可是刘瑜和卫瑾兄妹俩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原本主动的徐文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奶奶不难过,小睿陪你玩。”小萝卜头很是乖巧地抓起了陈敏的手,小孩子的手肉嘟嘟的,陈敏觉得心都被这软绵绵的声音给填满了。 “不难过,不难过。”抓着小孩子那肉乎乎的小手,陈敏低声重复道。 徐文珊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有点转性了,虽说平日里对小睿就很好,可是这浑身张牙舞爪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睿,你先去书房里写作业,爸爸妈妈去买点菜。”回到家里,徐文珊找了个借口便是拉着她老公出门。 卫研新有些不情愿,关上门后才开口,“你自己去就行了。” “你跟她还能有多少话说?”徐文珊一句话呛得老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要是在家里呆着,其实还真没多少话好说。之前有老爷子在,现在不一样了。 “再说了,自己家里头,怕什么。”徐文珊其实还是有别的心思,所以拉着卫研新出来买菜,“研新,你看现在爸没了,老太太又是精神不太好,要不咱们……” “陈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卫研新觉得有些话还是早点说,趁早打消这念头比较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都嫁过来多少年了,怎么在她眼中还是外人呀?亏得你还跟我说你小时候她对你不错,就这么个不错法?老爷子刚没了,就把咱们当外人?”徐文珊有点生气,顿时嚷嚷起来,亏得电梯里没有外人,这才不至于家丑外扬。 卫研新被这一番埋怨弄得一愣,“你不是说找保姆?” “找什么保姆?”徐文珊没好气,“不浪费钱吗?”找了保姆谁出这个钱?按照她家那口子的尿性还不是自己出腰包?出了钱还不一定落好,有这个钱她还不如买个包呢。 “我是说要不咱们搬过来住,或者让老太太搬到咱们家去,她最近这不是状态不好吗?身边有个人多少也能照顾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忽然间站在那里不动弹,“你真的这么想的?” 徐文珊被他瞧得有点心虚,不过嘴上说的却还是敞亮,“我是不想再天天请假,刘瑜跟小瑾都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还不是你在这边张罗,我说卫研新你什么意思呀,我这好心你当驴肝肺是吧?” 看着老婆有些生气,卫研新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他抓着徐文珊的手,“我没这个想法,不过这事我得跟陈姨商量下。” 徐文珊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倒是,过会儿我下厨,吃了晚饭你去商量。”她的确是另有心思,这老爷子去世后可是留下了不少的遗产,几处房产就不说了,公司的股份还有那些收藏、存款,那可都是钱。要是分到这遗产,她那还用天天去上班折腾? 可老太太这边一句话不提,保不准是想回头把这些都留给她闺女儿子呢。 知道卫研新的脾气,徐文珊只好曲线救国,她呀好生生的照顾老太太,这铁杵总有被自己磨成针的时候,辛苦个一段时间,老太太心一软说不定就是大手一挥呢?不然她乐意跟这么一性情古怪的老太太同一屋檐下?每天在家都跟上课似的。 只是有一点徐文珊死活没想到,现在的陈敏不是当初的陈敏,所以对于继子提出的这个建议,陈敏二话不说就是拒绝了,“不用。”她拒绝的坚决果断,让卫研新都是傻了眼。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兄弟两个趁着在厨房这会儿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也纷纷放下心来。 陈敏其实还挺纳闷的,这家的男人厨艺都挺好,不管刘瑜还是卫研新,做饭还都不赖。当然,她厨艺其实也不错,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现在不是露一手的时候,她吃了个三分饱,然后把那文件夹拿了出来,推到了卫研新手边,“看看吧,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 卫研新愣了下,而一旁刘瑜也就是瞧了陈敏一眼,然后继续吃饭,似乎对于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陈姨,这些东西,我估摸着我们都用不着,你留着好了。”卫研新把文件夹又是推到了陈敏手边。 这让陈敏一怔,年轻人呀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推的那可是大几千万的资产!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她循声看了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再说了,她又不是你亲妈,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绝经了,再也不会痛经了,也不用经历生孩子养孩子的过程,每个月有退休金,好像死去的丈夫还给自己留下了些遗产,这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不过这现实似乎比她每月一次的痛经更美好一点,陈敏觉得自己屈服了。她把这纸压在了枕头下面,冲着护士笑了笑,“我没事了……”话还没说完,卫研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进来嚷嚷着往陈敏这边跑,“奶奶。”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至于字迹,陈敏写的潦草了些,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避免被发现问题。 72.072 不作不会死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刘瑜开门的时候如蒙大赦, 那是卫研新的岳母, 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迷迷糊糊去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是他妈把钥匙忘家里了呢, 哪想到会是项爱莲突然间杀到? 之前也没听说她要过来呀。 刘瑜跟项爱莲不熟,虽说卫子睿跟他外婆玩的开心, 他也不好撂挑子走人, 被问东问西了好一会儿, 刘瑜终于找到了机会去了趟卫生间打电话喊人,当然他顺带着给卫研新打了电话。 老爷子已经去世了, 他妈又不是徐文珊的正经婆婆, 所谓的儿女亲家关系其实名存实亡,在他看来,项爱莲还是少登门拜访些好。 陈敏回来的时候刘瑜那叫一个如蒙大赦,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老爷子生前就算是催婚,也没这么咄咄逼人呀!这要是外人, 刘瑜也不会忍着让着, 可项爱莲身份特殊, 一个不开心闹得人家不乐意,最后还不是折腾的他家宅不宁? 吃了哑巴亏的刘瑜给陈敏开门后, 就往外走, “我还有事, 先回去了。” 陈敏看着脚下踩着火箭似的蹿出去的人不由乐了, 前前后后也就是十多分钟而已,能被折磨成什么样呀。看那这样子,刘瑜简直是多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着。 项爱莲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看了眼揽在怀里的外孙,“睿睿,饿不饿呀?” 陈敏听到这话不由皱了下眉头,她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道刘瑜刚才有没有给卫子睿弄点吃的。 “我不饿。”卫子睿看到他奶奶,发现刘瑜不见了的时候,他顿时着急了,“奶奶,你不是说叔叔今天带我去玩海盗船吗?他人呢?” 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叔叔就没了人影?海盗船还没玩呢。 陈敏没想到卫子睿还记着昨晚自己说的话,她清了下嗓子,正打算跟卫子睿解释,项爱莲先一步开口,“你叔叔要忙,回头外婆和妈妈带你去好不好?”她都不知道,自己外孙竟然跟陈敏还有她儿子那么亲近,这算什么回事?虽说叫着奶奶、叔叔,可实际上不是没一点关系吗?没有血缘的牵绊,能有多亲?就算是疼爱,也就是表面上的。 “我不要,我要叔叔带我去玩。”卫子睿人虽小却很是清楚,他爸妈不是送他去兴趣班就是去少年宫,哪会像叔叔那样带自己去公园、动物园、游乐园四处逛,“我要叔叔带我玩……” 小朋友的眼泪很是现成,说来就是来了。 陈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她正想要安慰卫子睿,项爱莲又是比她快了一步,“乖孙别哭,乖孙别哭,你这一哭外婆的心都碎了,咱们不去玩海盗船好不好,你妈妈还病着,跟外婆回家去跟妈妈玩好不好?” 陈敏算是瞧出来了,项爱莲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为了带走卫子睿。只不过刚才自己不在家,她就这么把人带走了不合适,索性就是等自己回来。 客厅里祖孙俩飚着哭,声音还越来越大,这让陈敏头大,“那个亲家母,你能不能先别哭?”不就是孩子哭了吗,该说的说该哄的哄,劝下来就是了,用得着自己也跟着哭吗?这又不是比谁比谁可怜。 项爱莲正哭着,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心里头多少有点不舒服,不过她脸皮早就磨砺出来了,抹了下眼泪就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让您看笑话了,只是我在家天天念日日想着这孩子,就想着这些天在这边照顾他妈能多跟孩子处处,哪想到这孩子不跟我亲近。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还要往外跑。”说着,项爱莲眼泪又是流了下来。 陈敏觉得自己这个亲家母可真是能说会道,这一番话说的好像昨个儿自己是故意带走卫子睿不让他们祖孙团聚一样。 她原本不愿意跟这人斗唇舌,所以昨个儿在医院都没说什么,今天都被人找上家门了,还明里暗里被埋怨,陈敏一时间也是忍不住了,“再想念孩子,那也得有个大人样,在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她正说着,卫子睿趁机从他外婆怀里挣脱出来,跑到了陈敏面前,“奶奶,奶奶,你带我去找叔叔好不好?” 他不想跟外婆说话了,她老是动不动就亲自己,还捏自己的脸和胳膊,卫子睿很不喜欢。 “乖孙,咱不是说好了不去游乐园,要回家陪妈妈说话吗?”项爱莲连忙站起来,她想要把外孙拉到自己这边,只是卫子睿并不配合,往陈敏身后一躲,甚至于连小脑袋瓜都没敢露出来。 陈敏看着要伸手抓人的项爱莲,她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亲家母,我昨天答应了孩子让他叔叔今天带他去游乐场玩。” “可……” “做长辈的说话算话,不然往后孩子怎么听你的话?”陈敏打断了项爱莲,她端出老教师那副严肃模样,项爱莲看着这么一张脸,一时间词穷。 陈敏之前对徐文珊没好感,现在不喜欢名单上又多了一个项爱莲。 这是在她家,回来那会儿,项爱莲连站都不站起来一下,以为这里是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吗? 到现在,陈敏越发觉得自己不喜欢徐文珊绝对不是因为偏见,而是这对母女实在是一脉相承,她没有找到这两人值得自己喜欢的地方,哪怕作为老师的职业要求尽可能发现学生的闪光点。现在她选择放弃职业操守,反正已经退休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被训得像孙子一样,她又不是小辈,哪乐意受这窝囊气? “他妈妈都住院了,为人儿女的这时候哪还能老想着去玩?” 陈敏听到这话觉得好笑,她也的确笑出声来,“那亲家母你的意思是让孩子去端茶倒水还是去给他妈做饭?” 项爱莲被这话堵的脸色不太好看,“我就是……” “孩子还不到五岁,正是顽皮惹事的时候,你让他大周末的待在家里他能老实听话?他妈妈现在腿有点毛病,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我让刘瑜带孩子出去玩也是想着给文珊点清净。按照亲家母你话里的意思,是我想要疏远孩子跟他妈妈的关系?” 项爱莲之前也是跟女儿的这个继婆婆打过交道的,可那时候的陈敏话很少,多数时候就是平着一张脸不悲不喜,哪像是现在这大道理一套套的,说得她都没还嘴的余地。 “我知道亲家你的意思是想要跟孩子多处一会儿,可我这已经答应了孩子的事情总不能言而无信吧?反正你这段时间得住在这边,有的是时间见孩子,不是吗?” 陈敏还不信了,她好歹是为人师表跟中二叛逆少年少女打了好几年交道的人,讲道理还能说不过项爱莲? 她倒不是非得抓着卫子睿不松手,就是觉得项爱莲有点欺负人,她不还击还不得让项爱莲蹬鼻子上脸呀? 转身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卫子睿,陈敏语气温和了许多,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睿睿,过会儿我让叔叔带你出去玩,不过玩了海盗船之后你得回家了,知道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头,“我知道。” “乖。”陈敏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她看向项爱莲的时候神色比刚才缓和多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是吃了哑巴亏,被人当孙子似的训,偏生又找不出对方的不是,她一时间悻悻,来之前的那点小九九也是被陈敏这一番话给吓没了,“这,这是我欠考虑了。” 陈敏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再说了对方跟自己平辈,她再说什么,岂不是跟项爱莲一个德行了? “我当老师习惯了,凡事都喜欢讲道理。这话您要是觉得中听您就听听,不中听您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出了门倒出去也没关系。” 项爱莲觉得这亲家母真是强势,听女儿说亲家公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被她牢牢把控着,几个孩子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一句,她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亲家母您是人民教师,道理当然比我这没读过几天书的人知道的多。”项爱莲脸上挂着笑,“您……” 突然间响起来的门铃打断了项爱莲的话,卫子睿去开门,看到来的人是他爸爸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冲到了卫研新怀里,“爸爸。” 客厅里的人听到这一声“爸爸”都愣了下,这个节骨眼上卫研新怎么过来了? 陈敏更多的是诧异,而项爱莲就是有些心虚了,她是瞒着卫研新偷偷过来的。 犹豫了一下,陈敏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是一个档案袋,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哦,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兄弟两个趁着在厨房这会儿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也纷纷放下心来。 陈敏其实还挺纳闷的,这家的男人厨艺都挺好,不管刘瑜还是卫研新,做饭还都不赖。当然,她厨艺其实也不错,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现在不是露一手的时候,她吃了个三分饱,然后把那文件夹拿了出来,推到了卫研新手边,“看看吧,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 卫研新愣了下,而一旁刘瑜也就是瞧了陈敏一眼,然后继续吃饭,似乎对于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陈姨,这些东西,我估摸着我们都用不着,你留着好了。”卫研新把文件夹又是推到了陈敏手边。 这让陈敏一怔,年轻人呀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推的那可是大几千万的资产!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刘瑜就是开口说话,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73.073 刘瑜的打算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好在还记着小萝卜头的学校所在,所以她干脆来学校这边接卫子睿放学。 卫研新没多大会儿就是开车过了来, 一同过来了的还有徐文珊。 看到婆婆,徐文珊脸色不是很好看, “陈姨,您现在身体不好就别乱逛了,你不知道把研新急的,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他怎么跟刘瑜还有小瑾交代?” 说着徐文珊就是把儿子揽到了怀里,“今天老师教了什么,都学会了吗?” 面对儿子的时候,徐文珊一脸的温柔,语速也都是慢了下来, 浑不见刚才机关枪似的语速。 卫研新有些头大, 儿媳妇和婆婆之间本就是有着天堑鸿沟,关键是这俩还不是亲的, 就更是麻烦。他没办法当着儿子的面去斥责妻子, 可是任由着老太太被当小辈的“说教”? “你也少说句,陈姨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下次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这又不是年轻时候,尤其是老爷子去世后, 老太太这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心神也多少有些恍惚。 万一有点什么好歹, 他回头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陈敏自知理亏, 便是被徐文珊说了也没有反驳,“知道了,回家吧。” “奶奶奶奶,你还没给我讲完故事呢。”卫子睿挣脱母亲的手,迅速地挤到了陈敏身边,“后来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什么小女孩?”徐文珊听着不对劲,“小睿,奶奶刚才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没……” “就是一个小女孩点燃了火柴,对了奶奶,她为什么要点火柴,难道没有打火机吗?” 陈敏听到这提问不由笑了起来,也是,小萝卜头估计都没见过火柴什么样。 不过好歹是为人师表,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陈敏心里头早就有了十个八个答案了,她刚是要开口,旁边坐着的徐文珊就是转过头来,“陈姨,小睿是男孩子,听什么童话故事,您往后还是少讲这些个。”没由来得把自家儿子养成小姑娘的性格。 小男孩就不能听童话故事了?陈敏看着徐文珊,眼神中有些不赞同,只是想起自己早前在家好声好语劝说小侄子都会被爸妈嫂子冷言冷语,陈敏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陈敏不说话,徐文珊却是旧话重提,“陈姨,您今天这是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就出门,打您电话也不接,您是不知道,研新急的连饭都没怎么吃,差点把他那胃病给招惹出来。” 徐文珊不傻,刚才她老公好死不活地拿话拦着她还能不知道?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清楚的,老太太这一言不合就搞失踪,结果亲闺女亲儿子不折腾,就逮着她男人这个绵羊薅毛,有这样的吗? 当着小睿的面,卫研新不敢跟自己吵架。也正是因为这个,徐文珊就开始说叨了,“刚才我还跟研新说,您要是再不回来,那可不能瞒着刘瑜小瑾他们了,万一您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的,研新是一片好心怕耽误他们兄妹俩工作学习,可到最后可别再落了埋怨。” “你少说一句。”卫研新头疼,他小时候有童年阴影,不会在儿子面前跟老婆争吵,只能这么有气无力的警告一句。 只是徐文珊却是在兴头上,哪肯就此作罢?她总得让老太太知道,虽然眼前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可比她那亲闺女亲儿子上心的多。 越过儿子卫子睿,徐文珊抓住了陈敏的手,这让陈敏有些猝不及防。徐文珊说话不好听,可道理却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是她还是当初的老太太都不是喜欢麻烦人的主儿,所以这事是她做的不对。 不过她这还没组织好语言,徐文珊就是一抓,弄得她有点猝不及防。 “陈姨,我这人你也知道,不会说话,可是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先是来了一棒槌,紧接着就是给一颗甜枣,陈敏不觉得徐文珊不会说话呀,这先兵后礼的策略用的挺好的。 脑海中是一些关于老太太的记忆,要是按照原本的性子,那肯定就是皮动肉不动的笑笑,然后就算是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这样的老太太,人情味似乎少了点,如今没了老伴儿,往后日子虽说不用指望儿子儿媳妇,可总是需要搭把手的。再说了,往后过日子的是她,所以陈敏不准备走北欧的性冷淡风。 她反手握住了徐文珊的手,这一招让徐文珊有点懵逼,就算是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婆婆对她也没这么亲热过。 “今天这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主要是你爸他刚走,我心里……”虽然提及卫大钧只是一个说辞,可陈敏还真觉得这心口有点难受,这大概是这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吧,“我心里有点难受,所以就出去走走,让你们担心了。” 徐文珊是真的被吓着了,老太太这转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都不为过,把她弄得糊里糊涂。 她跟卫研新结婚这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跟两位老人住在一起,可对于这公公婆婆的脾气也多少知道些。 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绊绊,老爷子生前的时候也跟这老太太闹过别扭,可从来都是老头子先低头服软。为了这个,徐文珊还是挺羡慕这个婆婆的,别看是二婚,可人家就是能把老爷子这个吼一声省研究所都要三级地震的人物给降住。 虽说她这个小家庭是她说了算,可是卫研新还做不到他家老子那样,对此徐文珊还曾经有点意不平。 哪想到,骄傲了半辈子的老太太,如今亲热的抓着她的手不说,还跟她道歉。 这可是刘瑜和卫瑾兄妹俩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原本主动的徐文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奶奶不难过,小睿陪你玩。”小萝卜头很是乖巧地抓起了陈敏的手,小孩子的手肉嘟嘟的,陈敏觉得心都被这软绵绵的声音给填满了。 “不难过,不难过。”抓着小孩子那肉乎乎的小手,陈敏低声重复道。 徐文珊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有点转性了,虽说平日里对小睿就很好,可是这浑身张牙舞爪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睿,你先去书房里写作业,爸爸妈妈去买点菜。”回到家里,徐文珊找了个借口便是拉着她老公出门。 卫研新有些不情愿,关上门后才开口,“你自己去就行了。” “你跟她还能有多少话说?”徐文珊一句话呛得老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要是在家里呆着,其实还真没多少话好说。之前有老爷子在,现在不一样了。 “再说了,自己家里头,怕什么。”徐文珊其实还是有别的心思,所以拉着卫研新出来买菜,“研新,你看现在爸没了,老太太又是精神不太好,要不咱们……” “陈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卫研新觉得有些话还是早点说,趁早打消这念头比较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都嫁过来多少年了,怎么在她眼中还是外人呀?亏得你还跟我说你小时候她对你不错,就这么个不错法?老爷子刚没了,就把咱们当外人?”徐文珊有点生气,顿时嚷嚷起来,亏得电梯里没有外人,这才不至于家丑外扬。 卫研新被这一番埋怨弄得一愣,“你不是说找保姆?” “找什么保姆?”徐文珊没好气,“不浪费钱吗?”找了保姆谁出这个钱?按照她家那口子的尿性还不是自己出腰包?出了钱还不一定落好,有这个钱她还不如买个包呢。 “我是说要不咱们搬过来住,或者让老太太搬到咱们家去,她最近这不是状态不好吗?身边有个人多少也能照顾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忽然间站在那里不动弹,“你真的这么想的?” 徐文珊被他瞧得有点心虚,不过嘴上说的却还是敞亮,“我是不想再天天请假,刘瑜跟小瑾都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还不是你在这边张罗,我说卫研新你什么意思呀,我这好心你当驴肝肺是吧?” 看着老婆有些生气,卫研新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他抓着徐文珊的手,“我没这个想法,不过这事我得跟陈姨商量下。” 徐文珊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倒是,过会儿我下厨,吃了晚饭你去商量。”她的确是另有心思,这老爷子去世后可是留下了不少的遗产,几处房产就不说了,公司的股份还有那些收藏、存款,那可都是钱。要是分到这遗产,她那还用天天去上班折腾? 可老太太这边一句话不提,保不准是想回头把这些都留给她闺女儿子呢。 知道卫研新的脾气,徐文珊只好曲线救国,她呀好生生的照顾老太太,这铁杵总有被自己磨成针的时候,辛苦个一段时间,老太太心一软说不定就是大手一挥呢?不然她乐意跟这么一性情古怪的老太太同一屋檐下?每天在家都跟上课似的。 只是有一点徐文珊死活没想到,现在的陈敏不是当初的陈敏,所以对于继子提出的这个建议,陈敏二话不说就是拒绝了,“不用。”她拒绝的坚决果断,让卫研新都是傻了眼。 徐文珊有些不耐烦,“她身体不好,怎么还胡乱跑?”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74.074 一个不小心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 至于字迹, 陈敏写的潦草了些, 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 自己的主观意识, 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 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避免被发现问题。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 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 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 从业三十五年, 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 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 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 陈敏也不知道, 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 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 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 陈敏转身要走, 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 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最近忙,忘了这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着前面的车蠕动前行,卫研新也是跟了上去,“找谁的电话,还没找到?” 徐文珊当然找到了,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老公拨出了那个贝贝的电话,一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一个则是十三分四十六秒。 “找到了。”把手机塞到卫研新的手里,徐文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了兴趣班前面,徐文珊这才是开口,“那个叫贝贝的是什么人?” 卫研新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老婆,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翻我钱包?”他到底是卫大钧的儿子,就算是不像他爸那样聪明睿智,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刚才徐文珊的异常,知道了这缘由。 “我问你那个叫贝贝的到底是什么人!”徐文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跟自己转移话题,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研新也没好气,“你看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他这态度被徐文珊理解为恼羞成怒,“健身教练?真是健身教练?可别是在床上健身!” “徐文珊!”卫研新声音一下子拔高,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徐文珊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声音更高,“你要是不心虚,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一看那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这些小姐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好一会儿他才是开口,“道歉。” 道歉?她凭什么道歉?徐文珊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面,有不少人都是在这边等着兴趣班的孩子们下课,周末并不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因为有着数不清的兴趣班在等着他们。 卫子睿也不例外,他周六下午有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周天上午则是英语兴趣班。 卫研新看着那后脑勺,知道这意味着妻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了课的卫子睿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不对劲,小孩子其实很是敏锐的,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大人的情绪,而且根据这些情绪做出适当的反应,只不过很多时候大人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爸爸,我们不是去奶奶家吗?”卫子睿小声说道,他要给奶奶去弹自己刚学到的曲子。 “奶奶有事出门了,爸爸去接她。”卫研新语气很是温和,他知道大人之间的争吵绝对不能牵扯到孩子,他有童年阴影,所以对此特别注意。 “奶奶去了哪里?”卫子睿顿时好奇,他想要趴到驾驶座的椅子上,却是被他妈给拉回到后排。 “那你猜猜看。” 徐文珊还在生气,“有腿有脚,自己不会走吗?”老太太就是挑软柿子捏,就知道使唤卫研新,怎么就不去找她亲儿子去?毫不意外,因为卫研新钱包里的那张名片,徐文珊把战火烧到了陈敏的身上。 卫研新没想到妻子这么不讲道理,只是看着无辜的儿子,他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下来,“你猜猜看,要是猜对了,爸爸给你买变形金刚。” 犹豫了一下,陈敏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是一个档案袋,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哦,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75.075 脆皮的鲁班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我现在有房有车, 工资够养家糊口,用不着这些东西的。这些还是留给刘瑜, 他回头结婚的时候用得着,还有就是小瑾,她万一将来出国, 那得需要不少钱。就算是不出国, 回头留在北京也好回来也好,总是得谈婚论嫁的, 这些给她当嫁妆。”卫研新难得的长篇大论。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 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养家糊口可以, 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 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 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 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 都是大几万的价格, 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 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 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 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那就说清楚呗,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我早晨跟小瑾打电话了,她最近挺忙的。”卫研新依旧没有放手,“爸虽然去世了,可陈姨你还活着,咱们这个家还没到分算的那么清楚的地步。” 他也没想着分遗产,老爷子老太太对他够可以的了,十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老太太也是把自己分来的房子卖了给他折腾出了新房让他结婚。 二老够对得起他的了,他也不会再跟弟弟妹妹们争什么。现在他有车有房又是有稳定的工作,这就够了。 卫研新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虽然也是研究生毕业,可既不想克苦钻研也没有创新创造的精神,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就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也想想家里头。”刘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最近没跟徐文珊碰面,但是今天他妈只喊来了大哥却没叫大嫂,什么意思? 要么是徐文珊对这遗产早就有意思了,他妈心里头明镜似的,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所以就没喊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遗产分配不能让徐文珊知道,否则她会大闹。至于为什么会大闹,原因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卫叔在这遗产分配上怕是做了点文章。 所以,徐文珊不能来,起码为了大家耳根子清净,她不能来。 打蛇七寸,刘瑜抓着这一点劝说卫研新效果就是好多了。 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情谈妥了,往后再拖延,对大家越是折磨。 卫研新什么样的人刘瑜清楚的很,这话他一说出口,即便是卫研新本身不在乎,可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果然,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卫研新想起了头几天徐文珊说的话,他眉头皱了起来,成了个川字型。 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徐文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就死盯着这遗产不松嘴了呢? 陈敏看着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头疼”两个字的人,然后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不过他说了让我相机行事。”她有认真考虑这件事,该分的还是要分,这些钱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她面前的,自己能拿到一点点就够了,太多容易烫手。至于到底怎么分,陈敏觉得卫大钧的遗嘱可以略微改动下。 卫研新接过了那遗嘱看了眼,他神色不变,然后把遗嘱递给了刘瑜。 刘瑜看得时候眼角猛抽筋,“我不要这房子,给大哥好了。”他现在住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挺好的。 “给你的拿着就行,你还没成家,有个房子将来不是好找对象吗?”卫研新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刘瑜的,陈姨把作为母亲所能给与的亲情大部分都给了自己。他被那人送到家里来的时候刚好读初中,可是成绩不好。陈姨跟爸商量了之后让他呆在家里,等回头开学再从初一开始,挺着个大肚子的陈姨开始给自己补功课,甚至于生了卫瑾还在坐月子的都时候在不忘给自己补课。他刚来这家的时候正巧老爷子工作忙,还时不时的去国外学习,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姨一把抓,他和刘瑜读书,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卫瑾。 那时候日子可真苦呀,他平日里在学校住宿舍,周末回来就跟刘瑜挤在那小小的卧室里面,兄弟俩那时候人前装样子兄友弟恭,人后很少交流,总是剪刀石头布决定谁睡床上谁打地铺。虽说那时候陈姨有时候在家里也偶尔老师做派,不过卫研新也习惯了,再怎么老师做派也比他爸整日里对他虎着脸强吧? 老爷子去的突然,偏生那时候自己还出了公差,病床前都是刘瑜在照看,养老送终,这一点刘瑜做的比自己好多了。 卫研新也知道去世了的老爷子的牵挂,担心研究所的项目,担心老太太日后的生活,再就是刘瑜的终身大事。 刘瑜比自己小三岁,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自己像刘瑜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车有房有有娃有婆娘了,刘瑜一直单着也不是那回事。老爷子也跟自己提过一句,看单位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姑娘,毕竟研究所里的女研究员数量稀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罗,老爷子就肺癌晚期没了,留下了这么个大遗憾。 就算是为了老爷子之前那一句吩咐,卫研新觉得刘瑜也应该拿着那套房子。 刘瑜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住那么大的房子还不够空落落的,还不如挤在自己那小宿舍里头。不过他有经验,这时候用沉默表态就行,不用开口。 陈敏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她清了下嗓子,“这样,除了你爸分配好的,我再从这个存款里面拿出钱来给你出个首付,你们两口子自己还贷款去,这样行吧?” 陈敏不知道去世了的卫大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单凭借回忆她很难做出精确的判断。不过卫研新似乎对遗产的分割没有任何意见,这让陈敏都觉得奇怪。 他没意见归他没意见,可陈敏还是想要尽可能再公允一些,把自己住这个家属院许诺给卫研新似乎有些言之过早,毕竟她还想要多活个十几二三十年呢。索性就是从存款中拿出钱来,给卫研新当首付款,让他再去买房,就当是给卫子睿准备的了。 反正他跟徐文珊都有稳定工作,也都是工作这么年了,公积金按揭还贷款绰绰有余吧? 陈敏预计的首付款是一百万,要是不够那就小两口自己再折腾去,卫大钧留下来的现金就那么多,她还要再把卫瑾那一部分划拉出来,最后留给自己的也就是十多万。 “这是爸留给你的。”卫研新连忙强调,他不能再要老太太的钱了。 “我自己有退休金,再说了,这股份不是还有分红吗?够我花的了。”她都决定好了,就别再劝她了,那可是一百万!她万一真的动摇了,那一百万都不愿意给了怎么办? 陈敏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她叹了口气,“下午的时候你跟我去把房子过户。”卫瑾不在身边,所以等她回来再过户也不着急,不过刘瑜那个还是早点办了省事。 刘瑜还想要说什么,刚一张开嘴就是被卫研新踢了一脚,他看了一眼卫研新,没说话。就算是有了房子,也不影响他继续单身,踢自己再多脚都一样。 许诺给卫研新的钱陈敏还没给他,因为得去银行办,所以还得等到工作日的时候。 卫研新对这个安排五感交杂,老爷子的安排他并没有任何不满。家里三个孩子之中,自己是早早有了房子有了车,不都是老爷子资助的吗?人要知足,卫研新就是知足常乐的那种。 可徐文珊不是,她坐在咖啡馆看到卫研新开车从家属院出来后,就知道老太太始终拿她当外人看。说白了,卫研新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平日里给再多好处,可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刘瑜卫瑾他们。 尤其是偷偷跟着老太太和刘瑜,发现他们去了房产交易中心时,徐文珊更是气得直拍大腿。 出租车司机都被吓着了,这又是哪家的伦理大戏? “妹子,你是下车还是……”总在这里停着他没钱呀,出租车司机委婉提醒了句,“回长江花园。”她特意拍了张刘瑜扶着老太太进房产交易中心的照片,这是人赃并获,看卫研新回头怎么说! 徐文珊从健身馆出来的时候甘晓芸电话正好打了过来,因为看到卫研新的车,她没有接电话。 卫子睿已经百米冲刺往车那边跑了,“慢点,小心车。”徐文珊喊了一句,只是这话卫子睿显然没往心里去。 他很是麻溜地上了车,“爸爸,你今天给奶奶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吃了炸鸡。”小朋友有点兴奋。 卫研新倒是清楚缘由,平日里他很少带儿子吃这些快餐食品,“炸鸡好吃吗?” 卫子睿认真思考了下,看着正在开车门的妈妈,小声说道:“没有爸爸你做的好吃。”他说完就是坐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后排那是他的一方天地。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好像不是很生气,是晓芸没有过去,还是怎么着? 怎么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刚才那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弄得她现在这么被动。 “练得怎么样?”卫研新关心地问了句,之前陈姨刚健身,他也是没少打搅段老师。 这像是一个安全讯号,让徐文珊松了口气,她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娇嗔,“累死了都快,不过这教练还挺好的。”她的确是来这个健身馆了,不过教练没有选段贝贝。 “我现在呀,你给我个金山我都能吃得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健身后挺累的,徐文珊回去后早早就是躺下睡觉了。她半夜有点口渴,迷迷糊糊推旁边的人,“研新,我渴得慌,你去帮我倒杯水。” 只是推了个空,卫研新并没有在床上躺着! 徐文珊脑子瞬间清醒,她连忙打开床头灯,起床去找人。 卫研新在书房里坐着,看着他这些年来跟徐文珊的合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晃十多年就是过去了,照片里曾经还有些清瘦的年轻人现在也人到中年,眼看着就是要发福成为大叔的节奏。 那时候笑容甜美的徐文珊,如今也变了模样,不止是变了模样,连人都变了。 是自己一开始就没看出来,还是这些年自己不上进委屈她,所以让她变了性情?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卫研新还不想承认。 “怎么好端端地来看这个?”徐文珊找到人后松了口气,她刚才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卫研新擦了下眼睛,他这是哭了? 想想她还真没怎么见卫研新哭过,即便是头些天老爷子过世,也没见这人流眼泪。 76.076 微博的作用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公园、游乐园, 卫子睿想要去的地方都说了一个遍, 最终也没能拿到他爸爸承诺的变形金刚。 徐文珊有些不耐烦, “她身体不好,怎么还胡乱跑?”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 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奶奶说了,你要是听话, 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 这对于卫子睿来说, 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她也不是傻子, 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 “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 还是没说话, “走,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 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 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 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夫妻俩对了眼,徐文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卫研新不想要说话,他纯粹是被气的。他心思比较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徐文珊问东问西的目的在于那张名片。 因为在气头上,原本他惯着的徐文珊那“恶人先告状”的小情趣如今就成了毛病,他实在是不想说话,因为怕一说话又是吵起来。人的忍耐性到底是有限的。 “爸爸,奶奶在这里干什么?”卫子睿很是好奇,他还小,有些字并不认识,不过倒是能看得懂上面的画,游泳的人,可是奶奶会游泳吗?他好像并不知道。 “奶奶来这里健身,就是游泳跑步,知道吗?”卫研新不是听听就算了的,老太太这如今是丧偶加退休的双重打击,总是得找个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健身就是个挺好的事情,卫研新别的做不了,跑腿的事情还行。 同事给推荐的健身馆,然后他帮着报了班之后,这两天也有跟健身教练联系,确保老太太这么玩没问题。 今天是周六,卫研新觉得有时间就是过来看看,就是图一个心里头踏实。只是卫研新没想到,来这之前会发现这么一个小插曲,而且还是不怎么友好的小插曲。 陈敏正在游泳,年纪大了的人,更是需要有意识的加强对关节的保护,游泳无疑是对身体最好的选择了。 刚开始健身的人训练量比较小,尤其是陈敏这么大年纪的,这是这健身馆里头一人的存在,教练也不敢让她练多了,“阿姨,今天可以了。” 陈敏从水里冒了出来,“行,听你的。”她还是大学的时候学的游泳,再加上老教师似乎也有基础,倒不算是新手。不过教练怕她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训练量减了不少。昨天就让自己游了三百米的,今天勉强加了一百米,算是多少有点进步。 教练把她从水里拉出来,“阿姨,你现在感觉还行吗?”这么一个大龄的学生,段贝贝觉得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人过久了舒适安逸的日子,总是需要点新鲜的刺激。之于她,陈敏便是这刺激。 “还行,就是有点喘。”陈敏也知道,这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她游得很慢,可五十七岁的身体到底比不上二十七岁的年轻人。 段贝贝有点担心,然后帮陈敏测量心率。她需要刺激不假,不过也不敢托大。好在陈敏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内,这让段贝贝松了口气,“还行,咱们接下来的这一周就保持每天三百米的距离,阿姨,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敏知道她的担心,也不想给这小姑娘添麻烦,“行,都听你的,你是专业的嘛。” 这话说的段贝贝喜欢,她前前后后带了多少人,可有很多就是按照自己那套路子来,对她这个健身教练是阳奉阴违。如今遇到一个好讲话的,段贝贝还是很高兴的。 陈敏去冲澡,段贝贝去做记录,刚过去就是看到了卫研新。 “段老师您好,请问我……” “阿姨去洗澡了,过会儿就出来,段先生你要不先坐下等一会?”段贝贝自然是察觉到自己在被打量,不过她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只是冲着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笑了笑,然后便是整理陈敏今天训练的信息。 慢跑四十分钟,2.5公里。 游泳十七分钟,400米。 运动量比昨天都有增加,这位老学生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远比自己想的要好。 徐文珊一直在看着段贝贝,她一眼就认出了段贝贝就是那张名片上的人,只是名片上只有一张脸,如今看着这胸是胸,屁股是屁股,而且还有那露出的小蛮腰,她又是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和卫研新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是瘦美人,就算是生了卫子睿后恢复的也不错,不过这几年好像腰上的肉是长了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贝贝教练是吧?我老公跟我说你特别专业,你看看我这样的,要是健身,办一个什么样的套餐合适?” 卫研新听到这话一愣,他怕老婆无理取闹,只是还没站起来,头就是被徐文珊给按住了。 女人像是后脑勺上长了一只眼似的,知道她老公的一举一动。 “这个您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您身体没问题的,您可以提出自己的健身目标,我尽可能的为您制定训练计划。” “那行呀,不过今天没空了,明天我再来找你,我加你微信吧,有什么问题就跟你沟通。”徐文珊拿出手机,“我老公一个男人不懂这些,要是陈姨有什么问题,你也跟我说就行。” 段贝贝看了眼卫研新,只是被徐文珊挡住了,她只能看到卫研新那一撮头发,“那行……” 陈敏出来的时候还挺意外的,这一家三口怎么这么齐全的都来这里了? 徐文珊很是热忱,“陈姨,明天我也来做检查,说不定咱们还能一块健身呢。” 陈敏听到这话笑了下,“我都是下午来,怕是跟你时间上不凑巧。”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到了徐文珊的耳朵里多少有点不好听。 陈敏最近的生活更是规律,晚上九点半就是睡觉,早晨六点半起床,在楼下晨练,早饭、书房打发时间,午饭、健身馆健身,晚饭、上网。 她跟徐文珊不一样,总不能为了行动一致就将就着徐文珊,趁着徐文珊午休或者下班后有空的时间来健身吧? “这事回头再说,陈姨你不用管她,说不定就是三分钟热度,明天就把这事给忘了。”卫研新总觉得他老婆目的不单纯,他尽可能的避免这两人独处,现在一个非要折腾着在一起,这什么意思?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点不乐意,不过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没由来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阿姨,那这样,你要是觉得明天身体没问题,就再跟我联系时间过来,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沟通。”作为职业的健身教练,段贝贝对于别人家的家务事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是跟陈敏例行交代。 “好嘞。”陈敏当初是个好老师,现在也是好学生。 她挺羡慕段贝贝的身材,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年轻,不过身材不算好。老教师倒是身材消瘦,不过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小教练告诉她,要是好好锻炼起码不会更严重,这给陈敏吃了强心丸,她专注于想今天下午锻炼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卫子睿来跟自己说话。 “奶奶。”卫子睿扯了下他奶奶的手,“儿童节的礼物你能不能提前给我?” 陈敏被他弄糊涂了,卫研新也没想到儿子还惦记着变形金刚,他刚想要说话,却慢了一步。 “怎么老想着玩,今天你钢琴学的怎么样了?《致爱丽丝》会弹了吗?”她今天因为有点事情,所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兴趣班教室里监督着儿子练琴,不过儿子的学习进度她还是全方位掌控着的。 卫子睿一下子缩成一团,他求助似的拉了拉陈敏的手,“奶奶。” “喊谁都没用,卫子睿你是男子汉,不能躲在女人后面,知道吗?”徐文珊一下子严肃起来。 陈敏没吭声,各家有各家教育孩子的方法,她不是很清楚徐文珊和卫研新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不过她不能贸然插手就是了。 这些教训,都是之前总结出来的血泪史,陈敏深深印记在脑中,所以她冲着卫子睿摇了摇头,拒绝当他的靠山。 “有意思!”徐文珊觉得卫研新这不阴不阳的态度特别刺激人,她有些炸毛,“他是你们卫家唯一的孙子,将来给你们卫家传宗接代,给你养老送终的。老爷子真要是这么偏心,一点不考虑孩子的将来,你信不信我不让睿睿去祭拜他!”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无奈的笑,“爸是党员,去世之后直接火化,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我有工作,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生气,徐文珊更是气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会道?”从跟卫研新谈恋爱到现在,就算是当初给自己告白说情话,卫研新也没说过这么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卫研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夕阳下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的那种。“从法律上讲我跟刘瑜、卫瑾没什么区别,都有继承权。从情理上讲刘瑜和卫瑾在病床前照顾,我没有,我爸就算是偏心也无可厚非。” “我就是说……” 徐文珊话还没说完就是被打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爸偏心他们不是正常的很吗?要是你那段时间天天去医院陪着他说话,说不定爸还会给你留下点东西。”卫研新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徐文珊怕是悔得肠子都要绿了。 “咱们小家跟爸还有陈姨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我和离有点血缘关系。可人总分这么清有意思吗?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给买的,你娘家拿的那二十万也是他们给的,其实这些你都知道。”到底还是戳破了他们夫妻间的那层窗户纸,卫研新其实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徐文珊太贪心了。 他们俩的工资都很稳定,工作将近十年,现在两人的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七,对于没有房贷车贷的两人而言,这些年存下一笔钱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不过徐文珊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并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她又是喜欢买奢侈品,所以这些年来两个人虽然没经济压力,却也没有攒下钱来。 她娘家兄弟买房的时候,徐文珊找自己要钱。卫研新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私房钱,可也不够二十万的零头。这找自己要钱,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跟老爷子开口。 卫研新知道自己没出息,老爷子也没为难他,把钱给了他,甚至于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老人家是花钱买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清净,卫研新觉得自己不孝顺,是真的不孝顺,“就算是为了那二十万,为了我,你那些天多去医院看看不应该的吗?” 徐文珊被戳中了痛处,她声音都是弱了下来,“可我又得上班,还要接送睿睿,我不是超人没三头六臂天天去医院里,再说了我不是怕睿睿小,总是去医院的话生病,你也知道那些天流感……”在卫研新的注视下,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那些天流感很严重,所以你就不让睿睿去医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担心睿睿感冒生病,爸他担心刘瑜小瑾他们的前程,这些都无可厚非,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担心儿子是对的,爸担心刘瑜小瑾就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卫研新想起了自己刚被那人送过来时,陈姨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你既然来了这个家,那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他们有的你都会有,要是他们俩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教训他们,要是你欺负了他们俩,那我也会教训你。” 人都是平等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那是道德要求,不一定人人都能做到。他不强求,可却也不想自己孩子的妈妈是一个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人。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标准办事,别双重标准。 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四种生活环境,爸和那人离婚前后,回到爸和陈姨的家中,还有就是结婚后。有些生活实在不想再回忆起来,所以他就尽可能的念着人的好。 其实爸去世前也跟自己说过,想要活得顺心点,那就尽可能的记住人的好,别老是挂念着那些不好的事情。卫研新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并不怪徐文珊婚后还一直贴补娘家兄弟,也不怪她跟爸还有陈姨他们冷淡。可现在,泥人也有了三分土性子,做人不能这样啊。 卫研新并没有发脾气,他一直在克制着,手头上的书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老爷子送的礼物,卫研新也不舍得摔,怕毁了老爷子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念想。 77.077 修罗场本场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是无奈的笑, “爸是党员, 去世之后直接火化, 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 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 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 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 我有工作, 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 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 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 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 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 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 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 “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生气,徐文珊更是气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会道?”从跟卫研新谈恋爱到现在,就算是当初给自己告白说情话,卫研新也没说过这么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卫研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夕阳下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的那种。“从法律上讲我跟刘瑜、卫瑾没什么区别,都有继承权。从情理上讲刘瑜和卫瑾在病床前照顾,我没有,我爸就算是偏心也无可厚非。” “我就是说……” 徐文珊话还没说完就是被打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爸偏心他们不是正常的很吗?要是你那段时间天天去医院陪着他说话,说不定爸还会给你留下点东西。”卫研新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徐文珊怕是悔得肠子都要绿了。 “咱们小家跟爸还有陈姨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我和离有点血缘关系。可人总分这么清有意思吗?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给买的,你娘家拿的那二十万也是他们给的,其实这些你都知道。”到底还是戳破了他们夫妻间的那层窗户纸,卫研新其实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徐文珊太贪心了。 他们俩的工资都很稳定,工作将近十年,现在两人的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七,对于没有房贷车贷的两人而言,这些年存下一笔钱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不过徐文珊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并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她又是喜欢买奢侈品,所以这些年来两个人虽然没经济压力,却也没有攒下钱来。 她娘家兄弟买房的时候,徐文珊找自己要钱。卫研新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私房钱,可也不够二十万的零头。这找自己要钱,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跟老爷子开口。 卫研新知道自己没出息,老爷子也没为难他,把钱给了他,甚至于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老人家是花钱买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清净,卫研新觉得自己不孝顺,是真的不孝顺,“就算是为了那二十万,为了我,你那些天多去医院看看不应该的吗?” 徐文珊被戳中了痛处,她声音都是弱了下来,“可我又得上班,还要接送睿睿,我不是超人没三头六臂天天去医院里,再说了我不是怕睿睿小,总是去医院的话生病,你也知道那些天流感……”在卫研新的注视下,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那些天流感很严重,所以你就不让睿睿去医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担心睿睿感冒生病,爸他担心刘瑜小瑾他们的前程,这些都无可厚非,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担心儿子是对的,爸担心刘瑜小瑾就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卫研新想起了自己刚被那人送过来时,陈姨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你既然来了这个家,那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他们有的你都会有,要是他们俩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教训他们,要是你欺负了他们俩,那我也会教训你。” 人都是平等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那是道德要求,不一定人人都能做到。他不强求,可却也不想自己孩子的妈妈是一个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人。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标准办事,别双重标准。 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四种生活环境,爸和那人离婚前后,回到爸和陈姨的家中,还有就是结婚后。有些生活实在不想再回忆起来,所以他就尽可能的念着人的好。 其实爸去世前也跟自己说过,想要活得顺心点,那就尽可能的记住人的好,别老是挂念着那些不好的事情。卫研新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并不怪徐文珊婚后还一直贴补娘家兄弟,也不怪她跟爸还有陈姨他们冷淡。可现在,泥人也有了三分土性子,做人不能这样啊。 卫研新并没有发脾气,他一直在克制着,手头上的书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老爷子送的礼物,卫研新也不舍得摔,怕毁了老爷子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念想。 轻轻抚摸着书皮,卫研新神色温柔,“陈姨把爸留给她的钱划给了咱们,说是要咱们再按揭个房子,这房子留给睿睿。”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书,“当然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钱给睿睿存起来,等他大了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多少钱?”徐文珊有些着急,她算是明白了,卫研新跟自己根本就不一条心,她现在就算是跟卫研新撕破了脸皮也无济于事。所以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老太太究竟划拉给他们多少钱。 卫研新看了妻子一眼,“一百万。” “这么点……”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徐文珊把吐出来的半个字给咽了回去,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卫研新平日里不声不响,可脾气一点都不小。 “这一百万是陈姨给的,她要是不给咱们一分也没有,她要是收回了这话,你也别埋怨。”卫研新还是尽可能的心平气和,其实他想要发火,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心气了。 “我知道。”徐文珊现在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要真是跟卫研新吵架,她觉得老太太真能办出把钱收回去的事情,所以她还是服软认输了,“我好好想想,等,等明天我再跟你说怎么处置。” 卫研新其实也不想再说,“睿睿呢?”他回来后没看到儿子,还以为是妻子带着他出去玩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去隔壁找琳琳玩,我……”她觉得卫研新出去的太过于古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以就是偷偷跟了出去。心里头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徐文珊真是气得牙痒痒,两个老东西都是偏心的过分,偏生卫研新还不跟自己一处使劲,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看着离开了的人,徐文珊气得直拍桌子,红木桌面震得她手心生疼,以至于电话接通的时候她都还没缓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这关切的声音,徐文珊忍不住眼泪都是要流出来,“妈,你给我评评理……” 卫研新和徐文珊肯定是吵架了的,最起码也是起了争执。陈敏看着厨房里忙活的人,“小……”萝卜头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陈敏改了说辞,“小睿呢?他们娘俩晚饭怎么吃?” “她报了健身班,睿睿跟着她一块过去玩了,您就别操心了。”卫研新笑了笑,只是那神色带着疲惫,是骗不了人的。 “嗯,我得学小明爷爷活九十九岁。”陈敏感慨了一句。 卫研新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还挺时髦的。”这些网络梗还都知道。 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陈敏假装没听见卫研新这话,刚巧门铃响了,她过去开门。 只是看着站在这门口的人,她有点发懵,“你……”你是谁呀? 陈敏想想就有些激动,好在这种激动不是负向的,她这身体能承受得住。 “我现在有房有车,工资够养家糊口,用不着这些东西的。这些还是留给刘瑜,他回头结婚的时候用得着,还有就是小瑾,她万一将来出国,那得需要不少钱。就算是不出国,回头留在北京也好回来也好,总是得谈婚论嫁的,这些给她当嫁妆。”卫研新难得的长篇大论。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养家糊口可以,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都是大几万的价格,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那就说清楚呗,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我早晨跟小瑾打电话了,她最近挺忙的。”卫研新依旧没有放手,“爸虽然去世了,可陈姨你还活着,咱们这个家还没到分算的那么清楚的地步。” 他也没想着分遗产,老爷子老太太对他够可以的了,十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老太太也是把自己分来的房子卖了给他折腾出了新房让他结婚。 二老够对得起他的了,他也不会再跟弟弟妹妹们争什么。现在他有车有房又是有稳定的工作,这就够了。 卫研新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虽然也是研究生毕业,可既不想克苦钻研也没有创新创造的精神,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就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也想想家里头。”刘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最近没跟徐文珊碰面,但是今天他妈只喊来了大哥却没叫大嫂,什么意思? 要么是徐文珊对这遗产早就有意思了,他妈心里头明镜似的,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所以就没喊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遗产分配不能让徐文珊知道,否则她会大闹。至于为什么会大闹,原因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卫叔在这遗产分配上怕是做了点文章。 所以,徐文珊不能来,起码为了大家耳根子清净,她不能来。 打蛇七寸,刘瑜抓着这一点劝说卫研新效果就是好多了。 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情谈妥了,往后再拖延,对大家越是折磨。 卫研新什么样的人刘瑜清楚的很,这话他一说出口,即便是卫研新本身不在乎,可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果然,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卫研新想起了头几天徐文珊说的话,他眉头皱了起来,成了个川字型。 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徐文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就死盯着这遗产不松嘴了呢? 陈敏看着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头疼”两个字的人,然后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不过他说了让我相机行事。”她有认真考虑这件事,该分的还是要分,这些钱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她面前的,自己能拿到一点点就够了,太多容易烫手。至于到底怎么分,陈敏觉得卫大钧的遗嘱可以略微改动下。 卫研新接过了那遗嘱看了眼,他神色不变,然后把遗嘱递给了刘瑜。 刘瑜看得时候眼角猛抽筋,“我不要这房子,给大哥好了。”他现在住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挺好的。 “给你的拿着就行,你还没成家,有个房子将来不是好找对象吗?”卫研新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刘瑜的,陈姨把作为母亲所能给与的亲情大部分都给了自己。他被那人送到家里来的时候刚好读初中,可是成绩不好。陈姨跟爸商量了之后让他呆在家里,等回头开学再从初一开始,挺着个大肚子的陈姨开始给自己补功课,甚至于生了卫瑾还在坐月子的都时候在不忘给自己补课。他刚来这家的时候正巧老爷子工作忙,还时不时的去国外学习,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姨一把抓,他和刘瑜读书,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卫瑾。 78.078 找个人结婚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都是钱呀! 陈敏想想就有些激动, 好在这种激动不是负向的, 她这身体能承受得住。 “我现在有房有车,工资够养家糊口, 用不着这些东西的。这些还是留给刘瑜, 他回头结婚的时候用得着, 还有就是小瑾, 她万一将来出国,那得需要不少钱。就算是不出国, 回头留在北京也好回来也好, 总是得谈婚论嫁的,这些给她当嫁妆。”卫研新难得的长篇大论。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养家糊口可以, 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 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 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 都是大几万的价格, 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 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那就说清楚呗,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我早晨跟小瑾打电话了,她最近挺忙的。”卫研新依旧没有放手,“爸虽然去世了,可陈姨你还活着,咱们这个家还没到分算的那么清楚的地步。” 他也没想着分遗产,老爷子老太太对他够可以的了,十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老太太也是把自己分来的房子卖了给他折腾出了新房让他结婚。 二老够对得起他的了,他也不会再跟弟弟妹妹们争什么。现在他有车有房又是有稳定的工作,这就够了。 卫研新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虽然也是研究生毕业,可既不想克苦钻研也没有创新创造的精神,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就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也想想家里头。”刘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最近没跟徐文珊碰面,但是今天他妈只喊来了大哥却没叫大嫂,什么意思? 要么是徐文珊对这遗产早就有意思了,他妈心里头明镜似的,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所以就没喊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遗产分配不能让徐文珊知道,否则她会大闹。至于为什么会大闹,原因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卫叔在这遗产分配上怕是做了点文章。 所以,徐文珊不能来,起码为了大家耳根子清净,她不能来。 打蛇七寸,刘瑜抓着这一点劝说卫研新效果就是好多了。 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情谈妥了,往后再拖延,对大家越是折磨。 卫研新什么样的人刘瑜清楚的很,这话他一说出口,即便是卫研新本身不在乎,可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果然,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卫研新想起了头几天徐文珊说的话,他眉头皱了起来,成了个川字型。 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徐文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就死盯着这遗产不松嘴了呢? 陈敏看着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头疼”两个字的人,然后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不过他说了让我相机行事。”她有认真考虑这件事,该分的还是要分,这些钱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她面前的,自己能拿到一点点就够了,太多容易烫手。至于到底怎么分,陈敏觉得卫大钧的遗嘱可以略微改动下。 卫研新接过了那遗嘱看了眼,他神色不变,然后把遗嘱递给了刘瑜。 刘瑜看得时候眼角猛抽筋,“我不要这房子,给大哥好了。”他现在住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挺好的。 “给你的拿着就行,你还没成家,有个房子将来不是好找对象吗?”卫研新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刘瑜的,陈姨把作为母亲所能给与的亲情大部分都给了自己。他被那人送到家里来的时候刚好读初中,可是成绩不好。陈姨跟爸商量了之后让他呆在家里,等回头开学再从初一开始,挺着个大肚子的陈姨开始给自己补功课,甚至于生了卫瑾还在坐月子的都时候在不忘给自己补课。他刚来这家的时候正巧老爷子工作忙,还时不时的去国外学习,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姨一把抓,他和刘瑜读书,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卫瑾。 那时候日子可真苦呀,他平日里在学校住宿舍,周末回来就跟刘瑜挤在那小小的卧室里面,兄弟俩那时候人前装样子兄友弟恭,人后很少交流,总是剪刀石头布决定谁睡床上谁打地铺。虽说那时候陈姨有时候在家里也偶尔老师做派,不过卫研新也习惯了,再怎么老师做派也比他爸整日里对他虎着脸强吧? 老爷子去的突然,偏生那时候自己还出了公差,病床前都是刘瑜在照看,养老送终,这一点刘瑜做的比自己好多了。 卫研新也知道去世了的老爷子的牵挂,担心研究所的项目,担心老太太日后的生活,再就是刘瑜的终身大事。 刘瑜比自己小三岁,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自己像刘瑜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车有房有有娃有婆娘了,刘瑜一直单着也不是那回事。老爷子也跟自己提过一句,看单位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姑娘,毕竟研究所里的女研究员数量稀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罗,老爷子就肺癌晚期没了,留下了这么个大遗憾。 就算是为了老爷子之前那一句吩咐,卫研新觉得刘瑜也应该拿着那套房子。 刘瑜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住那么大的房子还不够空落落的,还不如挤在自己那小宿舍里头。不过他有经验,这时候用沉默表态就行,不用开口。 陈敏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她清了下嗓子,“这样,除了你爸分配好的,我再从这个存款里面拿出钱来给你出个首付,你们两口子自己还贷款去,这样行吧?” 陈敏不知道去世了的卫大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单凭借回忆她很难做出精确的判断。不过卫研新似乎对遗产的分割没有任何意见,这让陈敏都觉得奇怪。 他没意见归他没意见,可陈敏还是想要尽可能再公允一些,把自己住这个家属院许诺给卫研新似乎有些言之过早,毕竟她还想要多活个十几二三十年呢。索性就是从存款中拿出钱来,给卫研新当首付款,让他再去买房,就当是给卫子睿准备的了。 反正他跟徐文珊都有稳定工作,也都是工作这么年了,公积金按揭还贷款绰绰有余吧? 陈敏预计的首付款是一百万,要是不够那就小两口自己再折腾去,卫大钧留下来的现金就那么多,她还要再把卫瑾那一部分划拉出来,最后留给自己的也就是十多万。 “这是爸留给你的。”卫研新连忙强调,他不能再要老太太的钱了。 “我自己有退休金,再说了,这股份不是还有分红吗?够我花的了。”她都决定好了,就别再劝她了,那可是一百万!她万一真的动摇了,那一百万都不愿意给了怎么办? 陈敏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她叹了口气,“下午的时候你跟我去把房子过户。”卫瑾不在身边,所以等她回来再过户也不着急,不过刘瑜那个还是早点办了省事。 刘瑜还想要说什么,刚一张开嘴就是被卫研新踢了一脚,他看了一眼卫研新,没说话。就算是有了房子,也不影响他继续单身,踢自己再多脚都一样。 许诺给卫研新的钱陈敏还没给他,因为得去银行办,所以还得等到工作日的时候。 卫研新对这个安排五感交杂,老爷子的安排他并没有任何不满。家里三个孩子之中,自己是早早有了房子有了车,不都是老爷子资助的吗?人要知足,卫研新就是知足常乐的那种。 可徐文珊不是,她坐在咖啡馆看到卫研新开车从家属院出来后,就知道老太太始终拿她当外人看。说白了,卫研新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平日里给再多好处,可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刘瑜卫瑾他们。 尤其是偷偷跟着老太太和刘瑜,发现他们去了房产交易中心时,徐文珊更是气得直拍大腿。 出租车司机都被吓着了,这又是哪家的伦理大戏? “妹子,你是下车还是……”总在这里停着他没钱呀,出租车司机委婉提醒了句,“回长江花园。”她特意拍了张刘瑜扶着老太太进房产交易中心的照片,这是人赃并获,看卫研新回头怎么说! 卫子睿已经百米冲刺往车那边跑了,“慢点,小心车。”徐文珊喊了一句,只是这话卫子睿显然没往心里去。 他很是麻溜地上了车,“爸爸,你今天给奶奶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吃了炸鸡。”小朋友有点兴奋。 卫研新倒是清楚缘由,平日里他很少带儿子吃这些快餐食品,“炸鸡好吃吗?” 卫子睿认真思考了下,看着正在开车门的妈妈,小声说道:“没有爸爸你做的好吃。”他说完就是坐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后排那是他的一方天地。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好像不是很生气,是晓芸没有过去,还是怎么着? 怎么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刚才那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弄得她现在这么被动。 “练得怎么样?”卫研新关心地问了句,之前陈姨刚健身,他也是没少打搅段老师。 这像是一个安全讯号,让徐文珊松了口气,她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娇嗔,“累死了都快,不过这教练还挺好的。”她的确是来这个健身馆了,不过教练没有选段贝贝。 “我现在呀,你给我个金山我都能吃得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健身后挺累的,徐文珊回去后早早就是躺下睡觉了。她半夜有点口渴,迷迷糊糊推旁边的人,“研新,我渴得慌,你去帮我倒杯水。” 只是推了个空,卫研新并没有在床上躺着! 徐文珊脑子瞬间清醒,她连忙打开床头灯,起床去找人。 卫研新在书房里坐着,看着他这些年来跟徐文珊的合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晃十多年就是过去了,照片里曾经还有些清瘦的年轻人现在也人到中年,眼看着就是要发福成为大叔的节奏。 那时候笑容甜美的徐文珊,如今也变了模样,不止是变了模样,连人都变了。 是自己一开始就没看出来,还是这些年自己不上进委屈她,所以让她变了性情?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卫研新还不想承认。 “怎么好端端地来看这个?”徐文珊找到人后松了口气,她刚才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卫研新擦了下眼睛,他这是哭了? 想想她还真没怎么见卫研新哭过,即便是头些天老爷子过世,也没见这人流眼泪。 看到卫研新刚巧翻到了他们结婚蜜月旅行拍得照片,徐文珊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我报这个健身班是报对了,说不定过两个月就像是那时候这么苗条,研新你要不也去报个班?” 婚后的卫研新并没有像是大部分男人一样发福有了啤酒肚将军肚,他身材保持的还算可以,这一点徐文珊颇是引以为傲。起码公司里组织的活动中,她带卫研新出去那绝对是收获赞美一片,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不过人往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想拉着卫研新一起,也算是做个伴儿。 “睡不着。”卫研新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有些下意识地拉开了他跟徐文珊的距离,这让伸手想要揽着卫研新脖子挨着坐下的徐文珊扑了个空,好一会儿这才是反应过来。 她这是真的老了吗?所以对卫研新的吸引力不够了? 想想,好像他们是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过夫妻生活了。 这个念头让徐文珊一下紧张起来,她有些慌乱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跟我说说?”有那么一瞬间,徐文珊觉得她好像没办法再掌控这个男人了,这个认知让她害怕起来。 书房的门刚才就是被带上了,卫研新看着神色中有几分慌乱的妻子,他叹了口气,“文珊,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以为我昨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家里人去打扰陈姨的清净?” 该说的总是要说,卫研新踌躇了一晚上,想着明天送妻子上班的时候跟她好好说这件事,他甚至都忽略了徐文珊并没有践约——关于如何处置那一百万的事情她还没给自己一个说法。 可心里头存着事的卫研新睡不着,现在说开了也好,毕竟总是这么藏着掖着,心里头就像是扎着一根刺,对大家都不好。 徐文珊没想到会引起这个话题,她有些后悔了,“这事回头再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困死了。”她捂着嘴装打哈欠站起来要走,只是卫研新并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他没有伸手拦人,只是说出来的话远比动手有用,“那钱我还没拿,要是你现在不能给我一个妥善的处置办法,我觉得那钱还是在陈姨那里比较好。” 打蛇七寸,他很清楚徐文珊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一击即中。 果然,瞌睡虫顿时就没了影子,徐文珊一下子站在那里,“凭什么,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说完这话徐文珊就后悔了,她不该这么激动,更不该大声说话,万一吵醒了睿睿怎么办? 确定书房的门是锁着的,窗户是管着的,徐文珊检查了一遍这才是坐下,坐在了卫研新对面,“我就是觉得你昨天说我说的在理,所以我这才让晓芸去看望陈姨。卫研新你现在什么意思,是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是吗?”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卫研新越发的心凉,“她跟你弟弟还没结婚,用什么身份去看望陈姨?好,我算你这是好心,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徐文德为什么不去?只让甘晓芸自己去,这就是你所谓的看望?” 79.079 刘瑜的交代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她这痛经的老毛病已经十多年了, 这次大姨妈刚来的时候还真没怎么着, 弄得她以为是这段时间喝汤药调理有了效果,就没跟其他老师调课。 马上就要期中考, 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影响学生的成绩。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 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她循声看了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 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再说了, 她又不是你亲妈,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 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 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 陈敏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 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 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绝经了,再也不会痛经了,也不用经历生孩子养孩子的过程,每个月有退休金,好像死去的丈夫还给自己留下了些遗产,这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不过这现实似乎比她每月一次的痛经更美好一点,陈敏觉得自己屈服了。她把这纸压在了枕头下面,冲着护士笑了笑,“我没事了……”话还没说完,卫研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进来嚷嚷着往陈敏这边跑,“奶奶。”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从业三十五年,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陈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陈敏转身要走,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80.080 狭路重相逢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 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 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 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下了班就是过来了, 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 刘瑜就是开口说话, 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 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 别说是他妈, 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 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 就算不说母子亲情, 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 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 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 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 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不过再时髦的人,也抵不过已经快六十岁的事实,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特别提醒,“阿姨,我们这购物满八十八元可以三公里内免费送货上门,您需不需要?” 看着那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陈敏点了点头,“那谢谢了。”她在购物小票上写下了地址,一把年纪的人了,陈敏不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快递员会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货上门的,这样不耽误您时间吧?” 陈敏特意看了下手机,“行,不耽误。” 她还真不是那个能参加教职工运动会还勇夺四百米跑的年轻女教师了,在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当下的生活后,陈敏觉得她得锻炼身体。一下子少活了三十年,错过了人生中那段精彩时间本来就够让她郁闷了,要是现在这身体不好好锻炼,她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本。 卫研新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陈敏。 “奶奶,你在看什么书?”卫子睿很是好奇地过去瞧,他这一扒拉让卫研新看了个正着——中老年人健身美体指南。 看到封面上那穿着民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卫研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陈敏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的小书店,就顺便进去买了本书健身养生的书,哪想到看的入迷,都没发现这两个人回来了。 “我吃好喝好身体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家庭最害怕什么?老人和小孩出问题。小孩子娇贵,老人也病不得。 陈敏本身也是深有感触,就去年她妈那骨折,把她家当时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拿老教师在课堂上晕倒来说事儿,自己当时在病房里可是听到徐文珊跟卫研新的争执,因为自己的不甘心,昨天两口子又是被折腾了一番。 真要是生点大病,陈敏都觉得这两口子能因为自己的事闹离婚。 生病不好受,陈敏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是看书,想要找个好点的锻炼身体的办法。 虽然她买的这本书好像不太怎么样。 卫研新又是看了眼那书,他犹豫了一下,“陈姨,你看要不我给你报个健身班?”老太太知道健身是好事,她身体好了,自己麻烦可不就少了吗? 这提议倒是让陈敏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了不用了。”就算是健身班,她也得先去考察考察,别动不动就报班,万一不合适呢? 这就跟学生们报辅导班一个样,总得多少知道点才能做决定吧? 卫研新最近被拒绝习惯了,“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爸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所以想找事做打发时间。” 陈敏想说你真是误会了,毕竟她不是原版正装的老教师。不过她现在属于退休人员,也的确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总是在家里憋着那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这几天陈敏也清闲不下来——她需要去办退休手续。 学校那边有些材料都已经给办理了,不过还是得陈敏过去签几个名,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再加上她退休,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收拾了去,给新老师腾地方。陈敏凭着印象到了语文组办公室这边,她还犹豫着进去该怎么说,门从里面打开了。 正要往外出的人看到陈敏后愣了下,然后脸上笑意连忙收敛了起来,“陈老师,我们之前还说去医院看看您呢,不过这两天忙着批改试卷也没过去,您现在好点了吗?” 陈敏笑了笑,“好多了,就是虚惊一场,你们这是要上课去?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她想起来了,老教师之所以丧偶后还坚持上课,那是因为第二天高三学生年后第一次模拟考,所以她不想耽误学生时间。 这考前考后,高三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忙,就没谁是清闲的。再说了,谁能想到老教师去的突然,而自己又是借尸还魂了呢? 办公室的老师有的是去上课,有的下了课还没回来,现在孤零零的就陈敏一个人,除了走廊里传来的声音,这语文组的办公室是安静的很。 陈敏一眼就是找到了老教师的那张办公桌——那教材书前面放着的合影照片,让她想忽视都有些困难。 陈敏很是敏锐的察觉到刘瑜的那点不自在的情绪,或者说把这情绪称之为内疚也没问题。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无外乎就是有的子女跟父母亲近,有的为人父母的天生和子女关系冷淡而已。结合徐文珊这两天动不动就提到刘瑜、小瑾之类的话,还有自己脑海中那混乱的印象,陈敏差不多十拿九稳——老教师与刘瑜,这个前夫的儿子关系真的属于母子关系冷淡的那种。 而这种冷淡,不比她和卫研新这种后妈与继子的冷淡差到哪里去,甚至还更为严重。 总之,老教师走了,留给了自己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继子卫研新还有他媳妇一家三口,前夫的儿子刘瑜大龄未婚,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还在读书似乎也没有过什么恋情。 亏得自己这重活一朝没什么任务,不然她还真怕出个什么系统,告诉她——你的主要任务是牵红线。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刘瑜就是开口说话,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81.081 奇怪的女孩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研究所的人,还是老教师的同事?脑子转了好几圈,她还是没想出来这人的来历。 “阿姨, 我是晓芸,甘晓芸呀, 您忘啦?”甘晓芸很是热情的挥手打招呼,手机都差点被她甩出去, “之前小睿三岁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小萝卜三岁生日发生了什么事、老教师见了什么人自己怎么可能知道?陈敏依旧没印象。 甘晓芸脸上笑意有一点点挂不住了,还真是像文德他姐说的那样, 这老太太真是把学校里的臭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看来文德说的还真没错, 我就是长了个大众脸, 陈阿姨你不记得也正常。” 文德?陈敏这个还是知道的, 徐文珊的娘家弟弟不就是叫徐文德吗?这么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徐文德的老婆,或者说是女朋友?陈敏一时间也记不清,这徐文德到底结婚了没有。 陈敏奇了怪了, 这徐文德的女朋友上她家来这是干什么?不过上门即是客,她也没说把人往外赶, “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里面进里面进。” 甘晓芸进门就是看到了鞋架上的皮鞋, 她倒是不意外, 毕竟来之前她就是跟徐文珊打过电话的。 “是我没怎么过来, 来的次数少阿姨您记不住我,我们单位忙,而且规定又严格,一请假就是扣工资,咱们这省城物价又高,我就指望那点工资过活,都不敢随便请假,结果卫叔叔的追悼会也没去,阿姨您别见怪。” 陈敏看着这个说话脸上带着三分笑、一口气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人,她觉得所有的理都被甘晓芸占光了,自己根本没得说,“年轻人拼事业嘛,这个我理解。” 甘晓芸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追悼会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占理,好在这老太太没计较。她这准备好了的说辞才开了个头,刚想要继续说,却是慢了一步。 陈敏抢了先,“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人死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人活着的时候……这话说的甘晓芸有点不太确定了,老太太这是嫌弃他们在卫大钧住院的时候没怎么去看望吗? 可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呀,儿媳妇不去,徐文德那个死脑筋怎么劝都也不去,自己这拐了好几个弯的准亲戚去也不合适呀!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正想说话,卫研新的声音厨房传了出来,“陈姨,谁呀?” 他刚才炒菜,没听清楚到底是谁在外面说话,卫研新一边问一边端着盘子出来。 甘晓芸看到人就是站了起来,“姐夫。” 这一声姐夫让卫研新眉头都皱了起来,脑子转过弯来的陈敏也是乐了——她现在算是闹明白这个甘晓芸的目的了。 徐文珊怕是对遗产的分割并不满意,而她能求助的人不多,就跟娘家通了气。 这一通气不要紧,徐家那边总是得有所表示,这不,表示的人来了。 要不卫研新怎么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呢? 要是徐家的人是来送钱的,她还真不信卫研新会这么拉着个脸。 果然…… “你怎么来了?”卫研新语气不善,他也善不起来。 甘晓芸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这不是头几天卫叔叔去世,我当时忙也没参加追悼会,现在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阿姨。”甘晓芸和徐文珊不一样,卫研新同样审视的目光,徐文珊会心虚,可甘晓芸不会。因为不管怎么着,卫研新都不能冲她发脾气。小舅子的未婚妻,不算亲戚,可也开罪不得。 卫研新嗯了一声,“家里没什么事。” 陈敏觉得卫研新有些太冷淡了,“那个晓芸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凑合着在这吃点?” “我今天就做了两碗汤还有两个菜。”卫研新干巴巴地说了句。 “那你再去做个菜。”陈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跟卫研新唱双簧,虽然她还是挺好奇甘晓芸会怎么说,不过好奇跟眼下诉求发生冲突时,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冰箱里的菜吃光了,明天上午您记得去趟超市或者菜市场。”卫研新语气缓和了些,“要不你您要吃什么,我网上给你下单,让人直接送来。” 自己完全被无视了,甘晓芸觉得知道她是被下了逐客令,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在乎,“没事阿姨,你跟姐夫吃就行,我最近减肥,不吃晚饭。” 陈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然不说是火柴人,可绝对跟肥字扯不上什么关系,“这不挺瘦的吗?减什么肥,别把自己饿坏了。”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也没再客气,直接就是去了餐厅吃饭,留下甘晓芸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 卫研新原本那点还算是可以的心情因为甘晓芸的到来是彻底毁了,他吃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吃的也不多,一碗汤喝完了,菜没吃几口。 陈敏都比他吃得多。 “你减肥呀?” “啊,我……”客厅里的人连忙抬起头来。 “不减肥就吃这么点,在我这闹绝食是吧?” 甘晓芸这才意识到,餐厅里的人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她刚才下意识的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坐了十多分钟的冷板凳,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往餐厅那边去。 “我不饿。”卫研新的反抗是无力的,陈敏把盘子往他面前推,“别浪费了。” “是呀姐夫,你光喝汤怎么吃得饱,别让阿姨担心。”甘晓芸也是顺势劝了句,“文德跟你差不多身量,晚上还得吃一碗米饭呢,你这不吃主食哪能吃得饱?” 她有意跟陈敏套近乎,说着便是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我之前听姐姐说,姐夫做饭好吃,今天这也算是亲眼所见,还真是色香味俱全,要是文德能有姐夫一半顾家我不早就答应他求婚了?” 原来还没结婚呢,陈敏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那现在徐文珊娘家人没来,甘晓芸上赶着算是几个意思? “你们还年轻,不着急。”陈敏随意糊弄了一句,她不想参与到甘晓芸和徐文德之间的爱恨情仇中去。 “哪还年轻呀,我都二十五了。对了阿姨,卫瑾今年也二十五了吧,她有男朋友没?我有个同事还挺不错的,交大毕业的,还是单身,要不要我介绍他们认识下?” 陈敏是真不明白了,她现在虽说是五十七岁的身体,可灵魂也才二十七岁,怎么还跟不上甘晓芸的思路了?她这是要给卫瑾介绍男朋友?怎么才二十五的人,跟五十二岁的街道大妈一样喜欢保媒拉纤? “卫瑾自己有主见,用不着我们干预。”陈敏这还没开口,卫研新倒是先拒绝了。 陈敏听到这话都觉得卫研新有点强硬,说话太不留颜面了些,哪想到人家甘晓芸竟是丝毫不觉得尴尬,“认识下总是好的,说不定这姻缘就是……” 卫研新猛地站起身来,吓得甘晓芸话都咽了下去。 陈敏也是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总感觉卫研新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段老师说了,要你饭后也出去散步,别总是吃了饭就坐下看书,我陪你下楼走走。” 要是说之前卫研新说晚饭只够两个人的分量还只是暗示要甘晓芸离开,现在那就是实打实地下逐客令了。 甘晓芸也有点挂不住了,“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阿姨你看姐夫这么孝顺,您是该听他的话。”她今天过来后净是看卫研新的冷脸子了,哪有机会说什么? 陈敏其实挺奇怪的,印象中的卫研新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好人,平日里话不算多,跟颇是有些没正形的刘瑜性格差别挺大的。 可今天卫研新这是小火山可着劲儿往外喷火球,好像再一个不小心那就能火山爆发。 她慢悠悠地走着,忽然间听到卫研新说话,“回头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不会再让她来烦您。” 这个她,自然是刚才腆着脸说要陪着自己散步却被卫研新赶走了的甘晓芸。 陈敏也算是明白了过来,卫研新这么大的火气左右离不开“遗产”这两个字,就跟今天甘晓芸来的目的一个样。 甘晓芸走的时候是不甘心的,陈敏也不会蠢得以为她是特意来看望自己的——都在省城,这大周末的不来,非得在星期一抽时间过来,真是嫌工作不够累。 甘晓芸就是徐家派来的急先锋,特意过来打探消息的。 而且徐家人还是挺留后路的,先是派甘晓芸过来,大概是认准了卫研新还有自己都不能冲甘晓芸发火。甘晓芸这边目的没达到,怕是接下来就该是徐文珊爸妈出面了。 卫研新怕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这么炸毛。 陈敏无奈摇头,“有话好好说,别乱发脾气。”她不是为别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她担心卫研新跟徐文珊真的吵起来,到时候反倒是小萝卜头受到伤害。 卫研新点了点头,他心里有数。 送陈敏回去后,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车里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老爷子死后最大的麻烦是在陈姨这边。现在呢,麻烦事都是在自己这边,徐文珊是把一个又一个人牵扯了进来,好像不彻底闹开就不算完。 他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人会变成这样,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明明,之前是再体贴、善良不过的人了。 她刚来到也没多大会儿,也是才从女儿嘴里知道这小两口闹矛盾的事情。 如今自己都特意过来了,卫研新还让亲家母看卫子睿,这什么意思? 自己这亲外婆,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不然再累到了,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而是选择了哄孩子,“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好不容易来一趟,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82.082 高级仙人跳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知道老婆是在跟撒野火,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最近卫子睿的确是有些不上心, 从爸病逝到现在,差不多快一星期了, 家里的确是还没能恢复过来, 他也好, 文珊也好,对孩子关心未免不足。 陈敏给卫研新打下手,她小声问了句, “你们两口子闹矛盾了?”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陈敏有些无语,她又不是瞎子, 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 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 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 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就像是这娃娃菜, 上汤娃娃菜多好吃, 可这菜隔了夜, 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 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 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 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他看着陈敏,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妈,我跟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今天我们实验室里一师兄给我发消息,我发给你看。”卫瑾转为语音聊天,然后把图给陈敏发了过去。 陈敏下意识地念出声来,“你喜欢你。” “妈我也爱你,你点开图嘛。”卫瑾笑着说了起来。 陈敏这才看到这一张图的全貌——我喜欢你,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而现在刘瑜那张脸上露出的神色仿佛是在问“你是小孩子吗”,陈敏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他看透了。她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只不过好像刘瑜对她这个玩笑并不感冒。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教了一辈子的语文,这话应该熟悉吧?”两个人就站在这交易中心大门前,谁都也没着急进去。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刘瑜手里被塞了个回执单,他看了眼上面的数额,然后看向了陈敏,“您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呀?” “我还……”陈敏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人哪是想要掏自己的钱,他是在开玩笑呢! 83.083 碰瓷的小孩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而现在刘瑜那张脸上露出的神色仿佛是在问“你是小孩子吗”,陈敏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他看透了。她刚才就是开个玩笑, 只不过好像刘瑜对她这个玩笑并不感冒。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教了一辈子的语文, 这话应该熟悉吧?”两个人就站在这交易中心大门前, 谁都也没着急进去。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 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不管是对现在, 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 “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 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 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 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 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 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 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 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刘瑜手里被塞了个回执单,他看了眼上面的数额,然后看向了陈敏,“您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呀?” “我还……”陈敏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人哪是想要掏自己的钱,他是在开玩笑呢! “我交也行,你把女朋友找来,我把钱给你交了。”卫大钧临死前的一个心事就是没能看到刘瑜成家立业,虽说男人三十多岁结婚并不晚,不过她还不清楚刘瑜如今这样单着到底是几个心思,是没打算找,还是另有隐情呢? 脑子忽然间炸了一下,陈敏笑眯眯的补充了句,“没女朋友,男朋友也没关系。” 她这一笑,可是把刘瑜吓得浑身哆嗦了下,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你胡说什么?”他就是不想结婚而已,不代表他喜欢男人呀。 这老太太,是不是退休后太无聊了,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离开交易中心后,陈敏没让刘瑜送自己回去,她想四处逛逛,再熟悉熟悉这个城市。 刘瑜的那个问题她没回答,答案早就在心里头过了七遍八遍了——她不喜欢徐文珊。 从刚开始见到徐文珊,陈敏就不怎么喜欢。原因很简单,从自己醒来,徐文珊就一直处于一种埋怨的状态,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忘了给自己还有卫研新邀功——你晕倒之后亲闺女亲儿子都没来,是我们两口子忙前忙后。 卫研新的好陈敏是记着的,并不需要徐文珊一遍遍的重复。 这种重复陈敏太熟悉了,因为在她嫂子那里她亲身经历过——本命年的生日时,陈敏收到了她哥送的礼物,而就是这么一件礼物被她嫂子念叨了一个星期。就好像送了她这生日礼物,他们一家三口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似的。 当然,她嫂子也不是全然对她冷着一张脸,有求于她的时候——要自己帮她领导的儿子复习功课,那也是一副和气生财很是亲热的模样。而徐文珊这几天就跟她嫂子当年一个样。 要知道,原本老教师跟徐文珊的婆媳关系就是那么不上不下,亲近是亲近不来的,毕竟没任何血缘关系,而太疏远似乎又不像一家人,那就感觉是在排斥徐文珊。好在老教师对谁都冷淡淡的,这也算是把婆媳关系给糊弄过去了。 徐文珊先倨后恭,态度转变如此之迅速,无非是有求于她,能求她什么?其实就是盯上了卫大钧的遗产而已,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所以,她现在就是面上维持着,能少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至于徐文珊不服气,遗产是任由自己分配的,真要是不满意这一百万的遗产,那连一百万都没有! 陈敏是这么想的,卫研新也是这么说的——他从研究所家属院回到家里后看书,正看得入迷忽然间书就是被夺了过去,而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把书摔在了桌子上,“老太太是什么意思?我忙前忙后伺候她,分遗产的时候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她是真不把我当你们卫家的人是吧?” 卫研新看着被摔得都有些走形了的书,他有些心疼,捡起了书小心整了一下。 “卫研新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心火旺盛,自从老爷子去世后就一直这个状态,今天是直接火山喷发了,她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跟刘瑜去房产交易中心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要把老爷子的房子都转给她自己儿子?凭什么呀,你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徐文珊越想越不忿,这两年省城房价狠涨了一波,那两处房子得有上千万了。 “你想要?”书是读不下去了,卫研新干脆收起来,他也想好好跟妻子聊聊。 “那一套房就好几百万,为什么不要?那些本来就是你的。”端起了卫研新的茶杯,徐文珊就是大口喝起茶来。 “法律规定的,继子女和亲生子女一样享有继承权,按道理爸的遗产是我们兄妹三个还有陈姨四个人平分,我分不到那套房子。” 徐文珊听到这话气得手都在颤抖,她真想要把卫研新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你,你脑子抽了是吧?他就是个外人,跟老爷子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可别忘了,他当年可是被判给了他爸。” “那巧了,我被判给了我妈,照你这么说我更没有什么继承权了。” 要是说刚才徐文珊还是气得手发抖,那她现在则是被卫研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去跟外人争,反倒是跟自己斗嘴斗得凶。 “我刚才给你说的是法律规定,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卫研新依旧是坐在那里,他仰头看着站在书桌前的人,然后慢悠悠道:“老爷子还定了遗嘱,所以遗产继承的事情得按照遗嘱来办。” 徐文珊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一凉,“你别跟我说老爷子没有把房子留给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嘴都在颤抖,而等她看到卫研新点了点头时,徐文珊只觉得这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勉强扶着书桌这才没歪倒,只是声音都已经变形了,“凭什么呀?一定是他仿冒老爷子的笔迹,你想老爷子那段时间不都是他照顾吗?要是他趁机忽悠老爷子,那老爷子可不就是……” “文珊。”卫研新喊了一句,只是徐文珊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她的话,“老爷子一定是被他忽悠了,我当时就给你打电话让你早点回来,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徐文珊气得直跺脚,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卫研新等她冷静下来这才开口,“我当时回不来,你怎么不去医院里?” 徐文珊一愣,“你要我去医院里伺候?” “医院里有护工,爸住在高级病房里面,也不用你端屎端尿,就是陪他说说话就行,不是吗?”其实他之前也有打算回来,单位那边请假也不是不行,是老爷子打电话跟他说不用着急回来的。 等他回国后,老爷子又是熬了几天这才去世。那几天卫研新一直在病房里陪着,知道陪床都做些什么事情。 “可,可……” “可那是我爸,对吗?”说出这话的时候卫研新异乎寻常的平静,他看着妻子脸上那有些窘迫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你是跟我搭伙过日子的,没必要病床前伺候他,对吧?” 徐文珊是这么想的,当然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卫研新依旧是神色平静,“所以我也没有让你去医院陪着,对吧?” 徐文珊还是不说话,卫研新也没强求,“既然是我爸,那他的遗产怎么分配牵扯到的也只是我而已,跟你没关系,对吧?” 接连三个“对吧”,徐文珊忽然间意识到,卫研新如今这么平静,那只是…… 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平浪静!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至于字迹,陈敏写的潦草了些,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避免被发现问题。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从业三十五年,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陈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陈敏转身要走,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84.084 这是个女孩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她上门找人,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 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 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 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 “哪能呀, 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 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赵主任忙了起来, 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 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 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 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 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 她留下来照顾孙女, 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肖爱芬自称儿子接她来省城享清福,这究竟是不是享清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陈敏这些天倒是经常在健身器材那里遇到肖爱芬,肖爱芬很少碰那些健身器材,而是带着孙女在那里玩,顺便跟大家八卦聊天。 “休息两天。”陈敏笑了笑,“晴晴今天没跟着您?” “嗨。”肖爱芬拍了下大腿,“她外婆有点不舒服,一大早的她妈就是带着她去看外婆了。” “没事吧?”上了年纪的人最害怕生病,或者说是害怕因为生病而可能带来的死亡,稍微有点感冒发烧的就会乱想一通,肖爱芬都说了罗梓晴的外婆不舒服,陈敏自然是象征性的问候一句。 “就是小感冒,想外孙女了。”肖爱芬回答的随意,陈敏觉得眼前这位可能跟她的亲家母也不是十分对付的那种,她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 文艺中心陆陆续续又是来了不少的人,陈敏这才发现赵主任号召的不只是社区里的老阿姨老太太们,大叔老头也都过来了。 当然,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捐款。 献爱心嘛。 方式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钱的出钱,有手艺的出手艺。 陈敏有些尴尬,她出门的时候带三样东西——钥匙、手机、市民卡。开门用的,买东西用的,坐车用的。 有这三样东西,她这些天出门都没有拿过钱包。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赵主任还号召大家捐款。 看着别人都过去捐款,她坐在这里不动如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到前面溜达了一圈把钱丢到捐款箱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回来后就是相互打探捐了多少钱。 “陈老师,您这还没行动,难不成要等到最后捐个大的?” 陈敏有点认不出说话的这人是谁,她正想着能不能给刘瑜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点现金过来救急,她的脚被人碰了下。 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敏看到两张钞票放在了自己腿上。 旁边坐着的人陈敏其实并不认识,不过这两张百元大钞能够缓解她此时此刻的尴尬,“谢谢。”她轻声说道。 把钱捐了出去,陈敏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趁着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说的热闹,陈敏也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要不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敏,“咱们之前加过微信的,陈老师。”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陈敏是真不知道这个好心人的身份,老教师留给自己的有用讯息并不是很多,周围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要自己慢慢去熟悉。例如,现在跟自己说话这一位,她就真的不知道是谁。 “瞧我,最近真是老糊涂了。” 来文丽看着神色有些窘迫的人,她低声安慰了句,“我们也都明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也想开点,卫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这样。” 陈敏点了点头,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用那么纠结,微信的收付款不就是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吗?干嘛非得转账呢? 只不过她这提议被来文丽给拒绝了,“陈老师您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陈敏没有欠人情的习惯,正想要再说什么,这爱心捐款结束了,赵主任主持进行第二项活动。 房间里的老头没了用武之地,有些还要忙着其他事情的老太太也都纷纷走了,到最后剩下的不到十个人,这其中还包括赵主任这个不干活的。 肖爱芬也是留下的九分之一,她坐在陈敏对面在那里拆线——织手套需要不少毛线,而这些毛线并不是新的,而是要从爱心人士捐赠的毛衣上拆下来。 陈敏有样学样,也跟着拆线,她就知道社区举办织手套的爱心活动,哪晓得这爱心活动也是旧衣服二次利用?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社区这边买了新毛线呢。 如今这毛线都是从旧毛衣毛裤上面拆出来的,保暖度明显不够,织手套还算是勉强,围巾就不行了。 自己原本那点用武之地也派不上用场,陈敏只能找自己会做的活来干。 “你刚才跟那女人说什么呢?” 陈敏假装没听懂,“谁呀?” “还能有谁,就那来文丽呀。”肖爱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也就是你脾气好,你看其他人谁搭理她?” 陈敏终于知道了好心人的身份,同时她总算是把小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来文丽跟真人对上了号。 来文丽在这边也算是知名人物,她老公死了有十来年了,一直是单亲妈妈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年前那段时间忽然间容光焕发,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她是谈了恋爱,只是这恋爱谈得成为了小区里头一号的新闻——来文丽今年五十四了,而她的男朋友则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小区里的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过年的时候年轻小伙的爸妈来这边大吵大闹,大家伙这才是知道了这么一段荒诞的事情。 陈敏没少听说来文丽的八卦,没想到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帮了自己一把。 五十四岁的老女人和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谈恋爱,这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固有的观念。男大女小是常态,若是女方大了点,三岁还能说是抱金砖,大了五岁那就成了赛老母。女方这一下子大了二十多岁,寻常人哪能接受得了? 想想来文丽,陈敏记得她是有些憔悴,看来那段恋情的确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拆了没几件毛衣,陈敏就是接到了刘瑜的电话,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匆匆回家。 “亲家母来了呀?那是得好好招待,那陈老师您先回去好了,要是有空再过来。”赵主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二话没说就是放陈敏回去了。 文艺中心的门关上,屋里头忙碌的人也是讨论了起来,“这陈老师也真是拎不清,自己亲儿子老大不小的不说催着结婚,倒是巴巴的去管小卫小两口的事,那亲家母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可不是,我看最近小卫天天往她这边跑,你说这陈老师可别脑子一发热,就把卫工留下的那些钱都给小卫了。” “不会吧?对了,你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儿子说卫工可是有不少股份的,他死了,这股份都留给谁了呀?赵主任,你家老曹不也在研究所上班吗?知道什么内幕吗?”肖爱芬挺想八卦的,人跟人真是没办法比。她一辈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出个有出息的儿子,结果呢,比不上陈敏二婚嫁给了一个有出息的老公。 她儿子在省研究所混了这么多年也才刚刚从助理工程师转成工程师,没赶上好时候,不像是卫工挣了大钱。想想,肖爱芬就是羡慕的很。 “我哪知道这些?”赵主任不愿意掺和到这些八卦消息里面来,“行了,辛苦大家了,咱们多织几副手套,就能给山区的孩子多一点温暖……” 话说陈敏一路上都在想着事,项爱莲特意从老家过来,肯定是来伺候女儿的。当妈的看不得孩子难过,项爱莲这一过来,今天上午徐文珊可不就是得办理出院手续吗? 虽说出院手续并不是那么复杂,可项爱莲至于那么有空,这么个时间点还来看望自己? 看卫研新没有说话,徐文珊放缓了语气,“我公积金卡上也还有些钱,咱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还贷款。”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语气也是生硬,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徐文珊的眼泪一下子就是出了来,只是卫研新没有像之前那样细声安慰,而是看了眼趴在后排的儿子。 这一眼让徐文珊瞬间意识到什么,自个儿把眼泪就是擦了去。她知道,卫研新的底线是卫子睿,要是自己当着卫子睿的面闹起来,到最后怕就是真的要惨淡收场了。 她心里头存着事,在健身房热身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力不集中,结果把小腿给扯着了。徐文珊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本来就不高,小腿这疼的是锥心刺骨,眼泪没忍住啪的一下就是掉了出来。 专属教练毕宁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看着徐文珊抱着腿蹲在那里,他连忙围了上去,“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徐文珊抽抽搭搭还是拒绝了,倒是让毕宁有些为难。 自己这一对一的训练还出了问题,现在不解决了,万一回头找麻烦呢? “那你先坐下,我看看。” 段贝贝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毕宁正在给徐文珊检查小腿,她是被那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说实在话,刚才那尖叫声有点耳熟,像是她在产房里听到的声音,太考验耳膜了。 “没事吧?”看到徐文珊那一脸痛色,段贝贝友善地笑了下。 “应该是三头肌拉伤,段姐,帮忙去取个冰袋呗。”毕宁有点哀伤,自己一对一盯着还折腾出个肌肉拉伤,他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得泡汤了。 “教练,我这不严重吧?”徐文珊不敢伸直腿,她就觉得疼,浑身都不得劲的疼。 “我的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现在还看不出情况。”他刚才就是轻轻摁了一下而已,徐文珊就杀猪似的嚎叫,他可真有点后怕,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学员。 段贝贝把冰袋丢了过来,“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段姐,你……”毕宁连忙站起身来,他还得搭段贝贝的顺风车走人呢。 这一站起身来不要紧,徐文珊的脚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段贝贝看着徐文珊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毕宁的脑袋,“毛手毛脚的,徐女士,你确定不去医院检查下吗?这要是真的伤着了,怕是会影响您正常的生活。” 徐文珊被这话给吓着了…… 卫研新接到电话也有些奇怪,等听清楚来龙去脉后他随手穿上衣服就往外去。 “爸爸。” 卫子睿的叫声让卫研新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呢,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儿子讲故事。要是现在去医院,儿子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卫研新还是折了回来,“跟爸爸出去一趟好不好?”他不可能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是医院那边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也说不好今晚能不能回来,所以把儿子放邻居家也不合适。 这么晚了去打扰陈姨? 那岂不是等于跟她说文珊伤着腿了? 权衡了一番后,卫研新只能委屈儿子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卫子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爸爸那凝重的心情,不过对于晚上出门他还是抱着极为高涨的热情,虽然上车没多久后他就睡着了。 85.085 陈敏的决定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赵主任这几天一直都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跟陈敏联系,她在居委会干了这么多年, 还能不知道陈敏什么样的人? 社区捐款捐物的时候从来响应号召, 不过其他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拒绝参加。 当然, 人家也是真忙, 毕竟在省城重点中学教书,又是特级教师,能不忙吗?哪像是小区里其他老头老太太, 一个个的空巢老人, 整日里闲得无聊,巴不得有什么活动热闹一下。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 陈敏不是退休了吗?再加上卫工去世,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是?这都去健身馆健身了, 来参加参加社区活动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抗拒吧? 她上门找人,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 “哪能呀, 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 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 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 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赵主任忙了起来,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肖爱芬自称儿子接她来省城享清福,这究竟是不是享清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陈敏这些天倒是经常在健身器材那里遇到肖爱芬,肖爱芬很少碰那些健身器材,而是带着孙女在那里玩,顺便跟大家八卦聊天。 “休息两天。”陈敏笑了笑,“晴晴今天没跟着您?” “嗨。”肖爱芬拍了下大腿,“她外婆有点不舒服,一大早的她妈就是带着她去看外婆了。” “没事吧?”上了年纪的人最害怕生病,或者说是害怕因为生病而可能带来的死亡,稍微有点感冒发烧的就会乱想一通,肖爱芬都说了罗梓晴的外婆不舒服,陈敏自然是象征性的问候一句。 “就是小感冒,想外孙女了。”肖爱芬回答的随意,陈敏觉得眼前这位可能跟她的亲家母也不是十分对付的那种,她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 文艺中心陆陆续续又是来了不少的人,陈敏这才发现赵主任号召的不只是社区里的老阿姨老太太们,大叔老头也都过来了。 当然,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捐款。 献爱心嘛。 方式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钱的出钱,有手艺的出手艺。 陈敏有些尴尬,她出门的时候带三样东西——钥匙、手机、市民卡。开门用的,买东西用的,坐车用的。 有这三样东西,她这些天出门都没有拿过钱包。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赵主任还号召大家捐款。 看着别人都过去捐款,她坐在这里不动如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到前面溜达了一圈把钱丢到捐款箱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回来后就是相互打探捐了多少钱。 “陈老师,您这还没行动,难不成要等到最后捐个大的?” 陈敏有点认不出说话的这人是谁,她正想着能不能给刘瑜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点现金过来救急,她的脚被人碰了下。 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敏看到两张钞票放在了自己腿上。 旁边坐着的人陈敏其实并不认识,不过这两张百元大钞能够缓解她此时此刻的尴尬,“谢谢。”她轻声说道。 把钱捐了出去,陈敏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趁着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说的热闹,陈敏也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要不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敏,“咱们之前加过微信的,陈老师。”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陈敏是真不知道这个好心人的身份,老教师留给自己的有用讯息并不是很多,周围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要自己慢慢去熟悉。例如,现在跟自己说话这一位,她就真的不知道是谁。 “瞧我,最近真是老糊涂了。” 来文丽看着神色有些窘迫的人,她低声安慰了句,“我们也都明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也想开点,卫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这样。” 陈敏点了点头,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用那么纠结,微信的收付款不就是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吗?干嘛非得转账呢? 只不过她这提议被来文丽给拒绝了,“陈老师您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陈敏没有欠人情的习惯,正想要再说什么,这爱心捐款结束了,赵主任主持进行第二项活动。 房间里的老头没了用武之地,有些还要忙着其他事情的老太太也都纷纷走了,到最后剩下的不到十个人,这其中还包括赵主任这个不干活的。 肖爱芬也是留下的九分之一,她坐在陈敏对面在那里拆线——织手套需要不少毛线,而这些毛线并不是新的,而是要从爱心人士捐赠的毛衣上拆下来。 陈敏有样学样,也跟着拆线,她就知道社区举办织手套的爱心活动,哪晓得这爱心活动也是旧衣服二次利用?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社区这边买了新毛线呢。 如今这毛线都是从旧毛衣毛裤上面拆出来的,保暖度明显不够,织手套还算是勉强,围巾就不行了。 自己原本那点用武之地也派不上用场,陈敏只能找自己会做的活来干。 “你刚才跟那女人说什么呢?” 陈敏假装没听懂,“谁呀?” “还能有谁,就那来文丽呀。”肖爱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也就是你脾气好,你看其他人谁搭理她?” 陈敏终于知道了好心人的身份,同时她总算是把小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来文丽跟真人对上了号。 来文丽在这边也算是知名人物,她老公死了有十来年了,一直是单亲妈妈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年前那段时间忽然间容光焕发,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她是谈了恋爱,只是这恋爱谈得成为了小区里头一号的新闻——来文丽今年五十四了,而她的男朋友则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小区里的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过年的时候年轻小伙的爸妈来这边大吵大闹,大家伙这才是知道了这么一段荒诞的事情。 陈敏没少听说来文丽的八卦,没想到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帮了自己一把。 五十四岁的老女人和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谈恋爱,这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固有的观念。男大女小是常态,若是女方大了点,三岁还能说是抱金砖,大了五岁那就成了赛老母。女方这一下子大了二十多岁,寻常人哪能接受得了? 想想来文丽,陈敏记得她是有些憔悴,看来那段恋情的确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拆了没几件毛衣,陈敏就是接到了刘瑜的电话,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匆匆回家。 “亲家母来了呀?那是得好好招待,那陈老师您先回去好了,要是有空再过来。”赵主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二话没说就是放陈敏回去了。 文艺中心的门关上,屋里头忙碌的人也是讨论了起来,“这陈老师也真是拎不清,自己亲儿子老大不小的不说催着结婚,倒是巴巴的去管小卫小两口的事,那亲家母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可不是,我看最近小卫天天往她这边跑,你说这陈老师可别脑子一发热,就把卫工留下的那些钱都给小卫了。” “不会吧?对了,你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儿子说卫工可是有不少股份的,他死了,这股份都留给谁了呀?赵主任,你家老曹不也在研究所上班吗?知道什么内幕吗?”肖爱芬挺想八卦的,人跟人真是没办法比。她一辈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出个有出息的儿子,结果呢,比不上陈敏二婚嫁给了一个有出息的老公。 她儿子在省研究所混了这么多年也才刚刚从助理工程师转成工程师,没赶上好时候,不像是卫工挣了大钱。想想,肖爱芬就是羡慕的很。 “我哪知道这些?”赵主任不愿意掺和到这些八卦消息里面来,“行了,辛苦大家了,咱们多织几副手套,就能给山区的孩子多一点温暖……” 话说陈敏一路上都在想着事,项爱莲特意从老家过来,肯定是来伺候女儿的。当妈的看不得孩子难过,项爱莲这一过来,今天上午徐文珊可不就是得办理出院手续吗? 虽说出院手续并不是那么复杂,可项爱莲至于那么有空,这么个时间点还来看望自己?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无奈的笑,“爸是党员,去世之后直接火化,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我有工作,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生气,徐文珊更是气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会道?”从跟卫研新谈恋爱到现在,就算是当初给自己告白说情话,卫研新也没说过这么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卫研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夕阳下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的那种。“从法律上讲我跟刘瑜、卫瑾没什么区别,都有继承权。从情理上讲刘瑜和卫瑾在病床前照顾,我没有,我爸就算是偏心也无可厚非。” “我就是说……” 徐文珊话还没说完就是被打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爸偏心他们不是正常的很吗?要是你那段时间天天去医院陪着他说话,说不定爸还会给你留下点东西。”卫研新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徐文珊怕是悔得肠子都要绿了。 “咱们小家跟爸还有陈姨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我和离有点血缘关系。可人总分这么清有意思吗?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给买的,你娘家拿的那二十万也是他们给的,其实这些你都知道。”到底还是戳破了他们夫妻间的那层窗户纸,卫研新其实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徐文珊太贪心了。 他们俩的工资都很稳定,工作将近十年,现在两人的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七,对于没有房贷车贷的两人而言,这些年存下一笔钱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不过徐文珊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并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她又是喜欢买奢侈品,所以这些年来两个人虽然没经济压力,却也没有攒下钱来。 她娘家兄弟买房的时候,徐文珊找自己要钱。卫研新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私房钱,可也不够二十万的零头。这找自己要钱,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跟老爷子开口。 卫研新知道自己没出息,老爷子也没为难他,把钱给了他,甚至于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老人家是花钱买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清净,卫研新觉得自己不孝顺,是真的不孝顺,“就算是为了那二十万,为了我,你那些天多去医院看看不应该的吗?” 徐文珊被戳中了痛处,她声音都是弱了下来,“可我又得上班,还要接送睿睿,我不是超人没三头六臂天天去医院里,再说了我不是怕睿睿小,总是去医院的话生病,你也知道那些天流感……”在卫研新的注视下,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那些天流感很严重,所以你就不让睿睿去医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担心睿睿感冒生病,爸他担心刘瑜小瑾他们的前程,这些都无可厚非,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担心儿子是对的,爸担心刘瑜小瑾就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卫研新想起了自己刚被那人送过来时,陈姨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你既然来了这个家,那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他们有的你都会有,要是他们俩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教训他们,要是你欺负了他们俩,那我也会教训你。” 86.086 警察的威力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如今意识到有这么沉甸甸的遗产, 她忽然间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了。 会不会有什么平行空间之类的, 其实就是她一场梦呢?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陈敏嗷嚎了一声,“早知道就不咬的那么狠了。”还真疼。 犹豫了一下, 陈敏打开了文件夹, 里面是一个档案袋,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 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哦, 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 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 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 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 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 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 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 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 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兄弟两个趁着在厨房这会儿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也纷纷放下心来。 陈敏其实还挺纳闷的,这家的男人厨艺都挺好,不管刘瑜还是卫研新,做饭还都不赖。当然,她厨艺其实也不错,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现在不是露一手的时候,她吃了个三分饱,然后把那文件夹拿了出来,推到了卫研新手边,“看看吧,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 卫研新愣了下,而一旁刘瑜也就是瞧了陈敏一眼,然后继续吃饭,似乎对于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陈姨,这些东西,我估摸着我们都用不着,你留着好了。”卫研新把文件夹又是推到了陈敏手边。 这让陈敏一怔,年轻人呀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推的那可是大几千万的资产! 看卫研新没有说话,徐文珊放缓了语气,“我公积金卡上也还有些钱,咱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还贷款。”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语气也是生硬,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徐文珊的眼泪一下子就是出了来,只是卫研新没有像之前那样细声安慰,而是看了眼趴在后排的儿子。 这一眼让徐文珊瞬间意识到什么,自个儿把眼泪就是擦了去。她知道,卫研新的底线是卫子睿,要是自己当着卫子睿的面闹起来,到最后怕就是真的要惨淡收场了。 她心里头存着事,在健身房热身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力不集中,结果把小腿给扯着了。徐文珊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本来就不高,小腿这疼的是锥心刺骨,眼泪没忍住啪的一下就是掉了出来。 专属教练毕宁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看着徐文珊抱着腿蹲在那里,他连忙围了上去,“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徐文珊抽抽搭搭还是拒绝了,倒是让毕宁有些为难。 自己这一对一的训练还出了问题,现在不解决了,万一回头找麻烦呢? “那你先坐下,我看看。” 段贝贝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毕宁正在给徐文珊检查小腿,她是被那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说实在话,刚才那尖叫声有点耳熟,像是她在产房里听到的声音,太考验耳膜了。 “没事吧?”看到徐文珊那一脸痛色,段贝贝友善地笑了下。 “应该是三头肌拉伤,段姐,帮忙去取个冰袋呗。”毕宁有点哀伤,自己一对一盯着还折腾出个肌肉拉伤,他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得泡汤了。 “教练,我这不严重吧?”徐文珊不敢伸直腿,她就觉得疼,浑身都不得劲的疼。 “我的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现在还看不出情况。”他刚才就是轻轻摁了一下而已,徐文珊就杀猪似的嚎叫,他可真有点后怕,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学员。 段贝贝把冰袋丢了过来,“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段姐,你……”毕宁连忙站起身来,他还得搭段贝贝的顺风车走人呢。 这一站起身来不要紧,徐文珊的脚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段贝贝看着徐文珊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毕宁的脑袋,“毛手毛脚的,徐女士,你确定不去医院检查下吗?这要是真的伤着了,怕是会影响您正常的生活。” 徐文珊被这话给吓着了…… 卫研新接到电话也有些奇怪,等听清楚来龙去脉后他随手穿上衣服就往外去。 “爸爸。” 87.087 向他献殷勤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当然,人家也是真忙, 毕竟在省城重点中学教书, 又是特级教师,能不忙吗?哪像是小区里其他老头老太太, 一个个的空巢老人,整日里闲得无聊,巴不得有什么活动热闹一下。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陈敏不是退休了吗?再加上卫工去世,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是?这都去健身馆健身了,来参加参加社区活动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抗拒吧? 她上门找人, 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 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 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 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哪能呀,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 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 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 赵主任忙了起来, 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肖爱芬自称儿子接她来省城享清福,这究竟是不是享清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陈敏这些天倒是经常在健身器材那里遇到肖爱芬,肖爱芬很少碰那些健身器材,而是带着孙女在那里玩,顺便跟大家八卦聊天。 “休息两天。”陈敏笑了笑,“晴晴今天没跟着您?” “嗨。”肖爱芬拍了下大腿,“她外婆有点不舒服,一大早的她妈就是带着她去看外婆了。” “没事吧?”上了年纪的人最害怕生病,或者说是害怕因为生病而可能带来的死亡,稍微有点感冒发烧的就会乱想一通,肖爱芬都说了罗梓晴的外婆不舒服,陈敏自然是象征性的问候一句。 “就是小感冒,想外孙女了。”肖爱芬回答的随意,陈敏觉得眼前这位可能跟她的亲家母也不是十分对付的那种,她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 文艺中心陆陆续续又是来了不少的人,陈敏这才发现赵主任号召的不只是社区里的老阿姨老太太们,大叔老头也都过来了。 当然,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捐款。 献爱心嘛。 方式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钱的出钱,有手艺的出手艺。 陈敏有些尴尬,她出门的时候带三样东西——钥匙、手机、市民卡。开门用的,买东西用的,坐车用的。 有这三样东西,她这些天出门都没有拿过钱包。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赵主任还号召大家捐款。 看着别人都过去捐款,她坐在这里不动如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到前面溜达了一圈把钱丢到捐款箱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回来后就是相互打探捐了多少钱。 “陈老师,您这还没行动,难不成要等到最后捐个大的?” 陈敏有点认不出说话的这人是谁,她正想着能不能给刘瑜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点现金过来救急,她的脚被人碰了下。 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敏看到两张钞票放在了自己腿上。 旁边坐着的人陈敏其实并不认识,不过这两张百元大钞能够缓解她此时此刻的尴尬,“谢谢。”她轻声说道。 把钱捐了出去,陈敏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趁着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说的热闹,陈敏也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要不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敏,“咱们之前加过微信的,陈老师。”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陈敏是真不知道这个好心人的身份,老教师留给自己的有用讯息并不是很多,周围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要自己慢慢去熟悉。例如,现在跟自己说话这一位,她就真的不知道是谁。 “瞧我,最近真是老糊涂了。” 来文丽看着神色有些窘迫的人,她低声安慰了句,“我们也都明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也想开点,卫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这样。” 陈敏点了点头,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用那么纠结,微信的收付款不就是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吗?干嘛非得转账呢? 只不过她这提议被来文丽给拒绝了,“陈老师您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陈敏没有欠人情的习惯,正想要再说什么,这爱心捐款结束了,赵主任主持进行第二项活动。 房间里的老头没了用武之地,有些还要忙着其他事情的老太太也都纷纷走了,到最后剩下的不到十个人,这其中还包括赵主任这个不干活的。 肖爱芬也是留下的九分之一,她坐在陈敏对面在那里拆线——织手套需要不少毛线,而这些毛线并不是新的,而是要从爱心人士捐赠的毛衣上拆下来。 陈敏有样学样,也跟着拆线,她就知道社区举办织手套的爱心活动,哪晓得这爱心活动也是旧衣服二次利用?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社区这边买了新毛线呢。 如今这毛线都是从旧毛衣毛裤上面拆出来的,保暖度明显不够,织手套还算是勉强,围巾就不行了。 自己原本那点用武之地也派不上用场,陈敏只能找自己会做的活来干。 “你刚才跟那女人说什么呢?” 陈敏假装没听懂,“谁呀?” “还能有谁,就那来文丽呀。”肖爱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也就是你脾气好,你看其他人谁搭理她?” 陈敏终于知道了好心人的身份,同时她总算是把小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来文丽跟真人对上了号。 来文丽在这边也算是知名人物,她老公死了有十来年了,一直是单亲妈妈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年前那段时间忽然间容光焕发,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她是谈了恋爱,只是这恋爱谈得成为了小区里头一号的新闻——来文丽今年五十四了,而她的男朋友则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小区里的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过年的时候年轻小伙的爸妈来这边大吵大闹,大家伙这才是知道了这么一段荒诞的事情。 陈敏没少听说来文丽的八卦,没想到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帮了自己一把。 五十四岁的老女人和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谈恋爱,这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固有的观念。男大女小是常态,若是女方大了点,三岁还能说是抱金砖,大了五岁那就成了赛老母。女方这一下子大了二十多岁,寻常人哪能接受得了? 想想来文丽,陈敏记得她是有些憔悴,看来那段恋情的确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拆了没几件毛衣,陈敏就是接到了刘瑜的电话,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匆匆回家。 “亲家母来了呀?那是得好好招待,那陈老师您先回去好了,要是有空再过来。”赵主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二话没说就是放陈敏回去了。 文艺中心的门关上,屋里头忙碌的人也是讨论了起来,“这陈老师也真是拎不清,自己亲儿子老大不小的不说催着结婚,倒是巴巴的去管小卫小两口的事,那亲家母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可不是,我看最近小卫天天往她这边跑,你说这陈老师可别脑子一发热,就把卫工留下的那些钱都给小卫了。” “不会吧?对了,你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儿子说卫工可是有不少股份的,他死了,这股份都留给谁了呀?赵主任,你家老曹不也在研究所上班吗?知道什么内幕吗?”肖爱芬挺想八卦的,人跟人真是没办法比。她一辈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出个有出息的儿子,结果呢,比不上陈敏二婚嫁给了一个有出息的老公。 她儿子在省研究所混了这么多年也才刚刚从助理工程师转成工程师,没赶上好时候,不像是卫工挣了大钱。想想,肖爱芬就是羡慕的很。 “我哪知道这些?”赵主任不愿意掺和到这些八卦消息里面来,“行了,辛苦大家了,咱们多织几副手套,就能给山区的孩子多一点温暖……” 话说陈敏一路上都在想着事,项爱莲特意从老家过来,肯定是来伺候女儿的。当妈的看不得孩子难过,项爱莲这一过来,今天上午徐文珊可不就是得办理出院手续吗? 虽说出院手续并不是那么复杂,可项爱莲至于那么有空,这么个时间点还来看望自己? 陈敏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有这个时间,她干点什么不好? 收拾好东西,陈敏打算去健身馆——她最近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一周过去后现在她游泳时间增加到半个小时了,当然陈敏也没再在跑步机上折腾,而是选择散步。她现在来回健身馆都是步行,停停走走看看也挺不错的。 刚开门,陈敏就是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 “赵主任,您找我?”陈敏当下积极谋生存,在楼下那片小健身区多多少少跟着听了些八卦,对于自己生存环境还是多少知道些。 眼前这个穿着藏青色针织衫外套的就是社区居委会的赵主任,陈敏最近见过两次,不过都是远距离见面没有打招呼。现在这人杀上门来,几个意思? “陈老师您这是要出门去锻炼?”赵主任上下打量了陈敏两眼,觉得这人跟头段时间卫工刚去世那会儿是不一样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也不像之前那样严肃,一副亲近不得的模样。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情是一转脸就能传的人尽皆知,陈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跟人约好了时间,正打算过去呢。”不过现在人到了家门口,陈敏还是退后了一步请这赵主任进来,不过这提议被拒绝了。 “我就不进去了,其实咱们四月份的社区活动要开始了,我就是想着陈老师您现在也不忙了,您是不是有时间参加参加?” 社区活动?陈敏被这个概念弄得一懵。 “这是咱们这次活动的宣传手册,陈老师您看看。”赵主任把宣传手册往陈敏手里一塞,那架势有点像是商场里的导购,“咱们这次主要是组织社区里的老姐妹们织手套,然后联系了一家快递公司,他们免费送到贫困山区,让孩子们能够暖暖和和的读书学习。” “这是好事……”陈敏话还没说完,赵主任就是激动的一拍手,“就是嘛,陈老师您原本就是园丁,所以这活动肯定得参加了,那这星期六星期天,您可得来咱们社区文艺中心,咱们一块给孩子们织手套。” “可……” “那我先走了,还有几家我得过去问问。” 看着匆匆下楼的人,陈敏有一些无奈——这是好事不假,可她不会织手套呀!这赵主任是不是就怕自己拒绝,所以跑得那么快,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 原本计划被打乱,陈敏回到家里认真找了下,并没有发现毛线团和毛线针,她有些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今天是星期三,自己还有两天时间,能学得会织手套吗? 徐文珊眼尖,进门后就是看到了被报纸压着却还是露出了冰山一角的毛线团,她掀开报纸,看到了那有些弯弯绕的毛线,忍不住问了句,“陈姨,你是打算织围巾?” 大学的时候,陈敏宿舍里还流行过一阵织围巾,女孩子织了给男朋友戴,男朋友戴上了那就代表愿意被圈住一辈子。那是属于大学校园的小浪漫,不过跟陈敏没啥关系,她那阵子正撒丫子狂欢的玩游戏呢。等后来谈了恋爱那也是大夏天的用不着围巾,陈敏打算着等冬天的时候再说,不过她还没买毛线呢,男朋友就跟她分手了,所以这仅有的学习织围巾的机会都没有了,倒也是省了她几天饭钱。 今天游泳结束后,陈敏迅速去商店里买了毛线,回家就是搜了教程比着葫芦画葫芦,然而效果并不算是很好。 不过徐文珊这一句倒是提醒了陈敏,这孩子的手有大有小有胖有瘦,织手套得先丈量人的手,要是就这么贸贸然开始织,那寄过去了孩子戴着不合适怎么办? 还不如织围巾呢,再说了戴着手套很耽误写字的。 陈敏觉得自己开辟了新思路,她完全可以放弃复杂的织手套,而选择相对简单的织围巾嘛。 “社区里说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要我一块参加。”陈敏决定今天晚上再研究研究围巾的花样,明后两天她总得研究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徐文珊觉得自己幻听了,老太太什么时候还成了爱心人士?竟然还要去参加社区活动,搞什么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自己没听错吧? “去跟社区里的阿姨叔叔们聊聊天也挺好的。”卫研新从厨房里出来,“不过陈姨你会这个吗?”卫研新记得,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陈姨做过这些女红活。 小时候卫瑾穿的棉袄,那还都是她外婆给做的,老太太这手从来都是拿粉笔拿教科书拿钢笔的,拿毛线针?他还真没这个印象。 “不会就学。”陈敏捏了捏卫子睿的小脸蛋,“等奶奶学会了,先给你织一条围巾好不好?” 卫子睿特别给面子的在陈敏脸上吧唧一口,“谢谢奶奶。”他成功弄陈敏一脸的口水。 徐文珊看着儿子跟老太太这么亲近,一时间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她现在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按道理说老太太跟儿子亲近了是好事,起码有什么会想着她儿子,说不定将来走的时候还会给孩子留下点东西。 88.088 一个年轻人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她刚来到也没多大会儿,也是才从女儿嘴里知道这小两口闹矛盾的事情。 如今自己都特意过来了,卫研新还让亲家母看卫子睿, 这什么意思? 自己这亲外婆, 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 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不然再累到了,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 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 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 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 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 而是选择了哄孩子, “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 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好不容易来一趟,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项爱莲心里头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女儿跟自己哭诉委屈,她更是走神。 “妈,妈……”徐文珊扯了扯她妈的衣角,跟她说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啊?”项爱莲回过神来,听到女儿小声说道:“陈姨跟你说话呢。”躺在病床上看到她妈风尘仆仆过来时,徐文珊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来了靠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项爱莲看到女儿那有些埋怨的眼神,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最近老是走神。” 陈敏也是顺着笑了下,“应该是累着了,研新你带亲家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她牵着卫子睿的手,“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说再见。” 卫子睿听话,“外婆再见,爸爸妈妈再见。”说完卫子睿就是仰头看着陈敏,“奶奶,你快跟我讲故事,那个小巫师去学校了吗?” 陈敏很意外卫研新和徐文珊并没有给卫子睿讲过哈利波特的故事,那可是全球闻名的儿童文学,给小朋友讲这个丰富他们的想象力最合适不过。 没讲过也好,她正好用来哄卫子睿,“小巫师自然是去了的,不过他呀……” 看着离开了病房的祖孙两人,卫研新脸上那点笑意也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疲惫,“我带阿姨去吃点东西,用不用给你捎点回来?” 徐文珊最近看到卫研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发憷,哪怕现在亲妈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头也不安稳,“不用了,我不饿。” “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不饿?你先等着,过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项爱莲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卫研新并没有太在意,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岳母这话一样。 徐文珊听到这话越发后悔,她现在是恨死了甘晓芸,怎么那嘴巴比棉裤腰还松?好死不死地把她拉伤了小腿的事情跟她妈说。原本自己跟卫研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的,起码自己现在住院,他周末就不会去看房了,到时候自己慢慢再说就行了。 现在倒好,她妈来了,还一张嘴惹人嫌,徐文珊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赶走——她完全忘了就在陈敏和卫研新来之前,她还在跟项爱莲哭诉委屈的事情,也忘了刚才卫研新说要卫子睿跟陈敏去住一晚上时的不满。 “我就是没胃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她要是腿没事,立马就把她妈给送回去,省得担心她说出些什么不着边的话来。 项爱莲觉得女儿傻不拉几的,自己是长辈,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卫研新那也得受着。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上她家去说的那是好好的,卫研新要真是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她女儿说重话,看她怎么教训他! “行了,你愿意饿着就饿着,饿死活该。”项爱莲有些没好气,她大老远的过来也是真的累了,“明天我再过来,咱们做好检查出院回去。”她有两张脸皮,跟卫研新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我想了下也别出去吃了,外面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花钱还不干净,咱直接回家去做点吃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家里没什么菜了。”这个时间点,再去买菜也不合适,菜不新鲜,而且超市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没事,下个面条吃也行。”项爱莲边往外走边说,“研新,你们这也不是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家里还能没有点水果蔬菜?总不能是冰箱坏了吧,找人修了没……” 项爱莲的话很多,多的让卫研新无比怀念陈敏,他真的是习惯了那种淡淡的家庭关系,不太善于应对耳边这种喧嚣,实在是太吵了些。 陈敏是打车回去的,对于到了楼下卫子睿就呼呼睡了起来这种事情,陈敏没有挑战抱卫子睿回家这种高难度作业,而是选择把小家伙给喊醒。 只是出租车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 陈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卫子睿睡得这么沉,自己喊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给喊起来。 “那个,那麻烦您了。”陈敏还是接受了好心,她记着这出租车司机的车牌号,手里捏着手机,要是不对劲就立马报警。 当然,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床上躺着的卫子睿,陈敏心情有些沉重,她原本还想趁着徐文珊住院缓和下这两口子的关系,哪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个项爱莲,希望这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 毕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最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看着酣睡的卫子睿,陈敏给这小家伙掖好被子,这才出了去。 …… 周六周天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是社区活动,陈敏昨天下午就是收到了居委会赵主任的微信通知,所以她选择一大早就是打电话找刘瑜过来。 美梦中被叫醒的人多少有点起床气,哪怕是从他员工宿舍到了家属院大楼这边走了十分钟,这起床气也没完全走散,刘瑜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昨天本来就是加班到凌晨,回去后又是赶报告,三点多钟才睡的,就指望这大周末的睡个懒觉调整过来。 “我过会儿得去献爱心,总不能带着这小祖宗去吧?你帮我照看照看。”陈敏指了指睡在客房里的卫子睿,不过她也发现了刘瑜那大黑眼圈,“你怎么了?” 刘瑜看到他小侄子后瞌睡虫飞走了大半,“他怎么在这儿?你别跟我说大哥他们一家三口搬过来了。”他回头看了眼鞋架,并没有新式的女鞋。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来不了,就是他妈妈住院,你大哥照看不过来,我把活揽了过来。”陈敏觉得自己是爱心泛滥了,估计昨个儿说把卫子睿带走还把亲家母给得罪了。 不过她无所谓呀,卫研新开的口,就算是亲家母不乐意,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一晚上,陈敏就把昨晚自己的担忧给丢到了一旁。 她哪有心情管那么多,自己是心疼卫研新、卫子睿父子俩,管项爱莲怎么想呢。 刘瑜那仅剩的瞌睡虫也没了,“住院?怎么,两口子打架了?” 看着脸上明晃晃写着“八卦”两个字的人,陈敏有点想要打人,“打什么架,你是巴不得天下大乱是吧?行了,看你这鬼样子,你俩挤着再去睡会儿得了。” 一副困死鬼的样子,也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 “正有此意。”他现在就一个字——困,所以对徐文珊到底怎么住院也没什么兴趣,看老太太这模样估摸着也不严重,不然还有心情去献爱心? 陈敏看着吊儿郎当地关上了门的人,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算是发现了,卫研新沉稳,刘瑜的性子则有些跳脱。之前老教师是个性子内敛的人,对待子女又是有些严肃,所以跟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近。 自己跟老教师性格不同,却也没引起卫研新和刘瑜怀疑,估计这兄弟俩都觉得死生之事让自己转了性。 也好,只要不出麻烦,什么都好。 陈敏去厨房给自己做了点吃的,然后又是用那拆了打打了拆的毛线团练手,等到八点的时候她准时从家里出门去了社区的文艺中心。 八点十五分,陈敏找到了街道办那写着文艺中心四个大字的房间时,她深吸了一口气,隔着这门都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陈敏把这口气呼了出来,然后推门进了去。 原本吵杂的屋子里安静了有三四秒钟,一大早就是过来了的赵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陈老师过了来呀,这边坐这边坐。”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奶奶说了,你要是听话,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这对于卫子睿来说,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她也不是傻子,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走,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夫妻俩对了眼,徐文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卫研新不想要说话,他纯粹是被气的。他心思比较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徐文珊问东问西的目的在于那张名片。 因为在气头上,原本他惯着的徐文珊那“恶人先告状”的小情趣如今就成了毛病,他实在是不想说话,因为怕一说话又是吵起来。人的忍耐性到底是有限的。 “爸爸,奶奶在这里干什么?”卫子睿很是好奇,他还小,有些字并不认识,不过倒是能看得懂上面的画,游泳的人,可是奶奶会游泳吗?他好像并不知道。 “奶奶来这里健身,就是游泳跑步,知道吗?”卫研新不是听听就算了的,老太太这如今是丧偶加退休的双重打击,总是得找个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健身就是个挺好的事情,卫研新别的做不了,跑腿的事情还行。 同事给推荐的健身馆,然后他帮着报了班之后,这两天也有跟健身教练联系,确保老太太这么玩没问题。 今天是周六,卫研新觉得有时间就是过来看看,就是图一个心里头踏实。只是卫研新没想到,来这之前会发现这么一个小插曲,而且还是不怎么友好的小插曲。 陈敏正在游泳,年纪大了的人,更是需要有意识的加强对关节的保护,游泳无疑是对身体最好的选择了。 刚开始健身的人训练量比较小,尤其是陈敏这么大年纪的,这是这健身馆里头一人的存在,教练也不敢让她练多了,“阿姨,今天可以了。” 89.089 我的私生女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徐文珊的怒火倒也没有持续太久, 这让陈敏觉得自己的选择十分明智。到了家属院后,徐文珊就是拉着卫子睿去弹琴,自己一旁做监督。 卫研新知道老婆是在跟撒野火,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最近卫子睿的确是有些不上心, 从爸病逝到现在,差不多快一星期了,家里的确是还没能恢复过来, 他也好, 文珊也好,对孩子关心未免不足。 陈敏给卫研新打下手, 她小声问了句, “你们两口子闹矛盾了?”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 陈敏有些无语,她又不是瞎子, 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 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就像是这娃娃菜, 上汤娃娃菜多好吃, 可这菜隔了夜, 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他看着陈敏,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妈,我跟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今天我们实验室里一师兄给我发消息,我发给你看。”卫瑾转为语音聊天,然后把图给陈敏发了过去。 陈敏下意识地念出声来,“你喜欢你。” “妈我也爱你,你点开图嘛。”卫瑾笑着说了起来。 陈敏这才看到这一张图的全貌——我喜欢你,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陈敏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有这个时间,她干点什么不好? 收拾好东西,陈敏打算去健身馆——她最近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一周过去后现在她游泳时间增加到半个小时了,当然陈敏也没再在跑步机上折腾,而是选择散步。她现在来回健身馆都是步行,停停走走看看也挺不错的。 刚开门,陈敏就是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 “赵主任,您找我?”陈敏当下积极谋生存,在楼下那片小健身区多多少少跟着听了些八卦,对于自己生存环境还是多少知道些。 眼前这个穿着藏青色针织衫外套的就是社区居委会的赵主任,陈敏最近见过两次,不过都是远距离见面没有打招呼。现在这人杀上门来,几个意思? “陈老师您这是要出门去锻炼?”赵主任上下打量了陈敏两眼,觉得这人跟头段时间卫工刚去世那会儿是不一样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也不像之前那样严肃,一副亲近不得的模样。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情是一转脸就能传的人尽皆知,陈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跟人约好了时间,正打算过去呢。”不过现在人到了家门口,陈敏还是退后了一步请这赵主任进来,不过这提议被拒绝了。 “我就不进去了,其实咱们四月份的社区活动要开始了,我就是想着陈老师您现在也不忙了,您是不是有时间参加参加?” 社区活动?陈敏被这个概念弄得一懵。 “这是咱们这次活动的宣传手册,陈老师您看看。”赵主任把宣传手册往陈敏手里一塞,那架势有点像是商场里的导购,“咱们这次主要是组织社区里的老姐妹们织手套,然后联系了一家快递公司,他们免费送到贫困山区,让孩子们能够暖暖和和的读书学习。” “这是好事……”陈敏话还没说完,赵主任就是激动的一拍手,“就是嘛,陈老师您原本就是园丁,所以这活动肯定得参加了,那这星期六星期天,您可得来咱们社区文艺中心,咱们一块给孩子们织手套。” “可……” “那我先走了,还有几家我得过去问问。” 看着匆匆下楼的人,陈敏有一些无奈——这是好事不假,可她不会织手套呀!这赵主任是不是就怕自己拒绝,所以跑得那么快,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 原本计划被打乱,陈敏回到家里认真找了下,并没有发现毛线团和毛线针,她有些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今天是星期三,自己还有两天时间,能学得会织手套吗? 徐文珊眼尖,进门后就是看到了被报纸压着却还是露出了冰山一角的毛线团,她掀开报纸,看到了那有些弯弯绕的毛线,忍不住问了句,“陈姨,你是打算织围巾?” 大学的时候,陈敏宿舍里还流行过一阵织围巾,女孩子织了给男朋友戴,男朋友戴上了那就代表愿意被圈住一辈子。那是属于大学校园的小浪漫,不过跟陈敏没啥关系,她那阵子正撒丫子狂欢的玩游戏呢。等后来谈了恋爱那也是大夏天的用不着围巾,陈敏打算着等冬天的时候再说,不过她还没买毛线呢,男朋友就跟她分手了,所以这仅有的学习织围巾的机会都没有了,倒也是省了她几天饭钱。 90.090 刘哥他好凶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的时候, 陈敏留了个字条——书我用不着了, 各位同志要是觉得还行就留着用, 高考将至,辛苦大家,注意身体。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至于字迹, 陈敏写的潦草了些, 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自己的主观意识, 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 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避免被发现问题。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 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 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 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 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从业三十五年,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 陈敏也不知道, 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陈敏转身要走,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最近忙,忘了这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着前面的车蠕动前行,卫研新也是跟了上去,“找谁的电话,还没找到?” 徐文珊当然找到了,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老公拨出了那个贝贝的电话,一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一个则是十三分四十六秒。 “找到了。”把手机塞到卫研新的手里,徐文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了兴趣班前面,徐文珊这才是开口,“那个叫贝贝的是什么人?” 卫研新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老婆,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翻我钱包?”他到底是卫大钧的儿子,就算是不像他爸那样聪明睿智,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刚才徐文珊的异常,知道了这缘由。 “我问你那个叫贝贝的到底是什么人!”徐文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跟自己转移话题,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研新也没好气,“你看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他这态度被徐文珊理解为恼羞成怒,“健身教练?真是健身教练?可别是在床上健身!” “徐文珊!”卫研新声音一下子拔高,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徐文珊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声音更高,“你要是不心虚,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一看那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这些小姐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好一会儿他才是开口,“道歉。” 道歉?她凭什么道歉?徐文珊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面,有不少人都是在这边等着兴趣班的孩子们下课,周末并不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因为有着数不清的兴趣班在等着他们。 卫子睿也不例外,他周六下午有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周天上午则是英语兴趣班。 卫研新看着那后脑勺,知道这意味着妻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了课的卫子睿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不对劲,小孩子其实很是敏锐的,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大人的情绪,而且根据这些情绪做出适当的反应,只不过很多时候大人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爸爸,我们不是去奶奶家吗?”卫子睿小声说道,他要给奶奶去弹自己刚学到的曲子。 “奶奶有事出门了,爸爸去接她。”卫研新语气很是温和,他知道大人之间的争吵绝对不能牵扯到孩子,他有童年阴影,所以对此特别注意。 “奶奶去了哪里?”卫子睿顿时好奇,他想要趴到驾驶座的椅子上,却是被他妈给拉回到后排。 “那你猜猜看。” 徐文珊还在生气,“有腿有脚,自己不会走吗?”老太太就是挑软柿子捏,就知道使唤卫研新,怎么就不去找她亲儿子去?毫不意外,因为卫研新钱包里的那张名片,徐文珊把战火烧到了陈敏的身上。 91.091 蠢就一个字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 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 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 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 从业三十五年, 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 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陈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 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 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 陈敏转身要走,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 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 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 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 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 作文虽然写得好, 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 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最近忙,忘了这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着前面的车蠕动前行,卫研新也是跟了上去,“找谁的电话,还没找到?” 徐文珊当然找到了,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老公拨出了那个贝贝的电话,一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一个则是十三分四十六秒。 “找到了。”把手机塞到卫研新的手里,徐文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了兴趣班前面,徐文珊这才是开口,“那个叫贝贝的是什么人?” 卫研新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老婆,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翻我钱包?”他到底是卫大钧的儿子,就算是不像他爸那样聪明睿智,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刚才徐文珊的异常,知道了这缘由。 “我问你那个叫贝贝的到底是什么人!”徐文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跟自己转移话题,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研新也没好气,“你看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他这态度被徐文珊理解为恼羞成怒,“健身教练?真是健身教练?可别是在床上健身!” “徐文珊!”卫研新声音一下子拔高,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徐文珊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声音更高,“你要是不心虚,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一看那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这些小姐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好一会儿他才是开口,“道歉。” 道歉?她凭什么道歉?徐文珊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面,有不少人都是在这边等着兴趣班的孩子们下课,周末并不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因为有着数不清的兴趣班在等着他们。 卫子睿也不例外,他周六下午有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周天上午则是英语兴趣班。 卫研新看着那后脑勺,知道这意味着妻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了课的卫子睿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不对劲,小孩子其实很是敏锐的,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大人的情绪,而且根据这些情绪做出适当的反应,只不过很多时候大人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爸爸,我们不是去奶奶家吗?”卫子睿小声说道,他要给奶奶去弹自己刚学到的曲子。 “奶奶有事出门了,爸爸去接她。”卫研新语气很是温和,他知道大人之间的争吵绝对不能牵扯到孩子,他有童年阴影,所以对此特别注意。 “奶奶去了哪里?”卫子睿顿时好奇,他想要趴到驾驶座的椅子上,却是被他妈给拉回到后排。 “那你猜猜看。” 徐文珊还在生气,“有腿有脚,自己不会走吗?”老太太就是挑软柿子捏,就知道使唤卫研新,怎么就不去找她亲儿子去?毫不意外,因为卫研新钱包里的那张名片,徐文珊把战火烧到了陈敏的身上。 卫研新没想到妻子这么不讲道理,只是看着无辜的儿子,他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下来,“你猜猜看,要是猜对了,爸爸给你买变形金刚。”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教了一辈子的语文,这话应该熟悉吧?”两个人就站在这交易中心大门前,谁都也没着急进去。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刘瑜手里被塞了个回执单,他看了眼上面的数额,然后看向了陈敏,“您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呀?” “我还……”陈敏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人哪是想要掏自己的钱,他是在开玩笑呢! “我交也行,你把女朋友找来,我把钱给你交了。”卫大钧临死前的一个心事就是没能看到刘瑜成家立业,虽说男人三十多岁结婚并不晚,不过她还不清楚刘瑜如今这样单着到底是几个心思,是没打算找,还是另有隐情呢? 脑子忽然间炸了一下,陈敏笑眯眯的补充了句,“没女朋友,男朋友也没关系。” 她这一笑,可是把刘瑜吓得浑身哆嗦了下,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你胡说什么?”他就是不想结婚而已,不代表他喜欢男人呀。 这老太太,是不是退休后太无聊了,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离开交易中心后,陈敏没让刘瑜送自己回去,她想四处逛逛,再熟悉熟悉这个城市。 刘瑜的那个问题她没回答,答案早就在心里头过了七遍八遍了——她不喜欢徐文珊。 从刚开始见到徐文珊,陈敏就不怎么喜欢。原因很简单,从自己醒来,徐文珊就一直处于一种埋怨的状态,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忘了给自己还有卫研新邀功——你晕倒之后亲闺女亲儿子都没来,是我们两口子忙前忙后。 卫研新的好陈敏是记着的,并不需要徐文珊一遍遍的重复。 这种重复陈敏太熟悉了,因为在她嫂子那里她亲身经历过——本命年的生日时,陈敏收到了她哥送的礼物,而就是这么一件礼物被她嫂子念叨了一个星期。就好像送了她这生日礼物,他们一家三口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似的。 当然,她嫂子也不是全然对她冷着一张脸,有求于她的时候——要自己帮她领导的儿子复习功课,那也是一副和气生财很是亲热的模样。而徐文珊这几天就跟她嫂子当年一个样。 要知道,原本老教师跟徐文珊的婆媳关系就是那么不上不下,亲近是亲近不来的,毕竟没任何血缘关系,而太疏远似乎又不像一家人,那就感觉是在排斥徐文珊。好在老教师对谁都冷淡淡的,这也算是把婆媳关系给糊弄过去了。 徐文珊先倨后恭,态度转变如此之迅速,无非是有求于她,能求她什么?其实就是盯上了卫大钧的遗产而已,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所以,她现在就是面上维持着,能少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至于徐文珊不服气,遗产是任由自己分配的,真要是不满意这一百万的遗产,那连一百万都没有! 陈敏是这么想的,卫研新也是这么说的——他从研究所家属院回到家里后看书,正看得入迷忽然间书就是被夺了过去,而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把书摔在了桌子上,“老太太是什么意思?我忙前忙后伺候她,分遗产的时候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她是真不把我当你们卫家的人是吧?” 卫研新看着被摔得都有些走形了的书,他有些心疼,捡起了书小心整了一下。 “卫研新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心火旺盛,自从老爷子去世后就一直这个状态,今天是直接火山喷发了,她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跟刘瑜去房产交易中心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要把老爷子的房子都转给她自己儿子?凭什么呀,你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徐文珊越想越不忿,这两年省城房价狠涨了一波,那两处房子得有上千万了。 “你想要?”书是读不下去了,卫研新干脆收起来,他也想好好跟妻子聊聊。 “那一套房就好几百万,为什么不要?那些本来就是你的。”端起了卫研新的茶杯,徐文珊就是大口喝起茶来。 “法律规定的,继子女和亲生子女一样享有继承权,按道理爸的遗产是我们兄妹三个还有陈姨四个人平分,我分不到那套房子。” 徐文珊听到这话气得手都在颤抖,她真想要把卫研新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你,你脑子抽了是吧?他就是个外人,跟老爷子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可别忘了,他当年可是被判给了他爸。” “那巧了,我被判给了我妈,照你这么说我更没有什么继承权了。” 要是说刚才徐文珊还是气得手发抖,那她现在则是被卫研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去跟外人争,反倒是跟自己斗嘴斗得凶。 “我刚才给你说的是法律规定,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卫研新依旧是坐在那里,他仰头看着站在书桌前的人,然后慢悠悠道:“老爷子还定了遗嘱,所以遗产继承的事情得按照遗嘱来办。” 徐文珊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一凉,“你别跟我说老爷子没有把房子留给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嘴都在颤抖,而等她看到卫研新点了点头时,徐文珊只觉得这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勉强扶着书桌这才没歪倒,只是声音都已经变形了,“凭什么呀?一定是他仿冒老爷子的笔迹,你想老爷子那段时间不都是他照顾吗?要是他趁机忽悠老爷子,那老爷子可不就是……” “文珊。”卫研新喊了一句,只是徐文珊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她的话,“老爷子一定是被他忽悠了,我当时就给你打电话让你早点回来,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徐文珊气得直跺脚,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卫研新等她冷静下来这才开口,“我当时回不来,你怎么不去医院里?” 徐文珊一愣,“你要我去医院里伺候?” “医院里有护工,爸住在高级病房里面,也不用你端屎端尿,就是陪他说说话就行,不是吗?”其实他之前也有打算回来,单位那边请假也不是不行,是老爷子打电话跟他说不用着急回来的。 等他回国后,老爷子又是熬了几天这才去世。那几天卫研新一直在病房里陪着,知道陪床都做些什么事情。 “可,可……” “可那是我爸,对吗?”说出这话的时候卫研新异乎寻常的平静,他看着妻子脸上那有些窘迫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你是跟我搭伙过日子的,没必要病床前伺候他,对吧?” 92.092 人格侮辱罪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 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 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她循声看了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 再说了, 她又不是你亲妈, 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 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 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 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 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 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 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绝经了,再也不会痛经了,也不用经历生孩子养孩子的过程,每个月有退休金,好像死去的丈夫还给自己留下了些遗产,这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不过这现实似乎比她每月一次的痛经更美好一点,陈敏觉得自己屈服了。她把这纸压在了枕头下面,冲着护士笑了笑,“我没事了……”话还没说完,卫研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进来嚷嚷着往陈敏这边跑,“奶奶。”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刘瑜手里被塞了个回执单,他看了眼上面的数额,然后看向了陈敏,“您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呀?” “我还……”陈敏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人哪是想要掏自己的钱,他是在开玩笑呢! “我交也行,你把女朋友找来,我把钱给你交了。”卫大钧临死前的一个心事就是没能看到刘瑜成家立业,虽说男人三十多岁结婚并不晚,不过她还不清楚刘瑜如今这样单着到底是几个心思,是没打算找,还是另有隐情呢? 脑子忽然间炸了一下,陈敏笑眯眯的补充了句,“没女朋友,男朋友也没关系。” 她这一笑,可是把刘瑜吓得浑身哆嗦了下,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你胡说什么?”他就是不想结婚而已,不代表他喜欢男人呀。 93.093 放狗咬他们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毕竟,小孩子是最好的开心果, 再怎么着她也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只是陈敏真的不喜欢小孩子, 这追溯其根源还是在她原本的家中。 她哥哥家的孩子特别调皮, 简直是混世魔王,在小区里也没少闯祸, 每次她要教育小侄子时, 总是被她妈给拦住, “小孩子活泼点怎么了?你跟你哥小时候更皮, 不也一样长大成人了吗?在家别给我端你那当老师的架子。” 这个时候,她兄嫂一个边看电视边玩手机, 一个则是脸上挂着笑, 嘴角那么一歪,挂着嘲讽的弧度。 陈敏无力, 索性眼不见心净地搬到了学校提供的教职工公寓去住, 只是距离也没能让她与小侄子之间产生美。 所以, 一时间她对于这个冲向自己的小萝卜头,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只觉得这甜甜脆脆的一声“奶奶”都把她吓了个半死。 倒是卫研新想起来老太太现在身体虚弱, 他连忙上前抓住了儿子的衣领, 就差把他提溜起来了。 陈敏不由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小萝卜头不好受, 连忙让卫研新把人放下。 “奶奶, 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给你捶捶胳膊好不好?” 四岁多的小男孩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 陈敏想起了自家侄子,眼眶都有点发烫。 “没事,奶奶挺好的,小睿乖。”她伸手摸了摸卫子睿的脑袋瓜,“医院里味道大,别呛着孩子,带他回去吧,我没事。” 卫研新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陈敏那神色,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那我明天再带小睿来看您。” “奶奶再见。” 陈敏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父子俩她这才是放下手来。 “护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还没离开的护士听到这话愣了下,“您最好还是在医院里住两天休息下,可别想着回去上课了。”没有您这一堂课,学生们照样上学,地球照样转。 陈敏看着已经暗了下来的窗外,喃喃道:“也就是说,我明天也可以出院。” …… 卫研新过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他后背顿时一凉,连忙跑到护士站,“802的病人呢?” 医院里的护士什么没见过,神色淡定,“一大早办了手续出院了,对了你是她儿子对吧,阿姨说她出去办点事,让你不用担心。” 卫研新怎么可能不担心,昨个儿下午在教室里晕倒,在医院里呆了一晚上身体还没恢复就是出院,万一出了点事,他怎么跟死去的老爷子交代? 只是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头疼,最近几乎是事赶事。 卫研新第一时间想到了学校,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那些学生,他赶紧给学校那边打电话。 只是卫研新哪里知道,就在昨天下午陈敏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现在她还真不是去省六中。 “这位大姐,您这是打算买房子?” 陈敏听到这声音转头一看,这不就是她们家楼下的刘阿姨吗?刘阿姨的孙子正好在她带的班里,刚开学那段时间,她是整天带着宝贝孙子往楼上去。 “刘……”陈敏看到刘阿姨那花白的头发才意识到,现在自己也不比刘阿姨年轻多少,喊一声刘阿姨怕是要把她吓晕过去,她笑了笑,把剩下几个字咽了回去,“大姐,卖房子的是你们这栋楼里的吗?”陈敏现在一头雾水。 办理了出院手续后,她买了一张汽车票直接回了临城,也就是她上辈子的老家。 她家小区在临城的老城区,小区是老破旧。 单元楼的密码门上贴着专治疑难杂症、退伍老兵通管道的小广告,当然也有买卖出租房屋的小纸条。 陈敏输入密码的时候发现了这张卖房的广告。 棉厂家属院,长河路31号402户,联系人郑女士,电话号码也是她熟悉的那一串——她妈郑爱梅的手机号码。 可不就是她家吗? 心猛地抽抽了下,陈敏盯着那小广告看,一时间都忘了输入密码进去,也没注意到刘阿姨什么时候过来的。 “嗨,已经卖出去了。”刘阿姨把装满了菜的塑料袋放到了地下,“这家闺女上着课上着课就没了,家里人哪里肯依。闹着工伤什么的,学校怕耽误学生上课就是赔钱了事,听说赔了好几十万呢。”这也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这馅饼呀,馅儿不新鲜,自家闺女的血肉做的。 陈敏思忖了下,自己是课堂上没了的,按说是因公殉职,只不过这病不是很说得出口。 “那这家人呢?” 刘阿姨听到这话嘴角一扯,“搬走了呗,拿着赔偿款,把这房子一卖,转脸就去给孙子买学区房了。”要不她怎么说这是自家闺女血肉做的馅饼呢。 看对方不说话,刘阿姨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这人她也不认识,说这么多干什么?“大妹子,你要是打算买房可是晚了一步,听说是明天就有人搬过来。” 陈敏笑了笑,她只是来回家看看,看看家里人怎么样,是不是因为自己忽然间死了而伤心。她都想好了说辞,借口是同事来安慰他们。 只是她哪里想得到,自己是想多了。 陈敏这一笑把刘阿姨吓了一跳,这就算是买不着房子也不用这样吧? 她连忙输入密码,听着门响了一下,拎起地上的塑料袋就是推门进了去,只是走进去却又是回头看了眼这陌生人, “大妹子,房子哪里都有,你要不再去别处看看?”这一看就是平日里吃得好喝的好的那种,虽然精神憔悴了些,不过肯定不差钱,干嘛非得盯着这老破旧的小区呢? 陈敏又是一笑,只是这笑容有点仓皇。 学区房,学区房,之前她嫂子就是嚷着要卖了这边房子换学区房,理由倒也是合情合理——现在教育从娃娃抓起,这棉厂家属院是在老城区不假,可是也被边缘化了,周围没什么好的学校。 闹了好几次,可是都没买,原因很简单——没钱。 棉厂转型不成功,厂子里基本没效益,陈敏爸妈哪有这个闲钱换房?而且临城这两年房价也是上涨了不少,这学区房的价格更是坐了火箭似的嗖嗖往上窜。 首付款涨了,贷款利率也没什么折扣,她嫂子一说买房那是激情四射,但一说出钱就是萎了。 原因很简单,我生了你们老陈家的金孙,是为了他的将来考虑才要你们买房的。当初你们陈家没准备婚房我就嫁过来了,现在给陈浩康买个学区房不过分吧? 我可以给你看房子联系中介,要我拿钱,没门。 折腾了两年多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却是拿着自己抚恤金置换的学区房。 陈敏一时间都觉得自己简直是笑话,她想着安慰家里人,不要因为自己的死而过度悲伤,可是家里人呢? 扶着墙慢慢往外走,正赶上一栋楼里的邻居拎着菜回来。 几个人看着这出现在小区的陌生人,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只是陈敏却充耳不闻,她努力让自己站稳,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个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区。 坐在返回省城的车上,陈敏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打开手机,看到那几十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然后把电话拨了回去。 接到陈敏的电话前,卫研新耳边满是老婆的埋怨。 “老太太也真是的,一声不吭就走了,还专门就坑你。我说卫研新你到底几个意思,人家的亲生儿子闺女都不着急,你在这里着急上火干什么?赶着当孝子是吧?” 看着老公不啃声,徐文珊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别有事没事就去单位找我,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要这张脸呢。” 她跟着跑了一上午,鞋跟都快断了。 “做人得讲良心。”卫研新闷闷一句。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说的有错吗?她累倒了住院,亲生儿子亲生闺女都不去看,你一个继子倒是勤快,她一声不吭没了踪影,又是你忙前忙后的找,亲闺女亲儿子一个电话都不打,人影也不见。你还跟我说做人要讲良心,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肝肺,整个人都傻了。” 徐文珊越说越气,不说别的,老爷子去世后,那得留下多少遗产,可愣是没人提这事。 跟人讲良心?可别被坑死都不知道。 “是我没跟刘瑜小瑾他们说。” 徐文珊听到这话愣在了那里,一巴掌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吓得馄饨店里正在玩手机的服务员一哆嗦,“你傻呀,万一老太太出了点什么事,他们兄妹俩跟你没完怎么办?”她到底嫁了个什么人呀! 卫研新知道老婆很生气,可他还是坚决拒绝,“刘瑜他忙着工程的事没空,你让我打电话把小瑾喊回来吗?”陈姨留了纸条说出去办点事,兴许也真的就是办点事,是自己瞎担心了。可是找不到人他又不安心。 “他们都是大忙人,就你空闲行了吧?得,你们继母兄妹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我不掺和总行了吧?”说着她拎起包就要走。 卫研新刚想要起身,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他连忙接起了电话,“陈姨,你在哪儿?”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哪能呀,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赵主任忙了起来,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肖爱芬自称儿子接她来省城享清福,这究竟是不是享清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陈敏这些天倒是经常在健身器材那里遇到肖爱芬,肖爱芬很少碰那些健身器材,而是带着孙女在那里玩,顺便跟大家八卦聊天。 “休息两天。”陈敏笑了笑,“晴晴今天没跟着您?” “嗨。”肖爱芬拍了下大腿,“她外婆有点不舒服,一大早的她妈就是带着她去看外婆了。” “没事吧?”上了年纪的人最害怕生病,或者说是害怕因为生病而可能带来的死亡,稍微有点感冒发烧的就会乱想一通,肖爱芬都说了罗梓晴的外婆不舒服,陈敏自然是象征性的问候一句。 “就是小感冒,想外孙女了。”肖爱芬回答的随意,陈敏觉得眼前这位可能跟她的亲家母也不是十分对付的那种,她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 文艺中心陆陆续续又是来了不少的人,陈敏这才发现赵主任号召的不只是社区里的老阿姨老太太们,大叔老头也都过来了。 当然,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捐款。 献爱心嘛。 方式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钱的出钱,有手艺的出手艺。 陈敏有些尴尬,她出门的时候带三样东西——钥匙、手机、市民卡。开门用的,买东西用的,坐车用的。 有这三样东西,她这些天出门都没有拿过钱包。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赵主任还号召大家捐款。 看着别人都过去捐款,她坐在这里不动如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到前面溜达了一圈把钱丢到捐款箱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回来后就是相互打探捐了多少钱。 “陈老师,您这还没行动,难不成要等到最后捐个大的?” 陈敏有点认不出说话的这人是谁,她正想着能不能给刘瑜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点现金过来救急,她的脚被人碰了下。 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敏看到两张钞票放在了自己腿上。 旁边坐着的人陈敏其实并不认识,不过这两张百元大钞能够缓解她此时此刻的尴尬,“谢谢。”她轻声说道。 把钱捐了出去,陈敏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趁着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说的热闹,陈敏也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要不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敏,“咱们之前加过微信的,陈老师。”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陈敏是真不知道这个好心人的身份,老教师留给自己的有用讯息并不是很多,周围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要自己慢慢去熟悉。例如,现在跟自己说话这一位,她就真的不知道是谁。 94.094 姻缘or孽缘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 模模糊糊的,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 她循声看了过去, 是一对青年男女,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再说了,她又不是你亲妈, 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 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外面还有两张床, 空荡荡的, 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 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 “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绝经了,再也不会痛经了,也不用经历生孩子养孩子的过程,每个月有退休金,好像死去的丈夫还给自己留下了些遗产,这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不过这现实似乎比她每月一次的痛经更美好一点,陈敏觉得自己屈服了。她把这纸压在了枕头下面,冲着护士笑了笑,“我没事了……”话还没说完,卫研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进来嚷嚷着往陈敏这边跑,“奶奶。” 原本爸还活着,他们二老也能相互照顾,他们几个子女也能过各自的小日子。可是现在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万一像是昨天那样出了点好歹,家里可比不上学校,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那他将来死了怎么跟他爸交代? 95.095 国产爱情片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 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 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 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从业三十五年,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 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陈敏也不知道, 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 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陈敏转身要走, 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 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 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 作文虽然写得好, 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 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最近忙,忘了这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着前面的车蠕动前行,卫研新也是跟了上去,“找谁的电话,还没找到?” 徐文珊当然找到了,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老公拨出了那个贝贝的电话,一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一个则是十三分四十六秒。 “找到了。”把手机塞到卫研新的手里,徐文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了兴趣班前面,徐文珊这才是开口,“那个叫贝贝的是什么人?” 卫研新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老婆,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翻我钱包?”他到底是卫大钧的儿子,就算是不像他爸那样聪明睿智,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刚才徐文珊的异常,知道了这缘由。 “我问你那个叫贝贝的到底是什么人!”徐文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跟自己转移话题,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研新也没好气,“你看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他这态度被徐文珊理解为恼羞成怒,“健身教练?真是健身教练?可别是在床上健身!” “徐文珊!”卫研新声音一下子拔高,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徐文珊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声音更高,“你要是不心虚,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一看那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这些小姐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好一会儿他才是开口,“道歉。” 道歉?她凭什么道歉?徐文珊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面,有不少人都是在这边等着兴趣班的孩子们下课,周末并不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因为有着数不清的兴趣班在等着他们。 卫子睿也不例外,他周六下午有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周天上午则是英语兴趣班。 卫研新看着那后脑勺,知道这意味着妻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了课的卫子睿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不对劲,小孩子其实很是敏锐的,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大人的情绪,而且根据这些情绪做出适当的反应,只不过很多时候大人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爸爸,我们不是去奶奶家吗?”卫子睿小声说道,他要给奶奶去弹自己刚学到的曲子。 “奶奶有事出门了,爸爸去接她。”卫研新语气很是温和,他知道大人之间的争吵绝对不能牵扯到孩子,他有童年阴影,所以对此特别注意。 “奶奶去了哪里?”卫子睿顿时好奇,他想要趴到驾驶座的椅子上,却是被他妈给拉回到后排。 “那你猜猜看。” 徐文珊还在生气,“有腿有脚,自己不会走吗?”老太太就是挑软柿子捏,就知道使唤卫研新,怎么就不去找她亲儿子去?毫不意外,因为卫研新钱包里的那张名片,徐文珊把战火烧到了陈敏的身上。 卫研新没想到妻子这么不讲道理,只是看着无辜的儿子,他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下来,“你猜猜看,要是猜对了,爸爸给你买变形金刚。” 如今自己都特意过来了,卫研新还让亲家母看卫子睿,这什么意思? 自己这亲外婆,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不然再累到了,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而是选择了哄孩子,“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好不容易来一趟,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项爱莲心里头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女儿跟自己哭诉委屈,她更是走神。 “妈,妈……”徐文珊扯了扯她妈的衣角,跟她说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啊?”项爱莲回过神来,听到女儿小声说道:“陈姨跟你说话呢。”躺在病床上看到她妈风尘仆仆过来时,徐文珊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来了靠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项爱莲看到女儿那有些埋怨的眼神,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最近老是走神。” 陈敏也是顺着笑了下,“应该是累着了,研新你带亲家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她牵着卫子睿的手,“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说再见。” 卫子睿听话,“外婆再见,爸爸妈妈再见。”说完卫子睿就是仰头看着陈敏,“奶奶,你快跟我讲故事,那个小巫师去学校了吗?” 陈敏很意外卫研新和徐文珊并没有给卫子睿讲过哈利波特的故事,那可是全球闻名的儿童文学,给小朋友讲这个丰富他们的想象力最合适不过。 没讲过也好,她正好用来哄卫子睿,“小巫师自然是去了的,不过他呀……” 看着离开了病房的祖孙两人,卫研新脸上那点笑意也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疲惫,“我带阿姨去吃点东西,用不用给你捎点回来?” 徐文珊最近看到卫研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发憷,哪怕现在亲妈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头也不安稳,“不用了,我不饿。” “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不饿?你先等着,过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项爱莲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卫研新并没有太在意,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岳母这话一样。 徐文珊听到这话越发后悔,她现在是恨死了甘晓芸,怎么那嘴巴比棉裤腰还松?好死不死地把她拉伤了小腿的事情跟她妈说。原本自己跟卫研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的,起码自己现在住院,他周末就不会去看房了,到时候自己慢慢再说就行了。 现在倒好,她妈来了,还一张嘴惹人嫌,徐文珊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赶走——她完全忘了就在陈敏和卫研新来之前,她还在跟项爱莲哭诉委屈的事情,也忘了刚才卫研新说要卫子睿跟陈敏去住一晚上时的不满。 “我就是没胃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她要是腿没事,立马就把她妈给送回去,省得担心她说出些什么不着边的话来。 项爱莲觉得女儿傻不拉几的,自己是长辈,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卫研新那也得受着。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上她家去说的那是好好的,卫研新要真是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她女儿说重话,看她怎么教训他! “行了,你愿意饿着就饿着,饿死活该。”项爱莲有些没好气,她大老远的过来也是真的累了,“明天我再过来,咱们做好检查出院回去。”她有两张脸皮,跟卫研新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我想了下也别出去吃了,外面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花钱还不干净,咱直接回家去做点吃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家里没什么菜了。”这个时间点,再去买菜也不合适,菜不新鲜,而且超市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没事,下个面条吃也行。”项爱莲边往外走边说,“研新,你们这也不是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家里还能没有点水果蔬菜?总不能是冰箱坏了吧,找人修了没……” 项爱莲的话很多,多的让卫研新无比怀念陈敏,他真的是习惯了那种淡淡的家庭关系,不太善于应对耳边这种喧嚣,实在是太吵了些。 陈敏是打车回去的,对于到了楼下卫子睿就呼呼睡了起来这种事情,陈敏没有挑战抱卫子睿回家这种高难度作业,而是选择把小家伙给喊醒。 只是出租车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 陈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卫子睿睡得这么沉,自己喊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给喊起来。 “那个,那麻烦您了。”陈敏还是接受了好心,她记着这出租车司机的车牌号,手里捏着手机,要是不对劲就立马报警。 当然,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床上躺着的卫子睿,陈敏心情有些沉重,她原本还想趁着徐文珊住院缓和下这两口子的关系,哪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个项爱莲,希望这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 毕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最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看着酣睡的卫子睿,陈敏给这小家伙掖好被子,这才出了去。 …… 周六周天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是社区活动,陈敏昨天下午就是收到了居委会赵主任的微信通知,所以她选择一大早就是打电话找刘瑜过来。 美梦中被叫醒的人多少有点起床气,哪怕是从他员工宿舍到了家属院大楼这边走了十分钟,这起床气也没完全走散,刘瑜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昨天本来就是加班到凌晨,回去后又是赶报告,三点多钟才睡的,就指望这大周末的睡个懒觉调整过来。 “我过会儿得去献爱心,总不能带着这小祖宗去吧?你帮我照看照看。”陈敏指了指睡在客房里的卫子睿,不过她也发现了刘瑜那大黑眼圈,“你怎么了?” 96.096 傅文瑄失恋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看到婆婆, 徐文珊脸色不是很好看,“陈姨, 您现在身体不好就别乱逛了, 你不知道把研新急的,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他怎么跟刘瑜还有小瑾交代?” 说着徐文珊就是把儿子揽到了怀里,“今天老师教了什么,都学会了吗?” 面对儿子的时候, 徐文珊一脸的温柔,语速也都是慢了下来, 浑不见刚才机关枪似的语速。 卫研新有些头大, 儿媳妇和婆婆之间本就是有着天堑鸿沟, 关键是这俩还不是亲的,就更是麻烦。他没办法当着儿子的面去斥责妻子,可是任由着老太太被当小辈的“说教”? “你也少说句, 陈姨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下次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这又不是年轻时候,尤其是老爷子去世后, 老太太这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心神也多少有些恍惚。 万一有点什么好歹,他回头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陈敏自知理亏, 便是被徐文珊说了也没有反驳, “知道了, 回家吧。” “奶奶奶奶,你还没给我讲完故事呢。”卫子睿挣脱母亲的手,迅速地挤到了陈敏身边,“后来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什么小女孩?”徐文珊听着不对劲,“小睿,奶奶刚才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没……” “就是一个小女孩点燃了火柴,对了奶奶,她为什么要点火柴,难道没有打火机吗?” 陈敏听到这提问不由笑了起来,也是,小萝卜头估计都没见过火柴什么样。 不过好歹是为人师表,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陈敏心里头早就有了十个八个答案了,她刚是要开口,旁边坐着的徐文珊就是转过头来,“陈姨,小睿是男孩子,听什么童话故事,您往后还是少讲这些个。”没由来得把自家儿子养成小姑娘的性格。 小男孩就不能听童话故事了?陈敏看着徐文珊,眼神中有些不赞同,只是想起自己早前在家好声好语劝说小侄子都会被爸妈嫂子冷言冷语,陈敏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陈敏不说话,徐文珊却是旧话重提,“陈姨,您今天这是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就出门,打您电话也不接,您是不知道,研新急的连饭都没怎么吃,差点把他那胃病给招惹出来。” 徐文珊不傻,刚才她老公好死不活地拿话拦着她还能不知道?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清楚的,老太太这一言不合就搞失踪,结果亲闺女亲儿子不折腾,就逮着她男人这个绵羊薅毛,有这样的吗? 当着小睿的面,卫研新不敢跟自己吵架。也正是因为这个,徐文珊就开始说叨了,“刚才我还跟研新说,您要是再不回来,那可不能瞒着刘瑜小瑾他们了,万一您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的,研新是一片好心怕耽误他们兄妹俩工作学习,可到最后可别再落了埋怨。” “你少说一句。”卫研新头疼,他小时候有童年阴影,不会在儿子面前跟老婆争吵,只能这么有气无力的警告一句。 只是徐文珊却是在兴头上,哪肯就此作罢?她总得让老太太知道,虽然眼前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可比她那亲闺女亲儿子上心的多。 越过儿子卫子睿,徐文珊抓住了陈敏的手,这让陈敏有些猝不及防。徐文珊说话不好听,可道理却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是她还是当初的老太太都不是喜欢麻烦人的主儿,所以这事是她做的不对。 不过她这还没组织好语言,徐文珊就是一抓,弄得她有点猝不及防。 “陈姨,我这人你也知道,不会说话,可是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先是来了一棒槌,紧接着就是给一颗甜枣,陈敏不觉得徐文珊不会说话呀,这先兵后礼的策略用的挺好的。 脑海中是一些关于老太太的记忆,要是按照原本的性子,那肯定就是皮动肉不动的笑笑,然后就算是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这样的老太太,人情味似乎少了点,如今没了老伴儿,往后日子虽说不用指望儿子儿媳妇,可总是需要搭把手的。再说了,往后过日子的是她,所以陈敏不准备走北欧的性冷淡风。 她反手握住了徐文珊的手,这一招让徐文珊有点懵逼,就算是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婆婆对她也没这么亲热过。 “今天这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主要是你爸他刚走,我心里……”虽然提及卫大钧只是一个说辞,可陈敏还真觉得这心口有点难受,这大概是这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吧,“我心里有点难受,所以就出去走走,让你们担心了。” 徐文珊是真的被吓着了,老太太这转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都不为过,把她弄得糊里糊涂。 她跟卫研新结婚这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跟两位老人住在一起,可对于这公公婆婆的脾气也多少知道些。 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绊绊,老爷子生前的时候也跟这老太太闹过别扭,可从来都是老头子先低头服软。为了这个,徐文珊还是挺羡慕这个婆婆的,别看是二婚,可人家就是能把老爷子这个吼一声省研究所都要三级地震的人物给降住。 虽说她这个小家庭是她说了算,可是卫研新还做不到他家老子那样,对此徐文珊还曾经有点意不平。 哪想到,骄傲了半辈子的老太太,如今亲热的抓着她的手不说,还跟她道歉。 这可是刘瑜和卫瑾兄妹俩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原本主动的徐文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奶奶不难过,小睿陪你玩。”小萝卜头很是乖巧地抓起了陈敏的手,小孩子的手肉嘟嘟的,陈敏觉得心都被这软绵绵的声音给填满了。 “不难过,不难过。”抓着小孩子那肉乎乎的小手,陈敏低声重复道。 徐文珊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有点转性了,虽说平日里对小睿就很好,可是这浑身张牙舞爪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睿,你先去书房里写作业,爸爸妈妈去买点菜。”回到家里,徐文珊找了个借口便是拉着她老公出门。 卫研新有些不情愿,关上门后才开口,“你自己去就行了。” “你跟她还能有多少话说?”徐文珊一句话呛得老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要是在家里呆着,其实还真没多少话好说。之前有老爷子在,现在不一样了。 “再说了,自己家里头,怕什么。”徐文珊其实还是有别的心思,所以拉着卫研新出来买菜,“研新,你看现在爸没了,老太太又是精神不太好,要不咱们……” “陈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卫研新觉得有些话还是早点说,趁早打消这念头比较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都嫁过来多少年了,怎么在她眼中还是外人呀?亏得你还跟我说你小时候她对你不错,就这么个不错法?老爷子刚没了,就把咱们当外人?”徐文珊有点生气,顿时嚷嚷起来,亏得电梯里没有外人,这才不至于家丑外扬。 卫研新被这一番埋怨弄得一愣,“你不是说找保姆?” “找什么保姆?”徐文珊没好气,“不浪费钱吗?”找了保姆谁出这个钱?按照她家那口子的尿性还不是自己出腰包?出了钱还不一定落好,有这个钱她还不如买个包呢。 “我是说要不咱们搬过来住,或者让老太太搬到咱们家去,她最近这不是状态不好吗?身边有个人多少也能照顾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忽然间站在那里不动弹,“你真的这么想的?” 徐文珊被他瞧得有点心虚,不过嘴上说的却还是敞亮,“我是不想再天天请假,刘瑜跟小瑾都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还不是你在这边张罗,我说卫研新你什么意思呀,我这好心你当驴肝肺是吧?” 看着老婆有些生气,卫研新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他抓着徐文珊的手,“我没这个想法,不过这事我得跟陈姨商量下。” 徐文珊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倒是,过会儿我下厨,吃了晚饭你去商量。”她的确是另有心思,这老爷子去世后可是留下了不少的遗产,几处房产就不说了,公司的股份还有那些收藏、存款,那可都是钱。要是分到这遗产,她那还用天天去上班折腾? 可老太太这边一句话不提,保不准是想回头把这些都留给她闺女儿子呢。 知道卫研新的脾气,徐文珊只好曲线救国,她呀好生生的照顾老太太,这铁杵总有被自己磨成针的时候,辛苦个一段时间,老太太心一软说不定就是大手一挥呢?不然她乐意跟这么一性情古怪的老太太同一屋檐下?每天在家都跟上课似的。 只是有一点徐文珊死活没想到,现在的陈敏不是当初的陈敏,所以对于继子提出的这个建议,陈敏二话不说就是拒绝了,“不用。”她拒绝的坚决果断,让卫研新都是傻了眼。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97.097 一颗红娘心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想想就有些激动, 好在这种激动不是负向的, 她这身体能承受得住。 “我现在有房有车,工资够养家糊口, 用不着这些东西的。这些还是留给刘瑜,他回头结婚的时候用得着,还有就是小瑾, 她万一将来出国, 那得需要不少钱。就算是不出国,回头留在北京也好回来也好,总是得谈婚论嫁的, 这些给她当嫁妆。”卫研新难得的长篇大论。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 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 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养家糊口可以,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 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 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 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 都是大几万的价格, 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 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那就说清楚呗,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我早晨跟小瑾打电话了,她最近挺忙的。”卫研新依旧没有放手,“爸虽然去世了,可陈姨你还活着,咱们这个家还没到分算的那么清楚的地步。” 他也没想着分遗产,老爷子老太太对他够可以的了,十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老太太也是把自己分来的房子卖了给他折腾出了新房让他结婚。 二老够对得起他的了,他也不会再跟弟弟妹妹们争什么。现在他有车有房又是有稳定的工作,这就够了。 卫研新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虽然也是研究生毕业,可既不想克苦钻研也没有创新创造的精神,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就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也想想家里头。”刘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最近没跟徐文珊碰面,但是今天他妈只喊来了大哥却没叫大嫂,什么意思? 要么是徐文珊对这遗产早就有意思了,他妈心里头明镜似的,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所以就没喊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遗产分配不能让徐文珊知道,否则她会大闹。至于为什么会大闹,原因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卫叔在这遗产分配上怕是做了点文章。 所以,徐文珊不能来,起码为了大家耳根子清净,她不能来。 打蛇七寸,刘瑜抓着这一点劝说卫研新效果就是好多了。 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情谈妥了,往后再拖延,对大家越是折磨。 卫研新什么样的人刘瑜清楚的很,这话他一说出口,即便是卫研新本身不在乎,可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果然,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卫研新想起了头几天徐文珊说的话,他眉头皱了起来,成了个川字型。 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徐文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就死盯着这遗产不松嘴了呢? 陈敏看着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头疼”两个字的人,然后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不过他说了让我相机行事。”她有认真考虑这件事,该分的还是要分,这些钱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她面前的,自己能拿到一点点就够了,太多容易烫手。至于到底怎么分,陈敏觉得卫大钧的遗嘱可以略微改动下。 卫研新接过了那遗嘱看了眼,他神色不变,然后把遗嘱递给了刘瑜。 刘瑜看得时候眼角猛抽筋,“我不要这房子,给大哥好了。”他现在住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挺好的。 “给你的拿着就行,你还没成家,有个房子将来不是好找对象吗?”卫研新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刘瑜的,陈姨把作为母亲所能给与的亲情大部分都给了自己。他被那人送到家里来的时候刚好读初中,可是成绩不好。陈姨跟爸商量了之后让他呆在家里,等回头开学再从初一开始,挺着个大肚子的陈姨开始给自己补功课,甚至于生了卫瑾还在坐月子的都时候在不忘给自己补课。他刚来这家的时候正巧老爷子工作忙,还时不时的去国外学习,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姨一把抓,他和刘瑜读书,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卫瑾。 那时候日子可真苦呀,他平日里在学校住宿舍,周末回来就跟刘瑜挤在那小小的卧室里面,兄弟俩那时候人前装样子兄友弟恭,人后很少交流,总是剪刀石头布决定谁睡床上谁打地铺。虽说那时候陈姨有时候在家里也偶尔老师做派,不过卫研新也习惯了,再怎么老师做派也比他爸整日里对他虎着脸强吧? 老爷子去的突然,偏生那时候自己还出了公差,病床前都是刘瑜在照看,养老送终,这一点刘瑜做的比自己好多了。 卫研新也知道去世了的老爷子的牵挂,担心研究所的项目,担心老太太日后的生活,再就是刘瑜的终身大事。 刘瑜比自己小三岁,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自己像刘瑜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车有房有有娃有婆娘了,刘瑜一直单着也不是那回事。老爷子也跟自己提过一句,看单位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姑娘,毕竟研究所里的女研究员数量稀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罗,老爷子就肺癌晚期没了,留下了这么个大遗憾。 就算是为了老爷子之前那一句吩咐,卫研新觉得刘瑜也应该拿着那套房子。 刘瑜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住那么大的房子还不够空落落的,还不如挤在自己那小宿舍里头。不过他有经验,这时候用沉默表态就行,不用开口。 陈敏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她清了下嗓子,“这样,除了你爸分配好的,我再从这个存款里面拿出钱来给你出个首付,你们两口子自己还贷款去,这样行吧?” 陈敏不知道去世了的卫大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单凭借回忆她很难做出精确的判断。不过卫研新似乎对遗产的分割没有任何意见,这让陈敏都觉得奇怪。 他没意见归他没意见,可陈敏还是想要尽可能再公允一些,把自己住这个家属院许诺给卫研新似乎有些言之过早,毕竟她还想要多活个十几二三十年呢。索性就是从存款中拿出钱来,给卫研新当首付款,让他再去买房,就当是给卫子睿准备的了。 反正他跟徐文珊都有稳定工作,也都是工作这么年了,公积金按揭还贷款绰绰有余吧? 陈敏预计的首付款是一百万,要是不够那就小两口自己再折腾去,卫大钧留下来的现金就那么多,她还要再把卫瑾那一部分划拉出来,最后留给自己的也就是十多万。 “这是爸留给你的。”卫研新连忙强调,他不能再要老太太的钱了。 “我自己有退休金,再说了,这股份不是还有分红吗?够我花的了。”她都决定好了,就别再劝她了,那可是一百万!她万一真的动摇了,那一百万都不愿意给了怎么办? 陈敏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她叹了口气,“下午的时候你跟我去把房子过户。”卫瑾不在身边,所以等她回来再过户也不着急,不过刘瑜那个还是早点办了省事。 刘瑜还想要说什么,刚一张开嘴就是被卫研新踢了一脚,他看了一眼卫研新,没说话。就算是有了房子,也不影响他继续单身,踢自己再多脚都一样。 许诺给卫研新的钱陈敏还没给他,因为得去银行办,所以还得等到工作日的时候。 卫研新对这个安排五感交杂,老爷子的安排他并没有任何不满。家里三个孩子之中,自己是早早有了房子有了车,不都是老爷子资助的吗?人要知足,卫研新就是知足常乐的那种。 可徐文珊不是,她坐在咖啡馆看到卫研新开车从家属院出来后,就知道老太太始终拿她当外人看。说白了,卫研新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平日里给再多好处,可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刘瑜卫瑾他们。 尤其是偷偷跟着老太太和刘瑜,发现他们去了房产交易中心时,徐文珊更是气得直拍大腿。 出租车司机都被吓着了,这又是哪家的伦理大戏? “妹子,你是下车还是……”总在这里停着他没钱呀,出租车司机委婉提醒了句,“回长江花园。”她特意拍了张刘瑜扶着老太太进房产交易中心的照片,这是人赃并获,看卫研新回头怎么说! 社区捐款捐物的时候从来响应号召,不过其他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拒绝参加。 当然,人家也是真忙,毕竟在省城重点中学教书,又是特级教师,能不忙吗?哪像是小区里其他老头老太太,一个个的空巢老人,整日里闲得无聊,巴不得有什么活动热闹一下。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陈敏不是退休了吗?再加上卫工去世,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是?这都去健身馆健身了,来参加参加社区活动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抗拒吧? 她上门找人,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哪能呀,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赵主任忙了起来,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肖爱芬自称儿子接她来省城享清福,这究竟是不是享清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陈敏这些天倒是经常在健身器材那里遇到肖爱芬,肖爱芬很少碰那些健身器材,而是带着孙女在那里玩,顺便跟大家八卦聊天。 “休息两天。”陈敏笑了笑,“晴晴今天没跟着您?” “嗨。”肖爱芬拍了下大腿,“她外婆有点不舒服,一大早的她妈就是带着她去看外婆了。” “没事吧?”上了年纪的人最害怕生病,或者说是害怕因为生病而可能带来的死亡,稍微有点感冒发烧的就会乱想一通,肖爱芬都说了罗梓晴的外婆不舒服,陈敏自然是象征性的问候一句。 “就是小感冒,想外孙女了。”肖爱芬回答的随意,陈敏觉得眼前这位可能跟她的亲家母也不是十分对付的那种,她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 文艺中心陆陆续续又是来了不少的人,陈敏这才发现赵主任号召的不只是社区里的老阿姨老太太们,大叔老头也都过来了。 当然,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捐款。 献爱心嘛。 方式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钱的出钱,有手艺的出手艺。 陈敏有些尴尬,她出门的时候带三样东西——钥匙、手机、市民卡。开门用的,买东西用的,坐车用的。 有这三样东西,她这些天出门都没有拿过钱包。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赵主任还号召大家捐款。 看着别人都过去捐款,她坐在这里不动如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到前面溜达了一圈把钱丢到捐款箱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回来后就是相互打探捐了多少钱。 “陈老师,您这还没行动,难不成要等到最后捐个大的?” 陈敏有点认不出说话的这人是谁,她正想着能不能给刘瑜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点现金过来救急,她的脚被人碰了下。 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敏看到两张钞票放在了自己腿上。 旁边坐着的人陈敏其实并不认识,不过这两张百元大钞能够缓解她此时此刻的尴尬,“谢谢。”她轻声说道。 把钱捐了出去,陈敏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趁着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说的热闹,陈敏也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要不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敏,“咱们之前加过微信的,陈老师。”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陈敏是真不知道这个好心人的身份,老教师留给自己的有用讯息并不是很多,周围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要自己慢慢去熟悉。例如,现在跟自己说话这一位,她就真的不知道是谁。 “瞧我,最近真是老糊涂了。” 来文丽看着神色有些窘迫的人,她低声安慰了句,“我们也都明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也想开点,卫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这样。” 陈敏点了点头,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用那么纠结,微信的收付款不就是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吗?干嘛非得转账呢? 只不过她这提议被来文丽给拒绝了,“陈老师您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陈敏没有欠人情的习惯,正想要再说什么,这爱心捐款结束了,赵主任主持进行第二项活动。 房间里的老头没了用武之地,有些还要忙着其他事情的老太太也都纷纷走了,到最后剩下的不到十个人,这其中还包括赵主任这个不干活的。 肖爱芬也是留下的九分之一,她坐在陈敏对面在那里拆线——织手套需要不少毛线,而这些毛线并不是新的,而是要从爱心人士捐赠的毛衣上拆下来。 陈敏有样学样,也跟着拆线,她就知道社区举办织手套的爱心活动,哪晓得这爱心活动也是旧衣服二次利用?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社区这边买了新毛线呢。 如今这毛线都是从旧毛衣毛裤上面拆出来的,保暖度明显不够,织手套还算是勉强,围巾就不行了。 自己原本那点用武之地也派不上用场,陈敏只能找自己会做的活来干。 “你刚才跟那女人说什么呢?” 陈敏假装没听懂,“谁呀?” “还能有谁,就那来文丽呀。”肖爱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也就是你脾气好,你看其他人谁搭理她?” 陈敏终于知道了好心人的身份,同时她总算是把小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来文丽跟真人对上了号。 来文丽在这边也算是知名人物,她老公死了有十来年了,一直是单亲妈妈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年前那段时间忽然间容光焕发,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她是谈了恋爱,只是这恋爱谈得成为了小区里头一号的新闻——来文丽今年五十四了,而她的男朋友则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小区里的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过年的时候年轻小伙的爸妈来这边大吵大闹,大家伙这才是知道了这么一段荒诞的事情。 陈敏没少听说来文丽的八卦,没想到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帮了自己一把。 98.098 苦逼的高四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犹豫了一下, 陈敏打开了文件夹, 里面是一个档案袋,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 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哦, 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 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 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 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 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 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 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 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 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 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 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兄弟两个趁着在厨房这会儿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也纷纷放下心来。 陈敏其实还挺纳闷的,这家的男人厨艺都挺好,不管刘瑜还是卫研新,做饭还都不赖。当然,她厨艺其实也不错,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现在不是露一手的时候,她吃了个三分饱,然后把那文件夹拿了出来,推到了卫研新手边,“看看吧,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 卫研新愣了下,而一旁刘瑜也就是瞧了陈敏一眼,然后继续吃饭,似乎对于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陈姨,这些东西,我估摸着我们都用不着,你留着好了。”卫研新把文件夹又是推到了陈敏手边。 这让陈敏一怔,年轻人呀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推的那可是大几千万的资产! 她不知道这老两口之前怎么想的,明明不缺钱的主,愣是不安个洗碗机,每次洗碗洗盘子都很麻烦。 拧了下水龙头,徐文珊听着外面的动静,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客厅里的两个人好像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从家属院离开的时候,徐文珊踟蹰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研新,你不是说要买房子吗?最近有没有看着,用不用我问问同事,多打听打听?”她这些天很老实,老实到这还是这些天来第一次说房子的事情。 看卫研新没有说话,徐文珊放缓了语气,“我公积金卡上也还有些钱,咱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还贷款。”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语气也是生硬,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99.099 相亲有点戏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亏得自己这重活一朝没什么任务,不然她还真怕出个什么系统, 告诉她——你的主要任务是牵红线。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 之前看书没感觉, 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 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 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 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 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刘瑜就是开口说话,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 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 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 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 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 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 陈敏甚至觉得, 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 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不过再时髦的人,也抵不过已经快六十岁的事实,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特别提醒,“阿姨,我们这购物满八十八元可以三公里内免费送货上门,您需不需要?” 看着那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陈敏点了点头,“那谢谢了。”她在购物小票上写下了地址,一把年纪的人了,陈敏不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快递员会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货上门的,这样不耽误您时间吧?” 陈敏特意看了下手机,“行,不耽误。” 她还真不是那个能参加教职工运动会还勇夺四百米跑的年轻女教师了,在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当下的生活后,陈敏觉得她得锻炼身体。一下子少活了三十年,错过了人生中那段精彩时间本来就够让她郁闷了,要是现在这身体不好好锻炼,她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本。 卫研新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陈敏。 “奶奶,你在看什么书?”卫子睿很是好奇地过去瞧,他这一扒拉让卫研新看了个正着——中老年人健身美体指南。 看到封面上那穿着民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卫研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陈敏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的小书店,就顺便进去买了本书健身养生的书,哪想到看的入迷,都没发现这两个人回来了。 “我吃好喝好身体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家庭最害怕什么?老人和小孩出问题。小孩子娇贵,老人也病不得。 陈敏本身也是深有感触,就去年她妈那骨折,把她家当时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拿老教师在课堂上晕倒来说事儿,自己当时在病房里可是听到徐文珊跟卫研新的争执,因为自己的不甘心,昨天两口子又是被折腾了一番。 真要是生点大病,陈敏都觉得这两口子能因为自己的事闹离婚。 生病不好受,陈敏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是看书,想要找个好点的锻炼身体的办法。 虽然她买的这本书好像不太怎么样。 卫研新又是看了眼那书,他犹豫了一下,“陈姨,你看要不我给你报个健身班?”老太太知道健身是好事,她身体好了,自己麻烦可不就少了吗? 这提议倒是让陈敏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了不用了。”就算是健身班,她也得先去考察考察,别动不动就报班,万一不合适呢? 这就跟学生们报辅导班一个样,总得多少知道点才能做决定吧? 卫研新最近被拒绝习惯了,“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爸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所以想找事做打发时间。” 陈敏想说你真是误会了,毕竟她不是原版正装的老教师。不过她现在属于退休人员,也的确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总是在家里憋着那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这几天陈敏也清闲不下来——她需要去办退休手续。 学校那边有些材料都已经给办理了,不过还是得陈敏过去签几个名,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再加上她退休,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收拾了去,给新老师腾地方。陈敏凭着印象到了语文组办公室这边,她还犹豫着进去该怎么说,门从里面打开了。 正要往外出的人看到陈敏后愣了下,然后脸上笑意连忙收敛了起来,“陈老师,我们之前还说去医院看看您呢,不过这两天忙着批改试卷也没过去,您现在好点了吗?” 陈敏笑了笑,“好多了,就是虚惊一场,你们这是要上课去?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她想起来了,老教师之所以丧偶后还坚持上课,那是因为第二天高三学生年后第一次模拟考,所以她不想耽误学生时间。 这考前考后,高三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忙,就没谁是清闲的。再说了,谁能想到老教师去的突然,而自己又是借尸还魂了呢? 办公室的老师有的是去上课,有的下了课还没回来,现在孤零零的就陈敏一个人,除了走廊里传来的声音,这语文组的办公室是安静的很。 陈敏一眼就是找到了老教师的那张办公桌——那教材书前面放着的合影照片,让她想忽视都有些困难。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的时候,陈敏留了个字条——书我用不着了,各位同志要是觉得还行就留着用,高考将至,辛苦大家,注意身体。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至于字迹,陈敏写的潦草了些,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避免被发现问题。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从业三十五年,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陈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陈敏转身要走,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最近忙,忘了这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着前面的车蠕动前行,卫研新也是跟了上去,“找谁的电话,还没找到?” 徐文珊当然找到了,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老公拨出了那个贝贝的电话,一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一个则是十三分四十六秒。 “找到了。”把手机塞到卫研新的手里,徐文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了兴趣班前面,徐文珊这才是开口,“那个叫贝贝的是什么人?” 卫研新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老婆,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翻我钱包?”他到底是卫大钧的儿子,就算是不像他爸那样聪明睿智,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刚才徐文珊的异常,知道了这缘由。 “我问你那个叫贝贝的到底是什么人!”徐文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跟自己转移话题,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研新也没好气,“你看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他这态度被徐文珊理解为恼羞成怒,“健身教练?真是健身教练?可别是在床上健身!” 100.100 又是新一年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都是钱呀! 陈敏想想就有些激动,好在这种激动不是负向的, 她这身体能承受得住。 “我现在有房有车, 工资够养家糊口,用不着这些东西的。这些还是留给刘瑜, 他回头结婚的时候用得着,还有就是小瑾, 她万一将来出国,那得需要不少钱。就算是不出国, 回头留在北京也好回来也好, 总是得谈婚论嫁的, 这些给她当嫁妆。”卫研新难得的长篇大论。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 养家糊口可以,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 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 都是大几万的价格, 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 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那就说清楚呗,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我早晨跟小瑾打电话了,她最近挺忙的。”卫研新依旧没有放手,“爸虽然去世了,可陈姨你还活着,咱们这个家还没到分算的那么清楚的地步。” 他也没想着分遗产,老爷子老太太对他够可以的了,十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老太太也是把自己分来的房子卖了给他折腾出了新房让他结婚。 二老够对得起他的了,他也不会再跟弟弟妹妹们争什么。现在他有车有房又是有稳定的工作,这就够了。 卫研新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虽然也是研究生毕业,可既不想克苦钻研也没有创新创造的精神,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就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也想想家里头。”刘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最近没跟徐文珊碰面,但是今天他妈只喊来了大哥却没叫大嫂,什么意思? 要么是徐文珊对这遗产早就有意思了,他妈心里头明镜似的,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所以就没喊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遗产分配不能让徐文珊知道,否则她会大闹。至于为什么会大闹,原因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卫叔在这遗产分配上怕是做了点文章。 所以,徐文珊不能来,起码为了大家耳根子清净,她不能来。 打蛇七寸,刘瑜抓着这一点劝说卫研新效果就是好多了。 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情谈妥了,往后再拖延,对大家越是折磨。 卫研新什么样的人刘瑜清楚的很,这话他一说出口,即便是卫研新本身不在乎,可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果然,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卫研新想起了头几天徐文珊说的话,他眉头皱了起来,成了个川字型。 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徐文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就死盯着这遗产不松嘴了呢? 陈敏看着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头疼”两个字的人,然后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不过他说了让我相机行事。”她有认真考虑这件事,该分的还是要分,这些钱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她面前的,自己能拿到一点点就够了,太多容易烫手。至于到底怎么分,陈敏觉得卫大钧的遗嘱可以略微改动下。 卫研新接过了那遗嘱看了眼,他神色不变,然后把遗嘱递给了刘瑜。 刘瑜看得时候眼角猛抽筋,“我不要这房子,给大哥好了。”他现在住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挺好的。 “给你的拿着就行,你还没成家,有个房子将来不是好找对象吗?”卫研新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刘瑜的,陈姨把作为母亲所能给与的亲情大部分都给了自己。他被那人送到家里来的时候刚好读初中,可是成绩不好。陈姨跟爸商量了之后让他呆在家里,等回头开学再从初一开始,挺着个大肚子的陈姨开始给自己补功课,甚至于生了卫瑾还在坐月子的都时候在不忘给自己补课。他刚来这家的时候正巧老爷子工作忙,还时不时的去国外学习,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姨一把抓,他和刘瑜读书,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卫瑾。 那时候日子可真苦呀,他平日里在学校住宿舍,周末回来就跟刘瑜挤在那小小的卧室里面,兄弟俩那时候人前装样子兄友弟恭,人后很少交流,总是剪刀石头布决定谁睡床上谁打地铺。虽说那时候陈姨有时候在家里也偶尔老师做派,不过卫研新也习惯了,再怎么老师做派也比他爸整日里对他虎着脸强吧? 老爷子去的突然,偏生那时候自己还出了公差,病床前都是刘瑜在照看,养老送终,这一点刘瑜做的比自己好多了。 卫研新也知道去世了的老爷子的牵挂,担心研究所的项目,担心老太太日后的生活,再就是刘瑜的终身大事。 刘瑜比自己小三岁,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自己像刘瑜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车有房有有娃有婆娘了,刘瑜一直单着也不是那回事。老爷子也跟自己提过一句,看单位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姑娘,毕竟研究所里的女研究员数量稀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罗,老爷子就肺癌晚期没了,留下了这么个大遗憾。 就算是为了老爷子之前那一句吩咐,卫研新觉得刘瑜也应该拿着那套房子。 刘瑜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住那么大的房子还不够空落落的,还不如挤在自己那小宿舍里头。不过他有经验,这时候用沉默表态就行,不用开口。 陈敏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她清了下嗓子,“这样,除了你爸分配好的,我再从这个存款里面拿出钱来给你出个首付,你们两口子自己还贷款去,这样行吧?” 陈敏不知道去世了的卫大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单凭借回忆她很难做出精确的判断。不过卫研新似乎对遗产的分割没有任何意见,这让陈敏都觉得奇怪。 他没意见归他没意见,可陈敏还是想要尽可能再公允一些,把自己住这个家属院许诺给卫研新似乎有些言之过早,毕竟她还想要多活个十几二三十年呢。索性就是从存款中拿出钱来,给卫研新当首付款,让他再去买房,就当是给卫子睿准备的了。 反正他跟徐文珊都有稳定工作,也都是工作这么年了,公积金按揭还贷款绰绰有余吧? 陈敏预计的首付款是一百万,要是不够那就小两口自己再折腾去,卫大钧留下来的现金就那么多,她还要再把卫瑾那一部分划拉出来,最后留给自己的也就是十多万。 “这是爸留给你的。”卫研新连忙强调,他不能再要老太太的钱了。 “我自己有退休金,再说了,这股份不是还有分红吗?够我花的了。”她都决定好了,就别再劝她了,那可是一百万!她万一真的动摇了,那一百万都不愿意给了怎么办? 陈敏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她叹了口气,“下午的时候你跟我去把房子过户。”卫瑾不在身边,所以等她回来再过户也不着急,不过刘瑜那个还是早点办了省事。 刘瑜还想要说什么,刚一张开嘴就是被卫研新踢了一脚,他看了一眼卫研新,没说话。就算是有了房子,也不影响他继续单身,踢自己再多脚都一样。 许诺给卫研新的钱陈敏还没给他,因为得去银行办,所以还得等到工作日的时候。 卫研新对这个安排五感交杂,老爷子的安排他并没有任何不满。家里三个孩子之中,自己是早早有了房子有了车,不都是老爷子资助的吗?人要知足,卫研新就是知足常乐的那种。 可徐文珊不是,她坐在咖啡馆看到卫研新开车从家属院出来后,就知道老太太始终拿她当外人看。说白了,卫研新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平日里给再多好处,可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刘瑜卫瑾他们。 尤其是偷偷跟着老太太和刘瑜,发现他们去了房产交易中心时,徐文珊更是气得直拍大腿。 出租车司机都被吓着了,这又是哪家的伦理大戏? “妹子,你是下车还是……”总在这里停着他没钱呀,出租车司机委婉提醒了句,“回长江花园。”她特意拍了张刘瑜扶着老太太进房产交易中心的照片,这是人赃并获,看卫研新回头怎么说! 卫子睿已经百米冲刺往车那边跑了,“慢点,小心车。”徐文珊喊了一句,只是这话卫子睿显然没往心里去。 他很是麻溜地上了车,“爸爸,你今天给奶奶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吃了炸鸡。”小朋友有点兴奋。 卫研新倒是清楚缘由,平日里他很少带儿子吃这些快餐食品,“炸鸡好吃吗?” 卫子睿认真思考了下,看着正在开车门的妈妈,小声说道:“没有爸爸你做的好吃。”他说完就是坐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后排那是他的一方天地。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好像不是很生气,是晓芸没有过去,还是怎么着? 怎么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刚才那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弄得她现在这么被动。 “练得怎么样?”卫研新关心地问了句,之前陈姨刚健身,他也是没少打搅段老师。 这像是一个安全讯号,让徐文珊松了口气,她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娇嗔,“累死了都快,不过这教练还挺好的。”她的确是来这个健身馆了,不过教练没有选段贝贝。 “我现在呀,你给我个金山我都能吃得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健身后挺累的,徐文珊回去后早早就是躺下睡觉了。她半夜有点口渴,迷迷糊糊推旁边的人,“研新,我渴得慌,你去帮我倒杯水。” 只是推了个空,卫研新并没有在床上躺着! 徐文珊脑子瞬间清醒,她连忙打开床头灯,起床去找人。 卫研新在书房里坐着,看着他这些年来跟徐文珊的合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晃十多年就是过去了,照片里曾经还有些清瘦的年轻人现在也人到中年,眼看着就是要发福成为大叔的节奏。 那时候笑容甜美的徐文珊,如今也变了模样,不止是变了模样,连人都变了。 是自己一开始就没看出来,还是这些年自己不上进委屈她,所以让她变了性情?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卫研新还不想承认。 “怎么好端端地来看这个?”徐文珊找到人后松了口气,她刚才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卫研新擦了下眼睛,他这是哭了? 想想她还真没怎么见卫研新哭过,即便是头些天老爷子过世,也没见这人流眼泪。 看到卫研新刚巧翻到了他们结婚蜜月旅行拍得照片,徐文珊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我报这个健身班是报对了,说不定过两个月就像是那时候这么苗条,研新你要不也去报个班?” 婚后的卫研新并没有像是大部分男人一样发福有了啤酒肚将军肚,他身材保持的还算可以,这一点徐文珊颇是引以为傲。起码公司里组织的活动中,她带卫研新出去那绝对是收获赞美一片,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不过人往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想拉着卫研新一起,也算是做个伴儿。 “睡不着。”卫研新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有些下意识地拉开了他跟徐文珊的距离,这让伸手想要揽着卫研新脖子挨着坐下的徐文珊扑了个空,好一会儿这才是反应过来。 她这是真的老了吗?所以对卫研新的吸引力不够了? 想想,好像他们是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过夫妻生活了。 这个念头让徐文珊一下紧张起来,她有些慌乱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跟我说说?”有那么一瞬间,徐文珊觉得她好像没办法再掌控这个男人了,这个认知让她害怕起来。 书房的门刚才就是被带上了,卫研新看着神色中有几分慌乱的妻子,他叹了口气,“文珊,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以为我昨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家里人去打扰陈姨的清净?” 该说的总是要说,卫研新踌躇了一晚上,想着明天送妻子上班的时候跟她好好说这件事,他甚至都忽略了徐文珊并没有践约——关于如何处置那一百万的事情她还没给自己一个说法。 可心里头存着事的卫研新睡不着,现在说开了也好,毕竟总是这么藏着掖着,心里头就像是扎着一根刺,对大家都不好。 徐文珊没想到会引起这个话题,她有些后悔了,“这事回头再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困死了。”她捂着嘴装打哈欠站起来要走,只是卫研新并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他没有伸手拦人,只是说出来的话远比动手有用,“那钱我还没拿,要是你现在不能给我一个妥善的处置办法,我觉得那钱还是在陈姨那里比较好。” 打蛇七寸,他很清楚徐文珊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一击即中。 果然,瞌睡虫顿时就没了影子,徐文珊一下子站在那里,“凭什么,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说完这话徐文珊就后悔了,她不该这么激动,更不该大声说话,万一吵醒了睿睿怎么办? 确定书房的门是锁着的,窗户是管着的,徐文珊检查了一遍这才是坐下,坐在了卫研新对面,“我就是觉得你昨天说我说的在理,所以我这才让晓芸去看望陈姨。卫研新你现在什么意思,是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是吗?”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卫研新越发的心凉,“她跟你弟弟还没结婚,用什么身份去看望陈姨?好,我算你这是好心,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徐文德为什么不去?只让甘晓芸自己去,这就是你所谓的看望?” 徐文珊脸上讪讪,她根本管不住弟弟,还能压着他去看老太太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德不会说话,我这不是怕他……” “他不会说话,人过去了那就是诚意,别跟我说他连脚都迈不开,是不是还得让我出钱给他买辆车,他才能屈尊去看看陈姨?” “卫研新,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这是在侮辱人,只是卫研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有的没的话都是说了出来,“他的工作我清楚,月初月末单休,平日里双休,爸开追悼会的时候不凑巧,没赶上周末,可我老领导都过去参加了,我就不信他要是请假能请不下来!” 那工作是自己帮忙找的,当初老领导自己创业,卫研新帮着给介绍了几个人过去,其中一个就是徐文德。 “是,死人是晦气的事情,可他住的房子,他的工作我都帮忙了。咱们两家怎么说也是亲家,他过去鞠个躬行个礼不算多吧?你爸妈在老家过不来我没意见,他就在省城,难道还堵车堵得他来不了?那是你弟弟,我管不着,我也不会再管了。再退一万步说,爸生病住院的事情他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你总是知道的,你说自己忙还要看睿睿,没有三头六臂去照看爸,那我想问一句你这一个月去了医院几次?你朝九晚五的工作比陈姨,比刘瑜还要忙是吧?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都晚了,你不爱听我也不想说,可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往后你的工资你愿意怎么花那是你的事情,我的你别再打一分钱的主意,我负责睿睿的开销,至于陈姨给的钱付首付还贷款,名字写我的,等睿睿成年了,就给他。” 徐文珊被这长篇大论给吓着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是回过神来,“你不能这样……”这样的话,她跟离婚有什么区别? “你别跟我说婚后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无权处置。你要是不同意我的提议那没问题,咱们离婚。我毕业后虽然没有当律师,可大学同学还有不少做老本行,请他们帮我打官司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离婚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可卫研新还是说了出去。 他想,自己当初之所以一步步退让,就是因为他来自重组家庭,家庭关系复杂,难得徐文珊对自己好,所以他便是容忍些也没什么。可是十年来他的容忍最终收获了什么? 卫研新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觉得自己退让就能换来家庭美满吗?从来,都不是这个道理呀! “我明天会找人做一个声明,你要是同意那就签字,不同意那就离婚。”他站起身来,没有回主卧,而是去了卫子睿的小房间。 他的童年就是在那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度过的,所以卫研新一直想要给儿子一个无忧的快乐的童年,只是如今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奢侈,这让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力。 他就坐在卫子睿的小房间里,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徐文珊也一夜无眠,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向来惯着她宠着她的卫研新竟然跟她说起了离婚,她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敢再跟家里人打电话,徐文珊这一晚上是格外煎熬。 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她连忙从床上起来。 因为一个姿势久了,她小腿都没了知觉,这么一番小跑差点没把自己摔地上。 卫研新看着扶着门框,满脸写着“可怜巴巴”几个字的人,他努力让自己不心软。 “我往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你,你别再跟我生气了。”她强忍着那股难受劲儿一瘸一拐走到了卫研新身边,“咱往后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吵了。” 徐文珊说的很真诚,卫研新也是点了点头,只是她承诺的,能做得到吗? 马上就要期中考,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影响学生的成绩。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她循声看了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再说了,她又不是你亲妈,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101.101 到访的亲戚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被这味道弄醒了, 脑子虽然还没彻底清醒,手已经下意识地去摸了自己的小肚子,终于不疼了。 她这痛经的老毛病已经十多年了, 这次大姨妈刚来的时候还真没怎么着,弄得她以为是这段时间喝汤药调理有了效果,就没跟其他老师调课。 马上就要期中考,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 影响学生的成绩。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 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 模模糊糊的, 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她循声看了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 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再说了,她又不是你亲妈, 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 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 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 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 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102.102 陈敏的心事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而这种冷淡, 不比她和卫研新这种后妈与继子的冷淡差到哪里去, 甚至还更为严重。 总之,老教师走了, 留给了自己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继子卫研新还有他媳妇一家三口, 前夫的儿子刘瑜大龄未婚,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还在读书似乎也没有过什么恋情。 亏得自己这重活一朝没什么任务, 不然她还真怕出个什么系统,告诉她——你的主要任务是牵红线。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 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刘瑜就是开口说话,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 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 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 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 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不过再时髦的人,也抵不过已经快六十岁的事实,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特别提醒,“阿姨,我们这购物满八十八元可以三公里内免费送货上门,您需不需要?” 看着那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陈敏点了点头,“那谢谢了。”她在购物小票上写下了地址,一把年纪的人了,陈敏不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快递员会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货上门的,这样不耽误您时间吧?” 陈敏特意看了下手机,“行,不耽误。” 她还真不是那个能参加教职工运动会还勇夺四百米跑的年轻女教师了,在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当下的生活后,陈敏觉得她得锻炼身体。一下子少活了三十年,错过了人生中那段精彩时间本来就够让她郁闷了,要是现在这身体不好好锻炼,她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本。 卫研新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陈敏。 “奶奶,你在看什么书?”卫子睿很是好奇地过去瞧,他这一扒拉让卫研新看了个正着——中老年人健身美体指南。 看到封面上那穿着民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卫研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陈敏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的小书店,就顺便进去买了本书健身养生的书,哪想到看的入迷,都没发现这两个人回来了。 “我吃好喝好身体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家庭最害怕什么?老人和小孩出问题。小孩子娇贵,老人也病不得。 陈敏本身也是深有感触,就去年她妈那骨折,把她家当时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拿老教师在课堂上晕倒来说事儿,自己当时在病房里可是听到徐文珊跟卫研新的争执,因为自己的不甘心,昨天两口子又是被折腾了一番。 真要是生点大病,陈敏都觉得这两口子能因为自己的事闹离婚。 生病不好受,陈敏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是看书,想要找个好点的锻炼身体的办法。 虽然她买的这本书好像不太怎么样。 卫研新又是看了眼那书,他犹豫了一下,“陈姨,你看要不我给你报个健身班?”老太太知道健身是好事,她身体好了,自己麻烦可不就少了吗? 这提议倒是让陈敏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了不用了。”就算是健身班,她也得先去考察考察,别动不动就报班,万一不合适呢? 这就跟学生们报辅导班一个样,总得多少知道点才能做决定吧? 卫研新最近被拒绝习惯了,“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爸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所以想找事做打发时间。” 陈敏想说你真是误会了,毕竟她不是原版正装的老教师。不过她现在属于退休人员,也的确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总是在家里憋着那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这几天陈敏也清闲不下来——她需要去办退休手续。 学校那边有些材料都已经给办理了,不过还是得陈敏过去签几个名,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再加上她退休,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收拾了去,给新老师腾地方。陈敏凭着印象到了语文组办公室这边,她还犹豫着进去该怎么说,门从里面打开了。 正要往外出的人看到陈敏后愣了下,然后脸上笑意连忙收敛了起来,“陈老师,我们之前还说去医院看看您呢,不过这两天忙着批改试卷也没过去,您现在好点了吗?” 陈敏笑了笑,“好多了,就是虚惊一场,你们这是要上课去?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她想起来了,老教师之所以丧偶后还坚持上课,那是因为第二天高三学生年后第一次模拟考,所以她不想耽误学生时间。 这考前考后,高三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忙,就没谁是清闲的。再说了,谁能想到老教师去的突然,而自己又是借尸还魂了呢? 办公室的老师有的是去上课,有的下了课还没回来,现在孤零零的就陈敏一个人,除了走廊里传来的声音,这语文组的办公室是安静的很。 陈敏一眼就是找到了老教师的那张办公桌——那教材书前面放着的合影照片,让她想忽视都有些困难。 老太太喜欢清静不假,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儿子在国外,女儿也是远嫁,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关节腰椎没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尽管适应自己如今是一个退休丧偶老教师的身份,尽快让自己融入眼前的生活中去。 这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卫研新和徐文珊不在自己眼前晃悠,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书房里一时间很是安静,以至于能够清楚的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徐文珊教训儿子的声音,“不要总是看动画片,有时间去练练你的钢琴。” 卫研新也是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是说道:“我知道陈姨你不喜欢……你喜欢清静,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和文珊晚上的时候带着睿睿来这儿陪您吃饭,这样我也放心,吃了晚饭我们再回去,也不打扰您晚上休息。” 陈敏觉得这个继子够可以了,最起码这是真心实意的在替她着想。 卫研新的工作稳定,拿死工资的那种,现在还得养着儿子,单独给自己请一个保姆的话开销大,所以便是想出了这折中的办法。 虽说尽可能的不见卫研新他们是再好不过,可归根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可能一直躲着吧? 见也有见的好处,也许从其他人嘴里,也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不是? 想了想,陈敏还是应了下来,“那就辛苦你们来回跑了。” 卫研新多少松了口气,其实他觉得真要是住在一起,矛盾反倒是会多起来,这样来回走着自己也放心,算是两全其美了。 回家的路上,徐文珊知道了两人的谈话后有些没憋住活,她没想到自己都让步了,老太太还是不识抬举,“她是不是……”看到卫研新,徐文珊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一点点,“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说她那身体,咱们就光是晚饭的时候陪着,要是其他时候发生点什么,那……” “可咱们也做不到二十四小时陪着呀。”看了眼后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儿子,卫研新叹了口气,“你要是嫌来回折腾麻烦,那晚上就自己随便吃点,我带睿睿过来陪陈姨吃饭说会儿话就回。” “你这是什么话?拿我当外人,防着我是吧?”徐文珊假装生气,而这一招百试不爽。 “不是,我就是怕你来回折腾嫌烦。”他并不觉得这对婆媳俩脾气对付,万一真的闹起矛盾来,那问题绝对比现在更严重。 潜在的问题更为突出,卫研新两相比较,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负担好,“先来回跑着,我看能不能再从老家找个妥当的亲戚,来给陈姨做个伴儿。” 找保姆是不可能的,陈姨虽然人冷淡了些,可是那手脚比保姆都勤快,头些年爸也动过一个小手术,都是她忙里忙外的,对于自己提出的找保姆的提议是一口拒绝。 所以他今天晚上压根没提找保姆的事情,就想着回头看能不能从老家的亲戚那边找来一个,名义上是作伴的,这样陈姨兴许能接受呢? 徐文珊完全没想到她老公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她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了自家楼下这才是开口,“那你说咱们要不要……” “文珊,那个后备箱里有个果篮,你帮忙拿一下。”卫研新从后排把儿子抱了起来,他一时间没手再去拎果篮了。 徐文珊这么会儿工夫也是冷静了下来,自己刚才那都是什么糊涂心思。公爹刚去世,哪能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太太找老伴儿。再说了,原本就是后妈,这继子给后妈找老伴儿,传出去那得成什么样子? 所以当卫研新问她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徐文珊直接用一句“咱们要不要先问问陈姨的意思”糊弄了过去。 用去世了的老爷子的话说,那就是徐徐图之,不能着急的,所以她不着急,不着急。 …… 陈敏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熟悉了自己现在这个家。这是卫大钧去世的第三天,没有像她老家那样供奉着死者生前的照片,然后前面放着香炉,随时供人上香。所以她只能通过一些老照片来认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亡夫。 之于婚姻,陈敏还真是没多少期待。不过这对老夫妻却让她有些羡慕,好几沓相册,贴满了老两口的照片。 相册扉页上是朴茂工稳的字迹——甲午年,与陈敏同志喜结连理二十五年,故地重游人物依旧,甚是欢喜。 这是老两口的银婚纪念相册,陈敏一页页翻了去,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陈敏也是意识到,为什么老教师会突然间去了。 大概是那与你相约到白头的人没了,原本填满了的心也是空落落的,想要熬过那段时间真的是太难了。 一边看一边回忆,陈敏把老教师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回忆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便是洗洗睡了。 生死都已经接受了的人,对于现在这有些松弛的皮肤自然也有着较高的接受度。 五十七岁,并不是二十七岁,所以陈敏没有让自己再熬夜,虽然躺在床上她也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她纠结着纠结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生物钟是个让人无奈的东西,陈敏匆忙起来要去洗脸的时候这才是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初中语文老师陈敏,而是丧偶老教师陈敏。 刚才身体迸发出的那青春的势头消失无踪,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没睡好,又是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陈敏去厨房里煎了个荷包蛋垫了下肚子。 她现在不用再去学校教书,有的是时间来充分了解自己现在的生活。 昨天晚上看完了那几沓相册,今天陈敏打算再去书房研究研究,卫研新一家三口说是晚上来吃晚饭,那她等到下午再去买点菜就行了,也不着急。 103.103 订婚的消息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被这味道弄醒了, 脑子虽然还没彻底清醒,手已经下意识地去摸了自己的小肚子,终于不疼了。 她这痛经的老毛病已经十多年了, 这次大姨妈刚来的时候还真没怎么着, 弄得她以为是这段时间喝汤药调理有了效果, 就没跟其他老师调课。 马上就要期中考,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 影响学生的成绩。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 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 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 她循声看了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 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再说了, 她又不是你亲妈, 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 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 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 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104.104 这又何必呢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很是敏锐的察觉到刘瑜的那点不自在的情绪, 或者说把这情绪称之为内疚也没问题。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无外乎就是有的子女跟父母亲近,有的为人父母的天生和子女关系冷淡而已。结合徐文珊这两天动不动就提到刘瑜、小瑾之类的话,还有自己脑海中那混乱的印象, 陈敏差不多十拿九稳——老教师与刘瑜,这个前夫的儿子关系真的属于母子关系冷淡的那种。 而这种冷淡,不比她和卫研新这种后妈与继子的冷淡差到哪里去, 甚至还更为严重。 总之, 老教师走了, 留给了自己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继子卫研新还有他媳妇一家三口,前夫的儿子刘瑜大龄未婚, 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还在读书似乎也没有过什么恋情。 亏得自己这重活一朝没什么任务,不然她还真怕出个什么系统, 告诉她——你的主要任务是牵红线。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 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 之前看书没感觉, 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 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下了班就是过来了, 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 刘瑜就是开口说话, 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不过再时髦的人,也抵不过已经快六十岁的事实,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特别提醒,“阿姨,我们这购物满八十八元可以三公里内免费送货上门,您需不需要?” 看着那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陈敏点了点头,“那谢谢了。”她在购物小票上写下了地址,一把年纪的人了,陈敏不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快递员会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货上门的,这样不耽误您时间吧?” 陈敏特意看了下手机,“行,不耽误。” 她还真不是那个能参加教职工运动会还勇夺四百米跑的年轻女教师了,在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当下的生活后,陈敏觉得她得锻炼身体。一下子少活了三十年,错过了人生中那段精彩时间本来就够让她郁闷了,要是现在这身体不好好锻炼,她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本。 卫研新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陈敏。 “奶奶,你在看什么书?”卫子睿很是好奇地过去瞧,他这一扒拉让卫研新看了个正着——中老年人健身美体指南。 看到封面上那穿着民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卫研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陈敏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的小书店,就顺便进去买了本书健身养生的书,哪想到看的入迷,都没发现这两个人回来了。 “我吃好喝好身体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家庭最害怕什么?老人和小孩出问题。小孩子娇贵,老人也病不得。 陈敏本身也是深有感触,就去年她妈那骨折,把她家当时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拿老教师在课堂上晕倒来说事儿,自己当时在病房里可是听到徐文珊跟卫研新的争执,因为自己的不甘心,昨天两口子又是被折腾了一番。 真要是生点大病,陈敏都觉得这两口子能因为自己的事闹离婚。 生病不好受,陈敏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是看书,想要找个好点的锻炼身体的办法。 虽然她买的这本书好像不太怎么样。 卫研新又是看了眼那书,他犹豫了一下,“陈姨,你看要不我给你报个健身班?”老太太知道健身是好事,她身体好了,自己麻烦可不就少了吗? 这提议倒是让陈敏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了不用了。”就算是健身班,她也得先去考察考察,别动不动就报班,万一不合适呢? 这就跟学生们报辅导班一个样,总得多少知道点才能做决定吧? 卫研新最近被拒绝习惯了,“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爸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所以想找事做打发时间。” 陈敏想说你真是误会了,毕竟她不是原版正装的老教师。不过她现在属于退休人员,也的确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总是在家里憋着那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这几天陈敏也清闲不下来——她需要去办退休手续。 学校那边有些材料都已经给办理了,不过还是得陈敏过去签几个名,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再加上她退休,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收拾了去,给新老师腾地方。陈敏凭着印象到了语文组办公室这边,她还犹豫着进去该怎么说,门从里面打开了。 正要往外出的人看到陈敏后愣了下,然后脸上笑意连忙收敛了起来,“陈老师,我们之前还说去医院看看您呢,不过这两天忙着批改试卷也没过去,您现在好点了吗?” 陈敏笑了笑,“好多了,就是虚惊一场,你们这是要上课去?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她想起来了,老教师之所以丧偶后还坚持上课,那是因为第二天高三学生年后第一次模拟考,所以她不想耽误学生时间。 这考前考后,高三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忙,就没谁是清闲的。再说了,谁能想到老教师去的突然,而自己又是借尸还魂了呢? 办公室的老师有的是去上课,有的下了课还没回来,现在孤零零的就陈敏一个人,除了走廊里传来的声音,这语文组的办公室是安静的很。 陈敏一眼就是找到了老教师的那张办公桌——那教材书前面放着的合影照片,让她想忽视都有些困难。 卫研新没多大会儿就是开车过了来,一同过来了的还有徐文珊。 看到婆婆,徐文珊脸色不是很好看,“陈姨,您现在身体不好就别乱逛了,你不知道把研新急的,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他怎么跟刘瑜还有小瑾交代?” 说着徐文珊就是把儿子揽到了怀里,“今天老师教了什么,都学会了吗?” 面对儿子的时候,徐文珊一脸的温柔,语速也都是慢了下来,浑不见刚才机关枪似的语速。 卫研新有些头大,儿媳妇和婆婆之间本就是有着天堑鸿沟,关键是这俩还不是亲的,就更是麻烦。他没办法当着儿子的面去斥责妻子,可是任由着老太太被当小辈的“说教”? “你也少说句,陈姨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下次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这又不是年轻时候,尤其是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这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心神也多少有些恍惚。 万一有点什么好歹,他回头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陈敏自知理亏,便是被徐文珊说了也没有反驳,“知道了,回家吧。” “奶奶奶奶,你还没给我讲完故事呢。”卫子睿挣脱母亲的手,迅速地挤到了陈敏身边,“后来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什么小女孩?”徐文珊听着不对劲,“小睿,奶奶刚才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没……” “就是一个小女孩点燃了火柴,对了奶奶,她为什么要点火柴,难道没有打火机吗?” 陈敏听到这提问不由笑了起来,也是,小萝卜头估计都没见过火柴什么样。 不过好歹是为人师表,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陈敏心里头早就有了十个八个答案了,她刚是要开口,旁边坐着的徐文珊就是转过头来,“陈姨,小睿是男孩子,听什么童话故事,您往后还是少讲这些个。”没由来得把自家儿子养成小姑娘的性格。 小男孩就不能听童话故事了?陈敏看着徐文珊,眼神中有些不赞同,只是想起自己早前在家好声好语劝说小侄子都会被爸妈嫂子冷言冷语,陈敏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陈敏不说话,徐文珊却是旧话重提,“陈姨,您今天这是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就出门,打您电话也不接,您是不知道,研新急的连饭都没怎么吃,差点把他那胃病给招惹出来。” 徐文珊不傻,刚才她老公好死不活地拿话拦着她还能不知道?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清楚的,老太太这一言不合就搞失踪,结果亲闺女亲儿子不折腾,就逮着她男人这个绵羊薅毛,有这样的吗? 当着小睿的面,卫研新不敢跟自己吵架。也正是因为这个,徐文珊就开始说叨了,“刚才我还跟研新说,您要是再不回来,那可不能瞒着刘瑜小瑾他们了,万一您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的,研新是一片好心怕耽误他们兄妹俩工作学习,可到最后可别再落了埋怨。” “你少说一句。”卫研新头疼,他小时候有童年阴影,不会在儿子面前跟老婆争吵,只能这么有气无力的警告一句。 只是徐文珊却是在兴头上,哪肯就此作罢?她总得让老太太知道,虽然眼前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可比她那亲闺女亲儿子上心的多。 越过儿子卫子睿,徐文珊抓住了陈敏的手,这让陈敏有些猝不及防。徐文珊说话不好听,可道理却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是她还是当初的老太太都不是喜欢麻烦人的主儿,所以这事是她做的不对。 不过她这还没组织好语言,徐文珊就是一抓,弄得她有点猝不及防。 “陈姨,我这人你也知道,不会说话,可是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先是来了一棒槌,紧接着就是给一颗甜枣,陈敏不觉得徐文珊不会说话呀,这先兵后礼的策略用的挺好的。 脑海中是一些关于老太太的记忆,要是按照原本的性子,那肯定就是皮动肉不动的笑笑,然后就算是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这样的老太太,人情味似乎少了点,如今没了老伴儿,往后日子虽说不用指望儿子儿媳妇,可总是需要搭把手的。再说了,往后过日子的是她,所以陈敏不准备走北欧的性冷淡风。 她反手握住了徐文珊的手,这一招让徐文珊有点懵逼,就算是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婆婆对她也没这么亲热过。 “今天这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主要是你爸他刚走,我心里……”虽然提及卫大钧只是一个说辞,可陈敏还真觉得这心口有点难受,这大概是这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吧,“我心里有点难受,所以就出去走走,让你们担心了。” 徐文珊是真的被吓着了,老太太这转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都不为过,把她弄得糊里糊涂。 她跟卫研新结婚这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跟两位老人住在一起,可对于这公公婆婆的脾气也多少知道些。 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绊绊,老爷子生前的时候也跟这老太太闹过别扭,可从来都是老头子先低头服软。为了这个,徐文珊还是挺羡慕这个婆婆的,别看是二婚,可人家就是能把老爷子这个吼一声省研究所都要三级地震的人物给降住。 虽说她这个小家庭是她说了算,可是卫研新还做不到他家老子那样,对此徐文珊还曾经有点意不平。 哪想到,骄傲了半辈子的老太太,如今亲热的抓着她的手不说,还跟她道歉。 这可是刘瑜和卫瑾兄妹俩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原本主动的徐文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奶奶不难过,小睿陪你玩。”小萝卜头很是乖巧地抓起了陈敏的手,小孩子的手肉嘟嘟的,陈敏觉得心都被这软绵绵的声音给填满了。 “不难过,不难过。”抓着小孩子那肉乎乎的小手,陈敏低声重复道。 徐文珊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有点转性了,虽说平日里对小睿就很好,可是这浑身张牙舞爪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睿,你先去书房里写作业,爸爸妈妈去买点菜。”回到家里,徐文珊找了个借口便是拉着她老公出门。 卫研新有些不情愿,关上门后才开口,“你自己去就行了。” “你跟她还能有多少话说?”徐文珊一句话呛得老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要是在家里呆着,其实还真没多少话好说。之前有老爷子在,现在不一样了。 105.105 麻烦不间断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 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 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 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她循声看了过去, 是一对青年男女, 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 再说了, 她又不是你亲妈,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 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 陈敏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 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 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 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 “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绝经了,再也不会痛经了,也不用经历生孩子养孩子的过程,每个月有退休金,好像死去的丈夫还给自己留下了些遗产,这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不过这现实似乎比她每月一次的痛经更美好一点,陈敏觉得自己屈服了。她把这纸压在了枕头下面,冲着护士笑了笑,“我没事了……”话还没说完,卫研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进来嚷嚷着往陈敏这边跑,“奶奶。” 犹豫了一下,陈敏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是一个档案袋,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哦,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兄弟两个趁着在厨房这会儿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也纷纷放下心来。 陈敏其实还挺纳闷的,这家的男人厨艺都挺好,不管刘瑜还是卫研新,做饭还都不赖。当然,她厨艺其实也不错,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现在不是露一手的时候,她吃了个三分饱,然后把那文件夹拿了出来,推到了卫研新手边,“看看吧,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 卫研新愣了下,而一旁刘瑜也就是瞧了陈敏一眼,然后继续吃饭,似乎对于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陈姨,这些东西,我估摸着我们都用不着,你留着好了。”卫研新把文件夹又是推到了陈敏手边。 这让陈敏一怔,年轻人呀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推的那可是大几千万的资产! 卫子睿很是兴奋,“爸爸万岁!奶奶去学校了对不对?”小孩子还没有退休这个概念,只知道他奶奶每天都会去学校,跟自己一样的苦逼。 卫研新摇了摇头,他看着后视镜里的儿子神色一下子就没那么兴奋了。 犹豫了下,卫子睿又是说道:“那她是去公园了?”爷爷和奶奶有时候会带他去公园散步的,所以一定是去公园了。 公园、游乐园,卫子睿想要去的地方都说了一个遍,最终也没能拿到他爸爸承诺的变形金刚。 徐文珊有些不耐烦,“她身体不好,怎么还胡乱跑?”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奶奶说了,你要是听话,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这对于卫子睿来说,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她也不是傻子,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走,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夫妻俩对了眼,徐文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卫研新不想要说话,他纯粹是被气的。他心思比较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徐文珊问东问西的目的在于那张名片。 因为在气头上,原本他惯着的徐文珊那“恶人先告状”的小情趣如今就成了毛病,他实在是不想说话,因为怕一说话又是吵起来。人的忍耐性到底是有限的。 “爸爸,奶奶在这里干什么?”卫子睿很是好奇,他还小,有些字并不认识,不过倒是能看得懂上面的画,游泳的人,可是奶奶会游泳吗?他好像并不知道。 “奶奶来这里健身,就是游泳跑步,知道吗?”卫研新不是听听就算了的,老太太这如今是丧偶加退休的双重打击,总是得找个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健身就是个挺好的事情,卫研新别的做不了,跑腿的事情还行。 同事给推荐的健身馆,然后他帮着报了班之后,这两天也有跟健身教练联系,确保老太太这么玩没问题。 今天是周六,卫研新觉得有时间就是过来看看,就是图一个心里头踏实。只是卫研新没想到,来这之前会发现这么一个小插曲,而且还是不怎么友好的小插曲。 陈敏正在游泳,年纪大了的人,更是需要有意识的加强对关节的保护,游泳无疑是对身体最好的选择了。 刚开始健身的人训练量比较小,尤其是陈敏这么大年纪的,这是这健身馆里头一人的存在,教练也不敢让她练多了,“阿姨,今天可以了。” 陈敏从水里冒了出来,“行,听你的。”她还是大学的时候学的游泳,再加上老教师似乎也有基础,倒不算是新手。不过教练怕她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训练量减了不少。昨天就让自己游了三百米的,今天勉强加了一百米,算是多少有点进步。 教练把她从水里拉出来,“阿姨,你现在感觉还行吗?”这么一个大龄的学生,段贝贝觉得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人过久了舒适安逸的日子,总是需要点新鲜的刺激。之于她,陈敏便是这刺激。 “还行,就是有点喘。”陈敏也知道,这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她游得很慢,可五十七岁的身体到底比不上二十七岁的年轻人。 段贝贝有点担心,然后帮陈敏测量心率。她需要刺激不假,不过也不敢托大。好在陈敏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内,这让段贝贝松了口气,“还行,咱们接下来的这一周就保持每天三百米的距离,阿姨,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敏知道她的担心,也不想给这小姑娘添麻烦,“行,都听你的,你是专业的嘛。” 这话说的段贝贝喜欢,她前前后后带了多少人,可有很多就是按照自己那套路子来,对她这个健身教练是阳奉阴违。如今遇到一个好讲话的,段贝贝还是很高兴的。 陈敏去冲澡,段贝贝去做记录,刚过去就是看到了卫研新。 “段老师您好,请问我……” “阿姨去洗澡了,过会儿就出来,段先生你要不先坐下等一会?”段贝贝自然是察觉到自己在被打量,不过她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只是冲着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笑了笑,然后便是整理陈敏今天训练的信息。 慢跑四十分钟,2.5公里。 游泳十七分钟,400米。 运动量比昨天都有增加,这位老学生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远比自己想的要好。 徐文珊一直在看着段贝贝,她一眼就认出了段贝贝就是那张名片上的人,只是名片上只有一张脸,如今看着这胸是胸,屁股是屁股,而且还有那露出的小蛮腰,她又是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和卫研新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是瘦美人,就算是生了卫子睿后恢复的也不错,不过这几年好像腰上的肉是长了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贝贝教练是吧?我老公跟我说你特别专业,你看看我这样的,要是健身,办一个什么样的套餐合适?” 卫研新听到这话一愣,他怕老婆无理取闹,只是还没站起来,头就是被徐文珊给按住了。 女人像是后脑勺上长了一只眼似的,知道她老公的一举一动。 “这个您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您身体没问题的,您可以提出自己的健身目标,我尽可能的为您制定训练计划。” “那行呀,不过今天没空了,明天我再来找你,我加你微信吧,有什么问题就跟你沟通。”徐文珊拿出手机,“我老公一个男人不懂这些,要是陈姨有什么问题,你也跟我说就行。” 106.106 母女的决裂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就像是这娃娃菜,上汤娃娃菜多好吃,可这菜隔了夜,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 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 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 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 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 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他看着陈敏,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 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 “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 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 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 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妈,我跟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今天我们实验室里一师兄给我发消息,我发给你看。”卫瑾转为语音聊天,然后把图给陈敏发了过去。 陈敏下意识地念出声来,“你喜欢你。” “妈我也爱你,你点开图嘛。”卫瑾笑着说了起来。 陈敏这才看到这一张图的全貌——我喜欢你,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小萝卜三岁生日发生了什么事、老教师见了什么人自己怎么可能知道?陈敏依旧没印象。 甘晓芸脸上笑意有一点点挂不住了,还真是像文德他姐说的那样,这老太太真是把学校里的臭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看来文德说的还真没错,我就是长了个大众脸,陈阿姨你不记得也正常。” 文德?陈敏这个还是知道的,徐文珊的娘家弟弟不就是叫徐文德吗?这么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徐文德的老婆,或者说是女朋友?陈敏一时间也记不清,这徐文德到底结婚了没有。 陈敏奇了怪了,这徐文德的女朋友上她家来这是干什么?不过上门即是客,她也没说把人往外赶,“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里面进里面进。” 甘晓芸进门就是看到了鞋架上的皮鞋,她倒是不意外,毕竟来之前她就是跟徐文珊打过电话的。 “是我没怎么过来,来的次数少阿姨您记不住我,我们单位忙,而且规定又严格,一请假就是扣工资,咱们这省城物价又高,我就指望那点工资过活,都不敢随便请假,结果卫叔叔的追悼会也没去,阿姨您别见怪。” 陈敏看着这个说话脸上带着三分笑、一口气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人,她觉得所有的理都被甘晓芸占光了,自己根本没得说,“年轻人拼事业嘛,这个我理解。” 甘晓芸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追悼会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占理,好在这老太太没计较。她这准备好了的说辞才开了个头,刚想要继续说,却是慢了一步。 陈敏抢了先,“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人死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人活着的时候……这话说的甘晓芸有点不太确定了,老太太这是嫌弃他们在卫大钧住院的时候没怎么去看望吗? 可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呀,儿媳妇不去,徐文德那个死脑筋怎么劝都也不去,自己这拐了好几个弯的准亲戚去也不合适呀!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正想说话,卫研新的声音厨房传了出来,“陈姨,谁呀?” 他刚才炒菜,没听清楚到底是谁在外面说话,卫研新一边问一边端着盘子出来。 甘晓芸看到人就是站了起来,“姐夫。” 这一声姐夫让卫研新眉头都皱了起来,脑子转过弯来的陈敏也是乐了——她现在算是闹明白这个甘晓芸的目的了。 徐文珊怕是对遗产的分割并不满意,而她能求助的人不多,就跟娘家通了气。 这一通气不要紧,徐家那边总是得有所表示,这不,表示的人来了。 要不卫研新怎么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呢? 要是徐家的人是来送钱的,她还真不信卫研新会这么拉着个脸。 果然…… “你怎么来了?”卫研新语气不善,他也善不起来。 甘晓芸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这不是头几天卫叔叔去世,我当时忙也没参加追悼会,现在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阿姨。”甘晓芸和徐文珊不一样,卫研新同样审视的目光,徐文珊会心虚,可甘晓芸不会。因为不管怎么着,卫研新都不能冲她发脾气。小舅子的未婚妻,不算亲戚,可也开罪不得。 卫研新嗯了一声,“家里没什么事。” 陈敏觉得卫研新有些太冷淡了,“那个晓芸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凑合着在这吃点?” “我今天就做了两碗汤还有两个菜。”卫研新干巴巴地说了句。 “那你再去做个菜。”陈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跟卫研新唱双簧,虽然她还是挺好奇甘晓芸会怎么说,不过好奇跟眼下诉求发生冲突时,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冰箱里的菜吃光了,明天上午您记得去趟超市或者菜市场。”卫研新语气缓和了些,“要不你您要吃什么,我网上给你下单,让人直接送来。” 自己完全被无视了,甘晓芸觉得知道她是被下了逐客令,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在乎,“没事阿姨,你跟姐夫吃就行,我最近减肥,不吃晚饭。” 陈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然不说是火柴人,可绝对跟肥字扯不上什么关系,“这不挺瘦的吗?减什么肥,别把自己饿坏了。”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也没再客气,直接就是去了餐厅吃饭,留下甘晓芸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 卫研新原本那点还算是可以的心情因为甘晓芸的到来是彻底毁了,他吃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吃的也不多,一碗汤喝完了,菜没吃几口。 陈敏都比他吃得多。 “你减肥呀?” “啊,我……”客厅里的人连忙抬起头来。 “不减肥就吃这么点,在我这闹绝食是吧?” 甘晓芸这才意识到,餐厅里的人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她刚才下意识的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坐了十多分钟的冷板凳,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往餐厅那边去。 “我不饿。”卫研新的反抗是无力的,陈敏把盘子往他面前推,“别浪费了。” “是呀姐夫,你光喝汤怎么吃得饱,别让阿姨担心。”甘晓芸也是顺势劝了句,“文德跟你差不多身量,晚上还得吃一碗米饭呢,你这不吃主食哪能吃得饱?” 她有意跟陈敏套近乎,说着便是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我之前听姐姐说,姐夫做饭好吃,今天这也算是亲眼所见,还真是色香味俱全,要是文德能有姐夫一半顾家我不早就答应他求婚了?” 原来还没结婚呢,陈敏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那现在徐文珊娘家人没来,甘晓芸上赶着算是几个意思? “你们还年轻,不着急。”陈敏随意糊弄了一句,她不想参与到甘晓芸和徐文德之间的爱恨情仇中去。 “哪还年轻呀,我都二十五了。对了阿姨,卫瑾今年也二十五了吧,她有男朋友没?我有个同事还挺不错的,交大毕业的,还是单身,要不要我介绍他们认识下?” 陈敏是真不明白了,她现在虽说是五十七岁的身体,可灵魂也才二十七岁,怎么还跟不上甘晓芸的思路了?她这是要给卫瑾介绍男朋友?怎么才二十五的人,跟五十二岁的街道大妈一样喜欢保媒拉纤? “卫瑾自己有主见,用不着我们干预。”陈敏这还没开口,卫研新倒是先拒绝了。 陈敏听到这话都觉得卫研新有点强硬,说话太不留颜面了些,哪想到人家甘晓芸竟是丝毫不觉得尴尬,“认识下总是好的,说不定这姻缘就是……” 卫研新猛地站起身来,吓得甘晓芸话都咽了下去。 陈敏也是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总感觉卫研新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段老师说了,要你饭后也出去散步,别总是吃了饭就坐下看书,我陪你下楼走走。” 要是说之前卫研新说晚饭只够两个人的分量还只是暗示要甘晓芸离开,现在那就是实打实地下逐客令了。 甘晓芸也有点挂不住了,“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阿姨你看姐夫这么孝顺,您是该听他的话。”她今天过来后净是看卫研新的冷脸子了,哪有机会说什么? 陈敏其实挺奇怪的,印象中的卫研新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好人,平日里话不算多,跟颇是有些没正形的刘瑜性格差别挺大的。 可今天卫研新这是小火山可着劲儿往外喷火球,好像再一个不小心那就能火山爆发。 她慢悠悠地走着,忽然间听到卫研新说话,“回头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不会再让她来烦您。” 这个她,自然是刚才腆着脸说要陪着自己散步却被卫研新赶走了的甘晓芸。 陈敏也算是明白了过来,卫研新这么大的火气左右离不开“遗产”这两个字,就跟今天甘晓芸来的目的一个样。 甘晓芸走的时候是不甘心的,陈敏也不会蠢得以为她是特意来看望自己的——都在省城,这大周末的不来,非得在星期一抽时间过来,真是嫌工作不够累。 甘晓芸就是徐家派来的急先锋,特意过来打探消息的。 而且徐家人还是挺留后路的,先是派甘晓芸过来,大概是认准了卫研新还有自己都不能冲甘晓芸发火。甘晓芸这边目的没达到,怕是接下来就该是徐文珊爸妈出面了。 卫研新怕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这么炸毛。 陈敏无奈摇头,“有话好好说,别乱发脾气。”她不是为别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她担心卫研新跟徐文珊真的吵起来,到时候反倒是小萝卜头受到伤害。 卫研新点了点头,他心里有数。 送陈敏回去后,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车里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老爷子死后最大的麻烦是在陈姨这边。现在呢,麻烦事都是在自己这边,徐文珊是把一个又一个人牵扯了进来,好像不彻底闹开就不算完。 他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人会变成这样,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明明,之前是再体贴、善良不过的人了。 小萝卜三岁生日发生了什么事、老教师见了什么人自己怎么可能知道?陈敏依旧没印象。 甘晓芸脸上笑意有一点点挂不住了,还真是像文德他姐说的那样,这老太太真是把学校里的臭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看来文德说的还真没错,我就是长了个大众脸,陈阿姨你不记得也正常。” 文德?陈敏这个还是知道的,徐文珊的娘家弟弟不就是叫徐文德吗?这么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徐文德的老婆,或者说是女朋友?陈敏一时间也记不清,这徐文德到底结婚了没有。 陈敏奇了怪了,这徐文德的女朋友上她家来这是干什么?不过上门即是客,她也没说把人往外赶,“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里面进里面进。” 甘晓芸进门就是看到了鞋架上的皮鞋,她倒是不意外,毕竟来之前她就是跟徐文珊打过电话的。 “是我没怎么过来,来的次数少阿姨您记不住我,我们单位忙,而且规定又严格,一请假就是扣工资,咱们这省城物价又高,我就指望那点工资过活,都不敢随便请假,结果卫叔叔的追悼会也没去,阿姨您别见怪。” 陈敏看着这个说话脸上带着三分笑、一口气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人,她觉得所有的理都被甘晓芸占光了,自己根本没得说,“年轻人拼事业嘛,这个我理解。” 甘晓芸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追悼会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占理,好在这老太太没计较。她这准备好了的说辞才开了个头,刚想要继续说,却是慢了一步。 陈敏抢了先,“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人死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人活着的时候……这话说的甘晓芸有点不太确定了,老太太这是嫌弃他们在卫大钧住院的时候没怎么去看望吗? 可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呀,儿媳妇不去,徐文德那个死脑筋怎么劝都也不去,自己这拐了好几个弯的准亲戚去也不合适呀!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正想说话,卫研新的声音厨房传了出来,“陈姨,谁呀?” 他刚才炒菜,没听清楚到底是谁在外面说话,卫研新一边问一边端着盘子出来。 甘晓芸看到人就是站了起来,“姐夫。” 这一声姐夫让卫研新眉头都皱了起来,脑子转过弯来的陈敏也是乐了——她现在算是闹明白这个甘晓芸的目的了。 徐文珊怕是对遗产的分割并不满意,而她能求助的人不多,就跟娘家通了气。 这一通气不要紧,徐家那边总是得有所表示,这不,表示的人来了。 要不卫研新怎么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呢? 要是徐家的人是来送钱的,她还真不信卫研新会这么拉着个脸。 果然…… “你怎么来了?”卫研新语气不善,他也善不起来。 甘晓芸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这不是头几天卫叔叔去世,我当时忙也没参加追悼会,现在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阿姨。”甘晓芸和徐文珊不一样,卫研新同样审视的目光,徐文珊会心虚,可甘晓芸不会。因为不管怎么着,卫研新都不能冲她发脾气。小舅子的未婚妻,不算亲戚,可也开罪不得。 卫研新嗯了一声,“家里没什么事。” 陈敏觉得卫研新有些太冷淡了,“那个晓芸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凑合着在这吃点?” “我今天就做了两碗汤还有两个菜。”卫研新干巴巴地说了句。 “那你再去做个菜。”陈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跟卫研新唱双簧,虽然她还是挺好奇甘晓芸会怎么说,不过好奇跟眼下诉求发生冲突时,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冰箱里的菜吃光了,明天上午您记得去趟超市或者菜市场。”卫研新语气缓和了些,“要不你您要吃什么,我网上给你下单,让人直接送来。” 自己完全被无视了,甘晓芸觉得知道她是被下了逐客令,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在乎,“没事阿姨,你跟姐夫吃就行,我最近减肥,不吃晚饭。” 陈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然不说是火柴人,可绝对跟肥字扯不上什么关系,“这不挺瘦的吗?减什么肥,别把自己饿坏了。”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也没再客气,直接就是去了餐厅吃饭,留下甘晓芸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 卫研新原本那点还算是可以的心情因为甘晓芸的到来是彻底毁了,他吃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吃的也不多,一碗汤喝完了,菜没吃几口。 陈敏都比他吃得多。 “你减肥呀?” “啊,我……”客厅里的人连忙抬起头来。 “不减肥就吃这么点,在我这闹绝食是吧?” 甘晓芸这才意识到,餐厅里的人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她刚才下意识的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坐了十多分钟的冷板凳,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往餐厅那边去。 “我不饿。”卫研新的反抗是无力的,陈敏把盘子往他面前推,“别浪费了。” “是呀姐夫,你光喝汤怎么吃得饱,别让阿姨担心。”甘晓芸也是顺势劝了句,“文德跟你差不多身量,晚上还得吃一碗米饭呢,你这不吃主食哪能吃得饱?” 她有意跟陈敏套近乎,说着便是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我之前听姐姐说,姐夫做饭好吃,今天这也算是亲眼所见,还真是色香味俱全,要是文德能有姐夫一半顾家我不早就答应他求婚了?” 原来还没结婚呢,陈敏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那现在徐文珊娘家人没来,甘晓芸上赶着算是几个意思? “你们还年轻,不着急。”陈敏随意糊弄了一句,她不想参与到甘晓芸和徐文德之间的爱恨情仇中去。 “哪还年轻呀,我都二十五了。对了阿姨,卫瑾今年也二十五了吧,她有男朋友没?我有个同事还挺不错的,交大毕业的,还是单身,要不要我介绍他们认识下?” 陈敏是真不明白了,她现在虽说是五十七岁的身体,可灵魂也才二十七岁,怎么还跟不上甘晓芸的思路了?她这是要给卫瑾介绍男朋友?怎么才二十五的人,跟五十二岁的街道大妈一样喜欢保媒拉纤? “卫瑾自己有主见,用不着我们干预。”陈敏这还没开口,卫研新倒是先拒绝了。 陈敏听到这话都觉得卫研新有点强硬,说话太不留颜面了些,哪想到人家甘晓芸竟是丝毫不觉得尴尬,“认识下总是好的,说不定这姻缘就是……” 卫研新猛地站起身来,吓得甘晓芸话都咽了下去。 陈敏也是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总感觉卫研新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段老师说了,要你饭后也出去散步,别总是吃了饭就坐下看书,我陪你下楼走走。” 要是说之前卫研新说晚饭只够两个人的分量还只是暗示要甘晓芸离开,现在那就是实打实地下逐客令了。 甘晓芸也有点挂不住了,“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阿姨你看姐夫这么孝顺,您是该听他的话。”她今天过来后净是看卫研新的冷脸子了,哪有机会说什么? 107.107 前因与后果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办公桌上除了工具书就是其他教辅类的书籍,老教师的办公桌属于相对干净的那种, 抽屉里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陈敏简单收拾了下,她带来的帆布袋都没有装满。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的时候, 陈敏留了个字条——书我用不着了, 各位同志要是觉得还行就留着用, 高考将至, 辛苦大家,注意身体。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至于字迹,陈敏写的潦草了些,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 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避免被发现问题。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 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 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 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 从业三十五年, 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 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陈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陈敏转身要走,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最近忙,忘了这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着前面的车蠕动前行,卫研新也是跟了上去,“找谁的电话,还没找到?” 徐文珊当然找到了,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老公拨出了那个贝贝的电话,一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一个则是十三分四十六秒。 “找到了。”把手机塞到卫研新的手里,徐文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了兴趣班前面,徐文珊这才是开口,“那个叫贝贝的是什么人?” 卫研新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老婆,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翻我钱包?”他到底是卫大钧的儿子,就算是不像他爸那样聪明睿智,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刚才徐文珊的异常,知道了这缘由。 “我问你那个叫贝贝的到底是什么人!”徐文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跟自己转移话题,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研新也没好气,“你看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他这态度被徐文珊理解为恼羞成怒,“健身教练?真是健身教练?可别是在床上健身!” “徐文珊!”卫研新声音一下子拔高,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徐文珊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声音更高,“你要是不心虚,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一看那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这些小姐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好一会儿他才是开口,“道歉。” 道歉?她凭什么道歉?徐文珊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面,有不少人都是在这边等着兴趣班的孩子们下课,周末并不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因为有着数不清的兴趣班在等着他们。 卫子睿也不例外,他周六下午有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周天上午则是英语兴趣班。 卫研新看着那后脑勺,知道这意味着妻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了课的卫子睿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不对劲,小孩子其实很是敏锐的,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大人的情绪,而且根据这些情绪做出适当的反应,只不过很多时候大人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爸爸,我们不是去奶奶家吗?”卫子睿小声说道,他要给奶奶去弹自己刚学到的曲子。 108.108 理想是什么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味道有点冲, 像是消毒水洒在了鼻腔里。 陈敏被这味道弄醒了,脑子虽然还没彻底清醒, 手已经下意识地去摸了自己的小肚子, 终于不疼了。 她这痛经的老毛病已经十多年了,这次大姨妈刚来的时候还真没怎么着,弄得她以为是这段时间喝汤药调理有了效果,就没跟其他老师调课。 马上就要期中考, 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 影响学生的成绩。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 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 模模糊糊的,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 她循声看了过去, 是一对青年男女,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 再说了, 她又不是你亲妈,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 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 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 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 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绝经了,再也不会痛经了,也不用经历生孩子养孩子的过程,每个月有退休金,好像死去的丈夫还给自己留下了些遗产,这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不过这现实似乎比她每月一次的痛经更美好一点,陈敏觉得自己屈服了。她把这纸压在了枕头下面,冲着护士笑了笑,“我没事了……”话还没说完,卫研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进来嚷嚷着往陈敏这边跑,“奶奶。” 原本爸还活着,他们二老也能相互照顾,他们几个子女也能过各自的小日子。可是现在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万一像是昨天那样出了点好歹,家里可比不上学校,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那他将来死了怎么跟他爸交代? 老太太喜欢清静不假,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儿子在国外,女儿也是远嫁,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关节腰椎没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尽管适应自己如今是一个退休丧偶老教师的身份,尽快让自己融入眼前的生活中去。 这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卫研新和徐文珊不在自己眼前晃悠,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书房里一时间很是安静,以至于能够清楚的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徐文珊教训儿子的声音,“不要总是看动画片,有时间去练练你的钢琴。” 卫研新也是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是说道:“我知道陈姨你不喜欢……你喜欢清静,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和文珊晚上的时候带着睿睿来这儿陪您吃饭,这样我也放心,吃了晚饭我们再回去,也不打扰您晚上休息。” 陈敏觉得这个继子够可以了,最起码这是真心实意的在替她着想。 卫研新的工作稳定,拿死工资的那种,现在还得养着儿子,单独给自己请一个保姆的话开销大,所以便是想出了这折中的办法。 虽说尽可能的不见卫研新他们是再好不过,可归根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可能一直躲着吧? 见也有见的好处,也许从其他人嘴里,也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不是? 想了想,陈敏还是应了下来,“那就辛苦你们来回跑了。” 卫研新多少松了口气,其实他觉得真要是住在一起,矛盾反倒是会多起来,这样来回走着自己也放心,算是两全其美了。 回家的路上,徐文珊知道了两人的谈话后有些没憋住活,她没想到自己都让步了,老太太还是不识抬举,“她是不是……”看到卫研新,徐文珊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一点点,“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说她那身体,咱们就光是晚饭的时候陪着,要是其他时候发生点什么,那……” “可咱们也做不到二十四小时陪着呀。”看了眼后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儿子,卫研新叹了口气,“你要是嫌来回折腾麻烦,那晚上就自己随便吃点,我带睿睿过来陪陈姨吃饭说会儿话就回。” “你这是什么话?拿我当外人,防着我是吧?”徐文珊假装生气,而这一招百试不爽。 “不是,我就是怕你来回折腾嫌烦。”他并不觉得这对婆媳俩脾气对付,万一真的闹起矛盾来,那问题绝对比现在更严重。 潜在的问题更为突出,卫研新两相比较,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负担好,“先来回跑着,我看能不能再从老家找个妥当的亲戚,来给陈姨做个伴儿。” 找保姆是不可能的,陈姨虽然人冷淡了些,可是那手脚比保姆都勤快,头些年爸也动过一个小手术,都是她忙里忙外的,对于自己提出的找保姆的提议是一口拒绝。 所以他今天晚上压根没提找保姆的事情,就想着回头看能不能从老家的亲戚那边找来一个,名义上是作伴的,这样陈姨兴许能接受呢? 徐文珊完全没想到她老公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她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了自家楼下这才是开口,“那你说咱们要不要……” “文珊,那个后备箱里有个果篮,你帮忙拿一下。”卫研新从后排把儿子抱了起来,他一时间没手再去拎果篮了。 徐文珊这么会儿工夫也是冷静了下来,自己刚才那都是什么糊涂心思。公爹刚去世,哪能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太太找老伴儿。再说了,原本就是后妈,这继子给后妈找老伴儿,传出去那得成什么样子? 所以当卫研新问她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徐文珊直接用一句“咱们要不要先问问陈姨的意思”糊弄了过去。 用去世了的老爷子的话说,那就是徐徐图之,不能着急的,所以她不着急,不着急。 …… 陈敏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熟悉了自己现在这个家。这是卫大钧去世的第三天,没有像她老家那样供奉着死者生前的照片,然后前面放着香炉,随时供人上香。所以她只能通过一些老照片来认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亡夫。 之于婚姻,陈敏还真是没多少期待。不过这对老夫妻却让她有些羡慕,好几沓相册,贴满了老两口的照片。 相册扉页上是朴茂工稳的字迹——甲午年,与陈敏同志喜结连理二十五年,故地重游人物依旧,甚是欢喜。 这是老两口的银婚纪念相册,陈敏一页页翻了去,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陈敏也是意识到,为什么老教师会突然间去了。 大概是那与你相约到白头的人没了,原本填满了的心也是空落落的,想要熬过那段时间真的是太难了。 一边看一边回忆,陈敏把老教师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回忆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便是洗洗睡了。 生死都已经接受了的人,对于现在这有些松弛的皮肤自然也有着较高的接受度。 五十七岁,并不是二十七岁,所以陈敏没有让自己再熬夜,虽然躺在床上她也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她纠结着纠结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生物钟是个让人无奈的东西,陈敏匆忙起来要去洗脸的时候这才是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初中语文老师陈敏,而是丧偶老教师陈敏。 刚才身体迸发出的那青春的势头消失无踪,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没睡好,又是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陈敏去厨房里煎了个荷包蛋垫了下肚子。 她现在不用再去学校教书,有的是时间来充分了解自己现在的生活。 109.109 他做了恶人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马上就要期中考, 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 影响学生的成绩。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 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 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 模模糊糊的, 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她循声看了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 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 再说了,她又不是你亲妈,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 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 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 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 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 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外面还有两张床, 空荡荡的, 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 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绝经了,再也不会痛经了,也不用经历生孩子养孩子的过程,每个月有退休金,好像死去的丈夫还给自己留下了些遗产,这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不过这现实似乎比她每月一次的痛经更美好一点,陈敏觉得自己屈服了。她把这纸压在了枕头下面,冲着护士笑了笑,“我没事了……”话还没说完,卫研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进来嚷嚷着往陈敏这边跑,“奶奶。” 小萝卜头叫卫子睿,是卫研新和徐文珊的儿子,今年四岁半。 记忆告诉她,虽然跟徐文珊婆媳关系一般,甚至于跟这小萝卜头都没什么血缘关系,不过老太太还挺喜欢这小家伙,祖孙俩感情很是不错。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卫研新刚把他从幼儿园接出来,特意带来这里开解自己的。 毕竟,小孩子是最好的开心果,再怎么着她也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只是陈敏真的不喜欢小孩子,这追溯其根源还是在她原本的家中。 她哥哥家的孩子特别调皮,简直是混世魔王,在小区里也没少闯祸,每次她要教育小侄子时,总是被她妈给拦住,“小孩子活泼点怎么了?你跟你哥小时候更皮,不也一样长大成人了吗?在家别给我端你那当老师的架子。” 这个时候,她兄嫂一个边看电视边玩手机,一个则是脸上挂着笑,嘴角那么一歪,挂着嘲讽的弧度。 陈敏无力,索性眼不见心净地搬到了学校提供的教职工公寓去住,只是距离也没能让她与小侄子之间产生美。 所以,一时间她对于这个冲向自己的小萝卜头,不知道该如何招架,只觉得这甜甜脆脆的一声“奶奶”都把她吓了个半死。 倒是卫研新想起来老太太现在身体虚弱,他连忙上前抓住了儿子的衣领,就差把他提溜起来了。 陈敏不由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小萝卜头不好受,连忙让卫研新把人放下。 “奶奶,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给你捶捶胳膊好不好?” 四岁多的小男孩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陈敏想起了自家侄子,眼眶都有点发烫。 “没事,奶奶挺好的,小睿乖。”她伸手摸了摸卫子睿的脑袋瓜,“医院里味道大,别呛着孩子,带他回去吧,我没事。” 卫研新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陈敏那神色,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那我明天再带小睿来看您。” “奶奶再见。” 陈敏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父子俩她这才是放下手来。 “护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还没离开的护士听到这话愣了下,“您最好还是在医院里住两天休息下,可别想着回去上课了。”没有您这一堂课,学生们照样上学,地球照样转。 陈敏看着已经暗了下来的窗外,喃喃道:“也就是说,我明天也可以出院。” …… 卫研新过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他后背顿时一凉,连忙跑到护士站,“802的病人呢?” 医院里的护士什么没见过,神色淡定,“一大早办了手续出院了,对了你是她儿子对吧,阿姨说她出去办点事,让你不用担心。” 卫研新怎么可能不担心,昨个儿下午在教室里晕倒,在医院里呆了一晚上身体还没恢复就是出院,万一出了点事,他怎么跟死去的老爷子交代? 只是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头疼,最近几乎是事赶事。 卫研新第一时间想到了学校,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那些学生,他赶紧给学校那边打电话。 只是卫研新哪里知道,就在昨天下午陈敏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现在她还真不是去省六中。 “这位大姐,您这是打算买房子?” 陈敏听到这声音转头一看,这不就是她们家楼下的刘阿姨吗?刘阿姨的孙子正好在她带的班里,刚开学那段时间,她是整天带着宝贝孙子往楼上去。 “刘……”陈敏看到刘阿姨那花白的头发才意识到,现在自己也不比刘阿姨年轻多少,喊一声刘阿姨怕是要把她吓晕过去,她笑了笑,把剩下几个字咽了回去,“大姐,卖房子的是你们这栋楼里的吗?”陈敏现在一头雾水。 办理了出院手续后,她买了一张汽车票直接回了临城,也就是她上辈子的老家。 她家小区在临城的老城区,小区是老破旧。 单元楼的密码门上贴着专治疑难杂症、退伍老兵通管道的小广告,当然也有买卖出租房屋的小纸条。 陈敏输入密码的时候发现了这张卖房的广告。 棉厂家属院,长河路31号402户,联系人郑女士,电话号码也是她熟悉的那一串——她妈郑爱梅的手机号码。 可不就是她家吗? 心猛地抽抽了下,陈敏盯着那小广告看,一时间都忘了输入密码进去,也没注意到刘阿姨什么时候过来的。 “嗨,已经卖出去了。”刘阿姨把装满了菜的塑料袋放到了地下,“这家闺女上着课上着课就没了,家里人哪里肯依。闹着工伤什么的,学校怕耽误学生上课就是赔钱了事,听说赔了好几十万呢。”这也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这馅饼呀,馅儿不新鲜,自家闺女的血肉做的。 陈敏思忖了下,自己是课堂上没了的,按说是因公殉职,只不过这病不是很说得出口。 “那这家人呢?” 刘阿姨听到这话嘴角一扯,“搬走了呗,拿着赔偿款,把这房子一卖,转脸就去给孙子买学区房了。”要不她怎么说这是自家闺女血肉做的馅饼呢。 看对方不说话,刘阿姨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这人她也不认识,说这么多干什么?“大妹子,你要是打算买房可是晚了一步,听说是明天就有人搬过来。” 陈敏笑了笑,她只是来回家看看,看看家里人怎么样,是不是因为自己忽然间死了而伤心。她都想好了说辞,借口是同事来安慰他们。 只是她哪里想得到,自己是想多了。 陈敏这一笑把刘阿姨吓了一跳,这就算是买不着房子也不用这样吧? 她连忙输入密码,听着门响了一下,拎起地上的塑料袋就是推门进了去,只是走进去却又是回头看了眼这陌生人, “大妹子,房子哪里都有,你要不再去别处看看?”这一看就是平日里吃得好喝的好的那种,虽然精神憔悴了些,不过肯定不差钱,干嘛非得盯着这老破旧的小区呢? 陈敏又是一笑,只是这笑容有点仓皇。 学区房,学区房,之前她嫂子就是嚷着要卖了这边房子换学区房,理由倒也是合情合理——现在教育从娃娃抓起,这棉厂家属院是在老城区不假,可是也被边缘化了,周围没什么好的学校。 闹了好几次,可是都没买,原因很简单——没钱。 棉厂转型不成功,厂子里基本没效益,陈敏爸妈哪有这个闲钱换房?而且临城这两年房价也是上涨了不少,这学区房的价格更是坐了火箭似的嗖嗖往上窜。 首付款涨了,贷款利率也没什么折扣,她嫂子一说买房那是激情四射,但一说出钱就是萎了。 原因很简单,我生了你们老陈家的金孙,是为了他的将来考虑才要你们买房的。当初你们陈家没准备婚房我就嫁过来了,现在给陈浩康买个学区房不过分吧? 我可以给你看房子联系中介,要我拿钱,没门。 折腾了两年多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却是拿着自己抚恤金置换的学区房。 陈敏一时间都觉得自己简直是笑话,她想着安慰家里人,不要因为自己的死而过度悲伤,可是家里人呢? 扶着墙慢慢往外走,正赶上一栋楼里的邻居拎着菜回来。 几个人看着这出现在小区的陌生人,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只是陈敏却充耳不闻,她努力让自己站稳,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个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区。 坐在返回省城的车上,陈敏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打开手机,看到那几十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然后把电话拨了回去。 接到陈敏的电话前,卫研新耳边满是老婆的埋怨。 “老太太也真是的,一声不吭就走了,还专门就坑你。我说卫研新你到底几个意思,人家的亲生儿子闺女都不着急,你在这里着急上火干什么?赶着当孝子是吧?” 看着老公不啃声,徐文珊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别有事没事就去单位找我,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要这张脸呢。” 她跟着跑了一上午,鞋跟都快断了。 “做人得讲良心。”卫研新闷闷一句。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说的有错吗?她累倒了住院,亲生儿子亲生闺女都不去看,你一个继子倒是勤快,她一声不吭没了踪影,又是你忙前忙后的找,亲闺女亲儿子一个电话都不打,人影也不见。你还跟我说做人要讲良心,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肝肺,整个人都傻了。” 徐文珊越说越气,不说别的,老爷子去世后,那得留下多少遗产,可愣是没人提这事。 跟人讲良心?可别被坑死都不知道。 “是我没跟刘瑜小瑾他们说。” 徐文珊听到这话愣在了那里,一巴掌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吓得馄饨店里正在玩手机的服务员一哆嗦,“你傻呀,万一老太太出了点什么事,他们兄妹俩跟你没完怎么办?”她到底嫁了个什么人呀! 卫研新知道老婆很生气,可他还是坚决拒绝,“刘瑜他忙着工程的事没空,你让我打电话把小瑾喊回来吗?”陈姨留了纸条说出去办点事,兴许也真的就是办点事,是自己瞎担心了。可是找不到人他又不安心。 “他们都是大忙人,就你空闲行了吧?得,你们继母兄妹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我不掺和总行了吧?”说着她拎起包就要走。 卫研新刚想要起身,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他连忙接起了电话,“陈姨,你在哪儿?”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从业三十五年,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陈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陈敏转身要走,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110.110 免费的午餐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摇了摇头,他看着后视镜里的儿子神色一下子就没那么兴奋了。 犹豫了下, 卫子睿又是说道:“那她是去公园了?”爷爷和奶奶有时候会带他去公园散步的,所以一定是去公园了。 公园、游乐园, 卫子睿想要去的地方都说了一个遍, 最终也没能拿到他爸爸承诺的变形金刚。 徐文珊有些不耐烦, “她身体不好, 怎么还胡乱跑?”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 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 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 “奶奶说了,你要是听话,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 这对于卫子睿来说,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 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她也不是傻子, 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 还是没说话, “走, 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夫妻俩对了眼,徐文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卫研新不想要说话,他纯粹是被气的。他心思比较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徐文珊问东问西的目的在于那张名片。 因为在气头上,原本他惯着的徐文珊那“恶人先告状”的小情趣如今就成了毛病,他实在是不想说话,因为怕一说话又是吵起来。人的忍耐性到底是有限的。 “爸爸,奶奶在这里干什么?”卫子睿很是好奇,他还小,有些字并不认识,不过倒是能看得懂上面的画,游泳的人,可是奶奶会游泳吗?他好像并不知道。 “奶奶来这里健身,就是游泳跑步,知道吗?”卫研新不是听听就算了的,老太太这如今是丧偶加退休的双重打击,总是得找个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健身就是个挺好的事情,卫研新别的做不了,跑腿的事情还行。 同事给推荐的健身馆,然后他帮着报了班之后,这两天也有跟健身教练联系,确保老太太这么玩没问题。 今天是周六,卫研新觉得有时间就是过来看看,就是图一个心里头踏实。只是卫研新没想到,来这之前会发现这么一个小插曲,而且还是不怎么友好的小插曲。 陈敏正在游泳,年纪大了的人,更是需要有意识的加强对关节的保护,游泳无疑是对身体最好的选择了。 刚开始健身的人训练量比较小,尤其是陈敏这么大年纪的,这是这健身馆里头一人的存在,教练也不敢让她练多了,“阿姨,今天可以了。” 陈敏从水里冒了出来,“行,听你的。”她还是大学的时候学的游泳,再加上老教师似乎也有基础,倒不算是新手。不过教练怕她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训练量减了不少。昨天就让自己游了三百米的,今天勉强加了一百米,算是多少有点进步。 教练把她从水里拉出来,“阿姨,你现在感觉还行吗?”这么一个大龄的学生,段贝贝觉得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人过久了舒适安逸的日子,总是需要点新鲜的刺激。之于她,陈敏便是这刺激。 “还行,就是有点喘。”陈敏也知道,这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她游得很慢,可五十七岁的身体到底比不上二十七岁的年轻人。 段贝贝有点担心,然后帮陈敏测量心率。她需要刺激不假,不过也不敢托大。好在陈敏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内,这让段贝贝松了口气,“还行,咱们接下来的这一周就保持每天三百米的距离,阿姨,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敏知道她的担心,也不想给这小姑娘添麻烦,“行,都听你的,你是专业的嘛。” 这话说的段贝贝喜欢,她前前后后带了多少人,可有很多就是按照自己那套路子来,对她这个健身教练是阳奉阴违。如今遇到一个好讲话的,段贝贝还是很高兴的。 陈敏去冲澡,段贝贝去做记录,刚过去就是看到了卫研新。 “段老师您好,请问我……” “阿姨去洗澡了,过会儿就出来,段先生你要不先坐下等一会?”段贝贝自然是察觉到自己在被打量,不过她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只是冲着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笑了笑,然后便是整理陈敏今天训练的信息。 慢跑四十分钟,2.5公里。 游泳十七分钟,400米。 运动量比昨天都有增加,这位老学生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远比自己想的要好。 徐文珊一直在看着段贝贝,她一眼就认出了段贝贝就是那张名片上的人,只是名片上只有一张脸,如今看着这胸是胸,屁股是屁股,而且还有那露出的小蛮腰,她又是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和卫研新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是瘦美人,就算是生了卫子睿后恢复的也不错,不过这几年好像腰上的肉是长了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贝贝教练是吧?我老公跟我说你特别专业,你看看我这样的,要是健身,办一个什么样的套餐合适?” 卫研新听到这话一愣,他怕老婆无理取闹,只是还没站起来,头就是被徐文珊给按住了。 女人像是后脑勺上长了一只眼似的,知道她老公的一举一动。 “这个您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您身体没问题的,您可以提出自己的健身目标,我尽可能的为您制定训练计划。” “那行呀,不过今天没空了,明天我再来找你,我加你微信吧,有什么问题就跟你沟通。”徐文珊拿出手机,“我老公一个男人不懂这些,要是陈姨有什么问题,你也跟我说就行。” 段贝贝看了眼卫研新,只是被徐文珊挡住了,她只能看到卫研新那一撮头发,“那行……” 陈敏出来的时候还挺意外的,这一家三口怎么这么齐全的都来这里了? 徐文珊很是热忱,“陈姨,明天我也来做检查,说不定咱们还能一块健身呢。” 陈敏听到这话笑了下,“我都是下午来,怕是跟你时间上不凑巧。”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到了徐文珊的耳朵里多少有点不好听。 陈敏最近的生活更是规律,晚上九点半就是睡觉,早晨六点半起床,在楼下晨练,早饭、书房打发时间,午饭、健身馆健身,晚饭、上网。 她跟徐文珊不一样,总不能为了行动一致就将就着徐文珊,趁着徐文珊午休或者下班后有空的时间来健身吧? “这事回头再说,陈姨你不用管她,说不定就是三分钟热度,明天就把这事给忘了。”卫研新总觉得他老婆目的不单纯,他尽可能的避免这两人独处,现在一个非要折腾着在一起,这什么意思?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点不乐意,不过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没由来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阿姨,那这样,你要是觉得明天身体没问题,就再跟我联系时间过来,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沟通。”作为职业的健身教练,段贝贝对于别人家的家务事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是跟陈敏例行交代。 “好嘞。”陈敏当初是个好老师,现在也是好学生。 她挺羡慕段贝贝的身材,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年轻,不过身材不算好。老教师倒是身材消瘦,不过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小教练告诉她,要是好好锻炼起码不会更严重,这给陈敏吃了强心丸,她专注于想今天下午锻炼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卫子睿来跟自己说话。 “奶奶。”卫子睿扯了下他奶奶的手,“儿童节的礼物你能不能提前给我?” 陈敏被他弄糊涂了,卫研新也没想到儿子还惦记着变形金刚,他刚想要说话,却慢了一步。 “怎么老想着玩,今天你钢琴学的怎么样了?《致爱丽丝》会弹了吗?”她今天因为有点事情,所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兴趣班教室里监督着儿子练琴,不过儿子的学习进度她还是全方位掌控着的。 卫子睿一下子缩成一团,他求助似的拉了拉陈敏的手,“奶奶。” “喊谁都没用,卫子睿你是男子汉,不能躲在女人后面,知道吗?”徐文珊一下子严肃起来。 陈敏没吭声,各家有各家教育孩子的方法,她不是很清楚徐文珊和卫研新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不过她不能贸然插手就是了。 这些教训,都是之前总结出来的血泪史,陈敏深深印记在脑中,所以她冲着卫子睿摇了摇头,拒绝当他的靠山。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奶奶说了,你要是听话,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这对于卫子睿来说,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她也不是傻子,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走,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111.第 111 章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如今意识到有这么沉甸甸的遗产, 她忽然间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了。 会不会有什么平行空间之类的, 其实就是她一场梦呢?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陈敏嗷嚎了一声, “早知道就不咬的那么狠了。”还真疼。 犹豫了一下,陈敏打开了文件夹, 里面是一个档案袋,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 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 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 哦, 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 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 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 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 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 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 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 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 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兄弟两个趁着在厨房这会儿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也纷纷放下心来。 陈敏其实还挺纳闷的,这家的男人厨艺都挺好,不管刘瑜还是卫研新,做饭还都不赖。当然,她厨艺其实也不错,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现在不是露一手的时候,她吃了个三分饱,然后把那文件夹拿了出来,推到了卫研新手边,“看看吧,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 卫研新愣了下,而一旁刘瑜也就是瞧了陈敏一眼,然后继续吃饭,似乎对于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陈姨,这些东西,我估摸着我们都用不着,你留着好了。”卫研新把文件夹又是推到了陈敏手边。 这让陈敏一怔,年轻人呀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推的那可是大几千万的资产!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语气也是生硬,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徐文珊的眼泪一下子就是出了来,只是卫研新没有像之前那样细声安慰,而是看了眼趴在后排的儿子。 这一眼让徐文珊瞬间意识到什么,自个儿把眼泪就是擦了去。她知道,卫研新的底线是卫子睿,要是自己当着卫子睿的面闹起来,到最后怕就是真的要惨淡收场了。 她心里头存着事,在健身房热身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力不集中,结果把小腿给扯着了。徐文珊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本来就不高,小腿这疼的是锥心刺骨,眼泪没忍住啪的一下就是掉了出来。 专属教练毕宁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看着徐文珊抱着腿蹲在那里,他连忙围了上去,“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徐文珊抽抽搭搭还是拒绝了,倒是让毕宁有些为难。 自己这一对一的训练还出了问题,现在不解决了,万一回头找麻烦呢? “那你先坐下,我看看。” 段贝贝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毕宁正在给徐文珊检查小腿,她是被那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说实在话,刚才那尖叫声有点耳熟,像是她在产房里听到的声音,太考验耳膜了。 “没事吧?”看到徐文珊那一脸痛色,段贝贝友善地笑了下。 “应该是三头肌拉伤,段姐,帮忙去取个冰袋呗。”毕宁有点哀伤,自己一对一盯着还折腾出个肌肉拉伤,他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得泡汤了。 “教练,我这不严重吧?”徐文珊不敢伸直腿,她就觉得疼,浑身都不得劲的疼。 “我的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现在还看不出情况。”他刚才就是轻轻摁了一下而已,徐文珊就杀猪似的嚎叫,他可真有点后怕,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学员。 段贝贝把冰袋丢了过来,“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段姐,你……”毕宁连忙站起身来,他还得搭段贝贝的顺风车走人呢。 这一站起身来不要紧,徐文珊的脚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段贝贝看着徐文珊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毕宁的脑袋,“毛手毛脚的,徐女士,你确定不去医院检查下吗?这要是真的伤着了,怕是会影响您正常的生活。” 徐文珊被这话给吓着了…… 卫研新接到电话也有些奇怪,等听清楚来龙去脉后他随手穿上衣服就往外去。 “爸爸。” 卫子睿的叫声让卫研新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呢,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儿子讲故事。要是现在去医院,儿子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卫研新还是折了回来,“跟爸爸出去一趟好不好?”他不可能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是医院那边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也说不好今晚能不能回来,所以把儿子放邻居家也不合适。 这么晚了去打扰陈姨? 那岂不是等于跟她说文珊伤着腿了? 权衡了一番后,卫研新只能委屈儿子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卫子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爸爸那凝重的心情,不过对于晚上出门他还是抱着极为高涨的热情,虽然上车没多久后他就睡着了。 徐文珊看着丈夫竟然抱着儿子过来的时候一脸紧张,“大晚上的你带睿睿出来干什么?” 怀抱里的卫子睿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叫了句妈妈又是睡了过去,晚上八点半已经是他的睡眠时间了。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卫研新没有搭理妻子,而是跟两位教练道歉,要不是段贝贝通知,他都不知道这事。 “没什么。”段贝贝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爱心爆棚,送佛送到了西天。 卫研新送她出去,当然也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我就是希望这件事别让其他人,尤其是陈姨知道。” 对于卫研新的请求段贝贝并不奇怪,只是想着刚才卫研新那为难的神色,她冲着毕宁挑了挑下巴,“我是大嘴巴的人吗?” 毕宁连忙摆手,“绝对不是,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他表情滑稽的想要缓和气氛,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 卫研新不是那么活泼的人,“今天的事情谢谢了。”好像除了谢谢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别的,也说不出别的。 只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敏还是知道了徐文珊住院的事情。 “你就别来回折腾了,我能照顾自己。”她还真不知道卫研新怎么想的,每天就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不累吗? 一大早的要送卫子睿去幼儿园,中午又要去医院看徐文珊,等下午接卫子睿下学在自己这吃了晚饭后还要再去医院。又是上班又得带着孩子四处跑,四头兼顾,他可真有精神。 正在往嘴里塞东西的人有些诧异,“折腾什么呀?”下意识的,卫研新看了眼儿子,除了儿子这么童言无忌,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 “行了,别跟我装了,我下午在健身房听说的。”陈敏昨天没去健身房,一天都在家里织围巾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她还是今天下午去健身房才知道了事情缘由。当然,说这事的并不是段贝贝,而是跟她一块游泳的小姑娘,那健身馆里谁不知道她跟徐文珊是婆媳呀。 “伤的严重吗?” 卫研新摇了摇头,“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医院里我请了护工,比在家省事多了。”他这完全是自欺欺人,陈敏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鄙视。 “护工是照顾的专业,可是在医院里也休息不好。你们也不小了,凡事有个度,心里头总有疙瘩算怎么回事?”有问题就去解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天天记仇。 陈敏觉得卫研新可靠,可有时候又有些迂腐。当然,人从来不是扁平化的,多维的性格组成了复杂的人,她也不好从一个角度来评价卫研新。 112.112 差钱不差钱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亏得自己这重活一朝没什么任务,不然她还真怕出个什么系统,告诉她——你的主要任务是牵红线。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 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刘瑜就是开口说话, 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 别说是他妈, 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 就算不说母子亲情, 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 陈敏甚至觉得, 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 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不过再时髦的人,也抵不过已经快六十岁的事实,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特别提醒,“阿姨,我们这购物满八十八元可以三公里内免费送货上门,您需不需要?” 看着那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陈敏点了点头,“那谢谢了。”她在购物小票上写下了地址,一把年纪的人了,陈敏不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快递员会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货上门的,这样不耽误您时间吧?” 陈敏特意看了下手机,“行,不耽误。” 她还真不是那个能参加教职工运动会还勇夺四百米跑的年轻女教师了,在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当下的生活后,陈敏觉得她得锻炼身体。一下子少活了三十年,错过了人生中那段精彩时间本来就够让她郁闷了,要是现在这身体不好好锻炼,她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本。 卫研新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陈敏。 “奶奶,你在看什么书?”卫子睿很是好奇地过去瞧,他这一扒拉让卫研新看了个正着——中老年人健身美体指南。 看到封面上那穿着民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卫研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陈敏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的小书店,就顺便进去买了本书健身养生的书,哪想到看的入迷,都没发现这两个人回来了。 “我吃好喝好身体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家庭最害怕什么?老人和小孩出问题。小孩子娇贵,老人也病不得。 陈敏本身也是深有感触,就去年她妈那骨折,把她家当时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拿老教师在课堂上晕倒来说事儿,自己当时在病房里可是听到徐文珊跟卫研新的争执,因为自己的不甘心,昨天两口子又是被折腾了一番。 真要是生点大病,陈敏都觉得这两口子能因为自己的事闹离婚。 生病不好受,陈敏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是看书,想要找个好点的锻炼身体的办法。 虽然她买的这本书好像不太怎么样。 卫研新又是看了眼那书,他犹豫了一下,“陈姨,你看要不我给你报个健身班?”老太太知道健身是好事,她身体好了,自己麻烦可不就少了吗? 这提议倒是让陈敏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了不用了。”就算是健身班,她也得先去考察考察,别动不动就报班,万一不合适呢? 这就跟学生们报辅导班一个样,总得多少知道点才能做决定吧? 卫研新最近被拒绝习惯了,“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爸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所以想找事做打发时间。” 陈敏想说你真是误会了,毕竟她不是原版正装的老教师。不过她现在属于退休人员,也的确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总是在家里憋着那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这几天陈敏也清闲不下来——她需要去办退休手续。 学校那边有些材料都已经给办理了,不过还是得陈敏过去签几个名,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再加上她退休,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收拾了去,给新老师腾地方。陈敏凭着印象到了语文组办公室这边,她还犹豫着进去该怎么说,门从里面打开了。 正要往外出的人看到陈敏后愣了下,然后脸上笑意连忙收敛了起来,“陈老师,我们之前还说去医院看看您呢,不过这两天忙着批改试卷也没过去,您现在好点了吗?” 陈敏笑了笑,“好多了,就是虚惊一场,你们这是要上课去?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她想起来了,老教师之所以丧偶后还坚持上课,那是因为第二天高三学生年后第一次模拟考,所以她不想耽误学生时间。 这考前考后,高三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忙,就没谁是清闲的。再说了,谁能想到老教师去的突然,而自己又是借尸还魂了呢? 办公室的老师有的是去上课,有的下了课还没回来,现在孤零零的就陈敏一个人,除了走廊里传来的声音,这语文组的办公室是安静的很。 陈敏一眼就是找到了老教师的那张办公桌——那教材书前面放着的合影照片,让她想忽视都有些困难。 陈敏很是敏锐的察觉到刘瑜的那点不自在的情绪,或者说把这情绪称之为内疚也没问题。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无外乎就是有的子女跟父母亲近,有的为人父母的天生和子女关系冷淡而已。结合徐文珊这两天动不动就提到刘瑜、小瑾之类的话,还有自己脑海中那混乱的印象,陈敏差不多十拿九稳——老教师与刘瑜,这个前夫的儿子关系真的属于母子关系冷淡的那种。 而这种冷淡,不比她和卫研新这种后妈与继子的冷淡差到哪里去,甚至还更为严重。 总之,老教师走了,留给了自己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继子卫研新还有他媳妇一家三口,前夫的儿子刘瑜大龄未婚,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还在读书似乎也没有过什么恋情。 亏得自己这重活一朝没什么任务,不然她还真怕出个什么系统,告诉她——你的主要任务是牵红线。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刘瑜就是开口说话,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113.113 小赌能怡情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甘晓芸脸上笑意有一点点挂不住了, 还真是像文德他姐说的那样, 这老太太真是把学校里的臭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 “看来文德说的还真没错, 我就是长了个大众脸, 陈阿姨你不记得也正常。” 文德?陈敏这个还是知道的,徐文珊的娘家弟弟不就是叫徐文德吗?这么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徐文德的老婆,或者说是女朋友?陈敏一时间也记不清, 这徐文德到底结婚了没有。 陈敏奇了怪了, 这徐文德的女朋友上她家来这是干什么?不过上门即是客, 她也没说把人往外赶,“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 里面进里面进。” 甘晓芸进门就是看到了鞋架上的皮鞋, 她倒是不意外,毕竟来之前她就是跟徐文珊打过电话的。 “是我没怎么过来, 来的次数少阿姨您记不住我, 我们单位忙,而且规定又严格,一请假就是扣工资, 咱们这省城物价又高,我就指望那点工资过活, 都不敢随便请假, 结果卫叔叔的追悼会也没去, 阿姨您别见怪。” 陈敏看着这个说话脸上带着三分笑、一口气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人,她觉得所有的理都被甘晓芸占光了,自己根本没得说,“年轻人拼事业嘛,这个我理解。” 甘晓芸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追悼会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占理,好在这老太太没计较。她这准备好了的说辞才开了个头,刚想要继续说,却是慢了一步。 陈敏抢了先,“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人死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人活着的时候……这话说的甘晓芸有点不太确定了,老太太这是嫌弃他们在卫大钧住院的时候没怎么去看望吗? 可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呀,儿媳妇不去,徐文德那个死脑筋怎么劝都也不去,自己这拐了好几个弯的准亲戚去也不合适呀!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正想说话,卫研新的声音厨房传了出来,“陈姨,谁呀?” 他刚才炒菜,没听清楚到底是谁在外面说话,卫研新一边问一边端着盘子出来。 甘晓芸看到人就是站了起来,“姐夫。” 这一声姐夫让卫研新眉头都皱了起来,脑子转过弯来的陈敏也是乐了——她现在算是闹明白这个甘晓芸的目的了。 徐文珊怕是对遗产的分割并不满意,而她能求助的人不多,就跟娘家通了气。 这一通气不要紧,徐家那边总是得有所表示,这不,表示的人来了。 要不卫研新怎么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呢? 要是徐家的人是来送钱的,她还真不信卫研新会这么拉着个脸。 果然…… “你怎么来了?”卫研新语气不善,他也善不起来。 甘晓芸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这不是头几天卫叔叔去世,我当时忙也没参加追悼会,现在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阿姨。”甘晓芸和徐文珊不一样,卫研新同样审视的目光,徐文珊会心虚,可甘晓芸不会。因为不管怎么着,卫研新都不能冲她发脾气。小舅子的未婚妻,不算亲戚,可也开罪不得。 卫研新嗯了一声,“家里没什么事。” 陈敏觉得卫研新有些太冷淡了,“那个晓芸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凑合着在这吃点?” “我今天就做了两碗汤还有两个菜。”卫研新干巴巴地说了句。 “那你再去做个菜。”陈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跟卫研新唱双簧,虽然她还是挺好奇甘晓芸会怎么说,不过好奇跟眼下诉求发生冲突时,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冰箱里的菜吃光了,明天上午您记得去趟超市或者菜市场。”卫研新语气缓和了些,“要不你您要吃什么,我网上给你下单,让人直接送来。” 自己完全被无视了,甘晓芸觉得知道她是被下了逐客令,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在乎,“没事阿姨,你跟姐夫吃就行,我最近减肥,不吃晚饭。” 陈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然不说是火柴人,可绝对跟肥字扯不上什么关系,“这不挺瘦的吗?减什么肥,别把自己饿坏了。”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也没再客气,直接就是去了餐厅吃饭,留下甘晓芸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 卫研新原本那点还算是可以的心情因为甘晓芸的到来是彻底毁了,他吃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吃的也不多,一碗汤喝完了,菜没吃几口。 陈敏都比他吃得多。 “你减肥呀?” “啊,我……”客厅里的人连忙抬起头来。 “不减肥就吃这么点,在我这闹绝食是吧?” 甘晓芸这才意识到,餐厅里的人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她刚才下意识的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坐了十多分钟的冷板凳,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往餐厅那边去。 “我不饿。”卫研新的反抗是无力的,陈敏把盘子往他面前推,“别浪费了。” “是呀姐夫,你光喝汤怎么吃得饱,别让阿姨担心。”甘晓芸也是顺势劝了句,“文德跟你差不多身量,晚上还得吃一碗米饭呢,你这不吃主食哪能吃得饱?” 她有意跟陈敏套近乎,说着便是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我之前听姐姐说,姐夫做饭好吃,今天这也算是亲眼所见,还真是色香味俱全,要是文德能有姐夫一半顾家我不早就答应他求婚了?” 原来还没结婚呢,陈敏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那现在徐文珊娘家人没来,甘晓芸上赶着算是几个意思? “你们还年轻,不着急。”陈敏随意糊弄了一句,她不想参与到甘晓芸和徐文德之间的爱恨情仇中去。 “哪还年轻呀,我都二十五了。对了阿姨,卫瑾今年也二十五了吧,她有男朋友没?我有个同事还挺不错的,交大毕业的,还是单身,要不要我介绍他们认识下?” 陈敏是真不明白了,她现在虽说是五十七岁的身体,可灵魂也才二十七岁,怎么还跟不上甘晓芸的思路了?她这是要给卫瑾介绍男朋友?怎么才二十五的人,跟五十二岁的街道大妈一样喜欢保媒拉纤? “卫瑾自己有主见,用不着我们干预。”陈敏这还没开口,卫研新倒是先拒绝了。 陈敏听到这话都觉得卫研新有点强硬,说话太不留颜面了些,哪想到人家甘晓芸竟是丝毫不觉得尴尬,“认识下总是好的,说不定这姻缘就是……” 卫研新猛地站起身来,吓得甘晓芸话都咽了下去。 陈敏也是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总感觉卫研新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段老师说了,要你饭后也出去散步,别总是吃了饭就坐下看书,我陪你下楼走走。” 要是说之前卫研新说晚饭只够两个人的分量还只是暗示要甘晓芸离开,现在那就是实打实地下逐客令了。 甘晓芸也有点挂不住了,“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阿姨你看姐夫这么孝顺,您是该听他的话。”她今天过来后净是看卫研新的冷脸子了,哪有机会说什么? 陈敏其实挺奇怪的,印象中的卫研新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好人,平日里话不算多,跟颇是有些没正形的刘瑜性格差别挺大的。 可今天卫研新这是小火山可着劲儿往外喷火球,好像再一个不小心那就能火山爆发。 她慢悠悠地走着,忽然间听到卫研新说话,“回头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不会再让她来烦您。” 这个她,自然是刚才腆着脸说要陪着自己散步却被卫研新赶走了的甘晓芸。 陈敏也算是明白了过来,卫研新这么大的火气左右离不开“遗产”这两个字,就跟今天甘晓芸来的目的一个样。 甘晓芸走的时候是不甘心的,陈敏也不会蠢得以为她是特意来看望自己的——都在省城,这大周末的不来,非得在星期一抽时间过来,真是嫌工作不够累。 甘晓芸就是徐家派来的急先锋,特意过来打探消息的。 而且徐家人还是挺留后路的,先是派甘晓芸过来,大概是认准了卫研新还有自己都不能冲甘晓芸发火。甘晓芸这边目的没达到,怕是接下来就该是徐文珊爸妈出面了。 卫研新怕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这么炸毛。 陈敏无奈摇头,“有话好好说,别乱发脾气。”她不是为别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她担心卫研新跟徐文珊真的吵起来,到时候反倒是小萝卜头受到伤害。 卫研新点了点头,他心里有数。 送陈敏回去后,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车里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老爷子死后最大的麻烦是在陈姨这边。现在呢,麻烦事都是在自己这边,徐文珊是把一个又一个人牵扯了进来,好像不彻底闹开就不算完。 他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人会变成这样,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明明,之前是再体贴、善良不过的人了。 虽然早就知道卫大钧是给留下了遗产,不过陈敏之前对这个遗产没有任何概念。她不是野心家,觉得有现在的大房子住着,又马上有退休金拿就已经十分满足了。也正是这个缘故,陈敏对于眼下的生活也是接受良好。 如今意识到有这么沉甸甸的遗产,她忽然间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了。 会不会有什么平行空间之类的,其实就是她一场梦呢?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陈敏嗷嚎了一声,“早知道就不咬的那么狠了。”还真疼。 犹豫了一下,陈敏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是一个档案袋,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哦,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114.114 儿大不中留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子睿已经百米冲刺往车那边跑了,“慢点, 小心车。”徐文珊喊了一句, 只是这话卫子睿显然没往心里去。 他很是麻溜地上了车,“爸爸,你今天给奶奶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吃了炸鸡。”小朋友有点兴奋。 卫研新倒是清楚缘由,平日里他很少带儿子吃这些快餐食品, “炸鸡好吃吗?” 卫子睿认真思考了下, 看着正在开车门的妈妈,小声说道:“没有爸爸你做的好吃。”他说完就是坐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后排那是他的一方天地。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好像不是很生气, 是晓芸没有过去, 还是怎么着? 怎么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刚才那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 弄得她现在这么被动。 “练得怎么样?”卫研新关心地问了句, 之前陈姨刚健身, 他也是没少打搅段老师。 这像是一个安全讯号, 让徐文珊松了口气, 她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娇嗔,“累死了都快,不过这教练还挺好的。”她的确是来这个健身馆了, 不过教练没有选段贝贝。 “我现在呀, 你给我个金山我都能吃得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 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健身后挺累的,徐文珊回去后早早就是躺下睡觉了。她半夜有点口渴,迷迷糊糊推旁边的人,“研新,我渴得慌,你去帮我倒杯水。” 只是推了个空,卫研新并没有在床上躺着! 徐文珊脑子瞬间清醒,她连忙打开床头灯,起床去找人。 卫研新在书房里坐着,看着他这些年来跟徐文珊的合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晃十多年就是过去了,照片里曾经还有些清瘦的年轻人现在也人到中年,眼看着就是要发福成为大叔的节奏。 那时候笑容甜美的徐文珊,如今也变了模样,不止是变了模样,连人都变了。 是自己一开始就没看出来,还是这些年自己不上进委屈她,所以让她变了性情?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卫研新还不想承认。 “怎么好端端地来看这个?”徐文珊找到人后松了口气,她刚才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卫研新擦了下眼睛,他这是哭了? 想想她还真没怎么见卫研新哭过,即便是头些天老爷子过世,也没见这人流眼泪。 看到卫研新刚巧翻到了他们结婚蜜月旅行拍得照片,徐文珊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我报这个健身班是报对了,说不定过两个月就像是那时候这么苗条,研新你要不也去报个班?” 婚后的卫研新并没有像是大部分男人一样发福有了啤酒肚将军肚,他身材保持的还算可以,这一点徐文珊颇是引以为傲。起码公司里组织的活动中,她带卫研新出去那绝对是收获赞美一片,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不过人往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想拉着卫研新一起,也算是做个伴儿。 “睡不着。”卫研新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有些下意识地拉开了他跟徐文珊的距离,这让伸手想要揽着卫研新脖子挨着坐下的徐文珊扑了个空,好一会儿这才是反应过来。 她这是真的老了吗?所以对卫研新的吸引力不够了? 想想,好像他们是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过夫妻生活了。 这个念头让徐文珊一下紧张起来,她有些慌乱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跟我说说?”有那么一瞬间,徐文珊觉得她好像没办法再掌控这个男人了,这个认知让她害怕起来。 书房的门刚才就是被带上了,卫研新看着神色中有几分慌乱的妻子,他叹了口气,“文珊,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以为我昨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家里人去打扰陈姨的清净?” 该说的总是要说,卫研新踌躇了一晚上,想着明天送妻子上班的时候跟她好好说这件事,他甚至都忽略了徐文珊并没有践约——关于如何处置那一百万的事情她还没给自己一个说法。 可心里头存着事的卫研新睡不着,现在说开了也好,毕竟总是这么藏着掖着,心里头就像是扎着一根刺,对大家都不好。 徐文珊没想到会引起这个话题,她有些后悔了,“这事回头再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困死了。”她捂着嘴装打哈欠站起来要走,只是卫研新并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他没有伸手拦人,只是说出来的话远比动手有用,“那钱我还没拿,要是你现在不能给我一个妥善的处置办法,我觉得那钱还是在陈姨那里比较好。” 打蛇七寸,他很清楚徐文珊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一击即中。 果然,瞌睡虫顿时就没了影子,徐文珊一下子站在那里,“凭什么,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说完这话徐文珊就后悔了,她不该这么激动,更不该大声说话,万一吵醒了睿睿怎么办? 确定书房的门是锁着的,窗户是管着的,徐文珊检查了一遍这才是坐下,坐在了卫研新对面,“我就是觉得你昨天说我说的在理,所以我这才让晓芸去看望陈姨。卫研新你现在什么意思,是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是吗?”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卫研新越发的心凉,“她跟你弟弟还没结婚,用什么身份去看望陈姨?好,我算你这是好心,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徐文德为什么不去?只让甘晓芸自己去,这就是你所谓的看望?” 徐文珊脸上讪讪,她根本管不住弟弟,还能压着他去看老太太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德不会说话,我这不是怕他……” “他不会说话,人过去了那就是诚意,别跟我说他连脚都迈不开,是不是还得让我出钱给他买辆车,他才能屈尊去看看陈姨?” “卫研新,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这是在侮辱人,只是卫研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有的没的话都是说了出来,“他的工作我清楚,月初月末单休,平日里双休,爸开追悼会的时候不凑巧,没赶上周末,可我老领导都过去参加了,我就不信他要是请假能请不下来!” 那工作是自己帮忙找的,当初老领导自己创业,卫研新帮着给介绍了几个人过去,其中一个就是徐文德。 “是,死人是晦气的事情,可他住的房子,他的工作我都帮忙了。咱们两家怎么说也是亲家,他过去鞠个躬行个礼不算多吧?你爸妈在老家过不来我没意见,他就在省城,难道还堵车堵得他来不了?那是你弟弟,我管不着,我也不会再管了。再退一万步说,爸生病住院的事情他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你总是知道的,你说自己忙还要看睿睿,没有三头六臂去照看爸,那我想问一句你这一个月去了医院几次?你朝九晚五的工作比陈姨,比刘瑜还要忙是吧?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都晚了,你不爱听我也不想说,可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往后你的工资你愿意怎么花那是你的事情,我的你别再打一分钱的主意,我负责睿睿的开销,至于陈姨给的钱付首付还贷款,名字写我的,等睿睿成年了,就给他。” 徐文珊被这长篇大论给吓着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是回过神来,“你不能这样……”这样的话,她跟离婚有什么区别? “你别跟我说婚后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无权处置。你要是不同意我的提议那没问题,咱们离婚。我毕业后虽然没有当律师,可大学同学还有不少做老本行,请他们帮我打官司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离婚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可卫研新还是说了出去。 他想,自己当初之所以一步步退让,就是因为他来自重组家庭,家庭关系复杂,难得徐文珊对自己好,所以他便是容忍些也没什么。可是十年来他的容忍最终收获了什么? 卫研新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觉得自己退让就能换来家庭美满吗?从来,都不是这个道理呀! “我明天会找人做一个声明,你要是同意那就签字,不同意那就离婚。”他站起身来,没有回主卧,而是去了卫子睿的小房间。 他的童年就是在那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度过的,所以卫研新一直想要给儿子一个无忧的快乐的童年,只是如今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奢侈,这让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力。 他就坐在卫子睿的小房间里,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徐文珊也一夜无眠,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向来惯着她宠着她的卫研新竟然跟她说起了离婚,她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敢再跟家里人打电话,徐文珊这一晚上是格外煎熬。 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她连忙从床上起来。 115.115 直爽的林如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她这痛经的老毛病已经十多年了, 这次大姨妈刚来的时候还真没怎么着, 弄得她以为是这段时间喝汤药调理有了效果,就没跟其他老师调课。 马上就要期中考,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影响学生的成绩。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 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 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 她循声看了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 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再说了, 她又不是你亲妈,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 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陈敏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 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 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绝经了,再也不会痛经了,也不用经历生孩子养孩子的过程,每个月有退休金,好像死去的丈夫还给自己留下了些遗产,这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不过这现实似乎比她每月一次的痛经更美好一点,陈敏觉得自己屈服了。她把这纸压在了枕头下面,冲着护士笑了笑,“我没事了……”话还没说完,卫研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进来嚷嚷着往陈敏这边跑,“奶奶。” 下意识的,陈敏问了句,“我打过你吗?” 卫瑾又是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她今天下午离开实验室前收到的这消息,当时那徐师兄就在实验室外面,卫瑾怕伤了他自尊,强忍着笑意假装没看到这消息十分坦荡地离开了实验室。愣是到了卫生间她才偷偷笑了起来,结果因为憋得太久了,还把自己笑得抽筋。 现在想想,她还是觉得好笑,“没有,我也是跟他这么说的。”博士生涯七个多月后,卫瑾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刚进实验室的时候,导师交代实验室里的情况时,为什么会在介绍徐师兄的时候特意加了那么一句没头没脑的“实力单身汉”。 完全是实力派选手——凭借自己实力单身多年。 陈敏也是笑得前仰后翻,“他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 这实验室里的师兄,怎么着也得比卫瑾大吧?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那就是情商问题,当然这比前者严重多了。 “谁知道呢,你别急,还有另一张图呢。”卫瑾觉得老太太还挺接地气的,都知道霸道总裁小说了,估摸着没少跟那群花季雨季的少女做斗争,都总结出斗争经验来了。 陈敏很快就是看到了第二张图,前面字大,后面的字小,她听卫瑾吩咐把图点开,然后就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你点开,你点开就是我的人了。 两句话中间是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发这么一张图给卫瑾,陈敏浑身哆嗦了下,“这种男人不能要呀。”这要是男女朋友间发这种小图片那也算是添加情趣了,可卫瑾和那徐师兄不就是一个实验室的师兄妹吗? “他多大了?”陈敏又是问了句。 “得快三十了吧,他今年博三。”卫瑾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想起她妈刚才那语气,她连忙表态,“妈,我还不谈恋爱。” 以为自己要催婚?陈敏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而立之年的人了,连当面告白的勇气都没有,暗戳戳的搞小动作,这样的人配不上你。”她说的很是直白,这个徐师兄就是配不上卫瑾。 一个实验室里的师兄妹,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男孩子对女孩子产生好感并不奇怪,可是徐师兄这也不是小年轻了,还这么小心翼翼地算什么意思? 给自己找退路?万一被卫瑾拒绝了,就拿出一套——我看着这表情包挺好玩的,给你看看——的说辞?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哪有这么多弯弯绕。 要是放在二十七岁的陈敏身上,她或许会考虑,毕竟那好歹是个博士。不过卫瑾就不一样了——博士在读、家境不错,自身条件过硬哪还需要考虑,直接pass掉没任何疑问。 “我也觉得。”卫瑾觉得自己虚惊一场,“再说了,我现在真不想谈恋爱。”爸爸刚去世,她不用老封建的守孝三年,可她也不想谈恋爱。 她家是典型的重组家庭,家庭情况看似复杂——同母异父的二哥和同父异母的大哥,再加上她这个女儿。实际上呢,卫瑾觉得自家其实挺简单的。他们家之所以现在这个构成,完全是巧合。 她大哥卫研新当时是被法院判给了爸爸的前妻许爱萍,按道理,离婚家庭的孩子一般都是被判给母亲那边,不过事情到了她妈那边就复杂了。妈妈的前夫刘建国把二哥刘瑜偷偷带走藏了起来,法庭上嚷嚷着他刘家的孩子不能喊别人爹,到最后婚是离了,二哥却没有跟着妈妈。 当然,卫瑾了解到的情况是,当时妈妈铁了心要离婚,法院要是判二哥跟她她认了,要是不判给她,她也不强求。 而她爸妈当时作为离异的青年男女,自然成为了各自单位里关心的对象,一来二去再相亲撮合,最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愣是走到了一块。 大概是因为之前不成功的婚姻,汲取了失败教训的两个人倒是对第二次婚姻相当重视,夫妻两个也是相当恩爱,这是介绍人都没想到的。 卫瑾的出生就是个意外,毕竟各自都有过孩子,所以她爸妈当时都没打算再要孩子。据她爸说,她妈当时忙着带高三的学生,一个没注意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那时候她妈已经三十三了,在那个年代还有点高龄产妇的意思。原本商量好不再要孩子的两个人面对着这个新生命,到底还是心软了,再加上本来俩人各自的孩子都被判给了前夫(妻),所以再要一个也无可厚非,所以卫瑾也就得以幸存。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妈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二哥刘瑜回来了。原因很简单,一直酗酒的刘建国又喝高了,只不过这次他没那么幸运,掉到了河塘里面淹死了,再也不能家暴任何人。 二哥没了监护人,被老家的亲戚送到了这里。 麻烦源源不断,等她快要出生的时候,许爱萍也把大哥送了来,原因很简单——那女人(陈敏)又是生又是带拖油瓶的,凭什么她要辛辛苦苦拉扯儿子? 原本二居室里的三口之家一下子成为了五口之家,而且两个之前从不曾谋面的年龄相差无几的男孩子要住在一起,这让家里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水深火热,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不过这样拥挤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家里的两个男孩子先后上中学了。 其实也就是大哥二哥刚回家的那几天有点生疏,加上那时候家里狭小,虽然是二居室可也就五十平米不到的空间,所以给外人的感觉是她们家过得特别糟糕。卫瑾记事起,就只知道两个哥哥带她玩,省下生活费和零用钱偷偷给她买泡泡糖、冰激凌吃,还给她买可爱的蝴蝶小发夹。 她觉得自家挺好的,妈跟大哥关系好,爸爸很关心二哥的学业成长,她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 当然,抛去孩子这个年龄要素,爸爸最疼的还是妈妈。 这也是卫瑾不想谈恋爱的原因。 五十年代生人的爸爸也曾上山下乡,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虽然是工科男,却有着知识分子的浪漫气息,初高中都是走读的卫瑾没少被她爸妈撒狗粮,近些年来更是愈演愈烈。 正是因为父母太过于恩爱,让卫瑾对于谈恋爱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大概是因为她始终没有像妈妈那样遇到爸爸,所以宁愿把时间用在学习科研上面。 然而现在的陈敏并不知道卫瑾是这个心思,她个人认为,大好年华的时候有合适的就谈个恋爱,不辜负青春一场也挺好的。至于她大学时代,跟游戏牵扯比较深,只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甚至于恋情都不痛不痒。 116.116 养儿一百岁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原本爸还活着, 他们二老也能相互照顾,他们几个子女也能过各自的小日子。可是现在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万一像是昨天那样出了点好歹,家里可比不上学校, 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那他将来死了怎么跟他爸交代? 老太太喜欢清静不假,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 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 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 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 儿子在国外, 女儿也是远嫁,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 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 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 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 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 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 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 关节腰椎没毛病,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 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尽管适应自己如今是一个退休丧偶老教师的身份,尽快让自己融入眼前的生活中去。 这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卫研新和徐文珊不在自己眼前晃悠,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书房里一时间很是安静,以至于能够清楚的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徐文珊教训儿子的声音,“不要总是看动画片,有时间去练练你的钢琴。” 卫研新也是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是说道:“我知道陈姨你不喜欢……你喜欢清静,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和文珊晚上的时候带着睿睿来这儿陪您吃饭,这样我也放心,吃了晚饭我们再回去,也不打扰您晚上休息。” 陈敏觉得这个继子够可以了,最起码这是真心实意的在替她着想。 卫研新的工作稳定,拿死工资的那种,现在还得养着儿子,单独给自己请一个保姆的话开销大,所以便是想出了这折中的办法。 虽说尽可能的不见卫研新他们是再好不过,可归根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可能一直躲着吧? 见也有见的好处,也许从其他人嘴里,也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不是? 想了想,陈敏还是应了下来,“那就辛苦你们来回跑了。” 卫研新多少松了口气,其实他觉得真要是住在一起,矛盾反倒是会多起来,这样来回走着自己也放心,算是两全其美了。 回家的路上,徐文珊知道了两人的谈话后有些没憋住活,她没想到自己都让步了,老太太还是不识抬举,“她是不是……”看到卫研新,徐文珊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一点点,“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说她那身体,咱们就光是晚饭的时候陪着,要是其他时候发生点什么,那……” “可咱们也做不到二十四小时陪着呀。”看了眼后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儿子,卫研新叹了口气,“你要是嫌来回折腾麻烦,那晚上就自己随便吃点,我带睿睿过来陪陈姨吃饭说会儿话就回。” “你这是什么话?拿我当外人,防着我是吧?”徐文珊假装生气,而这一招百试不爽。 “不是,我就是怕你来回折腾嫌烦。”他并不觉得这对婆媳俩脾气对付,万一真的闹起矛盾来,那问题绝对比现在更严重。 潜在的问题更为突出,卫研新两相比较,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负担好,“先来回跑着,我看能不能再从老家找个妥当的亲戚,来给陈姨做个伴儿。” 找保姆是不可能的,陈姨虽然人冷淡了些,可是那手脚比保姆都勤快,头些年爸也动过一个小手术,都是她忙里忙外的,对于自己提出的找保姆的提议是一口拒绝。 所以他今天晚上压根没提找保姆的事情,就想着回头看能不能从老家的亲戚那边找来一个,名义上是作伴的,这样陈姨兴许能接受呢? 徐文珊完全没想到她老公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她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了自家楼下这才是开口,“那你说咱们要不要……” “文珊,那个后备箱里有个果篮,你帮忙拿一下。”卫研新从后排把儿子抱了起来,他一时间没手再去拎果篮了。 徐文珊这么会儿工夫也是冷静了下来,自己刚才那都是什么糊涂心思。公爹刚去世,哪能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太太找老伴儿。再说了,原本就是后妈,这继子给后妈找老伴儿,传出去那得成什么样子? 所以当卫研新问她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徐文珊直接用一句“咱们要不要先问问陈姨的意思”糊弄了过去。 用去世了的老爷子的话说,那就是徐徐图之,不能着急的,所以她不着急,不着急。 …… 陈敏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熟悉了自己现在这个家。这是卫大钧去世的第三天,没有像她老家那样供奉着死者生前的照片,然后前面放着香炉,随时供人上香。所以她只能通过一些老照片来认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亡夫。 之于婚姻,陈敏还真是没多少期待。不过这对老夫妻却让她有些羡慕,好几沓相册,贴满了老两口的照片。 相册扉页上是朴茂工稳的字迹——甲午年,与陈敏同志喜结连理二十五年,故地重游人物依旧,甚是欢喜。 这是老两口的银婚纪念相册,陈敏一页页翻了去,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陈敏也是意识到,为什么老教师会突然间去了。 大概是那与你相约到白头的人没了,原本填满了的心也是空落落的,想要熬过那段时间真的是太难了。 一边看一边回忆,陈敏把老教师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回忆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便是洗洗睡了。 生死都已经接受了的人,对于现在这有些松弛的皮肤自然也有着较高的接受度。 五十七岁,并不是二十七岁,所以陈敏没有让自己再熬夜,虽然躺在床上她也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她纠结着纠结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生物钟是个让人无奈的东西,陈敏匆忙起来要去洗脸的时候这才是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初中语文老师陈敏,而是丧偶老教师陈敏。 刚才身体迸发出的那青春的势头消失无踪,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没睡好,又是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陈敏去厨房里煎了个荷包蛋垫了下肚子。 她现在不用再去学校教书,有的是时间来充分了解自己现在的生活。 昨天晚上看完了那几沓相册,今天陈敏打算再去书房研究研究,卫研新一家三口说是晚上来吃晚饭,那她等到下午再去买点菜就行了,也不着急。 印象中书房还是卫大钧用的比较多,书架上厚厚的工具书让陈敏看着都是头大,她翻看了几页,看到那些工程绘图陈敏猛地阖上了书,这让她想起了被图纸控制的大学生活。 对比起来,另一个小书柜上的书就是小资多了,陈敏看着也觉得有趣。 有几本还是珍藏版,现在只能在旧书网上高价买入的那种,陈敏看得时候都是几分小心。 门铃响了的时候,陈敏还有些恍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这才是意识到是自家门铃响了。 陈敏不慌不忙的过去开门,她长了个心眼,先是从猫眼看了一眼,只是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时,她愣了下,然后这才是反应过来——这个,这个青年是她跟前夫刘建国的儿子刘瑜。 只是这个点,刘瑜怎么过来了? 记忆告诉自己,她与儿子刘瑜的关系不好不坏,母子俩关系绝对说不上亲近,甚至于刘瑜对自己还没有对卫大钧亲近。固然有卫大钧帮刘瑜安排工作的缘故,其他的……陈敏也不清楚。 “你怎么没吃饭?”刘瑜扫了眼餐厅和客厅,又是看了眼厨房,很快就是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妈是真的有问题了。中午接到卫研新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觉得既然他妈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想开了的。 卫研新都那么关心,自己这个亲儿子也不好没表示,再说了研究所到这边的研究所大院也不远,他中午饭的时候就是过来了,这一来也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没什么胃口。”陈敏扯了一个不怎么高级的谎言,不过却有用。 刘瑜皱着眉头看了眼看着门的书房,书房旁边那个柜子上的相册和之前摆放的位置不一样,他收回了目光,“人死不能复生,卫叔在天之灵也不想你这样,我去给你做点饭,你想吃什么?” “还能点餐?”问的过于活泼了些,陈敏有点后悔,这不属于老教师该说的话。 刘瑜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却没有怀疑什么,而是低下了头,“嗯,我做给你吃。”他语气中带着点愧疚。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的时候,陈敏留了个字条——书我用不着了,各位同志要是觉得还行就留着用,高考将至,辛苦大家,注意身体。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至于字迹,陈敏写的潦草了些,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避免被发现问题。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陈敏有些伤感。 117.117 神仙也打架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听到这急切的声音一时间心虚, 不过她身份跟之前不同,她现在是长辈,所以可以理直气壮几分,“我现在幼儿园门口, 接小睿放学。” 陈敏也不想这样,可是她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就带着个手机, 她现在手里头没钥匙,回不了家。 好在还记着小萝卜头的学校所在, 所以她干脆来学校这边接卫子睿放学。 卫研新没多大会儿就是开车过了来, 一同过来了的还有徐文珊。 看到婆婆, 徐文珊脸色不是很好看, “陈姨, 您现在身体不好就别乱逛了,你不知道把研新急的, 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 他怎么跟刘瑜还有小瑾交代?” 说着徐文珊就是把儿子揽到了怀里,“今天老师教了什么, 都学会了吗?” 面对儿子的时候, 徐文珊一脸的温柔, 语速也都是慢了下来, 浑不见刚才机关枪似的语速。 卫研新有些头大, 儿媳妇和婆婆之间本就是有着天堑鸿沟, 关键是这俩还不是亲的, 就更是麻烦。他没办法当着儿子的面去斥责妻子,可是任由着老太太被当小辈的“说教”? “你也少说句,陈姨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下次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这又不是年轻时候,尤其是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这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心神也多少有些恍惚。 万一有点什么好歹,他回头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陈敏自知理亏,便是被徐文珊说了也没有反驳,“知道了,回家吧。” “奶奶奶奶,你还没给我讲完故事呢。”卫子睿挣脱母亲的手,迅速地挤到了陈敏身边,“后来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什么小女孩?”徐文珊听着不对劲,“小睿,奶奶刚才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没……” “就是一个小女孩点燃了火柴,对了奶奶,她为什么要点火柴,难道没有打火机吗?” 陈敏听到这提问不由笑了起来,也是,小萝卜头估计都没见过火柴什么样。 不过好歹是为人师表,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陈敏心里头早就有了十个八个答案了,她刚是要开口,旁边坐着的徐文珊就是转过头来,“陈姨,小睿是男孩子,听什么童话故事,您往后还是少讲这些个。”没由来得把自家儿子养成小姑娘的性格。 小男孩就不能听童话故事了?陈敏看着徐文珊,眼神中有些不赞同,只是想起自己早前在家好声好语劝说小侄子都会被爸妈嫂子冷言冷语,陈敏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陈敏不说话,徐文珊却是旧话重提,“陈姨,您今天这是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就出门,打您电话也不接,您是不知道,研新急的连饭都没怎么吃,差点把他那胃病给招惹出来。” 徐文珊不傻,刚才她老公好死不活地拿话拦着她还能不知道?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清楚的,老太太这一言不合就搞失踪,结果亲闺女亲儿子不折腾,就逮着她男人这个绵羊薅毛,有这样的吗? 当着小睿的面,卫研新不敢跟自己吵架。也正是因为这个,徐文珊就开始说叨了,“刚才我还跟研新说,您要是再不回来,那可不能瞒着刘瑜小瑾他们了,万一您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的,研新是一片好心怕耽误他们兄妹俩工作学习,可到最后可别再落了埋怨。” “你少说一句。”卫研新头疼,他小时候有童年阴影,不会在儿子面前跟老婆争吵,只能这么有气无力的警告一句。 只是徐文珊却是在兴头上,哪肯就此作罢?她总得让老太太知道,虽然眼前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可比她那亲闺女亲儿子上心的多。 越过儿子卫子睿,徐文珊抓住了陈敏的手,这让陈敏有些猝不及防。徐文珊说话不好听,可道理却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是她还是当初的老太太都不是喜欢麻烦人的主儿,所以这事是她做的不对。 不过她这还没组织好语言,徐文珊就是一抓,弄得她有点猝不及防。 “陈姨,我这人你也知道,不会说话,可是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先是来了一棒槌,紧接着就是给一颗甜枣,陈敏不觉得徐文珊不会说话呀,这先兵后礼的策略用的挺好的。 脑海中是一些关于老太太的记忆,要是按照原本的性子,那肯定就是皮动肉不动的笑笑,然后就算是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这样的老太太,人情味似乎少了点,如今没了老伴儿,往后日子虽说不用指望儿子儿媳妇,可总是需要搭把手的。再说了,往后过日子的是她,所以陈敏不准备走北欧的性冷淡风。 她反手握住了徐文珊的手,这一招让徐文珊有点懵逼,就算是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婆婆对她也没这么亲热过。 “今天这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主要是你爸他刚走,我心里……”虽然提及卫大钧只是一个说辞,可陈敏还真觉得这心口有点难受,这大概是这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吧,“我心里有点难受,所以就出去走走,让你们担心了。” 徐文珊是真的被吓着了,老太太这转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都不为过,把她弄得糊里糊涂。 她跟卫研新结婚这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跟两位老人住在一起,可对于这公公婆婆的脾气也多少知道些。 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绊绊,老爷子生前的时候也跟这老太太闹过别扭,可从来都是老头子先低头服软。为了这个,徐文珊还是挺羡慕这个婆婆的,别看是二婚,可人家就是能把老爷子这个吼一声省研究所都要三级地震的人物给降住。 虽说她这个小家庭是她说了算,可是卫研新还做不到他家老子那样,对此徐文珊还曾经有点意不平。 哪想到,骄傲了半辈子的老太太,如今亲热的抓着她的手不说,还跟她道歉。 这可是刘瑜和卫瑾兄妹俩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原本主动的徐文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奶奶不难过,小睿陪你玩。”小萝卜头很是乖巧地抓起了陈敏的手,小孩子的手肉嘟嘟的,陈敏觉得心都被这软绵绵的声音给填满了。 “不难过,不难过。”抓着小孩子那肉乎乎的小手,陈敏低声重复道。 徐文珊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有点转性了,虽说平日里对小睿就很好,可是这浑身张牙舞爪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睿,你先去书房里写作业,爸爸妈妈去买点菜。”回到家里,徐文珊找了个借口便是拉着她老公出门。 卫研新有些不情愿,关上门后才开口,“你自己去就行了。” “你跟她还能有多少话说?”徐文珊一句话呛得老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要是在家里呆着,其实还真没多少话好说。之前有老爷子在,现在不一样了。 “再说了,自己家里头,怕什么。”徐文珊其实还是有别的心思,所以拉着卫研新出来买菜,“研新,你看现在爸没了,老太太又是精神不太好,要不咱们……” “陈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卫研新觉得有些话还是早点说,趁早打消这念头比较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都嫁过来多少年了,怎么在她眼中还是外人呀?亏得你还跟我说你小时候她对你不错,就这么个不错法?老爷子刚没了,就把咱们当外人?”徐文珊有点生气,顿时嚷嚷起来,亏得电梯里没有外人,这才不至于家丑外扬。 卫研新被这一番埋怨弄得一愣,“你不是说找保姆?” “找什么保姆?”徐文珊没好气,“不浪费钱吗?”找了保姆谁出这个钱?按照她家那口子的尿性还不是自己出腰包?出了钱还不一定落好,有这个钱她还不如买个包呢。 “我是说要不咱们搬过来住,或者让老太太搬到咱们家去,她最近这不是状态不好吗?身边有个人多少也能照顾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忽然间站在那里不动弹,“你真的这么想的?” 徐文珊被他瞧得有点心虚,不过嘴上说的却还是敞亮,“我是不想再天天请假,刘瑜跟小瑾都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还不是你在这边张罗,我说卫研新你什么意思呀,我这好心你当驴肝肺是吧?” 看着老婆有些生气,卫研新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他抓着徐文珊的手,“我没这个想法,不过这事我得跟陈姨商量下。” 徐文珊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倒是,过会儿我下厨,吃了晚饭你去商量。”她的确是另有心思,这老爷子去世后可是留下了不少的遗产,几处房产就不说了,公司的股份还有那些收藏、存款,那可都是钱。要是分到这遗产,她那还用天天去上班折腾? 可老太太这边一句话不提,保不准是想回头把这些都留给她闺女儿子呢。 知道卫研新的脾气,徐文珊只好曲线救国,她呀好生生的照顾老太太,这铁杵总有被自己磨成针的时候,辛苦个一段时间,老太太心一软说不定就是大手一挥呢?不然她乐意跟这么一性情古怪的老太太同一屋檐下?每天在家都跟上课似的。 只是有一点徐文珊死活没想到,现在的陈敏不是当初的陈敏,所以对于继子提出的这个建议,陈敏二话不说就是拒绝了,“不用。”她拒绝的坚决果断,让卫研新都是傻了眼。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养家糊口可以,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都是大几万的价格,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那就说清楚呗,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我早晨跟小瑾打电话了,她最近挺忙的。”卫研新依旧没有放手,“爸虽然去世了,可陈姨你还活着,咱们这个家还没到分算的那么清楚的地步。” 他也没想着分遗产,老爷子老太太对他够可以的了,十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老太太也是把自己分来的房子卖了给他折腾出了新房让他结婚。 二老够对得起他的了,他也不会再跟弟弟妹妹们争什么。现在他有车有房又是有稳定的工作,这就够了。 卫研新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虽然也是研究生毕业,可既不想克苦钻研也没有创新创造的精神,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就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也想想家里头。”刘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最近没跟徐文珊碰面,但是今天他妈只喊来了大哥却没叫大嫂,什么意思? 要么是徐文珊对这遗产早就有意思了,他妈心里头明镜似的,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所以就没喊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遗产分配不能让徐文珊知道,否则她会大闹。至于为什么会大闹,原因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卫叔在这遗产分配上怕是做了点文章。 所以,徐文珊不能来,起码为了大家耳根子清净,她不能来。 打蛇七寸,刘瑜抓着这一点劝说卫研新效果就是好多了。 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情谈妥了,往后再拖延,对大家越是折磨。 卫研新什么样的人刘瑜清楚的很,这话他一说出口,即便是卫研新本身不在乎,可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果然,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卫研新想起了头几天徐文珊说的话,他眉头皱了起来,成了个川字型。 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徐文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就死盯着这遗产不松嘴了呢? 陈敏看着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头疼”两个字的人,然后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不过他说了让我相机行事。”她有认真考虑这件事,该分的还是要分,这些钱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她面前的,自己能拿到一点点就够了,太多容易烫手。至于到底怎么分,陈敏觉得卫大钧的遗嘱可以略微改动下。 卫研新接过了那遗嘱看了眼,他神色不变,然后把遗嘱递给了刘瑜。 刘瑜看得时候眼角猛抽筋,“我不要这房子,给大哥好了。”他现在住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挺好的。 “给你的拿着就行,你还没成家,有个房子将来不是好找对象吗?”卫研新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刘瑜的,陈姨把作为母亲所能给与的亲情大部分都给了自己。他被那人送到家里来的时候刚好读初中,可是成绩不好。陈姨跟爸商量了之后让他呆在家里,等回头开学再从初一开始,挺着个大肚子的陈姨开始给自己补功课,甚至于生了卫瑾还在坐月子的都时候在不忘给自己补课。他刚来这家的时候正巧老爷子工作忙,还时不时的去国外学习,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姨一把抓,他和刘瑜读书,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卫瑾。 那时候日子可真苦呀,他平日里在学校住宿舍,周末回来就跟刘瑜挤在那小小的卧室里面,兄弟俩那时候人前装样子兄友弟恭,人后很少交流,总是剪刀石头布决定谁睡床上谁打地铺。虽说那时候陈姨有时候在家里也偶尔老师做派,不过卫研新也习惯了,再怎么老师做派也比他爸整日里对他虎着脸强吧? 老爷子去的突然,偏生那时候自己还出了公差,病床前都是刘瑜在照看,养老送终,这一点刘瑜做的比自己好多了。 卫研新也知道去世了的老爷子的牵挂,担心研究所的项目,担心老太太日后的生活,再就是刘瑜的终身大事。 刘瑜比自己小三岁,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自己像刘瑜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车有房有有娃有婆娘了,刘瑜一直单着也不是那回事。老爷子也跟自己提过一句,看单位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姑娘,毕竟研究所里的女研究员数量稀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罗,老爷子就肺癌晚期没了,留下了这么个大遗憾。 就算是为了老爷子之前那一句吩咐,卫研新觉得刘瑜也应该拿着那套房子。 刘瑜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住那么大的房子还不够空落落的,还不如挤在自己那小宿舍里头。不过他有经验,这时候用沉默表态就行,不用开口。 陈敏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她清了下嗓子,“这样,除了你爸分配好的,我再从这个存款里面拿出钱来给你出个首付,你们两口子自己还贷款去,这样行吧?” 陈敏不知道去世了的卫大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单凭借回忆她很难做出精确的判断。不过卫研新似乎对遗产的分割没有任何意见,这让陈敏都觉得奇怪。 他没意见归他没意见,可陈敏还是想要尽可能再公允一些,把自己住这个家属院许诺给卫研新似乎有些言之过早,毕竟她还想要多活个十几二三十年呢。索性就是从存款中拿出钱来,给卫研新当首付款,让他再去买房,就当是给卫子睿准备的了。 118.118 没个人生活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 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 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不然再累到了, 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 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 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 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 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 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而是选择了哄孩子, “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 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 好不容易来一趟, 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 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项爱莲心里头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女儿跟自己哭诉委屈,她更是走神。 “妈,妈……”徐文珊扯了扯她妈的衣角,跟她说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啊?”项爱莲回过神来,听到女儿小声说道:“陈姨跟你说话呢。”躺在病床上看到她妈风尘仆仆过来时,徐文珊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来了靠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项爱莲看到女儿那有些埋怨的眼神,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最近老是走神。” 陈敏也是顺着笑了下,“应该是累着了,研新你带亲家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她牵着卫子睿的手,“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说再见。” 卫子睿听话,“外婆再见,爸爸妈妈再见。”说完卫子睿就是仰头看着陈敏,“奶奶,你快跟我讲故事,那个小巫师去学校了吗?” 陈敏很意外卫研新和徐文珊并没有给卫子睿讲过哈利波特的故事,那可是全球闻名的儿童文学,给小朋友讲这个丰富他们的想象力最合适不过。 没讲过也好,她正好用来哄卫子睿,“小巫师自然是去了的,不过他呀……” 看着离开了病房的祖孙两人,卫研新脸上那点笑意也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疲惫,“我带阿姨去吃点东西,用不用给你捎点回来?” 徐文珊最近看到卫研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发憷,哪怕现在亲妈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头也不安稳,“不用了,我不饿。” “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不饿?你先等着,过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项爱莲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卫研新并没有太在意,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岳母这话一样。 徐文珊听到这话越发后悔,她现在是恨死了甘晓芸,怎么那嘴巴比棉裤腰还松?好死不死地把她拉伤了小腿的事情跟她妈说。原本自己跟卫研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的,起码自己现在住院,他周末就不会去看房了,到时候自己慢慢再说就行了。 现在倒好,她妈来了,还一张嘴惹人嫌,徐文珊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赶走——她完全忘了就在陈敏和卫研新来之前,她还在跟项爱莲哭诉委屈的事情,也忘了刚才卫研新说要卫子睿跟陈敏去住一晚上时的不满。 “我就是没胃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她要是腿没事,立马就把她妈给送回去,省得担心她说出些什么不着边的话来。 项爱莲觉得女儿傻不拉几的,自己是长辈,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卫研新那也得受着。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上她家去说的那是好好的,卫研新要真是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她女儿说重话,看她怎么教训他! “行了,你愿意饿着就饿着,饿死活该。”项爱莲有些没好气,她大老远的过来也是真的累了,“明天我再过来,咱们做好检查出院回去。”她有两张脸皮,跟卫研新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我想了下也别出去吃了,外面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花钱还不干净,咱直接回家去做点吃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家里没什么菜了。”这个时间点,再去买菜也不合适,菜不新鲜,而且超市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没事,下个面条吃也行。”项爱莲边往外走边说,“研新,你们这也不是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家里还能没有点水果蔬菜?总不能是冰箱坏了吧,找人修了没……” 项爱莲的话很多,多的让卫研新无比怀念陈敏,他真的是习惯了那种淡淡的家庭关系,不太善于应对耳边这种喧嚣,实在是太吵了些。 陈敏是打车回去的,对于到了楼下卫子睿就呼呼睡了起来这种事情,陈敏没有挑战抱卫子睿回家这种高难度作业,而是选择把小家伙给喊醒。 只是出租车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 陈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卫子睿睡得这么沉,自己喊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给喊起来。 “那个,那麻烦您了。”陈敏还是接受了好心,她记着这出租车司机的车牌号,手里捏着手机,要是不对劲就立马报警。 当然,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床上躺着的卫子睿,陈敏心情有些沉重,她原本还想趁着徐文珊住院缓和下这两口子的关系,哪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个项爱莲,希望这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 毕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最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看着酣睡的卫子睿,陈敏给这小家伙掖好被子,这才出了去。 …… 周六周天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是社区活动,陈敏昨天下午就是收到了居委会赵主任的微信通知,所以她选择一大早就是打电话找刘瑜过来。 美梦中被叫醒的人多少有点起床气,哪怕是从他员工宿舍到了家属院大楼这边走了十分钟,这起床气也没完全走散,刘瑜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昨天本来就是加班到凌晨,回去后又是赶报告,三点多钟才睡的,就指望这大周末的睡个懒觉调整过来。 “我过会儿得去献爱心,总不能带着这小祖宗去吧?你帮我照看照看。”陈敏指了指睡在客房里的卫子睿,不过她也发现了刘瑜那大黑眼圈,“你怎么了?” 刘瑜看到他小侄子后瞌睡虫飞走了大半,“他怎么在这儿?你别跟我说大哥他们一家三口搬过来了。”他回头看了眼鞋架,并没有新式的女鞋。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来不了,就是他妈妈住院,你大哥照看不过来,我把活揽了过来。”陈敏觉得自己是爱心泛滥了,估计昨个儿说把卫子睿带走还把亲家母给得罪了。 不过她无所谓呀,卫研新开的口,就算是亲家母不乐意,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一晚上,陈敏就把昨晚自己的担忧给丢到了一旁。 她哪有心情管那么多,自己是心疼卫研新、卫子睿父子俩,管项爱莲怎么想呢。 刘瑜那仅剩的瞌睡虫也没了,“住院?怎么,两口子打架了?” 看着脸上明晃晃写着“八卦”两个字的人,陈敏有点想要打人,“打什么架,你是巴不得天下大乱是吧?行了,看你这鬼样子,你俩挤着再去睡会儿得了。” 一副困死鬼的样子,也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 “正有此意。”他现在就一个字——困,所以对徐文珊到底怎么住院也没什么兴趣,看老太太这模样估摸着也不严重,不然还有心情去献爱心? 陈敏看着吊儿郎当地关上了门的人,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算是发现了,卫研新沉稳,刘瑜的性子则有些跳脱。之前老教师是个性子内敛的人,对待子女又是有些严肃,所以跟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近。 自己跟老教师性格不同,却也没引起卫研新和刘瑜怀疑,估计这兄弟俩都觉得死生之事让自己转了性。 也好,只要不出麻烦,什么都好。 陈敏去厨房给自己做了点吃的,然后又是用那拆了打打了拆的毛线团练手,等到八点的时候她准时从家里出门去了社区的文艺中心。 八点十五分,陈敏找到了街道办那写着文艺中心四个大字的房间时,她深吸了一口气,隔着这门都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陈敏把这口气呼了出来,然后推门进了去。 原本吵杂的屋子里安静了有三四秒钟,一大早就是过来了的赵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陈老师过了来呀,这边坐这边坐。” 马上就要期中考,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影响学生的成绩。 119.119 缘分非造化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阿姨, 我是晓芸,甘晓芸呀,您忘啦?”甘晓芸很是热情的挥手打招呼,手机都差点被她甩出去, “之前小睿三岁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小萝卜三岁生日发生了什么事、老教师见了什么人自己怎么可能知道?陈敏依旧没印象。 甘晓芸脸上笑意有一点点挂不住了,还真是像文德他姐说的那样,这老太太真是把学校里的臭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看来文德说的还真没错, 我就是长了个大众脸,陈阿姨你不记得也正常。” 文德?陈敏这个还是知道的, 徐文珊的娘家弟弟不就是叫徐文德吗?这么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徐文德的老婆,或者说是女朋友?陈敏一时间也记不清, 这徐文德到底结婚了没有。 陈敏奇了怪了, 这徐文德的女朋友上她家来这是干什么?不过上门即是客,她也没说把人往外赶,“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里面进里面进。” 甘晓芸进门就是看到了鞋架上的皮鞋,她倒是不意外,毕竟来之前她就是跟徐文珊打过电话的。 “是我没怎么过来, 来的次数少阿姨您记不住我, 我们单位忙, 而且规定又严格,一请假就是扣工资,咱们这省城物价又高,我就指望那点工资过活,都不敢随便请假,结果卫叔叔的追悼会也没去,阿姨您别见怪。” 陈敏看着这个说话脸上带着三分笑、一口气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人,她觉得所有的理都被甘晓芸占光了,自己根本没得说,“年轻人拼事业嘛,这个我理解。” 甘晓芸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追悼会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占理,好在这老太太没计较。她这准备好了的说辞才开了个头,刚想要继续说,却是慢了一步。 陈敏抢了先,“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人死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人活着的时候……这话说的甘晓芸有点不太确定了,老太太这是嫌弃他们在卫大钧住院的时候没怎么去看望吗? 可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呀,儿媳妇不去,徐文德那个死脑筋怎么劝都也不去,自己这拐了好几个弯的准亲戚去也不合适呀!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正想说话,卫研新的声音厨房传了出来,“陈姨,谁呀?” 他刚才炒菜,没听清楚到底是谁在外面说话,卫研新一边问一边端着盘子出来。 甘晓芸看到人就是站了起来,“姐夫。” 这一声姐夫让卫研新眉头都皱了起来,脑子转过弯来的陈敏也是乐了——她现在算是闹明白这个甘晓芸的目的了。 徐文珊怕是对遗产的分割并不满意,而她能求助的人不多,就跟娘家通了气。 这一通气不要紧,徐家那边总是得有所表示,这不,表示的人来了。 要不卫研新怎么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呢? 要是徐家的人是来送钱的,她还真不信卫研新会这么拉着个脸。 果然…… “你怎么来了?”卫研新语气不善,他也善不起来。 甘晓芸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这不是头几天卫叔叔去世,我当时忙也没参加追悼会,现在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阿姨。”甘晓芸和徐文珊不一样,卫研新同样审视的目光,徐文珊会心虚,可甘晓芸不会。因为不管怎么着,卫研新都不能冲她发脾气。小舅子的未婚妻,不算亲戚,可也开罪不得。 卫研新嗯了一声,“家里没什么事。” 陈敏觉得卫研新有些太冷淡了,“那个晓芸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凑合着在这吃点?” “我今天就做了两碗汤还有两个菜。”卫研新干巴巴地说了句。 “那你再去做个菜。”陈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跟卫研新唱双簧,虽然她还是挺好奇甘晓芸会怎么说,不过好奇跟眼下诉求发生冲突时,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冰箱里的菜吃光了,明天上午您记得去趟超市或者菜市场。”卫研新语气缓和了些,“要不你您要吃什么,我网上给你下单,让人直接送来。” 自己完全被无视了,甘晓芸觉得知道她是被下了逐客令,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在乎,“没事阿姨,你跟姐夫吃就行,我最近减肥,不吃晚饭。” 陈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然不说是火柴人,可绝对跟肥字扯不上什么关系,“这不挺瘦的吗?减什么肥,别把自己饿坏了。”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也没再客气,直接就是去了餐厅吃饭,留下甘晓芸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 卫研新原本那点还算是可以的心情因为甘晓芸的到来是彻底毁了,他吃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吃的也不多,一碗汤喝完了,菜没吃几口。 陈敏都比他吃得多。 “你减肥呀?” “啊,我……”客厅里的人连忙抬起头来。 “不减肥就吃这么点,在我这闹绝食是吧?” 甘晓芸这才意识到,餐厅里的人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她刚才下意识的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坐了十多分钟的冷板凳,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往餐厅那边去。 “我不饿。”卫研新的反抗是无力的,陈敏把盘子往他面前推,“别浪费了。” “是呀姐夫,你光喝汤怎么吃得饱,别让阿姨担心。”甘晓芸也是顺势劝了句,“文德跟你差不多身量,晚上还得吃一碗米饭呢,你这不吃主食哪能吃得饱?” 她有意跟陈敏套近乎,说着便是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我之前听姐姐说,姐夫做饭好吃,今天这也算是亲眼所见,还真是色香味俱全,要是文德能有姐夫一半顾家我不早就答应他求婚了?” 原来还没结婚呢,陈敏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那现在徐文珊娘家人没来,甘晓芸上赶着算是几个意思? “你们还年轻,不着急。”陈敏随意糊弄了一句,她不想参与到甘晓芸和徐文德之间的爱恨情仇中去。 “哪还年轻呀,我都二十五了。对了阿姨,卫瑾今年也二十五了吧,她有男朋友没?我有个同事还挺不错的,交大毕业的,还是单身,要不要我介绍他们认识下?” 陈敏是真不明白了,她现在虽说是五十七岁的身体,可灵魂也才二十七岁,怎么还跟不上甘晓芸的思路了?她这是要给卫瑾介绍男朋友?怎么才二十五的人,跟五十二岁的街道大妈一样喜欢保媒拉纤? “卫瑾自己有主见,用不着我们干预。”陈敏这还没开口,卫研新倒是先拒绝了。 陈敏听到这话都觉得卫研新有点强硬,说话太不留颜面了些,哪想到人家甘晓芸竟是丝毫不觉得尴尬,“认识下总是好的,说不定这姻缘就是……” 卫研新猛地站起身来,吓得甘晓芸话都咽了下去。 陈敏也是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总感觉卫研新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段老师说了,要你饭后也出去散步,别总是吃了饭就坐下看书,我陪你下楼走走。” 要是说之前卫研新说晚饭只够两个人的分量还只是暗示要甘晓芸离开,现在那就是实打实地下逐客令了。 甘晓芸也有点挂不住了,“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阿姨你看姐夫这么孝顺,您是该听他的话。”她今天过来后净是看卫研新的冷脸子了,哪有机会说什么? 陈敏其实挺奇怪的,印象中的卫研新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好人,平日里话不算多,跟颇是有些没正形的刘瑜性格差别挺大的。 可今天卫研新这是小火山可着劲儿往外喷火球,好像再一个不小心那就能火山爆发。 她慢悠悠地走着,忽然间听到卫研新说话,“回头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不会再让她来烦您。” 这个她,自然是刚才腆着脸说要陪着自己散步却被卫研新赶走了的甘晓芸。 陈敏也算是明白了过来,卫研新这么大的火气左右离不开“遗产”这两个字,就跟今天甘晓芸来的目的一个样。 甘晓芸走的时候是不甘心的,陈敏也不会蠢得以为她是特意来看望自己的——都在省城,这大周末的不来,非得在星期一抽时间过来,真是嫌工作不够累。 甘晓芸就是徐家派来的急先锋,特意过来打探消息的。 而且徐家人还是挺留后路的,先是派甘晓芸过来,大概是认准了卫研新还有自己都不能冲甘晓芸发火。甘晓芸这边目的没达到,怕是接下来就该是徐文珊爸妈出面了。 卫研新怕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这么炸毛。 陈敏无奈摇头,“有话好好说,别乱发脾气。”她不是为别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她担心卫研新跟徐文珊真的吵起来,到时候反倒是小萝卜头受到伤害。 卫研新点了点头,他心里有数。 送陈敏回去后,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车里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老爷子死后最大的麻烦是在陈姨这边。现在呢,麻烦事都是在自己这边,徐文珊是把一个又一个人牵扯了进来,好像不彻底闹开就不算完。 他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人会变成这样,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明明,之前是再体贴、善良不过的人了。 卫研新没多大会儿就是开车过了来,一同过来了的还有徐文珊。 看到婆婆,徐文珊脸色不是很好看,“陈姨,您现在身体不好就别乱逛了,你不知道把研新急的,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他怎么跟刘瑜还有小瑾交代?” 120.120 老公出轨了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 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 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 养家糊口可以, 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 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 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 都是大几万的价格,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 那就说清楚呗, 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 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我早晨跟小瑾打电话了,她最近挺忙的。”卫研新依旧没有放手,“爸虽然去世了,可陈姨你还活着,咱们这个家还没到分算的那么清楚的地步。” 他也没想着分遗产,老爷子老太太对他够可以的了,十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老太太也是把自己分来的房子卖了给他折腾出了新房让他结婚。 二老够对得起他的了,他也不会再跟弟弟妹妹们争什么。现在他有车有房又是有稳定的工作,这就够了。 卫研新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虽然也是研究生毕业,可既不想克苦钻研也没有创新创造的精神,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就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也想想家里头。”刘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最近没跟徐文珊碰面,但是今天他妈只喊来了大哥却没叫大嫂,什么意思? 要么是徐文珊对这遗产早就有意思了,他妈心里头明镜似的,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所以就没喊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遗产分配不能让徐文珊知道,否则她会大闹。至于为什么会大闹,原因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卫叔在这遗产分配上怕是做了点文章。 所以,徐文珊不能来,起码为了大家耳根子清净,她不能来。 打蛇七寸,刘瑜抓着这一点劝说卫研新效果就是好多了。 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情谈妥了,往后再拖延,对大家越是折磨。 卫研新什么样的人刘瑜清楚的很,这话他一说出口,即便是卫研新本身不在乎,可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果然,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卫研新想起了头几天徐文珊说的话,他眉头皱了起来,成了个川字型。 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徐文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就死盯着这遗产不松嘴了呢? 陈敏看着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头疼”两个字的人,然后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不过他说了让我相机行事。”她有认真考虑这件事,该分的还是要分,这些钱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她面前的,自己能拿到一点点就够了,太多容易烫手。至于到底怎么分,陈敏觉得卫大钧的遗嘱可以略微改动下。 卫研新接过了那遗嘱看了眼,他神色不变,然后把遗嘱递给了刘瑜。 刘瑜看得时候眼角猛抽筋,“我不要这房子,给大哥好了。”他现在住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挺好的。 “给你的拿着就行,你还没成家,有个房子将来不是好找对象吗?”卫研新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刘瑜的,陈姨把作为母亲所能给与的亲情大部分都给了自己。他被那人送到家里来的时候刚好读初中,可是成绩不好。陈姨跟爸商量了之后让他呆在家里,等回头开学再从初一开始,挺着个大肚子的陈姨开始给自己补功课,甚至于生了卫瑾还在坐月子的都时候在不忘给自己补课。他刚来这家的时候正巧老爷子工作忙,还时不时的去国外学习,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姨一把抓,他和刘瑜读书,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卫瑾。 那时候日子可真苦呀,他平日里在学校住宿舍,周末回来就跟刘瑜挤在那小小的卧室里面,兄弟俩那时候人前装样子兄友弟恭,人后很少交流,总是剪刀石头布决定谁睡床上谁打地铺。虽说那时候陈姨有时候在家里也偶尔老师做派,不过卫研新也习惯了,再怎么老师做派也比他爸整日里对他虎着脸强吧? 老爷子去的突然,偏生那时候自己还出了公差,病床前都是刘瑜在照看,养老送终,这一点刘瑜做的比自己好多了。 卫研新也知道去世了的老爷子的牵挂,担心研究所的项目,担心老太太日后的生活,再就是刘瑜的终身大事。 刘瑜比自己小三岁,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自己像刘瑜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车有房有有娃有婆娘了,刘瑜一直单着也不是那回事。老爷子也跟自己提过一句,看单位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姑娘,毕竟研究所里的女研究员数量稀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罗,老爷子就肺癌晚期没了,留下了这么个大遗憾。 就算是为了老爷子之前那一句吩咐,卫研新觉得刘瑜也应该拿着那套房子。 刘瑜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住那么大的房子还不够空落落的,还不如挤在自己那小宿舍里头。不过他有经验,这时候用沉默表态就行,不用开口。 陈敏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她清了下嗓子,“这样,除了你爸分配好的,我再从这个存款里面拿出钱来给你出个首付,你们两口子自己还贷款去,这样行吧?” 陈敏不知道去世了的卫大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单凭借回忆她很难做出精确的判断。不过卫研新似乎对遗产的分割没有任何意见,这让陈敏都觉得奇怪。 他没意见归他没意见,可陈敏还是想要尽可能再公允一些,把自己住这个家属院许诺给卫研新似乎有些言之过早,毕竟她还想要多活个十几二三十年呢。索性就是从存款中拿出钱来,给卫研新当首付款,让他再去买房,就当是给卫子睿准备的了。 反正他跟徐文珊都有稳定工作,也都是工作这么年了,公积金按揭还贷款绰绰有余吧? 陈敏预计的首付款是一百万,要是不够那就小两口自己再折腾去,卫大钧留下来的现金就那么多,她还要再把卫瑾那一部分划拉出来,最后留给自己的也就是十多万。 “这是爸留给你的。”卫研新连忙强调,他不能再要老太太的钱了。 “我自己有退休金,再说了,这股份不是还有分红吗?够我花的了。”她都决定好了,就别再劝她了,那可是一百万!她万一真的动摇了,那一百万都不愿意给了怎么办? 陈敏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她叹了口气,“下午的时候你跟我去把房子过户。”卫瑾不在身边,所以等她回来再过户也不着急,不过刘瑜那个还是早点办了省事。 刘瑜还想要说什么,刚一张开嘴就是被卫研新踢了一脚,他看了一眼卫研新,没说话。就算是有了房子,也不影响他继续单身,踢自己再多脚都一样。 许诺给卫研新的钱陈敏还没给他,因为得去银行办,所以还得等到工作日的时候。 卫研新对这个安排五感交杂,老爷子的安排他并没有任何不满。家里三个孩子之中,自己是早早有了房子有了车,不都是老爷子资助的吗?人要知足,卫研新就是知足常乐的那种。 可徐文珊不是,她坐在咖啡馆看到卫研新开车从家属院出来后,就知道老太太始终拿她当外人看。说白了,卫研新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平日里给再多好处,可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刘瑜卫瑾他们。 尤其是偷偷跟着老太太和刘瑜,发现他们去了房产交易中心时,徐文珊更是气得直拍大腿。 出租车司机都被吓着了,这又是哪家的伦理大戏? “妹子,你是下车还是……”总在这里停着他没钱呀,出租车司机委婉提醒了句,“回长江花园。”她特意拍了张刘瑜扶着老太太进房产交易中心的照片,这是人赃并获,看卫研新回头怎么说!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陈敏嗷嚎了一声,“早知道就不咬的那么狠了。”还真疼。 121.121 塑料兄弟情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她这痛经的老毛病已经十多年了, 这次大姨妈刚来的时候还真没怎么着, 弄得她以为是这段时间喝汤药调理有了效果, 就没跟其他老师调课。 马上就要期中考, 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影响学生的成绩。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 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 模模糊糊的,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 她循声看了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再说了,她又不是你亲妈, 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 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 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 陈敏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 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 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绝经了,再也不会痛经了,也不用经历生孩子养孩子的过程,每个月有退休金,好像死去的丈夫还给自己留下了些遗产,这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不过这现实似乎比她每月一次的痛经更美好一点,陈敏觉得自己屈服了。她把这纸压在了枕头下面,冲着护士笑了笑,“我没事了……”话还没说完,卫研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进来嚷嚷着往陈敏这边跑,“奶奶。” “阿姨,我是晓芸,甘晓芸呀,您忘啦?”甘晓芸很是热情的挥手打招呼,手机都差点被她甩出去,“之前小睿三岁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小萝卜三岁生日发生了什么事、老教师见了什么人自己怎么可能知道?陈敏依旧没印象。 甘晓芸脸上笑意有一点点挂不住了,还真是像文德他姐说的那样,这老太太真是把学校里的臭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看来文德说的还真没错,我就是长了个大众脸,陈阿姨你不记得也正常。” 文德?陈敏这个还是知道的,徐文珊的娘家弟弟不就是叫徐文德吗?这么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徐文德的老婆,或者说是女朋友?陈敏一时间也记不清,这徐文德到底结婚了没有。 陈敏奇了怪了,这徐文德的女朋友上她家来这是干什么?不过上门即是客,她也没说把人往外赶,“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里面进里面进。” 甘晓芸进门就是看到了鞋架上的皮鞋,她倒是不意外,毕竟来之前她就是跟徐文珊打过电话的。 “是我没怎么过来,来的次数少阿姨您记不住我,我们单位忙,而且规定又严格,一请假就是扣工资,咱们这省城物价又高,我就指望那点工资过活,都不敢随便请假,结果卫叔叔的追悼会也没去,阿姨您别见怪。” 陈敏看着这个说话脸上带着三分笑、一口气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人,她觉得所有的理都被甘晓芸占光了,自己根本没得说,“年轻人拼事业嘛,这个我理解。” 甘晓芸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追悼会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占理,好在这老太太没计较。她这准备好了的说辞才开了个头,刚想要继续说,却是慢了一步。 陈敏抢了先,“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人死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人活着的时候……这话说的甘晓芸有点不太确定了,老太太这是嫌弃他们在卫大钧住院的时候没怎么去看望吗? 可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呀,儿媳妇不去,徐文德那个死脑筋怎么劝都也不去,自己这拐了好几个弯的准亲戚去也不合适呀!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正想说话,卫研新的声音厨房传了出来,“陈姨,谁呀?” 他刚才炒菜,没听清楚到底是谁在外面说话,卫研新一边问一边端着盘子出来。 甘晓芸看到人就是站了起来,“姐夫。” 这一声姐夫让卫研新眉头都皱了起来,脑子转过弯来的陈敏也是乐了——她现在算是闹明白这个甘晓芸的目的了。 徐文珊怕是对遗产的分割并不满意,而她能求助的人不多,就跟娘家通了气。 这一通气不要紧,徐家那边总是得有所表示,这不,表示的人来了。 要不卫研新怎么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呢? 要是徐家的人是来送钱的,她还真不信卫研新会这么拉着个脸。 果然…… “你怎么来了?”卫研新语气不善,他也善不起来。 甘晓芸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这不是头几天卫叔叔去世,我当时忙也没参加追悼会,现在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阿姨。”甘晓芸和徐文珊不一样,卫研新同样审视的目光,徐文珊会心虚,可甘晓芸不会。因为不管怎么着,卫研新都不能冲她发脾气。小舅子的未婚妻,不算亲戚,可也开罪不得。 122.122 女人的报复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犹豫了一下, 陈敏打开了文件夹, 里面是一个档案袋, 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 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 哦, 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 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 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 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 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 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 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 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 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 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 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兄弟两个趁着在厨房这会儿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也纷纷放下心来。 陈敏其实还挺纳闷的,这家的男人厨艺都挺好,不管刘瑜还是卫研新,做饭还都不赖。当然,她厨艺其实也不错,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现在不是露一手的时候,她吃了个三分饱,然后把那文件夹拿了出来,推到了卫研新手边,“看看吧,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 卫研新愣了下,而一旁刘瑜也就是瞧了陈敏一眼,然后继续吃饭,似乎对于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陈姨,这些东西,我估摸着我们都用不着,你留着好了。”卫研新把文件夹又是推到了陈敏手边。 这让陈敏一怔,年轻人呀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推的那可是大几千万的资产! 文德?陈敏这个还是知道的,徐文珊的娘家弟弟不就是叫徐文德吗?这么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徐文德的老婆,或者说是女朋友?陈敏一时间也记不清,这徐文德到底结婚了没有。 陈敏奇了怪了,这徐文德的女朋友上她家来这是干什么?不过上门即是客,她也没说把人往外赶,“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里面进里面进。” 甘晓芸进门就是看到了鞋架上的皮鞋,她倒是不意外,毕竟来之前她就是跟徐文珊打过电话的。 “是我没怎么过来,来的次数少阿姨您记不住我,我们单位忙,而且规定又严格,一请假就是扣工资,咱们这省城物价又高,我就指望那点工资过活,都不敢随便请假,结果卫叔叔的追悼会也没去,阿姨您别见怪。” 陈敏看着这个说话脸上带着三分笑、一口气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人,她觉得所有的理都被甘晓芸占光了,自己根本没得说,“年轻人拼事业嘛,这个我理解。” 甘晓芸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追悼会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占理,好在这老太太没计较。她这准备好了的说辞才开了个头,刚想要继续说,却是慢了一步。 陈敏抢了先,“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人死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人活着的时候……这话说的甘晓芸有点不太确定了,老太太这是嫌弃他们在卫大钧住院的时候没怎么去看望吗? 可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呀,儿媳妇不去,徐文德那个死脑筋怎么劝都也不去,自己这拐了好几个弯的准亲戚去也不合适呀!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正想说话,卫研新的声音厨房传了出来,“陈姨,谁呀?” 他刚才炒菜,没听清楚到底是谁在外面说话,卫研新一边问一边端着盘子出来。 甘晓芸看到人就是站了起来,“姐夫。” 这一声姐夫让卫研新眉头都皱了起来,脑子转过弯来的陈敏也是乐了——她现在算是闹明白这个甘晓芸的目的了。 徐文珊怕是对遗产的分割并不满意,而她能求助的人不多,就跟娘家通了气。 这一通气不要紧,徐家那边总是得有所表示,这不,表示的人来了。 要不卫研新怎么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呢? 要是徐家的人是来送钱的,她还真不信卫研新会这么拉着个脸。 果然…… “你怎么来了?”卫研新语气不善,他也善不起来。 甘晓芸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这不是头几天卫叔叔去世,我当时忙也没参加追悼会,现在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阿姨。”甘晓芸和徐文珊不一样,卫研新同样审视的目光,徐文珊会心虚,可甘晓芸不会。因为不管怎么着,卫研新都不能冲她发脾气。小舅子的未婚妻,不算亲戚,可也开罪不得。 卫研新嗯了一声,“家里没什么事。” 陈敏觉得卫研新有些太冷淡了,“那个晓芸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凑合着在这吃点?” “我今天就做了两碗汤还有两个菜。”卫研新干巴巴地说了句。 “那你再去做个菜。”陈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跟卫研新唱双簧,虽然她还是挺好奇甘晓芸会怎么说,不过好奇跟眼下诉求发生冲突时,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冰箱里的菜吃光了,明天上午您记得去趟超市或者菜市场。”卫研新语气缓和了些,“要不你您要吃什么,我网上给你下单,让人直接送来。” 123.123 老家来人了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阿姨,我是晓芸,甘晓芸呀, 您忘啦?”甘晓芸很是热情的挥手打招呼, 手机都差点被她甩出去, “之前小睿三岁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小萝卜三岁生日发生了什么事、老教师见了什么人自己怎么可能知道?陈敏依旧没印象。 甘晓芸脸上笑意有一点点挂不住了, 还真是像文德他姐说的那样, 这老太太真是把学校里的臭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 “看来文德说的还真没错,我就是长了个大众脸, 陈阿姨你不记得也正常。” 文德?陈敏这个还是知道的,徐文珊的娘家弟弟不就是叫徐文德吗?这么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徐文德的老婆,或者说是女朋友?陈敏一时间也记不清,这徐文德到底结婚了没有。 陈敏奇了怪了,这徐文德的女朋友上她家来这是干什么?不过上门即是客, 她也没说把人往外赶,“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 里面进里面进。” 甘晓芸进门就是看到了鞋架上的皮鞋,她倒是不意外,毕竟来之前她就是跟徐文珊打过电话的。 “是我没怎么过来, 来的次数少阿姨您记不住我, 我们单位忙, 而且规定又严格,一请假就是扣工资,咱们这省城物价又高,我就指望那点工资过活,都不敢随便请假,结果卫叔叔的追悼会也没去,阿姨您别见怪。” 陈敏看着这个说话脸上带着三分笑、一口气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人,她觉得所有的理都被甘晓芸占光了,自己根本没得说,“年轻人拼事业嘛,这个我理解。” 甘晓芸听到这话微微松了口气,其实追悼会这件事她还真是不占理,好在这老太太没计较。她这准备好了的说辞才开了个头,刚想要继续说,却是慢了一步。 陈敏抢了先,“人都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人死了没什么好看的,那人活着的时候……这话说的甘晓芸有点不太确定了,老太太这是嫌弃他们在卫大钧住院的时候没怎么去看望吗? 可这事不是自己说了算呀,儿媳妇不去,徐文德那个死脑筋怎么劝都也不去,自己这拐了好几个弯的准亲戚去也不合适呀! 她一时间有些尴尬,正想说话,卫研新的声音厨房传了出来,“陈姨,谁呀?” 他刚才炒菜,没听清楚到底是谁在外面说话,卫研新一边问一边端着盘子出来。 甘晓芸看到人就是站了起来,“姐夫。” 这一声姐夫让卫研新眉头都皱了起来,脑子转过弯来的陈敏也是乐了——她现在算是闹明白这个甘晓芸的目的了。 徐文珊怕是对遗产的分割并不满意,而她能求助的人不多,就跟娘家通了气。 这一通气不要紧,徐家那边总是得有所表示,这不,表示的人来了。 要不卫研新怎么脸色突然就不好看了呢? 要是徐家的人是来送钱的,她还真不信卫研新会这么拉着个脸。 果然…… “你怎么来了?”卫研新语气不善,他也善不起来。 甘晓芸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语气带着几分轻松,“这不是头几天卫叔叔去世,我当时忙也没参加追悼会,现在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阿姨。”甘晓芸和徐文珊不一样,卫研新同样审视的目光,徐文珊会心虚,可甘晓芸不会。因为不管怎么着,卫研新都不能冲她发脾气。小舅子的未婚妻,不算亲戚,可也开罪不得。 卫研新嗯了一声,“家里没什么事。” 陈敏觉得卫研新有些太冷淡了,“那个晓芸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凑合着在这吃点?” “我今天就做了两碗汤还有两个菜。”卫研新干巴巴地说了句。 “那你再去做个菜。”陈敏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跟卫研新唱双簧,虽然她还是挺好奇甘晓芸会怎么说,不过好奇跟眼下诉求发生冲突时,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冰箱里的菜吃光了,明天上午您记得去趟超市或者菜市场。”卫研新语气缓和了些,“要不你您要吃什么,我网上给你下单,让人直接送来。” 自己完全被无视了,甘晓芸觉得知道她是被下了逐客令,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她根本就不在乎,“没事阿姨,你跟姐夫吃就行,我最近减肥,不吃晚饭。” 陈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虽然不说是火柴人,可绝对跟肥字扯不上什么关系,“这不挺瘦的吗?减什么肥,别把自己饿坏了。”话是这么说,不过她也没再客气,直接就是去了餐厅吃饭,留下甘晓芸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着。 卫研新原本那点还算是可以的心情因为甘晓芸的到来是彻底毁了,他吃饭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眉头就没舒展开过。吃的也不多,一碗汤喝完了,菜没吃几口。 陈敏都比他吃得多。 “你减肥呀?” “啊,我……”客厅里的人连忙抬起头来。 “不减肥就吃这么点,在我这闹绝食是吧?” 甘晓芸这才意识到,餐厅里的人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她刚才下意识的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坐了十多分钟的冷板凳,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往餐厅那边去。 “我不饿。”卫研新的反抗是无力的,陈敏把盘子往他面前推,“别浪费了。” “是呀姐夫,你光喝汤怎么吃得饱,别让阿姨担心。”甘晓芸也是顺势劝了句,“文德跟你差不多身量,晚上还得吃一碗米饭呢,你这不吃主食哪能吃得饱?” 她有意跟陈敏套近乎,说着便是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我之前听姐姐说,姐夫做饭好吃,今天这也算是亲眼所见,还真是色香味俱全,要是文德能有姐夫一半顾家我不早就答应他求婚了?” 原来还没结婚呢,陈敏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那现在徐文珊娘家人没来,甘晓芸上赶着算是几个意思? “你们还年轻,不着急。”陈敏随意糊弄了一句,她不想参与到甘晓芸和徐文德之间的爱恨情仇中去。 “哪还年轻呀,我都二十五了。对了阿姨,卫瑾今年也二十五了吧,她有男朋友没?我有个同事还挺不错的,交大毕业的,还是单身,要不要我介绍他们认识下?” 陈敏是真不明白了,她现在虽说是五十七岁的身体,可灵魂也才二十七岁,怎么还跟不上甘晓芸的思路了?她这是要给卫瑾介绍男朋友?怎么才二十五的人,跟五十二岁的街道大妈一样喜欢保媒拉纤? “卫瑾自己有主见,用不着我们干预。”陈敏这还没开口,卫研新倒是先拒绝了。 陈敏听到这话都觉得卫研新有点强硬,说话太不留颜面了些,哪想到人家甘晓芸竟是丝毫不觉得尴尬,“认识下总是好的,说不定这姻缘就是……” 卫研新猛地站起身来,吓得甘晓芸话都咽了下去。 陈敏也是被他弄得一愣一愣的,总感觉卫研新下一秒就会大发雷霆,“段老师说了,要你饭后也出去散步,别总是吃了饭就坐下看书,我陪你下楼走走。” 要是说之前卫研新说晚饭只够两个人的分量还只是暗示要甘晓芸离开,现在那就是实打实地下逐客令了。 甘晓芸也有点挂不住了,“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阿姨你看姐夫这么孝顺,您是该听他的话。”她今天过来后净是看卫研新的冷脸子了,哪有机会说什么? 陈敏其实挺奇怪的,印象中的卫研新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好人,平日里话不算多,跟颇是有些没正形的刘瑜性格差别挺大的。 可今天卫研新这是小火山可着劲儿往外喷火球,好像再一个不小心那就能火山爆发。 她慢悠悠地走着,忽然间听到卫研新说话,“回头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不会再让她来烦您。” 这个她,自然是刚才腆着脸说要陪着自己散步却被卫研新赶走了的甘晓芸。 陈敏也算是明白了过来,卫研新这么大的火气左右离不开“遗产”这两个字,就跟今天甘晓芸来的目的一个样。 甘晓芸走的时候是不甘心的,陈敏也不会蠢得以为她是特意来看望自己的——都在省城,这大周末的不来,非得在星期一抽时间过来,真是嫌工作不够累。 甘晓芸就是徐家派来的急先锋,特意过来打探消息的。 而且徐家人还是挺留后路的,先是派甘晓芸过来,大概是认准了卫研新还有自己都不能冲甘晓芸发火。甘晓芸这边目的没达到,怕是接下来就该是徐文珊爸妈出面了。 卫研新怕也是想到了这些,所以才这么炸毛。 陈敏无奈摇头,“有话好好说,别乱发脾气。”她不是为别的,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她担心卫研新跟徐文珊真的吵起来,到时候反倒是小萝卜头受到伤害。 卫研新点了点头,他心里有数。 送陈敏回去后,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车里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老爷子死后最大的麻烦是在陈姨这边。现在呢,麻烦事都是在自己这边,徐文珊是把一个又一个人牵扯了进来,好像不彻底闹开就不算完。 他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人会变成这样,变得自己都不认识了。明明,之前是再体贴、善良不过的人了。 也许因为自己是继婆婆的关系,徐文珊之前跟自己关系冷淡。 可既然这样,那就继续冷淡着好了,现在项爱莲忽然间这么主动热情,她还有些不适应呢。 脑子转了好一圈,陈敏最后也只有见招拆招这么一个答案,她实在是想不出项爱莲这会儿过来的目的。 刘瑜开门的时候如蒙大赦,那是卫研新的岳母,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迷迷糊糊去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是他妈把钥匙忘家里了呢,哪想到会是项爱莲突然间杀到? 之前也没听说她要过来呀。 刘瑜跟项爱莲不熟,虽说卫子睿跟他外婆玩的开心,他也不好撂挑子走人,被问东问西了好一会儿,刘瑜终于找到了机会去了趟卫生间打电话喊人,当然他顺带着给卫研新打了电话。 老爷子已经去世了,他妈又不是徐文珊的正经婆婆,所谓的儿女亲家关系其实名存实亡,在他看来,项爱莲还是少登门拜访些好。 陈敏回来的时候刘瑜那叫一个如蒙大赦,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老爷子生前就算是催婚,也没这么咄咄逼人呀!这要是外人,刘瑜也不会忍着让着,可项爱莲身份特殊,一个不开心闹得人家不乐意,最后还不是折腾的他家宅不宁? 吃了哑巴亏的刘瑜给陈敏开门后,就往外走,“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陈敏看着脚下踩着火箭似的蹿出去的人不由乐了,前前后后也就是十多分钟而已,能被折磨成什么样呀。看那这样子,刘瑜简直是多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着。 124.124 遗产那点事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原本爸还活着,他们二老也能相互照顾,他们几个子女也能过各自的小日子。可是现在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人,万一像是昨天那样出了点好歹,家里可比不上学校,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情, 那他将来死了怎么跟他爸交代? 老太太喜欢清静不假,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 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 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儿子在国外,女儿也是远嫁, 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 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 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 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 关节腰椎没毛病,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 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尽管适应自己如今是一个退休丧偶老教师的身份,尽快让自己融入眼前的生活中去。 这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卫研新和徐文珊不在自己眼前晃悠,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书房里一时间很是安静,以至于能够清楚的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徐文珊教训儿子的声音,“不要总是看动画片,有时间去练练你的钢琴。” 卫研新也是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是说道:“我知道陈姨你不喜欢……你喜欢清静,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和文珊晚上的时候带着睿睿来这儿陪您吃饭,这样我也放心,吃了晚饭我们再回去,也不打扰您晚上休息。” 陈敏觉得这个继子够可以了,最起码这是真心实意的在替她着想。 卫研新的工作稳定,拿死工资的那种,现在还得养着儿子,单独给自己请一个保姆的话开销大,所以便是想出了这折中的办法。 虽说尽可能的不见卫研新他们是再好不过,可归根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可能一直躲着吧? 见也有见的好处,也许从其他人嘴里,也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不是? 想了想,陈敏还是应了下来,“那就辛苦你们来回跑了。” 卫研新多少松了口气,其实他觉得真要是住在一起,矛盾反倒是会多起来,这样来回走着自己也放心,算是两全其美了。 回家的路上,徐文珊知道了两人的谈话后有些没憋住活,她没想到自己都让步了,老太太还是不识抬举,“她是不是……”看到卫研新,徐文珊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一点点,“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说她那身体,咱们就光是晚饭的时候陪着,要是其他时候发生点什么,那……” “可咱们也做不到二十四小时陪着呀。”看了眼后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儿子,卫研新叹了口气,“你要是嫌来回折腾麻烦,那晚上就自己随便吃点,我带睿睿过来陪陈姨吃饭说会儿话就回。” “你这是什么话?拿我当外人,防着我是吧?”徐文珊假装生气,而这一招百试不爽。 “不是,我就是怕你来回折腾嫌烦。”他并不觉得这对婆媳俩脾气对付,万一真的闹起矛盾来,那问题绝对比现在更严重。 潜在的问题更为突出,卫研新两相比较,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负担好,“先来回跑着,我看能不能再从老家找个妥当的亲戚,来给陈姨做个伴儿。” 找保姆是不可能的,陈姨虽然人冷淡了些,可是那手脚比保姆都勤快,头些年爸也动过一个小手术,都是她忙里忙外的,对于自己提出的找保姆的提议是一口拒绝。 所以他今天晚上压根没提找保姆的事情,就想着回头看能不能从老家的亲戚那边找来一个,名义上是作伴的,这样陈姨兴许能接受呢? 徐文珊完全没想到她老公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她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了自家楼下这才是开口,“那你说咱们要不要……” “文珊,那个后备箱里有个果篮,你帮忙拿一下。”卫研新从后排把儿子抱了起来,他一时间没手再去拎果篮了。 徐文珊这么会儿工夫也是冷静了下来,自己刚才那都是什么糊涂心思。公爹刚去世,哪能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太太找老伴儿。再说了,原本就是后妈,这继子给后妈找老伴儿,传出去那得成什么样子? 所以当卫研新问她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徐文珊直接用一句“咱们要不要先问问陈姨的意思”糊弄了过去。 用去世了的老爷子的话说,那就是徐徐图之,不能着急的,所以她不着急,不着急。 …… 陈敏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熟悉了自己现在这个家。这是卫大钧去世的第三天,没有像她老家那样供奉着死者生前的照片,然后前面放着香炉,随时供人上香。所以她只能通过一些老照片来认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亡夫。 之于婚姻,陈敏还真是没多少期待。不过这对老夫妻却让她有些羡慕,好几沓相册,贴满了老两口的照片。 相册扉页上是朴茂工稳的字迹——甲午年,与陈敏同志喜结连理二十五年,故地重游人物依旧,甚是欢喜。 这是老两口的银婚纪念相册,陈敏一页页翻了去,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陈敏也是意识到,为什么老教师会突然间去了。 大概是那与你相约到白头的人没了,原本填满了的心也是空落落的,想要熬过那段时间真的是太难了。 一边看一边回忆,陈敏把老教师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回忆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便是洗洗睡了。 生死都已经接受了的人,对于现在这有些松弛的皮肤自然也有着较高的接受度。 五十七岁,并不是二十七岁,所以陈敏没有让自己再熬夜,虽然躺在床上她也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她纠结着纠结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生物钟是个让人无奈的东西,陈敏匆忙起来要去洗脸的时候这才是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初中语文老师陈敏,而是丧偶老教师陈敏。 刚才身体迸发出的那青春的势头消失无踪,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没睡好,又是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陈敏去厨房里煎了个荷包蛋垫了下肚子。 她现在不用再去学校教书,有的是时间来充分了解自己现在的生活。 昨天晚上看完了那几沓相册,今天陈敏打算再去书房研究研究,卫研新一家三口说是晚上来吃晚饭,那她等到下午再去买点菜就行了,也不着急。 印象中书房还是卫大钧用的比较多,书架上厚厚的工具书让陈敏看着都是头大,她翻看了几页,看到那些工程绘图陈敏猛地阖上了书,这让她想起了被图纸控制的大学生活。 对比起来,另一个小书柜上的书就是小资多了,陈敏看着也觉得有趣。 有几本还是珍藏版,现在只能在旧书网上高价买入的那种,陈敏看得时候都是几分小心。 门铃响了的时候,陈敏还有些恍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这才是意识到是自家门铃响了。 陈敏不慌不忙的过去开门,她长了个心眼,先是从猫眼看了一眼,只是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时,她愣了下,然后这才是反应过来——这个,这个青年是她跟前夫刘建国的儿子刘瑜。 只是这个点,刘瑜怎么过来了? 记忆告诉自己,她与儿子刘瑜的关系不好不坏,母子俩关系绝对说不上亲近,甚至于刘瑜对自己还没有对卫大钧亲近。固然有卫大钧帮刘瑜安排工作的缘故,其他的……陈敏也不清楚。 “你怎么没吃饭?”刘瑜扫了眼餐厅和客厅,又是看了眼厨房,很快就是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妈是真的有问题了。中午接到卫研新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觉得既然他妈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想开了的。 卫研新都那么关心,自己这个亲儿子也不好没表示,再说了研究所到这边的研究所大院也不远,他中午饭的时候就是过来了,这一来也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没什么胃口。”陈敏扯了一个不怎么高级的谎言,不过却有用。 刘瑜皱着眉头看了眼看着门的书房,书房旁边那个柜子上的相册和之前摆放的位置不一样,他收回了目光,“人死不能复生,卫叔在天之灵也不想你这样,我去给你做点饭,你想吃什么?” “还能点餐?”问的过于活泼了些,陈敏有点后悔,这不属于老教师该说的话。 刘瑜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却没有怀疑什么,而是低下了头,“嗯,我做给你吃。”他语气中带着点愧疚。 记忆告诉她,虽然跟徐文珊婆媳关系一般,甚至于跟这小萝卜头都没什么血缘关系,不过老太太还挺喜欢这小家伙,祖孙俩感情很是不错。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卫研新刚把他从幼儿园接出来,特意带来这里开解自己的。 毕竟,小孩子是最好的开心果,再怎么着她也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只是陈敏真的不喜欢小孩子,这追溯其根源还是在她原本的家中。 她哥哥家的孩子特别调皮,简直是混世魔王,在小区里也没少闯祸,每次她要教育小侄子时,总是被她妈给拦住,“小孩子活泼点怎么了?你跟你哥小时候更皮,不也一样长大成人了吗?在家别给我端你那当老师的架子。” 这个时候,她兄嫂一个边看电视边玩手机,一个则是脸上挂着笑,嘴角那么一歪,挂着嘲讽的弧度。 陈敏无力,索性眼不见心净地搬到了学校提供的教职工公寓去住,只是距离也没能让她与小侄子之间产生美。 所以,一时间她对于这个冲向自己的小萝卜头,不知道该如何招架,只觉得这甜甜脆脆的一声“奶奶”都把她吓了个半死。 倒是卫研新想起来老太太现在身体虚弱,他连忙上前抓住了儿子的衣领,就差把他提溜起来了。 陈敏不由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小萝卜头不好受,连忙让卫研新把人放下。 “奶奶,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给你捶捶胳膊好不好?” 四岁多的小男孩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陈敏想起了自家侄子,眼眶都有点发烫。 “没事,奶奶挺好的,小睿乖。”她伸手摸了摸卫子睿的脑袋瓜,“医院里味道大,别呛着孩子,带他回去吧,我没事。” 卫研新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陈敏那神色,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那我明天再带小睿来看您。” “奶奶再见。” 陈敏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父子俩她这才是放下手来。 “护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还没离开的护士听到这话愣了下,“您最好还是在医院里住两天休息下,可别想着回去上课了。”没有您这一堂课,学生们照样上学,地球照样转。 陈敏看着已经暗了下来的窗外,喃喃道:“也就是说,我明天也可以出院。” …… 卫研新过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他后背顿时一凉,连忙跑到护士站,“802的病人呢?” 医院里的护士什么没见过,神色淡定,“一大早办了手续出院了,对了你是她儿子对吧,阿姨说她出去办点事,让你不用担心。” 卫研新怎么可能不担心,昨个儿下午在教室里晕倒,在医院里呆了一晚上身体还没恢复就是出院,万一出了点事,他怎么跟死去的老爷子交代? 只是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头疼,最近几乎是事赶事。 卫研新第一时间想到了学校,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那些学生,他赶紧给学校那边打电话。 只是卫研新哪里知道,就在昨天下午陈敏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现在她还真不是去省六中。 “这位大姐,您这是打算买房子?” 陈敏听到这声音转头一看,这不就是她们家楼下的刘阿姨吗?刘阿姨的孙子正好在她带的班里,刚开学那段时间,她是整天带着宝贝孙子往楼上去。 “刘……”陈敏看到刘阿姨那花白的头发才意识到,现在自己也不比刘阿姨年轻多少,喊一声刘阿姨怕是要把她吓晕过去,她笑了笑,把剩下几个字咽了回去,“大姐,卖房子的是你们这栋楼里的吗?”陈敏现在一头雾水。 办理了出院手续后,她买了一张汽车票直接回了临城,也就是她上辈子的老家。 她家小区在临城的老城区,小区是老破旧。 单元楼的密码门上贴着专治疑难杂症、退伍老兵通管道的小广告,当然也有买卖出租房屋的小纸条。 陈敏输入密码的时候发现了这张卖房的广告。 棉厂家属院,长河路31号402户,联系人郑女士,电话号码也是她熟悉的那一串——她妈郑爱梅的手机号码。 可不就是她家吗? 心猛地抽抽了下,陈敏盯着那小广告看,一时间都忘了输入密码进去,也没注意到刘阿姨什么时候过来的。 “嗨,已经卖出去了。”刘阿姨把装满了菜的塑料袋放到了地下,“这家闺女上着课上着课就没了,家里人哪里肯依。闹着工伤什么的,学校怕耽误学生上课就是赔钱了事,听说赔了好几十万呢。”这也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这馅饼呀,馅儿不新鲜,自家闺女的血肉做的。 陈敏思忖了下,自己是课堂上没了的,按说是因公殉职,只不过这病不是很说得出口。 “那这家人呢?” 刘阿姨听到这话嘴角一扯,“搬走了呗,拿着赔偿款,把这房子一卖,转脸就去给孙子买学区房了。”要不她怎么说这是自家闺女血肉做的馅饼呢。 125.125 前男友来访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给卫研新打下手, 她小声问了句, “你们两口子闹矛盾了?”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 陈敏有些无语, 她又不是瞎子, 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 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 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 就像是这娃娃菜,上汤娃娃菜多好吃, 可这菜隔了夜, 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 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他看着陈敏, 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 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 “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妈,我跟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今天我们实验室里一师兄给我发消息,我发给你看。”卫瑾转为语音聊天,然后把图给陈敏发了过去。 陈敏下意识地念出声来,“你喜欢你。” “妈我也爱你,你点开图嘛。”卫瑾笑着说了起来。 陈敏这才看到这一张图的全貌——我喜欢你,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养家糊口可以,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都是大几万的价格,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那就说清楚呗,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我早晨跟小瑾打电话了,她最近挺忙的。”卫研新依旧没有放手,“爸虽然去世了,可陈姨你还活着,咱们这个家还没到分算的那么清楚的地步。” 他也没想着分遗产,老爷子老太太对他够可以的了,十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老太太也是把自己分来的房子卖了给他折腾出了新房让他结婚。 二老够对得起他的了,他也不会再跟弟弟妹妹们争什么。现在他有车有房又是有稳定的工作,这就够了。 卫研新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虽然也是研究生毕业,可既不想克苦钻研也没有创新创造的精神,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就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也想想家里头。”刘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最近没跟徐文珊碰面,但是今天他妈只喊来了大哥却没叫大嫂,什么意思? 要么是徐文珊对这遗产早就有意思了,他妈心里头明镜似的,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所以就没喊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遗产分配不能让徐文珊知道,否则她会大闹。至于为什么会大闹,原因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卫叔在这遗产分配上怕是做了点文章。 所以,徐文珊不能来,起码为了大家耳根子清净,她不能来。 打蛇七寸,刘瑜抓着这一点劝说卫研新效果就是好多了。 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情谈妥了,往后再拖延,对大家越是折磨。 卫研新什么样的人刘瑜清楚的很,这话他一说出口,即便是卫研新本身不在乎,可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果然,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卫研新想起了头几天徐文珊说的话,他眉头皱了起来,成了个川字型。 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徐文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就死盯着这遗产不松嘴了呢? 陈敏看着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头疼”两个字的人,然后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不过他说了让我相机行事。”她有认真考虑这件事,该分的还是要分,这些钱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她面前的,自己能拿到一点点就够了,太多容易烫手。至于到底怎么分,陈敏觉得卫大钧的遗嘱可以略微改动下。 卫研新接过了那遗嘱看了眼,他神色不变,然后把遗嘱递给了刘瑜。 刘瑜看得时候眼角猛抽筋,“我不要这房子,给大哥好了。”他现在住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挺好的。 “给你的拿着就行,你还没成家,有个房子将来不是好找对象吗?”卫研新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刘瑜的,陈姨把作为母亲所能给与的亲情大部分都给了自己。他被那人送到家里来的时候刚好读初中,可是成绩不好。陈姨跟爸商量了之后让他呆在家里,等回头开学再从初一开始,挺着个大肚子的陈姨开始给自己补功课,甚至于生了卫瑾还在坐月子的都时候在不忘给自己补课。他刚来这家的时候正巧老爷子工作忙,还时不时的去国外学习,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姨一把抓,他和刘瑜读书,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卫瑾。 那时候日子可真苦呀,他平日里在学校住宿舍,周末回来就跟刘瑜挤在那小小的卧室里面,兄弟俩那时候人前装样子兄友弟恭,人后很少交流,总是剪刀石头布决定谁睡床上谁打地铺。虽说那时候陈姨有时候在家里也偶尔老师做派,不过卫研新也习惯了,再怎么老师做派也比他爸整日里对他虎着脸强吧? 老爷子去的突然,偏生那时候自己还出了公差,病床前都是刘瑜在照看,养老送终,这一点刘瑜做的比自己好多了。 126.126 生病住院了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 陈敏不是退休了吗?再加上卫工去世, 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是?这都去健身馆健身了, 来参加参加社区活动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抗拒吧? 她上门找人,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 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 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哪能呀, 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 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 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 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 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赵主任忙了起来, 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 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 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 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 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 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 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肖爱芬自称儿子接她来省城享清福,这究竟是不是享清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陈敏这些天倒是经常在健身器材那里遇到肖爱芬,肖爱芬很少碰那些健身器材,而是带着孙女在那里玩,顺便跟大家八卦聊天。 “休息两天。”陈敏笑了笑,“晴晴今天没跟着您?” “嗨。”肖爱芬拍了下大腿,“她外婆有点不舒服,一大早的她妈就是带着她去看外婆了。” “没事吧?”上了年纪的人最害怕生病,或者说是害怕因为生病而可能带来的死亡,稍微有点感冒发烧的就会乱想一通,肖爱芬都说了罗梓晴的外婆不舒服,陈敏自然是象征性的问候一句。 “就是小感冒,想外孙女了。”肖爱芬回答的随意,陈敏觉得眼前这位可能跟她的亲家母也不是十分对付的那种,她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 文艺中心陆陆续续又是来了不少的人,陈敏这才发现赵主任号召的不只是社区里的老阿姨老太太们,大叔老头也都过来了。 当然,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捐款。 献爱心嘛。 方式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钱的出钱,有手艺的出手艺。 陈敏有些尴尬,她出门的时候带三样东西——钥匙、手机、市民卡。开门用的,买东西用的,坐车用的。 有这三样东西,她这些天出门都没有拿过钱包。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赵主任还号召大家捐款。 看着别人都过去捐款,她坐在这里不动如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到前面溜达了一圈把钱丢到捐款箱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回来后就是相互打探捐了多少钱。 “陈老师,您这还没行动,难不成要等到最后捐个大的?” 陈敏有点认不出说话的这人是谁,她正想着能不能给刘瑜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点现金过来救急,她的脚被人碰了下。 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敏看到两张钞票放在了自己腿上。 旁边坐着的人陈敏其实并不认识,不过这两张百元大钞能够缓解她此时此刻的尴尬,“谢谢。”她轻声说道。 把钱捐了出去,陈敏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趁着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说的热闹,陈敏也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要不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敏,“咱们之前加过微信的,陈老师。”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陈敏是真不知道这个好心人的身份,老教师留给自己的有用讯息并不是很多,周围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要自己慢慢去熟悉。例如,现在跟自己说话这一位,她就真的不知道是谁。 “瞧我,最近真是老糊涂了。” 来文丽看着神色有些窘迫的人,她低声安慰了句,“我们也都明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也想开点,卫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这样。” 陈敏点了点头,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用那么纠结,微信的收付款不就是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吗?干嘛非得转账呢? 只不过她这提议被来文丽给拒绝了,“陈老师您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陈敏没有欠人情的习惯,正想要再说什么,这爱心捐款结束了,赵主任主持进行第二项活动。 房间里的老头没了用武之地,有些还要忙着其他事情的老太太也都纷纷走了,到最后剩下的不到十个人,这其中还包括赵主任这个不干活的。 肖爱芬也是留下的九分之一,她坐在陈敏对面在那里拆线——织手套需要不少毛线,而这些毛线并不是新的,而是要从爱心人士捐赠的毛衣上拆下来。 陈敏有样学样,也跟着拆线,她就知道社区举办织手套的爱心活动,哪晓得这爱心活动也是旧衣服二次利用?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社区这边买了新毛线呢。 如今这毛线都是从旧毛衣毛裤上面拆出来的,保暖度明显不够,织手套还算是勉强,围巾就不行了。 自己原本那点用武之地也派不上用场,陈敏只能找自己会做的活来干。 “你刚才跟那女人说什么呢?” 陈敏假装没听懂,“谁呀?” “还能有谁,就那来文丽呀。”肖爱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也就是你脾气好,你看其他人谁搭理她?” 陈敏终于知道了好心人的身份,同时她总算是把小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来文丽跟真人对上了号。 来文丽在这边也算是知名人物,她老公死了有十来年了,一直是单亲妈妈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年前那段时间忽然间容光焕发,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她是谈了恋爱,只是这恋爱谈得成为了小区里头一号的新闻——来文丽今年五十四了,而她的男朋友则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小区里的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过年的时候年轻小伙的爸妈来这边大吵大闹,大家伙这才是知道了这么一段荒诞的事情。 陈敏没少听说来文丽的八卦,没想到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帮了自己一把。 五十四岁的老女人和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谈恋爱,这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固有的观念。男大女小是常态,若是女方大了点,三岁还能说是抱金砖,大了五岁那就成了赛老母。女方这一下子大了二十多岁,寻常人哪能接受得了? 想想来文丽,陈敏记得她是有些憔悴,看来那段恋情的确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拆了没几件毛衣,陈敏就是接到了刘瑜的电话,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匆匆回家。 “亲家母来了呀?那是得好好招待,那陈老师您先回去好了,要是有空再过来。”赵主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二话没说就是放陈敏回去了。 文艺中心的门关上,屋里头忙碌的人也是讨论了起来,“这陈老师也真是拎不清,自己亲儿子老大不小的不说催着结婚,倒是巴巴的去管小卫小两口的事,那亲家母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可不是,我看最近小卫天天往她这边跑,你说这陈老师可别脑子一发热,就把卫工留下的那些钱都给小卫了。” “不会吧?对了,你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儿子说卫工可是有不少股份的,他死了,这股份都留给谁了呀?赵主任,你家老曹不也在研究所上班吗?知道什么内幕吗?”肖爱芬挺想八卦的,人跟人真是没办法比。她一辈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出个有出息的儿子,结果呢,比不上陈敏二婚嫁给了一个有出息的老公。 她儿子在省研究所混了这么多年也才刚刚从助理工程师转成工程师,没赶上好时候,不像是卫工挣了大钱。想想,肖爱芬就是羡慕的很。 “我哪知道这些?”赵主任不愿意掺和到这些八卦消息里面来,“行了,辛苦大家了,咱们多织几副手套,就能给山区的孩子多一点温暖……” 话说陈敏一路上都在想着事,项爱莲特意从老家过来,肯定是来伺候女儿的。当妈的看不得孩子难过,项爱莲这一过来,今天上午徐文珊可不就是得办理出院手续吗? 虽说出院手续并不是那么复杂,可项爱莲至于那么有空,这么个时间点还来看望自己? 徐文珊还在做垂死的挣扎,她还是不甘心。 卫研新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他是真的心累了。想要喝口茶提提神,杯子里剩下的却都是茶叶——茶刚才被徐文珊喝了个精光。 “你觉得这时候把睿睿拉扯进来有意思吗?” “有意思!”徐文珊觉得卫研新这不阴不阳的态度特别刺激人,她有些炸毛,“他是你们卫家唯一的孙子,将来给你们卫家传宗接代,给你养老送终的。老爷子真要是这么偏心,一点不考虑孩子的将来,你信不信我不让睿睿去祭拜他!”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无奈的笑,“爸是党员,去世之后直接火化,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我有工作,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生气,徐文珊更是气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会道?”从跟卫研新谈恋爱到现在,就算是当初给自己告白说情话,卫研新也没说过这么多。 127.127 牛鬼与蛇神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 听到这话他没吭声, 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 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 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 “奶奶说了,你要是听话,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这对于卫子睿来说, 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 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她也不是傻子,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 “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走, 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 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 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 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 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 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夫妻俩对了眼,徐文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卫研新不想要说话,他纯粹是被气的。他心思比较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徐文珊问东问西的目的在于那张名片。 因为在气头上,原本他惯着的徐文珊那“恶人先告状”的小情趣如今就成了毛病,他实在是不想说话,因为怕一说话又是吵起来。人的忍耐性到底是有限的。 “爸爸,奶奶在这里干什么?”卫子睿很是好奇,他还小,有些字并不认识,不过倒是能看得懂上面的画,游泳的人,可是奶奶会游泳吗?他好像并不知道。 “奶奶来这里健身,就是游泳跑步,知道吗?”卫研新不是听听就算了的,老太太这如今是丧偶加退休的双重打击,总是得找个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健身就是个挺好的事情,卫研新别的做不了,跑腿的事情还行。 同事给推荐的健身馆,然后他帮着报了班之后,这两天也有跟健身教练联系,确保老太太这么玩没问题。 今天是周六,卫研新觉得有时间就是过来看看,就是图一个心里头踏实。只是卫研新没想到,来这之前会发现这么一个小插曲,而且还是不怎么友好的小插曲。 陈敏正在游泳,年纪大了的人,更是需要有意识的加强对关节的保护,游泳无疑是对身体最好的选择了。 刚开始健身的人训练量比较小,尤其是陈敏这么大年纪的,这是这健身馆里头一人的存在,教练也不敢让她练多了,“阿姨,今天可以了。” 陈敏从水里冒了出来,“行,听你的。”她还是大学的时候学的游泳,再加上老教师似乎也有基础,倒不算是新手。不过教练怕她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训练量减了不少。昨天就让自己游了三百米的,今天勉强加了一百米,算是多少有点进步。 教练把她从水里拉出来,“阿姨,你现在感觉还行吗?”这么一个大龄的学生,段贝贝觉得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人过久了舒适安逸的日子,总是需要点新鲜的刺激。之于她,陈敏便是这刺激。 “还行,就是有点喘。”陈敏也知道,这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她游得很慢,可五十七岁的身体到底比不上二十七岁的年轻人。 段贝贝有点担心,然后帮陈敏测量心率。她需要刺激不假,不过也不敢托大。好在陈敏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内,这让段贝贝松了口气,“还行,咱们接下来的这一周就保持每天三百米的距离,阿姨,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敏知道她的担心,也不想给这小姑娘添麻烦,“行,都听你的,你是专业的嘛。” 这话说的段贝贝喜欢,她前前后后带了多少人,可有很多就是按照自己那套路子来,对她这个健身教练是阳奉阴违。如今遇到一个好讲话的,段贝贝还是很高兴的。 陈敏去冲澡,段贝贝去做记录,刚过去就是看到了卫研新。 “段老师您好,请问我……” “阿姨去洗澡了,过会儿就出来,段先生你要不先坐下等一会?”段贝贝自然是察觉到自己在被打量,不过她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只是冲着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笑了笑,然后便是整理陈敏今天训练的信息。 慢跑四十分钟,2.5公里。 游泳十七分钟,400米。 运动量比昨天都有增加,这位老学生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远比自己想的要好。 徐文珊一直在看着段贝贝,她一眼就认出了段贝贝就是那张名片上的人,只是名片上只有一张脸,如今看着这胸是胸,屁股是屁股,而且还有那露出的小蛮腰,她又是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和卫研新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是瘦美人,就算是生了卫子睿后恢复的也不错,不过这几年好像腰上的肉是长了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贝贝教练是吧?我老公跟我说你特别专业,你看看我这样的,要是健身,办一个什么样的套餐合适?” 卫研新听到这话一愣,他怕老婆无理取闹,只是还没站起来,头就是被徐文珊给按住了。 女人像是后脑勺上长了一只眼似的,知道她老公的一举一动。 “这个您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您身体没问题的,您可以提出自己的健身目标,我尽可能的为您制定训练计划。” “那行呀,不过今天没空了,明天我再来找你,我加你微信吧,有什么问题就跟你沟通。”徐文珊拿出手机,“我老公一个男人不懂这些,要是陈姨有什么问题,你也跟我说就行。” 段贝贝看了眼卫研新,只是被徐文珊挡住了,她只能看到卫研新那一撮头发,“那行……” 陈敏出来的时候还挺意外的,这一家三口怎么这么齐全的都来这里了? 徐文珊很是热忱,“陈姨,明天我也来做检查,说不定咱们还能一块健身呢。” 陈敏听到这话笑了下,“我都是下午来,怕是跟你时间上不凑巧。”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到了徐文珊的耳朵里多少有点不好听。 陈敏最近的生活更是规律,晚上九点半就是睡觉,早晨六点半起床,在楼下晨练,早饭、书房打发时间,午饭、健身馆健身,晚饭、上网。 她跟徐文珊不一样,总不能为了行动一致就将就着徐文珊,趁着徐文珊午休或者下班后有空的时间来健身吧? “这事回头再说,陈姨你不用管她,说不定就是三分钟热度,明天就把这事给忘了。”卫研新总觉得他老婆目的不单纯,他尽可能的避免这两人独处,现在一个非要折腾着在一起,这什么意思?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点不乐意,不过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没由来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阿姨,那这样,你要是觉得明天身体没问题,就再跟我联系时间过来,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沟通。”作为职业的健身教练,段贝贝对于别人家的家务事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是跟陈敏例行交代。 “好嘞。”陈敏当初是个好老师,现在也是好学生。 她挺羡慕段贝贝的身材,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年轻,不过身材不算好。老教师倒是身材消瘦,不过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小教练告诉她,要是好好锻炼起码不会更严重,这给陈敏吃了强心丸,她专注于想今天下午锻炼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卫子睿来跟自己说话。 “奶奶。”卫子睿扯了下他奶奶的手,“儿童节的礼物你能不能提前给我?” 陈敏被他弄糊涂了,卫研新也没想到儿子还惦记着变形金刚,他刚想要说话,却慢了一步。 “怎么老想着玩,今天你钢琴学的怎么样了?《致爱丽丝》会弹了吗?”她今天因为有点事情,所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兴趣班教室里监督着儿子练琴,不过儿子的学习进度她还是全方位掌控着的。 卫子睿一下子缩成一团,他求助似的拉了拉陈敏的手,“奶奶。” “喊谁都没用,卫子睿你是男子汉,不能躲在女人后面,知道吗?”徐文珊一下子严肃起来。 陈敏没吭声,各家有各家教育孩子的方法,她不是很清楚徐文珊和卫研新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不过她不能贸然插手就是了。 这些教训,都是之前总结出来的血泪史,陈敏深深印记在脑中,所以她冲着卫子睿摇了摇头,拒绝当他的靠山。 项爱莲很是清楚女儿的脾气,抢先一步开口道:“哪用这么麻烦,我这不来了吗?晚上我带着乖孙睡觉就行。” 她刚来到也没多大会儿,也是才从女儿嘴里知道这小两口闹矛盾的事情。 如今自己都特意过来了,卫研新还让亲家母看卫子睿,这什么意思? 自己这亲外婆,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不然再累到了,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而是选择了哄孩子,“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好不容易来一趟,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项爱莲心里头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女儿跟自己哭诉委屈,她更是走神。 “妈,妈……”徐文珊扯了扯她妈的衣角,跟她说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啊?”项爱莲回过神来,听到女儿小声说道:“陈姨跟你说话呢。”躺在病床上看到她妈风尘仆仆过来时,徐文珊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来了靠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项爱莲看到女儿那有些埋怨的眼神,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最近老是走神。” 陈敏也是顺着笑了下,“应该是累着了,研新你带亲家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她牵着卫子睿的手,“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说再见。” 卫子睿听话,“外婆再见,爸爸妈妈再见。”说完卫子睿就是仰头看着陈敏,“奶奶,你快跟我讲故事,那个小巫师去学校了吗?” 陈敏很意外卫研新和徐文珊并没有给卫子睿讲过哈利波特的故事,那可是全球闻名的儿童文学,给小朋友讲这个丰富他们的想象力最合适不过。 没讲过也好,她正好用来哄卫子睿,“小巫师自然是去了的,不过他呀……” 看着离开了病房的祖孙两人,卫研新脸上那点笑意也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疲惫,“我带阿姨去吃点东西,用不用给你捎点回来?” 徐文珊最近看到卫研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发憷,哪怕现在亲妈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头也不安稳,“不用了,我不饿。” “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不饿?你先等着,过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项爱莲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卫研新并没有太在意,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岳母这话一样。 徐文珊听到这话越发后悔,她现在是恨死了甘晓芸,怎么那嘴巴比棉裤腰还松?好死不死地把她拉伤了小腿的事情跟她妈说。原本自己跟卫研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的,起码自己现在住院,他周末就不会去看房了,到时候自己慢慢再说就行了。 现在倒好,她妈来了,还一张嘴惹人嫌,徐文珊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赶走——她完全忘了就在陈敏和卫研新来之前,她还在跟项爱莲哭诉委屈的事情,也忘了刚才卫研新说要卫子睿跟陈敏去住一晚上时的不满。 “我就是没胃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她要是腿没事,立马就把她妈给送回去,省得担心她说出些什么不着边的话来。 项爱莲觉得女儿傻不拉几的,自己是长辈,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卫研新那也得受着。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上她家去说的那是好好的,卫研新要真是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她女儿说重话,看她怎么教训他! “行了,你愿意饿着就饿着,饿死活该。”项爱莲有些没好气,她大老远的过来也是真的累了,“明天我再过来,咱们做好检查出院回去。”她有两张脸皮,跟卫研新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我想了下也别出去吃了,外面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花钱还不干净,咱直接回家去做点吃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家里没什么菜了。”这个时间点,再去买菜也不合适,菜不新鲜,而且超市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没事,下个面条吃也行。”项爱莲边往外走边说,“研新,你们这也不是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家里还能没有点水果蔬菜?总不能是冰箱坏了吧,找人修了没……” 项爱莲的话很多,多的让卫研新无比怀念陈敏,他真的是习惯了那种淡淡的家庭关系,不太善于应对耳边这种喧嚣,实在是太吵了些。 陈敏是打车回去的,对于到了楼下卫子睿就呼呼睡了起来这种事情,陈敏没有挑战抱卫子睿回家这种高难度作业,而是选择把小家伙给喊醒。 只是出租车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 陈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卫子睿睡得这么沉,自己喊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给喊起来。 “那个,那麻烦您了。”陈敏还是接受了好心,她记着这出租车司机的车牌号,手里捏着手机,要是不对劲就立马报警。 当然,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床上躺着的卫子睿,陈敏心情有些沉重,她原本还想趁着徐文珊住院缓和下这两口子的关系,哪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个项爱莲,希望这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 毕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最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看着酣睡的卫子睿,陈敏给这小家伙掖好被子,这才出了去。 …… 周六周天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是社区活动,陈敏昨天下午就是收到了居委会赵主任的微信通知,所以她选择一大早就是打电话找刘瑜过来。 美梦中被叫醒的人多少有点起床气,哪怕是从他员工宿舍到了家属院大楼这边走了十分钟,这起床气也没完全走散,刘瑜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昨天本来就是加班到凌晨,回去后又是赶报告,三点多钟才睡的,就指望这大周末的睡个懒觉调整过来。 128.128 情况不乐观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 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 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 不然再累到了,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 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 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 “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 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 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 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而是选择了哄孩子,“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 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 好不容易来一趟, 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 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项爱莲心里头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女儿跟自己哭诉委屈,她更是走神。 “妈,妈……”徐文珊扯了扯她妈的衣角,跟她说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啊?”项爱莲回过神来,听到女儿小声说道:“陈姨跟你说话呢。”躺在病床上看到她妈风尘仆仆过来时,徐文珊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来了靠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项爱莲看到女儿那有些埋怨的眼神,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最近老是走神。” 陈敏也是顺着笑了下,“应该是累着了,研新你带亲家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她牵着卫子睿的手,“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说再见。” 卫子睿听话,“外婆再见,爸爸妈妈再见。”说完卫子睿就是仰头看着陈敏,“奶奶,你快跟我讲故事,那个小巫师去学校了吗?” 陈敏很意外卫研新和徐文珊并没有给卫子睿讲过哈利波特的故事,那可是全球闻名的儿童文学,给小朋友讲这个丰富他们的想象力最合适不过。 没讲过也好,她正好用来哄卫子睿,“小巫师自然是去了的,不过他呀……” 看着离开了病房的祖孙两人,卫研新脸上那点笑意也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疲惫,“我带阿姨去吃点东西,用不用给你捎点回来?” 徐文珊最近看到卫研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发憷,哪怕现在亲妈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头也不安稳,“不用了,我不饿。” “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不饿?你先等着,过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项爱莲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卫研新并没有太在意,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岳母这话一样。 徐文珊听到这话越发后悔,她现在是恨死了甘晓芸,怎么那嘴巴比棉裤腰还松?好死不死地把她拉伤了小腿的事情跟她妈说。原本自己跟卫研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的,起码自己现在住院,他周末就不会去看房了,到时候自己慢慢再说就行了。 现在倒好,她妈来了,还一张嘴惹人嫌,徐文珊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赶走——她完全忘了就在陈敏和卫研新来之前,她还在跟项爱莲哭诉委屈的事情,也忘了刚才卫研新说要卫子睿跟陈敏去住一晚上时的不满。 “我就是没胃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她要是腿没事,立马就把她妈给送回去,省得担心她说出些什么不着边的话来。 项爱莲觉得女儿傻不拉几的,自己是长辈,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卫研新那也得受着。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上她家去说的那是好好的,卫研新要真是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她女儿说重话,看她怎么教训他! “行了,你愿意饿着就饿着,饿死活该。”项爱莲有些没好气,她大老远的过来也是真的累了,“明天我再过来,咱们做好检查出院回去。”她有两张脸皮,跟卫研新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我想了下也别出去吃了,外面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花钱还不干净,咱直接回家去做点吃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家里没什么菜了。”这个时间点,再去买菜也不合适,菜不新鲜,而且超市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没事,下个面条吃也行。”项爱莲边往外走边说,“研新,你们这也不是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家里还能没有点水果蔬菜?总不能是冰箱坏了吧,找人修了没……” 项爱莲的话很多,多的让卫研新无比怀念陈敏,他真的是习惯了那种淡淡的家庭关系,不太善于应对耳边这种喧嚣,实在是太吵了些。 陈敏是打车回去的,对于到了楼下卫子睿就呼呼睡了起来这种事情,陈敏没有挑战抱卫子睿回家这种高难度作业,而是选择把小家伙给喊醒。 只是出租车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 陈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卫子睿睡得这么沉,自己喊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给喊起来。 “那个,那麻烦您了。”陈敏还是接受了好心,她记着这出租车司机的车牌号,手里捏着手机,要是不对劲就立马报警。 当然,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床上躺着的卫子睿,陈敏心情有些沉重,她原本还想趁着徐文珊住院缓和下这两口子的关系,哪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个项爱莲,希望这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 毕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最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看着酣睡的卫子睿,陈敏给这小家伙掖好被子,这才出了去。 …… 周六周天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是社区活动,陈敏昨天下午就是收到了居委会赵主任的微信通知,所以她选择一大早就是打电话找刘瑜过来。 美梦中被叫醒的人多少有点起床气,哪怕是从他员工宿舍到了家属院大楼这边走了十分钟,这起床气也没完全走散,刘瑜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昨天本来就是加班到凌晨,回去后又是赶报告,三点多钟才睡的,就指望这大周末的睡个懒觉调整过来。 “我过会儿得去献爱心,总不能带着这小祖宗去吧?你帮我照看照看。”陈敏指了指睡在客房里的卫子睿,不过她也发现了刘瑜那大黑眼圈,“你怎么了?” 刘瑜看到他小侄子后瞌睡虫飞走了大半,“他怎么在这儿?你别跟我说大哥他们一家三口搬过来了。”他回头看了眼鞋架,并没有新式的女鞋。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来不了,就是他妈妈住院,你大哥照看不过来,我把活揽了过来。”陈敏觉得自己是爱心泛滥了,估计昨个儿说把卫子睿带走还把亲家母给得罪了。 不过她无所谓呀,卫研新开的口,就算是亲家母不乐意,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一晚上,陈敏就把昨晚自己的担忧给丢到了一旁。 她哪有心情管那么多,自己是心疼卫研新、卫子睿父子俩,管项爱莲怎么想呢。 刘瑜那仅剩的瞌睡虫也没了,“住院?怎么,两口子打架了?” 看着脸上明晃晃写着“八卦”两个字的人,陈敏有点想要打人,“打什么架,你是巴不得天下大乱是吧?行了,看你这鬼样子,你俩挤着再去睡会儿得了。” 一副困死鬼的样子,也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 “正有此意。”他现在就一个字——困,所以对徐文珊到底怎么住院也没什么兴趣,看老太太这模样估摸着也不严重,不然还有心情去献爱心? 陈敏看着吊儿郎当地关上了门的人,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算是发现了,卫研新沉稳,刘瑜的性子则有些跳脱。之前老教师是个性子内敛的人,对待子女又是有些严肃,所以跟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近。 自己跟老教师性格不同,却也没引起卫研新和刘瑜怀疑,估计这兄弟俩都觉得死生之事让自己转了性。 也好,只要不出麻烦,什么都好。 陈敏去厨房给自己做了点吃的,然后又是用那拆了打打了拆的毛线团练手,等到八点的时候她准时从家里出门去了社区的文艺中心。 八点十五分,陈敏找到了街道办那写着文艺中心四个大字的房间时,她深吸了一口气,隔着这门都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陈敏把这口气呼了出来,然后推门进了去。 原本吵杂的屋子里安静了有三四秒钟,一大早就是过来了的赵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陈老师过了来呀,这边坐这边坐。”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卫研新刚把他从幼儿园接出来,特意带来这里开解自己的。 毕竟,小孩子是最好的开心果,再怎么着她也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只是陈敏真的不喜欢小孩子,这追溯其根源还是在她原本的家中。 她哥哥家的孩子特别调皮,简直是混世魔王,在小区里也没少闯祸,每次她要教育小侄子时,总是被她妈给拦住,“小孩子活泼点怎么了?你跟你哥小时候更皮,不也一样长大成人了吗?在家别给我端你那当老师的架子。” 这个时候,她兄嫂一个边看电视边玩手机,一个则是脸上挂着笑,嘴角那么一歪,挂着嘲讽的弧度。 陈敏无力,索性眼不见心净地搬到了学校提供的教职工公寓去住,只是距离也没能让她与小侄子之间产生美。 所以,一时间她对于这个冲向自己的小萝卜头,不知道该如何招架,只觉得这甜甜脆脆的一声“奶奶”都把她吓了个半死。 倒是卫研新想起来老太太现在身体虚弱,他连忙上前抓住了儿子的衣领,就差把他提溜起来了。 陈敏不由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小萝卜头不好受,连忙让卫研新把人放下。 “奶奶,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给你捶捶胳膊好不好?” 四岁多的小男孩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陈敏想起了自家侄子,眼眶都有点发烫。 129.129 一场撕逼戏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拧了下水龙头,徐文珊听着外面的动静,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客厅里的两个人好像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从家属院离开的时候, 徐文珊踟蹰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研新, 你不是说要买房子吗?最近有没有看着, 用不用我问问同事,多打听打听?”她这些天很老实, 老实到这还是这些天来第一次说房子的事情。 看卫研新没有说话,徐文珊放缓了语气, “我公积金卡上也还有些钱,咱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还贷款。”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语气也是生硬, 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徐文珊的眼泪一下子就是出了来, 只是卫研新没有像之前那样细声安慰,而是看了眼趴在后排的儿子。 这一眼让徐文珊瞬间意识到什么, 自个儿把眼泪就是擦了去。她知道,卫研新的底线是卫子睿, 要是自己当着卫子睿的面闹起来, 到最后怕就是真的要惨淡收场了。 她心里头存着事, 在健身房热身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力不集中, 结果把小腿给扯着了。徐文珊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本来就不高,小腿这疼的是锥心刺骨,眼泪没忍住啪的一下就是掉了出来。 专属教练毕宁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看着徐文珊抱着腿蹲在那里,他连忙围了上去,“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徐文珊抽抽搭搭还是拒绝了,倒是让毕宁有些为难。 自己这一对一的训练还出了问题,现在不解决了,万一回头找麻烦呢? “那你先坐下,我看看。” 段贝贝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毕宁正在给徐文珊检查小腿,她是被那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说实在话,刚才那尖叫声有点耳熟,像是她在产房里听到的声音,太考验耳膜了。 “没事吧?”看到徐文珊那一脸痛色,段贝贝友善地笑了下。 “应该是三头肌拉伤,段姐,帮忙去取个冰袋呗。”毕宁有点哀伤,自己一对一盯着还折腾出个肌肉拉伤,他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得泡汤了。 “教练,我这不严重吧?”徐文珊不敢伸直腿,她就觉得疼,浑身都不得劲的疼。 “我的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现在还看不出情况。”他刚才就是轻轻摁了一下而已,徐文珊就杀猪似的嚎叫,他可真有点后怕,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学员。 段贝贝把冰袋丢了过来,“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段姐,你……”毕宁连忙站起身来,他还得搭段贝贝的顺风车走人呢。 这一站起身来不要紧,徐文珊的脚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段贝贝看着徐文珊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毕宁的脑袋,“毛手毛脚的,徐女士,你确定不去医院检查下吗?这要是真的伤着了,怕是会影响您正常的生活。” 徐文珊被这话给吓着了…… 卫研新接到电话也有些奇怪,等听清楚来龙去脉后他随手穿上衣服就往外去。 “爸爸。” 卫子睿的叫声让卫研新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呢,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儿子讲故事。要是现在去医院,儿子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卫研新还是折了回来,“跟爸爸出去一趟好不好?”他不可能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是医院那边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也说不好今晚能不能回来,所以把儿子放邻居家也不合适。 这么晚了去打扰陈姨? 那岂不是等于跟她说文珊伤着腿了? 权衡了一番后,卫研新只能委屈儿子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卫子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爸爸那凝重的心情,不过对于晚上出门他还是抱着极为高涨的热情,虽然上车没多久后他就睡着了。 徐文珊看着丈夫竟然抱着儿子过来的时候一脸紧张,“大晚上的你带睿睿出来干什么?” 怀抱里的卫子睿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叫了句妈妈又是睡了过去,晚上八点半已经是他的睡眠时间了。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卫研新没有搭理妻子,而是跟两位教练道歉,要不是段贝贝通知,他都不知道这事。 “没什么。”段贝贝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爱心爆棚,送佛送到了西天。 卫研新送她出去,当然也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我就是希望这件事别让其他人,尤其是陈姨知道。” 对于卫研新的请求段贝贝并不奇怪,只是想着刚才卫研新那为难的神色,她冲着毕宁挑了挑下巴,“我是大嘴巴的人吗?” 毕宁连忙摆手,“绝对不是,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他表情滑稽的想要缓和气氛,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 卫研新不是那么活泼的人,“今天的事情谢谢了。”好像除了谢谢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别的,也说不出别的。 只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敏还是知道了徐文珊住院的事情。 “你就别来回折腾了,我能照顾自己。”她还真不知道卫研新怎么想的,每天就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不累吗? 一大早的要送卫子睿去幼儿园,中午又要去医院看徐文珊,等下午接卫子睿下学在自己这吃了晚饭后还要再去医院。又是上班又得带着孩子四处跑,四头兼顾,他可真有精神。 正在往嘴里塞东西的人有些诧异,“折腾什么呀?”下意识的,卫研新看了眼儿子,除了儿子这么童言无忌,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 “行了,别跟我装了,我下午在健身房听说的。”陈敏昨天没去健身房,一天都在家里织围巾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她还是今天下午去健身房才知道了事情缘由。当然,说这事的并不是段贝贝,而是跟她一块游泳的小姑娘,那健身馆里谁不知道她跟徐文珊是婆媳呀。 “伤的严重吗?” 卫研新摇了摇头,“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医院里我请了护工,比在家省事多了。”他这完全是自欺欺人,陈敏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鄙视。 “护工是照顾的专业,可是在医院里也休息不好。你们也不小了,凡事有个度,心里头总有疙瘩算怎么回事?”有问题就去解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天天记仇。 陈敏觉得卫研新可靠,可有时候又有些迂腐。当然,人从来不是扁平化的,多维的性格组成了复杂的人,她也不好从一个角度来评价卫研新。 只是单单从和徐文珊“冷战”这件事上,她多少觉得卫研新没把握好度。一码归一码,现在人受伤了,就该被爱护着,不是吗? 卫研新放下了筷子,“我知道。”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徐文珊,过往的夫妻恩爱就像是一层画皮,撕掉了之后又是长出了新面孔,可是他不确定这新面孔下面是什么。 徐文珊越是委曲求全,他就越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那根刺其实他也想消化掉,可就是卡在喉咙里面,上下不得,还时刻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 晚饭后,陈敏也跟着去了医院。 徐文珊做过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再不喜欢她,到底也是名义上的儿媳妇,该看望还是得去看望。 其实她主要是心疼卫子睿,因为大人住院也跟着折腾,陈敏打算这两天让卫子睿跟着自己住这边,正好是周末,可以让刘瑜带他出去玩。当然,多住几天也没关系,她手脚没问题,送卫子睿去上学还是小事一桩。 不过这话陈敏还没跟卫研新说,她是想着到了病房再说,这样一来说不定也给这两口子缓和缓和关系呢? 她原本想的也算是周全,可人算不如天算,陈敏怎么也没想到,徐文珊她妈也在医院的病房里。 母女俩正在说些什么,被卫子睿一句“妈妈,外婆”给打断了。 项爱莲回头看到女婿和亲家也是一愣,连忙抱起了冲向自己的外孙,“乖孙子,想娘娘了没有?”她紧紧抱着外孙,看陈敏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这儿女都是咱们的命,你说我这姑娘也真是的,生病住院也不跟我这当妈的说,要不是她弟妹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 项爱莲有点像是陈敏妈,大概是追赶时髦,所以烫了头发,不过这发型实在是显得老了几分,再加上她本来皮肤就有点黑,就更是显得没气色。结果是越想着年轻,越把自己往老里去折腾。 “谁说不是呢,这不也瞒着我吗,真是一个个不让人省心。”陈敏笑了下,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怎么样,腿好点了没有,还疼得厉害吗?” 徐文珊看着和颜悦色的老太太,一时间还不是太能适应老太太这春风化雨,“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小题大做,不跟我说一声就过来了。” 项爱莲在打量着陈敏,她跟这个亲家母打的交道并不多,也就是早些年女儿结婚、生孩子还有外孙过三岁生日的时候见过,印象中还是那个女儿嘴里一脸严肃的人民教师的形象,跟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柔和光辉的人货不对号。 “为人父母的,听到儿女生病遭难,便是爬也得爬过来。”陈敏笑了笑,“你妈这是疼你呢。” 徐文珊总觉得这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些神色不自然,“研新,我妈刚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有些低血糖,不能饿着。” “不用不用,我还不饿。”项爱莲瞪了女儿一眼,“我刚才不是吃了个苹果吗?” “吃苹果不当饱,阿姨您跟我出去吃点东西吧。陈姨,那今天能不能让睿睿先跟你回去?我明天再去接他。” 卫子睿已经百米冲刺往车那边跑了,“慢点,小心车。”徐文珊喊了一句,只是这话卫子睿显然没往心里去。 他很是麻溜地上了车,“爸爸,你今天给奶奶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吃了炸鸡。”小朋友有点兴奋。 卫研新倒是清楚缘由,平日里他很少带儿子吃这些快餐食品,“炸鸡好吃吗?” 卫子睿认真思考了下,看着正在开车门的妈妈,小声说道:“没有爸爸你做的好吃。”他说完就是坐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后排那是他的一方天地。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好像不是很生气,是晓芸没有过去,还是怎么着? 怎么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刚才那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弄得她现在这么被动。 “练得怎么样?”卫研新关心地问了句,之前陈姨刚健身,他也是没少打搅段老师。 这像是一个安全讯号,让徐文珊松了口气,她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娇嗔,“累死了都快,不过这教练还挺好的。”她的确是来这个健身馆了,不过教练没有选段贝贝。 “我现在呀,你给我个金山我都能吃得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健身后挺累的,徐文珊回去后早早就是躺下睡觉了。她半夜有点口渴,迷迷糊糊推旁边的人,“研新,我渴得慌,你去帮我倒杯水。” 只是推了个空,卫研新并没有在床上躺着! 徐文珊脑子瞬间清醒,她连忙打开床头灯,起床去找人。 卫研新在书房里坐着,看着他这些年来跟徐文珊的合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晃十多年就是过去了,照片里曾经还有些清瘦的年轻人现在也人到中年,眼看着就是要发福成为大叔的节奏。 那时候笑容甜美的徐文珊,如今也变了模样,不止是变了模样,连人都变了。 是自己一开始就没看出来,还是这些年自己不上进委屈她,所以让她变了性情?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卫研新还不想承认。 “怎么好端端地来看这个?”徐文珊找到人后松了口气,她刚才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卫研新擦了下眼睛,他这是哭了? 想想她还真没怎么见卫研新哭过,即便是头些天老爷子过世,也没见这人流眼泪。 看到卫研新刚巧翻到了他们结婚蜜月旅行拍得照片,徐文珊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我报这个健身班是报对了,说不定过两个月就像是那时候这么苗条,研新你要不也去报个班?” 婚后的卫研新并没有像是大部分男人一样发福有了啤酒肚将军肚,他身材保持的还算可以,这一点徐文珊颇是引以为傲。起码公司里组织的活动中,她带卫研新出去那绝对是收获赞美一片,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不过人往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想拉着卫研新一起,也算是做个伴儿。 “睡不着。”卫研新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有些下意识地拉开了他跟徐文珊的距离,这让伸手想要揽着卫研新脖子挨着坐下的徐文珊扑了个空,好一会儿这才是反应过来。 她这是真的老了吗?所以对卫研新的吸引力不够了? 想想,好像他们是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过夫妻生活了。 这个念头让徐文珊一下紧张起来,她有些慌乱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跟我说说?”有那么一瞬间,徐文珊觉得她好像没办法再掌控这个男人了,这个认知让她害怕起来。 书房的门刚才就是被带上了,卫研新看着神色中有几分慌乱的妻子,他叹了口气,“文珊,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以为我昨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家里人去打扰陈姨的清净?” 该说的总是要说,卫研新踌躇了一晚上,想着明天送妻子上班的时候跟她好好说这件事,他甚至都忽略了徐文珊并没有践约——关于如何处置那一百万的事情她还没给自己一个说法。 可心里头存着事的卫研新睡不着,现在说开了也好,毕竟总是这么藏着掖着,心里头就像是扎着一根刺,对大家都不好。 徐文珊没想到会引起这个话题,她有些后悔了,“这事回头再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困死了。”她捂着嘴装打哈欠站起来要走,只是卫研新并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他没有伸手拦人,只是说出来的话远比动手有用,“那钱我还没拿,要是你现在不能给我一个妥善的处置办法,我觉得那钱还是在陈姨那里比较好。” 打蛇七寸,他很清楚徐文珊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一击即中。 果然,瞌睡虫顿时就没了影子,徐文珊一下子站在那里,“凭什么,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说完这话徐文珊就后悔了,她不该这么激动,更不该大声说话,万一吵醒了睿睿怎么办? 确定书房的门是锁着的,窗户是管着的,徐文珊检查了一遍这才是坐下,坐在了卫研新对面,“我就是觉得你昨天说我说的在理,所以我这才让晓芸去看望陈姨。卫研新你现在什么意思,是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是吗?”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卫研新越发的心凉,“她跟你弟弟还没结婚,用什么身份去看望陈姨?好,我算你这是好心,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徐文德为什么不去?只让甘晓芸自己去,这就是你所谓的看望?” 徐文珊脸上讪讪,她根本管不住弟弟,还能压着他去看老太太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德不会说话,我这不是怕他……” “他不会说话,人过去了那就是诚意,别跟我说他连脚都迈不开,是不是还得让我出钱给他买辆车,他才能屈尊去看看陈姨?” “卫研新,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这是在侮辱人,只是卫研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有的没的话都是说了出来,“他的工作我清楚,月初月末单休,平日里双休,爸开追悼会的时候不凑巧,没赶上周末,可我老领导都过去参加了,我就不信他要是请假能请不下来!” 那工作是自己帮忙找的,当初老领导自己创业,卫研新帮着给介绍了几个人过去,其中一个就是徐文德。 “是,死人是晦气的事情,可他住的房子,他的工作我都帮忙了。咱们两家怎么说也是亲家,他过去鞠个躬行个礼不算多吧?你爸妈在老家过不来我没意见,他就在省城,难道还堵车堵得他来不了?那是你弟弟,我管不着,我也不会再管了。再退一万步说,爸生病住院的事情他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你总是知道的,你说自己忙还要看睿睿,没有三头六臂去照看爸,那我想问一句你这一个月去了医院几次?你朝九晚五的工作比陈姨,比刘瑜还要忙是吧?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都晚了,你不爱听我也不想说,可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往后你的工资你愿意怎么花那是你的事情,我的你别再打一分钱的主意,我负责睿睿的开销,至于陈姨给的钱付首付还贷款,名字写我的,等睿睿成年了,就给他。” 徐文珊被这长篇大论给吓着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是回过神来,“你不能这样……”这样的话,她跟离婚有什么区别? “你别跟我说婚后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无权处置。你要是不同意我的提议那没问题,咱们离婚。我毕业后虽然没有当律师,可大学同学还有不少做老本行,请他们帮我打官司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离婚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可卫研新还是说了出去。 他想,自己当初之所以一步步退让,就是因为他来自重组家庭,家庭关系复杂,难得徐文珊对自己好,所以他便是容忍些也没什么。可是十年来他的容忍最终收获了什么? 卫研新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觉得自己退让就能换来家庭美满吗?从来,都不是这个道理呀! “我明天会找人做一个声明,你要是同意那就签字,不同意那就离婚。”他站起身来,没有回主卧,而是去了卫子睿的小房间。 他的童年就是在那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度过的,所以卫研新一直想要给儿子一个无忧的快乐的童年,只是如今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奢侈,这让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力。 他就坐在卫子睿的小房间里,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徐文珊也一夜无眠,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向来惯着她宠着她的卫研新竟然跟她说起了离婚,她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敢再跟家里人打电话,徐文珊这一晚上是格外煎熬。 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她连忙从床上起来。 因为一个姿势久了,她小腿都没了知觉,这么一番小跑差点没把自己摔地上。 卫研新看着扶着门框,满脸写着“可怜巴巴”几个字的人,他努力让自己不心软。 “我往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你,你别再跟我生气了。”她强忍着那股难受劲儿一瘸一拐走到了卫研新身边,“咱往后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吵了。” 徐文珊说的很真诚,卫研新也是点了点头,只是她承诺的,能做得到吗?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至于字迹,陈敏写的潦草了些,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避免被发现问题。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从业三十五年,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陈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陈敏转身要走,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130.130 飞来的遗嘱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徐文珊现在像是局子里走一遭改造好了似的,可陈敏却总觉得怪怪的。她敢肯定,卫研新肯定跟徐文珊吵了,起码把话说到明面上了, 不然徐文珊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徐文珊到底是真的改了, 还是这一时半会儿在做样子? 陈敏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有这个时间,她干点什么不好? 收拾好东西, 陈敏打算去健身馆——她最近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一周过去后现在她游泳时间增加到半个小时了, 当然陈敏也没再在跑步机上折腾,而是选择散步。她现在来回健身馆都是步行,停停走走看看也挺不错的。 刚开门, 陈敏就是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 “赵主任,您找我?”陈敏当下积极谋生存,在楼下那片小健身区多多少少跟着听了些八卦, 对于自己生存环境还是多少知道些。 眼前这个穿着藏青色针织衫外套的就是社区居委会的赵主任,陈敏最近见过两次, 不过都是远距离见面没有打招呼。现在这人杀上门来,几个意思? “陈老师您这是要出门去锻炼?”赵主任上下打量了陈敏两眼, 觉得这人跟头段时间卫工刚去世那会儿是不一样了, 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也不像之前那样严肃, 一副亲近不得的模样。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情是一转脸就能传的人尽皆知,陈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跟人约好了时间,正打算过去呢。”不过现在人到了家门口,陈敏还是退后了一步请这赵主任进来,不过这提议被拒绝了。 “我就不进去了,其实咱们四月份的社区活动要开始了,我就是想着陈老师您现在也不忙了,您是不是有时间参加参加?” 社区活动?陈敏被这个概念弄得一懵。 “这是咱们这次活动的宣传手册,陈老师您看看。”赵主任把宣传手册往陈敏手里一塞,那架势有点像是商场里的导购,“咱们这次主要是组织社区里的老姐妹们织手套,然后联系了一家快递公司,他们免费送到贫困山区,让孩子们能够暖暖和和的读书学习。” “这是好事……”陈敏话还没说完,赵主任就是激动的一拍手,“就是嘛,陈老师您原本就是园丁,所以这活动肯定得参加了,那这星期六星期天,您可得来咱们社区文艺中心,咱们一块给孩子们织手套。” “可……” “那我先走了,还有几家我得过去问问。” 看着匆匆下楼的人,陈敏有一些无奈——这是好事不假,可她不会织手套呀!这赵主任是不是就怕自己拒绝,所以跑得那么快,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 原本计划被打乱,陈敏回到家里认真找了下,并没有发现毛线团和毛线针,她有些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今天是星期三,自己还有两天时间,能学得会织手套吗? 徐文珊眼尖,进门后就是看到了被报纸压着却还是露出了冰山一角的毛线团,她掀开报纸,看到了那有些弯弯绕的毛线,忍不住问了句,“陈姨,你是打算织围巾?” 大学的时候,陈敏宿舍里还流行过一阵织围巾,女孩子织了给男朋友戴,男朋友戴上了那就代表愿意被圈住一辈子。那是属于大学校园的小浪漫,不过跟陈敏没啥关系,她那阵子正撒丫子狂欢的玩游戏呢。等后来谈了恋爱那也是大夏天的用不着围巾,陈敏打算着等冬天的时候再说,不过她还没买毛线呢,男朋友就跟她分手了,所以这仅有的学习织围巾的机会都没有了,倒也是省了她几天饭钱。 今天游泳结束后,陈敏迅速去商店里买了毛线,回家就是搜了教程比着葫芦画葫芦,然而效果并不算是很好。 不过徐文珊这一句倒是提醒了陈敏,这孩子的手有大有小有胖有瘦,织手套得先丈量人的手,要是就这么贸贸然开始织,那寄过去了孩子戴着不合适怎么办? 还不如织围巾呢,再说了戴着手套很耽误写字的。 陈敏觉得自己开辟了新思路,她完全可以放弃复杂的织手套,而选择相对简单的织围巾嘛。 “社区里说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要我一块参加。”陈敏决定今天晚上再研究研究围巾的花样,明后两天她总得研究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徐文珊觉得自己幻听了,老太太什么时候还成了爱心人士?竟然还要去参加社区活动,搞什么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自己没听错吧? “去跟社区里的阿姨叔叔们聊聊天也挺好的。”卫研新从厨房里出来,“不过陈姨你会这个吗?”卫研新记得,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陈姨做过这些女红活。 小时候卫瑾穿的棉袄,那还都是她外婆给做的,老太太这手从来都是拿粉笔拿教科书拿钢笔的,拿毛线针?他还真没这个印象。 “不会就学。”陈敏捏了捏卫子睿的小脸蛋,“等奶奶学会了,先给你织一条围巾好不好?” 卫子睿特别给面子的在陈敏脸上吧唧一口,“谢谢奶奶。”他成功弄陈敏一脸的口水。 徐文珊看着儿子跟老太太这么亲近,一时间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她现在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按道理说老太太跟儿子亲近了是好事,起码有什么会想着她儿子,说不定将来走的时候还会给孩子留下点东西。 可她看着就又觉得儿子要被老太太给抢走了,自己亲妈还享受不到这待遇,老太太这凭什么呀? “去洗手吃饭了。”徐文珊脸色微微严肃,这让小朋友有些不乐意,“我刚洗了手。”他举起了那没怎么擦干净的手,这动作有点挑衅的意思。 徐文珊有点尴尬,一时情急,她都忘了就在前不久还是她拉着儿子去洗的手,就是看着眼前的画面有点烦,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想打断,哪想到被儿子给揭穿了。 “吃饭吧,今天做了你喜欢的可乐鸡翅。”卫研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算是给徐文珊借坡下驴,“还记得爸爸教你的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扶着陈敏过去,小绅士似的给她拉开了椅子,“奶奶坐下吃饭。” 陈敏看着娃娃脸小家伙觉得喜欢,很少有人不喜欢乖巧的小孩子,她也不例外。不管徐文珊如何,起码现在卫子睿还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这一点就比她哥嫂强多了。 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哥嫂也都是大学生,对于孩子的教育却都选择忽视呢?就算是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教育方式,可是最基本的一些东西都是要教孩子的呀? 人最经不起对比,想想当初自己那熊孩子似的小侄子,再看看现在这懂事的小萝卜头,陈敏心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不过她跟过去没什么牵扯了,所以这复杂的心情转瞬即逝。 坐在对面的徐文珊吃着水果,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老太太,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结果牙签一下子戳在了牙龈上,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眼泪都流了出来。 陈敏后知后觉,看到忙活的卫研新她这才是回过神来,“怎么了?” “妈妈吃饭不认真。”卫子睿小声说道:“我觉得她肯定是看着我们吃肉,自己只能吃水果,所以才咬了舌头。” 陈敏有些哭笑不得,徐文珊还在减肥,不过好歹现在晚上多少吃点水果,晚餐后去健身房待一两个小时。 听段贝贝说,是卫研新送她过去的,不过走的时候徐文珊是一个人回去的,卫研新没有再去接人。 这两口子看着还像是之前那样,可有些地方到底不一样了。因为这个陈敏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搅屎棍呀,怎么一来就把人家小两口给折腾成这样? 可她要是这个小棍子的话,卫研新他们两口子又是什么? 再说了,这遗产是卫大钧分配的,她还好心了一番。真要是没了自己,那估计只会闹得更凶。 认真剖析一番后,陈敏觉得这件事跟自己关系不大。她还不是萨拉热窝,成不了这两口子感情破裂的导火索。 徐文珊自己不认真,牙签戳出了点血,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甚至于晚饭后还坚持去收拾厨房,陈敏没有反对,她拿起了那团毛线研究,然后随口问了卫研新一句,“最近有看房子吗?” 卫研新也是一愣,看着厨房里的人,他摇了摇头,“打算这周末去看看。”他想好了,买个二手房就行,他可以公积金贷款,自己的公积金差不多就是能还房贷,对于家里的生活影响并不会很大。 那笔钱卫研新一直没急着要,他知道老太太说给就是给了,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等自己相中了房子,这钱直接从老太太的账户出,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快刀斩乱麻,早点定下来也好。”房价是不会等人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涨价。所以早点买了好,陈敏完全是有感而发,她刚入职那会儿就听说了办公室里的八卦,一个同事怀揣五十多万买房子,这个相不中那个瞧不上,最终眼睁睁看着一套房子变成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这就是一场百米冲刺,房价比博尔特跑得还要快。 厨房里,徐文珊支着耳朵听外面聊天。 卫研新的安排让徐文珊傻了眼——她妈都过来了,怎么还要儿子跟着老太太过去?这把她妈放在哪里了? 项爱莲很是清楚女儿的脾气,抢先一步开口道:“哪用这么麻烦,我这不来了吗?晚上我带着乖孙睡觉就行。” 她刚来到也没多大会儿,也是才从女儿嘴里知道这小两口闹矛盾的事情。 如今自己都特意过来了,卫研新还让亲家母看卫子睿,这什么意思? 自己这亲外婆,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不然再累到了,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而是选择了哄孩子,“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好不容易来一趟,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项爱莲心里头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女儿跟自己哭诉委屈,她更是走神。 “妈,妈……”徐文珊扯了扯她妈的衣角,跟她说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啊?”项爱莲回过神来,听到女儿小声说道:“陈姨跟你说话呢。”躺在病床上看到她妈风尘仆仆过来时,徐文珊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来了靠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项爱莲看到女儿那有些埋怨的眼神,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最近老是走神。” 陈敏也是顺着笑了下,“应该是累着了,研新你带亲家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她牵着卫子睿的手,“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说再见。” 卫子睿听话,“外婆再见,爸爸妈妈再见。”说完卫子睿就是仰头看着陈敏,“奶奶,你快跟我讲故事,那个小巫师去学校了吗?” 陈敏很意外卫研新和徐文珊并没有给卫子睿讲过哈利波特的故事,那可是全球闻名的儿童文学,给小朋友讲这个丰富他们的想象力最合适不过。 没讲过也好,她正好用来哄卫子睿,“小巫师自然是去了的,不过他呀……” 看着离开了病房的祖孙两人,卫研新脸上那点笑意也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疲惫,“我带阿姨去吃点东西,用不用给你捎点回来?” 徐文珊最近看到卫研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发憷,哪怕现在亲妈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头也不安稳,“不用了,我不饿。” “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不饿?你先等着,过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项爱莲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卫研新并没有太在意,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岳母这话一样。 徐文珊听到这话越发后悔,她现在是恨死了甘晓芸,怎么那嘴巴比棉裤腰还松?好死不死地把她拉伤了小腿的事情跟她妈说。原本自己跟卫研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的,起码自己现在住院,他周末就不会去看房了,到时候自己慢慢再说就行了。 现在倒好,她妈来了,还一张嘴惹人嫌,徐文珊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赶走——她完全忘了就在陈敏和卫研新来之前,她还在跟项爱莲哭诉委屈的事情,也忘了刚才卫研新说要卫子睿跟陈敏去住一晚上时的不满。 “我就是没胃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她要是腿没事,立马就把她妈给送回去,省得担心她说出些什么不着边的话来。 项爱莲觉得女儿傻不拉几的,自己是长辈,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卫研新那也得受着。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上她家去说的那是好好的,卫研新要真是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她女儿说重话,看她怎么教训他! “行了,你愿意饿着就饿着,饿死活该。”项爱莲有些没好气,她大老远的过来也是真的累了,“明天我再过来,咱们做好检查出院回去。”她有两张脸皮,跟卫研新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我想了下也别出去吃了,外面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花钱还不干净,咱直接回家去做点吃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家里没什么菜了。”这个时间点,再去买菜也不合适,菜不新鲜,而且超市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没事,下个面条吃也行。”项爱莲边往外走边说,“研新,你们这也不是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家里还能没有点水果蔬菜?总不能是冰箱坏了吧,找人修了没……” 项爱莲的话很多,多的让卫研新无比怀念陈敏,他真的是习惯了那种淡淡的家庭关系,不太善于应对耳边这种喧嚣,实在是太吵了些。 陈敏是打车回去的,对于到了楼下卫子睿就呼呼睡了起来这种事情,陈敏没有挑战抱卫子睿回家这种高难度作业,而是选择把小家伙给喊醒。 只是出租车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 陈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卫子睿睡得这么沉,自己喊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给喊起来。 “那个,那麻烦您了。”陈敏还是接受了好心,她记着这出租车司机的车牌号,手里捏着手机,要是不对劲就立马报警。 当然,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床上躺着的卫子睿,陈敏心情有些沉重,她原本还想趁着徐文珊住院缓和下这两口子的关系,哪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个项爱莲,希望这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 毕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最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看着酣睡的卫子睿,陈敏给这小家伙掖好被子,这才出了去。 …… 周六周天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是社区活动,陈敏昨天下午就是收到了居委会赵主任的微信通知,所以她选择一大早就是打电话找刘瑜过来。 美梦中被叫醒的人多少有点起床气,哪怕是从他员工宿舍到了家属院大楼这边走了十分钟,这起床气也没完全走散,刘瑜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昨天本来就是加班到凌晨,回去后又是赶报告,三点多钟才睡的,就指望这大周末的睡个懒觉调整过来。 “我过会儿得去献爱心,总不能带着这小祖宗去吧?你帮我照看照看。”陈敏指了指睡在客房里的卫子睿,不过她也发现了刘瑜那大黑眼圈,“你怎么了?” 刘瑜看到他小侄子后瞌睡虫飞走了大半,“他怎么在这儿?你别跟我说大哥他们一家三口搬过来了。”他回头看了眼鞋架,并没有新式的女鞋。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来不了,就是他妈妈住院,你大哥照看不过来,我把活揽了过来。”陈敏觉得自己是爱心泛滥了,估计昨个儿说把卫子睿带走还把亲家母给得罪了。 不过她无所谓呀,卫研新开的口,就算是亲家母不乐意,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一晚上,陈敏就把昨晚自己的担忧给丢到了一旁。 她哪有心情管那么多,自己是心疼卫研新、卫子睿父子俩,管项爱莲怎么想呢。 131.131 所谓的委屈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 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 “奶奶说了, 你要是听话,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 这对于卫子睿来说,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 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她也不是傻子,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 “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走, 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 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 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 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 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 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夫妻俩对了眼,徐文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卫研新不想要说话,他纯粹是被气的。他心思比较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徐文珊问东问西的目的在于那张名片。 因为在气头上,原本他惯着的徐文珊那“恶人先告状”的小情趣如今就成了毛病,他实在是不想说话,因为怕一说话又是吵起来。人的忍耐性到底是有限的。 “爸爸,奶奶在这里干什么?”卫子睿很是好奇,他还小,有些字并不认识,不过倒是能看得懂上面的画,游泳的人,可是奶奶会游泳吗?他好像并不知道。 “奶奶来这里健身,就是游泳跑步,知道吗?”卫研新不是听听就算了的,老太太这如今是丧偶加退休的双重打击,总是得找个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健身就是个挺好的事情,卫研新别的做不了,跑腿的事情还行。 同事给推荐的健身馆,然后他帮着报了班之后,这两天也有跟健身教练联系,确保老太太这么玩没问题。 今天是周六,卫研新觉得有时间就是过来看看,就是图一个心里头踏实。只是卫研新没想到,来这之前会发现这么一个小插曲,而且还是不怎么友好的小插曲。 陈敏正在游泳,年纪大了的人,更是需要有意识的加强对关节的保护,游泳无疑是对身体最好的选择了。 刚开始健身的人训练量比较小,尤其是陈敏这么大年纪的,这是这健身馆里头一人的存在,教练也不敢让她练多了,“阿姨,今天可以了。” 陈敏从水里冒了出来,“行,听你的。”她还是大学的时候学的游泳,再加上老教师似乎也有基础,倒不算是新手。不过教练怕她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训练量减了不少。昨天就让自己游了三百米的,今天勉强加了一百米,算是多少有点进步。 教练把她从水里拉出来,“阿姨,你现在感觉还行吗?”这么一个大龄的学生,段贝贝觉得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人过久了舒适安逸的日子,总是需要点新鲜的刺激。之于她,陈敏便是这刺激。 “还行,就是有点喘。”陈敏也知道,这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她游得很慢,可五十七岁的身体到底比不上二十七岁的年轻人。 段贝贝有点担心,然后帮陈敏测量心率。她需要刺激不假,不过也不敢托大。好在陈敏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内,这让段贝贝松了口气,“还行,咱们接下来的这一周就保持每天三百米的距离,阿姨,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敏知道她的担心,也不想给这小姑娘添麻烦,“行,都听你的,你是专业的嘛。” 这话说的段贝贝喜欢,她前前后后带了多少人,可有很多就是按照自己那套路子来,对她这个健身教练是阳奉阴违。如今遇到一个好讲话的,段贝贝还是很高兴的。 陈敏去冲澡,段贝贝去做记录,刚过去就是看到了卫研新。 “段老师您好,请问我……” “阿姨去洗澡了,过会儿就出来,段先生你要不先坐下等一会?”段贝贝自然是察觉到自己在被打量,不过她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只是冲着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笑了笑,然后便是整理陈敏今天训练的信息。 慢跑四十分钟,2.5公里。 游泳十七分钟,400米。 运动量比昨天都有增加,这位老学生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远比自己想的要好。 徐文珊一直在看着段贝贝,她一眼就认出了段贝贝就是那张名片上的人,只是名片上只有一张脸,如今看着这胸是胸,屁股是屁股,而且还有那露出的小蛮腰,她又是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和卫研新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是瘦美人,就算是生了卫子睿后恢复的也不错,不过这几年好像腰上的肉是长了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贝贝教练是吧?我老公跟我说你特别专业,你看看我这样的,要是健身,办一个什么样的套餐合适?” 卫研新听到这话一愣,他怕老婆无理取闹,只是还没站起来,头就是被徐文珊给按住了。 女人像是后脑勺上长了一只眼似的,知道她老公的一举一动。 “这个您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您身体没问题的,您可以提出自己的健身目标,我尽可能的为您制定训练计划。” “那行呀,不过今天没空了,明天我再来找你,我加你微信吧,有什么问题就跟你沟通。”徐文珊拿出手机,“我老公一个男人不懂这些,要是陈姨有什么问题,你也跟我说就行。” 段贝贝看了眼卫研新,只是被徐文珊挡住了,她只能看到卫研新那一撮头发,“那行……” 陈敏出来的时候还挺意外的,这一家三口怎么这么齐全的都来这里了? 徐文珊很是热忱,“陈姨,明天我也来做检查,说不定咱们还能一块健身呢。” 陈敏听到这话笑了下,“我都是下午来,怕是跟你时间上不凑巧。”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到了徐文珊的耳朵里多少有点不好听。 陈敏最近的生活更是规律,晚上九点半就是睡觉,早晨六点半起床,在楼下晨练,早饭、书房打发时间,午饭、健身馆健身,晚饭、上网。 她跟徐文珊不一样,总不能为了行动一致就将就着徐文珊,趁着徐文珊午休或者下班后有空的时间来健身吧? “这事回头再说,陈姨你不用管她,说不定就是三分钟热度,明天就把这事给忘了。”卫研新总觉得他老婆目的不单纯,他尽可能的避免这两人独处,现在一个非要折腾着在一起,这什么意思?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点不乐意,不过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没由来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阿姨,那这样,你要是觉得明天身体没问题,就再跟我联系时间过来,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沟通。”作为职业的健身教练,段贝贝对于别人家的家务事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是跟陈敏例行交代。 “好嘞。”陈敏当初是个好老师,现在也是好学生。 她挺羡慕段贝贝的身材,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年轻,不过身材不算好。老教师倒是身材消瘦,不过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小教练告诉她,要是好好锻炼起码不会更严重,这给陈敏吃了强心丸,她专注于想今天下午锻炼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卫子睿来跟自己说话。 “奶奶。”卫子睿扯了下他奶奶的手,“儿童节的礼物你能不能提前给我?” 陈敏被他弄糊涂了,卫研新也没想到儿子还惦记着变形金刚,他刚想要说话,却慢了一步。 “怎么老想着玩,今天你钢琴学的怎么样了?《致爱丽丝》会弹了吗?”她今天因为有点事情,所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兴趣班教室里监督着儿子练琴,不过儿子的学习进度她还是全方位掌控着的。 卫子睿一下子缩成一团,他求助似的拉了拉陈敏的手,“奶奶。” “喊谁都没用,卫子睿你是男子汉,不能躲在女人后面,知道吗?”徐文珊一下子严肃起来。 陈敏没吭声,各家有各家教育孩子的方法,她不是很清楚徐文珊和卫研新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不过她不能贸然插手就是了。 这些教训,都是之前总结出来的血泪史,陈敏深深印记在脑中,所以她冲着卫子睿摇了摇头,拒绝当他的靠山。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教了一辈子的语文,这话应该熟悉吧?”两个人就站在这交易中心大门前,谁都也没着急进去。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刘瑜手里被塞了个回执单,他看了眼上面的数额,然后看向了陈敏,“您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呀?” “我还……”陈敏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人哪是想要掏自己的钱,他是在开玩笑呢! “我交也行,你把女朋友找来,我把钱给你交了。”卫大钧临死前的一个心事就是没能看到刘瑜成家立业,虽说男人三十多岁结婚并不晚,不过她还不清楚刘瑜如今这样单着到底是几个心思,是没打算找,还是另有隐情呢? 132.132 律师的说辞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项爱莲很是清楚女儿的脾气,抢先一步开口道:“哪用这么麻烦,我这不来了吗?晚上我带着乖孙睡觉就行。” 她刚来到也没多大会儿,也是才从女儿嘴里知道这小两口闹矛盾的事情。 如今自己都特意过来了, 卫研新还让亲家母看卫子睿,这什么意思? 自己这亲外婆, 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 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 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不然再累到了, 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 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 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 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 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 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 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 而是选择了哄孩子,“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好不容易来一趟,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项爱莲心里头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女儿跟自己哭诉委屈,她更是走神。 “妈,妈……”徐文珊扯了扯她妈的衣角,跟她说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啊?”项爱莲回过神来,听到女儿小声说道:“陈姨跟你说话呢。”躺在病床上看到她妈风尘仆仆过来时,徐文珊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来了靠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项爱莲看到女儿那有些埋怨的眼神,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最近老是走神。” 陈敏也是顺着笑了下,“应该是累着了,研新你带亲家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她牵着卫子睿的手,“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说再见。” 卫子睿听话,“外婆再见,爸爸妈妈再见。”说完卫子睿就是仰头看着陈敏,“奶奶,你快跟我讲故事,那个小巫师去学校了吗?” 陈敏很意外卫研新和徐文珊并没有给卫子睿讲过哈利波特的故事,那可是全球闻名的儿童文学,给小朋友讲这个丰富他们的想象力最合适不过。 没讲过也好,她正好用来哄卫子睿,“小巫师自然是去了的,不过他呀……” 看着离开了病房的祖孙两人,卫研新脸上那点笑意也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疲惫,“我带阿姨去吃点东西,用不用给你捎点回来?” 徐文珊最近看到卫研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发憷,哪怕现在亲妈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头也不安稳,“不用了,我不饿。” “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不饿?你先等着,过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项爱莲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卫研新并没有太在意,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岳母这话一样。 徐文珊听到这话越发后悔,她现在是恨死了甘晓芸,怎么那嘴巴比棉裤腰还松?好死不死地把她拉伤了小腿的事情跟她妈说。原本自己跟卫研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的,起码自己现在住院,他周末就不会去看房了,到时候自己慢慢再说就行了。 现在倒好,她妈来了,还一张嘴惹人嫌,徐文珊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赶走——她完全忘了就在陈敏和卫研新来之前,她还在跟项爱莲哭诉委屈的事情,也忘了刚才卫研新说要卫子睿跟陈敏去住一晚上时的不满。 “我就是没胃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她要是腿没事,立马就把她妈给送回去,省得担心她说出些什么不着边的话来。 项爱莲觉得女儿傻不拉几的,自己是长辈,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卫研新那也得受着。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上她家去说的那是好好的,卫研新要真是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她女儿说重话,看她怎么教训他! “行了,你愿意饿着就饿着,饿死活该。”项爱莲有些没好气,她大老远的过来也是真的累了,“明天我再过来,咱们做好检查出院回去。”她有两张脸皮,跟卫研新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我想了下也别出去吃了,外面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花钱还不干净,咱直接回家去做点吃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家里没什么菜了。”这个时间点,再去买菜也不合适,菜不新鲜,而且超市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没事,下个面条吃也行。”项爱莲边往外走边说,“研新,你们这也不是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家里还能没有点水果蔬菜?总不能是冰箱坏了吧,找人修了没……” 项爱莲的话很多,多的让卫研新无比怀念陈敏,他真的是习惯了那种淡淡的家庭关系,不太善于应对耳边这种喧嚣,实在是太吵了些。 陈敏是打车回去的,对于到了楼下卫子睿就呼呼睡了起来这种事情,陈敏没有挑战抱卫子睿回家这种高难度作业,而是选择把小家伙给喊醒。 只是出租车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 陈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卫子睿睡得这么沉,自己喊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给喊起来。 “那个,那麻烦您了。”陈敏还是接受了好心,她记着这出租车司机的车牌号,手里捏着手机,要是不对劲就立马报警。 当然,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床上躺着的卫子睿,陈敏心情有些沉重,她原本还想趁着徐文珊住院缓和下这两口子的关系,哪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个项爱莲,希望这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 毕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最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看着酣睡的卫子睿,陈敏给这小家伙掖好被子,这才出了去。 …… 周六周天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是社区活动,陈敏昨天下午就是收到了居委会赵主任的微信通知,所以她选择一大早就是打电话找刘瑜过来。 美梦中被叫醒的人多少有点起床气,哪怕是从他员工宿舍到了家属院大楼这边走了十分钟,这起床气也没完全走散,刘瑜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昨天本来就是加班到凌晨,回去后又是赶报告,三点多钟才睡的,就指望这大周末的睡个懒觉调整过来。 “我过会儿得去献爱心,总不能带着这小祖宗去吧?你帮我照看照看。”陈敏指了指睡在客房里的卫子睿,不过她也发现了刘瑜那大黑眼圈,“你怎么了?” 刘瑜看到他小侄子后瞌睡虫飞走了大半,“他怎么在这儿?你别跟我说大哥他们一家三口搬过来了。”他回头看了眼鞋架,并没有新式的女鞋。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来不了,就是他妈妈住院,你大哥照看不过来,我把活揽了过来。”陈敏觉得自己是爱心泛滥了,估计昨个儿说把卫子睿带走还把亲家母给得罪了。 不过她无所谓呀,卫研新开的口,就算是亲家母不乐意,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一晚上,陈敏就把昨晚自己的担忧给丢到了一旁。 她哪有心情管那么多,自己是心疼卫研新、卫子睿父子俩,管项爱莲怎么想呢。 刘瑜那仅剩的瞌睡虫也没了,“住院?怎么,两口子打架了?” 看着脸上明晃晃写着“八卦”两个字的人,陈敏有点想要打人,“打什么架,你是巴不得天下大乱是吧?行了,看你这鬼样子,你俩挤着再去睡会儿得了。” 一副困死鬼的样子,也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 “正有此意。”他现在就一个字——困,所以对徐文珊到底怎么住院也没什么兴趣,看老太太这模样估摸着也不严重,不然还有心情去献爱心? 陈敏看着吊儿郎当地关上了门的人,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算是发现了,卫研新沉稳,刘瑜的性子则有些跳脱。之前老教师是个性子内敛的人,对待子女又是有些严肃,所以跟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近。 自己跟老教师性格不同,却也没引起卫研新和刘瑜怀疑,估计这兄弟俩都觉得死生之事让自己转了性。 也好,只要不出麻烦,什么都好。 陈敏去厨房给自己做了点吃的,然后又是用那拆了打打了拆的毛线团练手,等到八点的时候她准时从家里出门去了社区的文艺中心。 八点十五分,陈敏找到了街道办那写着文艺中心四个大字的房间时,她深吸了一口气,隔着这门都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陈敏把这口气呼了出来,然后推门进了去。 原本吵杂的屋子里安静了有三四秒钟,一大早就是过来了的赵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陈老师过了来呀,这边坐这边坐。” 公园、游乐园,卫子睿想要去的地方都说了一个遍,最终也没能拿到他爸爸承诺的变形金刚。 徐文珊有些不耐烦,“她身体不好,怎么还胡乱跑?”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奶奶说了,你要是听话,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这对于卫子睿来说,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她也不是傻子,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走,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133.133 刘瑜的脾气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那要不这房子不给你了?”陈敏停了下来, 她认真地看着刘瑜。刘瑜今年三十三了,小伙子长得还算是精神,收拾的也干净,就是有些沉默寡言, 换句话说那就是不苟言笑,酷酷的那种。 而现在刘瑜那张脸上露出的神色仿佛是在问“你是小孩子吗”, 陈敏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他看透了。她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只不过好像刘瑜对她这个玩笑并不感冒。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教了一辈子的语文, 这话应该熟悉吧?”两个人就站在这交易中心大门前,谁都也没着急进去。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 不管是对现在, 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 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 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 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 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 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刘瑜手里被塞了个回执单,他看了眼上面的数额,然后看向了陈敏,“您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呀?” “我还……”陈敏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人哪是想要掏自己的钱,他是在开玩笑呢! “我交也行,你把女朋友找来,我把钱给你交了。”卫大钧临死前的一个心事就是没能看到刘瑜成家立业,虽说男人三十多岁结婚并不晚,不过她还不清楚刘瑜如今这样单着到底是几个心思,是没打算找,还是另有隐情呢? 脑子忽然间炸了一下,陈敏笑眯眯的补充了句,“没女朋友,男朋友也没关系。” 她这一笑,可是把刘瑜吓得浑身哆嗦了下,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你胡说什么?”他就是不想结婚而已,不代表他喜欢男人呀。 这老太太,是不是退休后太无聊了,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离开交易中心后,陈敏没让刘瑜送自己回去,她想四处逛逛,再熟悉熟悉这个城市。 刘瑜的那个问题她没回答,答案早就在心里头过了七遍八遍了——她不喜欢徐文珊。 从刚开始见到徐文珊,陈敏就不怎么喜欢。原因很简单,从自己醒来,徐文珊就一直处于一种埋怨的状态,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忘了给自己还有卫研新邀功——你晕倒之后亲闺女亲儿子都没来,是我们两口子忙前忙后。 卫研新的好陈敏是记着的,并不需要徐文珊一遍遍的重复。 这种重复陈敏太熟悉了,因为在她嫂子那里她亲身经历过——本命年的生日时,陈敏收到了她哥送的礼物,而就是这么一件礼物被她嫂子念叨了一个星期。就好像送了她这生日礼物,他们一家三口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似的。 当然,她嫂子也不是全然对她冷着一张脸,有求于她的时候——要自己帮她领导的儿子复习功课,那也是一副和气生财很是亲热的模样。而徐文珊这几天就跟她嫂子当年一个样。 要知道,原本老教师跟徐文珊的婆媳关系就是那么不上不下,亲近是亲近不来的,毕竟没任何血缘关系,而太疏远似乎又不像一家人,那就感觉是在排斥徐文珊。好在老教师对谁都冷淡淡的,这也算是把婆媳关系给糊弄过去了。 徐文珊先倨后恭,态度转变如此之迅速,无非是有求于她,能求她什么?其实就是盯上了卫大钧的遗产而已,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所以,她现在就是面上维持着,能少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至于徐文珊不服气,遗产是任由自己分配的,真要是不满意这一百万的遗产,那连一百万都没有! 陈敏是这么想的,卫研新也是这么说的——他从研究所家属院回到家里后看书,正看得入迷忽然间书就是被夺了过去,而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把书摔在了桌子上,“老太太是什么意思?我忙前忙后伺候她,分遗产的时候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她是真不把我当你们卫家的人是吧?” 卫研新看着被摔得都有些走形了的书,他有些心疼,捡起了书小心整了一下。 “卫研新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心火旺盛,自从老爷子去世后就一直这个状态,今天是直接火山喷发了,她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跟刘瑜去房产交易中心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要把老爷子的房子都转给她自己儿子?凭什么呀,你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徐文珊越想越不忿,这两年省城房价狠涨了一波,那两处房子得有上千万了。 “你想要?”书是读不下去了,卫研新干脆收起来,他也想好好跟妻子聊聊。 “那一套房就好几百万,为什么不要?那些本来就是你的。”端起了卫研新的茶杯,徐文珊就是大口喝起茶来。 “法律规定的,继子女和亲生子女一样享有继承权,按道理爸的遗产是我们兄妹三个还有陈姨四个人平分,我分不到那套房子。” 徐文珊听到这话气得手都在颤抖,她真想要把卫研新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你,你脑子抽了是吧?他就是个外人,跟老爷子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可别忘了,他当年可是被判给了他爸。” “那巧了,我被判给了我妈,照你这么说我更没有什么继承权了。” 要是说刚才徐文珊还是气得手发抖,那她现在则是被卫研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去跟外人争,反倒是跟自己斗嘴斗得凶。 “我刚才给你说的是法律规定,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卫研新依旧是坐在那里,他仰头看着站在书桌前的人,然后慢悠悠道:“老爷子还定了遗嘱,所以遗产继承的事情得按照遗嘱来办。” 徐文珊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一凉,“你别跟我说老爷子没有把房子留给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嘴都在颤抖,而等她看到卫研新点了点头时,徐文珊只觉得这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勉强扶着书桌这才没歪倒,只是声音都已经变形了,“凭什么呀?一定是他仿冒老爷子的笔迹,你想老爷子那段时间不都是他照顾吗?要是他趁机忽悠老爷子,那老爷子可不就是……” “文珊。”卫研新喊了一句,只是徐文珊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她的话,“老爷子一定是被他忽悠了,我当时就给你打电话让你早点回来,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徐文珊气得直跺脚,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卫研新等她冷静下来这才开口,“我当时回不来,你怎么不去医院里?” 徐文珊一愣,“你要我去医院里伺候?” “医院里有护工,爸住在高级病房里面,也不用你端屎端尿,就是陪他说说话就行,不是吗?”其实他之前也有打算回来,单位那边请假也不是不行,是老爷子打电话跟他说不用着急回来的。 等他回国后,老爷子又是熬了几天这才去世。那几天卫研新一直在病房里陪着,知道陪床都做些什么事情。 “可,可……” “可那是我爸,对吗?”说出这话的时候卫研新异乎寻常的平静,他看着妻子脸上那有些窘迫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你是跟我搭伙过日子的,没必要病床前伺候他,对吧?” 徐文珊是这么想的,当然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卫研新依旧是神色平静,“所以我也没有让你去医院陪着,对吧?” 徐文珊还是不说话,卫研新也没强求,“既然是我爸,那他的遗产怎么分配牵扯到的也只是我而已,跟你没关系,对吧?” 接连三个“对吧”,徐文珊忽然间意识到,卫研新如今这么平静,那只是…… 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平浪静!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从业三十五年,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陈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陈敏转身要走,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最近忙,忘了这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着前面的车蠕动前行,卫研新也是跟了上去,“找谁的电话,还没找到?” 徐文珊当然找到了,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老公拨出了那个贝贝的电话,一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一个则是十三分四十六秒。 “找到了。”把手机塞到卫研新的手里,徐文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了兴趣班前面,徐文珊这才是开口,“那个叫贝贝的是什么人?” 卫研新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老婆,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翻我钱包?”他到底是卫大钧的儿子,就算是不像他爸那样聪明睿智,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刚才徐文珊的异常,知道了这缘由。 “我问你那个叫贝贝的到底是什么人!”徐文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跟自己转移话题,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研新也没好气,“你看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他这态度被徐文珊理解为恼羞成怒,“健身教练?真是健身教练?可别是在床上健身!” “徐文珊!”卫研新声音一下子拔高,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徐文珊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声音更高,“你要是不心虚,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一看那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这些小姐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好一会儿他才是开口,“道歉。” 道歉?她凭什么道歉?徐文珊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面,有不少人都是在这边等着兴趣班的孩子们下课,周末并不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因为有着数不清的兴趣班在等着他们。 卫子睿也不例外,他周六下午有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周天上午则是英语兴趣班。 卫研新看着那后脑勺,知道这意味着妻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了课的卫子睿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不对劲,小孩子其实很是敏锐的,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大人的情绪,而且根据这些情绪做出适当的反应,只不过很多时候大人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爸爸,我们不是去奶奶家吗?”卫子睿小声说道,他要给奶奶去弹自己刚学到的曲子。 “奶奶有事出门了,爸爸去接她。”卫研新语气很是温和,他知道大人之间的争吵绝对不能牵扯到孩子,他有童年阴影,所以对此特别注意。 “奶奶去了哪里?”卫子睿顿时好奇,他想要趴到驾驶座的椅子上,却是被他妈给拉回到后排。 “那你猜猜看。” 徐文珊还在生气,“有腿有脚,自己不会走吗?”老太太就是挑软柿子捏,就知道使唤卫研新,怎么就不去找她亲儿子去?毫不意外,因为卫研新钱包里的那张名片,徐文珊把战火烧到了陈敏的身上。 卫研新没想到妻子这么不讲道理,只是看着无辜的儿子,他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下来,“你猜猜看,要是猜对了,爸爸给你买变形金刚。” 134.134 动手打了人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摇了摇头,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儿子神色一下子就没那么兴奋了。 犹豫了下,卫子睿又是说道:“那她是去公园了?”爷爷和奶奶有时候会带他去公园散步的,所以一定是去公园了。 公园、游乐园, 卫子睿想要去的地方都说了一个遍, 最终也没能拿到他爸爸承诺的变形金刚。 徐文珊有些不耐烦,“她身体不好,怎么还胡乱跑?”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 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 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奶奶说了, 你要是听话, 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这对于卫子睿来说, 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 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她也不是傻子, 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 “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 还是没说话, “走, 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夫妻俩对了眼,徐文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卫研新不想要说话,他纯粹是被气的。他心思比较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徐文珊问东问西的目的在于那张名片。 因为在气头上,原本他惯着的徐文珊那“恶人先告状”的小情趣如今就成了毛病,他实在是不想说话,因为怕一说话又是吵起来。人的忍耐性到底是有限的。 “爸爸,奶奶在这里干什么?”卫子睿很是好奇,他还小,有些字并不认识,不过倒是能看得懂上面的画,游泳的人,可是奶奶会游泳吗?他好像并不知道。 “奶奶来这里健身,就是游泳跑步,知道吗?”卫研新不是听听就算了的,老太太这如今是丧偶加退休的双重打击,总是得找个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健身就是个挺好的事情,卫研新别的做不了,跑腿的事情还行。 同事给推荐的健身馆,然后他帮着报了班之后,这两天也有跟健身教练联系,确保老太太这么玩没问题。 今天是周六,卫研新觉得有时间就是过来看看,就是图一个心里头踏实。只是卫研新没想到,来这之前会发现这么一个小插曲,而且还是不怎么友好的小插曲。 陈敏正在游泳,年纪大了的人,更是需要有意识的加强对关节的保护,游泳无疑是对身体最好的选择了。 刚开始健身的人训练量比较小,尤其是陈敏这么大年纪的,这是这健身馆里头一人的存在,教练也不敢让她练多了,“阿姨,今天可以了。” 陈敏从水里冒了出来,“行,听你的。”她还是大学的时候学的游泳,再加上老教师似乎也有基础,倒不算是新手。不过教练怕她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训练量减了不少。昨天就让自己游了三百米的,今天勉强加了一百米,算是多少有点进步。 教练把她从水里拉出来,“阿姨,你现在感觉还行吗?”这么一个大龄的学生,段贝贝觉得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人过久了舒适安逸的日子,总是需要点新鲜的刺激。之于她,陈敏便是这刺激。 “还行,就是有点喘。”陈敏也知道,这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她游得很慢,可五十七岁的身体到底比不上二十七岁的年轻人。 段贝贝有点担心,然后帮陈敏测量心率。她需要刺激不假,不过也不敢托大。好在陈敏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内,这让段贝贝松了口气,“还行,咱们接下来的这一周就保持每天三百米的距离,阿姨,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敏知道她的担心,也不想给这小姑娘添麻烦,“行,都听你的,你是专业的嘛。” 这话说的段贝贝喜欢,她前前后后带了多少人,可有很多就是按照自己那套路子来,对她这个健身教练是阳奉阴违。如今遇到一个好讲话的,段贝贝还是很高兴的。 陈敏去冲澡,段贝贝去做记录,刚过去就是看到了卫研新。 “段老师您好,请问我……” “阿姨去洗澡了,过会儿就出来,段先生你要不先坐下等一会?”段贝贝自然是察觉到自己在被打量,不过她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只是冲着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笑了笑,然后便是整理陈敏今天训练的信息。 慢跑四十分钟,2.5公里。 游泳十七分钟,400米。 运动量比昨天都有增加,这位老学生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远比自己想的要好。 徐文珊一直在看着段贝贝,她一眼就认出了段贝贝就是那张名片上的人,只是名片上只有一张脸,如今看着这胸是胸,屁股是屁股,而且还有那露出的小蛮腰,她又是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和卫研新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是瘦美人,就算是生了卫子睿后恢复的也不错,不过这几年好像腰上的肉是长了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贝贝教练是吧?我老公跟我说你特别专业,你看看我这样的,要是健身,办一个什么样的套餐合适?” 卫研新听到这话一愣,他怕老婆无理取闹,只是还没站起来,头就是被徐文珊给按住了。 女人像是后脑勺上长了一只眼似的,知道她老公的一举一动。 “这个您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您身体没问题的,您可以提出自己的健身目标,我尽可能的为您制定训练计划。” “那行呀,不过今天没空了,明天我再来找你,我加你微信吧,有什么问题就跟你沟通。”徐文珊拿出手机,“我老公一个男人不懂这些,要是陈姨有什么问题,你也跟我说就行。” 段贝贝看了眼卫研新,只是被徐文珊挡住了,她只能看到卫研新那一撮头发,“那行……” 陈敏出来的时候还挺意外的,这一家三口怎么这么齐全的都来这里了? 徐文珊很是热忱,“陈姨,明天我也来做检查,说不定咱们还能一块健身呢。” 陈敏听到这话笑了下,“我都是下午来,怕是跟你时间上不凑巧。”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到了徐文珊的耳朵里多少有点不好听。 陈敏最近的生活更是规律,晚上九点半就是睡觉,早晨六点半起床,在楼下晨练,早饭、书房打发时间,午饭、健身馆健身,晚饭、上网。 她跟徐文珊不一样,总不能为了行动一致就将就着徐文珊,趁着徐文珊午休或者下班后有空的时间来健身吧? “这事回头再说,陈姨你不用管她,说不定就是三分钟热度,明天就把这事给忘了。”卫研新总觉得他老婆目的不单纯,他尽可能的避免这两人独处,现在一个非要折腾着在一起,这什么意思?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点不乐意,不过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没由来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阿姨,那这样,你要是觉得明天身体没问题,就再跟我联系时间过来,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沟通。”作为职业的健身教练,段贝贝对于别人家的家务事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是跟陈敏例行交代。 “好嘞。”陈敏当初是个好老师,现在也是好学生。 她挺羡慕段贝贝的身材,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年轻,不过身材不算好。老教师倒是身材消瘦,不过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小教练告诉她,要是好好锻炼起码不会更严重,这给陈敏吃了强心丸,她专注于想今天下午锻炼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卫子睿来跟自己说话。 “奶奶。”卫子睿扯了下他奶奶的手,“儿童节的礼物你能不能提前给我?” 陈敏被他弄糊涂了,卫研新也没想到儿子还惦记着变形金刚,他刚想要说话,却慢了一步。 “怎么老想着玩,今天你钢琴学的怎么样了?《致爱丽丝》会弹了吗?”她今天因为有点事情,所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兴趣班教室里监督着儿子练琴,不过儿子的学习进度她还是全方位掌控着的。 卫子睿一下子缩成一团,他求助似的拉了拉陈敏的手,“奶奶。” “喊谁都没用,卫子睿你是男子汉,不能躲在女人后面,知道吗?”徐文珊一下子严肃起来。 陈敏没吭声,各家有各家教育孩子的方法,她不是很清楚徐文珊和卫研新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不过她不能贸然插手就是了。 这些教训,都是之前总结出来的血泪史,陈敏深深印记在脑中,所以她冲着卫子睿摇了摇头,拒绝当他的靠山。 135.135 山重水不尽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 至于字迹,陈敏写的潦草了些,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 自己的主观意识, 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避免被发现问题。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 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 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 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从业三十五年, 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 陈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 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 陈敏转身要走, 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 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最近忙,忘了这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着前面的车蠕动前行,卫研新也是跟了上去,“找谁的电话,还没找到?” 徐文珊当然找到了,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老公拨出了那个贝贝的电话,一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一个则是十三分四十六秒。 “找到了。”把手机塞到卫研新的手里,徐文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了兴趣班前面,徐文珊这才是开口,“那个叫贝贝的是什么人?” 卫研新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老婆,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翻我钱包?”他到底是卫大钧的儿子,就算是不像他爸那样聪明睿智,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刚才徐文珊的异常,知道了这缘由。 “我问你那个叫贝贝的到底是什么人!”徐文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跟自己转移话题,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研新也没好气,“你看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他这态度被徐文珊理解为恼羞成怒,“健身教练?真是健身教练?可别是在床上健身!” “徐文珊!”卫研新声音一下子拔高,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徐文珊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声音更高,“你要是不心虚,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一看那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这些小姐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好一会儿他才是开口,“道歉。” 道歉?她凭什么道歉?徐文珊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面,有不少人都是在这边等着兴趣班的孩子们下课,周末并不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因为有着数不清的兴趣班在等着他们。 卫子睿也不例外,他周六下午有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周天上午则是英语兴趣班。 卫研新看着那后脑勺,知道这意味着妻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了课的卫子睿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不对劲,小孩子其实很是敏锐的,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大人的情绪,而且根据这些情绪做出适当的反应,只不过很多时候大人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爸爸,我们不是去奶奶家吗?”卫子睿小声说道,他要给奶奶去弹自己刚学到的曲子。 “奶奶有事出门了,爸爸去接她。”卫研新语气很是温和,他知道大人之间的争吵绝对不能牵扯到孩子,他有童年阴影,所以对此特别注意。 “奶奶去了哪里?”卫子睿顿时好奇,他想要趴到驾驶座的椅子上,却是被他妈给拉回到后排。 “那你猜猜看。” 徐文珊还在生气,“有腿有脚,自己不会走吗?”老太太就是挑软柿子捏,就知道使唤卫研新,怎么就不去找她亲儿子去?毫不意外,因为卫研新钱包里的那张名片,徐文珊把战火烧到了陈敏的身上。 卫研新没想到妻子这么不讲道理,只是看着无辜的儿子,他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下来,“你猜猜看,要是猜对了,爸爸给你买变形金刚。” 完全是实力派选手——凭借自己实力单身多年。 陈敏也是笑得前仰后翻,“他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 这实验室里的师兄,怎么着也得比卫瑾大吧?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那就是情商问题,当然这比前者严重多了。 “谁知道呢,你别急,还有另一张图呢。”卫瑾觉得老太太还挺接地气的,都知道霸道总裁小说了,估摸着没少跟那群花季雨季的少女做斗争,都总结出斗争经验来了。 陈敏很快就是看到了第二张图,前面字大,后面的字小,她听卫瑾吩咐把图点开,然后就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你点开,你点开就是我的人了。 两句话中间是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发这么一张图给卫瑾,陈敏浑身哆嗦了下,“这种男人不能要呀。”这要是男女朋友间发这种小图片那也算是添加情趣了,可卫瑾和那徐师兄不就是一个实验室的师兄妹吗? “他多大了?”陈敏又是问了句。 “得快三十了吧,他今年博三。”卫瑾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想起她妈刚才那语气,她连忙表态,“妈,我还不谈恋爱。” 以为自己要催婚?陈敏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而立之年的人了,连当面告白的勇气都没有,暗戳戳的搞小动作,这样的人配不上你。”她说的很是直白,这个徐师兄就是配不上卫瑾。 一个实验室里的师兄妹,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男孩子对女孩子产生好感并不奇怪,可是徐师兄这也不是小年轻了,还这么小心翼翼地算什么意思? 给自己找退路?万一被卫瑾拒绝了,就拿出一套——我看着这表情包挺好玩的,给你看看——的说辞?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哪有这么多弯弯绕。 要是放在二十七岁的陈敏身上,她或许会考虑,毕竟那好歹是个博士。不过卫瑾就不一样了——博士在读、家境不错,自身条件过硬哪还需要考虑,直接pass掉没任何疑问。 “我也觉得。”卫瑾觉得自己虚惊一场,“再说了,我现在真不想谈恋爱。”爸爸刚去世,她不用老封建的守孝三年,可她也不想谈恋爱。 她家是典型的重组家庭,家庭情况看似复杂——同母异父的二哥和同父异母的大哥,再加上她这个女儿。实际上呢,卫瑾觉得自家其实挺简单的。他们家之所以现在这个构成,完全是巧合。 她大哥卫研新当时是被法院判给了爸爸的前妻许爱萍,按道理,离婚家庭的孩子一般都是被判给母亲那边,不过事情到了她妈那边就复杂了。妈妈的前夫刘建国把二哥刘瑜偷偷带走藏了起来,法庭上嚷嚷着他刘家的孩子不能喊别人爹,到最后婚是离了,二哥却没有跟着妈妈。 当然,卫瑾了解到的情况是,当时妈妈铁了心要离婚,法院要是判二哥跟她她认了,要是不判给她,她也不强求。 而她爸妈当时作为离异的青年男女,自然成为了各自单位里关心的对象,一来二去再相亲撮合,最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愣是走到了一块。 大概是因为之前不成功的婚姻,汲取了失败教训的两个人倒是对第二次婚姻相当重视,夫妻两个也是相当恩爱,这是介绍人都没想到的。 卫瑾的出生就是个意外,毕竟各自都有过孩子,所以她爸妈当时都没打算再要孩子。据她爸说,她妈当时忙着带高三的学生,一个没注意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那时候她妈已经三十三了,在那个年代还有点高龄产妇的意思。原本商量好不再要孩子的两个人面对着这个新生命,到底还是心软了,再加上本来俩人各自的孩子都被判给了前夫(妻),所以再要一个也无可厚非,所以卫瑾也就得以幸存。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妈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二哥刘瑜回来了。原因很简单,一直酗酒的刘建国又喝高了,只不过这次他没那么幸运,掉到了河塘里面淹死了,再也不能家暴任何人。 二哥没了监护人,被老家的亲戚送到了这里。 麻烦源源不断,等她快要出生的时候,许爱萍也把大哥送了来,原因很简单——那女人(陈敏)又是生又是带拖油瓶的,凭什么她要辛辛苦苦拉扯儿子? 原本二居室里的三口之家一下子成为了五口之家,而且两个之前从不曾谋面的年龄相差无几的男孩子要住在一起,这让家里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水深火热,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不过这样拥挤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家里的两个男孩子先后上中学了。 其实也就是大哥二哥刚回家的那几天有点生疏,加上那时候家里狭小,虽然是二居室可也就五十平米不到的空间,所以给外人的感觉是她们家过得特别糟糕。卫瑾记事起,就只知道两个哥哥带她玩,省下生活费和零用钱偷偷给她买泡泡糖、冰激凌吃,还给她买可爱的蝴蝶小发夹。 她觉得自家挺好的,妈跟大哥关系好,爸爸很关心二哥的学业成长,她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 当然,抛去孩子这个年龄要素,爸爸最疼的还是妈妈。 这也是卫瑾不想谈恋爱的原因。 五十年代生人的爸爸也曾上山下乡,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虽然是工科男,却有着知识分子的浪漫气息,初高中都是走读的卫瑾没少被她爸妈撒狗粮,近些年来更是愈演愈烈。 正是因为父母太过于恩爱,让卫瑾对于谈恋爱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大概是因为她始终没有像妈妈那样遇到爸爸,所以宁愿把时间用在学习科研上面。 然而现在的陈敏并不知道卫瑾是这个心思,她个人认为,大好年华的时候有合适的就谈个恋爱,不辜负青春一场也挺好的。至于她大学时代,跟游戏牵扯比较深,只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甚至于恋情都不痛不痒。 “遇到喜欢的男孩大可以去追,对于不喜欢的那就拒绝,知道吗?”女孩子容易爱上爱情,被男生穷追不舍的精神所感动,到最后得到的却并非是原本想象的那样,落差太大往往会困扰着女孩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敏更是希望卫瑾能够像热爱科研、钻研学习一样,在生活中也是享受恋情的美好。 “妈,你怎么忽然间跟我说这些?”卫瑾觉得这不太像是她妈会说的话,陈敏同志不向来都是鼓励自己认真钻研、不愧初心的吗? 陈敏觉得自己今天聊得太忘情了些,大概是因为她本质上和卫瑾相差不多,所以更容易这种角色代入,结果一下子就是忘了老教师的性子。 好在转了语音对话后,卫瑾忘了调回视频聊天,这让陈敏多少放了点心,“也没什么,就是你爸去世让我想了不少,他也希望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不是吗?” “嗯,爸希望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卫瑾努力忍住鼻头的酸涩,她没听到母亲的哭腔,可却觉得这比听到那声音还要让人难受,在她看来母亲那是在强忍着失去爱人的痛苦宽慰她。 陈敏晚上的时候睡的不算是很好,她梦里梦到了老教师,还有卫大钧。 自己像是一个透明的旁观者,看着老教师和卫大钧在这房子里生活,那是一个极为漫长的梦,从刘瑜来到这个家到卫瑾出生,从卫研新结婚到卫大钧病逝,将近三十年的生活全都凝聚在梦里。 老教师从讲台倒下的那一瞬间,陈敏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有点睡过头了,可能是昨天下午健身的时间增加,这身体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过陈敏脑子里想的都是梦里头卫大钧去世前对老教师的交代,“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原本想着再栽培刘瑜几年,好歹能看着他成家立业,你也就放心了,是我对不住你……” 因为是晚期,肿瘤扩散,卫大钧说这话的时候都气喘的厉害。 陈敏记着,梦里头卫大钧跟老教师交代,他做好了一些财产的分割,不过那也得老教师同意,要是同意就按照他说的办,要是不同意就把那遗嘱撕了。 要是自己没记错,老教师并没有动书房保险柜里的遗嘱。 拖拉着棉拖去了书房,陈敏打开了保险柜,密码是两人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的混合数字,陈敏打开保险柜,看到了里面厚厚的文件夹。 拿着这文件夹,她手都是有些颤抖。 这厚厚的一沓都是卫大钧留下的遗产? 之前也没听说她要过来呀。 刘瑜跟项爱莲不熟,虽说卫子睿跟他外婆玩的开心,他也不好撂挑子走人,被问东问西了好一会儿,刘瑜终于找到了机会去了趟卫生间打电话喊人,当然他顺带着给卫研新打了电话。 老爷子已经去世了,他妈又不是徐文珊的正经婆婆,所谓的儿女亲家关系其实名存实亡,在他看来,项爱莲还是少登门拜访些好。 陈敏回来的时候刘瑜那叫一个如蒙大赦,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老爷子生前就算是催婚,也没这么咄咄逼人呀!这要是外人,刘瑜也不会忍着让着,可项爱莲身份特殊,一个不开心闹得人家不乐意,最后还不是折腾的他家宅不宁? 吃了哑巴亏的刘瑜给陈敏开门后,就往外走,“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陈敏看着脚下踩着火箭似的蹿出去的人不由乐了,前前后后也就是十多分钟而已,能被折磨成什么样呀。看那这样子,刘瑜简直是多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着。 项爱莲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看了眼揽在怀里的外孙,“睿睿,饿不饿呀?” 陈敏听到这话不由皱了下眉头,她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道刘瑜刚才有没有给卫子睿弄点吃的。 “我不饿。”卫子睿看到他奶奶,发现刘瑜不见了的时候,他顿时着急了,“奶奶,你不是说叔叔今天带我去玩海盗船吗?他人呢?” 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叔叔就没了人影?海盗船还没玩呢。 陈敏没想到卫子睿还记着昨晚自己说的话,她清了下嗓子,正打算跟卫子睿解释,项爱莲先一步开口,“你叔叔要忙,回头外婆和妈妈带你去好不好?”她都不知道,自己外孙竟然跟陈敏还有她儿子那么亲近,这算什么回事?虽说叫着奶奶、叔叔,可实际上不是没一点关系吗?没有血缘的牵绊,能有多亲?就算是疼爱,也就是表面上的。 “我不要,我要叔叔带我去玩。”卫子睿人虽小却很是清楚,他爸妈不是送他去兴趣班就是去少年宫,哪会像叔叔那样带自己去公园、动物园、游乐园四处逛,“我要叔叔带我玩……” 小朋友的眼泪很是现成,说来就是来了。 陈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她正想要安慰卫子睿,项爱莲又是比她快了一步,“乖孙别哭,乖孙别哭,你这一哭外婆的心都碎了,咱们不去玩海盗船好不好,你妈妈还病着,跟外婆回家去跟妈妈玩好不好?” 陈敏算是瞧出来了,项爱莲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为了带走卫子睿。只不过刚才自己不在家,她就这么把人带走了不合适,索性就是等自己回来。 客厅里祖孙俩飚着哭,声音还越来越大,这让陈敏头大,“那个亲家母,你能不能先别哭?”不就是孩子哭了吗,该说的说该哄的哄,劝下来就是了,用得着自己也跟着哭吗?这又不是比谁比谁可怜。 项爱莲正哭着,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心里头多少有点不舒服,不过她脸皮早就磨砺出来了,抹了下眼泪就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让您看笑话了,只是我在家天天念日日想着这孩子,就想着这些天在这边照顾他妈能多跟孩子处处,哪想到这孩子不跟我亲近。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还要往外跑。”说着,项爱莲眼泪又是流了下来。 陈敏觉得自己这个亲家母可真是能说会道,这一番话说的好像昨个儿自己是故意带走卫子睿不让他们祖孙团聚一样。 她原本不愿意跟这人斗唇舌,所以昨个儿在医院都没说什么,今天都被人找上家门了,还明里暗里被埋怨,陈敏一时间也是忍不住了,“再想念孩子,那也得有个大人样,在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136.136 把他当猴耍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她不知道这老两口之前怎么想的, 明明不缺钱的主, 愣是不安个洗碗机,每次洗碗洗盘子都很麻烦。 拧了下水龙头, 徐文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客厅里的两个人好像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从家属院离开的时候,徐文珊踟蹰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研新, 你不是说要买房子吗?最近有没有看着, 用不用我问问同事,多打听打听?”她这些天很老实,老实到这还是这些天来第一次说房子的事情。 看卫研新没有说话,徐文珊放缓了语气,“我公积金卡上也还有些钱,咱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还贷款。”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语气也是生硬, 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 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 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徐文珊的眼泪一下子就是出了来,只是卫研新没有像之前那样细声安慰, 而是看了眼趴在后排的儿子。 这一眼让徐文珊瞬间意识到什么, 自个儿把眼泪就是擦了去。她知道, 卫研新的底线是卫子睿, 要是自己当着卫子睿的面闹起来,到最后怕就是真的要惨淡收场了。 她心里头存着事,在健身房热身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力不集中,结果把小腿给扯着了。徐文珊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本来就不高,小腿这疼的是锥心刺骨,眼泪没忍住啪的一下就是掉了出来。 专属教练毕宁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看着徐文珊抱着腿蹲在那里,他连忙围了上去,“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徐文珊抽抽搭搭还是拒绝了,倒是让毕宁有些为难。 自己这一对一的训练还出了问题,现在不解决了,万一回头找麻烦呢? “那你先坐下,我看看。” 段贝贝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毕宁正在给徐文珊检查小腿,她是被那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说实在话,刚才那尖叫声有点耳熟,像是她在产房里听到的声音,太考验耳膜了。 “没事吧?”看到徐文珊那一脸痛色,段贝贝友善地笑了下。 “应该是三头肌拉伤,段姐,帮忙去取个冰袋呗。”毕宁有点哀伤,自己一对一盯着还折腾出个肌肉拉伤,他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得泡汤了。 “教练,我这不严重吧?”徐文珊不敢伸直腿,她就觉得疼,浑身都不得劲的疼。 “我的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现在还看不出情况。”他刚才就是轻轻摁了一下而已,徐文珊就杀猪似的嚎叫,他可真有点后怕,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学员。 段贝贝把冰袋丢了过来,“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段姐,你……”毕宁连忙站起身来,他还得搭段贝贝的顺风车走人呢。 这一站起身来不要紧,徐文珊的脚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段贝贝看着徐文珊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毕宁的脑袋,“毛手毛脚的,徐女士,你确定不去医院检查下吗?这要是真的伤着了,怕是会影响您正常的生活。” 徐文珊被这话给吓着了…… 卫研新接到电话也有些奇怪,等听清楚来龙去脉后他随手穿上衣服就往外去。 “爸爸。” 卫子睿的叫声让卫研新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呢,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儿子讲故事。要是现在去医院,儿子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卫研新还是折了回来,“跟爸爸出去一趟好不好?”他不可能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是医院那边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也说不好今晚能不能回来,所以把儿子放邻居家也不合适。 这么晚了去打扰陈姨? 那岂不是等于跟她说文珊伤着腿了? 权衡了一番后,卫研新只能委屈儿子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卫子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爸爸那凝重的心情,不过对于晚上出门他还是抱着极为高涨的热情,虽然上车没多久后他就睡着了。 徐文珊看着丈夫竟然抱着儿子过来的时候一脸紧张,“大晚上的你带睿睿出来干什么?” 怀抱里的卫子睿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叫了句妈妈又是睡了过去,晚上八点半已经是他的睡眠时间了。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卫研新没有搭理妻子,而是跟两位教练道歉,要不是段贝贝通知,他都不知道这事。 “没什么。”段贝贝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爱心爆棚,送佛送到了西天。 卫研新送她出去,当然也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我就是希望这件事别让其他人,尤其是陈姨知道。” 对于卫研新的请求段贝贝并不奇怪,只是想着刚才卫研新那为难的神色,她冲着毕宁挑了挑下巴,“我是大嘴巴的人吗?” 毕宁连忙摆手,“绝对不是,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他表情滑稽的想要缓和气氛,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 卫研新不是那么活泼的人,“今天的事情谢谢了。”好像除了谢谢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别的,也说不出别的。 只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敏还是知道了徐文珊住院的事情。 “你就别来回折腾了,我能照顾自己。”她还真不知道卫研新怎么想的,每天就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不累吗? 一大早的要送卫子睿去幼儿园,中午又要去医院看徐文珊,等下午接卫子睿下学在自己这吃了晚饭后还要再去医院。又是上班又得带着孩子四处跑,四头兼顾,他可真有精神。 正在往嘴里塞东西的人有些诧异,“折腾什么呀?”下意识的,卫研新看了眼儿子,除了儿子这么童言无忌,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 “行了,别跟我装了,我下午在健身房听说的。”陈敏昨天没去健身房,一天都在家里织围巾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她还是今天下午去健身房才知道了事情缘由。当然,说这事的并不是段贝贝,而是跟她一块游泳的小姑娘,那健身馆里谁不知道她跟徐文珊是婆媳呀。 “伤的严重吗?” 卫研新摇了摇头,“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医院里我请了护工,比在家省事多了。”他这完全是自欺欺人,陈敏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鄙视。 “护工是照顾的专业,可是在医院里也休息不好。你们也不小了,凡事有个度,心里头总有疙瘩算怎么回事?”有问题就去解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天天记仇。 陈敏觉得卫研新可靠,可有时候又有些迂腐。当然,人从来不是扁平化的,多维的性格组成了复杂的人,她也不好从一个角度来评价卫研新。 只是单单从和徐文珊“冷战”这件事上,她多少觉得卫研新没把握好度。一码归一码,现在人受伤了,就该被爱护着,不是吗? 卫研新放下了筷子,“我知道。”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徐文珊,过往的夫妻恩爱就像是一层画皮,撕掉了之后又是长出了新面孔,可是他不确定这新面孔下面是什么。 徐文珊越是委曲求全,他就越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那根刺其实他也想消化掉,可就是卡在喉咙里面,上下不得,还时刻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 晚饭后,陈敏也跟着去了医院。 徐文珊做过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再不喜欢她,到底也是名义上的儿媳妇,该看望还是得去看望。 其实她主要是心疼卫子睿,因为大人住院也跟着折腾,陈敏打算这两天让卫子睿跟着自己住这边,正好是周末,可以让刘瑜带他出去玩。当然,多住几天也没关系,她手脚没问题,送卫子睿去上学还是小事一桩。 不过这话陈敏还没跟卫研新说,她是想着到了病房再说,这样一来说不定也给这两口子缓和缓和关系呢? 她原本想的也算是周全,可人算不如天算,陈敏怎么也没想到,徐文珊她妈也在医院的病房里。 母女俩正在说些什么,被卫子睿一句“妈妈,外婆”给打断了。 项爱莲回头看到女婿和亲家也是一愣,连忙抱起了冲向自己的外孙,“乖孙子,想娘娘了没有?”她紧紧抱着外孙,看陈敏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这儿女都是咱们的命,你说我这姑娘也真是的,生病住院也不跟我这当妈的说,要不是她弟妹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 项爱莲有点像是陈敏妈,大概是追赶时髦,所以烫了头发,不过这发型实在是显得老了几分,再加上她本来皮肤就有点黑,就更是显得没气色。结果是越想着年轻,越把自己往老里去折腾。 “谁说不是呢,这不也瞒着我吗,真是一个个不让人省心。”陈敏笑了下,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怎么样,腿好点了没有,还疼得厉害吗?” 徐文珊看着和颜悦色的老太太,一时间还不是太能适应老太太这春风化雨,“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小题大做,不跟我说一声就过来了。” 项爱莲在打量着陈敏,她跟这个亲家母打的交道并不多,也就是早些年女儿结婚、生孩子还有外孙过三岁生日的时候见过,印象中还是那个女儿嘴里一脸严肃的人民教师的形象,跟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柔和光辉的人货不对号。 “为人父母的,听到儿女生病遭难,便是爬也得爬过来。”陈敏笑了笑,“你妈这是疼你呢。” 徐文珊总觉得这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些神色不自然,“研新,我妈刚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有些低血糖,不能饿着。” “不用不用,我还不饿。”项爱莲瞪了女儿一眼,“我刚才不是吃了个苹果吗?” “吃苹果不当饱,阿姨您跟我出去吃点东西吧。陈姨,那今天能不能让睿睿先跟你回去?我明天再去接他。”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教了一辈子的语文,这话应该熟悉吧?”两个人就站在这交易中心大门前,谁都也没着急进去。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137.137 羡慕嫉妒恨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摇了摇头,他看着后视镜里的儿子神色一下子就没那么兴奋了。 犹豫了下, 卫子睿又是说道:“那她是去公园了?”爷爷和奶奶有时候会带他去公园散步的,所以一定是去公园了。 公园、游乐园, 卫子睿想要去的地方都说了一个遍, 最终也没能拿到他爸爸承诺的变形金刚。 徐文珊有些不耐烦, “她身体不好,怎么还胡乱跑?”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 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 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好像这一松手, 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奶奶说了, 你要是听话, 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这对于卫子睿来说,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 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她也不是傻子, 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 还是没说话, “走, 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夫妻俩对了眼,徐文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卫研新不想要说话,他纯粹是被气的。他心思比较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徐文珊问东问西的目的在于那张名片。 因为在气头上,原本他惯着的徐文珊那“恶人先告状”的小情趣如今就成了毛病,他实在是不想说话,因为怕一说话又是吵起来。人的忍耐性到底是有限的。 “爸爸,奶奶在这里干什么?”卫子睿很是好奇,他还小,有些字并不认识,不过倒是能看得懂上面的画,游泳的人,可是奶奶会游泳吗?他好像并不知道。 “奶奶来这里健身,就是游泳跑步,知道吗?”卫研新不是听听就算了的,老太太这如今是丧偶加退休的双重打击,总是得找个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健身就是个挺好的事情,卫研新别的做不了,跑腿的事情还行。 同事给推荐的健身馆,然后他帮着报了班之后,这两天也有跟健身教练联系,确保老太太这么玩没问题。 今天是周六,卫研新觉得有时间就是过来看看,就是图一个心里头踏实。只是卫研新没想到,来这之前会发现这么一个小插曲,而且还是不怎么友好的小插曲。 陈敏正在游泳,年纪大了的人,更是需要有意识的加强对关节的保护,游泳无疑是对身体最好的选择了。 刚开始健身的人训练量比较小,尤其是陈敏这么大年纪的,这是这健身馆里头一人的存在,教练也不敢让她练多了,“阿姨,今天可以了。” 陈敏从水里冒了出来,“行,听你的。”她还是大学的时候学的游泳,再加上老教师似乎也有基础,倒不算是新手。不过教练怕她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训练量减了不少。昨天就让自己游了三百米的,今天勉强加了一百米,算是多少有点进步。 教练把她从水里拉出来,“阿姨,你现在感觉还行吗?”这么一个大龄的学生,段贝贝觉得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人过久了舒适安逸的日子,总是需要点新鲜的刺激。之于她,陈敏便是这刺激。 “还行,就是有点喘。”陈敏也知道,这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她游得很慢,可五十七岁的身体到底比不上二十七岁的年轻人。 段贝贝有点担心,然后帮陈敏测量心率。她需要刺激不假,不过也不敢托大。好在陈敏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内,这让段贝贝松了口气,“还行,咱们接下来的这一周就保持每天三百米的距离,阿姨,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敏知道她的担心,也不想给这小姑娘添麻烦,“行,都听你的,你是专业的嘛。” 这话说的段贝贝喜欢,她前前后后带了多少人,可有很多就是按照自己那套路子来,对她这个健身教练是阳奉阴违。如今遇到一个好讲话的,段贝贝还是很高兴的。 陈敏去冲澡,段贝贝去做记录,刚过去就是看到了卫研新。 “段老师您好,请问我……” “阿姨去洗澡了,过会儿就出来,段先生你要不先坐下等一会?”段贝贝自然是察觉到自己在被打量,不过她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只是冲着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笑了笑,然后便是整理陈敏今天训练的信息。 慢跑四十分钟,2.5公里。 游泳十七分钟,400米。 运动量比昨天都有增加,这位老学生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远比自己想的要好。 徐文珊一直在看着段贝贝,她一眼就认出了段贝贝就是那张名片上的人,只是名片上只有一张脸,如今看着这胸是胸,屁股是屁股,而且还有那露出的小蛮腰,她又是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和卫研新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是瘦美人,就算是生了卫子睿后恢复的也不错,不过这几年好像腰上的肉是长了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贝贝教练是吧?我老公跟我说你特别专业,你看看我这样的,要是健身,办一个什么样的套餐合适?” 卫研新听到这话一愣,他怕老婆无理取闹,只是还没站起来,头就是被徐文珊给按住了。 女人像是后脑勺上长了一只眼似的,知道她老公的一举一动。 “这个您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您身体没问题的,您可以提出自己的健身目标,我尽可能的为您制定训练计划。” “那行呀,不过今天没空了,明天我再来找你,我加你微信吧,有什么问题就跟你沟通。”徐文珊拿出手机,“我老公一个男人不懂这些,要是陈姨有什么问题,你也跟我说就行。” 段贝贝看了眼卫研新,只是被徐文珊挡住了,她只能看到卫研新那一撮头发,“那行……” 陈敏出来的时候还挺意外的,这一家三口怎么这么齐全的都来这里了? 徐文珊很是热忱,“陈姨,明天我也来做检查,说不定咱们还能一块健身呢。” 陈敏听到这话笑了下,“我都是下午来,怕是跟你时间上不凑巧。”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到了徐文珊的耳朵里多少有点不好听。 陈敏最近的生活更是规律,晚上九点半就是睡觉,早晨六点半起床,在楼下晨练,早饭、书房打发时间,午饭、健身馆健身,晚饭、上网。 她跟徐文珊不一样,总不能为了行动一致就将就着徐文珊,趁着徐文珊午休或者下班后有空的时间来健身吧? “这事回头再说,陈姨你不用管她,说不定就是三分钟热度,明天就把这事给忘了。”卫研新总觉得他老婆目的不单纯,他尽可能的避免这两人独处,现在一个非要折腾着在一起,这什么意思?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点不乐意,不过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没由来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阿姨,那这样,你要是觉得明天身体没问题,就再跟我联系时间过来,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沟通。”作为职业的健身教练,段贝贝对于别人家的家务事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是跟陈敏例行交代。 “好嘞。”陈敏当初是个好老师,现在也是好学生。 她挺羡慕段贝贝的身材,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年轻,不过身材不算好。老教师倒是身材消瘦,不过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小教练告诉她,要是好好锻炼起码不会更严重,这给陈敏吃了强心丸,她专注于想今天下午锻炼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卫子睿来跟自己说话。 “奶奶。”卫子睿扯了下他奶奶的手,“儿童节的礼物你能不能提前给我?” 陈敏被他弄糊涂了,卫研新也没想到儿子还惦记着变形金刚,他刚想要说话,却慢了一步。 “怎么老想着玩,今天你钢琴学的怎么样了?《致爱丽丝》会弹了吗?”她今天因为有点事情,所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兴趣班教室里监督着儿子练琴,不过儿子的学习进度她还是全方位掌控着的。 卫子睿一下子缩成一团,他求助似的拉了拉陈敏的手,“奶奶。” “喊谁都没用,卫子睿你是男子汉,不能躲在女人后面,知道吗?”徐文珊一下子严肃起来。 陈敏没吭声,各家有各家教育孩子的方法,她不是很清楚徐文珊和卫研新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不过她不能贸然插手就是了。 这些教训,都是之前总结出来的血泪史,陈敏深深印记在脑中,所以她冲着卫子睿摇了摇头,拒绝当他的靠山。 这实验室里的师兄,怎么着也得比卫瑾大吧?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那就是情商问题,当然这比前者严重多了。 “谁知道呢,你别急,还有另一张图呢。”卫瑾觉得老太太还挺接地气的,都知道霸道总裁小说了,估摸着没少跟那群花季雨季的少女做斗争,都总结出斗争经验来了。 陈敏很快就是看到了第二张图,前面字大,后面的字小,她听卫瑾吩咐把图点开,然后就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你点开,你点开就是我的人了。 两句话中间是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发这么一张图给卫瑾,陈敏浑身哆嗦了下,“这种男人不能要呀。”这要是男女朋友间发这种小图片那也算是添加情趣了,可卫瑾和那徐师兄不就是一个实验室的师兄妹吗? 138.138 孙女保卫战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无奈的笑,“爸是党员,去世之后直接火化, 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 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 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 我有工作,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 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 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 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 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 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 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 “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生气,徐文珊更是气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会道?”从跟卫研新谈恋爱到现在,就算是当初给自己告白说情话,卫研新也没说过这么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卫研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夕阳下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的那种。“从法律上讲我跟刘瑜、卫瑾没什么区别,都有继承权。从情理上讲刘瑜和卫瑾在病床前照顾,我没有,我爸就算是偏心也无可厚非。” “我就是说……” 徐文珊话还没说完就是被打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爸偏心他们不是正常的很吗?要是你那段时间天天去医院陪着他说话,说不定爸还会给你留下点东西。”卫研新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徐文珊怕是悔得肠子都要绿了。 “咱们小家跟爸还有陈姨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我和离有点血缘关系。可人总分这么清有意思吗?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给买的,你娘家拿的那二十万也是他们给的,其实这些你都知道。”到底还是戳破了他们夫妻间的那层窗户纸,卫研新其实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徐文珊太贪心了。 他们俩的工资都很稳定,工作将近十年,现在两人的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七,对于没有房贷车贷的两人而言,这些年存下一笔钱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不过徐文珊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并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她又是喜欢买奢侈品,所以这些年来两个人虽然没经济压力,却也没有攒下钱来。 她娘家兄弟买房的时候,徐文珊找自己要钱。卫研新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私房钱,可也不够二十万的零头。这找自己要钱,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跟老爷子开口。 卫研新知道自己没出息,老爷子也没为难他,把钱给了他,甚至于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老人家是花钱买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清净,卫研新觉得自己不孝顺,是真的不孝顺,“就算是为了那二十万,为了我,你那些天多去医院看看不应该的吗?” 徐文珊被戳中了痛处,她声音都是弱了下来,“可我又得上班,还要接送睿睿,我不是超人没三头六臂天天去医院里,再说了我不是怕睿睿小,总是去医院的话生病,你也知道那些天流感……”在卫研新的注视下,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那些天流感很严重,所以你就不让睿睿去医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担心睿睿感冒生病,爸他担心刘瑜小瑾他们的前程,这些都无可厚非,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担心儿子是对的,爸担心刘瑜小瑾就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卫研新想起了自己刚被那人送过来时,陈姨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你既然来了这个家,那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他们有的你都会有,要是他们俩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教训他们,要是你欺负了他们俩,那我也会教训你。” 人都是平等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那是道德要求,不一定人人都能做到。他不强求,可却也不想自己孩子的妈妈是一个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人。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标准办事,别双重标准。 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四种生活环境,爸和那人离婚前后,回到爸和陈姨的家中,还有就是结婚后。有些生活实在不想再回忆起来,所以他就尽可能的念着人的好。 其实爸去世前也跟自己说过,想要活得顺心点,那就尽可能的记住人的好,别老是挂念着那些不好的事情。卫研新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并不怪徐文珊婚后还一直贴补娘家兄弟,也不怪她跟爸还有陈姨他们冷淡。可现在,泥人也有了三分土性子,做人不能这样啊。 卫研新并没有发脾气,他一直在克制着,手头上的书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老爷子送的礼物,卫研新也不舍得摔,怕毁了老爷子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念想。 轻轻抚摸着书皮,卫研新神色温柔,“陈姨把爸留给她的钱划给了咱们,说是要咱们再按揭个房子,这房子留给睿睿。”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书,“当然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钱给睿睿存起来,等他大了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多少钱?”徐文珊有些着急,她算是明白了,卫研新跟自己根本就不一条心,她现在就算是跟卫研新撕破了脸皮也无济于事。所以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老太太究竟划拉给他们多少钱。 卫研新看了妻子一眼,“一百万。” “这么点……”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徐文珊把吐出来的半个字给咽了回去,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卫研新平日里不声不响,可脾气一点都不小。 “这一百万是陈姨给的,她要是不给咱们一分也没有,她要是收回了这话,你也别埋怨。”卫研新还是尽可能的心平气和,其实他想要发火,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心气了。 “我知道。”徐文珊现在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要真是跟卫研新吵架,她觉得老太太真能办出把钱收回去的事情,所以她还是服软认输了,“我好好想想,等,等明天我再跟你说怎么处置。” 卫研新其实也不想再说,“睿睿呢?”他回来后没看到儿子,还以为是妻子带着他出去玩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去隔壁找琳琳玩,我……”她觉得卫研新出去的太过于古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以就是偷偷跟了出去。心里头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徐文珊真是气得牙痒痒,两个老东西都是偏心的过分,偏生卫研新还不跟自己一处使劲,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看着离开了的人,徐文珊气得直拍桌子,红木桌面震得她手心生疼,以至于电话接通的时候她都还没缓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这关切的声音,徐文珊忍不住眼泪都是要流出来,“妈,你给我评评理……” 卫研新和徐文珊肯定是吵架了的,最起码也是起了争执。陈敏看着厨房里忙活的人,“小……”萝卜头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陈敏改了说辞,“小睿呢?他们娘俩晚饭怎么吃?” “她报了健身班,睿睿跟着她一块过去玩了,您就别操心了。”卫研新笑了笑,只是那神色带着疲惫,是骗不了人的。 “嗯,我得学小明爷爷活九十九岁。”陈敏感慨了一句。 卫研新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还挺时髦的。”这些网络梗还都知道。 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陈敏假装没听见卫研新这话,刚巧门铃响了,她过去开门。 只是看着站在这门口的人,她有点发懵,“你……”你是谁呀? 记忆告诉她,虽然跟徐文珊婆媳关系一般,甚至于跟这小萝卜头都没什么血缘关系,不过老太太还挺喜欢这小家伙,祖孙俩感情很是不错。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卫研新刚把他从幼儿园接出来,特意带来这里开解自己的。 毕竟,小孩子是最好的开心果,再怎么着她也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只是陈敏真的不喜欢小孩子,这追溯其根源还是在她原本的家中。 她哥哥家的孩子特别调皮,简直是混世魔王,在小区里也没少闯祸,每次她要教育小侄子时,总是被她妈给拦住,“小孩子活泼点怎么了?你跟你哥小时候更皮,不也一样长大成人了吗?在家别给我端你那当老师的架子。” 139.138 未完成情结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徐文珊还在做垂死的挣扎, 她还是不甘心。 卫研新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他是真的心累了。想要喝口茶提提神,杯子里剩下的却都是茶叶——茶刚才被徐文珊喝了个精光。 “你觉得这时候把睿睿拉扯进来有意思吗?” “有意思!”徐文珊觉得卫研新这不阴不阳的态度特别刺激人,她有些炸毛,“他是你们卫家唯一的孙子,将来给你们卫家传宗接代,给你养老送终的。老爷子真要是这么偏心, 一点不考虑孩子的将来, 你信不信我不让睿睿去祭拜他!”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无奈的笑,“爸是党员,去世之后直接火化,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 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 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 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 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我有工作, 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 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 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生气,徐文珊更是气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会道?”从跟卫研新谈恋爱到现在,就算是当初给自己告白说情话,卫研新也没说过这么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卫研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夕阳下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的那种。“从法律上讲我跟刘瑜、卫瑾没什么区别,都有继承权。从情理上讲刘瑜和卫瑾在病床前照顾,我没有,我爸就算是偏心也无可厚非。” “我就是说……” 徐文珊话还没说完就是被打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爸偏心他们不是正常的很吗?要是你那段时间天天去医院陪着他说话,说不定爸还会给你留下点东西。”卫研新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徐文珊怕是悔得肠子都要绿了。 “咱们小家跟爸还有陈姨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我和离有点血缘关系。可人总分这么清有意思吗?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给买的,你娘家拿的那二十万也是他们给的,其实这些你都知道。”到底还是戳破了他们夫妻间的那层窗户纸,卫研新其实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徐文珊太贪心了。 他们俩的工资都很稳定,工作将近十年,现在两人的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七,对于没有房贷车贷的两人而言,这些年存下一笔钱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不过徐文珊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并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她又是喜欢买奢侈品,所以这些年来两个人虽然没经济压力,却也没有攒下钱来。 她娘家兄弟买房的时候,徐文珊找自己要钱。卫研新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私房钱,可也不够二十万的零头。这找自己要钱,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跟老爷子开口。 卫研新知道自己没出息,老爷子也没为难他,把钱给了他,甚至于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老人家是花钱买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清净,卫研新觉得自己不孝顺,是真的不孝顺,“就算是为了那二十万,为了我,你那些天多去医院看看不应该的吗?” 徐文珊被戳中了痛处,她声音都是弱了下来,“可我又得上班,还要接送睿睿,我不是超人没三头六臂天天去医院里,再说了我不是怕睿睿小,总是去医院的话生病,你也知道那些天流感……”在卫研新的注视下,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那些天流感很严重,所以你就不让睿睿去医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担心睿睿感冒生病,爸他担心刘瑜小瑾他们的前程,这些都无可厚非,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担心儿子是对的,爸担心刘瑜小瑾就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卫研新想起了自己刚被那人送过来时,陈姨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你既然来了这个家,那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他们有的你都会有,要是他们俩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教训他们,要是你欺负了他们俩,那我也会教训你。” 人都是平等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那是道德要求,不一定人人都能做到。他不强求,可却也不想自己孩子的妈妈是一个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人。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标准办事,别双重标准。 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四种生活环境,爸和那人离婚前后,回到爸和陈姨的家中,还有就是结婚后。有些生活实在不想再回忆起来,所以他就尽可能的念着人的好。 其实爸去世前也跟自己说过,想要活得顺心点,那就尽可能的记住人的好,别老是挂念着那些不好的事情。卫研新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并不怪徐文珊婚后还一直贴补娘家兄弟,也不怪她跟爸还有陈姨他们冷淡。可现在,泥人也有了三分土性子,做人不能这样啊。 卫研新并没有发脾气,他一直在克制着,手头上的书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老爷子送的礼物,卫研新也不舍得摔,怕毁了老爷子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念想。 轻轻抚摸着书皮,卫研新神色温柔,“陈姨把爸留给她的钱划给了咱们,说是要咱们再按揭个房子,这房子留给睿睿。”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书,“当然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钱给睿睿存起来,等他大了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多少钱?”徐文珊有些着急,她算是明白了,卫研新跟自己根本就不一条心,她现在就算是跟卫研新撕破了脸皮也无济于事。所以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老太太究竟划拉给他们多少钱。 卫研新看了妻子一眼,“一百万。” “这么点……”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徐文珊把吐出来的半个字给咽了回去,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卫研新平日里不声不响,可脾气一点都不小。 “这一百万是陈姨给的,她要是不给咱们一分也没有,她要是收回了这话,你也别埋怨。”卫研新还是尽可能的心平气和,其实他想要发火,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心气了。 “我知道。”徐文珊现在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要真是跟卫研新吵架,她觉得老太太真能办出把钱收回去的事情,所以她还是服软认输了,“我好好想想,等,等明天我再跟你说怎么处置。” 卫研新其实也不想再说,“睿睿呢?”他回来后没看到儿子,还以为是妻子带着他出去玩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去隔壁找琳琳玩,我……”她觉得卫研新出去的太过于古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以就是偷偷跟了出去。心里头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徐文珊真是气得牙痒痒,两个老东西都是偏心的过分,偏生卫研新还不跟自己一处使劲,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看着离开了的人,徐文珊气得直拍桌子,红木桌面震得她手心生疼,以至于电话接通的时候她都还没缓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这关切的声音,徐文珊忍不住眼泪都是要流出来,“妈,你给我评评理……” 卫研新和徐文珊肯定是吵架了的,最起码也是起了争执。陈敏看着厨房里忙活的人,“小……”萝卜头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陈敏改了说辞,“小睿呢?他们娘俩晚饭怎么吃?” “她报了健身班,睿睿跟着她一块过去玩了,您就别操心了。”卫研新笑了笑,只是那神色带着疲惫,是骗不了人的。 “嗯,我得学小明爷爷活九十九岁。”陈敏感慨了一句。 卫研新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还挺时髦的。”这些网络梗还都知道。 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陈敏假装没听见卫研新这话,刚巧门铃响了,她过去开门。 只是看着站在这门口的人,她有点发懵,“你……”你是谁呀? 陈敏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有这个时间,她干点什么不好? 收拾好东西,陈敏打算去健身馆——她最近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一周过去后现在她游泳时间增加到半个小时了,当然陈敏也没再在跑步机上折腾,而是选择散步。她现在来回健身馆都是步行,停停走走看看也挺不错的。 刚开门,陈敏就是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 “赵主任,您找我?”陈敏当下积极谋生存,在楼下那片小健身区多多少少跟着听了些八卦,对于自己生存环境还是多少知道些。 140.139 抓包卫子睿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好在还记着小萝卜头的学校所在, 所以她干脆来学校这边接卫子睿放学。 卫研新没多大会儿就是开车过了来,一同过来了的还有徐文珊。 看到婆婆, 徐文珊脸色不是很好看,“陈姨, 您现在身体不好就别乱逛了,你不知道把研新急的, 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他怎么跟刘瑜还有小瑾交代?” 说着徐文珊就是把儿子揽到了怀里,“今天老师教了什么, 都学会了吗?” 面对儿子的时候,徐文珊一脸的温柔, 语速也都是慢了下来, 浑不见刚才机关枪似的语速。 卫研新有些头大, 儿媳妇和婆婆之间本就是有着天堑鸿沟,关键是这俩还不是亲的, 就更是麻烦。他没办法当着儿子的面去斥责妻子,可是任由着老太太被当小辈的“说教”? “你也少说句,陈姨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下次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这又不是年轻时候, 尤其是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这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心神也多少有些恍惚。 万一有点什么好歹, 他回头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陈敏自知理亏, 便是被徐文珊说了也没有反驳,“知道了,回家吧。” “奶奶奶奶,你还没给我讲完故事呢。”卫子睿挣脱母亲的手,迅速地挤到了陈敏身边,“后来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什么小女孩?”徐文珊听着不对劲,“小睿,奶奶刚才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没……” “就是一个小女孩点燃了火柴,对了奶奶,她为什么要点火柴,难道没有打火机吗?” 陈敏听到这提问不由笑了起来,也是,小萝卜头估计都没见过火柴什么样。 不过好歹是为人师表,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陈敏心里头早就有了十个八个答案了,她刚是要开口,旁边坐着的徐文珊就是转过头来,“陈姨,小睿是男孩子,听什么童话故事,您往后还是少讲这些个。”没由来得把自家儿子养成小姑娘的性格。 小男孩就不能听童话故事了?陈敏看着徐文珊,眼神中有些不赞同,只是想起自己早前在家好声好语劝说小侄子都会被爸妈嫂子冷言冷语,陈敏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陈敏不说话,徐文珊却是旧话重提,“陈姨,您今天这是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就出门,打您电话也不接,您是不知道,研新急的连饭都没怎么吃,差点把他那胃病给招惹出来。” 徐文珊不傻,刚才她老公好死不活地拿话拦着她还能不知道?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清楚的,老太太这一言不合就搞失踪,结果亲闺女亲儿子不折腾,就逮着她男人这个绵羊薅毛,有这样的吗? 当着小睿的面,卫研新不敢跟自己吵架。也正是因为这个,徐文珊就开始说叨了,“刚才我还跟研新说,您要是再不回来,那可不能瞒着刘瑜小瑾他们了,万一您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的,研新是一片好心怕耽误他们兄妹俩工作学习,可到最后可别再落了埋怨。” “你少说一句。”卫研新头疼,他小时候有童年阴影,不会在儿子面前跟老婆争吵,只能这么有气无力的警告一句。 只是徐文珊却是在兴头上,哪肯就此作罢?她总得让老太太知道,虽然眼前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可比她那亲闺女亲儿子上心的多。 越过儿子卫子睿,徐文珊抓住了陈敏的手,这让陈敏有些猝不及防。徐文珊说话不好听,可道理却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是她还是当初的老太太都不是喜欢麻烦人的主儿,所以这事是她做的不对。 不过她这还没组织好语言,徐文珊就是一抓,弄得她有点猝不及防。 “陈姨,我这人你也知道,不会说话,可是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先是来了一棒槌,紧接着就是给一颗甜枣,陈敏不觉得徐文珊不会说话呀,这先兵后礼的策略用的挺好的。 脑海中是一些关于老太太的记忆,要是按照原本的性子,那肯定就是皮动肉不动的笑笑,然后就算是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这样的老太太,人情味似乎少了点,如今没了老伴儿,往后日子虽说不用指望儿子儿媳妇,可总是需要搭把手的。再说了,往后过日子的是她,所以陈敏不准备走北欧的性冷淡风。 她反手握住了徐文珊的手,这一招让徐文珊有点懵逼,就算是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婆婆对她也没这么亲热过。 “今天这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主要是你爸他刚走,我心里……”虽然提及卫大钧只是一个说辞,可陈敏还真觉得这心口有点难受,这大概是这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吧,“我心里有点难受,所以就出去走走,让你们担心了。” 徐文珊是真的被吓着了,老太太这转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都不为过,把她弄得糊里糊涂。 她跟卫研新结婚这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跟两位老人住在一起,可对于这公公婆婆的脾气也多少知道些。 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绊绊,老爷子生前的时候也跟这老太太闹过别扭,可从来都是老头子先低头服软。为了这个,徐文珊还是挺羡慕这个婆婆的,别看是二婚,可人家就是能把老爷子这个吼一声省研究所都要三级地震的人物给降住。 虽说她这个小家庭是她说了算,可是卫研新还做不到他家老子那样,对此徐文珊还曾经有点意不平。 哪想到,骄傲了半辈子的老太太,如今亲热的抓着她的手不说,还跟她道歉。 这可是刘瑜和卫瑾兄妹俩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原本主动的徐文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奶奶不难过,小睿陪你玩。”小萝卜头很是乖巧地抓起了陈敏的手,小孩子的手肉嘟嘟的,陈敏觉得心都被这软绵绵的声音给填满了。 “不难过,不难过。”抓着小孩子那肉乎乎的小手,陈敏低声重复道。 徐文珊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有点转性了,虽说平日里对小睿就很好,可是这浑身张牙舞爪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睿,你先去书房里写作业,爸爸妈妈去买点菜。”回到家里,徐文珊找了个借口便是拉着她老公出门。 卫研新有些不情愿,关上门后才开口,“你自己去就行了。” “你跟她还能有多少话说?”徐文珊一句话呛得老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要是在家里呆着,其实还真没多少话好说。之前有老爷子在,现在不一样了。 “再说了,自己家里头,怕什么。”徐文珊其实还是有别的心思,所以拉着卫研新出来买菜,“研新,你看现在爸没了,老太太又是精神不太好,要不咱们……” “陈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卫研新觉得有些话还是早点说,趁早打消这念头比较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都嫁过来多少年了,怎么在她眼中还是外人呀?亏得你还跟我说你小时候她对你不错,就这么个不错法?老爷子刚没了,就把咱们当外人?”徐文珊有点生气,顿时嚷嚷起来,亏得电梯里没有外人,这才不至于家丑外扬。 卫研新被这一番埋怨弄得一愣,“你不是说找保姆?” “找什么保姆?”徐文珊没好气,“不浪费钱吗?”找了保姆谁出这个钱?按照她家那口子的尿性还不是自己出腰包?出了钱还不一定落好,有这个钱她还不如买个包呢。 “我是说要不咱们搬过来住,或者让老太太搬到咱们家去,她最近这不是状态不好吗?身边有个人多少也能照顾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忽然间站在那里不动弹,“你真的这么想的?” 徐文珊被他瞧得有点心虚,不过嘴上说的却还是敞亮,“我是不想再天天请假,刘瑜跟小瑾都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还不是你在这边张罗,我说卫研新你什么意思呀,我这好心你当驴肝肺是吧?” 看着老婆有些生气,卫研新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他抓着徐文珊的手,“我没这个想法,不过这事我得跟陈姨商量下。” 徐文珊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倒是,过会儿我下厨,吃了晚饭你去商量。”她的确是另有心思,这老爷子去世后可是留下了不少的遗产,几处房产就不说了,公司的股份还有那些收藏、存款,那可都是钱。要是分到这遗产,她那还用天天去上班折腾? 可老太太这边一句话不提,保不准是想回头把这些都留给她闺女儿子呢。 知道卫研新的脾气,徐文珊只好曲线救国,她呀好生生的照顾老太太,这铁杵总有被自己磨成针的时候,辛苦个一段时间,老太太心一软说不定就是大手一挥呢?不然她乐意跟这么一性情古怪的老太太同一屋檐下?每天在家都跟上课似的。 只是有一点徐文珊死活没想到,现在的陈敏不是当初的陈敏,所以对于继子提出的这个建议,陈敏二话不说就是拒绝了,“不用。”她拒绝的坚决果断,让卫研新都是傻了眼。 记忆告诉她,虽然跟徐文珊婆媳关系一般,甚至于跟这小萝卜头都没什么血缘关系,不过老太太还挺喜欢这小家伙,祖孙俩感情很是不错。 现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卫研新刚把他从幼儿园接出来,特意带来这里开解自己的。 毕竟,小孩子是最好的开心果,再怎么着她也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只是陈敏真的不喜欢小孩子,这追溯其根源还是在她原本的家中。 她哥哥家的孩子特别调皮,简直是混世魔王,在小区里也没少闯祸,每次她要教育小侄子时,总是被她妈给拦住,“小孩子活泼点怎么了?你跟你哥小时候更皮,不也一样长大成人了吗?在家别给我端你那当老师的架子。” 141.141 陈敏的策略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办公桌上除了工具书就是其他教辅类的书籍, 老教师的办公桌属于相对干净的那种, 抽屉里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敏简单收拾了下,她带来的帆布袋都没有装满。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的时候, 陈敏留了个字条——书我用不着了, 各位同志要是觉得还行就留着用,高考将至,辛苦大家, 注意身体。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至于字迹, 陈敏写的潦草了些,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 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 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 避免被发现问题。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 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 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 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 从业三十五年, 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 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陈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陈敏转身要走,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最近忙,忘了这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着前面的车蠕动前行,卫研新也是跟了上去,“找谁的电话,还没找到?” 徐文珊当然找到了,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老公拨出了那个贝贝的电话,一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一个则是十三分四十六秒。 “找到了。”把手机塞到卫研新的手里,徐文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了兴趣班前面,徐文珊这才是开口,“那个叫贝贝的是什么人?” 卫研新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老婆,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翻我钱包?”他到底是卫大钧的儿子,就算是不像他爸那样聪明睿智,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刚才徐文珊的异常,知道了这缘由。 “我问你那个叫贝贝的到底是什么人!”徐文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跟自己转移话题,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研新也没好气,“你看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他这态度被徐文珊理解为恼羞成怒,“健身教练?真是健身教练?可别是在床上健身!” “徐文珊!”卫研新声音一下子拔高,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徐文珊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声音更高,“你要是不心虚,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一看那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这些小姐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好一会儿他才是开口,“道歉。” 道歉?她凭什么道歉?徐文珊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面,有不少人都是在这边等着兴趣班的孩子们下课,周末并不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因为有着数不清的兴趣班在等着他们。 卫子睿也不例外,他周六下午有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周天上午则是英语兴趣班。 卫研新看着那后脑勺,知道这意味着妻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了课的卫子睿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不对劲,小孩子其实很是敏锐的,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大人的情绪,而且根据这些情绪做出适当的反应,只不过很多时候大人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142.141 教育的问题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无外乎就是有的子女跟父母亲近, 有的为人父母的天生和子女关系冷淡而已。结合徐文珊这两天动不动就提到刘瑜、小瑾之类的话, 还有自己脑海中那混乱的印象, 陈敏差不多十拿九稳——老教师与刘瑜,这个前夫的儿子关系真的属于母子关系冷淡的那种。 而这种冷淡,不比她和卫研新这种后妈与继子的冷淡差到哪里去, 甚至还更为严重。 总之,老教师走了,留给了自己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继子卫研新还有他媳妇一家三口,前夫的儿子刘瑜大龄未婚, 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还在读书似乎也没有过什么恋情。 亏得自己这重活一朝没什么任务, 不然她还真怕出个什么系统, 告诉她——你的主要任务是牵红线。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 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 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下了班就是过来了, 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 刘瑜就是开口说话, 简单扼要, “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不过再时髦的人,也抵不过已经快六十岁的事实,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特别提醒,“阿姨,我们这购物满八十八元可以三公里内免费送货上门,您需不需要?” 看着那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陈敏点了点头,“那谢谢了。”她在购物小票上写下了地址,一把年纪的人了,陈敏不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快递员会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货上门的,这样不耽误您时间吧?” 陈敏特意看了下手机,“行,不耽误。” 她还真不是那个能参加教职工运动会还勇夺四百米跑的年轻女教师了,在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当下的生活后,陈敏觉得她得锻炼身体。一下子少活了三十年,错过了人生中那段精彩时间本来就够让她郁闷了,要是现在这身体不好好锻炼,她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本。 卫研新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陈敏。 “奶奶,你在看什么书?”卫子睿很是好奇地过去瞧,他这一扒拉让卫研新看了个正着——中老年人健身美体指南。 看到封面上那穿着民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卫研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陈敏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的小书店,就顺便进去买了本书健身养生的书,哪想到看的入迷,都没发现这两个人回来了。 “我吃好喝好身体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家庭最害怕什么?老人和小孩出问题。小孩子娇贵,老人也病不得。 陈敏本身也是深有感触,就去年她妈那骨折,把她家当时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拿老教师在课堂上晕倒来说事儿,自己当时在病房里可是听到徐文珊跟卫研新的争执,因为自己的不甘心,昨天两口子又是被折腾了一番。 真要是生点大病,陈敏都觉得这两口子能因为自己的事闹离婚。 生病不好受,陈敏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是看书,想要找个好点的锻炼身体的办法。 虽然她买的这本书好像不太怎么样。 卫研新又是看了眼那书,他犹豫了一下,“陈姨,你看要不我给你报个健身班?”老太太知道健身是好事,她身体好了,自己麻烦可不就少了吗? 这提议倒是让陈敏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了不用了。”就算是健身班,她也得先去考察考察,别动不动就报班,万一不合适呢? 这就跟学生们报辅导班一个样,总得多少知道点才能做决定吧? 卫研新最近被拒绝习惯了,“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爸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所以想找事做打发时间。” 陈敏想说你真是误会了,毕竟她不是原版正装的老教师。不过她现在属于退休人员,也的确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总是在家里憋着那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这几天陈敏也清闲不下来——她需要去办退休手续。 学校那边有些材料都已经给办理了,不过还是得陈敏过去签几个名,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再加上她退休,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收拾了去,给新老师腾地方。陈敏凭着印象到了语文组办公室这边,她还犹豫着进去该怎么说,门从里面打开了。 正要往外出的人看到陈敏后愣了下,然后脸上笑意连忙收敛了起来,“陈老师,我们之前还说去医院看看您呢,不过这两天忙着批改试卷也没过去,您现在好点了吗?” 陈敏笑了笑,“好多了,就是虚惊一场,你们这是要上课去?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她想起来了,老教师之所以丧偶后还坚持上课,那是因为第二天高三学生年后第一次模拟考,所以她不想耽误学生时间。 这考前考后,高三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忙,就没谁是清闲的。再说了,谁能想到老教师去的突然,而自己又是借尸还魂了呢? 办公室的老师有的是去上课,有的下了课还没回来,现在孤零零的就陈敏一个人,除了走廊里传来的声音,这语文组的办公室是安静的很。 陈敏一眼就是找到了老教师的那张办公桌——那教材书前面放着的合影照片,让她想忽视都有些困难。 “你可得想好了。”刘瑜还是多说了一句,“万一回头闹起来,我怕卫叔在天之灵也安生不得。”离开家属院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躲闪不及的徐文珊,老太太想的挺好,可是这事情顶多就瞒那一时半会儿,现在又是被徐文珊看了个正着,怕是这一时半会儿都维持不下去了。 “那要不这房子不给你了?”陈敏停了下来,她认真地看着刘瑜。刘瑜今年三十三了,小伙子长得还算是精神,收拾的也干净,就是有些沉默寡言,换句话说那就是不苟言笑,酷酷的那种。 而现在刘瑜那张脸上露出的神色仿佛是在问“你是小孩子吗”,陈敏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他看透了。她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只不过好像刘瑜对她这个玩笑并不感冒。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教了一辈子的语文,这话应该熟悉吧?”两个人就站在这交易中心大门前,谁都也没着急进去。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143.142 北大or清华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而卫研新呢, 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 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 养家糊口可以, 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 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都是大几万的价格,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 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 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 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 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 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 那就说清楚呗, 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 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 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 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我早晨跟小瑾打电话了,她最近挺忙的。”卫研新依旧没有放手,“爸虽然去世了,可陈姨你还活着,咱们这个家还没到分算的那么清楚的地步。” 他也没想着分遗产,老爷子老太太对他够可以的了,十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老太太也是把自己分来的房子卖了给他折腾出了新房让他结婚。 二老够对得起他的了,他也不会再跟弟弟妹妹们争什么。现在他有车有房又是有稳定的工作,这就够了。 卫研新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虽然也是研究生毕业,可既不想克苦钻研也没有创新创造的精神,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就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也想想家里头。”刘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最近没跟徐文珊碰面,但是今天他妈只喊来了大哥却没叫大嫂,什么意思? 要么是徐文珊对这遗产早就有意思了,他妈心里头明镜似的,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所以就没喊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遗产分配不能让徐文珊知道,否则她会大闹。至于为什么会大闹,原因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卫叔在这遗产分配上怕是做了点文章。 所以,徐文珊不能来,起码为了大家耳根子清净,她不能来。 打蛇七寸,刘瑜抓着这一点劝说卫研新效果就是好多了。 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情谈妥了,往后再拖延,对大家越是折磨。 卫研新什么样的人刘瑜清楚的很,这话他一说出口,即便是卫研新本身不在乎,可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果然,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卫研新想起了头几天徐文珊说的话,他眉头皱了起来,成了个川字型。 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徐文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就死盯着这遗产不松嘴了呢? 陈敏看着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头疼”两个字的人,然后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不过他说了让我相机行事。”她有认真考虑这件事,该分的还是要分,这些钱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她面前的,自己能拿到一点点就够了,太多容易烫手。至于到底怎么分,陈敏觉得卫大钧的遗嘱可以略微改动下。 卫研新接过了那遗嘱看了眼,他神色不变,然后把遗嘱递给了刘瑜。 刘瑜看得时候眼角猛抽筋,“我不要这房子,给大哥好了。”他现在住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挺好的。 “给你的拿着就行,你还没成家,有个房子将来不是好找对象吗?”卫研新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刘瑜的,陈姨把作为母亲所能给与的亲情大部分都给了自己。他被那人送到家里来的时候刚好读初中,可是成绩不好。陈姨跟爸商量了之后让他呆在家里,等回头开学再从初一开始,挺着个大肚子的陈姨开始给自己补功课,甚至于生了卫瑾还在坐月子的都时候在不忘给自己补课。他刚来这家的时候正巧老爷子工作忙,还时不时的去国外学习,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姨一把抓,他和刘瑜读书,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卫瑾。 那时候日子可真苦呀,他平日里在学校住宿舍,周末回来就跟刘瑜挤在那小小的卧室里面,兄弟俩那时候人前装样子兄友弟恭,人后很少交流,总是剪刀石头布决定谁睡床上谁打地铺。虽说那时候陈姨有时候在家里也偶尔老师做派,不过卫研新也习惯了,再怎么老师做派也比他爸整日里对他虎着脸强吧? 老爷子去的突然,偏生那时候自己还出了公差,病床前都是刘瑜在照看,养老送终,这一点刘瑜做的比自己好多了。 卫研新也知道去世了的老爷子的牵挂,担心研究所的项目,担心老太太日后的生活,再就是刘瑜的终身大事。 刘瑜比自己小三岁,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自己像刘瑜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车有房有有娃有婆娘了,刘瑜一直单着也不是那回事。老爷子也跟自己提过一句,看单位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姑娘,毕竟研究所里的女研究员数量稀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罗,老爷子就肺癌晚期没了,留下了这么个大遗憾。 就算是为了老爷子之前那一句吩咐,卫研新觉得刘瑜也应该拿着那套房子。 刘瑜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住那么大的房子还不够空落落的,还不如挤在自己那小宿舍里头。不过他有经验,这时候用沉默表态就行,不用开口。 陈敏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她清了下嗓子,“这样,除了你爸分配好的,我再从这个存款里面拿出钱来给你出个首付,你们两口子自己还贷款去,这样行吧?” 陈敏不知道去世了的卫大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单凭借回忆她很难做出精确的判断。不过卫研新似乎对遗产的分割没有任何意见,这让陈敏都觉得奇怪。 他没意见归他没意见,可陈敏还是想要尽可能再公允一些,把自己住这个家属院许诺给卫研新似乎有些言之过早,毕竟她还想要多活个十几二三十年呢。索性就是从存款中拿出钱来,给卫研新当首付款,让他再去买房,就当是给卫子睿准备的了。 反正他跟徐文珊都有稳定工作,也都是工作这么年了,公积金按揭还贷款绰绰有余吧? 陈敏预计的首付款是一百万,要是不够那就小两口自己再折腾去,卫大钧留下来的现金就那么多,她还要再把卫瑾那一部分划拉出来,最后留给自己的也就是十多万。 “这是爸留给你的。”卫研新连忙强调,他不能再要老太太的钱了。 “我自己有退休金,再说了,这股份不是还有分红吗?够我花的了。”她都决定好了,就别再劝她了,那可是一百万!她万一真的动摇了,那一百万都不愿意给了怎么办? 陈敏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她叹了口气,“下午的时候你跟我去把房子过户。”卫瑾不在身边,所以等她回来再过户也不着急,不过刘瑜那个还是早点办了省事。 刘瑜还想要说什么,刚一张开嘴就是被卫研新踢了一脚,他看了一眼卫研新,没说话。就算是有了房子,也不影响他继续单身,踢自己再多脚都一样。 许诺给卫研新的钱陈敏还没给他,因为得去银行办,所以还得等到工作日的时候。 卫研新对这个安排五感交杂,老爷子的安排他并没有任何不满。家里三个孩子之中,自己是早早有了房子有了车,不都是老爷子资助的吗?人要知足,卫研新就是知足常乐的那种。 可徐文珊不是,她坐在咖啡馆看到卫研新开车从家属院出来后,就知道老太太始终拿她当外人看。说白了,卫研新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平日里给再多好处,可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刘瑜卫瑾他们。 尤其是偷偷跟着老太太和刘瑜,发现他们去了房产交易中心时,徐文珊更是气得直拍大腿。 出租车司机都被吓着了,这又是哪家的伦理大戏? “妹子,你是下车还是……”总在这里停着他没钱呀,出租车司机委婉提醒了句,“回长江花园。”她特意拍了张刘瑜扶着老太太进房产交易中心的照片,这是人赃并获,看卫研新回头怎么说! 144.144 男人的出轨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完全是实力派选手——凭借自己实力单身多年。 陈敏也是笑得前仰后翻,“他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 这实验室里的师兄,怎么着也得比卫瑾大吧?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那就是情商问题,当然这比前者严重多了。 “谁知道呢, 你别急, 还有另一张图呢。”卫瑾觉得老太太还挺接地气的,都知道霸道总裁小说了, 估摸着没少跟那群花季雨季的少女做斗争,都总结出斗争经验来了。 陈敏很快就是看到了第二张图,前面字大, 后面的字小, 她听卫瑾吩咐把图点开, 然后就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你点开,你点开就是我的人了。 两句话中间是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发这么一张图给卫瑾,陈敏浑身哆嗦了下,“这种男人不能要呀。”这要是男女朋友间发这种小图片那也算是添加情趣了, 可卫瑾和那徐师兄不就是一个实验室的师兄妹吗? “他多大了?”陈敏又是问了句。 “得快三十了吧, 他今年博三。”卫瑾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想起她妈刚才那语气, 她连忙表态,“妈, 我还不谈恋爱。” 以为自己要催婚?陈敏忍不住笑了起来, “都而立之年的人了, 连当面告白的勇气都没有,暗戳戳的搞小动作,这样的人配不上你。”她说的很是直白,这个徐师兄就是配不上卫瑾。 一个实验室里的师兄妹,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男孩子对女孩子产生好感并不奇怪,可是徐师兄这也不是小年轻了,还这么小心翼翼地算什么意思? 给自己找退路?万一被卫瑾拒绝了,就拿出一套——我看着这表情包挺好玩的,给你看看——的说辞?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哪有这么多弯弯绕。 要是放在二十七岁的陈敏身上,她或许会考虑,毕竟那好歹是个博士。不过卫瑾就不一样了——博士在读、家境不错,自身条件过硬哪还需要考虑,直接pass掉没任何疑问。 “我也觉得。”卫瑾觉得自己虚惊一场,“再说了,我现在真不想谈恋爱。”爸爸刚去世,她不用老封建的守孝三年,可她也不想谈恋爱。 她家是典型的重组家庭,家庭情况看似复杂——同母异父的二哥和同父异母的大哥,再加上她这个女儿。实际上呢,卫瑾觉得自家其实挺简单的。他们家之所以现在这个构成,完全是巧合。 她大哥卫研新当时是被法院判给了爸爸的前妻许爱萍,按道理,离婚家庭的孩子一般都是被判给母亲那边,不过事情到了她妈那边就复杂了。妈妈的前夫刘建国把二哥刘瑜偷偷带走藏了起来,法庭上嚷嚷着他刘家的孩子不能喊别人爹,到最后婚是离了,二哥却没有跟着妈妈。 当然,卫瑾了解到的情况是,当时妈妈铁了心要离婚,法院要是判二哥跟她她认了,要是不判给她,她也不强求。 而她爸妈当时作为离异的青年男女,自然成为了各自单位里关心的对象,一来二去再相亲撮合,最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愣是走到了一块。 大概是因为之前不成功的婚姻,汲取了失败教训的两个人倒是对第二次婚姻相当重视,夫妻两个也是相当恩爱,这是介绍人都没想到的。 卫瑾的出生就是个意外,毕竟各自都有过孩子,所以她爸妈当时都没打算再要孩子。据她爸说,她妈当时忙着带高三的学生,一个没注意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那时候她妈已经三十三了,在那个年代还有点高龄产妇的意思。原本商量好不再要孩子的两个人面对着这个新生命,到底还是心软了,再加上本来俩人各自的孩子都被判给了前夫(妻),所以再要一个也无可厚非,所以卫瑾也就得以幸存。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妈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二哥刘瑜回来了。原因很简单,一直酗酒的刘建国又喝高了,只不过这次他没那么幸运,掉到了河塘里面淹死了,再也不能家暴任何人。 二哥没了监护人,被老家的亲戚送到了这里。 麻烦源源不断,等她快要出生的时候,许爱萍也把大哥送了来,原因很简单——那女人(陈敏)又是生又是带拖油瓶的,凭什么她要辛辛苦苦拉扯儿子? 原本二居室里的三口之家一下子成为了五口之家,而且两个之前从不曾谋面的年龄相差无几的男孩子要住在一起,这让家里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水深火热,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不过这样拥挤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家里的两个男孩子先后上中学了。 其实也就是大哥二哥刚回家的那几天有点生疏,加上那时候家里狭小,虽然是二居室可也就五十平米不到的空间,所以给外人的感觉是她们家过得特别糟糕。卫瑾记事起,就只知道两个哥哥带她玩,省下生活费和零用钱偷偷给她买泡泡糖、冰激凌吃,还给她买可爱的蝴蝶小发夹。 她觉得自家挺好的,妈跟大哥关系好,爸爸很关心二哥的学业成长,她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 当然,抛去孩子这个年龄要素,爸爸最疼的还是妈妈。 这也是卫瑾不想谈恋爱的原因。 五十年代生人的爸爸也曾上山下乡,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虽然是工科男,却有着知识分子的浪漫气息,初高中都是走读的卫瑾没少被她爸妈撒狗粮,近些年来更是愈演愈烈。 正是因为父母太过于恩爱,让卫瑾对于谈恋爱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大概是因为她始终没有像妈妈那样遇到爸爸,所以宁愿把时间用在学习科研上面。 然而现在的陈敏并不知道卫瑾是这个心思,她个人认为,大好年华的时候有合适的就谈个恋爱,不辜负青春一场也挺好的。至于她大学时代,跟游戏牵扯比较深,只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甚至于恋情都不痛不痒。 “遇到喜欢的男孩大可以去追,对于不喜欢的那就拒绝,知道吗?”女孩子容易爱上爱情,被男生穷追不舍的精神所感动,到最后得到的却并非是原本想象的那样,落差太大往往会困扰着女孩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敏更是希望卫瑾能够像热爱科研、钻研学习一样,在生活中也是享受恋情的美好。 “妈,你怎么忽然间跟我说这些?”卫瑾觉得这不太像是她妈会说的话,陈敏同志不向来都是鼓励自己认真钻研、不愧初心的吗? 陈敏觉得自己今天聊得太忘情了些,大概是因为她本质上和卫瑾相差不多,所以更容易这种角色代入,结果一下子就是忘了老教师的性子。 好在转了语音对话后,卫瑾忘了调回视频聊天,这让陈敏多少放了点心,“也没什么,就是你爸去世让我想了不少,他也希望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不是吗?” “嗯,爸希望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卫瑾努力忍住鼻头的酸涩,她没听到母亲的哭腔,可却觉得这比听到那声音还要让人难受,在她看来母亲那是在强忍着失去爱人的痛苦宽慰她。 陈敏晚上的时候睡的不算是很好,她梦里梦到了老教师,还有卫大钧。 自己像是一个透明的旁观者,看着老教师和卫大钧在这房子里生活,那是一个极为漫长的梦,从刘瑜来到这个家到卫瑾出生,从卫研新结婚到卫大钧病逝,将近三十年的生活全都凝聚在梦里。 老教师从讲台倒下的那一瞬间,陈敏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有点睡过头了,可能是昨天下午健身的时间增加,这身体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过陈敏脑子里想的都是梦里头卫大钧去世前对老教师的交代,“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原本想着再栽培刘瑜几年,好歹能看着他成家立业,你也就放心了,是我对不住你……” 因为是晚期,肿瘤扩散,卫大钧说这话的时候都气喘的厉害。 陈敏记着,梦里头卫大钧跟老教师交代,他做好了一些财产的分割,不过那也得老教师同意,要是同意就按照他说的办,要是不同意就把那遗嘱撕了。 要是自己没记错,老教师并没有动书房保险柜里的遗嘱。 拖拉着棉拖去了书房,陈敏打开了保险柜,密码是两人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的混合数字,陈敏打开保险柜,看到了里面厚厚的文件夹。 拿着这文件夹,她手都是有些颤抖。 这厚厚的一沓都是卫大钧留下的遗产? 卫研新倒是清楚缘由,平日里他很少带儿子吃这些快餐食品,“炸鸡好吃吗?” 卫子睿认真思考了下,看着正在开车门的妈妈,小声说道:“没有爸爸你做的好吃。”他说完就是坐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后排那是他的一方天地。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好像不是很生气,是晓芸没有过去,还是怎么着? 怎么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刚才那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弄得她现在这么被动。 “练得怎么样?”卫研新关心地问了句,之前陈姨刚健身,他也是没少打搅段老师。 145.145 恋爱和结婚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她刚才在书房里特意查了下,那两处房产就是价值千万,至于那个科技公司, 好像最近又是有什么技术获奖,还把专利卖到了国外, 简单来说就是卫大钧留下的那百分之七的股份现在也作价近千万。 都是钱呀! 陈敏想想就有些激动,好在这种激动不是负向的, 她这身体能承受得住。 “我现在有房有车,工资够养家糊口, 用不着这些东西的。这些还是留给刘瑜, 他回头结婚的时候用得着,还有就是小瑾,她万一将来出国,那得需要不少钱。就算是不出国, 回头留在北京也好回来也好,总是得谈婚论嫁的, 这些给她当嫁妆。”卫研新难得的长篇大论。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养家糊口可以, 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 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 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都是大几万的价格,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那就说清楚呗,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我早晨跟小瑾打电话了,她最近挺忙的。”卫研新依旧没有放手,“爸虽然去世了,可陈姨你还活着,咱们这个家还没到分算的那么清楚的地步。” 他也没想着分遗产,老爷子老太太对他够可以的了,十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老太太也是把自己分来的房子卖了给他折腾出了新房让他结婚。 二老够对得起他的了,他也不会再跟弟弟妹妹们争什么。现在他有车有房又是有稳定的工作,这就够了。 卫研新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虽然也是研究生毕业,可既不想克苦钻研也没有创新创造的精神,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就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也想想家里头。”刘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最近没跟徐文珊碰面,但是今天他妈只喊来了大哥却没叫大嫂,什么意思? 要么是徐文珊对这遗产早就有意思了,他妈心里头明镜似的,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所以就没喊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遗产分配不能让徐文珊知道,否则她会大闹。至于为什么会大闹,原因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卫叔在这遗产分配上怕是做了点文章。 所以,徐文珊不能来,起码为了大家耳根子清净,她不能来。 打蛇七寸,刘瑜抓着这一点劝说卫研新效果就是好多了。 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情谈妥了,往后再拖延,对大家越是折磨。 卫研新什么样的人刘瑜清楚的很,这话他一说出口,即便是卫研新本身不在乎,可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果然,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卫研新想起了头几天徐文珊说的话,他眉头皱了起来,成了个川字型。 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徐文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就死盯着这遗产不松嘴了呢? 陈敏看着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头疼”两个字的人,然后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不过他说了让我相机行事。”她有认真考虑这件事,该分的还是要分,这些钱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她面前的,自己能拿到一点点就够了,太多容易烫手。至于到底怎么分,陈敏觉得卫大钧的遗嘱可以略微改动下。 卫研新接过了那遗嘱看了眼,他神色不变,然后把遗嘱递给了刘瑜。 刘瑜看得时候眼角猛抽筋,“我不要这房子,给大哥好了。”他现在住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挺好的。 “给你的拿着就行,你还没成家,有个房子将来不是好找对象吗?”卫研新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刘瑜的,陈姨把作为母亲所能给与的亲情大部分都给了自己。他被那人送到家里来的时候刚好读初中,可是成绩不好。陈姨跟爸商量了之后让他呆在家里,等回头开学再从初一开始,挺着个大肚子的陈姨开始给自己补功课,甚至于生了卫瑾还在坐月子的都时候在不忘给自己补课。他刚来这家的时候正巧老爷子工作忙,还时不时的去国外学习,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姨一把抓,他和刘瑜读书,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卫瑾。 那时候日子可真苦呀,他平日里在学校住宿舍,周末回来就跟刘瑜挤在那小小的卧室里面,兄弟俩那时候人前装样子兄友弟恭,人后很少交流,总是剪刀石头布决定谁睡床上谁打地铺。虽说那时候陈姨有时候在家里也偶尔老师做派,不过卫研新也习惯了,再怎么老师做派也比他爸整日里对他虎着脸强吧? 老爷子去的突然,偏生那时候自己还出了公差,病床前都是刘瑜在照看,养老送终,这一点刘瑜做的比自己好多了。 卫研新也知道去世了的老爷子的牵挂,担心研究所的项目,担心老太太日后的生活,再就是刘瑜的终身大事。 刘瑜比自己小三岁,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自己像刘瑜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车有房有有娃有婆娘了,刘瑜一直单着也不是那回事。老爷子也跟自己提过一句,看单位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姑娘,毕竟研究所里的女研究员数量稀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罗,老爷子就肺癌晚期没了,留下了这么个大遗憾。 就算是为了老爷子之前那一句吩咐,卫研新觉得刘瑜也应该拿着那套房子。 刘瑜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住那么大的房子还不够空落落的,还不如挤在自己那小宿舍里头。不过他有经验,这时候用沉默表态就行,不用开口。 陈敏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她清了下嗓子,“这样,除了你爸分配好的,我再从这个存款里面拿出钱来给你出个首付,你们两口子自己还贷款去,这样行吧?” 陈敏不知道去世了的卫大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单凭借回忆她很难做出精确的判断。不过卫研新似乎对遗产的分割没有任何意见,这让陈敏都觉得奇怪。 他没意见归他没意见,可陈敏还是想要尽可能再公允一些,把自己住这个家属院许诺给卫研新似乎有些言之过早,毕竟她还想要多活个十几二三十年呢。索性就是从存款中拿出钱来,给卫研新当首付款,让他再去买房,就当是给卫子睿准备的了。 反正他跟徐文珊都有稳定工作,也都是工作这么年了,公积金按揭还贷款绰绰有余吧? 陈敏预计的首付款是一百万,要是不够那就小两口自己再折腾去,卫大钧留下来的现金就那么多,她还要再把卫瑾那一部分划拉出来,最后留给自己的也就是十多万。 “这是爸留给你的。”卫研新连忙强调,他不能再要老太太的钱了。 “我自己有退休金,再说了,这股份不是还有分红吗?够我花的了。”她都决定好了,就别再劝她了,那可是一百万!她万一真的动摇了,那一百万都不愿意给了怎么办? 陈敏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她叹了口气,“下午的时候你跟我去把房子过户。”卫瑾不在身边,所以等她回来再过户也不着急,不过刘瑜那个还是早点办了省事。 刘瑜还想要说什么,刚一张开嘴就是被卫研新踢了一脚,他看了一眼卫研新,没说话。就算是有了房子,也不影响他继续单身,踢自己再多脚都一样。 许诺给卫研新的钱陈敏还没给他,因为得去银行办,所以还得等到工作日的时候。 卫研新对这个安排五感交杂,老爷子的安排他并没有任何不满。家里三个孩子之中,自己是早早有了房子有了车,不都是老爷子资助的吗?人要知足,卫研新就是知足常乐的那种。 可徐文珊不是,她坐在咖啡馆看到卫研新开车从家属院出来后,就知道老太太始终拿她当外人看。说白了,卫研新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平日里给再多好处,可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刘瑜卫瑾他们。 146.146 车展遇故人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 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 养家糊口可以, 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 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 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都是大几万的价格,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 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 他咧嘴笑了下, 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 “既然特意让咱们来,那就说清楚呗, 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 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 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 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我早晨跟小瑾打电话了,她最近挺忙的。”卫研新依旧没有放手,“爸虽然去世了,可陈姨你还活着,咱们这个家还没到分算的那么清楚的地步。” 他也没想着分遗产,老爷子老太太对他够可以的了,十年前的时候老爷子掏空了家里的积蓄,老太太也是把自己分来的房子卖了给他折腾出了新房让他结婚。 二老够对得起他的了,他也不会再跟弟弟妹妹们争什么。现在他有车有房又是有稳定的工作,这就够了。 卫研新觉得自己辜负了老爷子起的这个名字,他虽然也是研究生毕业,可既不想克苦钻研也没有创新创造的精神,就是图一个安安稳稳就行。 “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考虑,那也想想家里头。”刘瑜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他最近没跟徐文珊碰面,但是今天他妈只喊来了大哥却没叫大嫂,什么意思? 要么是徐文珊对这遗产早就有意思了,他妈心里头明镜似的,但就是不愿意让她得逞,所以就没喊她。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遗产分配不能让徐文珊知道,否则她会大闹。至于为什么会大闹,原因那是再简单不过了,卫叔在这遗产分配上怕是做了点文章。 所以,徐文珊不能来,起码为了大家耳根子清净,她不能来。 打蛇七寸,刘瑜抓着这一点劝说卫研新效果就是好多了。 今天要是不把这事情谈妥了,往后再拖延,对大家越是折磨。 卫研新什么样的人刘瑜清楚的很,这话他一说出口,即便是卫研新本身不在乎,可也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果然,就像是刘瑜说的那样,卫研新想起了头几天徐文珊说的话,他眉头皱了起来,成了个川字型。 他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原本徐文珊不是这样的人,怎么现在就死盯着这遗产不松嘴了呢? 陈敏看着脸上写着明晃晃的“头疼”两个字的人,然后把文件夹打开,“这是你爸留下来的,不过他说了让我相机行事。”她有认真考虑这件事,该分的还是要分,这些钱本来就是天上掉下来砸到她面前的,自己能拿到一点点就够了,太多容易烫手。至于到底怎么分,陈敏觉得卫大钧的遗嘱可以略微改动下。 卫研新接过了那遗嘱看了眼,他神色不变,然后把遗嘱递给了刘瑜。 刘瑜看得时候眼角猛抽筋,“我不要这房子,给大哥好了。”他现在住在研究所的员工宿舍,挺好的。 “给你的拿着就行,你还没成家,有个房子将来不是好找对象吗?”卫研新其实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刘瑜的,陈姨把作为母亲所能给与的亲情大部分都给了自己。他被那人送到家里来的时候刚好读初中,可是成绩不好。陈姨跟爸商量了之后让他呆在家里,等回头开学再从初一开始,挺着个大肚子的陈姨开始给自己补功课,甚至于生了卫瑾还在坐月子的都时候在不忘给自己补课。他刚来这家的时候正巧老爷子工作忙,还时不时的去国外学习,家里的事情都是陈姨一把抓,他和刘瑜读书,还要照顾刚出生的卫瑾。 那时候日子可真苦呀,他平日里在学校住宿舍,周末回来就跟刘瑜挤在那小小的卧室里面,兄弟俩那时候人前装样子兄友弟恭,人后很少交流,总是剪刀石头布决定谁睡床上谁打地铺。虽说那时候陈姨有时候在家里也偶尔老师做派,不过卫研新也习惯了,再怎么老师做派也比他爸整日里对他虎着脸强吧? 老爷子去的突然,偏生那时候自己还出了公差,病床前都是刘瑜在照看,养老送终,这一点刘瑜做的比自己好多了。 卫研新也知道去世了的老爷子的牵挂,担心研究所的项目,担心老太太日后的生活,再就是刘瑜的终身大事。 刘瑜比自己小三岁,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自己像刘瑜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车有房有有娃有婆娘了,刘瑜一直单着也不是那回事。老爷子也跟自己提过一句,看单位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小姑娘,毕竟研究所里的女研究员数量稀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罗,老爷子就肺癌晚期没了,留下了这么个大遗憾。 就算是为了老爷子之前那一句吩咐,卫研新觉得刘瑜也应该拿着那套房子。 刘瑜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结婚的打算,住那么大的房子还不够空落落的,还不如挤在自己那小宿舍里头。不过他有经验,这时候用沉默表态就行,不用开口。 陈敏看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她清了下嗓子,“这样,除了你爸分配好的,我再从这个存款里面拿出钱来给你出个首付,你们两口子自己还贷款去,这样行吧?” 陈敏不知道去世了的卫大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单单凭借回忆她很难做出精确的判断。不过卫研新似乎对遗产的分割没有任何意见,这让陈敏都觉得奇怪。 他没意见归他没意见,可陈敏还是想要尽可能再公允一些,把自己住这个家属院许诺给卫研新似乎有些言之过早,毕竟她还想要多活个十几二三十年呢。索性就是从存款中拿出钱来,给卫研新当首付款,让他再去买房,就当是给卫子睿准备的了。 反正他跟徐文珊都有稳定工作,也都是工作这么年了,公积金按揭还贷款绰绰有余吧? 陈敏预计的首付款是一百万,要是不够那就小两口自己再折腾去,卫大钧留下来的现金就那么多,她还要再把卫瑾那一部分划拉出来,最后留给自己的也就是十多万。 “这是爸留给你的。”卫研新连忙强调,他不能再要老太太的钱了。 “我自己有退休金,再说了,这股份不是还有分红吗?够我花的了。”她都决定好了,就别再劝她了,那可是一百万!她万一真的动摇了,那一百万都不愿意给了怎么办? 陈敏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折磨人了,她叹了口气,“下午的时候你跟我去把房子过户。”卫瑾不在身边,所以等她回来再过户也不着急,不过刘瑜那个还是早点办了省事。 刘瑜还想要说什么,刚一张开嘴就是被卫研新踢了一脚,他看了一眼卫研新,没说话。就算是有了房子,也不影响他继续单身,踢自己再多脚都一样。 许诺给卫研新的钱陈敏还没给他,因为得去银行办,所以还得等到工作日的时候。 卫研新对这个安排五感交杂,老爷子的安排他并没有任何不满。家里三个孩子之中,自己是早早有了房子有了车,不都是老爷子资助的吗?人要知足,卫研新就是知足常乐的那种。 可徐文珊不是,她坐在咖啡馆看到卫研新开车从家属院出来后,就知道老太太始终拿她当外人看。说白了,卫研新不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平日里给再多好处,可关键时候还是向着刘瑜卫瑾他们。 尤其是偷偷跟着老太太和刘瑜,发现他们去了房产交易中心时,徐文珊更是气得直拍大腿。 出租车司机都被吓着了,这又是哪家的伦理大戏? “妹子,你是下车还是……”总在这里停着他没钱呀,出租车司机委婉提醒了句,“回长江花园。”她特意拍了张刘瑜扶着老太太进房产交易中心的照片,这是人赃并获,看卫研新回头怎么说! 公园、游乐园,卫子睿想要去的地方都说了一个遍,最终也没能拿到他爸爸承诺的变形金刚。 徐文珊有些不耐烦,“她身体不好,怎么还胡乱跑?”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奶奶说了,你要是听话,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这对于卫子睿来说,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她也不是傻子,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走,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夫妻俩对了眼,徐文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卫研新不想要说话,他纯粹是被气的。他心思比较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徐文珊问东问西的目的在于那张名片。 147.147 最近有点欧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自己这亲外婆, 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 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 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 不然再累到了,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 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 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 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 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 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 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 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 而是选择了哄孩子, “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 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 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 好不容易来一趟, 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项爱莲心里头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女儿跟自己哭诉委屈,她更是走神。 “妈,妈……”徐文珊扯了扯她妈的衣角,跟她说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啊?”项爱莲回过神来,听到女儿小声说道:“陈姨跟你说话呢。”躺在病床上看到她妈风尘仆仆过来时,徐文珊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来了靠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项爱莲看到女儿那有些埋怨的眼神,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最近老是走神。” 陈敏也是顺着笑了下,“应该是累着了,研新你带亲家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她牵着卫子睿的手,“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说再见。” 卫子睿听话,“外婆再见,爸爸妈妈再见。”说完卫子睿就是仰头看着陈敏,“奶奶,你快跟我讲故事,那个小巫师去学校了吗?” 陈敏很意外卫研新和徐文珊并没有给卫子睿讲过哈利波特的故事,那可是全球闻名的儿童文学,给小朋友讲这个丰富他们的想象力最合适不过。 没讲过也好,她正好用来哄卫子睿,“小巫师自然是去了的,不过他呀……” 看着离开了病房的祖孙两人,卫研新脸上那点笑意也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疲惫,“我带阿姨去吃点东西,用不用给你捎点回来?” 徐文珊最近看到卫研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发憷,哪怕现在亲妈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头也不安稳,“不用了,我不饿。” “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不饿?你先等着,过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项爱莲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卫研新并没有太在意,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岳母这话一样。 徐文珊听到这话越发后悔,她现在是恨死了甘晓芸,怎么那嘴巴比棉裤腰还松?好死不死地把她拉伤了小腿的事情跟她妈说。原本自己跟卫研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的,起码自己现在住院,他周末就不会去看房了,到时候自己慢慢再说就行了。 现在倒好,她妈来了,还一张嘴惹人嫌,徐文珊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赶走——她完全忘了就在陈敏和卫研新来之前,她还在跟项爱莲哭诉委屈的事情,也忘了刚才卫研新说要卫子睿跟陈敏去住一晚上时的不满。 “我就是没胃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她要是腿没事,立马就把她妈给送回去,省得担心她说出些什么不着边的话来。 项爱莲觉得女儿傻不拉几的,自己是长辈,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卫研新那也得受着。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上她家去说的那是好好的,卫研新要真是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她女儿说重话,看她怎么教训他! “行了,你愿意饿着就饿着,饿死活该。”项爱莲有些没好气,她大老远的过来也是真的累了,“明天我再过来,咱们做好检查出院回去。”她有两张脸皮,跟卫研新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我想了下也别出去吃了,外面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花钱还不干净,咱直接回家去做点吃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家里没什么菜了。”这个时间点,再去买菜也不合适,菜不新鲜,而且超市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没事,下个面条吃也行。”项爱莲边往外走边说,“研新,你们这也不是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家里还能没有点水果蔬菜?总不能是冰箱坏了吧,找人修了没……” 项爱莲的话很多,多的让卫研新无比怀念陈敏,他真的是习惯了那种淡淡的家庭关系,不太善于应对耳边这种喧嚣,实在是太吵了些。 陈敏是打车回去的,对于到了楼下卫子睿就呼呼睡了起来这种事情,陈敏没有挑战抱卫子睿回家这种高难度作业,而是选择把小家伙给喊醒。 只是出租车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 陈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卫子睿睡得这么沉,自己喊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给喊起来。 “那个,那麻烦您了。”陈敏还是接受了好心,她记着这出租车司机的车牌号,手里捏着手机,要是不对劲就立马报警。 当然,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床上躺着的卫子睿,陈敏心情有些沉重,她原本还想趁着徐文珊住院缓和下这两口子的关系,哪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个项爱莲,希望这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 毕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最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看着酣睡的卫子睿,陈敏给这小家伙掖好被子,这才出了去。 …… 周六周天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是社区活动,陈敏昨天下午就是收到了居委会赵主任的微信通知,所以她选择一大早就是打电话找刘瑜过来。 美梦中被叫醒的人多少有点起床气,哪怕是从他员工宿舍到了家属院大楼这边走了十分钟,这起床气也没完全走散,刘瑜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昨天本来就是加班到凌晨,回去后又是赶报告,三点多钟才睡的,就指望这大周末的睡个懒觉调整过来。 “我过会儿得去献爱心,总不能带着这小祖宗去吧?你帮我照看照看。”陈敏指了指睡在客房里的卫子睿,不过她也发现了刘瑜那大黑眼圈,“你怎么了?” 刘瑜看到他小侄子后瞌睡虫飞走了大半,“他怎么在这儿?你别跟我说大哥他们一家三口搬过来了。”他回头看了眼鞋架,并没有新式的女鞋。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来不了,就是他妈妈住院,你大哥照看不过来,我把活揽了过来。”陈敏觉得自己是爱心泛滥了,估计昨个儿说把卫子睿带走还把亲家母给得罪了。 不过她无所谓呀,卫研新开的口,就算是亲家母不乐意,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一晚上,陈敏就把昨晚自己的担忧给丢到了一旁。 她哪有心情管那么多,自己是心疼卫研新、卫子睿父子俩,管项爱莲怎么想呢。 刘瑜那仅剩的瞌睡虫也没了,“住院?怎么,两口子打架了?” 看着脸上明晃晃写着“八卦”两个字的人,陈敏有点想要打人,“打什么架,你是巴不得天下大乱是吧?行了,看你这鬼样子,你俩挤着再去睡会儿得了。” 一副困死鬼的样子,也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 “正有此意。”他现在就一个字——困,所以对徐文珊到底怎么住院也没什么兴趣,看老太太这模样估摸着也不严重,不然还有心情去献爱心? 陈敏看着吊儿郎当地关上了门的人,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算是发现了,卫研新沉稳,刘瑜的性子则有些跳脱。之前老教师是个性子内敛的人,对待子女又是有些严肃,所以跟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近。 自己跟老教师性格不同,却也没引起卫研新和刘瑜怀疑,估计这兄弟俩都觉得死生之事让自己转了性。 也好,只要不出麻烦,什么都好。 陈敏去厨房给自己做了点吃的,然后又是用那拆了打打了拆的毛线团练手,等到八点的时候她准时从家里出门去了社区的文艺中心。 八点十五分,陈敏找到了街道办那写着文艺中心四个大字的房间时,她深吸了一口气,隔着这门都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陈敏把这口气呼了出来,然后推门进了去。 原本吵杂的屋子里安静了有三四秒钟,一大早就是过来了的赵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陈老师过了来呀,这边坐这边坐。” 老太太喜欢清静不假,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儿子在国外,女儿也是远嫁,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关节腰椎没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148.148 儿媳的问题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陈敏不是退休了吗?再加上卫工去世, 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是?这都去健身馆健身了,来参加参加社区活动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抗拒吧? 她上门找人,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 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 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哪能呀,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 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 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 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 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赵主任忙了起来, 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 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 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 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 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肖爱芬自称儿子接她来省城享清福,这究竟是不是享清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陈敏这些天倒是经常在健身器材那里遇到肖爱芬,肖爱芬很少碰那些健身器材,而是带着孙女在那里玩,顺便跟大家八卦聊天。 “休息两天。”陈敏笑了笑,“晴晴今天没跟着您?” “嗨。”肖爱芬拍了下大腿,“她外婆有点不舒服,一大早的她妈就是带着她去看外婆了。” “没事吧?”上了年纪的人最害怕生病,或者说是害怕因为生病而可能带来的死亡,稍微有点感冒发烧的就会乱想一通,肖爱芬都说了罗梓晴的外婆不舒服,陈敏自然是象征性的问候一句。 “就是小感冒,想外孙女了。”肖爱芬回答的随意,陈敏觉得眼前这位可能跟她的亲家母也不是十分对付的那种,她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 文艺中心陆陆续续又是来了不少的人,陈敏这才发现赵主任号召的不只是社区里的老阿姨老太太们,大叔老头也都过来了。 当然,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捐款。 献爱心嘛。 方式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钱的出钱,有手艺的出手艺。 陈敏有些尴尬,她出门的时候带三样东西——钥匙、手机、市民卡。开门用的,买东西用的,坐车用的。 有这三样东西,她这些天出门都没有拿过钱包。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赵主任还号召大家捐款。 看着别人都过去捐款,她坐在这里不动如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到前面溜达了一圈把钱丢到捐款箱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回来后就是相互打探捐了多少钱。 “陈老师,您这还没行动,难不成要等到最后捐个大的?” 陈敏有点认不出说话的这人是谁,她正想着能不能给刘瑜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点现金过来救急,她的脚被人碰了下。 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敏看到两张钞票放在了自己腿上。 旁边坐着的人陈敏其实并不认识,不过这两张百元大钞能够缓解她此时此刻的尴尬,“谢谢。”她轻声说道。 把钱捐了出去,陈敏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趁着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说的热闹,陈敏也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要不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敏,“咱们之前加过微信的,陈老师。”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陈敏是真不知道这个好心人的身份,老教师留给自己的有用讯息并不是很多,周围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要自己慢慢去熟悉。例如,现在跟自己说话这一位,她就真的不知道是谁。 “瞧我,最近真是老糊涂了。” 来文丽看着神色有些窘迫的人,她低声安慰了句,“我们也都明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也想开点,卫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这样。” 陈敏点了点头,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用那么纠结,微信的收付款不就是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吗?干嘛非得转账呢? 只不过她这提议被来文丽给拒绝了,“陈老师您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陈敏没有欠人情的习惯,正想要再说什么,这爱心捐款结束了,赵主任主持进行第二项活动。 房间里的老头没了用武之地,有些还要忙着其他事情的老太太也都纷纷走了,到最后剩下的不到十个人,这其中还包括赵主任这个不干活的。 肖爱芬也是留下的九分之一,她坐在陈敏对面在那里拆线——织手套需要不少毛线,而这些毛线并不是新的,而是要从爱心人士捐赠的毛衣上拆下来。 陈敏有样学样,也跟着拆线,她就知道社区举办织手套的爱心活动,哪晓得这爱心活动也是旧衣服二次利用?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社区这边买了新毛线呢。 如今这毛线都是从旧毛衣毛裤上面拆出来的,保暖度明显不够,织手套还算是勉强,围巾就不行了。 自己原本那点用武之地也派不上用场,陈敏只能找自己会做的活来干。 “你刚才跟那女人说什么呢?” 陈敏假装没听懂,“谁呀?” “还能有谁,就那来文丽呀。”肖爱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也就是你脾气好,你看其他人谁搭理她?” 陈敏终于知道了好心人的身份,同时她总算是把小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来文丽跟真人对上了号。 来文丽在这边也算是知名人物,她老公死了有十来年了,一直是单亲妈妈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年前那段时间忽然间容光焕发,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她是谈了恋爱,只是这恋爱谈得成为了小区里头一号的新闻——来文丽今年五十四了,而她的男朋友则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小区里的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过年的时候年轻小伙的爸妈来这边大吵大闹,大家伙这才是知道了这么一段荒诞的事情。 陈敏没少听说来文丽的八卦,没想到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帮了自己一把。 五十四岁的老女人和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谈恋爱,这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固有的观念。男大女小是常态,若是女方大了点,三岁还能说是抱金砖,大了五岁那就成了赛老母。女方这一下子大了二十多岁,寻常人哪能接受得了? 想想来文丽,陈敏记得她是有些憔悴,看来那段恋情的确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拆了没几件毛衣,陈敏就是接到了刘瑜的电话,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匆匆回家。 “亲家母来了呀?那是得好好招待,那陈老师您先回去好了,要是有空再过来。”赵主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二话没说就是放陈敏回去了。 文艺中心的门关上,屋里头忙碌的人也是讨论了起来,“这陈老师也真是拎不清,自己亲儿子老大不小的不说催着结婚,倒是巴巴的去管小卫小两口的事,那亲家母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可不是,我看最近小卫天天往她这边跑,你说这陈老师可别脑子一发热,就把卫工留下的那些钱都给小卫了。” “不会吧?对了,你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儿子说卫工可是有不少股份的,他死了,这股份都留给谁了呀?赵主任,你家老曹不也在研究所上班吗?知道什么内幕吗?”肖爱芬挺想八卦的,人跟人真是没办法比。她一辈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出个有出息的儿子,结果呢,比不上陈敏二婚嫁给了一个有出息的老公。 她儿子在省研究所混了这么多年也才刚刚从助理工程师转成工程师,没赶上好时候,不像是卫工挣了大钱。想想,肖爱芬就是羡慕的很。 “我哪知道这些?”赵主任不愿意掺和到这些八卦消息里面来,“行了,辛苦大家了,咱们多织几副手套,就能给山区的孩子多一点温暖……” 话说陈敏一路上都在想着事,项爱莲特意从老家过来,肯定是来伺候女儿的。当妈的看不得孩子难过,项爱莲这一过来,今天上午徐文珊可不就是得办理出院手续吗? 虽说出院手续并不是那么复杂,可项爱莲至于那么有空,这么个时间点还来看望自己? 陈敏也是笑得前仰后翻,“他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 这实验室里的师兄,怎么着也得比卫瑾大吧?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那就是情商问题,当然这比前者严重多了。 “谁知道呢,你别急,还有另一张图呢。”卫瑾觉得老太太还挺接地气的,都知道霸道总裁小说了,估摸着没少跟那群花季雨季的少女做斗争,都总结出斗争经验来了。 陈敏很快就是看到了第二张图,前面字大,后面的字小,她听卫瑾吩咐把图点开,然后就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你点开,你点开就是我的人了。 两句话中间是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发这么一张图给卫瑾,陈敏浑身哆嗦了下,“这种男人不能要呀。”这要是男女朋友间发这种小图片那也算是添加情趣了,可卫瑾和那徐师兄不就是一个实验室的师兄妹吗? “他多大了?”陈敏又是问了句。 “得快三十了吧,他今年博三。”卫瑾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想起她妈刚才那语气,她连忙表态,“妈,我还不谈恋爱。” 149.149 你嫌贫爱富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知道老婆是在跟撒野火,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最近卫子睿的确是有些不上心, 从爸病逝到现在, 差不多快一星期了,家里的确是还没能恢复过来,他也好,文珊也好,对孩子关心未免不足。 陈敏给卫研新打下手, 她小声问了句, “你们两口子闹矛盾了?”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陈敏有些无语,她又不是瞎子, 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 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 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 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 就像是这娃娃菜, 上汤娃娃菜多好吃,可这菜隔了夜,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 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 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 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他看着陈敏,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150.150 杀鸡用牛刀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只是陈敏真的不喜欢小孩子,这追溯其根源还是在她原本的家中。 她哥哥家的孩子特别调皮, 简直是混世魔王,在小区里也没少闯祸,每次她要教育小侄子时, 总是被她妈给拦住, “小孩子活泼点怎么了?你跟你哥小时候更皮,不也一样长大成人了吗?在家别给我端你那当老师的架子。” 这个时候,她兄嫂一个边看电视边玩手机, 一个则是脸上挂着笑, 嘴角那么一歪,挂着嘲讽的弧度。 陈敏无力, 索性眼不见心净地搬到了学校提供的教职工公寓去住, 只是距离也没能让她与小侄子之间产生美。 所以, 一时间她对于这个冲向自己的小萝卜头, 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只觉得这甜甜脆脆的一声“奶奶”都把她吓了个半死。 倒是卫研新想起来老太太现在身体虚弱,他连忙上前抓住了儿子的衣领, 就差把他提溜起来了。 陈敏不由松了口气, 只是看着小萝卜头不好受, 连忙让卫研新把人放下。 “奶奶, 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给你捶捶胳膊好不好?” 四岁多的小男孩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 陈敏想起了自家侄子, 眼眶都有点发烫。 “没事, 奶奶挺好的,小睿乖。”她伸手摸了摸卫子睿的脑袋瓜,“医院里味道大,别呛着孩子,带他回去吧,我没事。” 卫研新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陈敏那神色,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那我明天再带小睿来看您。” “奶奶再见。” 陈敏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父子俩她这才是放下手来。 “护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还没离开的护士听到这话愣了下,“您最好还是在医院里住两天休息下,可别想着回去上课了。”没有您这一堂课,学生们照样上学,地球照样转。 陈敏看着已经暗了下来的窗外,喃喃道:“也就是说,我明天也可以出院。” …… 卫研新过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他后背顿时一凉,连忙跑到护士站,“802的病人呢?” 医院里的护士什么没见过,神色淡定,“一大早办了手续出院了,对了你是她儿子对吧,阿姨说她出去办点事,让你不用担心。” 卫研新怎么可能不担心,昨个儿下午在教室里晕倒,在医院里呆了一晚上身体还没恢复就是出院,万一出了点事,他怎么跟死去的老爷子交代? 只是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头疼,最近几乎是事赶事。 卫研新第一时间想到了学校,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那些学生,他赶紧给学校那边打电话。 只是卫研新哪里知道,就在昨天下午陈敏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现在她还真不是去省六中。 “这位大姐,您这是打算买房子?” 陈敏听到这声音转头一看,这不就是她们家楼下的刘阿姨吗?刘阿姨的孙子正好在她带的班里,刚开学那段时间,她是整天带着宝贝孙子往楼上去。 “刘……”陈敏看到刘阿姨那花白的头发才意识到,现在自己也不比刘阿姨年轻多少,喊一声刘阿姨怕是要把她吓晕过去,她笑了笑,把剩下几个字咽了回去,“大姐,卖房子的是你们这栋楼里的吗?”陈敏现在一头雾水。 办理了出院手续后,她买了一张汽车票直接回了临城,也就是她上辈子的老家。 她家小区在临城的老城区,小区是老破旧。 单元楼的密码门上贴着专治疑难杂症、退伍老兵通管道的小广告,当然也有买卖出租房屋的小纸条。 陈敏输入密码的时候发现了这张卖房的广告。 棉厂家属院,长河路31号402户,联系人郑女士,电话号码也是她熟悉的那一串——她妈郑爱梅的手机号码。 可不就是她家吗? 心猛地抽抽了下,陈敏盯着那小广告看,一时间都忘了输入密码进去,也没注意到刘阿姨什么时候过来的。 “嗨,已经卖出去了。”刘阿姨把装满了菜的塑料袋放到了地下,“这家闺女上着课上着课就没了,家里人哪里肯依。闹着工伤什么的,学校怕耽误学生上课就是赔钱了事,听说赔了好几十万呢。”这也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这馅饼呀,馅儿不新鲜,自家闺女的血肉做的。 陈敏思忖了下,自己是课堂上没了的,按说是因公殉职,只不过这病不是很说得出口。 “那这家人呢?” 刘阿姨听到这话嘴角一扯,“搬走了呗,拿着赔偿款,把这房子一卖,转脸就去给孙子买学区房了。”要不她怎么说这是自家闺女血肉做的馅饼呢。 看对方不说话,刘阿姨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这人她也不认识,说这么多干什么?“大妹子,你要是打算买房可是晚了一步,听说是明天就有人搬过来。” 陈敏笑了笑,她只是来回家看看,看看家里人怎么样,是不是因为自己忽然间死了而伤心。她都想好了说辞,借口是同事来安慰他们。 只是她哪里想得到,自己是想多了。 陈敏这一笑把刘阿姨吓了一跳,这就算是买不着房子也不用这样吧? 她连忙输入密码,听着门响了一下,拎起地上的塑料袋就是推门进了去,只是走进去却又是回头看了眼这陌生人, “大妹子,房子哪里都有,你要不再去别处看看?”这一看就是平日里吃得好喝的好的那种,虽然精神憔悴了些,不过肯定不差钱,干嘛非得盯着这老破旧的小区呢? 陈敏又是一笑,只是这笑容有点仓皇。 学区房,学区房,之前她嫂子就是嚷着要卖了这边房子换学区房,理由倒也是合情合理——现在教育从娃娃抓起,这棉厂家属院是在老城区不假,可是也被边缘化了,周围没什么好的学校。 闹了好几次,可是都没买,原因很简单——没钱。 棉厂转型不成功,厂子里基本没效益,陈敏爸妈哪有这个闲钱换房?而且临城这两年房价也是上涨了不少,这学区房的价格更是坐了火箭似的嗖嗖往上窜。 首付款涨了,贷款利率也没什么折扣,她嫂子一说买房那是激情四射,但一说出钱就是萎了。 原因很简单,我生了你们老陈家的金孙,是为了他的将来考虑才要你们买房的。当初你们陈家没准备婚房我就嫁过来了,现在给陈浩康买个学区房不过分吧? 我可以给你看房子联系中介,要我拿钱,没门。 折腾了两年多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却是拿着自己抚恤金置换的学区房。 陈敏一时间都觉得自己简直是笑话,她想着安慰家里人,不要因为自己的死而过度悲伤,可是家里人呢? 扶着墙慢慢往外走,正赶上一栋楼里的邻居拎着菜回来。 几个人看着这出现在小区的陌生人,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只是陈敏却充耳不闻,她努力让自己站稳,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个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区。 坐在返回省城的车上,陈敏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打开手机,看到那几十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然后把电话拨了回去。 接到陈敏的电话前,卫研新耳边满是老婆的埋怨。 “老太太也真是的,一声不吭就走了,还专门就坑你。我说卫研新你到底几个意思,人家的亲生儿子闺女都不着急,你在这里着急上火干什么?赶着当孝子是吧?” 看着老公不啃声,徐文珊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别有事没事就去单位找我,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要这张脸呢。” 她跟着跑了一上午,鞋跟都快断了。 “做人得讲良心。”卫研新闷闷一句。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说的有错吗?她累倒了住院,亲生儿子亲生闺女都不去看,你一个继子倒是勤快,她一声不吭没了踪影,又是你忙前忙后的找,亲闺女亲儿子一个电话都不打,人影也不见。你还跟我说做人要讲良心,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肝肺,整个人都傻了。” 徐文珊越说越气,不说别的,老爷子去世后,那得留下多少遗产,可愣是没人提这事。 跟人讲良心?可别被坑死都不知道。 “是我没跟刘瑜小瑾他们说。” 徐文珊听到这话愣在了那里,一巴掌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吓得馄饨店里正在玩手机的服务员一哆嗦,“你傻呀,万一老太太出了点什么事,他们兄妹俩跟你没完怎么办?”她到底嫁了个什么人呀! 卫研新知道老婆很生气,可他还是坚决拒绝,“刘瑜他忙着工程的事没空,你让我打电话把小瑾喊回来吗?”陈姨留了纸条说出去办点事,兴许也真的就是办点事,是自己瞎担心了。可是找不到人他又不安心。 “他们都是大忙人,就你空闲行了吧?得,你们继母兄妹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我不掺和总行了吧?”说着她拎起包就要走。 卫研新刚想要起身,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他连忙接起了电话,“陈姨,你在哪儿?” 陈敏想想就有些激动,好在这种激动不是负向的,她这身体能承受得住。 “我现在有房有车,工资够养家糊口,用不着这些东西的。这些还是留给刘瑜,他回头结婚的时候用得着,还有就是小瑾,她万一将来出国,那得需要不少钱。就算是不出国,回头留在北京也好回来也好,总是得谈婚论嫁的,这些给她当嫁妆。”卫研新难得的长篇大论。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151.151 特瞧不上我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老太太喜欢清静不假,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 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 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 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儿子在国外, 女儿也是远嫁,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 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 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 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 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 关节腰椎没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 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 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尽管适应自己如今是一个退休丧偶老教师的身份, 尽快让自己融入眼前的生活中去。 这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卫研新和徐文珊不在自己眼前晃悠, 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书房里一时间很是安静, 以至于能够清楚的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徐文珊教训儿子的声音, “不要总是看动画片,有时间去练练你的钢琴。” 卫研新也是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是说道:“我知道陈姨你不喜欢……你喜欢清静,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和文珊晚上的时候带着睿睿来这儿陪您吃饭,这样我也放心,吃了晚饭我们再回去,也不打扰您晚上休息。” 陈敏觉得这个继子够可以了,最起码这是真心实意的在替她着想。 卫研新的工作稳定,拿死工资的那种,现在还得养着儿子,单独给自己请一个保姆的话开销大,所以便是想出了这折中的办法。 虽说尽可能的不见卫研新他们是再好不过,可归根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可能一直躲着吧? 见也有见的好处,也许从其他人嘴里,也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不是? 想了想,陈敏还是应了下来,“那就辛苦你们来回跑了。” 卫研新多少松了口气,其实他觉得真要是住在一起,矛盾反倒是会多起来,这样来回走着自己也放心,算是两全其美了。 回家的路上,徐文珊知道了两人的谈话后有些没憋住活,她没想到自己都让步了,老太太还是不识抬举,“她是不是……”看到卫研新,徐文珊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一点点,“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说她那身体,咱们就光是晚饭的时候陪着,要是其他时候发生点什么,那……” “可咱们也做不到二十四小时陪着呀。”看了眼后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儿子,卫研新叹了口气,“你要是嫌来回折腾麻烦,那晚上就自己随便吃点,我带睿睿过来陪陈姨吃饭说会儿话就回。” “你这是什么话?拿我当外人,防着我是吧?”徐文珊假装生气,而这一招百试不爽。 “不是,我就是怕你来回折腾嫌烦。”他并不觉得这对婆媳俩脾气对付,万一真的闹起矛盾来,那问题绝对比现在更严重。 潜在的问题更为突出,卫研新两相比较,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负担好,“先来回跑着,我看能不能再从老家找个妥当的亲戚,来给陈姨做个伴儿。” 找保姆是不可能的,陈姨虽然人冷淡了些,可是那手脚比保姆都勤快,头些年爸也动过一个小手术,都是她忙里忙外的,对于自己提出的找保姆的提议是一口拒绝。 所以他今天晚上压根没提找保姆的事情,就想着回头看能不能从老家的亲戚那边找来一个,名义上是作伴的,这样陈姨兴许能接受呢? 徐文珊完全没想到她老公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她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了自家楼下这才是开口,“那你说咱们要不要……” “文珊,那个后备箱里有个果篮,你帮忙拿一下。”卫研新从后排把儿子抱了起来,他一时间没手再去拎果篮了。 徐文珊这么会儿工夫也是冷静了下来,自己刚才那都是什么糊涂心思。公爹刚去世,哪能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太太找老伴儿。再说了,原本就是后妈,这继子给后妈找老伴儿,传出去那得成什么样子? 所以当卫研新问她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徐文珊直接用一句“咱们要不要先问问陈姨的意思”糊弄了过去。 用去世了的老爷子的话说,那就是徐徐图之,不能着急的,所以她不着急,不着急。 …… 陈敏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熟悉了自己现在这个家。这是卫大钧去世的第三天,没有像她老家那样供奉着死者生前的照片,然后前面放着香炉,随时供人上香。所以她只能通过一些老照片来认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亡夫。 之于婚姻,陈敏还真是没多少期待。不过这对老夫妻却让她有些羡慕,好几沓相册,贴满了老两口的照片。 相册扉页上是朴茂工稳的字迹——甲午年,与陈敏同志喜结连理二十五年,故地重游人物依旧,甚是欢喜。 这是老两口的银婚纪念相册,陈敏一页页翻了去,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陈敏也是意识到,为什么老教师会突然间去了。 大概是那与你相约到白头的人没了,原本填满了的心也是空落落的,想要熬过那段时间真的是太难了。 一边看一边回忆,陈敏把老教师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回忆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便是洗洗睡了。 生死都已经接受了的人,对于现在这有些松弛的皮肤自然也有着较高的接受度。 五十七岁,并不是二十七岁,所以陈敏没有让自己再熬夜,虽然躺在床上她也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她纠结着纠结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生物钟是个让人无奈的东西,陈敏匆忙起来要去洗脸的时候这才是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初中语文老师陈敏,而是丧偶老教师陈敏。 刚才身体迸发出的那青春的势头消失无踪,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没睡好,又是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陈敏去厨房里煎了个荷包蛋垫了下肚子。 她现在不用再去学校教书,有的是时间来充分了解自己现在的生活。 昨天晚上看完了那几沓相册,今天陈敏打算再去书房研究研究,卫研新一家三口说是晚上来吃晚饭,那她等到下午再去买点菜就行了,也不着急。 印象中书房还是卫大钧用的比较多,书架上厚厚的工具书让陈敏看着都是头大,她翻看了几页,看到那些工程绘图陈敏猛地阖上了书,这让她想起了被图纸控制的大学生活。 对比起来,另一个小书柜上的书就是小资多了,陈敏看着也觉得有趣。 有几本还是珍藏版,现在只能在旧书网上高价买入的那种,陈敏看得时候都是几分小心。 门铃响了的时候,陈敏还有些恍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这才是意识到是自家门铃响了。 陈敏不慌不忙的过去开门,她长了个心眼,先是从猫眼看了一眼,只是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时,她愣了下,然后这才是反应过来——这个,这个青年是她跟前夫刘建国的儿子刘瑜。 只是这个点,刘瑜怎么过来了? 记忆告诉自己,她与儿子刘瑜的关系不好不坏,母子俩关系绝对说不上亲近,甚至于刘瑜对自己还没有对卫大钧亲近。固然有卫大钧帮刘瑜安排工作的缘故,其他的……陈敏也不清楚。 “你怎么没吃饭?”刘瑜扫了眼餐厅和客厅,又是看了眼厨房,很快就是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妈是真的有问题了。中午接到卫研新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觉得既然他妈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想开了的。 卫研新都那么关心,自己这个亲儿子也不好没表示,再说了研究所到这边的研究所大院也不远,他中午饭的时候就是过来了,这一来也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没什么胃口。”陈敏扯了一个不怎么高级的谎言,不过却有用。 刘瑜皱着眉头看了眼看着门的书房,书房旁边那个柜子上的相册和之前摆放的位置不一样,他收回了目光,“人死不能复生,卫叔在天之灵也不想你这样,我去给你做点饭,你想吃什么?” “还能点餐?”问的过于活泼了些,陈敏有点后悔,这不属于老教师该说的话。 刘瑜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却没有怀疑什么,而是低下了头,“嗯,我做给你吃。”他语气中带着点愧疚。 会不会有什么平行空间之类的,其实就是她一场梦呢?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陈敏嗷嚎了一声,“早知道就不咬的那么狠了。”还真疼。 犹豫了一下,陈敏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是一个档案袋,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哦,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152.152 夫妻那点事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这弄得陈敏都有些不适应了,她不太习惯跟人这么亲热,尤其是跟徐文珊。 徐文珊现在像是局子里走一遭改造好了似的, 可陈敏却总觉得怪怪的。她敢肯定, 卫研新肯定跟徐文珊吵了, 起码把话说到明面上了,不然徐文珊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徐文珊到底是真的改了, 还是这一时半会儿在做样子? 陈敏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有这个时间,她干点什么不好? 收拾好东西,陈敏打算去健身馆——她最近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 一周过去后现在她游泳时间增加到半个小时了, 当然陈敏也没再在跑步机上折腾,而是选择散步。她现在来回健身馆都是步行,停停走走看看也挺不错的。 刚开门, 陈敏就是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 “赵主任, 您找我?”陈敏当下积极谋生存, 在楼下那片小健身区多多少少跟着听了些八卦, 对于自己生存环境还是多少知道些。 眼前这个穿着藏青色针织衫外套的就是社区居委会的赵主任,陈敏最近见过两次,不过都是远距离见面没有打招呼。现在这人杀上门来, 几个意思? “陈老师您这是要出门去锻炼?”赵主任上下打量了陈敏两眼, 觉得这人跟头段时间卫工刚去世那会儿是不一样了, 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也不像之前那样严肃,一副亲近不得的模样。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情是一转脸就能传的人尽皆知,陈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跟人约好了时间,正打算过去呢。”不过现在人到了家门口,陈敏还是退后了一步请这赵主任进来,不过这提议被拒绝了。 “我就不进去了,其实咱们四月份的社区活动要开始了,我就是想着陈老师您现在也不忙了,您是不是有时间参加参加?” 社区活动?陈敏被这个概念弄得一懵。 “这是咱们这次活动的宣传手册,陈老师您看看。”赵主任把宣传手册往陈敏手里一塞,那架势有点像是商场里的导购,“咱们这次主要是组织社区里的老姐妹们织手套,然后联系了一家快递公司,他们免费送到贫困山区,让孩子们能够暖暖和和的读书学习。” “这是好事……”陈敏话还没说完,赵主任就是激动的一拍手,“就是嘛,陈老师您原本就是园丁,所以这活动肯定得参加了,那这星期六星期天,您可得来咱们社区文艺中心,咱们一块给孩子们织手套。” “可……” “那我先走了,还有几家我得过去问问。” 看着匆匆下楼的人,陈敏有一些无奈——这是好事不假,可她不会织手套呀!这赵主任是不是就怕自己拒绝,所以跑得那么快,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 原本计划被打乱,陈敏回到家里认真找了下,并没有发现毛线团和毛线针,她有些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今天是星期三,自己还有两天时间,能学得会织手套吗? 徐文珊眼尖,进门后就是看到了被报纸压着却还是露出了冰山一角的毛线团,她掀开报纸,看到了那有些弯弯绕的毛线,忍不住问了句,“陈姨,你是打算织围巾?” 大学的时候,陈敏宿舍里还流行过一阵织围巾,女孩子织了给男朋友戴,男朋友戴上了那就代表愿意被圈住一辈子。那是属于大学校园的小浪漫,不过跟陈敏没啥关系,她那阵子正撒丫子狂欢的玩游戏呢。等后来谈了恋爱那也是大夏天的用不着围巾,陈敏打算着等冬天的时候再说,不过她还没买毛线呢,男朋友就跟她分手了,所以这仅有的学习织围巾的机会都没有了,倒也是省了她几天饭钱。 今天游泳结束后,陈敏迅速去商店里买了毛线,回家就是搜了教程比着葫芦画葫芦,然而效果并不算是很好。 不过徐文珊这一句倒是提醒了陈敏,这孩子的手有大有小有胖有瘦,织手套得先丈量人的手,要是就这么贸贸然开始织,那寄过去了孩子戴着不合适怎么办? 还不如织围巾呢,再说了戴着手套很耽误写字的。 陈敏觉得自己开辟了新思路,她完全可以放弃复杂的织手套,而选择相对简单的织围巾嘛。 “社区里说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要我一块参加。”陈敏决定今天晚上再研究研究围巾的花样,明后两天她总得研究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徐文珊觉得自己幻听了,老太太什么时候还成了爱心人士?竟然还要去参加社区活动,搞什么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自己没听错吧? “去跟社区里的阿姨叔叔们聊聊天也挺好的。”卫研新从厨房里出来,“不过陈姨你会这个吗?”卫研新记得,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陈姨做过这些女红活。 小时候卫瑾穿的棉袄,那还都是她外婆给做的,老太太这手从来都是拿粉笔拿教科书拿钢笔的,拿毛线针?他还真没这个印象。 “不会就学。”陈敏捏了捏卫子睿的小脸蛋,“等奶奶学会了,先给你织一条围巾好不好?” 卫子睿特别给面子的在陈敏脸上吧唧一口,“谢谢奶奶。”他成功弄陈敏一脸的口水。 徐文珊看着儿子跟老太太这么亲近,一时间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她现在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按道理说老太太跟儿子亲近了是好事,起码有什么会想着她儿子,说不定将来走的时候还会给孩子留下点东西。 可她看着就又觉得儿子要被老太太给抢走了,自己亲妈还享受不到这待遇,老太太这凭什么呀? “去洗手吃饭了。”徐文珊脸色微微严肃,这让小朋友有些不乐意,“我刚洗了手。”他举起了那没怎么擦干净的手,这动作有点挑衅的意思。 徐文珊有点尴尬,一时情急,她都忘了就在前不久还是她拉着儿子去洗的手,就是看着眼前的画面有点烦,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想打断,哪想到被儿子给揭穿了。 “吃饭吧,今天做了你喜欢的可乐鸡翅。”卫研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算是给徐文珊借坡下驴,“还记得爸爸教你的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扶着陈敏过去,小绅士似的给她拉开了椅子,“奶奶坐下吃饭。” 陈敏看着娃娃脸小家伙觉得喜欢,很少有人不喜欢乖巧的小孩子,她也不例外。不管徐文珊如何,起码现在卫子睿还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这一点就比她哥嫂强多了。 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哥嫂也都是大学生,对于孩子的教育却都选择忽视呢?就算是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教育方式,可是最基本的一些东西都是要教孩子的呀? 人最经不起对比,想想当初自己那熊孩子似的小侄子,再看看现在这懂事的小萝卜头,陈敏心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不过她跟过去没什么牵扯了,所以这复杂的心情转瞬即逝。 坐在对面的徐文珊吃着水果,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老太太,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结果牙签一下子戳在了牙龈上,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眼泪都流了出来。 陈敏后知后觉,看到忙活的卫研新她这才是回过神来,“怎么了?” “妈妈吃饭不认真。”卫子睿小声说道:“我觉得她肯定是看着我们吃肉,自己只能吃水果,所以才咬了舌头。” 陈敏有些哭笑不得,徐文珊还在减肥,不过好歹现在晚上多少吃点水果,晚餐后去健身房待一两个小时。 听段贝贝说,是卫研新送她过去的,不过走的时候徐文珊是一个人回去的,卫研新没有再去接人。 这两口子看着还像是之前那样,可有些地方到底不一样了。因为这个陈敏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搅屎棍呀,怎么一来就把人家小两口给折腾成这样? 可她要是这个小棍子的话,卫研新他们两口子又是什么? 再说了,这遗产是卫大钧分配的,她还好心了一番。真要是没了自己,那估计只会闹得更凶。 认真剖析一番后,陈敏觉得这件事跟自己关系不大。她还不是萨拉热窝,成不了这两口子感情破裂的导火索。 徐文珊自己不认真,牙签戳出了点血,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甚至于晚饭后还坚持去收拾厨房,陈敏没有反对,她拿起了那团毛线研究,然后随口问了卫研新一句,“最近有看房子吗?” 卫研新也是一愣,看着厨房里的人,他摇了摇头,“打算这周末去看看。”他想好了,买个二手房就行,他可以公积金贷款,自己的公积金差不多就是能还房贷,对于家里的生活影响并不会很大。 那笔钱卫研新一直没急着要,他知道老太太说给就是给了,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等自己相中了房子,这钱直接从老太太的账户出,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快刀斩乱麻,早点定下来也好。”房价是不会等人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涨价。所以早点买了好,陈敏完全是有感而发,她刚入职那会儿就听说了办公室里的八卦,一个同事怀揣五十多万买房子,这个相不中那个瞧不上,最终眼睁睁看着一套房子变成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这就是一场百米冲刺,房价比博尔特跑得还要快。 厨房里,徐文珊支着耳朵听外面聊天。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无外乎就是有的子女跟父母亲近,有的为人父母的天生和子女关系冷淡而已。结合徐文珊这两天动不动就提到刘瑜、小瑾之类的话,还有自己脑海中那混乱的印象,陈敏差不多十拿九稳——老教师与刘瑜,这个前夫的儿子关系真的属于母子关系冷淡的那种。 而这种冷淡,不比她和卫研新这种后妈与继子的冷淡差到哪里去,甚至还更为严重。 总之,老教师走了,留给了自己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继子卫研新还有他媳妇一家三口,前夫的儿子刘瑜大龄未婚,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还在读书似乎也没有过什么恋情。 153.153 突来的感冒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老太太喜欢清静不假,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 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 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儿子在国外, 女儿也是远嫁, 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 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 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 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 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 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关节腰椎没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 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 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尽管适应自己如今是一个退休丧偶老教师的身份,尽快让自己融入眼前的生活中去。 这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卫研新和徐文珊不在自己眼前晃悠, 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书房里一时间很是安静, 以至于能够清楚的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徐文珊教训儿子的声音, “不要总是看动画片,有时间去练练你的钢琴。” 卫研新也是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是说道:“我知道陈姨你不喜欢……你喜欢清静,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和文珊晚上的时候带着睿睿来这儿陪您吃饭,这样我也放心,吃了晚饭我们再回去,也不打扰您晚上休息。” 陈敏觉得这个继子够可以了,最起码这是真心实意的在替她着想。 卫研新的工作稳定,拿死工资的那种,现在还得养着儿子,单独给自己请一个保姆的话开销大,所以便是想出了这折中的办法。 虽说尽可能的不见卫研新他们是再好不过,可归根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可能一直躲着吧? 见也有见的好处,也许从其他人嘴里,也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不是? 想了想,陈敏还是应了下来,“那就辛苦你们来回跑了。” 卫研新多少松了口气,其实他觉得真要是住在一起,矛盾反倒是会多起来,这样来回走着自己也放心,算是两全其美了。 回家的路上,徐文珊知道了两人的谈话后有些没憋住活,她没想到自己都让步了,老太太还是不识抬举,“她是不是……”看到卫研新,徐文珊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一点点,“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说她那身体,咱们就光是晚饭的时候陪着,要是其他时候发生点什么,那……” “可咱们也做不到二十四小时陪着呀。”看了眼后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儿子,卫研新叹了口气,“你要是嫌来回折腾麻烦,那晚上就自己随便吃点,我带睿睿过来陪陈姨吃饭说会儿话就回。” “你这是什么话?拿我当外人,防着我是吧?”徐文珊假装生气,而这一招百试不爽。 “不是,我就是怕你来回折腾嫌烦。”他并不觉得这对婆媳俩脾气对付,万一真的闹起矛盾来,那问题绝对比现在更严重。 潜在的问题更为突出,卫研新两相比较,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负担好,“先来回跑着,我看能不能再从老家找个妥当的亲戚,来给陈姨做个伴儿。” 找保姆是不可能的,陈姨虽然人冷淡了些,可是那手脚比保姆都勤快,头些年爸也动过一个小手术,都是她忙里忙外的,对于自己提出的找保姆的提议是一口拒绝。 所以他今天晚上压根没提找保姆的事情,就想着回头看能不能从老家的亲戚那边找来一个,名义上是作伴的,这样陈姨兴许能接受呢? 徐文珊完全没想到她老公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她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了自家楼下这才是开口,“那你说咱们要不要……” “文珊,那个后备箱里有个果篮,你帮忙拿一下。”卫研新从后排把儿子抱了起来,他一时间没手再去拎果篮了。 徐文珊这么会儿工夫也是冷静了下来,自己刚才那都是什么糊涂心思。公爹刚去世,哪能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太太找老伴儿。再说了,原本就是后妈,这继子给后妈找老伴儿,传出去那得成什么样子? 所以当卫研新问她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徐文珊直接用一句“咱们要不要先问问陈姨的意思”糊弄了过去。 用去世了的老爷子的话说,那就是徐徐图之,不能着急的,所以她不着急,不着急。 …… 陈敏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熟悉了自己现在这个家。这是卫大钧去世的第三天,没有像她老家那样供奉着死者生前的照片,然后前面放着香炉,随时供人上香。所以她只能通过一些老照片来认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亡夫。 之于婚姻,陈敏还真是没多少期待。不过这对老夫妻却让她有些羡慕,好几沓相册,贴满了老两口的照片。 相册扉页上是朴茂工稳的字迹——甲午年,与陈敏同志喜结连理二十五年,故地重游人物依旧,甚是欢喜。 这是老两口的银婚纪念相册,陈敏一页页翻了去,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陈敏也是意识到,为什么老教师会突然间去了。 大概是那与你相约到白头的人没了,原本填满了的心也是空落落的,想要熬过那段时间真的是太难了。 一边看一边回忆,陈敏把老教师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回忆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便是洗洗睡了。 生死都已经接受了的人,对于现在这有些松弛的皮肤自然也有着较高的接受度。 五十七岁,并不是二十七岁,所以陈敏没有让自己再熬夜,虽然躺在床上她也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她纠结着纠结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生物钟是个让人无奈的东西,陈敏匆忙起来要去洗脸的时候这才是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初中语文老师陈敏,而是丧偶老教师陈敏。 刚才身体迸发出的那青春的势头消失无踪,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没睡好,又是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陈敏去厨房里煎了个荷包蛋垫了下肚子。 她现在不用再去学校教书,有的是时间来充分了解自己现在的生活。 昨天晚上看完了那几沓相册,今天陈敏打算再去书房研究研究,卫研新一家三口说是晚上来吃晚饭,那她等到下午再去买点菜就行了,也不着急。 印象中书房还是卫大钧用的比较多,书架上厚厚的工具书让陈敏看着都是头大,她翻看了几页,看到那些工程绘图陈敏猛地阖上了书,这让她想起了被图纸控制的大学生活。 对比起来,另一个小书柜上的书就是小资多了,陈敏看着也觉得有趣。 有几本还是珍藏版,现在只能在旧书网上高价买入的那种,陈敏看得时候都是几分小心。 门铃响了的时候,陈敏还有些恍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这才是意识到是自家门铃响了。 陈敏不慌不忙的过去开门,她长了个心眼,先是从猫眼看了一眼,只是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时,她愣了下,然后这才是反应过来——这个,这个青年是她跟前夫刘建国的儿子刘瑜。 只是这个点,刘瑜怎么过来了? 记忆告诉自己,她与儿子刘瑜的关系不好不坏,母子俩关系绝对说不上亲近,甚至于刘瑜对自己还没有对卫大钧亲近。固然有卫大钧帮刘瑜安排工作的缘故,其他的……陈敏也不清楚。 “你怎么没吃饭?”刘瑜扫了眼餐厅和客厅,又是看了眼厨房,很快就是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妈是真的有问题了。中午接到卫研新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觉得既然他妈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想开了的。 卫研新都那么关心,自己这个亲儿子也不好没表示,再说了研究所到这边的研究所大院也不远,他中午饭的时候就是过来了,这一来也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没什么胃口。”陈敏扯了一个不怎么高级的谎言,不过却有用。 刘瑜皱着眉头看了眼看着门的书房,书房旁边那个柜子上的相册和之前摆放的位置不一样,他收回了目光,“人死不能复生,卫叔在天之灵也不想你这样,我去给你做点饭,你想吃什么?” “还能点餐?”问的过于活泼了些,陈敏有点后悔,这不属于老教师该说的话。 刘瑜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却没有怀疑什么,而是低下了头,“嗯,我做给你吃。”他语气中带着点愧疚。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关节腰椎没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尽管适应自己如今是一个退休丧偶老教师的身份,尽快让自己融入眼前的生活中去。 这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卫研新和徐文珊不在自己眼前晃悠,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书房里一时间很是安静,以至于能够清楚的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徐文珊教训儿子的声音,“不要总是看动画片,有时间去练练你的钢琴。” 卫研新也是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是说道:“我知道陈姨你不喜欢……你喜欢清静,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和文珊晚上的时候带着睿睿来这儿陪您吃饭,这样我也放心,吃了晚饭我们再回去,也不打扰您晚上休息。” 陈敏觉得这个继子够可以了,最起码这是真心实意的在替她着想。 卫研新的工作稳定,拿死工资的那种,现在还得养着儿子,单独给自己请一个保姆的话开销大,所以便是想出了这折中的办法。 154.154 卫瑾的归来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你可得想好了。”刘瑜还是多说了一句, “万一回头闹起来,我怕卫叔在天之灵也安生不得。”离开家属院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躲闪不及的徐文珊,老太太想的挺好,可是这事情顶多就瞒那一时半会儿, 现在又是被徐文珊看了个正着,怕是这一时半会儿都维持不下去了。 “那要不这房子不给你了?”陈敏停了下来, 她认真地看着刘瑜。刘瑜今年三十三了,小伙子长得还算是精神, 收拾的也干净,就是有些沉默寡言,换句话说那就是不苟言笑,酷酷的那种。 而现在刘瑜那张脸上露出的神色仿佛是在问“你是小孩子吗”, 陈敏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他看透了。她刚才就是开个玩笑, 只不过好像刘瑜对她这个玩笑并不感冒。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教了一辈子的语文,这话应该熟悉吧?”两个人就站在这交易中心大门前,谁都也没着急进去。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 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 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原本的安排, 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 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刘瑜手里被塞了个回执单,他看了眼上面的数额,然后看向了陈敏,“您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呀?” “我还……”陈敏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人哪是想要掏自己的钱,他是在开玩笑呢! “我交也行,你把女朋友找来,我把钱给你交了。”卫大钧临死前的一个心事就是没能看到刘瑜成家立业,虽说男人三十多岁结婚并不晚,不过她还不清楚刘瑜如今这样单着到底是几个心思,是没打算找,还是另有隐情呢? 脑子忽然间炸了一下,陈敏笑眯眯的补充了句,“没女朋友,男朋友也没关系。” 她这一笑,可是把刘瑜吓得浑身哆嗦了下,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你胡说什么?”他就是不想结婚而已,不代表他喜欢男人呀。 这老太太,是不是退休后太无聊了,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离开交易中心后,陈敏没让刘瑜送自己回去,她想四处逛逛,再熟悉熟悉这个城市。 刘瑜的那个问题她没回答,答案早就在心里头过了七遍八遍了——她不喜欢徐文珊。 从刚开始见到徐文珊,陈敏就不怎么喜欢。原因很简单,从自己醒来,徐文珊就一直处于一种埋怨的状态,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忘了给自己还有卫研新邀功——你晕倒之后亲闺女亲儿子都没来,是我们两口子忙前忙后。 卫研新的好陈敏是记着的,并不需要徐文珊一遍遍的重复。 这种重复陈敏太熟悉了,因为在她嫂子那里她亲身经历过——本命年的生日时,陈敏收到了她哥送的礼物,而就是这么一件礼物被她嫂子念叨了一个星期。就好像送了她这生日礼物,他们一家三口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似的。 当然,她嫂子也不是全然对她冷着一张脸,有求于她的时候——要自己帮她领导的儿子复习功课,那也是一副和气生财很是亲热的模样。而徐文珊这几天就跟她嫂子当年一个样。 要知道,原本老教师跟徐文珊的婆媳关系就是那么不上不下,亲近是亲近不来的,毕竟没任何血缘关系,而太疏远似乎又不像一家人,那就感觉是在排斥徐文珊。好在老教师对谁都冷淡淡的,这也算是把婆媳关系给糊弄过去了。 徐文珊先倨后恭,态度转变如此之迅速,无非是有求于她,能求她什么?其实就是盯上了卫大钧的遗产而已,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所以,她现在就是面上维持着,能少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至于徐文珊不服气,遗产是任由自己分配的,真要是不满意这一百万的遗产,那连一百万都没有! 陈敏是这么想的,卫研新也是这么说的——他从研究所家属院回到家里后看书,正看得入迷忽然间书就是被夺了过去,而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把书摔在了桌子上,“老太太是什么意思?我忙前忙后伺候她,分遗产的时候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她是真不把我当你们卫家的人是吧?” 卫研新看着被摔得都有些走形了的书,他有些心疼,捡起了书小心整了一下。 “卫研新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心火旺盛,自从老爷子去世后就一直这个状态,今天是直接火山喷发了,她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跟刘瑜去房产交易中心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要把老爷子的房子都转给她自己儿子?凭什么呀,你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徐文珊越想越不忿,这两年省城房价狠涨了一波,那两处房子得有上千万了。 “你想要?”书是读不下去了,卫研新干脆收起来,他也想好好跟妻子聊聊。 “那一套房就好几百万,为什么不要?那些本来就是你的。”端起了卫研新的茶杯,徐文珊就是大口喝起茶来。 “法律规定的,继子女和亲生子女一样享有继承权,按道理爸的遗产是我们兄妹三个还有陈姨四个人平分,我分不到那套房子。” 徐文珊听到这话气得手都在颤抖,她真想要把卫研新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你,你脑子抽了是吧?他就是个外人,跟老爷子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可别忘了,他当年可是被判给了他爸。” “那巧了,我被判给了我妈,照你这么说我更没有什么继承权了。” 要是说刚才徐文珊还是气得手发抖,那她现在则是被卫研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去跟外人争,反倒是跟自己斗嘴斗得凶。 “我刚才给你说的是法律规定,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卫研新依旧是坐在那里,他仰头看着站在书桌前的人,然后慢悠悠道:“老爷子还定了遗嘱,所以遗产继承的事情得按照遗嘱来办。” 徐文珊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一凉,“你别跟我说老爷子没有把房子留给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嘴都在颤抖,而等她看到卫研新点了点头时,徐文珊只觉得这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勉强扶着书桌这才没歪倒,只是声音都已经变形了,“凭什么呀?一定是他仿冒老爷子的笔迹,你想老爷子那段时间不都是他照顾吗?要是他趁机忽悠老爷子,那老爷子可不就是……” “文珊。”卫研新喊了一句,只是徐文珊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她的话,“老爷子一定是被他忽悠了,我当时就给你打电话让你早点回来,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徐文珊气得直跺脚,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卫研新等她冷静下来这才开口,“我当时回不来,你怎么不去医院里?” 徐文珊一愣,“你要我去医院里伺候?” “医院里有护工,爸住在高级病房里面,也不用你端屎端尿,就是陪他说说话就行,不是吗?”其实他之前也有打算回来,单位那边请假也不是不行,是老爷子打电话跟他说不用着急回来的。 等他回国后,老爷子又是熬了几天这才去世。那几天卫研新一直在病房里陪着,知道陪床都做些什么事情。 “可,可……” “可那是我爸,对吗?”说出这话的时候卫研新异乎寻常的平静,他看着妻子脸上那有些窘迫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你是跟我搭伙过日子的,没必要病床前伺候他,对吧?” 徐文珊是这么想的,当然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卫研新依旧是神色平静,“所以我也没有让你去医院陪着,对吧?” 徐文珊还是不说话,卫研新也没强求,“既然是我爸,那他的遗产怎么分配牵扯到的也只是我而已,跟你没关系,对吧?” 接连三个“对吧”,徐文珊忽然间意识到,卫研新如今这么平静,那只是…… 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平浪静! “也没什么事,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就像是这娃娃菜,上汤娃娃菜多好吃,可这菜隔了夜,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155.155 母女的温馨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被这味道弄醒了,脑子虽然还没彻底清醒,手已经下意识地去摸了自己的小肚子, 终于不疼了。 她这痛经的老毛病已经十多年了,这次大姨妈刚来的时候还真没怎么着, 弄得她以为是这段时间喝汤药调理有了效果, 就没跟其他老师调课。 马上就要期中考,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影响学生的成绩。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 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 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她循声看了过去, 是一对青年男女,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再说了,她又不是你亲妈, 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 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 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 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156.156 你背我回去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他很是麻溜地上了车,“爸爸,你今天给奶奶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吃了炸鸡。”小朋友有点兴奋。 卫研新倒是清楚缘由, 平日里他很少带儿子吃这些快餐食品,“炸鸡好吃吗?” 卫子睿认真思考了下, 看着正在开车门的妈妈, 小声说道:“没有爸爸你做的好吃。”他说完就是坐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后排那是他的一方天地。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好像不是很生气,是晓芸没有过去, 还是怎么着? 怎么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偏偏刚才那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弄得她现在这么被动。 “练得怎么样?”卫研新关心地问了句, 之前陈姨刚健身,他也是没少打搅段老师。 这像是一个安全讯号, 让徐文珊松了口气,她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娇嗔,“累死了都快,不过这教练还挺好的。”她的确是来这个健身馆了, 不过教练没有选段贝贝。 “我现在呀,你给我个金山我都能吃得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健身后挺累的, 徐文珊回去后早早就是躺下睡觉了。她半夜有点口渴, 迷迷糊糊推旁边的人, “研新,我渴得慌,你去帮我倒杯水。” 只是推了个空,卫研新并没有在床上躺着! 徐文珊脑子瞬间清醒,她连忙打开床头灯,起床去找人。 卫研新在书房里坐着,看着他这些年来跟徐文珊的合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晃十多年就是过去了,照片里曾经还有些清瘦的年轻人现在也人到中年,眼看着就是要发福成为大叔的节奏。 那时候笑容甜美的徐文珊,如今也变了模样,不止是变了模样,连人都变了。 是自己一开始就没看出来,还是这些年自己不上进委屈她,所以让她变了性情?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卫研新还不想承认。 “怎么好端端地来看这个?”徐文珊找到人后松了口气,她刚才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卫研新擦了下眼睛,他这是哭了? 想想她还真没怎么见卫研新哭过,即便是头些天老爷子过世,也没见这人流眼泪。 看到卫研新刚巧翻到了他们结婚蜜月旅行拍得照片,徐文珊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我报这个健身班是报对了,说不定过两个月就像是那时候这么苗条,研新你要不也去报个班?” 婚后的卫研新并没有像是大部分男人一样发福有了啤酒肚将军肚,他身材保持的还算可以,这一点徐文珊颇是引以为傲。起码公司里组织的活动中,她带卫研新出去那绝对是收获赞美一片,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不过人往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想拉着卫研新一起,也算是做个伴儿。 “睡不着。”卫研新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有些下意识地拉开了他跟徐文珊的距离,这让伸手想要揽着卫研新脖子挨着坐下的徐文珊扑了个空,好一会儿这才是反应过来。 她这是真的老了吗?所以对卫研新的吸引力不够了? 想想,好像他们是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过夫妻生活了。 这个念头让徐文珊一下紧张起来,她有些慌乱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跟我说说?”有那么一瞬间,徐文珊觉得她好像没办法再掌控这个男人了,这个认知让她害怕起来。 书房的门刚才就是被带上了,卫研新看着神色中有几分慌乱的妻子,他叹了口气,“文珊,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以为我昨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家里人去打扰陈姨的清净?” 该说的总是要说,卫研新踌躇了一晚上,想着明天送妻子上班的时候跟她好好说这件事,他甚至都忽略了徐文珊并没有践约——关于如何处置那一百万的事情她还没给自己一个说法。 可心里头存着事的卫研新睡不着,现在说开了也好,毕竟总是这么藏着掖着,心里头就像是扎着一根刺,对大家都不好。 徐文珊没想到会引起这个话题,她有些后悔了,“这事回头再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困死了。”她捂着嘴装打哈欠站起来要走,只是卫研新并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他没有伸手拦人,只是说出来的话远比动手有用,“那钱我还没拿,要是你现在不能给我一个妥善的处置办法,我觉得那钱还是在陈姨那里比较好。” 打蛇七寸,他很清楚徐文珊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一击即中。 果然,瞌睡虫顿时就没了影子,徐文珊一下子站在那里,“凭什么,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说完这话徐文珊就后悔了,她不该这么激动,更不该大声说话,万一吵醒了睿睿怎么办? 确定书房的门是锁着的,窗户是管着的,徐文珊检查了一遍这才是坐下,坐在了卫研新对面,“我就是觉得你昨天说我说的在理,所以我这才让晓芸去看望陈姨。卫研新你现在什么意思,是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是吗?”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卫研新越发的心凉,“她跟你弟弟还没结婚,用什么身份去看望陈姨?好,我算你这是好心,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徐文德为什么不去?只让甘晓芸自己去,这就是你所谓的看望?” 徐文珊脸上讪讪,她根本管不住弟弟,还能压着他去看老太太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德不会说话,我这不是怕他……” “他不会说话,人过去了那就是诚意,别跟我说他连脚都迈不开,是不是还得让我出钱给他买辆车,他才能屈尊去看看陈姨?” “卫研新,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这是在侮辱人,只是卫研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有的没的话都是说了出来,“他的工作我清楚,月初月末单休,平日里双休,爸开追悼会的时候不凑巧,没赶上周末,可我老领导都过去参加了,我就不信他要是请假能请不下来!” 那工作是自己帮忙找的,当初老领导自己创业,卫研新帮着给介绍了几个人过去,其中一个就是徐文德。 “是,死人是晦气的事情,可他住的房子,他的工作我都帮忙了。咱们两家怎么说也是亲家,他过去鞠个躬行个礼不算多吧?你爸妈在老家过不来我没意见,他就在省城,难道还堵车堵得他来不了?那是你弟弟,我管不着,我也不会再管了。再退一万步说,爸生病住院的事情他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你总是知道的,你说自己忙还要看睿睿,没有三头六臂去照看爸,那我想问一句你这一个月去了医院几次?你朝九晚五的工作比陈姨,比刘瑜还要忙是吧?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都晚了,你不爱听我也不想说,可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往后你的工资你愿意怎么花那是你的事情,我的你别再打一分钱的主意,我负责睿睿的开销,至于陈姨给的钱付首付还贷款,名字写我的,等睿睿成年了,就给他。” 徐文珊被这长篇大论给吓着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是回过神来,“你不能这样……”这样的话,她跟离婚有什么区别? “你别跟我说婚后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无权处置。你要是不同意我的提议那没问题,咱们离婚。我毕业后虽然没有当律师,可大学同学还有不少做老本行,请他们帮我打官司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离婚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可卫研新还是说了出去。 他想,自己当初之所以一步步退让,就是因为他来自重组家庭,家庭关系复杂,难得徐文珊对自己好,所以他便是容忍些也没什么。可是十年来他的容忍最终收获了什么? 卫研新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觉得自己退让就能换来家庭美满吗?从来,都不是这个道理呀! “我明天会找人做一个声明,你要是同意那就签字,不同意那就离婚。”他站起身来,没有回主卧,而是去了卫子睿的小房间。 他的童年就是在那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度过的,所以卫研新一直想要给儿子一个无忧的快乐的童年,只是如今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奢侈,这让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力。 他就坐在卫子睿的小房间里,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徐文珊也一夜无眠,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向来惯着她宠着她的卫研新竟然跟她说起了离婚,她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敢再跟家里人打电话,徐文珊这一晚上是格外煎熬。 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她连忙从床上起来。 因为一个姿势久了,她小腿都没了知觉,这么一番小跑差点没把自己摔地上。 卫研新看着扶着门框,满脸写着“可怜巴巴”几个字的人,他努力让自己不心软。 “我往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你,你别再跟我生气了。”她强忍着那股难受劲儿一瘸一拐走到了卫研新身边,“咱往后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吵了。” 徐文珊说的很真诚,卫研新也是点了点头,只是她承诺的,能做得到吗? 157.157 刘瑜的算计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 不管是对现在, 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 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 “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 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 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 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 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 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 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 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刘瑜手里被塞了个回执单, 他看了眼上面的数额,然后看向了陈敏,“您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呀?” “我还……”陈敏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人哪是想要掏自己的钱,他是在开玩笑呢! “我交也行,你把女朋友找来,我把钱给你交了。”卫大钧临死前的一个心事就是没能看到刘瑜成家立业,虽说男人三十多岁结婚并不晚,不过她还不清楚刘瑜如今这样单着到底是几个心思,是没打算找,还是另有隐情呢? 脑子忽然间炸了一下,陈敏笑眯眯的补充了句,“没女朋友,男朋友也没关系。” 她这一笑,可是把刘瑜吓得浑身哆嗦了下,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你胡说什么?”他就是不想结婚而已,不代表他喜欢男人呀。 这老太太,是不是退休后太无聊了,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离开交易中心后,陈敏没让刘瑜送自己回去,她想四处逛逛,再熟悉熟悉这个城市。 刘瑜的那个问题她没回答,答案早就在心里头过了七遍八遍了——她不喜欢徐文珊。 从刚开始见到徐文珊,陈敏就不怎么喜欢。原因很简单,从自己醒来,徐文珊就一直处于一种埋怨的状态,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忘了给自己还有卫研新邀功——你晕倒之后亲闺女亲儿子都没来,是我们两口子忙前忙后。 卫研新的好陈敏是记着的,并不需要徐文珊一遍遍的重复。 这种重复陈敏太熟悉了,因为在她嫂子那里她亲身经历过——本命年的生日时,陈敏收到了她哥送的礼物,而就是这么一件礼物被她嫂子念叨了一个星期。就好像送了她这生日礼物,他们一家三口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似的。 当然,她嫂子也不是全然对她冷着一张脸,有求于她的时候——要自己帮她领导的儿子复习功课,那也是一副和气生财很是亲热的模样。而徐文珊这几天就跟她嫂子当年一个样。 要知道,原本老教师跟徐文珊的婆媳关系就是那么不上不下,亲近是亲近不来的,毕竟没任何血缘关系,而太疏远似乎又不像一家人,那就感觉是在排斥徐文珊。好在老教师对谁都冷淡淡的,这也算是把婆媳关系给糊弄过去了。 徐文珊先倨后恭,态度转变如此之迅速,无非是有求于她,能求她什么?其实就是盯上了卫大钧的遗产而已,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所以,她现在就是面上维持着,能少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至于徐文珊不服气,遗产是任由自己分配的,真要是不满意这一百万的遗产,那连一百万都没有! 陈敏是这么想的,卫研新也是这么说的——他从研究所家属院回到家里后看书,正看得入迷忽然间书就是被夺了过去,而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把书摔在了桌子上,“老太太是什么意思?我忙前忙后伺候她,分遗产的时候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她是真不把我当你们卫家的人是吧?” 卫研新看着被摔得都有些走形了的书,他有些心疼,捡起了书小心整了一下。 “卫研新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心火旺盛,自从老爷子去世后就一直这个状态,今天是直接火山喷发了,她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跟刘瑜去房产交易中心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要把老爷子的房子都转给她自己儿子?凭什么呀,你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徐文珊越想越不忿,这两年省城房价狠涨了一波,那两处房子得有上千万了。 “你想要?”书是读不下去了,卫研新干脆收起来,他也想好好跟妻子聊聊。 “那一套房就好几百万,为什么不要?那些本来就是你的。”端起了卫研新的茶杯,徐文珊就是大口喝起茶来。 “法律规定的,继子女和亲生子女一样享有继承权,按道理爸的遗产是我们兄妹三个还有陈姨四个人平分,我分不到那套房子。” 徐文珊听到这话气得手都在颤抖,她真想要把卫研新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你,你脑子抽了是吧?他就是个外人,跟老爷子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可别忘了,他当年可是被判给了他爸。” “那巧了,我被判给了我妈,照你这么说我更没有什么继承权了。” 要是说刚才徐文珊还是气得手发抖,那她现在则是被卫研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去跟外人争,反倒是跟自己斗嘴斗得凶。 “我刚才给你说的是法律规定,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卫研新依旧是坐在那里,他仰头看着站在书桌前的人,然后慢悠悠道:“老爷子还定了遗嘱,所以遗产继承的事情得按照遗嘱来办。” 徐文珊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一凉,“你别跟我说老爷子没有把房子留给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嘴都在颤抖,而等她看到卫研新点了点头时,徐文珊只觉得这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勉强扶着书桌这才没歪倒,只是声音都已经变形了,“凭什么呀?一定是他仿冒老爷子的笔迹,你想老爷子那段时间不都是他照顾吗?要是他趁机忽悠老爷子,那老爷子可不就是……” “文珊。”卫研新喊了一句,只是徐文珊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她的话,“老爷子一定是被他忽悠了,我当时就给你打电话让你早点回来,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徐文珊气得直跺脚,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卫研新等她冷静下来这才开口,“我当时回不来,你怎么不去医院里?” 徐文珊一愣,“你要我去医院里伺候?” “医院里有护工,爸住在高级病房里面,也不用你端屎端尿,就是陪他说说话就行,不是吗?”其实他之前也有打算回来,单位那边请假也不是不行,是老爷子打电话跟他说不用着急回来的。 等他回国后,老爷子又是熬了几天这才去世。那几天卫研新一直在病房里陪着,知道陪床都做些什么事情。 “可,可……” “可那是我爸,对吗?”说出这话的时候卫研新异乎寻常的平静,他看着妻子脸上那有些窘迫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你是跟我搭伙过日子的,没必要病床前伺候他,对吧?” 徐文珊是这么想的,当然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卫研新依旧是神色平静,“所以我也没有让你去医院陪着,对吧?” 徐文珊还是不说话,卫研新也没强求,“既然是我爸,那他的遗产怎么分配牵扯到的也只是我而已,跟你没关系,对吧?” 接连三个“对吧”,徐文珊忽然间意识到,卫研新如今这么平静,那只是…… 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平浪静! 老太太喜欢清静不假,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儿子在国外,女儿也是远嫁,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关节腰椎没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158.158 林如的家人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从家属院离开的时候, 徐文珊踟蹰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研新, 你不是说要买房子吗?最近有没有看着, 用不用我问问同事,多打听打听?”她这些天很老实,老实到这还是这些天来第一次说房子的事情。 看卫研新没有说话,徐文珊放缓了语气,“我公积金卡上也还有些钱, 咱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还贷款。”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 语气也是生硬,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 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 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徐文珊的眼泪一下子就是出了来, 只是卫研新没有像之前那样细声安慰, 而是看了眼趴在后排的儿子。 这一眼让徐文珊瞬间意识到什么,自个儿把眼泪就是擦了去。她知道, 卫研新的底线是卫子睿,要是自己当着卫子睿的面闹起来, 到最后怕就是真的要惨淡收场了。 她心里头存着事, 在健身房热身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力不集中,结果把小腿给扯着了。徐文珊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本来就不高, 小腿这疼的是锥心刺骨, 眼泪没忍住啪的一下就是掉了出来。 专属教练毕宁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 看着徐文珊抱着腿蹲在那里,他连忙围了上去,“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徐文珊抽抽搭搭还是拒绝了,倒是让毕宁有些为难。 自己这一对一的训练还出了问题,现在不解决了,万一回头找麻烦呢? “那你先坐下,我看看。” 段贝贝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毕宁正在给徐文珊检查小腿,她是被那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说实在话,刚才那尖叫声有点耳熟,像是她在产房里听到的声音,太考验耳膜了。 “没事吧?”看到徐文珊那一脸痛色,段贝贝友善地笑了下。 “应该是三头肌拉伤,段姐,帮忙去取个冰袋呗。”毕宁有点哀伤,自己一对一盯着还折腾出个肌肉拉伤,他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得泡汤了。 “教练,我这不严重吧?”徐文珊不敢伸直腿,她就觉得疼,浑身都不得劲的疼。 “我的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现在还看不出情况。”他刚才就是轻轻摁了一下而已,徐文珊就杀猪似的嚎叫,他可真有点后怕,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学员。 段贝贝把冰袋丢了过来,“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段姐,你……”毕宁连忙站起身来,他还得搭段贝贝的顺风车走人呢。 这一站起身来不要紧,徐文珊的脚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段贝贝看着徐文珊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毕宁的脑袋,“毛手毛脚的,徐女士,你确定不去医院检查下吗?这要是真的伤着了,怕是会影响您正常的生活。” 徐文珊被这话给吓着了…… 卫研新接到电话也有些奇怪,等听清楚来龙去脉后他随手穿上衣服就往外去。 “爸爸。” 卫子睿的叫声让卫研新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呢,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儿子讲故事。要是现在去医院,儿子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卫研新还是折了回来,“跟爸爸出去一趟好不好?”他不可能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是医院那边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也说不好今晚能不能回来,所以把儿子放邻居家也不合适。 这么晚了去打扰陈姨? 那岂不是等于跟她说文珊伤着腿了? 权衡了一番后,卫研新只能委屈儿子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卫子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爸爸那凝重的心情,不过对于晚上出门他还是抱着极为高涨的热情,虽然上车没多久后他就睡着了。 徐文珊看着丈夫竟然抱着儿子过来的时候一脸紧张,“大晚上的你带睿睿出来干什么?” 怀抱里的卫子睿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叫了句妈妈又是睡了过去,晚上八点半已经是他的睡眠时间了。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卫研新没有搭理妻子,而是跟两位教练道歉,要不是段贝贝通知,他都不知道这事。 “没什么。”段贝贝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爱心爆棚,送佛送到了西天。 卫研新送她出去,当然也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我就是希望这件事别让其他人,尤其是陈姨知道。” 对于卫研新的请求段贝贝并不奇怪,只是想着刚才卫研新那为难的神色,她冲着毕宁挑了挑下巴,“我是大嘴巴的人吗?” 毕宁连忙摆手,“绝对不是,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他表情滑稽的想要缓和气氛,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 卫研新不是那么活泼的人,“今天的事情谢谢了。”好像除了谢谢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别的,也说不出别的。 只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敏还是知道了徐文珊住院的事情。 “你就别来回折腾了,我能照顾自己。”她还真不知道卫研新怎么想的,每天就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不累吗? 一大早的要送卫子睿去幼儿园,中午又要去医院看徐文珊,等下午接卫子睿下学在自己这吃了晚饭后还要再去医院。又是上班又得带着孩子四处跑,四头兼顾,他可真有精神。 正在往嘴里塞东西的人有些诧异,“折腾什么呀?”下意识的,卫研新看了眼儿子,除了儿子这么童言无忌,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 “行了,别跟我装了,我下午在健身房听说的。”陈敏昨天没去健身房,一天都在家里织围巾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她还是今天下午去健身房才知道了事情缘由。当然,说这事的并不是段贝贝,而是跟她一块游泳的小姑娘,那健身馆里谁不知道她跟徐文珊是婆媳呀。 “伤的严重吗?” 卫研新摇了摇头,“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医院里我请了护工,比在家省事多了。”他这完全是自欺欺人,陈敏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鄙视。 “护工是照顾的专业,可是在医院里也休息不好。你们也不小了,凡事有个度,心里头总有疙瘩算怎么回事?”有问题就去解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天天记仇。 陈敏觉得卫研新可靠,可有时候又有些迂腐。当然,人从来不是扁平化的,多维的性格组成了复杂的人,她也不好从一个角度来评价卫研新。 只是单单从和徐文珊“冷战”这件事上,她多少觉得卫研新没把握好度。一码归一码,现在人受伤了,就该被爱护着,不是吗? 卫研新放下了筷子,“我知道。”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徐文珊,过往的夫妻恩爱就像是一层画皮,撕掉了之后又是长出了新面孔,可是他不确定这新面孔下面是什么。 徐文珊越是委曲求全,他就越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那根刺其实他也想消化掉,可就是卡在喉咙里面,上下不得,还时刻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 晚饭后,陈敏也跟着去了医院。 徐文珊做过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再不喜欢她,到底也是名义上的儿媳妇,该看望还是得去看望。 其实她主要是心疼卫子睿,因为大人住院也跟着折腾,陈敏打算这两天让卫子睿跟着自己住这边,正好是周末,可以让刘瑜带他出去玩。当然,多住几天也没关系,她手脚没问题,送卫子睿去上学还是小事一桩。 不过这话陈敏还没跟卫研新说,她是想着到了病房再说,这样一来说不定也给这两口子缓和缓和关系呢? 她原本想的也算是周全,可人算不如天算,陈敏怎么也没想到,徐文珊她妈也在医院的病房里。 母女俩正在说些什么,被卫子睿一句“妈妈,外婆”给打断了。 项爱莲回头看到女婿和亲家也是一愣,连忙抱起了冲向自己的外孙,“乖孙子,想娘娘了没有?”她紧紧抱着外孙,看陈敏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这儿女都是咱们的命,你说我这姑娘也真是的,生病住院也不跟我这当妈的说,要不是她弟妹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 项爱莲有点像是陈敏妈,大概是追赶时髦,所以烫了头发,不过这发型实在是显得老了几分,再加上她本来皮肤就有点黑,就更是显得没气色。结果是越想着年轻,越把自己往老里去折腾。 “谁说不是呢,这不也瞒着我吗,真是一个个不让人省心。”陈敏笑了下,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怎么样,腿好点了没有,还疼得厉害吗?” 徐文珊看着和颜悦色的老太太,一时间还不是太能适应老太太这春风化雨,“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小题大做,不跟我说一声就过来了。” 项爱莲在打量着陈敏,她跟这个亲家母打的交道并不多,也就是早些年女儿结婚、生孩子还有外孙过三岁生日的时候见过,印象中还是那个女儿嘴里一脸严肃的人民教师的形象,跟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柔和光辉的人货不对号。 “为人父母的,听到儿女生病遭难,便是爬也得爬过来。”陈敏笑了笑,“你妈这是疼你呢。” 徐文珊总觉得这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些神色不自然,“研新,我妈刚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有些低血糖,不能饿着。” “不用不用,我还不饿。”项爱莲瞪了女儿一眼,“我刚才不是吃了个苹果吗?” “吃苹果不当饱,阿姨您跟我出去吃点东西吧。陈姨,那今天能不能让睿睿先跟你回去?我明天再去接他。” 陈敏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有这个时间,她干点什么不好? 收拾好东西,陈敏打算去健身馆——她最近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一周过去后现在她游泳时间增加到半个小时了,当然陈敏也没再在跑步机上折腾,而是选择散步。她现在来回健身馆都是步行,停停走走看看也挺不错的。 159.159 刘瑜谢谢你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刘瑜开门的时候如蒙大赦, 那是卫研新的岳母,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迷迷糊糊去开门的时候, 还以为是他妈把钥匙忘家里了呢, 哪想到会是项爱莲突然间杀到? 之前也没听说她要过来呀。 刘瑜跟项爱莲不熟,虽说卫子睿跟他外婆玩的开心, 他也不好撂挑子走人,被问东问西了好一会儿,刘瑜终于找到了机会去了趟卫生间打电话喊人, 当然他顺带着给卫研新打了电话。 老爷子已经去世了,他妈又不是徐文珊的正经婆婆,所谓的儿女亲家关系其实名存实亡, 在他看来,项爱莲还是少登门拜访些好。 陈敏回来的时候刘瑜那叫一个如蒙大赦, 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老爷子生前就算是催婚, 也没这么咄咄逼人呀!这要是外人, 刘瑜也不会忍着让着, 可项爱莲身份特殊,一个不开心闹得人家不乐意, 最后还不是折腾的他家宅不宁? 吃了哑巴亏的刘瑜给陈敏开门后,就往外走, “我还有事, 先回去了。” 陈敏看着脚下踩着火箭似的蹿出去的人不由乐了, 前前后后也就是十多分钟而已,能被折磨成什么样呀。看那这样子,刘瑜简直是多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着。 项爱莲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看了眼揽在怀里的外孙,“睿睿,饿不饿呀?” 陈敏听到这话不由皱了下眉头,她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道刘瑜刚才有没有给卫子睿弄点吃的。 “我不饿。”卫子睿看到他奶奶,发现刘瑜不见了的时候,他顿时着急了,“奶奶,你不是说叔叔今天带我去玩海盗船吗?他人呢?” 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叔叔就没了人影?海盗船还没玩呢。 陈敏没想到卫子睿还记着昨晚自己说的话,她清了下嗓子,正打算跟卫子睿解释,项爱莲先一步开口,“你叔叔要忙,回头外婆和妈妈带你去好不好?”她都不知道,自己外孙竟然跟陈敏还有她儿子那么亲近,这算什么回事?虽说叫着奶奶、叔叔,可实际上不是没一点关系吗?没有血缘的牵绊,能有多亲?就算是疼爱,也就是表面上的。 “我不要,我要叔叔带我去玩。”卫子睿人虽小却很是清楚,他爸妈不是送他去兴趣班就是去少年宫,哪会像叔叔那样带自己去公园、动物园、游乐园四处逛,“我要叔叔带我玩……” 小朋友的眼泪很是现成,说来就是来了。 陈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她正想要安慰卫子睿,项爱莲又是比她快了一步,“乖孙别哭,乖孙别哭,你这一哭外婆的心都碎了,咱们不去玩海盗船好不好,你妈妈还病着,跟外婆回家去跟妈妈玩好不好?” 陈敏算是瞧出来了,项爱莲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为了带走卫子睿。只不过刚才自己不在家,她就这么把人带走了不合适,索性就是等自己回来。 客厅里祖孙俩飚着哭,声音还越来越大,这让陈敏头大,“那个亲家母,你能不能先别哭?”不就是孩子哭了吗,该说的说该哄的哄,劝下来就是了,用得着自己也跟着哭吗?这又不是比谁比谁可怜。 项爱莲正哭着,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心里头多少有点不舒服,不过她脸皮早就磨砺出来了,抹了下眼泪就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让您看笑话了,只是我在家天天念日日想着这孩子,就想着这些天在这边照顾他妈能多跟孩子处处,哪想到这孩子不跟我亲近。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还要往外跑。”说着,项爱莲眼泪又是流了下来。 陈敏觉得自己这个亲家母可真是能说会道,这一番话说的好像昨个儿自己是故意带走卫子睿不让他们祖孙团聚一样。 她原本不愿意跟这人斗唇舌,所以昨个儿在医院都没说什么,今天都被人找上家门了,还明里暗里被埋怨,陈敏一时间也是忍不住了,“再想念孩子,那也得有个大人样,在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她正说着,卫子睿趁机从他外婆怀里挣脱出来,跑到了陈敏面前,“奶奶,奶奶,你带我去找叔叔好不好?” 他不想跟外婆说话了,她老是动不动就亲自己,还捏自己的脸和胳膊,卫子睿很不喜欢。 “乖孙,咱不是说好了不去游乐园,要回家陪妈妈说话吗?”项爱莲连忙站起来,她想要把外孙拉到自己这边,只是卫子睿并不配合,往陈敏身后一躲,甚至于连小脑袋瓜都没敢露出来。 陈敏看着要伸手抓人的项爱莲,她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亲家母,我昨天答应了孩子让他叔叔今天带他去游乐场玩。” “可……” “做长辈的说话算话,不然往后孩子怎么听你的话?”陈敏打断了项爱莲,她端出老教师那副严肃模样,项爱莲看着这么一张脸,一时间词穷。 陈敏之前对徐文珊没好感,现在不喜欢名单上又多了一个项爱莲。 这是在她家,回来那会儿,项爱莲连站都不站起来一下,以为这里是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吗? 到现在,陈敏越发觉得自己不喜欢徐文珊绝对不是因为偏见,而是这对母女实在是一脉相承,她没有找到这两人值得自己喜欢的地方,哪怕作为老师的职业要求尽可能发现学生的闪光点。现在她选择放弃职业操守,反正已经退休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被训得像孙子一样,她又不是小辈,哪乐意受这窝囊气? “他妈妈都住院了,为人儿女的这时候哪还能老想着去玩?” 陈敏听到这话觉得好笑,她也的确笑出声来,“那亲家母你的意思是让孩子去端茶倒水还是去给他妈做饭?” 项爱莲被这话堵的脸色不太好看,“我就是……” “孩子还不到五岁,正是顽皮惹事的时候,你让他大周末的待在家里他能老实听话?他妈妈现在腿有点毛病,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我让刘瑜带孩子出去玩也是想着给文珊点清净。按照亲家母你话里的意思,是我想要疏远孩子跟他妈妈的关系?” 项爱莲之前也是跟女儿的这个继婆婆打过交道的,可那时候的陈敏话很少,多数时候就是平着一张脸不悲不喜,哪像是现在这大道理一套套的,说得她都没还嘴的余地。 “我知道亲家你的意思是想要跟孩子多处一会儿,可我这已经答应了孩子的事情总不能言而无信吧?反正你这段时间得住在这边,有的是时间见孩子,不是吗?” 陈敏还不信了,她好歹是为人师表跟中二叛逆少年少女打了好几年交道的人,讲道理还能说不过项爱莲? 她倒不是非得抓着卫子睿不松手,就是觉得项爱莲有点欺负人,她不还击还不得让项爱莲蹬鼻子上脸呀? 转身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卫子睿,陈敏语气温和了许多,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睿睿,过会儿我让叔叔带你出去玩,不过玩了海盗船之后你得回家了,知道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头,“我知道。” “乖。”陈敏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她看向项爱莲的时候神色比刚才缓和多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是吃了哑巴亏,被人当孙子似的训,偏生又找不出对方的不是,她一时间悻悻,来之前的那点小九九也是被陈敏这一番话给吓没了,“这,这是我欠考虑了。” 陈敏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再说了对方跟自己平辈,她再说什么,岂不是跟项爱莲一个德行了? “我当老师习惯了,凡事都喜欢讲道理。这话您要是觉得中听您就听听,不中听您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出了门倒出去也没关系。” 项爱莲觉得这亲家母真是强势,听女儿说亲家公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被她牢牢把控着,几个孩子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一句,她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亲家母您是人民教师,道理当然比我这没读过几天书的人知道的多。”项爱莲脸上挂着笑,“您……” 突然间响起来的门铃打断了项爱莲的话,卫子睿去开门,看到来的人是他爸爸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冲到了卫研新怀里,“爸爸。” 客厅里的人听到这一声“爸爸”都愣了下,这个节骨眼上卫研新怎么过来了? 陈敏更多的是诧异,而项爱莲就是有些心虚了,她是瞒着卫研新偷偷过来的。 社区捐款捐物的时候从来响应号召,不过其他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拒绝参加。 当然,人家也是真忙,毕竟在省城重点中学教书,又是特级教师,能不忙吗?哪像是小区里其他老头老太太,一个个的空巢老人,整日里闲得无聊,巴不得有什么活动热闹一下。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陈敏不是退休了吗?再加上卫工去世,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是?这都去健身馆健身了,来参加参加社区活动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抗拒吧? 她上门找人,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哪能呀,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赵主任忙了起来,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160.160 on call 24h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倒是清楚缘由,平日里他很少带儿子吃这些快餐食品, “炸鸡好吃吗?” 卫子睿认真思考了下, 看着正在开车门的妈妈, 小声说道:“没有爸爸你做的好吃。”他说完就是坐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后排那是他的一方天地。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好像不是很生气,是晓芸没有过去, 还是怎么着? 怎么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 偏偏刚才那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弄得她现在这么被动。 “练得怎么样?”卫研新关心地问了句, 之前陈姨刚健身,他也是没少打搅段老师。 这像是一个安全讯号,让徐文珊松了口气,她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娇嗔,“累死了都快,不过这教练还挺好的。”她的确是来这个健身馆了,不过教练没有选段贝贝。 “我现在呀, 你给我个金山我都能吃得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健身后挺累的, 徐文珊回去后早早就是躺下睡觉了。她半夜有点口渴,迷迷糊糊推旁边的人, “研新, 我渴得慌, 你去帮我倒杯水。” 只是推了个空,卫研新并没有在床上躺着! 徐文珊脑子瞬间清醒,她连忙打开床头灯,起床去找人。 卫研新在书房里坐着,看着他这些年来跟徐文珊的合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晃十多年就是过去了,照片里曾经还有些清瘦的年轻人现在也人到中年,眼看着就是要发福成为大叔的节奏。 那时候笑容甜美的徐文珊,如今也变了模样,不止是变了模样,连人都变了。 是自己一开始就没看出来,还是这些年自己不上进委屈她,所以让她变了性情?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卫研新还不想承认。 “怎么好端端地来看这个?”徐文珊找到人后松了口气,她刚才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卫研新擦了下眼睛,他这是哭了? 想想她还真没怎么见卫研新哭过,即便是头些天老爷子过世,也没见这人流眼泪。 看到卫研新刚巧翻到了他们结婚蜜月旅行拍得照片,徐文珊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我报这个健身班是报对了,说不定过两个月就像是那时候这么苗条,研新你要不也去报个班?” 婚后的卫研新并没有像是大部分男人一样发福有了啤酒肚将军肚,他身材保持的还算可以,这一点徐文珊颇是引以为傲。起码公司里组织的活动中,她带卫研新出去那绝对是收获赞美一片,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不过人往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想拉着卫研新一起,也算是做个伴儿。 “睡不着。”卫研新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有些下意识地拉开了他跟徐文珊的距离,这让伸手想要揽着卫研新脖子挨着坐下的徐文珊扑了个空,好一会儿这才是反应过来。 她这是真的老了吗?所以对卫研新的吸引力不够了? 想想,好像他们是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过夫妻生活了。 这个念头让徐文珊一下紧张起来,她有些慌乱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跟我说说?”有那么一瞬间,徐文珊觉得她好像没办法再掌控这个男人了,这个认知让她害怕起来。 书房的门刚才就是被带上了,卫研新看着神色中有几分慌乱的妻子,他叹了口气,“文珊,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以为我昨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家里人去打扰陈姨的清净?” 该说的总是要说,卫研新踌躇了一晚上,想着明天送妻子上班的时候跟她好好说这件事,他甚至都忽略了徐文珊并没有践约——关于如何处置那一百万的事情她还没给自己一个说法。 可心里头存着事的卫研新睡不着,现在说开了也好,毕竟总是这么藏着掖着,心里头就像是扎着一根刺,对大家都不好。 徐文珊没想到会引起这个话题,她有些后悔了,“这事回头再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困死了。”她捂着嘴装打哈欠站起来要走,只是卫研新并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他没有伸手拦人,只是说出来的话远比动手有用,“那钱我还没拿,要是你现在不能给我一个妥善的处置办法,我觉得那钱还是在陈姨那里比较好。” 打蛇七寸,他很清楚徐文珊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一击即中。 果然,瞌睡虫顿时就没了影子,徐文珊一下子站在那里,“凭什么,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说完这话徐文珊就后悔了,她不该这么激动,更不该大声说话,万一吵醒了睿睿怎么办? 确定书房的门是锁着的,窗户是管着的,徐文珊检查了一遍这才是坐下,坐在了卫研新对面,“我就是觉得你昨天说我说的在理,所以我这才让晓芸去看望陈姨。卫研新你现在什么意思,是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是吗?”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卫研新越发的心凉,“她跟你弟弟还没结婚,用什么身份去看望陈姨?好,我算你这是好心,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徐文德为什么不去?只让甘晓芸自己去,这就是你所谓的看望?” 徐文珊脸上讪讪,她根本管不住弟弟,还能压着他去看老太太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德不会说话,我这不是怕他……” “他不会说话,人过去了那就是诚意,别跟我说他连脚都迈不开,是不是还得让我出钱给他买辆车,他才能屈尊去看看陈姨?” “卫研新,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这是在侮辱人,只是卫研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有的没的话都是说了出来,“他的工作我清楚,月初月末单休,平日里双休,爸开追悼会的时候不凑巧,没赶上周末,可我老领导都过去参加了,我就不信他要是请假能请不下来!” 那工作是自己帮忙找的,当初老领导自己创业,卫研新帮着给介绍了几个人过去,其中一个就是徐文德。 “是,死人是晦气的事情,可他住的房子,他的工作我都帮忙了。咱们两家怎么说也是亲家,他过去鞠个躬行个礼不算多吧?你爸妈在老家过不来我没意见,他就在省城,难道还堵车堵得他来不了?那是你弟弟,我管不着,我也不会再管了。再退一万步说,爸生病住院的事情他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你总是知道的,你说自己忙还要看睿睿,没有三头六臂去照看爸,那我想问一句你这一个月去了医院几次?你朝九晚五的工作比陈姨,比刘瑜还要忙是吧?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都晚了,你不爱听我也不想说,可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往后你的工资你愿意怎么花那是你的事情,我的你别再打一分钱的主意,我负责睿睿的开销,至于陈姨给的钱付首付还贷款,名字写我的,等睿睿成年了,就给他。” 徐文珊被这长篇大论给吓着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是回过神来,“你不能这样……”这样的话,她跟离婚有什么区别? “你别跟我说婚后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无权处置。你要是不同意我的提议那没问题,咱们离婚。我毕业后虽然没有当律师,可大学同学还有不少做老本行,请他们帮我打官司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离婚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可卫研新还是说了出去。 他想,自己当初之所以一步步退让,就是因为他来自重组家庭,家庭关系复杂,难得徐文珊对自己好,所以他便是容忍些也没什么。可是十年来他的容忍最终收获了什么? 卫研新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觉得自己退让就能换来家庭美满吗?从来,都不是这个道理呀! “我明天会找人做一个声明,你要是同意那就签字,不同意那就离婚。”他站起身来,没有回主卧,而是去了卫子睿的小房间。 他的童年就是在那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度过的,所以卫研新一直想要给儿子一个无忧的快乐的童年,只是如今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奢侈,这让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力。 他就坐在卫子睿的小房间里,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徐文珊也一夜无眠,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向来惯着她宠着她的卫研新竟然跟她说起了离婚,她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敢再跟家里人打电话,徐文珊这一晚上是格外煎熬。 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她连忙从床上起来。 因为一个姿势久了,她小腿都没了知觉,这么一番小跑差点没把自己摔地上。 卫研新看着扶着门框,满脸写着“可怜巴巴”几个字的人,他努力让自己不心软。 “我往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你,你别再跟我生气了。”她强忍着那股难受劲儿一瘸一拐走到了卫研新身边,“咱往后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吵了。” 徐文珊说的很真诚,卫研新也是点了点头,只是她承诺的,能做得到吗? 卫研新倒是清楚缘由,平日里他很少带儿子吃这些快餐食品,“炸鸡好吃吗?” 卫子睿认真思考了下,看着正在开车门的妈妈,小声说道:“没有爸爸你做的好吃。”他说完就是坐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后排那是他的一方天地。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好像不是很生气,是晓芸没有过去,还是怎么着? 161.161 科学无国界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可既然这样,那就继续冷淡着好了, 现在项爱莲忽然间这么主动热情, 她还有些不适应呢。 脑子转了好一圈, 陈敏最后也只有见招拆招这么一个答案, 她实在是想不出项爱莲这会儿过来的目的。 刘瑜开门的时候如蒙大赦, 那是卫研新的岳母,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迷迷糊糊去开门的时候,还以为是他妈把钥匙忘家里了呢,哪想到会是项爱莲突然间杀到? 之前也没听说她要过来呀。 刘瑜跟项爱莲不熟, 虽说卫子睿跟他外婆玩的开心,他也不好撂挑子走人, 被问东问西了好一会儿,刘瑜终于找到了机会去了趟卫生间打电话喊人,当然他顺带着给卫研新打了电话。 老爷子已经去世了,他妈又不是徐文珊的正经婆婆, 所谓的儿女亲家关系其实名存实亡, 在他看来,项爱莲还是少登门拜访些好。 陈敏回来的时候刘瑜那叫一个如蒙大赦,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老爷子生前就算是催婚,也没这么咄咄逼人呀!这要是外人, 刘瑜也不会忍着让着, 可项爱莲身份特殊, 一个不开心闹得人家不乐意,最后还不是折腾的他家宅不宁? 吃了哑巴亏的刘瑜给陈敏开门后,就往外走,“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陈敏看着脚下踩着火箭似的蹿出去的人不由乐了,前前后后也就是十多分钟而已,能被折磨成什么样呀。看那这样子,刘瑜简直是多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着。 项爱莲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看了眼揽在怀里的外孙,“睿睿,饿不饿呀?” 陈敏听到这话不由皱了下眉头,她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道刘瑜刚才有没有给卫子睿弄点吃的。 “我不饿。”卫子睿看到他奶奶,发现刘瑜不见了的时候,他顿时着急了,“奶奶,你不是说叔叔今天带我去玩海盗船吗?他人呢?” 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叔叔就没了人影?海盗船还没玩呢。 陈敏没想到卫子睿还记着昨晚自己说的话,她清了下嗓子,正打算跟卫子睿解释,项爱莲先一步开口,“你叔叔要忙,回头外婆和妈妈带你去好不好?”她都不知道,自己外孙竟然跟陈敏还有她儿子那么亲近,这算什么回事?虽说叫着奶奶、叔叔,可实际上不是没一点关系吗?没有血缘的牵绊,能有多亲?就算是疼爱,也就是表面上的。 “我不要,我要叔叔带我去玩。”卫子睿人虽小却很是清楚,他爸妈不是送他去兴趣班就是去少年宫,哪会像叔叔那样带自己去公园、动物园、游乐园四处逛,“我要叔叔带我玩……” 小朋友的眼泪很是现成,说来就是来了。 陈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她正想要安慰卫子睿,项爱莲又是比她快了一步,“乖孙别哭,乖孙别哭,你这一哭外婆的心都碎了,咱们不去玩海盗船好不好,你妈妈还病着,跟外婆回家去跟妈妈玩好不好?” 陈敏算是瞧出来了,项爱莲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为了带走卫子睿。只不过刚才自己不在家,她就这么把人带走了不合适,索性就是等自己回来。 客厅里祖孙俩飚着哭,声音还越来越大,这让陈敏头大,“那个亲家母,你能不能先别哭?”不就是孩子哭了吗,该说的说该哄的哄,劝下来就是了,用得着自己也跟着哭吗?这又不是比谁比谁可怜。 项爱莲正哭着,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心里头多少有点不舒服,不过她脸皮早就磨砺出来了,抹了下眼泪就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让您看笑话了,只是我在家天天念日日想着这孩子,就想着这些天在这边照顾他妈能多跟孩子处处,哪想到这孩子不跟我亲近。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还要往外跑。”说着,项爱莲眼泪又是流了下来。 陈敏觉得自己这个亲家母可真是能说会道,这一番话说的好像昨个儿自己是故意带走卫子睿不让他们祖孙团聚一样。 她原本不愿意跟这人斗唇舌,所以昨个儿在医院都没说什么,今天都被人找上家门了,还明里暗里被埋怨,陈敏一时间也是忍不住了,“再想念孩子,那也得有个大人样,在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她正说着,卫子睿趁机从他外婆怀里挣脱出来,跑到了陈敏面前,“奶奶,奶奶,你带我去找叔叔好不好?” 他不想跟外婆说话了,她老是动不动就亲自己,还捏自己的脸和胳膊,卫子睿很不喜欢。 “乖孙,咱不是说好了不去游乐园,要回家陪妈妈说话吗?”项爱莲连忙站起来,她想要把外孙拉到自己这边,只是卫子睿并不配合,往陈敏身后一躲,甚至于连小脑袋瓜都没敢露出来。 陈敏看着要伸手抓人的项爱莲,她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亲家母,我昨天答应了孩子让他叔叔今天带他去游乐场玩。” “可……” “做长辈的说话算话,不然往后孩子怎么听你的话?”陈敏打断了项爱莲,她端出老教师那副严肃模样,项爱莲看着这么一张脸,一时间词穷。 陈敏之前对徐文珊没好感,现在不喜欢名单上又多了一个项爱莲。 这是在她家,回来那会儿,项爱莲连站都不站起来一下,以为这里是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吗? 到现在,陈敏越发觉得自己不喜欢徐文珊绝对不是因为偏见,而是这对母女实在是一脉相承,她没有找到这两人值得自己喜欢的地方,哪怕作为老师的职业要求尽可能发现学生的闪光点。现在她选择放弃职业操守,反正已经退休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被训得像孙子一样,她又不是小辈,哪乐意受这窝囊气? “他妈妈都住院了,为人儿女的这时候哪还能老想着去玩?” 陈敏听到这话觉得好笑,她也的确笑出声来,“那亲家母你的意思是让孩子去端茶倒水还是去给他妈做饭?” 项爱莲被这话堵的脸色不太好看,“我就是……” “孩子还不到五岁,正是顽皮惹事的时候,你让他大周末的待在家里他能老实听话?他妈妈现在腿有点毛病,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我让刘瑜带孩子出去玩也是想着给文珊点清净。按照亲家母你话里的意思,是我想要疏远孩子跟他妈妈的关系?” 项爱莲之前也是跟女儿的这个继婆婆打过交道的,可那时候的陈敏话很少,多数时候就是平着一张脸不悲不喜,哪像是现在这大道理一套套的,说得她都没还嘴的余地。 “我知道亲家你的意思是想要跟孩子多处一会儿,可我这已经答应了孩子的事情总不能言而无信吧?反正你这段时间得住在这边,有的是时间见孩子,不是吗?” 陈敏还不信了,她好歹是为人师表跟中二叛逆少年少女打了好几年交道的人,讲道理还能说不过项爱莲? 她倒不是非得抓着卫子睿不松手,就是觉得项爱莲有点欺负人,她不还击还不得让项爱莲蹬鼻子上脸呀? 转身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卫子睿,陈敏语气温和了许多,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睿睿,过会儿我让叔叔带你出去玩,不过玩了海盗船之后你得回家了,知道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头,“我知道。” “乖。”陈敏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她看向项爱莲的时候神色比刚才缓和多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是吃了哑巴亏,被人当孙子似的训,偏生又找不出对方的不是,她一时间悻悻,来之前的那点小九九也是被陈敏这一番话给吓没了,“这,这是我欠考虑了。” 陈敏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再说了对方跟自己平辈,她再说什么,岂不是跟项爱莲一个德行了? “我当老师习惯了,凡事都喜欢讲道理。这话您要是觉得中听您就听听,不中听您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出了门倒出去也没关系。” 项爱莲觉得这亲家母真是强势,听女儿说亲家公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被她牢牢把控着,几个孩子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一句,她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亲家母您是人民教师,道理当然比我这没读过几天书的人知道的多。”项爱莲脸上挂着笑,“您……” 突然间响起来的门铃打断了项爱莲的话,卫子睿去开门,看到来的人是他爸爸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冲到了卫研新怀里,“爸爸。” 客厅里的人听到这一声“爸爸”都愣了下,这个节骨眼上卫研新怎么过来了? 陈敏更多的是诧异,而项爱莲就是有些心虚了,她是瞒着卫研新偷偷过来的。 卫瑾又是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她今天下午离开实验室前收到的这消息,当时那徐师兄就在实验室外面,卫瑾怕伤了他自尊,强忍着笑意假装没看到这消息十分坦荡地离开了实验室。愣是到了卫生间她才偷偷笑了起来,结果因为憋得太久了,还把自己笑得抽筋。 现在想想,她还是觉得好笑,“没有,我也是跟他这么说的。”博士生涯七个多月后,卫瑾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刚进实验室的时候,导师交代实验室里的情况时,为什么会在介绍徐师兄的时候特意加了那么一句没头没脑的“实力单身汉”。 完全是实力派选手——凭借自己实力单身多年。 陈敏也是笑得前仰后翻,“他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 这实验室里的师兄,怎么着也得比卫瑾大吧?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那就是情商问题,当然这比前者严重多了。 “谁知道呢,你别急,还有另一张图呢。”卫瑾觉得老太太还挺接地气的,都知道霸道总裁小说了,估摸着没少跟那群花季雨季的少女做斗争,都总结出斗争经验来了。 陈敏很快就是看到了第二张图,前面字大,后面的字小,她听卫瑾吩咐把图点开,然后就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你点开,你点开就是我的人了。 两句话中间是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发这么一张图给卫瑾,陈敏浑身哆嗦了下,“这种男人不能要呀。”这要是男女朋友间发这种小图片那也算是添加情趣了,可卫瑾和那徐师兄不就是一个实验室的师兄妹吗? “他多大了?”陈敏又是问了句。 “得快三十了吧,他今年博三。”卫瑾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想起她妈刚才那语气,她连忙表态,“妈,我还不谈恋爱。” 以为自己要催婚?陈敏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而立之年的人了,连当面告白的勇气都没有,暗戳戳的搞小动作,这样的人配不上你。”她说的很是直白,这个徐师兄就是配不上卫瑾。 一个实验室里的师兄妹,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男孩子对女孩子产生好感并不奇怪,可是徐师兄这也不是小年轻了,还这么小心翼翼地算什么意思? 给自己找退路?万一被卫瑾拒绝了,就拿出一套——我看着这表情包挺好玩的,给你看看——的说辞?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哪有这么多弯弯绕。 要是放在二十七岁的陈敏身上,她或许会考虑,毕竟那好歹是个博士。不过卫瑾就不一样了——博士在读、家境不错,自身条件过硬哪还需要考虑,直接pass掉没任何疑问。 “我也觉得。”卫瑾觉得自己虚惊一场,“再说了,我现在真不想谈恋爱。”爸爸刚去世,她不用老封建的守孝三年,可她也不想谈恋爱。 她家是典型的重组家庭,家庭情况看似复杂——同母异父的二哥和同父异母的大哥,再加上她这个女儿。实际上呢,卫瑾觉得自家其实挺简单的。他们家之所以现在这个构成,完全是巧合。 她大哥卫研新当时是被法院判给了爸爸的前妻许爱萍,按道理,离婚家庭的孩子一般都是被判给母亲那边,不过事情到了她妈那边就复杂了。妈妈的前夫刘建国把二哥刘瑜偷偷带走藏了起来,法庭上嚷嚷着他刘家的孩子不能喊别人爹,到最后婚是离了,二哥却没有跟着妈妈。 当然,卫瑾了解到的情况是,当时妈妈铁了心要离婚,法院要是判二哥跟她她认了,要是不判给她,她也不强求。 而她爸妈当时作为离异的青年男女,自然成为了各自单位里关心的对象,一来二去再相亲撮合,最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愣是走到了一块。 大概是因为之前不成功的婚姻,汲取了失败教训的两个人倒是对第二次婚姻相当重视,夫妻两个也是相当恩爱,这是介绍人都没想到的。 162.162 还缺这点钱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也是笑得前仰后翻, “他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 这实验室里的师兄, 怎么着也得比卫瑾大吧?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 那就是情商问题, 当然这比前者严重多了。 “谁知道呢, 你别急,还有另一张图呢。”卫瑾觉得老太太还挺接地气的, 都知道霸道总裁小说了, 估摸着没少跟那群花季雨季的少女做斗争,都总结出斗争经验来了。 陈敏很快就是看到了第二张图,前面字大, 后面的字小,她听卫瑾吩咐把图点开, 然后就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你点开,你点开就是我的人了。 两句话中间是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发这么一张图给卫瑾, 陈敏浑身哆嗦了下,“这种男人不能要呀。”这要是男女朋友间发这种小图片那也算是添加情趣了,可卫瑾和那徐师兄不就是一个实验室的师兄妹吗? “他多大了?”陈敏又是问了句。 “得快三十了吧,他今年博三。”卫瑾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想起她妈刚才那语气, 她连忙表态, “妈, 我还不谈恋爱。” 以为自己要催婚?陈敏忍不住笑了起来, “都而立之年的人了, 连当面告白的勇气都没有,暗戳戳的搞小动作,这样的人配不上你。”她说的很是直白,这个徐师兄就是配不上卫瑾。 一个实验室里的师兄妹,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男孩子对女孩子产生好感并不奇怪,可是徐师兄这也不是小年轻了,还这么小心翼翼地算什么意思? 给自己找退路?万一被卫瑾拒绝了,就拿出一套——我看着这表情包挺好玩的,给你看看——的说辞?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哪有这么多弯弯绕。 要是放在二十七岁的陈敏身上,她或许会考虑,毕竟那好歹是个博士。不过卫瑾就不一样了——博士在读、家境不错,自身条件过硬哪还需要考虑,直接pass掉没任何疑问。 “我也觉得。”卫瑾觉得自己虚惊一场,“再说了,我现在真不想谈恋爱。”爸爸刚去世,她不用老封建的守孝三年,可她也不想谈恋爱。 她家是典型的重组家庭,家庭情况看似复杂——同母异父的二哥和同父异母的大哥,再加上她这个女儿。实际上呢,卫瑾觉得自家其实挺简单的。他们家之所以现在这个构成,完全是巧合。 她大哥卫研新当时是被法院判给了爸爸的前妻许爱萍,按道理,离婚家庭的孩子一般都是被判给母亲那边,不过事情到了她妈那边就复杂了。妈妈的前夫刘建国把二哥刘瑜偷偷带走藏了起来,法庭上嚷嚷着他刘家的孩子不能喊别人爹,到最后婚是离了,二哥却没有跟着妈妈。 当然,卫瑾了解到的情况是,当时妈妈铁了心要离婚,法院要是判二哥跟她她认了,要是不判给她,她也不强求。 而她爸妈当时作为离异的青年男女,自然成为了各自单位里关心的对象,一来二去再相亲撮合,最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愣是走到了一块。 大概是因为之前不成功的婚姻,汲取了失败教训的两个人倒是对第二次婚姻相当重视,夫妻两个也是相当恩爱,这是介绍人都没想到的。 卫瑾的出生就是个意外,毕竟各自都有过孩子,所以她爸妈当时都没打算再要孩子。据她爸说,她妈当时忙着带高三的学生,一个没注意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那时候她妈已经三十三了,在那个年代还有点高龄产妇的意思。原本商量好不再要孩子的两个人面对着这个新生命,到底还是心软了,再加上本来俩人各自的孩子都被判给了前夫(妻),所以再要一个也无可厚非,所以卫瑾也就得以幸存。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妈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二哥刘瑜回来了。原因很简单,一直酗酒的刘建国又喝高了,只不过这次他没那么幸运,掉到了河塘里面淹死了,再也不能家暴任何人。 二哥没了监护人,被老家的亲戚送到了这里。 麻烦源源不断,等她快要出生的时候,许爱萍也把大哥送了来,原因很简单——那女人(陈敏)又是生又是带拖油瓶的,凭什么她要辛辛苦苦拉扯儿子? 原本二居室里的三口之家一下子成为了五口之家,而且两个之前从不曾谋面的年龄相差无几的男孩子要住在一起,这让家里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水深火热,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不过这样拥挤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家里的两个男孩子先后上中学了。 其实也就是大哥二哥刚回家的那几天有点生疏,加上那时候家里狭小,虽然是二居室可也就五十平米不到的空间,所以给外人的感觉是她们家过得特别糟糕。卫瑾记事起,就只知道两个哥哥带她玩,省下生活费和零用钱偷偷给她买泡泡糖、冰激凌吃,还给她买可爱的蝴蝶小发夹。 她觉得自家挺好的,妈跟大哥关系好,爸爸很关心二哥的学业成长,她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 当然,抛去孩子这个年龄要素,爸爸最疼的还是妈妈。 这也是卫瑾不想谈恋爱的原因。 五十年代生人的爸爸也曾上山下乡,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虽然是工科男,却有着知识分子的浪漫气息,初高中都是走读的卫瑾没少被她爸妈撒狗粮,近些年来更是愈演愈烈。 正是因为父母太过于恩爱,让卫瑾对于谈恋爱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大概是因为她始终没有像妈妈那样遇到爸爸,所以宁愿把时间用在学习科研上面。 然而现在的陈敏并不知道卫瑾是这个心思,她个人认为,大好年华的时候有合适的就谈个恋爱,不辜负青春一场也挺好的。至于她大学时代,跟游戏牵扯比较深,只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甚至于恋情都不痛不痒。 “遇到喜欢的男孩大可以去追,对于不喜欢的那就拒绝,知道吗?”女孩子容易爱上爱情,被男生穷追不舍的精神所感动,到最后得到的却并非是原本想象的那样,落差太大往往会困扰着女孩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敏更是希望卫瑾能够像热爱科研、钻研学习一样,在生活中也是享受恋情的美好。 “妈,你怎么忽然间跟我说这些?”卫瑾觉得这不太像是她妈会说的话,陈敏同志不向来都是鼓励自己认真钻研、不愧初心的吗? 陈敏觉得自己今天聊得太忘情了些,大概是因为她本质上和卫瑾相差不多,所以更容易这种角色代入,结果一下子就是忘了老教师的性子。 好在转了语音对话后,卫瑾忘了调回视频聊天,这让陈敏多少放了点心,“也没什么,就是你爸去世让我想了不少,他也希望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不是吗?” “嗯,爸希望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卫瑾努力忍住鼻头的酸涩,她没听到母亲的哭腔,可却觉得这比听到那声音还要让人难受,在她看来母亲那是在强忍着失去爱人的痛苦宽慰她。 陈敏晚上的时候睡的不算是很好,她梦里梦到了老教师,还有卫大钧。 自己像是一个透明的旁观者,看着老教师和卫大钧在这房子里生活,那是一个极为漫长的梦,从刘瑜来到这个家到卫瑾出生,从卫研新结婚到卫大钧病逝,将近三十年的生活全都凝聚在梦里。 老教师从讲台倒下的那一瞬间,陈敏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有点睡过头了,可能是昨天下午健身的时间增加,这身体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过陈敏脑子里想的都是梦里头卫大钧去世前对老教师的交代,“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原本想着再栽培刘瑜几年,好歹能看着他成家立业,你也就放心了,是我对不住你……” 因为是晚期,肿瘤扩散,卫大钧说这话的时候都气喘的厉害。 陈敏记着,梦里头卫大钧跟老教师交代,他做好了一些财产的分割,不过那也得老教师同意,要是同意就按照他说的办,要是不同意就把那遗嘱撕了。 要是自己没记错,老教师并没有动书房保险柜里的遗嘱。 拖拉着棉拖去了书房,陈敏打开了保险柜,密码是两人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的混合数字,陈敏打开保险柜,看到了里面厚厚的文件夹。 拿着这文件夹,她手都是有些颤抖。 这厚厚的一沓都是卫大钧留下的遗产?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养家糊口可以,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都是大几万的价格,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卫大钧留给卫研新的遗产不算多,但是那也绝对比没有强。曾老的字画,绝对不会贬值就是了。 陈敏一时间沉默,她看了眼往嘴里扒米饭的人——刘瑜像是没事人似的正就着青菜下饭。 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去,刘瑜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卫叔怎么说的?”他伸手要拿那文件夹,只是被卫研新拦住了。 刘瑜看着神色中带着不赞同的人,他咧嘴笑了下,舌头一卷没有浪费嘴角的米饭,“既然特意让咱们来,那就说清楚呗,要不我给卫瑾打个电话,让她一起?” 陈敏其实也想过跟卫瑾说一声,不过昨天卫瑾跟她说星期天要在实验室加班,她就没有再叫卫瑾。同样性别女,加上自己原本的家庭缘故,陈敏自然不会亏待了卫瑾。 163.163 好牌打烂了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没多大会儿就是开车过了来, 一同过来了的还有徐文珊。 看到婆婆, 徐文珊脸色不是很好看,“陈姨, 您现在身体不好就别乱逛了,你不知道把研新急的, 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 他怎么跟刘瑜还有小瑾交代?” 说着徐文珊就是把儿子揽到了怀里, “今天老师教了什么,都学会了吗?” 面对儿子的时候, 徐文珊一脸的温柔, 语速也都是慢了下来,浑不见刚才机关枪似的语速。 卫研新有些头大,儿媳妇和婆婆之间本就是有着天堑鸿沟,关键是这俩还不是亲的,就更是麻烦。他没办法当着儿子的面去斥责妻子,可是任由着老太太被当小辈的“说教”? “你也少说句, 陈姨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下次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这又不是年轻时候,尤其是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这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心神也多少有些恍惚。 万一有点什么好歹, 他回头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陈敏自知理亏, 便是被徐文珊说了也没有反驳, “知道了,回家吧。” “奶奶奶奶,你还没给我讲完故事呢。”卫子睿挣脱母亲的手,迅速地挤到了陈敏身边,“后来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什么小女孩?”徐文珊听着不对劲,“小睿,奶奶刚才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没……” “就是一个小女孩点燃了火柴,对了奶奶,她为什么要点火柴,难道没有打火机吗?” 陈敏听到这提问不由笑了起来,也是,小萝卜头估计都没见过火柴什么样。 不过好歹是为人师表,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陈敏心里头早就有了十个八个答案了,她刚是要开口,旁边坐着的徐文珊就是转过头来,“陈姨,小睿是男孩子,听什么童话故事,您往后还是少讲这些个。”没由来得把自家儿子养成小姑娘的性格。 小男孩就不能听童话故事了?陈敏看着徐文珊,眼神中有些不赞同,只是想起自己早前在家好声好语劝说小侄子都会被爸妈嫂子冷言冷语,陈敏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陈敏不说话,徐文珊却是旧话重提,“陈姨,您今天这是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就出门,打您电话也不接,您是不知道,研新急的连饭都没怎么吃,差点把他那胃病给招惹出来。” 徐文珊不傻,刚才她老公好死不活地拿话拦着她还能不知道?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清楚的,老太太这一言不合就搞失踪,结果亲闺女亲儿子不折腾,就逮着她男人这个绵羊薅毛,有这样的吗? 当着小睿的面,卫研新不敢跟自己吵架。也正是因为这个,徐文珊就开始说叨了,“刚才我还跟研新说,您要是再不回来,那可不能瞒着刘瑜小瑾他们了,万一您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的,研新是一片好心怕耽误他们兄妹俩工作学习,可到最后可别再落了埋怨。” “你少说一句。”卫研新头疼,他小时候有童年阴影,不会在儿子面前跟老婆争吵,只能这么有气无力的警告一句。 只是徐文珊却是在兴头上,哪肯就此作罢?她总得让老太太知道,虽然眼前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可比她那亲闺女亲儿子上心的多。 越过儿子卫子睿,徐文珊抓住了陈敏的手,这让陈敏有些猝不及防。徐文珊说话不好听,可道理却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是她还是当初的老太太都不是喜欢麻烦人的主儿,所以这事是她做的不对。 不过她这还没组织好语言,徐文珊就是一抓,弄得她有点猝不及防。 “陈姨,我这人你也知道,不会说话,可是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先是来了一棒槌,紧接着就是给一颗甜枣,陈敏不觉得徐文珊不会说话呀,这先兵后礼的策略用的挺好的。 脑海中是一些关于老太太的记忆,要是按照原本的性子,那肯定就是皮动肉不动的笑笑,然后就算是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这样的老太太,人情味似乎少了点,如今没了老伴儿,往后日子虽说不用指望儿子儿媳妇,可总是需要搭把手的。再说了,往后过日子的是她,所以陈敏不准备走北欧的性冷淡风。 她反手握住了徐文珊的手,这一招让徐文珊有点懵逼,就算是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婆婆对她也没这么亲热过。 “今天这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主要是你爸他刚走,我心里……”虽然提及卫大钧只是一个说辞,可陈敏还真觉得这心口有点难受,这大概是这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吧,“我心里有点难受,所以就出去走走,让你们担心了。” 徐文珊是真的被吓着了,老太太这转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都不为过,把她弄得糊里糊涂。 她跟卫研新结婚这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跟两位老人住在一起,可对于这公公婆婆的脾气也多少知道些。 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绊绊,老爷子生前的时候也跟这老太太闹过别扭,可从来都是老头子先低头服软。为了这个,徐文珊还是挺羡慕这个婆婆的,别看是二婚,可人家就是能把老爷子这个吼一声省研究所都要三级地震的人物给降住。 虽说她这个小家庭是她说了算,可是卫研新还做不到他家老子那样,对此徐文珊还曾经有点意不平。 哪想到,骄傲了半辈子的老太太,如今亲热的抓着她的手不说,还跟她道歉。 这可是刘瑜和卫瑾兄妹俩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原本主动的徐文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奶奶不难过,小睿陪你玩。”小萝卜头很是乖巧地抓起了陈敏的手,小孩子的手肉嘟嘟的,陈敏觉得心都被这软绵绵的声音给填满了。 “不难过,不难过。”抓着小孩子那肉乎乎的小手,陈敏低声重复道。 徐文珊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有点转性了,虽说平日里对小睿就很好,可是这浑身张牙舞爪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睿,你先去书房里写作业,爸爸妈妈去买点菜。”回到家里,徐文珊找了个借口便是拉着她老公出门。 卫研新有些不情愿,关上门后才开口,“你自己去就行了。” “你跟她还能有多少话说?”徐文珊一句话呛得老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要是在家里呆着,其实还真没多少话好说。之前有老爷子在,现在不一样了。 “再说了,自己家里头,怕什么。”徐文珊其实还是有别的心思,所以拉着卫研新出来买菜,“研新,你看现在爸没了,老太太又是精神不太好,要不咱们……” “陈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卫研新觉得有些话还是早点说,趁早打消这念头比较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都嫁过来多少年了,怎么在她眼中还是外人呀?亏得你还跟我说你小时候她对你不错,就这么个不错法?老爷子刚没了,就把咱们当外人?”徐文珊有点生气,顿时嚷嚷起来,亏得电梯里没有外人,这才不至于家丑外扬。 卫研新被这一番埋怨弄得一愣,“你不是说找保姆?” “找什么保姆?”徐文珊没好气,“不浪费钱吗?”找了保姆谁出这个钱?按照她家那口子的尿性还不是自己出腰包?出了钱还不一定落好,有这个钱她还不如买个包呢。 “我是说要不咱们搬过来住,或者让老太太搬到咱们家去,她最近这不是状态不好吗?身边有个人多少也能照顾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忽然间站在那里不动弹,“你真的这么想的?” 徐文珊被他瞧得有点心虚,不过嘴上说的却还是敞亮,“我是不想再天天请假,刘瑜跟小瑾都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还不是你在这边张罗,我说卫研新你什么意思呀,我这好心你当驴肝肺是吧?” 看着老婆有些生气,卫研新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他抓着徐文珊的手,“我没这个想法,不过这事我得跟陈姨商量下。” 徐文珊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倒是,过会儿我下厨,吃了晚饭你去商量。”她的确是另有心思,这老爷子去世后可是留下了不少的遗产,几处房产就不说了,公司的股份还有那些收藏、存款,那可都是钱。要是分到这遗产,她那还用天天去上班折腾? 可老太太这边一句话不提,保不准是想回头把这些都留给她闺女儿子呢。 知道卫研新的脾气,徐文珊只好曲线救国,她呀好生生的照顾老太太,这铁杵总有被自己磨成针的时候,辛苦个一段时间,老太太心一软说不定就是大手一挥呢?不然她乐意跟这么一性情古怪的老太太同一屋檐下?每天在家都跟上课似的。 只是有一点徐文珊死活没想到,现在的陈敏不是当初的陈敏,所以对于继子提出的这个建议,陈敏二话不说就是拒绝了,“不用。”她拒绝的坚决果断,让卫研新都是傻了眼。 陈敏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有这个时间,她干点什么不好? 收拾好东西,陈敏打算去健身馆——她最近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一周过去后现在她游泳时间增加到半个小时了,当然陈敏也没再在跑步机上折腾,而是选择散步。她现在来回健身馆都是步行,停停走走看看也挺不错的。 刚开门,陈敏就是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 “赵主任,您找我?”陈敏当下积极谋生存,在楼下那片小健身区多多少少跟着听了些八卦,对于自己生存环境还是多少知道些。 眼前这个穿着藏青色针织衫外套的就是社区居委会的赵主任,陈敏最近见过两次,不过都是远距离见面没有打招呼。现在这人杀上门来,几个意思? 164.164 暗恋白月光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当然, 人家也是真忙, 毕竟在省城重点中学教书,又是特级教师, 能不忙吗?哪像是小区里其他老头老太太,一个个的空巢老人, 整日里闲得无聊, 巴不得有什么活动热闹一下。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 陈敏不是退休了吗?再加上卫工去世,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是?这都去健身馆健身了, 来参加参加社区活动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抗拒吧? 她上门找人, 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 “哪能呀,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 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 赵主任忙了起来, 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肖爱芬自称儿子接她来省城享清福,这究竟是不是享清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陈敏这些天倒是经常在健身器材那里遇到肖爱芬,肖爱芬很少碰那些健身器材,而是带着孙女在那里玩,顺便跟大家八卦聊天。 “休息两天。”陈敏笑了笑,“晴晴今天没跟着您?” “嗨。”肖爱芬拍了下大腿,“她外婆有点不舒服,一大早的她妈就是带着她去看外婆了。” “没事吧?”上了年纪的人最害怕生病,或者说是害怕因为生病而可能带来的死亡,稍微有点感冒发烧的就会乱想一通,肖爱芬都说了罗梓晴的外婆不舒服,陈敏自然是象征性的问候一句。 “就是小感冒,想外孙女了。”肖爱芬回答的随意,陈敏觉得眼前这位可能跟她的亲家母也不是十分对付的那种,她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 文艺中心陆陆续续又是来了不少的人,陈敏这才发现赵主任号召的不只是社区里的老阿姨老太太们,大叔老头也都过来了。 当然,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捐款。 献爱心嘛。 方式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钱的出钱,有手艺的出手艺。 陈敏有些尴尬,她出门的时候带三样东西——钥匙、手机、市民卡。开门用的,买东西用的,坐车用的。 有这三样东西,她这些天出门都没有拿过钱包。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赵主任还号召大家捐款。 看着别人都过去捐款,她坐在这里不动如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到前面溜达了一圈把钱丢到捐款箱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回来后就是相互打探捐了多少钱。 “陈老师,您这还没行动,难不成要等到最后捐个大的?” 陈敏有点认不出说话的这人是谁,她正想着能不能给刘瑜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点现金过来救急,她的脚被人碰了下。 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敏看到两张钞票放在了自己腿上。 旁边坐着的人陈敏其实并不认识,不过这两张百元大钞能够缓解她此时此刻的尴尬,“谢谢。”她轻声说道。 把钱捐了出去,陈敏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趁着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说的热闹,陈敏也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要不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敏,“咱们之前加过微信的,陈老师。”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陈敏是真不知道这个好心人的身份,老教师留给自己的有用讯息并不是很多,周围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要自己慢慢去熟悉。例如,现在跟自己说话这一位,她就真的不知道是谁。 “瞧我,最近真是老糊涂了。” 来文丽看着神色有些窘迫的人,她低声安慰了句,“我们也都明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也想开点,卫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这样。” 陈敏点了点头,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用那么纠结,微信的收付款不就是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吗?干嘛非得转账呢? 只不过她这提议被来文丽给拒绝了,“陈老师您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陈敏没有欠人情的习惯,正想要再说什么,这爱心捐款结束了,赵主任主持进行第二项活动。 房间里的老头没了用武之地,有些还要忙着其他事情的老太太也都纷纷走了,到最后剩下的不到十个人,这其中还包括赵主任这个不干活的。 肖爱芬也是留下的九分之一,她坐在陈敏对面在那里拆线——织手套需要不少毛线,而这些毛线并不是新的,而是要从爱心人士捐赠的毛衣上拆下来。 陈敏有样学样,也跟着拆线,她就知道社区举办织手套的爱心活动,哪晓得这爱心活动也是旧衣服二次利用?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社区这边买了新毛线呢。 如今这毛线都是从旧毛衣毛裤上面拆出来的,保暖度明显不够,织手套还算是勉强,围巾就不行了。 自己原本那点用武之地也派不上用场,陈敏只能找自己会做的活来干。 “你刚才跟那女人说什么呢?” 陈敏假装没听懂,“谁呀?” “还能有谁,就那来文丽呀。”肖爱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也就是你脾气好,你看其他人谁搭理她?” 陈敏终于知道了好心人的身份,同时她总算是把小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来文丽跟真人对上了号。 来文丽在这边也算是知名人物,她老公死了有十来年了,一直是单亲妈妈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年前那段时间忽然间容光焕发,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她是谈了恋爱,只是这恋爱谈得成为了小区里头一号的新闻——来文丽今年五十四了,而她的男朋友则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小区里的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过年的时候年轻小伙的爸妈来这边大吵大闹,大家伙这才是知道了这么一段荒诞的事情。 陈敏没少听说来文丽的八卦,没想到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帮了自己一把。 五十四岁的老女人和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谈恋爱,这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固有的观念。男大女小是常态,若是女方大了点,三岁还能说是抱金砖,大了五岁那就成了赛老母。女方这一下子大了二十多岁,寻常人哪能接受得了? 想想来文丽,陈敏记得她是有些憔悴,看来那段恋情的确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拆了没几件毛衣,陈敏就是接到了刘瑜的电话,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匆匆回家。 “亲家母来了呀?那是得好好招待,那陈老师您先回去好了,要是有空再过来。”赵主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二话没说就是放陈敏回去了。 文艺中心的门关上,屋里头忙碌的人也是讨论了起来,“这陈老师也真是拎不清,自己亲儿子老大不小的不说催着结婚,倒是巴巴的去管小卫小两口的事,那亲家母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可不是,我看最近小卫天天往她这边跑,你说这陈老师可别脑子一发热,就把卫工留下的那些钱都给小卫了。” “不会吧?对了,你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儿子说卫工可是有不少股份的,他死了,这股份都留给谁了呀?赵主任,你家老曹不也在研究所上班吗?知道什么内幕吗?”肖爱芬挺想八卦的,人跟人真是没办法比。她一辈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出个有出息的儿子,结果呢,比不上陈敏二婚嫁给了一个有出息的老公。 她儿子在省研究所混了这么多年也才刚刚从助理工程师转成工程师,没赶上好时候,不像是卫工挣了大钱。想想,肖爱芬就是羡慕的很。 “我哪知道这些?”赵主任不愿意掺和到这些八卦消息里面来,“行了,辛苦大家了,咱们多织几副手套,就能给山区的孩子多一点温暖……” 话说陈敏一路上都在想着事,项爱莲特意从老家过来,肯定是来伺候女儿的。当妈的看不得孩子难过,项爱莲这一过来,今天上午徐文珊可不就是得办理出院手续吗? 虽说出院手续并不是那么复杂,可项爱莲至于那么有空,这么个时间点还来看望自己?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陈敏有些无语,她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就像是这娃娃菜,上汤娃娃菜多好吃,可这菜隔了夜,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他看着陈敏,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165.165 陈瑶的秘密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陈敏嗷嚎了一声, “早知道就不咬的那么狠了。”还真疼。 犹豫了一下,陈敏打开了文件夹, 里面是一个档案袋, 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 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 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哦,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 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 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 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 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 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 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 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 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兄弟两个趁着在厨房这会儿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也纷纷放下心来。 陈敏其实还挺纳闷的,这家的男人厨艺都挺好,不管刘瑜还是卫研新,做饭还都不赖。当然,她厨艺其实也不错,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现在不是露一手的时候,她吃了个三分饱,然后把那文件夹拿了出来,推到了卫研新手边,“看看吧,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 卫研新愣了下,而一旁刘瑜也就是瞧了陈敏一眼,然后继续吃饭,似乎对于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陈姨,这些东西,我估摸着我们都用不着,你留着好了。”卫研新把文件夹又是推到了陈敏手边。 这让陈敏一怔,年轻人呀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推的那可是大几千万的资产!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儿子在国外,女儿也是远嫁,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身体都冰凉了。 166.166 遇上烦人精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 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 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 她循声看了过去, 是一对青年男女, 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 再说了,她又不是你亲妈,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 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 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 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 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 外面还有两张床, 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 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 “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绝经了,再也不会痛经了,也不用经历生孩子养孩子的过程,每个月有退休金,好像死去的丈夫还给自己留下了些遗产,这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167.167 婚礼的刺激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虽然早就知道卫大钧是给留下了遗产, 不过陈敏之前对这个遗产没有任何概念。她不是野心家, 觉得有现在的大房子住着,又马上有退休金拿就已经十分满足了。也正是这个缘故, 陈敏对于眼下的生活也是接受良好。 如今意识到有这么沉甸甸的遗产, 她忽然间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了。 会不会有什么平行空间之类的,其实就是她一场梦呢?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陈敏嗷嚎了一声, “早知道就不咬的那么狠了。”还真疼。 犹豫了一下, 陈敏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是一个档案袋,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 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 哦, 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 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 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 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 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 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兄弟两个趁着在厨房这会儿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也纷纷放下心来。 陈敏其实还挺纳闷的,这家的男人厨艺都挺好,不管刘瑜还是卫研新,做饭还都不赖。当然,她厨艺其实也不错,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现在不是露一手的时候,她吃了个三分饱,然后把那文件夹拿了出来,推到了卫研新手边,“看看吧,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 卫研新愣了下,而一旁刘瑜也就是瞧了陈敏一眼,然后继续吃饭,似乎对于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陈姨,这些东西,我估摸着我们都用不着,你留着好了。”卫研新把文件夹又是推到了陈敏手边。 168.168 线上的教育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印象中, 卫大钧住院的时候, 徐文珊这个儿媳妇去医院的次数并不很多,至于同在省城的徐文德更是没怎么露面。就连上次也是甘晓芸上门拜访, 徐文德神隐了一般。 也许因为自己是继婆婆的关系, 徐文珊之前跟自己关系冷淡。 可既然这样,那就继续冷淡着好了, 现在项爱莲忽然间这么主动热情, 她还有些不适应呢。 脑子转了好一圈, 陈敏最后也只有见招拆招这么一个答案,她实在是想不出项爱莲这会儿过来的目的。 刘瑜开门的时候如蒙大赦,那是卫研新的岳母,跟他没什么关系。他迷迷糊糊去开门的时候, 还以为是他妈把钥匙忘家里了呢, 哪想到会是项爱莲突然间杀到? 之前也没听说她要过来呀。 刘瑜跟项爱莲不熟, 虽说卫子睿跟他外婆玩的开心,他也不好撂挑子走人,被问东问西了好一会儿,刘瑜终于找到了机会去了趟卫生间打电话喊人,当然他顺带着给卫研新打了电话。 老爷子已经去世了, 他妈又不是徐文珊的正经婆婆, 所谓的儿女亲家关系其实名存实亡, 在他看来, 项爱莲还是少登门拜访些好。 陈敏回来的时候刘瑜那叫一个如蒙大赦, 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老爷子生前就算是催婚,也没这么咄咄逼人呀!这要是外人,刘瑜也不会忍着让着,可项爱莲身份特殊,一个不开心闹得人家不乐意,最后还不是折腾的他家宅不宁? 吃了哑巴亏的刘瑜给陈敏开门后,就往外走,“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陈敏看着脚下踩着火箭似的蹿出去的人不由乐了,前前后后也就是十多分钟而已,能被折磨成什么样呀。看那这样子,刘瑜简直是多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着。 项爱莲听到了门口的动静,她看了眼揽在怀里的外孙,“睿睿,饿不饿呀?” 陈敏听到这话不由皱了下眉头,她倒是把这事给忘了,也不知道刘瑜刚才有没有给卫子睿弄点吃的。 “我不饿。”卫子睿看到他奶奶,发现刘瑜不见了的时候,他顿时着急了,“奶奶,你不是说叔叔今天带我去玩海盗船吗?他人呢?” 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叔叔就没了人影?海盗船还没玩呢。 陈敏没想到卫子睿还记着昨晚自己说的话,她清了下嗓子,正打算跟卫子睿解释,项爱莲先一步开口,“你叔叔要忙,回头外婆和妈妈带你去好不好?”她都不知道,自己外孙竟然跟陈敏还有她儿子那么亲近,这算什么回事?虽说叫着奶奶、叔叔,可实际上不是没一点关系吗?没有血缘的牵绊,能有多亲?就算是疼爱,也就是表面上的。 “我不要,我要叔叔带我去玩。”卫子睿人虽小却很是清楚,他爸妈不是送他去兴趣班就是去少年宫,哪会像叔叔那样带自己去公园、动物园、游乐园四处逛,“我要叔叔带我玩……” 小朋友的眼泪很是现成,说来就是来了。 陈敏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情况,她正想要安慰卫子睿,项爱莲又是比她快了一步,“乖孙别哭,乖孙别哭,你这一哭外婆的心都碎了,咱们不去玩海盗船好不好,你妈妈还病着,跟外婆回家去跟妈妈玩好不好?” 陈敏算是瞧出来了,项爱莲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为了带走卫子睿。只不过刚才自己不在家,她就这么把人带走了不合适,索性就是等自己回来。 客厅里祖孙俩飚着哭,声音还越来越大,这让陈敏头大,“那个亲家母,你能不能先别哭?”不就是孩子哭了吗,该说的说该哄的哄,劝下来就是了,用得着自己也跟着哭吗?这又不是比谁比谁可怜。 项爱莲正哭着,忽然间听到这么一句,心里头多少有点不舒服,不过她脸皮早就磨砺出来了,抹了下眼泪就是不紧不慢地说道:“让您看笑话了,只是我在家天天念日日想着这孩子,就想着这些天在这边照顾他妈能多跟孩子处处,哪想到这孩子不跟我亲近。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还要往外跑。”说着,项爱莲眼泪又是流了下来。 陈敏觉得自己这个亲家母可真是能说会道,这一番话说的好像昨个儿自己是故意带走卫子睿不让他们祖孙团聚一样。 她原本不愿意跟这人斗唇舌,所以昨个儿在医院都没说什么,今天都被人找上家门了,还明里暗里被埋怨,陈敏一时间也是忍不住了,“再想念孩子,那也得有个大人样,在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她正说着,卫子睿趁机从他外婆怀里挣脱出来,跑到了陈敏面前,“奶奶,奶奶,你带我去找叔叔好不好?” 他不想跟外婆说话了,她老是动不动就亲自己,还捏自己的脸和胳膊,卫子睿很不喜欢。 “乖孙,咱不是说好了不去游乐园,要回家陪妈妈说话吗?”项爱莲连忙站起来,她想要把外孙拉到自己这边,只是卫子睿并不配合,往陈敏身后一躲,甚至于连小脑袋瓜都没敢露出来。 陈敏看着要伸手抓人的项爱莲,她脸上神色有些不好看,“亲家母,我昨天答应了孩子让他叔叔今天带他去游乐场玩。” “可……” “做长辈的说话算话,不然往后孩子怎么听你的话?”陈敏打断了项爱莲,她端出老教师那副严肃模样,项爱莲看着这么一张脸,一时间词穷。 陈敏之前对徐文珊没好感,现在不喜欢名单上又多了一个项爱莲。 这是在她家,回来那会儿,项爱莲连站都不站起来一下,以为这里是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吗? 到现在,陈敏越发觉得自己不喜欢徐文珊绝对不是因为偏见,而是这对母女实在是一脉相承,她没有找到这两人值得自己喜欢的地方,哪怕作为老师的职业要求尽可能发现学生的闪光点。现在她选择放弃职业操守,反正已经退休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被训得像孙子一样,她又不是小辈,哪乐意受这窝囊气? “他妈妈都住院了,为人儿女的这时候哪还能老想着去玩?” 陈敏听到这话觉得好笑,她也的确笑出声来,“那亲家母你的意思是让孩子去端茶倒水还是去给他妈做饭?” 项爱莲被这话堵的脸色不太好看,“我就是……” “孩子还不到五岁,正是顽皮惹事的时候,你让他大周末的待在家里他能老实听话?他妈妈现在腿有点毛病,正是需要好好休息的时候,我让刘瑜带孩子出去玩也是想着给文珊点清净。按照亲家母你话里的意思,是我想要疏远孩子跟他妈妈的关系?” 项爱莲之前也是跟女儿的这个继婆婆打过交道的,可那时候的陈敏话很少,多数时候就是平着一张脸不悲不喜,哪像是现在这大道理一套套的,说得她都没还嘴的余地。 “我知道亲家你的意思是想要跟孩子多处一会儿,可我这已经答应了孩子的事情总不能言而无信吧?反正你这段时间得住在这边,有的是时间见孩子,不是吗?” 陈敏还不信了,她好歹是为人师表跟中二叛逆少年少女打了好几年交道的人,讲道理还能说不过项爱莲? 她倒不是非得抓着卫子睿不松手,就是觉得项爱莲有点欺负人,她不还击还不得让项爱莲蹬鼻子上脸呀? 转身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的卫子睿,陈敏语气温和了许多,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睿睿,过会儿我让叔叔带你出去玩,不过玩了海盗船之后你得回家了,知道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头,“我知道。” “乖。”陈敏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她看向项爱莲的时候神色比刚才缓和多了。 项爱莲觉得自己是吃了哑巴亏,被人当孙子似的训,偏生又找不出对方的不是,她一时间悻悻,来之前的那点小九九也是被陈敏这一番话给吓没了,“这,这是我欠考虑了。” 陈敏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再说了对方跟自己平辈,她再说什么,岂不是跟项爱莲一个德行了? “我当老师习惯了,凡事都喜欢讲道理。这话您要是觉得中听您就听听,不中听您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出了门倒出去也没关系。” 项爱莲觉得这亲家母真是强势,听女儿说亲家公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被她牢牢把控着,几个孩子都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一句,她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亲家母您是人民教师,道理当然比我这没读过几天书的人知道的多。”项爱莲脸上挂着笑,“您……” 突然间响起来的门铃打断了项爱莲的话,卫子睿去开门,看到来的人是他爸爸的时候他一下子就冲到了卫研新怀里,“爸爸。” 客厅里的人听到这一声“爸爸”都愣了下,这个节骨眼上卫研新怎么过来了? 陈敏更多的是诧异,而项爱莲就是有些心虚了,她是瞒着卫研新偷偷过来的。 “有意思!”徐文珊觉得卫研新这不阴不阳的态度特别刺激人,她有些炸毛,“他是你们卫家唯一的孙子,将来给你们卫家传宗接代,给你养老送终的。老爷子真要是这么偏心,一点不考虑孩子的将来,你信不信我不让睿睿去祭拜他!”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无奈的笑,“爸是党员,去世之后直接火化,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我有工作,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169.169 骗子的来电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子睿很是兴奋, “爸爸万岁!奶奶去学校了对不对?”小孩子还没有退休这个概念, 只知道他奶奶每天都会去学校,跟自己一样的苦逼。 卫研新摇了摇头,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儿子神色一下子就没那么兴奋了。 犹豫了下,卫子睿又是说道:“那她是去公园了?”爷爷和奶奶有时候会带他去公园散步的,所以一定是去公园了。 公园、游乐园, 卫子睿想要去的地方都说了一个遍,最终也没能拿到他爸爸承诺的变形金刚。 徐文珊有些不耐烦, “她身体不好, 怎么还胡乱跑?”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 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 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 “奶奶说了,你要是听话, 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 这对于卫子睿来说, 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 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 她也不是傻子, 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 “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还是没说话,“走,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夫妻俩对了眼,徐文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卫研新不想要说话,他纯粹是被气的。他心思比较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徐文珊问东问西的目的在于那张名片。 因为在气头上,原本他惯着的徐文珊那“恶人先告状”的小情趣如今就成了毛病,他实在是不想说话,因为怕一说话又是吵起来。人的忍耐性到底是有限的。 “爸爸,奶奶在这里干什么?”卫子睿很是好奇,他还小,有些字并不认识,不过倒是能看得懂上面的画,游泳的人,可是奶奶会游泳吗?他好像并不知道。 “奶奶来这里健身,就是游泳跑步,知道吗?”卫研新不是听听就算了的,老太太这如今是丧偶加退休的双重打击,总是得找个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健身就是个挺好的事情,卫研新别的做不了,跑腿的事情还行。 同事给推荐的健身馆,然后他帮着报了班之后,这两天也有跟健身教练联系,确保老太太这么玩没问题。 今天是周六,卫研新觉得有时间就是过来看看,就是图一个心里头踏实。只是卫研新没想到,来这之前会发现这么一个小插曲,而且还是不怎么友好的小插曲。 陈敏正在游泳,年纪大了的人,更是需要有意识的加强对关节的保护,游泳无疑是对身体最好的选择了。 刚开始健身的人训练量比较小,尤其是陈敏这么大年纪的,这是这健身馆里头一人的存在,教练也不敢让她练多了,“阿姨,今天可以了。” 陈敏从水里冒了出来,“行,听你的。”她还是大学的时候学的游泳,再加上老教师似乎也有基础,倒不算是新手。不过教练怕她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训练量减了不少。昨天就让自己游了三百米的,今天勉强加了一百米,算是多少有点进步。 教练把她从水里拉出来,“阿姨,你现在感觉还行吗?”这么一个大龄的学生,段贝贝觉得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人过久了舒适安逸的日子,总是需要点新鲜的刺激。之于她,陈敏便是这刺激。 “还行,就是有点喘。”陈敏也知道,这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她游得很慢,可五十七岁的身体到底比不上二十七岁的年轻人。 段贝贝有点担心,然后帮陈敏测量心率。她需要刺激不假,不过也不敢托大。好在陈敏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内,这让段贝贝松了口气,“还行,咱们接下来的这一周就保持每天三百米的距离,阿姨,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敏知道她的担心,也不想给这小姑娘添麻烦,“行,都听你的,你是专业的嘛。” 这话说的段贝贝喜欢,她前前后后带了多少人,可有很多就是按照自己那套路子来,对她这个健身教练是阳奉阴违。如今遇到一个好讲话的,段贝贝还是很高兴的。 陈敏去冲澡,段贝贝去做记录,刚过去就是看到了卫研新。 “段老师您好,请问我……” “阿姨去洗澡了,过会儿就出来,段先生你要不先坐下等一会?”段贝贝自然是察觉到自己在被打量,不过她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只是冲着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笑了笑,然后便是整理陈敏今天训练的信息。 慢跑四十分钟,2.5公里。 游泳十七分钟,400米。 运动量比昨天都有增加,这位老学生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远比自己想的要好。 徐文珊一直在看着段贝贝,她一眼就认出了段贝贝就是那张名片上的人,只是名片上只有一张脸,如今看着这胸是胸,屁股是屁股,而且还有那露出的小蛮腰,她又是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和卫研新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是瘦美人,就算是生了卫子睿后恢复的也不错,不过这几年好像腰上的肉是长了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贝贝教练是吧?我老公跟我说你特别专业,你看看我这样的,要是健身,办一个什么样的套餐合适?” 卫研新听到这话一愣,他怕老婆无理取闹,只是还没站起来,头就是被徐文珊给按住了。 女人像是后脑勺上长了一只眼似的,知道她老公的一举一动。 “这个您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您身体没问题的,您可以提出自己的健身目标,我尽可能的为您制定训练计划。” “那行呀,不过今天没空了,明天我再来找你,我加你微信吧,有什么问题就跟你沟通。”徐文珊拿出手机,“我老公一个男人不懂这些,要是陈姨有什么问题,你也跟我说就行。” 段贝贝看了眼卫研新,只是被徐文珊挡住了,她只能看到卫研新那一撮头发,“那行……” 陈敏出来的时候还挺意外的,这一家三口怎么这么齐全的都来这里了? 徐文珊很是热忱,“陈姨,明天我也来做检查,说不定咱们还能一块健身呢。” 陈敏听到这话笑了下,“我都是下午来,怕是跟你时间上不凑巧。”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到了徐文珊的耳朵里多少有点不好听。 陈敏最近的生活更是规律,晚上九点半就是睡觉,早晨六点半起床,在楼下晨练,早饭、书房打发时间,午饭、健身馆健身,晚饭、上网。 她跟徐文珊不一样,总不能为了行动一致就将就着徐文珊,趁着徐文珊午休或者下班后有空的时间来健身吧? “这事回头再说,陈姨你不用管她,说不定就是三分钟热度,明天就把这事给忘了。”卫研新总觉得他老婆目的不单纯,他尽可能的避免这两人独处,现在一个非要折腾着在一起,这什么意思?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点不乐意,不过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没由来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阿姨,那这样,你要是觉得明天身体没问题,就再跟我联系时间过来,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沟通。”作为职业的健身教练,段贝贝对于别人家的家务事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是跟陈敏例行交代。 “好嘞。”陈敏当初是个好老师,现在也是好学生。 她挺羡慕段贝贝的身材,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年轻,不过身材不算好。老教师倒是身材消瘦,不过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小教练告诉她,要是好好锻炼起码不会更严重,这给陈敏吃了强心丸,她专注于想今天下午锻炼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卫子睿来跟自己说话。 “奶奶。”卫子睿扯了下他奶奶的手,“儿童节的礼物你能不能提前给我?” 陈敏被他弄糊涂了,卫研新也没想到儿子还惦记着变形金刚,他刚想要说话,却慢了一步。 “怎么老想着玩,今天你钢琴学的怎么样了?《致爱丽丝》会弹了吗?”她今天因为有点事情,所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兴趣班教室里监督着儿子练琴,不过儿子的学习进度她还是全方位掌控着的。 卫子睿一下子缩成一团,他求助似的拉了拉陈敏的手,“奶奶。” “喊谁都没用,卫子睿你是男子汉,不能躲在女人后面,知道吗?”徐文珊一下子严肃起来。 陈敏没吭声,各家有各家教育孩子的方法,她不是很清楚徐文珊和卫研新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不过她不能贸然插手就是了。 170.170 黑客傅文瑄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老太太喜欢清静不假,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 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 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儿子在国外, 女儿也是远嫁,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 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 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 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 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 关节腰椎没毛病,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 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 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 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尽管适应自己如今是一个退休丧偶老教师的身份, 尽快让自己融入眼前的生活中去。 这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卫研新和徐文珊不在自己眼前晃悠, 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书房里一时间很是安静, 以至于能够清楚的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徐文珊教训儿子的声音, “不要总是看动画片,有时间去练练你的钢琴。” 卫研新也是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是说道:“我知道陈姨你不喜欢……你喜欢清静,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和文珊晚上的时候带着睿睿来这儿陪您吃饭,这样我也放心,吃了晚饭我们再回去,也不打扰您晚上休息。” 陈敏觉得这个继子够可以了,最起码这是真心实意的在替她着想。 卫研新的工作稳定,拿死工资的那种,现在还得养着儿子,单独给自己请一个保姆的话开销大,所以便是想出了这折中的办法。 虽说尽可能的不见卫研新他们是再好不过,可归根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可能一直躲着吧? 见也有见的好处,也许从其他人嘴里,也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不是? 想了想,陈敏还是应了下来,“那就辛苦你们来回跑了。” 卫研新多少松了口气,其实他觉得真要是住在一起,矛盾反倒是会多起来,这样来回走着自己也放心,算是两全其美了。 回家的路上,徐文珊知道了两人的谈话后有些没憋住活,她没想到自己都让步了,老太太还是不识抬举,“她是不是……”看到卫研新,徐文珊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一点点,“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说她那身体,咱们就光是晚饭的时候陪着,要是其他时候发生点什么,那……” “可咱们也做不到二十四小时陪着呀。”看了眼后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儿子,卫研新叹了口气,“你要是嫌来回折腾麻烦,那晚上就自己随便吃点,我带睿睿过来陪陈姨吃饭说会儿话就回。” “你这是什么话?拿我当外人,防着我是吧?”徐文珊假装生气,而这一招百试不爽。 “不是,我就是怕你来回折腾嫌烦。”他并不觉得这对婆媳俩脾气对付,万一真的闹起矛盾来,那问题绝对比现在更严重。 潜在的问题更为突出,卫研新两相比较,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负担好,“先来回跑着,我看能不能再从老家找个妥当的亲戚,来给陈姨做个伴儿。” 找保姆是不可能的,陈姨虽然人冷淡了些,可是那手脚比保姆都勤快,头些年爸也动过一个小手术,都是她忙里忙外的,对于自己提出的找保姆的提议是一口拒绝。 所以他今天晚上压根没提找保姆的事情,就想着回头看能不能从老家的亲戚那边找来一个,名义上是作伴的,这样陈姨兴许能接受呢? 徐文珊完全没想到她老公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她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了自家楼下这才是开口,“那你说咱们要不要……” “文珊,那个后备箱里有个果篮,你帮忙拿一下。”卫研新从后排把儿子抱了起来,他一时间没手再去拎果篮了。 徐文珊这么会儿工夫也是冷静了下来,自己刚才那都是什么糊涂心思。公爹刚去世,哪能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太太找老伴儿。再说了,原本就是后妈,这继子给后妈找老伴儿,传出去那得成什么样子? 所以当卫研新问她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徐文珊直接用一句“咱们要不要先问问陈姨的意思”糊弄了过去。 用去世了的老爷子的话说,那就是徐徐图之,不能着急的,所以她不着急,不着急。 …… 陈敏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熟悉了自己现在这个家。这是卫大钧去世的第三天,没有像她老家那样供奉着死者生前的照片,然后前面放着香炉,随时供人上香。所以她只能通过一些老照片来认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亡夫。 之于婚姻,陈敏还真是没多少期待。不过这对老夫妻却让她有些羡慕,好几沓相册,贴满了老两口的照片。 相册扉页上是朴茂工稳的字迹——甲午年,与陈敏同志喜结连理二十五年,故地重游人物依旧,甚是欢喜。 这是老两口的银婚纪念相册,陈敏一页页翻了去,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陈敏也是意识到,为什么老教师会突然间去了。 大概是那与你相约到白头的人没了,原本填满了的心也是空落落的,想要熬过那段时间真的是太难了。 一边看一边回忆,陈敏把老教师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回忆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便是洗洗睡了。 生死都已经接受了的人,对于现在这有些松弛的皮肤自然也有着较高的接受度。 五十七岁,并不是二十七岁,所以陈敏没有让自己再熬夜,虽然躺在床上她也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她纠结着纠结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生物钟是个让人无奈的东西,陈敏匆忙起来要去洗脸的时候这才是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初中语文老师陈敏,而是丧偶老教师陈敏。 刚才身体迸发出的那青春的势头消失无踪,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没睡好,又是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陈敏去厨房里煎了个荷包蛋垫了下肚子。 她现在不用再去学校教书,有的是时间来充分了解自己现在的生活。 昨天晚上看完了那几沓相册,今天陈敏打算再去书房研究研究,卫研新一家三口说是晚上来吃晚饭,那她等到下午再去买点菜就行了,也不着急。 印象中书房还是卫大钧用的比较多,书架上厚厚的工具书让陈敏看着都是头大,她翻看了几页,看到那些工程绘图陈敏猛地阖上了书,这让她想起了被图纸控制的大学生活。 对比起来,另一个小书柜上的书就是小资多了,陈敏看着也觉得有趣。 有几本还是珍藏版,现在只能在旧书网上高价买入的那种,陈敏看得时候都是几分小心。 门铃响了的时候,陈敏还有些恍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这才是意识到是自家门铃响了。 陈敏不慌不忙的过去开门,她长了个心眼,先是从猫眼看了一眼,只是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时,她愣了下,然后这才是反应过来——这个,这个青年是她跟前夫刘建国的儿子刘瑜。 只是这个点,刘瑜怎么过来了? 记忆告诉自己,她与儿子刘瑜的关系不好不坏,母子俩关系绝对说不上亲近,甚至于刘瑜对自己还没有对卫大钧亲近。固然有卫大钧帮刘瑜安排工作的缘故,其他的……陈敏也不清楚。 “你怎么没吃饭?”刘瑜扫了眼餐厅和客厅,又是看了眼厨房,很快就是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妈是真的有问题了。中午接到卫研新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觉得既然他妈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想开了的。 卫研新都那么关心,自己这个亲儿子也不好没表示,再说了研究所到这边的研究所大院也不远,他中午饭的时候就是过来了,这一来也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没什么胃口。”陈敏扯了一个不怎么高级的谎言,不过却有用。 刘瑜皱着眉头看了眼看着门的书房,书房旁边那个柜子上的相册和之前摆放的位置不一样,他收回了目光,“人死不能复生,卫叔在天之灵也不想你这样,我去给你做点饭,你想吃什么?” “还能点餐?”问的过于活泼了些,陈敏有点后悔,这不属于老教师该说的话。 刘瑜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却没有怀疑什么,而是低下了头,“嗯,我做给你吃。”他语气中带着点愧疚。 陈敏是真的不认识,这个在她家门口站着,手里拎着果篮的年轻女人是何方神圣。 研究所的人,还是老教师的同事?脑子转了好几圈,她还是没想出来这人的来历。 “阿姨,我是晓芸,甘晓芸呀,您忘啦?”甘晓芸很是热情的挥手打招呼,手机都差点被她甩出去,“之前小睿三岁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171.171 小傅的脾气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 陈敏有些无语, 她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 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 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就像是这娃娃菜, 上汤娃娃菜多好吃, 可这菜隔了夜,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 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 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 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看着陈敏, 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 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 “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 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 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172.172 善意的谎言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他是真的心累了。想要喝口茶提提神, 杯子里剩下的却都是茶叶——茶刚才被徐文珊喝了个精光。 “你觉得这时候把睿睿拉扯进来有意思吗?” “有意思!”徐文珊觉得卫研新这不阴不阳的态度特别刺激人,她有些炸毛, “他是你们卫家唯一的孙子,将来给你们卫家传宗接代,给你养老送终的。老爷子真要是这么偏心, 一点不考虑孩子的将来,你信不信我不让睿睿去祭拜他!”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是无奈的笑, “爸是党员,去世之后直接火化,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 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 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 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 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 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 我有工作, 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 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 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生气,徐文珊更是气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会道?”从跟卫研新谈恋爱到现在,就算是当初给自己告白说情话,卫研新也没说过这么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卫研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夕阳下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的那种。“从法律上讲我跟刘瑜、卫瑾没什么区别,都有继承权。从情理上讲刘瑜和卫瑾在病床前照顾,我没有,我爸就算是偏心也无可厚非。” “我就是说……” 徐文珊话还没说完就是被打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爸偏心他们不是正常的很吗?要是你那段时间天天去医院陪着他说话,说不定爸还会给你留下点东西。”卫研新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徐文珊怕是悔得肠子都要绿了。 “咱们小家跟爸还有陈姨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我和离有点血缘关系。可人总分这么清有意思吗?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给买的,你娘家拿的那二十万也是他们给的,其实这些你都知道。”到底还是戳破了他们夫妻间的那层窗户纸,卫研新其实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徐文珊太贪心了。 他们俩的工资都很稳定,工作将近十年,现在两人的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七,对于没有房贷车贷的两人而言,这些年存下一笔钱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不过徐文珊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并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她又是喜欢买奢侈品,所以这些年来两个人虽然没经济压力,却也没有攒下钱来。 她娘家兄弟买房的时候,徐文珊找自己要钱。卫研新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私房钱,可也不够二十万的零头。这找自己要钱,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跟老爷子开口。 卫研新知道自己没出息,老爷子也没为难他,把钱给了他,甚至于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老人家是花钱买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清净,卫研新觉得自己不孝顺,是真的不孝顺,“就算是为了那二十万,为了我,你那些天多去医院看看不应该的吗?” 徐文珊被戳中了痛处,她声音都是弱了下来,“可我又得上班,还要接送睿睿,我不是超人没三头六臂天天去医院里,再说了我不是怕睿睿小,总是去医院的话生病,你也知道那些天流感……”在卫研新的注视下,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那些天流感很严重,所以你就不让睿睿去医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担心睿睿感冒生病,爸他担心刘瑜小瑾他们的前程,这些都无可厚非,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担心儿子是对的,爸担心刘瑜小瑾就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卫研新想起了自己刚被那人送过来时,陈姨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你既然来了这个家,那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他们有的你都会有,要是他们俩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教训他们,要是你欺负了他们俩,那我也会教训你。” 人都是平等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那是道德要求,不一定人人都能做到。他不强求,可却也不想自己孩子的妈妈是一个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人。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标准办事,别双重标准。 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四种生活环境,爸和那人离婚前后,回到爸和陈姨的家中,还有就是结婚后。有些生活实在不想再回忆起来,所以他就尽可能的念着人的好。 其实爸去世前也跟自己说过,想要活得顺心点,那就尽可能的记住人的好,别老是挂念着那些不好的事情。卫研新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并不怪徐文珊婚后还一直贴补娘家兄弟,也不怪她跟爸还有陈姨他们冷淡。可现在,泥人也有了三分土性子,做人不能这样啊。 卫研新并没有发脾气,他一直在克制着,手头上的书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老爷子送的礼物,卫研新也不舍得摔,怕毁了老爷子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念想。 轻轻抚摸着书皮,卫研新神色温柔,“陈姨把爸留给她的钱划给了咱们,说是要咱们再按揭个房子,这房子留给睿睿。”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书,“当然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钱给睿睿存起来,等他大了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多少钱?”徐文珊有些着急,她算是明白了,卫研新跟自己根本就不一条心,她现在就算是跟卫研新撕破了脸皮也无济于事。所以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老太太究竟划拉给他们多少钱。 卫研新看了妻子一眼,“一百万。” “这么点……”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徐文珊把吐出来的半个字给咽了回去,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卫研新平日里不声不响,可脾气一点都不小。 “这一百万是陈姨给的,她要是不给咱们一分也没有,她要是收回了这话,你也别埋怨。”卫研新还是尽可能的心平气和,其实他想要发火,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心气了。 “我知道。”徐文珊现在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要真是跟卫研新吵架,她觉得老太太真能办出把钱收回去的事情,所以她还是服软认输了,“我好好想想,等,等明天我再跟你说怎么处置。” 卫研新其实也不想再说,“睿睿呢?”他回来后没看到儿子,还以为是妻子带着他出去玩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去隔壁找琳琳玩,我……”她觉得卫研新出去的太过于古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以就是偷偷跟了出去。心里头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徐文珊真是气得牙痒痒,两个老东西都是偏心的过分,偏生卫研新还不跟自己一处使劲,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看着离开了的人,徐文珊气得直拍桌子,红木桌面震得她手心生疼,以至于电话接通的时候她都还没缓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这关切的声音,徐文珊忍不住眼泪都是要流出来,“妈,你给我评评理……” 卫研新和徐文珊肯定是吵架了的,最起码也是起了争执。陈敏看着厨房里忙活的人,“小……”萝卜头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陈敏改了说辞,“小睿呢?他们娘俩晚饭怎么吃?” “她报了健身班,睿睿跟着她一块过去玩了,您就别操心了。”卫研新笑了笑,只是那神色带着疲惫,是骗不了人的。 “嗯,我得学小明爷爷活九十九岁。”陈敏感慨了一句。 卫研新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还挺时髦的。”这些网络梗还都知道。 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陈敏假装没听见卫研新这话,刚巧门铃响了,她过去开门。 只是看着站在这门口的人,她有点发懵,“你……”你是谁呀? 之前也没听说她要过来呀。 刘瑜跟项爱莲不熟,虽说卫子睿跟他外婆玩的开心,他也不好撂挑子走人,被问东问西了好一会儿,刘瑜终于找到了机会去了趟卫生间打电话喊人,当然他顺带着给卫研新打了电话。 老爷子已经去世了,他妈又不是徐文珊的正经婆婆,所谓的儿女亲家关系其实名存实亡,在他看来,项爱莲还是少登门拜访些好。 陈敏回来的时候刘瑜那叫一个如蒙大赦,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老爷子生前就算是催婚,也没这么咄咄逼人呀!这要是外人,刘瑜也不会忍着让着,可项爱莲身份特殊,一个不开心闹得人家不乐意,最后还不是折腾的他家宅不宁? 173.173 陈瑶的寿面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 好像不是很生气, 是晓芸没有过去,还是怎么着? 怎么早不打电话, 晚不打电话,偏偏刚才那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弄得她现在这么被动。 “练得怎么样?”卫研新关心地问了句, 之前陈姨刚健身,他也是没少打搅段老师。 这像是一个安全讯号, 让徐文珊松了口气, 她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娇嗔,“累死了都快,不过这教练还挺好的。”她的确是来这个健身馆了, 不过教练没有选段贝贝。 “我现在呀, 你给我个金山我都能吃得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健身后挺累的, 徐文珊回去后早早就是躺下睡觉了。她半夜有点口渴,迷迷糊糊推旁边的人, “研新, 我渴得慌, 你去帮我倒杯水。” 只是推了个空, 卫研新并没有在床上躺着! 徐文珊脑子瞬间清醒, 她连忙打开床头灯, 起床去找人。 卫研新在书房里坐着, 看着他这些年来跟徐文珊的合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晃十多年就是过去了,照片里曾经还有些清瘦的年轻人现在也人到中年,眼看着就是要发福成为大叔的节奏。 那时候笑容甜美的徐文珊,如今也变了模样,不止是变了模样,连人都变了。 是自己一开始就没看出来,还是这些年自己不上进委屈她,所以让她变了性情?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卫研新还不想承认。 “怎么好端端地来看这个?”徐文珊找到人后松了口气,她刚才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卫研新擦了下眼睛,他这是哭了? 想想她还真没怎么见卫研新哭过,即便是头些天老爷子过世,也没见这人流眼泪。 看到卫研新刚巧翻到了他们结婚蜜月旅行拍得照片,徐文珊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我报这个健身班是报对了,说不定过两个月就像是那时候这么苗条,研新你要不也去报个班?” 婚后的卫研新并没有像是大部分男人一样发福有了啤酒肚将军肚,他身材保持的还算可以,这一点徐文珊颇是引以为傲。起码公司里组织的活动中,她带卫研新出去那绝对是收获赞美一片,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不过人往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想拉着卫研新一起,也算是做个伴儿。 “睡不着。”卫研新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有些下意识地拉开了他跟徐文珊的距离,这让伸手想要揽着卫研新脖子挨着坐下的徐文珊扑了个空,好一会儿这才是反应过来。 她这是真的老了吗?所以对卫研新的吸引力不够了? 想想,好像他们是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过夫妻生活了。 这个念头让徐文珊一下紧张起来,她有些慌乱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跟我说说?”有那么一瞬间,徐文珊觉得她好像没办法再掌控这个男人了,这个认知让她害怕起来。 书房的门刚才就是被带上了,卫研新看着神色中有几分慌乱的妻子,他叹了口气,“文珊,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以为我昨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家里人去打扰陈姨的清净?” 该说的总是要说,卫研新踌躇了一晚上,想着明天送妻子上班的时候跟她好好说这件事,他甚至都忽略了徐文珊并没有践约——关于如何处置那一百万的事情她还没给自己一个说法。 可心里头存着事的卫研新睡不着,现在说开了也好,毕竟总是这么藏着掖着,心里头就像是扎着一根刺,对大家都不好。 徐文珊没想到会引起这个话题,她有些后悔了,“这事回头再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困死了。”她捂着嘴装打哈欠站起来要走,只是卫研新并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他没有伸手拦人,只是说出来的话远比动手有用,“那钱我还没拿,要是你现在不能给我一个妥善的处置办法,我觉得那钱还是在陈姨那里比较好。” 打蛇七寸,他很清楚徐文珊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一击即中。 果然,瞌睡虫顿时就没了影子,徐文珊一下子站在那里,“凭什么,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说完这话徐文珊就后悔了,她不该这么激动,更不该大声说话,万一吵醒了睿睿怎么办? 确定书房的门是锁着的,窗户是管着的,徐文珊检查了一遍这才是坐下,坐在了卫研新对面,“我就是觉得你昨天说我说的在理,所以我这才让晓芸去看望陈姨。卫研新你现在什么意思,是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是吗?”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卫研新越发的心凉,“她跟你弟弟还没结婚,用什么身份去看望陈姨?好,我算你这是好心,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徐文德为什么不去?只让甘晓芸自己去,这就是你所谓的看望?” 徐文珊脸上讪讪,她根本管不住弟弟,还能压着他去看老太太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德不会说话,我这不是怕他……” “他不会说话,人过去了那就是诚意,别跟我说他连脚都迈不开,是不是还得让我出钱给他买辆车,他才能屈尊去看看陈姨?” “卫研新,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这是在侮辱人,只是卫研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有的没的话都是说了出来,“他的工作我清楚,月初月末单休,平日里双休,爸开追悼会的时候不凑巧,没赶上周末,可我老领导都过去参加了,我就不信他要是请假能请不下来!” 那工作是自己帮忙找的,当初老领导自己创业,卫研新帮着给介绍了几个人过去,其中一个就是徐文德。 “是,死人是晦气的事情,可他住的房子,他的工作我都帮忙了。咱们两家怎么说也是亲家,他过去鞠个躬行个礼不算多吧?你爸妈在老家过不来我没意见,他就在省城,难道还堵车堵得他来不了?那是你弟弟,我管不着,我也不会再管了。再退一万步说,爸生病住院的事情他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你总是知道的,你说自己忙还要看睿睿,没有三头六臂去照看爸,那我想问一句你这一个月去了医院几次?你朝九晚五的工作比陈姨,比刘瑜还要忙是吧?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都晚了,你不爱听我也不想说,可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往后你的工资你愿意怎么花那是你的事情,我的你别再打一分钱的主意,我负责睿睿的开销,至于陈姨给的钱付首付还贷款,名字写我的,等睿睿成年了,就给他。” 徐文珊被这长篇大论给吓着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是回过神来,“你不能这样……”这样的话,她跟离婚有什么区别? “你别跟我说婚后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无权处置。你要是不同意我的提议那没问题,咱们离婚。我毕业后虽然没有当律师,可大学同学还有不少做老本行,请他们帮我打官司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离婚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可卫研新还是说了出去。 他想,自己当初之所以一步步退让,就是因为他来自重组家庭,家庭关系复杂,难得徐文珊对自己好,所以他便是容忍些也没什么。可是十年来他的容忍最终收获了什么? 卫研新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觉得自己退让就能换来家庭美满吗?从来,都不是这个道理呀! “我明天会找人做一个声明,你要是同意那就签字,不同意那就离婚。”他站起身来,没有回主卧,而是去了卫子睿的小房间。 他的童年就是在那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度过的,所以卫研新一直想要给儿子一个无忧的快乐的童年,只是如今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奢侈,这让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力。 他就坐在卫子睿的小房间里,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徐文珊也一夜无眠,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向来惯着她宠着她的卫研新竟然跟她说起了离婚,她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敢再跟家里人打电话,徐文珊这一晚上是格外煎熬。 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她连忙从床上起来。 因为一个姿势久了,她小腿都没了知觉,这么一番小跑差点没把自己摔地上。 卫研新看着扶着门框,满脸写着“可怜巴巴”几个字的人,他努力让自己不心软。 “我往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你,你别再跟我生气了。”她强忍着那股难受劲儿一瘸一拐走到了卫研新身边,“咱往后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吵了。” 徐文珊说的很真诚,卫研新也是点了点头,只是她承诺的,能做得到吗? 甘晓芸脸上笑意有一点点挂不住了,还真是像文德他姐说的那样,这老太太真是把学校里的臭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看来文德说的还真没错,我就是长了个大众脸,陈阿姨你不记得也正常。” 174.174 生小妹妹玩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小萝卜头叫卫子睿, 是卫研新和徐文珊的儿子, 今年四岁半。 记忆告诉她, 虽然跟徐文珊婆媳关系一般,甚至于跟这小萝卜头都没什么血缘关系, 不过老太太还挺喜欢这小家伙, 祖孙俩感情很是不错。 现在这个时间, 应该是卫研新刚把他从幼儿园接出来, 特意带来这里开解自己的。 毕竟,小孩子是最好的开心果, 再怎么着她也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只是陈敏真的不喜欢小孩子,这追溯其根源还是在她原本的家中。 她哥哥家的孩子特别调皮,简直是混世魔王, 在小区里也没少闯祸, 每次她要教育小侄子时, 总是被她妈给拦住, “小孩子活泼点怎么了?你跟你哥小时候更皮, 不也一样长大成人了吗?在家别给我端你那当老师的架子。” 这个时候, 她兄嫂一个边看电视边玩手机,一个则是脸上挂着笑, 嘴角那么一歪, 挂着嘲讽的弧度。 陈敏无力, 索性眼不见心净地搬到了学校提供的教职工公寓去住, 只是距离也没能让她与小侄子之间产生美。 所以, 一时间她对于这个冲向自己的小萝卜头,不知道该如何招架,只觉得这甜甜脆脆的一声“奶奶”都把她吓了个半死。 倒是卫研新想起来老太太现在身体虚弱,他连忙上前抓住了儿子的衣领,就差把他提溜起来了。 陈敏不由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小萝卜头不好受,连忙让卫研新把人放下。 “奶奶,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给你捶捶胳膊好不好?” 四岁多的小男孩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陈敏想起了自家侄子,眼眶都有点发烫。 “没事,奶奶挺好的,小睿乖。”她伸手摸了摸卫子睿的脑袋瓜,“医院里味道大,别呛着孩子,带他回去吧,我没事。” 卫研新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陈敏那神色,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那我明天再带小睿来看您。” “奶奶再见。” 陈敏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父子俩她这才是放下手来。 “护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还没离开的护士听到这话愣了下,“您最好还是在医院里住两天休息下,可别想着回去上课了。”没有您这一堂课,学生们照样上学,地球照样转。 陈敏看着已经暗了下来的窗外,喃喃道:“也就是说,我明天也可以出院。” …… 卫研新过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他后背顿时一凉,连忙跑到护士站,“802的病人呢?” 医院里的护士什么没见过,神色淡定,“一大早办了手续出院了,对了你是她儿子对吧,阿姨说她出去办点事,让你不用担心。” 卫研新怎么可能不担心,昨个儿下午在教室里晕倒,在医院里呆了一晚上身体还没恢复就是出院,万一出了点事,他怎么跟死去的老爷子交代? 只是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头疼,最近几乎是事赶事。 卫研新第一时间想到了学校,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那些学生,他赶紧给学校那边打电话。 只是卫研新哪里知道,就在昨天下午陈敏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现在她还真不是去省六中。 “这位大姐,您这是打算买房子?” 陈敏听到这声音转头一看,这不就是她们家楼下的刘阿姨吗?刘阿姨的孙子正好在她带的班里,刚开学那段时间,她是整天带着宝贝孙子往楼上去。 “刘……”陈敏看到刘阿姨那花白的头发才意识到,现在自己也不比刘阿姨年轻多少,喊一声刘阿姨怕是要把她吓晕过去,她笑了笑,把剩下几个字咽了回去,“大姐,卖房子的是你们这栋楼里的吗?”陈敏现在一头雾水。 办理了出院手续后,她买了一张汽车票直接回了临城,也就是她上辈子的老家。 她家小区在临城的老城区,小区是老破旧。 单元楼的密码门上贴着专治疑难杂症、退伍老兵通管道的小广告,当然也有买卖出租房屋的小纸条。 陈敏输入密码的时候发现了这张卖房的广告。 棉厂家属院,长河路31号402户,联系人郑女士,电话号码也是她熟悉的那一串——她妈郑爱梅的手机号码。 可不就是她家吗? 心猛地抽抽了下,陈敏盯着那小广告看,一时间都忘了输入密码进去,也没注意到刘阿姨什么时候过来的。 “嗨,已经卖出去了。”刘阿姨把装满了菜的塑料袋放到了地下,“这家闺女上着课上着课就没了,家里人哪里肯依。闹着工伤什么的,学校怕耽误学生上课就是赔钱了事,听说赔了好几十万呢。”这也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这馅饼呀,馅儿不新鲜,自家闺女的血肉做的。 陈敏思忖了下,自己是课堂上没了的,按说是因公殉职,只不过这病不是很说得出口。 “那这家人呢?” 刘阿姨听到这话嘴角一扯,“搬走了呗,拿着赔偿款,把这房子一卖,转脸就去给孙子买学区房了。”要不她怎么说这是自家闺女血肉做的馅饼呢。 看对方不说话,刘阿姨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这人她也不认识,说这么多干什么?“大妹子,你要是打算买房可是晚了一步,听说是明天就有人搬过来。” 陈敏笑了笑,她只是来回家看看,看看家里人怎么样,是不是因为自己忽然间死了而伤心。她都想好了说辞,借口是同事来安慰他们。 只是她哪里想得到,自己是想多了。 陈敏这一笑把刘阿姨吓了一跳,这就算是买不着房子也不用这样吧? 她连忙输入密码,听着门响了一下,拎起地上的塑料袋就是推门进了去,只是走进去却又是回头看了眼这陌生人, “大妹子,房子哪里都有,你要不再去别处看看?”这一看就是平日里吃得好喝的好的那种,虽然精神憔悴了些,不过肯定不差钱,干嘛非得盯着这老破旧的小区呢? 陈敏又是一笑,只是这笑容有点仓皇。 学区房,学区房,之前她嫂子就是嚷着要卖了这边房子换学区房,理由倒也是合情合理——现在教育从娃娃抓起,这棉厂家属院是在老城区不假,可是也被边缘化了,周围没什么好的学校。 闹了好几次,可是都没买,原因很简单——没钱。 棉厂转型不成功,厂子里基本没效益,陈敏爸妈哪有这个闲钱换房?而且临城这两年房价也是上涨了不少,这学区房的价格更是坐了火箭似的嗖嗖往上窜。 首付款涨了,贷款利率也没什么折扣,她嫂子一说买房那是激情四射,但一说出钱就是萎了。 原因很简单,我生了你们老陈家的金孙,是为了他的将来考虑才要你们买房的。当初你们陈家没准备婚房我就嫁过来了,现在给陈浩康买个学区房不过分吧? 我可以给你看房子联系中介,要我拿钱,没门。 折腾了两年多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却是拿着自己抚恤金置换的学区房。 陈敏一时间都觉得自己简直是笑话,她想着安慰家里人,不要因为自己的死而过度悲伤,可是家里人呢? 扶着墙慢慢往外走,正赶上一栋楼里的邻居拎着菜回来。 几个人看着这出现在小区的陌生人,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只是陈敏却充耳不闻,她努力让自己站稳,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个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区。 坐在返回省城的车上,陈敏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打开手机,看到那几十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然后把电话拨了回去。 接到陈敏的电话前,卫研新耳边满是老婆的埋怨。 “老太太也真是的,一声不吭就走了,还专门就坑你。我说卫研新你到底几个意思,人家的亲生儿子闺女都不着急,你在这里着急上火干什么?赶着当孝子是吧?” 看着老公不啃声,徐文珊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别有事没事就去单位找我,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要这张脸呢。” 她跟着跑了一上午,鞋跟都快断了。 “做人得讲良心。”卫研新闷闷一句。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说的有错吗?她累倒了住院,亲生儿子亲生闺女都不去看,你一个继子倒是勤快,她一声不吭没了踪影,又是你忙前忙后的找,亲闺女亲儿子一个电话都不打,人影也不见。你还跟我说做人要讲良心,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肝肺,整个人都傻了。” 徐文珊越说越气,不说别的,老爷子去世后,那得留下多少遗产,可愣是没人提这事。 跟人讲良心?可别被坑死都不知道。 “是我没跟刘瑜小瑾他们说。” 徐文珊听到这话愣在了那里,一巴掌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吓得馄饨店里正在玩手机的服务员一哆嗦,“你傻呀,万一老太太出了点什么事,他们兄妹俩跟你没完怎么办?”她到底嫁了个什么人呀! 卫研新知道老婆很生气,可他还是坚决拒绝,“刘瑜他忙着工程的事没空,你让我打电话把小瑾喊回来吗?”陈姨留了纸条说出去办点事,兴许也真的就是办点事,是自己瞎担心了。可是找不到人他又不安心。 175.175 流产与怀孕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是无奈的笑, “爸是党员, 去世之后直接火化, 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 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 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 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 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我有工作, 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 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 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 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 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 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 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 “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他生气,徐文珊更是气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说会道?”从跟卫研新谈恋爱到现在,就算是当初给自己告白说情话,卫研新也没说过这么多。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卫研新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现在他的心情就像是夕阳下的湖水,连涟漪都没有的那种。“从法律上讲我跟刘瑜、卫瑾没什么区别,都有继承权。从情理上讲刘瑜和卫瑾在病床前照顾,我没有,我爸就算是偏心也无可厚非。” “我就是说……” 徐文珊话还没说完就是被打断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爸偏心他们不是正常的很吗?要是你那段时间天天去医院陪着他说话,说不定爸还会给你留下点东西。”卫研新觉得自己很是残忍,因为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徐文珊怕是悔得肠子都要绿了。 “咱们小家跟爸还有陈姨没什么关系,也就是我和离有点血缘关系。可人总分这么清有意思吗?咱们现在住的房子是他们给买的,你娘家拿的那二十万也是他们给的,其实这些你都知道。”到底还是戳破了他们夫妻间的那层窗户纸,卫研新其实本来不想提的,可是徐文珊太贪心了。 他们俩的工资都很稳定,工作将近十年,现在两人的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七,对于没有房贷车贷的两人而言,这些年存下一笔钱也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不过徐文珊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却并不是一个善于理财的人,她又是喜欢买奢侈品,所以这些年来两个人虽然没经济压力,却也没有攒下钱来。 她娘家兄弟买房的时候,徐文珊找自己要钱。卫研新能怎么办?他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私房钱,可也不够二十万的零头。这找自己要钱,其实就是希望自己跟老爷子开口。 卫研新知道自己没出息,老爷子也没为难他,把钱给了他,甚至于没有多说一句话。 他老人家是花钱买自己这个当儿子的清净,卫研新觉得自己不孝顺,是真的不孝顺,“就算是为了那二十万,为了我,你那些天多去医院看看不应该的吗?” 徐文珊被戳中了痛处,她声音都是弱了下来,“可我又得上班,还要接送睿睿,我不是超人没三头六臂天天去医院里,再说了我不是怕睿睿小,总是去医院的话生病,你也知道那些天流感……”在卫研新的注视下,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那些天流感很严重,所以你就不让睿睿去医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担心睿睿感冒生病,爸他担心刘瑜小瑾他们的前程,这些都无可厚非,难道不是吗?为什么你担心儿子是对的,爸担心刘瑜小瑾就不对?”不知道为什么,卫研新想起了自己刚被那人送过来时,陈姨跟自己说过的一段话,“你既然来了这个家,那就是这家里的一员,他们有的你都会有,要是他们俩欺负了你你跟我说我教训他们,要是你欺负了他们俩,那我也会教训你。” 人都是平等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那是道德要求,不一定人人都能做到。他不强求,可却也不想自己孩子的妈妈是一个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人。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标准办事,别双重标准。 他从小到大经历了四种生活环境,爸和那人离婚前后,回到爸和陈姨的家中,还有就是结婚后。有些生活实在不想再回忆起来,所以他就尽可能的念着人的好。 其实爸去世前也跟自己说过,想要活得顺心点,那就尽可能的记住人的好,别老是挂念着那些不好的事情。卫研新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并不怪徐文珊婚后还一直贴补娘家兄弟,也不怪她跟爸还有陈姨他们冷淡。可现在,泥人也有了三分土性子,做人不能这样啊。 卫研新并没有发脾气,他一直在克制着,手头上的书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老爷子送的礼物,卫研新也不舍得摔,怕毁了老爷子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念想。 轻轻抚摸着书皮,卫研新神色温柔,“陈姨把爸留给她的钱划给了咱们,说是要咱们再按揭个房子,这房子留给睿睿。”他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书,“当然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把钱给睿睿存起来,等他大了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多少钱?”徐文珊有些着急,她算是明白了,卫研新跟自己根本就不一条心,她现在就算是跟卫研新撕破了脸皮也无济于事。所以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老太太究竟划拉给他们多少钱。 卫研新看了妻子一眼,“一百万。” “这么点……”看着卫研新那神色,徐文珊把吐出来的半个字给咽了回去,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卫研新平日里不声不响,可脾气一点都不小。 “这一百万是陈姨给的,她要是不给咱们一分也没有,她要是收回了这话,你也别埋怨。”卫研新还是尽可能的心平气和,其实他想要发火,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这个心气了。 “我知道。”徐文珊现在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要真是跟卫研新吵架,她觉得老太太真能办出把钱收回去的事情,所以她还是服软认输了,“我好好想想,等,等明天我再跟你说怎么处置。” 卫研新其实也不想再说,“睿睿呢?”他回来后没看到儿子,还以为是妻子带着他出去玩了,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去隔壁找琳琳玩,我……”她觉得卫研新出去的太过于古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以就是偷偷跟了出去。心里头的担忧成为了现实,徐文珊真是气得牙痒痒,两个老东西都是偏心的过分,偏生卫研新还不跟自己一处使劲,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看着离开了的人,徐文珊气得直拍桌子,红木桌面震得她手心生疼,以至于电话接通的时候她都还没缓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这关切的声音,徐文珊忍不住眼泪都是要流出来,“妈,你给我评评理……” 卫研新和徐文珊肯定是吵架了的,最起码也是起了争执。陈敏看着厨房里忙活的人,“小……”萝卜头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陈敏改了说辞,“小睿呢?他们娘俩晚饭怎么吃?” “她报了健身班,睿睿跟着她一块过去玩了,您就别操心了。”卫研新笑了笑,只是那神色带着疲惫,是骗不了人的。 “嗯,我得学小明爷爷活九十九岁。”陈敏感慨了一句。 卫研新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您还挺时髦的。”这些网络梗还都知道。 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陈敏假装没听见卫研新这话,刚巧门铃响了,她过去开门。 只是看着站在这门口的人,她有点发懵,“你……”你是谁呀? 陈敏想想就有些激动,好在这种激动不是负向的,她这身体能承受得住。 “我现在有房有车,工资够养家糊口,用不着这些东西的。这些还是留给刘瑜,他回头结婚的时候用得着,还有就是小瑾,她万一将来出国,那得需要不少钱。就算是不出国,回头留在北京也好回来也好,总是得谈婚论嫁的,这些给她当嫁妆。”卫研新难得的长篇大论。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而卫研新呢,似乎对于这遗产又根本不在乎。 是因为有私房钱所以不在乎? 这根本就站不住脚。卫研新工作稳定,相应的工资也比较稳定,养家糊口可以,再有成百上千万的存款是不可能的。他跟徐文珊是双职工家庭又如何?两口子加卫子睿,并不见得能存下钱。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徐文珊这几天可是换了两个包,爱马仕的早春手拿款女包,香奈儿的羊皮菱格单肩挎包,都是大几万的价格,当初陈敏咬了好几次牙都没舍得买的那种。 176.176 头上有点绿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无外乎就是有的子女跟父母亲近,有的为人父母的天生和子女关系冷淡而已。结合徐文珊这两天动不动就提到刘瑜、小瑾之类的话,还有自己脑海中那混乱的印象, 陈敏差不多十拿九稳——老教师与刘瑜,这个前夫的儿子关系真的属于母子关系冷淡的那种。 而这种冷淡, 不比她和卫研新这种后妈与继子的冷淡差到哪里去,甚至还更为严重。 总之,老教师走了,留给了自己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继子卫研新还有他媳妇一家三口,前夫的儿子刘瑜大龄未婚,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还在读书似乎也没有过什么恋情。 亏得自己这重活一朝没什么任务, 不然她还真怕出个什么系统, 告诉她——你的主要任务是牵红线。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 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 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 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 刘瑜就是开口说话, 简单扼要, “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不过再时髦的人,也抵不过已经快六十岁的事实,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特别提醒,“阿姨,我们这购物满八十八元可以三公里内免费送货上门,您需不需要?” 看着那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陈敏点了点头,“那谢谢了。”她在购物小票上写下了地址,一把年纪的人了,陈敏不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快递员会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货上门的,这样不耽误您时间吧?” 陈敏特意看了下手机,“行,不耽误。” 她还真不是那个能参加教职工运动会还勇夺四百米跑的年轻女教师了,在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当下的生活后,陈敏觉得她得锻炼身体。一下子少活了三十年,错过了人生中那段精彩时间本来就够让她郁闷了,要是现在这身体不好好锻炼,她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本。 卫研新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陈敏。 “奶奶,你在看什么书?”卫子睿很是好奇地过去瞧,他这一扒拉让卫研新看了个正着——中老年人健身美体指南。 看到封面上那穿着民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卫研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陈敏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的小书店,就顺便进去买了本书健身养生的书,哪想到看的入迷,都没发现这两个人回来了。 “我吃好喝好身体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家庭最害怕什么?老人和小孩出问题。小孩子娇贵,老人也病不得。 陈敏本身也是深有感触,就去年她妈那骨折,把她家当时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拿老教师在课堂上晕倒来说事儿,自己当时在病房里可是听到徐文珊跟卫研新的争执,因为自己的不甘心,昨天两口子又是被折腾了一番。 真要是生点大病,陈敏都觉得这两口子能因为自己的事闹离婚。 生病不好受,陈敏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是看书,想要找个好点的锻炼身体的办法。 虽然她买的这本书好像不太怎么样。 卫研新又是看了眼那书,他犹豫了一下,“陈姨,你看要不我给你报个健身班?”老太太知道健身是好事,她身体好了,自己麻烦可不就少了吗? 这提议倒是让陈敏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了不用了。”就算是健身班,她也得先去考察考察,别动不动就报班,万一不合适呢? 这就跟学生们报辅导班一个样,总得多少知道点才能做决定吧? 卫研新最近被拒绝习惯了,“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爸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所以想找事做打发时间。” 陈敏想说你真是误会了,毕竟她不是原版正装的老教师。不过她现在属于退休人员,也的确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总是在家里憋着那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这几天陈敏也清闲不下来——她需要去办退休手续。 学校那边有些材料都已经给办理了,不过还是得陈敏过去签几个名,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再加上她退休,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收拾了去,给新老师腾地方。陈敏凭着印象到了语文组办公室这边,她还犹豫着进去该怎么说,门从里面打开了。 正要往外出的人看到陈敏后愣了下,然后脸上笑意连忙收敛了起来,“陈老师,我们之前还说去医院看看您呢,不过这两天忙着批改试卷也没过去,您现在好点了吗?” 陈敏笑了笑,“好多了,就是虚惊一场,你们这是要上课去?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她想起来了,老教师之所以丧偶后还坚持上课,那是因为第二天高三学生年后第一次模拟考,所以她不想耽误学生时间。 这考前考后,高三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忙,就没谁是清闲的。再说了,谁能想到老教师去的突然,而自己又是借尸还魂了呢? 177.177 本是同林鸟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给卫研新打下手,她小声问了句, “你们两口子闹矛盾了?”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陈敏有些无语, 她又不是瞎子, 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 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 就像是这娃娃菜, 上汤娃娃菜多好吃,可这菜隔了夜,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 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 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 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 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他看着陈敏,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 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 “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妈,我跟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今天我们实验室里一师兄给我发消息,我发给你看。”卫瑾转为语音聊天,然后把图给陈敏发了过去。 陈敏下意识地念出声来,“你喜欢你。” “妈我也爱你,你点开图嘛。”卫瑾笑着说了起来。 陈敏这才看到这一张图的全貌——我喜欢你,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而这么一番话让陈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卫大钧本身留给卫研新的东西就少,只有那么一幅曾老的字画。 178.178 给了他一刀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 陈敏有些无语, 她又不是瞎子, 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 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 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 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 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 就像是这娃娃菜, 上汤娃娃菜多好吃, 可这菜隔了夜, 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 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 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 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他看着陈敏, 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 “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 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 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妈,我跟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今天我们实验室里一师兄给我发消息,我发给你看。”卫瑾转为语音聊天,然后把图给陈敏发了过去。 陈敏下意识地念出声来,“你喜欢你。” 179.179 人是会变的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 不管是对现在, 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 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 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 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 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 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 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 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 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 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 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刘瑜手里被塞了个回执单, 他看了眼上面的数额,然后看向了陈敏,“您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呀?” “我还……”陈敏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人哪是想要掏自己的钱,他是在开玩笑呢! “我交也行,你把女朋友找来,我把钱给你交了。”卫大钧临死前的一个心事就是没能看到刘瑜成家立业,虽说男人三十多岁结婚并不晚,不过她还不清楚刘瑜如今这样单着到底是几个心思,是没打算找,还是另有隐情呢? 脑子忽然间炸了一下,陈敏笑眯眯的补充了句,“没女朋友,男朋友也没关系。” 她这一笑,可是把刘瑜吓得浑身哆嗦了下,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你胡说什么?”他就是不想结婚而已,不代表他喜欢男人呀。 这老太太,是不是退休后太无聊了,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离开交易中心后,陈敏没让刘瑜送自己回去,她想四处逛逛,再熟悉熟悉这个城市。 刘瑜的那个问题她没回答,答案早就在心里头过了七遍八遍了——她不喜欢徐文珊。 从刚开始见到徐文珊,陈敏就不怎么喜欢。原因很简单,从自己醒来,徐文珊就一直处于一种埋怨的状态,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忘了给自己还有卫研新邀功——你晕倒之后亲闺女亲儿子都没来,是我们两口子忙前忙后。 卫研新的好陈敏是记着的,并不需要徐文珊一遍遍的重复。 这种重复陈敏太熟悉了,因为在她嫂子那里她亲身经历过——本命年的生日时,陈敏收到了她哥送的礼物,而就是这么一件礼物被她嫂子念叨了一个星期。就好像送了她这生日礼物,他们一家三口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似的。 当然,她嫂子也不是全然对她冷着一张脸,有求于她的时候——要自己帮她领导的儿子复习功课,那也是一副和气生财很是亲热的模样。而徐文珊这几天就跟她嫂子当年一个样。 要知道,原本老教师跟徐文珊的婆媳关系就是那么不上不下,亲近是亲近不来的,毕竟没任何血缘关系,而太疏远似乎又不像一家人,那就感觉是在排斥徐文珊。好在老教师对谁都冷淡淡的,这也算是把婆媳关系给糊弄过去了。 徐文珊先倨后恭,态度转变如此之迅速,无非是有求于她,能求她什么?其实就是盯上了卫大钧的遗产而已,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所以,她现在就是面上维持着,能少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至于徐文珊不服气,遗产是任由自己分配的,真要是不满意这一百万的遗产,那连一百万都没有! 陈敏是这么想的,卫研新也是这么说的——他从研究所家属院回到家里后看书,正看得入迷忽然间书就是被夺了过去,而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把书摔在了桌子上,“老太太是什么意思?我忙前忙后伺候她,分遗产的时候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她是真不把我当你们卫家的人是吧?” 卫研新看着被摔得都有些走形了的书,他有些心疼,捡起了书小心整了一下。 “卫研新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心火旺盛,自从老爷子去世后就一直这个状态,今天是直接火山喷发了,她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跟刘瑜去房产交易中心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要把老爷子的房子都转给她自己儿子?凭什么呀,你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徐文珊越想越不忿,这两年省城房价狠涨了一波,那两处房子得有上千万了。 “你想要?”书是读不下去了,卫研新干脆收起来,他也想好好跟妻子聊聊。 “那一套房就好几百万,为什么不要?那些本来就是你的。”端起了卫研新的茶杯,徐文珊就是大口喝起茶来。 “法律规定的,继子女和亲生子女一样享有继承权,按道理爸的遗产是我们兄妹三个还有陈姨四个人平分,我分不到那套房子。” 徐文珊听到这话气得手都在颤抖,她真想要把卫研新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你,你脑子抽了是吧?他就是个外人,跟老爷子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可别忘了,他当年可是被判给了他爸。” “那巧了,我被判给了我妈,照你这么说我更没有什么继承权了。” 要是说刚才徐文珊还是气得手发抖,那她现在则是被卫研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去跟外人争,反倒是跟自己斗嘴斗得凶。 “我刚才给你说的是法律规定,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卫研新依旧是坐在那里,他仰头看着站在书桌前的人,然后慢悠悠道:“老爷子还定了遗嘱,所以遗产继承的事情得按照遗嘱来办。” 徐文珊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一凉,“你别跟我说老爷子没有把房子留给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嘴都在颤抖,而等她看到卫研新点了点头时,徐文珊只觉得这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勉强扶着书桌这才没歪倒,只是声音都已经变形了,“凭什么呀?一定是他仿冒老爷子的笔迹,你想老爷子那段时间不都是他照顾吗?要是他趁机忽悠老爷子,那老爷子可不就是……” “文珊。”卫研新喊了一句,只是徐文珊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她的话,“老爷子一定是被他忽悠了,我当时就给你打电话让你早点回来,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徐文珊气得直跺脚,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卫研新等她冷静下来这才开口,“我当时回不来,你怎么不去医院里?” 徐文珊一愣,“你要我去医院里伺候?” “医院里有护工,爸住在高级病房里面,也不用你端屎端尿,就是陪他说说话就行,不是吗?”其实他之前也有打算回来,单位那边请假也不是不行,是老爷子打电话跟他说不用着急回来的。 等他回国后,老爷子又是熬了几天这才去世。那几天卫研新一直在病房里陪着,知道陪床都做些什么事情。 “可,可……” “可那是我爸,对吗?”说出这话的时候卫研新异乎寻常的平静,他看着妻子脸上那有些窘迫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你是跟我搭伙过日子的,没必要病床前伺候他,对吧?” 徐文珊是这么想的,当然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卫研新依旧是神色平静,“所以我也没有让你去医院陪着,对吧?” 徐文珊还是不说话,卫研新也没强求,“既然是我爸,那他的遗产怎么分配牵扯到的也只是我而已,跟你没关系,对吧?” 接连三个“对吧”,徐文珊忽然间意识到,卫研新如今这么平静,那只是…… 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平浪静! “阿姨,我是晓芸,甘晓芸呀,您忘啦?”甘晓芸很是热情的挥手打招呼,手机都差点被她甩出去,“之前小睿三岁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小萝卜三岁生日发生了什么事、老教师见了什么人自己怎么可能知道?陈敏依旧没印象。 甘晓芸脸上笑意有一点点挂不住了,还真是像文德他姐说的那样,这老太太真是把学校里的臭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看来文德说的还真没错,我就是长了个大众脸,陈阿姨你不记得也正常。” 文德?陈敏这个还是知道的,徐文珊的娘家弟弟不就是叫徐文德吗?这么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徐文德的老婆,或者说是女朋友?陈敏一时间也记不清,这徐文德到底结婚了没有。 陈敏奇了怪了,这徐文德的女朋友上她家来这是干什么?不过上门即是客,她也没说把人往外赶,“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里面进里面进。” 甘晓芸进门就是看到了鞋架上的皮鞋,她倒是不意外,毕竟来之前她就是跟徐文珊打过电话的。 “是我没怎么过来,来的次数少阿姨您记不住我,我们单位忙,而且规定又严格,一请假就是扣工资,咱们这省城物价又高,我就指望那点工资过活,都不敢随便请假,结果卫叔叔的追悼会也没去,阿姨您别见怪。” 180.180 冬至的饺子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摇了摇头,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儿子神色一下子就没那么兴奋了。 犹豫了下, 卫子睿又是说道:“那她是去公园了?”爷爷和奶奶有时候会带他去公园散步的,所以一定是去公园了。 公园、游乐园, 卫子睿想要去的地方都说了一个遍,最终也没能拿到他爸爸承诺的变形金刚。 徐文珊有些不耐烦,“她身体不好,怎么还胡乱跑?”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 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 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 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奶奶说了,你要是听话,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儿童节还有一个半月,这对于卫子睿来说, 多少还有点遥远。 徐文珊觉得从刚才起她就一直被忽视,这是她不能容忍的。当然, 她也不是傻子,不然的话当年她跟卫研新就成不了,“陈姨到底来这边干什么了?” 卫研新看了她一眼, 还是没说话, “走, 咱们去看奶奶好了没。” 这边购物中心徐文珊经常来,卫大钧去世前她还跟同事来过这里,听说最近有几家在做活动,美妆店也是上了新品,她忙得焦头烂额都没空过来。 早知道就不跟卫研新吵架了,她现在可真是拉不下脸来撒娇让卫研新给自己买化妆品。 只是卫研新却没有往购物中心去,而是去了旁边的……健身养生馆? 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想起了她兜里那张名片,她连忙拿出来看,而这个举动刚好落在卫研新的眼中。 夫妻俩对了眼,徐文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卫研新不想要说话,他纯粹是被气的。他心思比较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徐文珊问东问西的目的在于那张名片。 因为在气头上,原本他惯着的徐文珊那“恶人先告状”的小情趣如今就成了毛病,他实在是不想说话,因为怕一说话又是吵起来。人的忍耐性到底是有限的。 “爸爸,奶奶在这里干什么?”卫子睿很是好奇,他还小,有些字并不认识,不过倒是能看得懂上面的画,游泳的人,可是奶奶会游泳吗?他好像并不知道。 “奶奶来这里健身,就是游泳跑步,知道吗?”卫研新不是听听就算了的,老太太这如今是丧偶加退休的双重打击,总是得找个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健身就是个挺好的事情,卫研新别的做不了,跑腿的事情还行。 同事给推荐的健身馆,然后他帮着报了班之后,这两天也有跟健身教练联系,确保老太太这么玩没问题。 今天是周六,卫研新觉得有时间就是过来看看,就是图一个心里头踏实。只是卫研新没想到,来这之前会发现这么一个小插曲,而且还是不怎么友好的小插曲。 陈敏正在游泳,年纪大了的人,更是需要有意识的加强对关节的保护,游泳无疑是对身体最好的选择了。 刚开始健身的人训练量比较小,尤其是陈敏这么大年纪的,这是这健身馆里头一人的存在,教练也不敢让她练多了,“阿姨,今天可以了。” 陈敏从水里冒了出来,“行,听你的。”她还是大学的时候学的游泳,再加上老教师似乎也有基础,倒不算是新手。不过教练怕她年纪大了受不住,所以训练量减了不少。昨天就让自己游了三百米的,今天勉强加了一百米,算是多少有点进步。 教练把她从水里拉出来,“阿姨,你现在感觉还行吗?”这么一个大龄的学生,段贝贝觉得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不过人过久了舒适安逸的日子,总是需要点新鲜的刺激。之于她,陈敏便是这刺激。 “还行,就是有点喘。”陈敏也知道,这是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她游得很慢,可五十七岁的身体到底比不上二十七岁的年轻人。 段贝贝有点担心,然后帮陈敏测量心率。她需要刺激不假,不过也不敢托大。好在陈敏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内,这让段贝贝松了口气,“还行,咱们接下来的这一周就保持每天三百米的距离,阿姨,你看这样行不行?” 陈敏知道她的担心,也不想给这小姑娘添麻烦,“行,都听你的,你是专业的嘛。” 这话说的段贝贝喜欢,她前前后后带了多少人,可有很多就是按照自己那套路子来,对她这个健身教练是阳奉阴违。如今遇到一个好讲话的,段贝贝还是很高兴的。 陈敏去冲澡,段贝贝去做记录,刚过去就是看到了卫研新。 “段老师您好,请问我……” “阿姨去洗澡了,过会儿就出来,段先生你要不先坐下等一会?”段贝贝自然是察觉到自己在被打量,不过她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所以只是冲着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笑了笑,然后便是整理陈敏今天训练的信息。 慢跑四十分钟,2.5公里。 游泳十七分钟,400米。 运动量比昨天都有增加,这位老学生的意志力和忍耐力远比自己想的要好。 徐文珊一直在看着段贝贝,她一眼就认出了段贝贝就是那张名片上的人,只是名片上只有一张脸,如今看着这胸是胸,屁股是屁股,而且还有那露出的小蛮腰,她又是看了眼自己的身材。 和卫研新谈恋爱的时候她还是瘦美人,就算是生了卫子睿后恢复的也不错,不过这几年好像腰上的肉是长了不少。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贝贝教练是吧?我老公跟我说你特别专业,你看看我这样的,要是健身,办一个什么样的套餐合适?” 卫研新听到这话一愣,他怕老婆无理取闹,只是还没站起来,头就是被徐文珊给按住了。 女人像是后脑勺上长了一只眼似的,知道她老公的一举一动。 “这个您可以先在我们这里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如果您身体没问题的,您可以提出自己的健身目标,我尽可能的为您制定训练计划。” “那行呀,不过今天没空了,明天我再来找你,我加你微信吧,有什么问题就跟你沟通。”徐文珊拿出手机,“我老公一个男人不懂这些,要是陈姨有什么问题,你也跟我说就行。” 段贝贝看了眼卫研新,只是被徐文珊挡住了,她只能看到卫研新那一撮头发,“那行……” 陈敏出来的时候还挺意外的,这一家三口怎么这么齐全的都来这里了? 徐文珊很是热忱,“陈姨,明天我也来做检查,说不定咱们还能一块健身呢。” 陈敏听到这话笑了下,“我都是下午来,怕是跟你时间上不凑巧。” 她说的是实话,虽然到了徐文珊的耳朵里多少有点不好听。 陈敏最近的生活更是规律,晚上九点半就是睡觉,早晨六点半起床,在楼下晨练,早饭、书房打发时间,午饭、健身馆健身,晚饭、上网。 她跟徐文珊不一样,总不能为了行动一致就将就着徐文珊,趁着徐文珊午休或者下班后有空的时间来健身吧? “这事回头再说,陈姨你不用管她,说不定就是三分钟热度,明天就把这事给忘了。”卫研新总觉得他老婆目的不单纯,他尽可能的避免这两人独处,现在一个非要折腾着在一起,这什么意思?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点不乐意,不过在外人面前她还是没有再说什么,没由来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阿姨,那这样,你要是觉得明天身体没问题,就再跟我联系时间过来,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沟通。”作为职业的健身教练,段贝贝对于别人家的家务事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是跟陈敏例行交代。 “好嘞。”陈敏当初是个好老师,现在也是好学生。 她挺羡慕段贝贝的身材,自己年轻的时候虽然年轻,不过身材不算好。老教师倒是身材消瘦,不过皮肤已经有些松弛了。小教练告诉她,要是好好锻炼起码不会更严重,这给陈敏吃了强心丸,她专注于想今天下午锻炼的内容,并没有注意到卫子睿来跟自己说话。 “奶奶。”卫子睿扯了下他奶奶的手,“儿童节的礼物你能不能提前给我?” 陈敏被他弄糊涂了,卫研新也没想到儿子还惦记着变形金刚,他刚想要说话,却慢了一步。 “怎么老想着玩,今天你钢琴学的怎么样了?《致爱丽丝》会弹了吗?”她今天因为有点事情,所以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在兴趣班教室里监督着儿子练琴,不过儿子的学习进度她还是全方位掌控着的。 卫子睿一下子缩成一团,他求助似的拉了拉陈敏的手,“奶奶。” “喊谁都没用,卫子睿你是男子汉,不能躲在女人后面,知道吗?”徐文珊一下子严肃起来。 陈敏没吭声,各家有各家教育孩子的方法,她不是很清楚徐文珊和卫研新是怎么教育孩子的,不过她不能贸然插手就是了。 181.181 各自的盘算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社区捐款捐物的时候从来响应号召, 不过其他大大小小的活动都拒绝参加。 当然, 人家也是真忙,毕竟在省城重点中学教书, 又是特级教师, 能不忙吗?哪像是小区里其他老头老太太,一个个的空巢老人,整日里闲得无聊, 巴不得有什么活动热闹一下。 不过现在又不一样了, 陈敏不是退休了吗?再加上卫工去世, 她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不是?这都去健身馆健身了,来参加参加社区活动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抗拒吧? 她上门找人, 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 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哪能呀, 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 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 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 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 赵主任忙了起来,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肖爱芬自称儿子接她来省城享清福,这究竟是不是享清福,那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陈敏这些天倒是经常在健身器材那里遇到肖爱芬,肖爱芬很少碰那些健身器材,而是带着孙女在那里玩,顺便跟大家八卦聊天。 “休息两天。”陈敏笑了笑,“晴晴今天没跟着您?” “嗨。”肖爱芬拍了下大腿,“她外婆有点不舒服,一大早的她妈就是带着她去看外婆了。” “没事吧?”上了年纪的人最害怕生病,或者说是害怕因为生病而可能带来的死亡,稍微有点感冒发烧的就会乱想一通,肖爱芬都说了罗梓晴的外婆不舒服,陈敏自然是象征性的问候一句。 “就是小感冒,想外孙女了。”肖爱芬回答的随意,陈敏觉得眼前这位可能跟她的亲家母也不是十分对付的那种,她知情识趣的没有再问。 文艺中心陆陆续续又是来了不少的人,陈敏这才发现赵主任号召的不只是社区里的老阿姨老太太们,大叔老头也都过来了。 当然,他们过来的主要目的还是捐款。 献爱心嘛。 方式自然是多种多样的,有钱的出钱,有手艺的出手艺。 陈敏有些尴尬,她出门的时候带三样东西——钥匙、手机、市民卡。开门用的,买东西用的,坐车用的。 有这三样东西,她这些天出门都没有拿过钱包。 可现在的问题是,她不知道赵主任还号召大家捐款。 看着别人都过去捐款,她坐在这里不动如山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到前面溜达了一圈把钱丢到捐款箱里面的老头老太太们回来后就是相互打探捐了多少钱。 “陈老师,您这还没行动,难不成要等到最后捐个大的?” 陈敏有点认不出说话的这人是谁,她正想着能不能给刘瑜打个电话让他给自己送点现金过来救急,她的脚被人碰了下。 下意识的转过头去,陈敏看到两张钞票放在了自己腿上。 旁边坐着的人陈敏其实并不认识,不过这两张百元大钞能够缓解她此时此刻的尴尬,“谢谢。”她轻声说道。 把钱捐了出去,陈敏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趁着其他人也都在交头接耳说的热闹,陈敏也跟旁边的人聊了起来,“要不加个微信?我把钱转给你。” 旁边的人有些诧异地看着陈敏,“咱们之前加过微信的,陈老师。”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陈敏是真不知道这个好心人的身份,老教师留给自己的有用讯息并不是很多,周围的很多人和事情都要自己慢慢去熟悉。例如,现在跟自己说话这一位,她就真的不知道是谁。 “瞧我,最近真是老糊涂了。” 来文丽看着神色有些窘迫的人,她低声安慰了句,“我们也都明白,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您也想开点,卫工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您这样。” 陈敏点了点头,她看着桌上的手机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不用那么纠结,微信的收付款不就是能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吗?干嘛非得转账呢? 只不过她这提议被来文丽给拒绝了,“陈老师您不用跟我那么客气。” 陈敏没有欠人情的习惯,正想要再说什么,这爱心捐款结束了,赵主任主持进行第二项活动。 房间里的老头没了用武之地,有些还要忙着其他事情的老太太也都纷纷走了,到最后剩下的不到十个人,这其中还包括赵主任这个不干活的。 肖爱芬也是留下的九分之一,她坐在陈敏对面在那里拆线——织手套需要不少毛线,而这些毛线并不是新的,而是要从爱心人士捐赠的毛衣上拆下来。 陈敏有样学样,也跟着拆线,她就知道社区举办织手套的爱心活动,哪晓得这爱心活动也是旧衣服二次利用?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社区这边买了新毛线呢。 如今这毛线都是从旧毛衣毛裤上面拆出来的,保暖度明显不够,织手套还算是勉强,围巾就不行了。 自己原本那点用武之地也派不上用场,陈敏只能找自己会做的活来干。 “你刚才跟那女人说什么呢?” 陈敏假装没听懂,“谁呀?” “还能有谁,就那来文丽呀。”肖爱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也就是你脾气好,你看其他人谁搭理她?” 陈敏终于知道了好心人的身份,同时她总算是把小区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来文丽跟真人对上了号。 来文丽在这边也算是知名人物,她老公死了有十来年了,一直是单亲妈妈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年前那段时间忽然间容光焕发,后来大家伙才知道她是谈了恋爱,只是这恋爱谈得成为了小区里头一号的新闻——来文丽今年五十四了,而她的男朋友则是一个刚三十出头的年轻小伙。 小区里的人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过年的时候年轻小伙的爸妈来这边大吵大闹,大家伙这才是知道了这么一段荒诞的事情。 陈敏没少听说来文丽的八卦,没想到这人就坐在自己身边,还帮了自己一把。 五十四岁的老女人和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谈恋爱,这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固有的观念。男大女小是常态,若是女方大了点,三岁还能说是抱金砖,大了五岁那就成了赛老母。女方这一下子大了二十多岁,寻常人哪能接受得了? 想想来文丽,陈敏记得她是有些憔悴,看来那段恋情的确给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拆了没几件毛衣,陈敏就是接到了刘瑜的电话,她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匆匆回家。 “亲家母来了呀?那是得好好招待,那陈老师您先回去好了,要是有空再过来。”赵主任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二话没说就是放陈敏回去了。 文艺中心的门关上,屋里头忙碌的人也是讨论了起来,“这陈老师也真是拎不清,自己亲儿子老大不小的不说催着结婚,倒是巴巴的去管小卫小两口的事,那亲家母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可不是,我看最近小卫天天往她这边跑,你说这陈老师可别脑子一发热,就把卫工留下的那些钱都给小卫了。” “不会吧?对了,你一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儿子说卫工可是有不少股份的,他死了,这股份都留给谁了呀?赵主任,你家老曹不也在研究所上班吗?知道什么内幕吗?”肖爱芬挺想八卦的,人跟人真是没办法比。她一辈子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培养出个有出息的儿子,结果呢,比不上陈敏二婚嫁给了一个有出息的老公。 她儿子在省研究所混了这么多年也才刚刚从助理工程师转成工程师,没赶上好时候,不像是卫工挣了大钱。想想,肖爱芬就是羡慕的很。 “我哪知道这些?”赵主任不愿意掺和到这些八卦消息里面来,“行了,辛苦大家了,咱们多织几副手套,就能给山区的孩子多一点温暖……” 话说陈敏一路上都在想着事,项爱莲特意从老家过来,肯定是来伺候女儿的。当妈的看不得孩子难过,项爱莲这一过来,今天上午徐文珊可不就是得办理出院手续吗? 虽说出院手续并不是那么复杂,可项爱莲至于那么有空,这么个时间点还来看望自己?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身体都冰凉了。 182.182 画画小天才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项爱莲很是清楚女儿的脾气, 抢先一步开口道:“哪用这么麻烦,我这不来了吗?晚上我带着乖孙睡觉就行。” 她刚来到也没多大会儿, 也是才从女儿嘴里知道这小两口闹矛盾的事情。 如今自己都特意过来了, 卫研新还让亲家母看卫子睿,这什么意思? 自己这亲外婆, 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 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 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不然再累到了, 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 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 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 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 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 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 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 而是选择了哄孩子,“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好不容易来一趟,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项爱莲心里头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女儿跟自己哭诉委屈,她更是走神。 “妈,妈……”徐文珊扯了扯她妈的衣角,跟她说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啊?”项爱莲回过神来,听到女儿小声说道:“陈姨跟你说话呢。”躺在病床上看到她妈风尘仆仆过来时,徐文珊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来了靠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项爱莲看到女儿那有些埋怨的眼神,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最近老是走神。” 陈敏也是顺着笑了下,“应该是累着了,研新你带亲家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她牵着卫子睿的手,“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说再见。” 卫子睿听话,“外婆再见,爸爸妈妈再见。”说完卫子睿就是仰头看着陈敏,“奶奶,你快跟我讲故事,那个小巫师去学校了吗?” 陈敏很意外卫研新和徐文珊并没有给卫子睿讲过哈利波特的故事,那可是全球闻名的儿童文学,给小朋友讲这个丰富他们的想象力最合适不过。 没讲过也好,她正好用来哄卫子睿,“小巫师自然是去了的,不过他呀……” 看着离开了病房的祖孙两人,卫研新脸上那点笑意也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疲惫,“我带阿姨去吃点东西,用不用给你捎点回来?” 徐文珊最近看到卫研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发憷,哪怕现在亲妈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头也不安稳,“不用了,我不饿。” “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不饿?你先等着,过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项爱莲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卫研新并没有太在意,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岳母这话一样。 徐文珊听到这话越发后悔,她现在是恨死了甘晓芸,怎么那嘴巴比棉裤腰还松?好死不死地把她拉伤了小腿的事情跟她妈说。原本自己跟卫研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的,起码自己现在住院,他周末就不会去看房了,到时候自己慢慢再说就行了。 现在倒好,她妈来了,还一张嘴惹人嫌,徐文珊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赶走——她完全忘了就在陈敏和卫研新来之前,她还在跟项爱莲哭诉委屈的事情,也忘了刚才卫研新说要卫子睿跟陈敏去住一晚上时的不满。 “我就是没胃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她要是腿没事,立马就把她妈给送回去,省得担心她说出些什么不着边的话来。 项爱莲觉得女儿傻不拉几的,自己是长辈,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卫研新那也得受着。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上她家去说的那是好好的,卫研新要真是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她女儿说重话,看她怎么教训他! “行了,你愿意饿着就饿着,饿死活该。”项爱莲有些没好气,她大老远的过来也是真的累了,“明天我再过来,咱们做好检查出院回去。”她有两张脸皮,跟卫研新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我想了下也别出去吃了,外面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花钱还不干净,咱直接回家去做点吃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家里没什么菜了。”这个时间点,再去买菜也不合适,菜不新鲜,而且超市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没事,下个面条吃也行。”项爱莲边往外走边说,“研新,你们这也不是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家里还能没有点水果蔬菜?总不能是冰箱坏了吧,找人修了没……” 项爱莲的话很多,多的让卫研新无比怀念陈敏,他真的是习惯了那种淡淡的家庭关系,不太善于应对耳边这种喧嚣,实在是太吵了些。 陈敏是打车回去的,对于到了楼下卫子睿就呼呼睡了起来这种事情,陈敏没有挑战抱卫子睿回家这种高难度作业,而是选择把小家伙给喊醒。 只是出租车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 陈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卫子睿睡得这么沉,自己喊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给喊起来。 “那个,那麻烦您了。”陈敏还是接受了好心,她记着这出租车司机的车牌号,手里捏着手机,要是不对劲就立马报警。 当然,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床上躺着的卫子睿,陈敏心情有些沉重,她原本还想趁着徐文珊住院缓和下这两口子的关系,哪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个项爱莲,希望这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 毕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最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看着酣睡的卫子睿,陈敏给这小家伙掖好被子,这才出了去。 …… 周六周天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是社区活动,陈敏昨天下午就是收到了居委会赵主任的微信通知,所以她选择一大早就是打电话找刘瑜过来。 美梦中被叫醒的人多少有点起床气,哪怕是从他员工宿舍到了家属院大楼这边走了十分钟,这起床气也没完全走散,刘瑜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昨天本来就是加班到凌晨,回去后又是赶报告,三点多钟才睡的,就指望这大周末的睡个懒觉调整过来。 “我过会儿得去献爱心,总不能带着这小祖宗去吧?你帮我照看照看。”陈敏指了指睡在客房里的卫子睿,不过她也发现了刘瑜那大黑眼圈,“你怎么了?” 刘瑜看到他小侄子后瞌睡虫飞走了大半,“他怎么在这儿?你别跟我说大哥他们一家三口搬过来了。”他回头看了眼鞋架,并没有新式的女鞋。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来不了,就是他妈妈住院,你大哥照看不过来,我把活揽了过来。”陈敏觉得自己是爱心泛滥了,估计昨个儿说把卫子睿带走还把亲家母给得罪了。 不过她无所谓呀,卫研新开的口,就算是亲家母不乐意,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一晚上,陈敏就把昨晚自己的担忧给丢到了一旁。 她哪有心情管那么多,自己是心疼卫研新、卫子睿父子俩,管项爱莲怎么想呢。 刘瑜那仅剩的瞌睡虫也没了,“住院?怎么,两口子打架了?” 看着脸上明晃晃写着“八卦”两个字的人,陈敏有点想要打人,“打什么架,你是巴不得天下大乱是吧?行了,看你这鬼样子,你俩挤着再去睡会儿得了。” 一副困死鬼的样子,也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 “正有此意。”他现在就一个字——困,所以对徐文珊到底怎么住院也没什么兴趣,看老太太这模样估摸着也不严重,不然还有心情去献爱心? 陈敏看着吊儿郎当地关上了门的人,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算是发现了,卫研新沉稳,刘瑜的性子则有些跳脱。之前老教师是个性子内敛的人,对待子女又是有些严肃,所以跟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近。 自己跟老教师性格不同,却也没引起卫研新和刘瑜怀疑,估计这兄弟俩都觉得死生之事让自己转了性。 也好,只要不出麻烦,什么都好。 陈敏去厨房给自己做了点吃的,然后又是用那拆了打打了拆的毛线团练手,等到八点的时候她准时从家里出门去了社区的文艺中心。 八点十五分,陈敏找到了街道办那写着文艺中心四个大字的房间时,她深吸了一口气,隔着这门都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陈敏把这口气呼了出来,然后推门进了去。 原本吵杂的屋子里安静了有三四秒钟,一大早就是过来了的赵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陈老师过了来呀,这边坐这边坐。” 徐文珊有些不耐烦,“她身体不好,怎么还胡乱跑?”一点都不为他们考虑。 卫研新耳朵又不聋,听到这话他没吭声,周六下午这边车还不多,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 “奶奶来购物中心给我买变形金刚吗?”卫子睿拉着他爸爸的手不松开,好像这一松手,变形金刚就没影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直乐呵,“奶奶说了,你要是听话,等儿童节的时候给你买变形金刚。” 183.183 过冬好去处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 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 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 从业三十五年, 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 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陈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 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 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 陈敏转身要走, 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 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 作文虽然写得好, 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 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最近忙,忘了这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着前面的车蠕动前行,卫研新也是跟了上去,“找谁的电话,还没找到?” 徐文珊当然找到了,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老公拨出了那个贝贝的电话,一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一个则是十三分四十六秒。 “找到了。”把手机塞到卫研新的手里,徐文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了兴趣班前面,徐文珊这才是开口,“那个叫贝贝的是什么人?” 卫研新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老婆,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翻我钱包?”他到底是卫大钧的儿子,就算是不像他爸那样聪明睿智,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刚才徐文珊的异常,知道了这缘由。 “我问你那个叫贝贝的到底是什么人!”徐文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跟自己转移话题,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研新也没好气,“你看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他这态度被徐文珊理解为恼羞成怒,“健身教练?真是健身教练?可别是在床上健身!” “徐文珊!”卫研新声音一下子拔高,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徐文珊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声音更高,“你要是不心虚,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一看那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这些小姐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好一会儿他才是开口,“道歉。” 道歉?她凭什么道歉?徐文珊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面,有不少人都是在这边等着兴趣班的孩子们下课,周末并不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因为有着数不清的兴趣班在等着他们。 卫子睿也不例外,他周六下午有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周天上午则是英语兴趣班。 卫研新看着那后脑勺,知道这意味着妻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了课的卫子睿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不对劲,小孩子其实很是敏锐的,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大人的情绪,而且根据这些情绪做出适当的反应,只不过很多时候大人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爸爸,我们不是去奶奶家吗?”卫子睿小声说道,他要给奶奶去弹自己刚学到的曲子。 “奶奶有事出门了,爸爸去接她。”卫研新语气很是温和,他知道大人之间的争吵绝对不能牵扯到孩子,他有童年阴影,所以对此特别注意。 “奶奶去了哪里?”卫子睿顿时好奇,他想要趴到驾驶座的椅子上,却是被他妈给拉回到后排。 “那你猜猜看。” 徐文珊还在生气,“有腿有脚,自己不会走吗?”老太太就是挑软柿子捏,就知道使唤卫研新,怎么就不去找她亲儿子去?毫不意外,因为卫研新钱包里的那张名片,徐文珊把战火烧到了陈敏的身上。 卫研新没想到妻子这么不讲道理,只是看着无辜的儿子,他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下来,“你猜猜看,要是猜对了,爸爸给你买变形金刚。” 总之,老教师走了,留给了自己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继子卫研新还有他媳妇一家三口,前夫的儿子刘瑜大龄未婚,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还在读书似乎也没有过什么恋情。 亏得自己这重活一朝没什么任务,不然她还真怕出个什么系统,告诉她——你的主要任务是牵红线。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也饿着肚子。 184.184 新年的会议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好在还记着小萝卜头的学校所在, 所以她干脆来学校这边接卫子睿放学。 卫研新没多大会儿就是开车过了来, 一同过来了的还有徐文珊。 看到婆婆, 徐文珊脸色不是很好看,“陈姨,您现在身体不好就别乱逛了, 你不知道把研新急的, 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 他怎么跟刘瑜还有小瑾交代?” 说着徐文珊就是把儿子揽到了怀里,“今天老师教了什么,都学会了吗?” 面对儿子的时候,徐文珊一脸的温柔,语速也都是慢了下来, 浑不见刚才机关枪似的语速。 卫研新有些头大,儿媳妇和婆婆之间本就是有着天堑鸿沟, 关键是这俩还不是亲的,就更是麻烦。他没办法当着儿子的面去斥责妻子, 可是任由着老太太被当小辈的“说教”? “你也少说句,陈姨你别往心里去, 不过下次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这又不是年轻时候,尤其是老爷子去世后, 老太太这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心神也多少有些恍惚。 万一有点什么好歹, 他回头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陈敏自知理亏, 便是被徐文珊说了也没有反驳,“知道了,回家吧。” “奶奶奶奶,你还没给我讲完故事呢。”卫子睿挣脱母亲的手,迅速地挤到了陈敏身边,“后来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什么小女孩?”徐文珊听着不对劲,“小睿,奶奶刚才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没……” “就是一个小女孩点燃了火柴,对了奶奶,她为什么要点火柴,难道没有打火机吗?” 陈敏听到这提问不由笑了起来,也是,小萝卜头估计都没见过火柴什么样。 不过好歹是为人师表,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陈敏心里头早就有了十个八个答案了,她刚是要开口,旁边坐着的徐文珊就是转过头来,“陈姨,小睿是男孩子,听什么童话故事,您往后还是少讲这些个。”没由来得把自家儿子养成小姑娘的性格。 小男孩就不能听童话故事了?陈敏看着徐文珊,眼神中有些不赞同,只是想起自己早前在家好声好语劝说小侄子都会被爸妈嫂子冷言冷语,陈敏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陈敏不说话,徐文珊却是旧话重提,“陈姨,您今天这是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就出门,打您电话也不接,您是不知道,研新急的连饭都没怎么吃,差点把他那胃病给招惹出来。” 徐文珊不傻,刚才她老公好死不活地拿话拦着她还能不知道?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清楚的,老太太这一言不合就搞失踪,结果亲闺女亲儿子不折腾,就逮着她男人这个绵羊薅毛,有这样的吗? 当着小睿的面,卫研新不敢跟自己吵架。也正是因为这个,徐文珊就开始说叨了,“刚才我还跟研新说,您要是再不回来,那可不能瞒着刘瑜小瑾他们了,万一您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的,研新是一片好心怕耽误他们兄妹俩工作学习,可到最后可别再落了埋怨。” “你少说一句。”卫研新头疼,他小时候有童年阴影,不会在儿子面前跟老婆争吵,只能这么有气无力的警告一句。 只是徐文珊却是在兴头上,哪肯就此作罢?她总得让老太太知道,虽然眼前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可比她那亲闺女亲儿子上心的多。 越过儿子卫子睿,徐文珊抓住了陈敏的手,这让陈敏有些猝不及防。徐文珊说话不好听,可道理却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是她还是当初的老太太都不是喜欢麻烦人的主儿,所以这事是她做的不对。 不过她这还没组织好语言,徐文珊就是一抓,弄得她有点猝不及防。 “陈姨,我这人你也知道,不会说话,可是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先是来了一棒槌,紧接着就是给一颗甜枣,陈敏不觉得徐文珊不会说话呀,这先兵后礼的策略用的挺好的。 脑海中是一些关于老太太的记忆,要是按照原本的性子,那肯定就是皮动肉不动的笑笑,然后就算是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这样的老太太,人情味似乎少了点,如今没了老伴儿,往后日子虽说不用指望儿子儿媳妇,可总是需要搭把手的。再说了,往后过日子的是她,所以陈敏不准备走北欧的性冷淡风。 她反手握住了徐文珊的手,这一招让徐文珊有点懵逼,就算是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婆婆对她也没这么亲热过。 “今天这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主要是你爸他刚走,我心里……”虽然提及卫大钧只是一个说辞,可陈敏还真觉得这心口有点难受,这大概是这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吧,“我心里有点难受,所以就出去走走,让你们担心了。” 徐文珊是真的被吓着了,老太太这转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都不为过,把她弄得糊里糊涂。 她跟卫研新结婚这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跟两位老人住在一起,可对于这公公婆婆的脾气也多少知道些。 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绊绊,老爷子生前的时候也跟这老太太闹过别扭,可从来都是老头子先低头服软。为了这个,徐文珊还是挺羡慕这个婆婆的,别看是二婚,可人家就是能把老爷子这个吼一声省研究所都要三级地震的人物给降住。 虽说她这个小家庭是她说了算,可是卫研新还做不到他家老子那样,对此徐文珊还曾经有点意不平。 哪想到,骄傲了半辈子的老太太,如今亲热的抓着她的手不说,还跟她道歉。 这可是刘瑜和卫瑾兄妹俩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原本主动的徐文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奶奶不难过,小睿陪你玩。”小萝卜头很是乖巧地抓起了陈敏的手,小孩子的手肉嘟嘟的,陈敏觉得心都被这软绵绵的声音给填满了。 “不难过,不难过。”抓着小孩子那肉乎乎的小手,陈敏低声重复道。 徐文珊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有点转性了,虽说平日里对小睿就很好,可是这浑身张牙舞爪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睿,你先去书房里写作业,爸爸妈妈去买点菜。”回到家里,徐文珊找了个借口便是拉着她老公出门。 卫研新有些不情愿,关上门后才开口,“你自己去就行了。” “你跟她还能有多少话说?”徐文珊一句话呛得老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要是在家里呆着,其实还真没多少话好说。之前有老爷子在,现在不一样了。 “再说了,自己家里头,怕什么。”徐文珊其实还是有别的心思,所以拉着卫研新出来买菜,“研新,你看现在爸没了,老太太又是精神不太好,要不咱们……” “陈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卫研新觉得有些话还是早点说,趁早打消这念头比较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都嫁过来多少年了,怎么在她眼中还是外人呀?亏得你还跟我说你小时候她对你不错,就这么个不错法?老爷子刚没了,就把咱们当外人?”徐文珊有点生气,顿时嚷嚷起来,亏得电梯里没有外人,这才不至于家丑外扬。 卫研新被这一番埋怨弄得一愣,“你不是说找保姆?” “找什么保姆?”徐文珊没好气,“不浪费钱吗?”找了保姆谁出这个钱?按照她家那口子的尿性还不是自己出腰包?出了钱还不一定落好,有这个钱她还不如买个包呢。 “我是说要不咱们搬过来住,或者让老太太搬到咱们家去,她最近这不是状态不好吗?身边有个人多少也能照顾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忽然间站在那里不动弹,“你真的这么想的?” 徐文珊被他瞧得有点心虚,不过嘴上说的却还是敞亮,“我是不想再天天请假,刘瑜跟小瑾都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还不是你在这边张罗,我说卫研新你什么意思呀,我这好心你当驴肝肺是吧?” 看着老婆有些生气,卫研新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他抓着徐文珊的手,“我没这个想法,不过这事我得跟陈姨商量下。” 徐文珊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倒是,过会儿我下厨,吃了晚饭你去商量。”她的确是另有心思,这老爷子去世后可是留下了不少的遗产,几处房产就不说了,公司的股份还有那些收藏、存款,那可都是钱。要是分到这遗产,她那还用天天去上班折腾? 可老太太这边一句话不提,保不准是想回头把这些都留给她闺女儿子呢。 知道卫研新的脾气,徐文珊只好曲线救国,她呀好生生的照顾老太太,这铁杵总有被自己磨成针的时候,辛苦个一段时间,老太太心一软说不定就是大手一挥呢?不然她乐意跟这么一性情古怪的老太太同一屋檐下?每天在家都跟上课似的。 只是有一点徐文珊死活没想到,现在的陈敏不是当初的陈敏,所以对于继子提出的这个建议,陈敏二话不说就是拒绝了,“不用。”她拒绝的坚决果断,让卫研新都是傻了眼。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刘瑜就是开口说话,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不过再时髦的人,也抵不过已经快六十岁的事实,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特别提醒,“阿姨,我们这购物满八十八元可以三公里内免费送货上门,您需不需要?” 看着那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陈敏点了点头,“那谢谢了。”她在购物小票上写下了地址,一把年纪的人了,陈敏不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快递员会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货上门的,这样不耽误您时间吧?” 陈敏特意看了下手机,“行,不耽误。” 她还真不是那个能参加教职工运动会还勇夺四百米跑的年轻女教师了,在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当下的生活后,陈敏觉得她得锻炼身体。一下子少活了三十年,错过了人生中那段精彩时间本来就够让她郁闷了,要是现在这身体不好好锻炼,她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本。 卫研新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陈敏。 “奶奶,你在看什么书?”卫子睿很是好奇地过去瞧,他这一扒拉让卫研新看了个正着——中老年人健身美体指南。 看到封面上那穿着民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卫研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陈敏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的小书店,就顺便进去买了本书健身养生的书,哪想到看的入迷,都没发现这两个人回来了。 “我吃好喝好身体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家庭最害怕什么?老人和小孩出问题。小孩子娇贵,老人也病不得。 陈敏本身也是深有感触,就去年她妈那骨折,把她家当时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拿老教师在课堂上晕倒来说事儿,自己当时在病房里可是听到徐文珊跟卫研新的争执,因为自己的不甘心,昨天两口子又是被折腾了一番。 真要是生点大病,陈敏都觉得这两口子能因为自己的事闹离婚。 生病不好受,陈敏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是看书,想要找个好点的锻炼身体的办法。 虽然她买的这本书好像不太怎么样。 卫研新又是看了眼那书,他犹豫了一下,“陈姨,你看要不我给你报个健身班?”老太太知道健身是好事,她身体好了,自己麻烦可不就少了吗? 这提议倒是让陈敏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了不用了。”就算是健身班,她也得先去考察考察,别动不动就报班,万一不合适呢? 这就跟学生们报辅导班一个样,总得多少知道点才能做决定吧? 卫研新最近被拒绝习惯了,“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爸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所以想找事做打发时间。” 陈敏想说你真是误会了,毕竟她不是原版正装的老教师。不过她现在属于退休人员,也的确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总是在家里憋着那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这几天陈敏也清闲不下来——她需要去办退休手续。 学校那边有些材料都已经给办理了,不过还是得陈敏过去签几个名,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再加上她退休,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收拾了去,给新老师腾地方。陈敏凭着印象到了语文组办公室这边,她还犹豫着进去该怎么说,门从里面打开了。 正要往外出的人看到陈敏后愣了下,然后脸上笑意连忙收敛了起来,“陈老师,我们之前还说去医院看看您呢,不过这两天忙着批改试卷也没过去,您现在好点了吗?” 陈敏笑了笑,“好多了,就是虚惊一场,你们这是要上课去?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她想起来了,老教师之所以丧偶后还坚持上课,那是因为第二天高三学生年后第一次模拟考,所以她不想耽误学生时间。 这考前考后,高三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忙,就没谁是清闲的。再说了,谁能想到老教师去的突然,而自己又是借尸还魂了呢? 办公室的老师有的是去上课,有的下了课还没回来,现在孤零零的就陈敏一个人,除了走廊里传来的声音,这语文组的办公室是安静的很。 陈敏一眼就是找到了老教师的那张办公桌——那教材书前面放着的合影照片,让她想忽视都有些困难。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无外乎就是有的子女跟父母亲近,有的为人父母的天生和子女关系冷淡而已。结合徐文珊这两天动不动就提到刘瑜、小瑾之类的话,还有自己脑海中那混乱的印象,陈敏差不多十拿九稳——老教师与刘瑜,这个前夫的儿子关系真的属于母子关系冷淡的那种。 185.185 除夕的变故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拧了下水龙头, 徐文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 客厅里的两个人好像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从家属院离开的时候, 徐文珊踟蹰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研新, 你不是说要买房子吗?最近有没有看着,用不用我问问同事, 多打听打听?”她这些天很老实,老实到这还是这些天来第一次说房子的事情。 看卫研新没有说话, 徐文珊放缓了语气, “我公积金卡上也还有些钱,咱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还贷款。”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 语气也是生硬,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徐文珊的眼泪一下子就是出了来, 只是卫研新没有像之前那样细声安慰, 而是看了眼趴在后排的儿子。 这一眼让徐文珊瞬间意识到什么,自个儿把眼泪就是擦了去。她知道,卫研新的底线是卫子睿, 要是自己当着卫子睿的面闹起来, 到最后怕就是真的要惨淡收场了。 她心里头存着事, 在健身房热身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力不集中, 结果把小腿给扯着了。徐文珊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本来就不高,小腿这疼的是锥心刺骨,眼泪没忍住啪的一下就是掉了出来。 专属教练毕宁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看着徐文珊抱着腿蹲在那里,他连忙围了上去,“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徐文珊抽抽搭搭还是拒绝了,倒是让毕宁有些为难。 自己这一对一的训练还出了问题,现在不解决了,万一回头找麻烦呢? “那你先坐下,我看看。” 段贝贝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毕宁正在给徐文珊检查小腿,她是被那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说实在话,刚才那尖叫声有点耳熟,像是她在产房里听到的声音,太考验耳膜了。 “没事吧?”看到徐文珊那一脸痛色,段贝贝友善地笑了下。 “应该是三头肌拉伤,段姐,帮忙去取个冰袋呗。”毕宁有点哀伤,自己一对一盯着还折腾出个肌肉拉伤,他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得泡汤了。 “教练,我这不严重吧?”徐文珊不敢伸直腿,她就觉得疼,浑身都不得劲的疼。 “我的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现在还看不出情况。”他刚才就是轻轻摁了一下而已,徐文珊就杀猪似的嚎叫,他可真有点后怕,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学员。 段贝贝把冰袋丢了过来,“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段姐,你……”毕宁连忙站起身来,他还得搭段贝贝的顺风车走人呢。 这一站起身来不要紧,徐文珊的脚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段贝贝看着徐文珊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毕宁的脑袋,“毛手毛脚的,徐女士,你确定不去医院检查下吗?这要是真的伤着了,怕是会影响您正常的生活。” 徐文珊被这话给吓着了…… 卫研新接到电话也有些奇怪,等听清楚来龙去脉后他随手穿上衣服就往外去。 “爸爸。” 卫子睿的叫声让卫研新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呢,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儿子讲故事。要是现在去医院,儿子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卫研新还是折了回来,“跟爸爸出去一趟好不好?”他不可能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是医院那边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也说不好今晚能不能回来,所以把儿子放邻居家也不合适。 这么晚了去打扰陈姨? 那岂不是等于跟她说文珊伤着腿了? 权衡了一番后,卫研新只能委屈儿子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卫子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爸爸那凝重的心情,不过对于晚上出门他还是抱着极为高涨的热情,虽然上车没多久后他就睡着了。 徐文珊看着丈夫竟然抱着儿子过来的时候一脸紧张,“大晚上的你带睿睿出来干什么?” 怀抱里的卫子睿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叫了句妈妈又是睡了过去,晚上八点半已经是他的睡眠时间了。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卫研新没有搭理妻子,而是跟两位教练道歉,要不是段贝贝通知,他都不知道这事。 “没什么。”段贝贝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爱心爆棚,送佛送到了西天。 卫研新送她出去,当然也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我就是希望这件事别让其他人,尤其是陈姨知道。” 对于卫研新的请求段贝贝并不奇怪,只是想着刚才卫研新那为难的神色,她冲着毕宁挑了挑下巴,“我是大嘴巴的人吗?” 毕宁连忙摆手,“绝对不是,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他表情滑稽的想要缓和气氛,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 卫研新不是那么活泼的人,“今天的事情谢谢了。”好像除了谢谢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别的,也说不出别的。 只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敏还是知道了徐文珊住院的事情。 “你就别来回折腾了,我能照顾自己。”她还真不知道卫研新怎么想的,每天就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不累吗? 一大早的要送卫子睿去幼儿园,中午又要去医院看徐文珊,等下午接卫子睿下学在自己这吃了晚饭后还要再去医院。又是上班又得带着孩子四处跑,四头兼顾,他可真有精神。 正在往嘴里塞东西的人有些诧异,“折腾什么呀?”下意识的,卫研新看了眼儿子,除了儿子这么童言无忌,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 “行了,别跟我装了,我下午在健身房听说的。”陈敏昨天没去健身房,一天都在家里织围巾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她还是今天下午去健身房才知道了事情缘由。当然,说这事的并不是段贝贝,而是跟她一块游泳的小姑娘,那健身馆里谁不知道她跟徐文珊是婆媳呀。 “伤的严重吗?” 卫研新摇了摇头,“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医院里我请了护工,比在家省事多了。”他这完全是自欺欺人,陈敏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鄙视。 “护工是照顾的专业,可是在医院里也休息不好。你们也不小了,凡事有个度,心里头总有疙瘩算怎么回事?”有问题就去解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天天记仇。 陈敏觉得卫研新可靠,可有时候又有些迂腐。当然,人从来不是扁平化的,多维的性格组成了复杂的人,她也不好从一个角度来评价卫研新。 只是单单从和徐文珊“冷战”这件事上,她多少觉得卫研新没把握好度。一码归一码,现在人受伤了,就该被爱护着,不是吗? 卫研新放下了筷子,“我知道。”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徐文珊,过往的夫妻恩爱就像是一层画皮,撕掉了之后又是长出了新面孔,可是他不确定这新面孔下面是什么。 徐文珊越是委曲求全,他就越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那根刺其实他也想消化掉,可就是卡在喉咙里面,上下不得,还时刻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 晚饭后,陈敏也跟着去了医院。 徐文珊做过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再不喜欢她,到底也是名义上的儿媳妇,该看望还是得去看望。 其实她主要是心疼卫子睿,因为大人住院也跟着折腾,陈敏打算这两天让卫子睿跟着自己住这边,正好是周末,可以让刘瑜带他出去玩。当然,多住几天也没关系,她手脚没问题,送卫子睿去上学还是小事一桩。 不过这话陈敏还没跟卫研新说,她是想着到了病房再说,这样一来说不定也给这两口子缓和缓和关系呢? 她原本想的也算是周全,可人算不如天算,陈敏怎么也没想到,徐文珊她妈也在医院的病房里。 母女俩正在说些什么,被卫子睿一句“妈妈,外婆”给打断了。 项爱莲回头看到女婿和亲家也是一愣,连忙抱起了冲向自己的外孙,“乖孙子,想娘娘了没有?”她紧紧抱着外孙,看陈敏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这儿女都是咱们的命,你说我这姑娘也真是的,生病住院也不跟我这当妈的说,要不是她弟妹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 项爱莲有点像是陈敏妈,大概是追赶时髦,所以烫了头发,不过这发型实在是显得老了几分,再加上她本来皮肤就有点黑,就更是显得没气色。结果是越想着年轻,越把自己往老里去折腾。 “谁说不是呢,这不也瞒着我吗,真是一个个不让人省心。”陈敏笑了下,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怎么样,腿好点了没有,还疼得厉害吗?” 徐文珊看着和颜悦色的老太太,一时间还不是太能适应老太太这春风化雨,“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小题大做,不跟我说一声就过来了。” 项爱莲在打量着陈敏,她跟这个亲家母打的交道并不多,也就是早些年女儿结婚、生孩子还有外孙过三岁生日的时候见过,印象中还是那个女儿嘴里一脸严肃的人民教师的形象,跟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柔和光辉的人货不对号。 “为人父母的,听到儿女生病遭难,便是爬也得爬过来。”陈敏笑了笑,“你妈这是疼你呢。” 徐文珊总觉得这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些神色不自然,“研新,我妈刚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有些低血糖,不能饿着。” “不用不用,我还不饿。”项爱莲瞪了女儿一眼,“我刚才不是吃了个苹果吗?” 186.186 上门的亲家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 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 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 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她循声看了过去, 是一对青年男女,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 再说了,她又不是你亲妈, 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 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 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 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 外面还有两张床, 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 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 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187.187 母女的争吵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下意识的, 陈敏问了句, “我打过你吗?” 卫瑾又是笑得肚子都疼了起来,她今天下午离开实验室前收到的这消息, 当时那徐师兄就在实验室外面, 卫瑾怕伤了他自尊,强忍着笑意假装没看到这消息十分坦荡地离开了实验室。愣是到了卫生间她才偷偷笑了起来,结果因为憋得太久了,还把自己笑得抽筋。 现在想想,她还是觉得好笑,“没有,我也是跟他这么说的。”博士生涯七个多月后,卫瑾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刚进实验室的时候, 导师交代实验室里的情况时, 为什么会在介绍徐师兄的时候特意加了那么一句没头没脑的“实力单身汉”。 完全是实力派选手——凭借自己实力单身多年。 陈敏也是笑得前仰后翻, “他是不是霸道总裁小说看多了?” 这实验室里的师兄, 怎么着也得比卫瑾大吧?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那就是情商问题, 当然这比前者严重多了。 “谁知道呢, 你别急,还有另一张图呢。”卫瑾觉得老太太还挺接地气的, 都知道霸道总裁小说了, 估摸着没少跟那群花季雨季的少女做斗争, 都总结出斗争经验来了。 陈敏很快就是看到了第二张图,前面字大,后面的字小,她听卫瑾吩咐把图点开,然后就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你点开,你点开就是我的人了。 两句话中间是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想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发这么一张图给卫瑾,陈敏浑身哆嗦了下,“这种男人不能要呀。”这要是男女朋友间发这种小图片那也算是添加情趣了,可卫瑾和那徐师兄不就是一个实验室的师兄妹吗? “他多大了?”陈敏又是问了句。 “得快三十了吧,他今年博三。”卫瑾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想起她妈刚才那语气,她连忙表态,“妈,我还不谈恋爱。” 以为自己要催婚?陈敏忍不住笑了起来,“都而立之年的人了,连当面告白的勇气都没有,暗戳戳的搞小动作,这样的人配不上你。”她说的很是直白,这个徐师兄就是配不上卫瑾。 一个实验室里的师兄妹,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男孩子对女孩子产生好感并不奇怪,可是徐师兄这也不是小年轻了,还这么小心翼翼地算什么意思? 给自己找退路?万一被卫瑾拒绝了,就拿出一套——我看着这表情包挺好玩的,给你看看——的说辞? 行就行,不行就拉倒,哪有这么多弯弯绕。 要是放在二十七岁的陈敏身上,她或许会考虑,毕竟那好歹是个博士。不过卫瑾就不一样了——博士在读、家境不错,自身条件过硬哪还需要考虑,直接pass掉没任何疑问。 “我也觉得。”卫瑾觉得自己虚惊一场,“再说了,我现在真不想谈恋爱。”爸爸刚去世,她不用老封建的守孝三年,可她也不想谈恋爱。 她家是典型的重组家庭,家庭情况看似复杂——同母异父的二哥和同父异母的大哥,再加上她这个女儿。实际上呢,卫瑾觉得自家其实挺简单的。他们家之所以现在这个构成,完全是巧合。 她大哥卫研新当时是被法院判给了爸爸的前妻许爱萍,按道理,离婚家庭的孩子一般都是被判给母亲那边,不过事情到了她妈那边就复杂了。妈妈的前夫刘建国把二哥刘瑜偷偷带走藏了起来,法庭上嚷嚷着他刘家的孩子不能喊别人爹,到最后婚是离了,二哥却没有跟着妈妈。 当然,卫瑾了解到的情况是,当时妈妈铁了心要离婚,法院要是判二哥跟她她认了,要是不判给她,她也不强求。 而她爸妈当时作为离异的青年男女,自然成为了各自单位里关心的对象,一来二去再相亲撮合,最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愣是走到了一块。 大概是因为之前不成功的婚姻,汲取了失败教训的两个人倒是对第二次婚姻相当重视,夫妻两个也是相当恩爱,这是介绍人都没想到的。 卫瑾的出生就是个意外,毕竟各自都有过孩子,所以她爸妈当时都没打算再要孩子。据她爸说,她妈当时忙着带高三的学生,一个没注意等知道的时候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 那时候她妈已经三十三了,在那个年代还有点高龄产妇的意思。原本商量好不再要孩子的两个人面对着这个新生命,到底还是心软了,再加上本来俩人各自的孩子都被判给了前夫(妻),所以再要一个也无可厚非,所以卫瑾也就得以幸存。可人算不如天算,她妈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二哥刘瑜回来了。原因很简单,一直酗酒的刘建国又喝高了,只不过这次他没那么幸运,掉到了河塘里面淹死了,再也不能家暴任何人。 二哥没了监护人,被老家的亲戚送到了这里。 麻烦源源不断,等她快要出生的时候,许爱萍也把大哥送了来,原因很简单——那女人(陈敏)又是生又是带拖油瓶的,凭什么她要辛辛苦苦拉扯儿子? 原本二居室里的三口之家一下子成为了五口之家,而且两个之前从不曾谋面的年龄相差无几的男孩子要住在一起,这让家里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水深火热,起码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不过这样拥挤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家里的两个男孩子先后上中学了。 其实也就是大哥二哥刚回家的那几天有点生疏,加上那时候家里狭小,虽然是二居室可也就五十平米不到的空间,所以给外人的感觉是她们家过得特别糟糕。卫瑾记事起,就只知道两个哥哥带她玩,省下生活费和零用钱偷偷给她买泡泡糖、冰激凌吃,还给她买可爱的蝴蝶小发夹。 她觉得自家挺好的,妈跟大哥关系好,爸爸很关心二哥的学业成长,她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 当然,抛去孩子这个年龄要素,爸爸最疼的还是妈妈。 这也是卫瑾不想谈恋爱的原因。 五十年代生人的爸爸也曾上山下乡,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大学生,虽然是工科男,却有着知识分子的浪漫气息,初高中都是走读的卫瑾没少被她爸妈撒狗粮,近些年来更是愈演愈烈。 正是因为父母太过于恩爱,让卫瑾对于谈恋爱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大概是因为她始终没有像妈妈那样遇到爸爸,所以宁愿把时间用在学习科研上面。 然而现在的陈敏并不知道卫瑾是这个心思,她个人认为,大好年华的时候有合适的就谈个恋爱,不辜负青春一场也挺好的。至于她大学时代,跟游戏牵扯比较深,只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甚至于恋情都不痛不痒。 “遇到喜欢的男孩大可以去追,对于不喜欢的那就拒绝,知道吗?”女孩子容易爱上爱情,被男生穷追不舍的精神所感动,到最后得到的却并非是原本想象的那样,落差太大往往会困扰着女孩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陈敏更是希望卫瑾能够像热爱科研、钻研学习一样,在生活中也是享受恋情的美好。 “妈,你怎么忽然间跟我说这些?”卫瑾觉得这不太像是她妈会说的话,陈敏同志不向来都是鼓励自己认真钻研、不愧初心的吗? 陈敏觉得自己今天聊得太忘情了些,大概是因为她本质上和卫瑾相差不多,所以更容易这种角色代入,结果一下子就是忘了老教师的性子。 好在转了语音对话后,卫瑾忘了调回视频聊天,这让陈敏多少放了点心,“也没什么,就是你爸去世让我想了不少,他也希望你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不是吗?” “嗯,爸希望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卫瑾努力忍住鼻头的酸涩,她没听到母亲的哭腔,可却觉得这比听到那声音还要让人难受,在她看来母亲那是在强忍着失去爱人的痛苦宽慰她。 陈敏晚上的时候睡的不算是很好,她梦里梦到了老教师,还有卫大钧。 自己像是一个透明的旁观者,看着老教师和卫大钧在这房子里生活,那是一个极为漫长的梦,从刘瑜来到这个家到卫瑾出生,从卫研新结婚到卫大钧病逝,将近三十年的生活全都凝聚在梦里。 老教师从讲台倒下的那一瞬间,陈敏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有点睡过头了,可能是昨天下午健身的时间增加,这身体后知后觉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不过陈敏脑子里想的都是梦里头卫大钧去世前对老教师的交代,“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原本想着再栽培刘瑜几年,好歹能看着他成家立业,你也就放心了,是我对不住你……” 因为是晚期,肿瘤扩散,卫大钧说这话的时候都气喘的厉害。 陈敏记着,梦里头卫大钧跟老教师交代,他做好了一些财产的分割,不过那也得老教师同意,要是同意就按照他说的办,要是不同意就把那遗嘱撕了。 188.188 直爽的性格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被这味道弄醒了, 脑子虽然还没彻底清醒, 手已经下意识地去摸了自己的小肚子, 终于不疼了。 她这痛经的老毛病已经十多年了,这次大姨妈刚来的时候还真没怎么着,弄得她以为是这段时间喝汤药调理有了效果,就没跟其他老师调课。 马上就要期中考,她怕自己这一调课耽误了教学进度,影响学生的成绩。 哪想到课才上了一半大姨妈忽然间汹涌起来,伴随着的疼痛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子在砸她的骨头缝。 眼睁睁地看着豆大的汗珠从自己眼前滑落下去, 陈敏控制不住的腿肚子打颤,倒地前唯一的念头就是下辈子远离痛经。 如今被消毒水刺激的睁开了眼, 模模糊糊的,陈敏就是听到了争吵声, 她循声看了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 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 “……我嫁给你不是来伺候人的, 再说了,她又不是你亲妈,人家亲儿子都没过来,你一个继子上赶着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男人的声音倒是压制着, 似乎怕声音太大影响了别人。陈敏注意到男人转头往里面看了过来, 是一张方正的国字脸, 带着点压抑的怒气。 一不小心跟他看了个对眼, 陈敏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该偷听人家两口子吵架。只是刚要转过头去,她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躺在病房里靠窗的病床上,外面还有两张床,空荡荡的,上面枕头被子叠放的整整齐齐,应该是没人住。 这里没有其他病人,那这俩人在这吵什么? 而且她怎么一昏倒连大姨妈都没了? 这情况不对! 脑子还没转过弯来,陈敏就看到国字脸的男青年冲自己走过来,“陈姨,医生说了您没什么大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好好休息就行了。” Excuse me? 虽然她带的那帮初中小屁孩有时候没大没小会喊她阿姨,可是陈敏发誓,她绝对还没老到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国字脸男青年喊阿姨的程度好吗? 不过这国字脸有点眼熟,陈敏脑子有点混乱。 “就是,要我说陈姨您还是别去上课了,不然还不是得麻烦学校那边。”圆脸的烫发女款款走了过来,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再者说了,潘校长也说了,爸刚去世按道理说您老也有三天假期……” “说这个干什么?”国字脸低声吼了句,烫发女人冷哼一声转过脸去看手上的腕表,“陈姨,我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你知道的我那边忙离不开人,反正您也没事,我先走了。” 国字脸听到这话脸上不好看,“陈姨……”说着便是追了出去。 被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一口一个“陈姨”,陈敏觉得这是一件比痛经还要恐怖的事情。 而更恐怖的是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出现了很多并不认识的名字和记忆。 没两分钟,病房的门再度打开,国字脸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进了来。 这个中年男人陈敏是知道的,省第六中学的校长潘昌运,她去年被评为新晋优秀教师去省城开会接受表彰,就是潘昌运给她颁的奖。 “陈老师好点了吗?” 被这么个大人物问候,陈敏有点受宠若惊,难道她痛经坚持上课晕倒在课堂上的事迹都传到省城去了? 一时间陈敏思维发散,空气都有些安静,国字脸打破尴尬,“校长你知道的,陈姨就这个脾气,再加上我爸刚去世……” “明白明白。”潘昌运点了点头,“学校里也有考虑这个问题,陈老师今年也五十七了,要不就把退休办了?” 去你丫的五十七!她明明才二十七好不好? 陈敏想要反驳,可脑海中一阵天旋地转。 在国字脸手忙脚乱的按铃中,陈敏又是昏了过去。 像是做了一个梦,在医院的病床前,枯瘦如柴的老人费力挤出了一丝笑意,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只是他那干枯的嘴唇像是沙漠里的胡杨树,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梦境陡然跳转,殡仪馆礼堂中央挂着老人年轻时候的照片,礼堂一片肃然,司仪沉声说着逝者生前的事情,声音沉沉满怀遗憾,在场的人无不是一脸凄然之色。 可这又不是梦,这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 陈敏不知道自己痛经昏过去还能触发什么时空大门,总而言之她从一个二十七岁的单身女教师成为了五十七岁的丧偶老教师,时间跨度三十年。 “潘校长已经走了,您也别激动,让您办退休也是为您着想,怕您身体扛不住。” 国字脸的声音让陈敏回过神来,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她没有说话。 老教师也叫陈敏,家庭关系有些复杂,病床前这国字脸青年是她二婚的老公卫大钧和前妻的儿子,叫卫研新,跟老教师关系不好不坏。 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 卫研新的老婆,也就是之前离开病房的烫发时髦女人徐文珊,和老教师婆媳关系比较一般,见面时空气都会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知道您老要强,可您就算不考虑自己,总得给小瑾考虑考虑吧,她总不能刚没了爸爸又没了妈。” 卫研新说的小瑾是老教师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今年二十三岁,在外地读书。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陈敏想到了殡仪馆里那张挂满泪水的脸。 见陈敏神色松动,卫研新这才又是说道:“我知道您热爱教师这个职业,放不下那群孩子。可是您现在身子骨实在是太虚了,不适合带高三的学生。您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潘校长也说了您是老教师,经验丰富,他也舍不得让您退休,等您身体好点,他再把您返聘回去。” 优秀教师返聘不是什么稀罕事,陈敏任职的学校也有几个返聘的老教师,不过那些老教师都是理科的。 老教师跟自己一样教语文,今年五十七岁明显的是延迟了退休年龄,如今因为身体缘故退休后再被省六中返聘的可能性并不大,最有可能的还是被一些民办学校返聘过去。潘校长多半就是一句应付,也就是骗骗不知情的卫研新,自己是业内人士,还能不清楚这个? “我会考虑考虑的,你去忙吧。” 听到老太太终于开口,卫研新松了口气,从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如今好不容易开口,而且看这意思,提前退休也不是没希望。 “陈姨,您……”卫研新想要再说一句,可是看到老太太那神色,他还是没有说下去。 这老太太一辈子教书,这股子不怒而威的劲头还是有的,从嫁给他爸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一个样。 “我去给您买点吃的,要是有急事您叫护士或者给我打电话。”卫研新也是松了口气,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跟继母之间还有个缓冲。现在老爷子去世了,自己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继母。 看着病房里关上的门,陈敏那冷着的神色也是缓和了下来,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老教师板着脸的时候多,果然这一招好使。 虽说是继子,可是对方也三十多岁,说不准就瞧出自己这冒牌货,到时候可就尴尬了。 转头看到了一旁的花束和果篮,陈敏不由叹了口气,她是恨痛经恨得咬牙切齿不假,可是顶多想想自己下辈子投胎成男人不用遭这活罪。 现在倒好,不用想痛经的事情了,她直接绝经了。 躺在床上,陈敏好一会儿这才伸手按了下病床呼叫器。 护士很快就是过了来,“陈老师您哪里不舒服?” 陈敏摇了摇头,“帮我找个纸笔过来。” 护士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陈老师,您现在得要休息,就别想着备课的事情了。”这一床的病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整个护士站都热闹了起来,谁让大家伙都认识陈敏呢? 省研究所总工卫大钧的老婆,两口子都是要强的人,男的查出了肺癌,晚期。去世前的头天晚上疼得浑身冒冷汗,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敲着电脑办公呢。 而这陈阿姨,上午参加了老伴儿的追悼会,把几个孩子全都赶回去,说是该干嘛干嘛,自己也是中午饭都没吃就回学校上课。 她们护士长都说这两口子是一心扑在了工作上,有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意思,哪曾想她们医院下午三点钟就收到了这陈阿姨的急诊——据说是昏倒在课堂上,把学生吓坏了,隔壁班的老师当机立断送人来了医院。 听急诊室小禾说这阿姨进去的时候心跳都快没了,没几个人觉得她还能离开急诊室,可谁都没想到陈敏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现在除了身体虚弱倒是没啥问题,刚才病人家属还特意交代,别让病人操劳。所以一听到病人要纸笔,护士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了。 “我不备课,就是记点东西,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怕忘了。”陈敏努力让自己有说服力,“你就给我拿一张纸就行。” 陈敏觉得自己现在光想是想不清楚的,她需要纸笔认真分析现在的情况。 护士提供了纸笔,把小桌子支了起来又是把床头抬高后站在一旁盯着,看着陈敏一会儿写几笔一会儿坐在那里发呆,她也有些迷糊。 陈敏看着自己列出来的内容,有点哭笑不得。 从二十七岁的进步青年到五十七岁的临退休老太太她该哭才是,老天爷给她开的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绝经了,再也不会痛经了,也不用经历生孩子养孩子的过程,每个月有退休金,好像死去的丈夫还给自己留下了些遗产,这是她所面临的现实。 不过这现实似乎比她每月一次的痛经更美好一点,陈敏觉得自己屈服了。她把这纸压在了枕头下面,冲着护士笑了笑,“我没事了……”话还没说完,卫研新进了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一进来嚷嚷着往陈敏这边跑,“奶奶。” 189.189 玫瑰九十九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 语气也是生硬,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 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徐文珊的眼泪一下子就是出了来,只是卫研新没有像之前那样细声安慰,而是看了眼趴在后排的儿子。 这一眼让徐文珊瞬间意识到什么,自个儿把眼泪就是擦了去。她知道,卫研新的底线是卫子睿,要是自己当着卫子睿的面闹起来, 到最后怕就是真的要惨淡收场了。 她心里头存着事, 在健身房热身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力不集中,结果把小腿给扯着了。徐文珊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本来就不高,小腿这疼的是锥心刺骨,眼泪没忍住啪的一下就是掉了出来。 专属教练毕宁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 看着徐文珊抱着腿蹲在那里,他连忙围了上去,“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徐文珊抽抽搭搭还是拒绝了, 倒是让毕宁有些为难。 自己这一对一的训练还出了问题,现在不解决了,万一回头找麻烦呢? “那你先坐下, 我看看。” 段贝贝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毕宁正在给徐文珊检查小腿, 她是被那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说实在话, 刚才那尖叫声有点耳熟, 像是她在产房里听到的声音,太考验耳膜了。 “没事吧?”看到徐文珊那一脸痛色,段贝贝友善地笑了下。 “应该是三头肌拉伤,段姐,帮忙去取个冰袋呗。”毕宁有点哀伤,自己一对一盯着还折腾出个肌肉拉伤,他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得泡汤了。 “教练,我这不严重吧?”徐文珊不敢伸直腿,她就觉得疼,浑身都不得劲的疼。 “我的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现在还看不出情况。”他刚才就是轻轻摁了一下而已,徐文珊就杀猪似的嚎叫,他可真有点后怕,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学员。 段贝贝把冰袋丢了过来,“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段姐,你……”毕宁连忙站起身来,他还得搭段贝贝的顺风车走人呢。 这一站起身来不要紧,徐文珊的脚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段贝贝看着徐文珊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毕宁的脑袋,“毛手毛脚的,徐女士,你确定不去医院检查下吗?这要是真的伤着了,怕是会影响您正常的生活。” 徐文珊被这话给吓着了…… 卫研新接到电话也有些奇怪,等听清楚来龙去脉后他随手穿上衣服就往外去。 “爸爸。” 卫子睿的叫声让卫研新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呢,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儿子讲故事。要是现在去医院,儿子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卫研新还是折了回来,“跟爸爸出去一趟好不好?”他不可能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是医院那边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也说不好今晚能不能回来,所以把儿子放邻居家也不合适。 这么晚了去打扰陈姨? 那岂不是等于跟她说文珊伤着腿了? 权衡了一番后,卫研新只能委屈儿子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卫子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爸爸那凝重的心情,不过对于晚上出门他还是抱着极为高涨的热情,虽然上车没多久后他就睡着了。 徐文珊看着丈夫竟然抱着儿子过来的时候一脸紧张,“大晚上的你带睿睿出来干什么?” 怀抱里的卫子睿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叫了句妈妈又是睡了过去,晚上八点半已经是他的睡眠时间了。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卫研新没有搭理妻子,而是跟两位教练道歉,要不是段贝贝通知,他都不知道这事。 “没什么。”段贝贝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爱心爆棚,送佛送到了西天。 卫研新送她出去,当然也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我就是希望这件事别让其他人,尤其是陈姨知道。” 对于卫研新的请求段贝贝并不奇怪,只是想着刚才卫研新那为难的神色,她冲着毕宁挑了挑下巴,“我是大嘴巴的人吗?” 毕宁连忙摆手,“绝对不是,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他表情滑稽的想要缓和气氛,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 卫研新不是那么活泼的人,“今天的事情谢谢了。”好像除了谢谢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别的,也说不出别的。 只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敏还是知道了徐文珊住院的事情。 “你就别来回折腾了,我能照顾自己。”她还真不知道卫研新怎么想的,每天就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不累吗? 一大早的要送卫子睿去幼儿园,中午又要去医院看徐文珊,等下午接卫子睿下学在自己这吃了晚饭后还要再去医院。又是上班又得带着孩子四处跑,四头兼顾,他可真有精神。 正在往嘴里塞东西的人有些诧异,“折腾什么呀?”下意识的,卫研新看了眼儿子,除了儿子这么童言无忌,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 “行了,别跟我装了,我下午在健身房听说的。”陈敏昨天没去健身房,一天都在家里织围巾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她还是今天下午去健身房才知道了事情缘由。当然,说这事的并不是段贝贝,而是跟她一块游泳的小姑娘,那健身馆里谁不知道她跟徐文珊是婆媳呀。 “伤的严重吗?” 卫研新摇了摇头,“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医院里我请了护工,比在家省事多了。”他这完全是自欺欺人,陈敏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鄙视。 “护工是照顾的专业,可是在医院里也休息不好。你们也不小了,凡事有个度,心里头总有疙瘩算怎么回事?”有问题就去解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天天记仇。 陈敏觉得卫研新可靠,可有时候又有些迂腐。当然,人从来不是扁平化的,多维的性格组成了复杂的人,她也不好从一个角度来评价卫研新。 只是单单从和徐文珊“冷战”这件事上,她多少觉得卫研新没把握好度。一码归一码,现在人受伤了,就该被爱护着,不是吗? 卫研新放下了筷子,“我知道。”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徐文珊,过往的夫妻恩爱就像是一层画皮,撕掉了之后又是长出了新面孔,可是他不确定这新面孔下面是什么。 徐文珊越是委曲求全,他就越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那根刺其实他也想消化掉,可就是卡在喉咙里面,上下不得,还时刻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 晚饭后,陈敏也跟着去了医院。 徐文珊做过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再不喜欢她,到底也是名义上的儿媳妇,该看望还是得去看望。 其实她主要是心疼卫子睿,因为大人住院也跟着折腾,陈敏打算这两天让卫子睿跟着自己住这边,正好是周末,可以让刘瑜带他出去玩。当然,多住几天也没关系,她手脚没问题,送卫子睿去上学还是小事一桩。 不过这话陈敏还没跟卫研新说,她是想着到了病房再说,这样一来说不定也给这两口子缓和缓和关系呢? 她原本想的也算是周全,可人算不如天算,陈敏怎么也没想到,徐文珊她妈也在医院的病房里。 母女俩正在说些什么,被卫子睿一句“妈妈,外婆”给打断了。 项爱莲回头看到女婿和亲家也是一愣,连忙抱起了冲向自己的外孙,“乖孙子,想娘娘了没有?”她紧紧抱着外孙,看陈敏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这儿女都是咱们的命,你说我这姑娘也真是的,生病住院也不跟我这当妈的说,要不是她弟妹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 项爱莲有点像是陈敏妈,大概是追赶时髦,所以烫了头发,不过这发型实在是显得老了几分,再加上她本来皮肤就有点黑,就更是显得没气色。结果是越想着年轻,越把自己往老里去折腾。 “谁说不是呢,这不也瞒着我吗,真是一个个不让人省心。”陈敏笑了下,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怎么样,腿好点了没有,还疼得厉害吗?” 徐文珊看着和颜悦色的老太太,一时间还不是太能适应老太太这春风化雨,“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小题大做,不跟我说一声就过来了。” 项爱莲在打量着陈敏,她跟这个亲家母打的交道并不多,也就是早些年女儿结婚、生孩子还有外孙过三岁生日的时候见过,印象中还是那个女儿嘴里一脸严肃的人民教师的形象,跟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柔和光辉的人货不对号。 “为人父母的,听到儿女生病遭难,便是爬也得爬过来。”陈敏笑了笑,“你妈这是疼你呢。” 徐文珊总觉得这话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有些神色不自然,“研新,我妈刚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你带她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她有些低血糖,不能饿着。” “不用不用,我还不饿。”项爱莲瞪了女儿一眼,“我刚才不是吃了个苹果吗?” “吃苹果不当饱,阿姨您跟我出去吃点东西吧。陈姨,那今天能不能让睿睿先跟你回去?我明天再去接他。” 她不知道这老两口之前怎么想的,明明不缺钱的主,愣是不安个洗碗机,每次洗碗洗盘子都很麻烦。 拧了下水龙头,徐文珊听着外面的动静,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客厅里的两个人好像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从家属院离开的时候,徐文珊踟蹰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研新,你不是说要买房子吗?最近有没有看着,用不用我问问同事,多打听打听?”她这些天很老实,老实到这还是这些天来第一次说房子的事情。 看卫研新没有说话,徐文珊放缓了语气,“我公积金卡上也还有些钱,咱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还贷款。”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语气也是生硬,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190.190 还没答应他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陈敏嗷嚎了一声,“早知道就不咬的那么狠了。”还真疼。 犹豫了一下,陈敏打开了文件夹, 里面是一个档案袋, 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哦,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 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 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 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 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 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 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兄弟两个趁着在厨房这会儿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也纷纷放下心来。 陈敏其实还挺纳闷的,这家的男人厨艺都挺好,不管刘瑜还是卫研新,做饭还都不赖。当然,她厨艺其实也不错,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现在不是露一手的时候,她吃了个三分饱,然后把那文件夹拿了出来,推到了卫研新手边,“看看吧,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 卫研新愣了下,而一旁刘瑜也就是瞧了陈敏一眼,然后继续吃饭,似乎对于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陈姨,这些东西,我估摸着我们都用不着,你留着好了。”卫研新把文件夹又是推到了陈敏手边。 这让陈敏一怔,年轻人呀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推的那可是大几千万的资产! 而这种冷淡,不比她和卫研新这种后妈与继子的冷淡差到哪里去,甚至还更为严重。 总之,老教师走了,留给了自己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继子卫研新还有他媳妇一家三口,前夫的儿子刘瑜大龄未婚,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还在读书似乎也没有过什么恋情。 亏得自己这重活一朝没什么任务,不然她还真怕出个什么系统,告诉她——你的主要任务是牵红线。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刘瑜就是开口说话,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不过再时髦的人,也抵不过已经快六十岁的事实,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特别提醒,“阿姨,我们这购物满八十八元可以三公里内免费送货上门,您需不需要?” 看着那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陈敏点了点头,“那谢谢了。”她在购物小票上写下了地址,一把年纪的人了,陈敏不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快递员会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货上门的,这样不耽误您时间吧?” 陈敏特意看了下手机,“行,不耽误。” 她还真不是那个能参加教职工运动会还勇夺四百米跑的年轻女教师了,在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当下的生活后,陈敏觉得她得锻炼身体。一下子少活了三十年,错过了人生中那段精彩时间本来就够让她郁闷了,要是现在这身体不好好锻炼,她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本。 卫研新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陈敏。 “奶奶,你在看什么书?”卫子睿很是好奇地过去瞧,他这一扒拉让卫研新看了个正着——中老年人健身美体指南。 看到封面上那穿着民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卫研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陈敏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的小书店,就顺便进去买了本书健身养生的书,哪想到看的入迷,都没发现这两个人回来了。 “我吃好喝好身体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家庭最害怕什么?老人和小孩出问题。小孩子娇贵,老人也病不得。 陈敏本身也是深有感触,就去年她妈那骨折,把她家当时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拿老教师在课堂上晕倒来说事儿,自己当时在病房里可是听到徐文珊跟卫研新的争执,因为自己的不甘心,昨天两口子又是被折腾了一番。 真要是生点大病,陈敏都觉得这两口子能因为自己的事闹离婚。 生病不好受,陈敏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是看书,想要找个好点的锻炼身体的办法。 虽然她买的这本书好像不太怎么样。 卫研新又是看了眼那书,他犹豫了一下,“陈姨,你看要不我给你报个健身班?”老太太知道健身是好事,她身体好了,自己麻烦可不就少了吗? 这提议倒是让陈敏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了不用了。”就算是健身班,她也得先去考察考察,别动不动就报班,万一不合适呢? 这就跟学生们报辅导班一个样,总得多少知道点才能做决定吧? 卫研新最近被拒绝习惯了,“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爸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所以想找事做打发时间。” 陈敏想说你真是误会了,毕竟她不是原版正装的老教师。不过她现在属于退休人员,也的确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总是在家里憋着那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这几天陈敏也清闲不下来——她需要去办退休手续。 学校那边有些材料都已经给办理了,不过还是得陈敏过去签几个名,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再加上她退休,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收拾了去,给新老师腾地方。陈敏凭着印象到了语文组办公室这边,她还犹豫着进去该怎么说,门从里面打开了。 正要往外出的人看到陈敏后愣了下,然后脸上笑意连忙收敛了起来,“陈老师,我们之前还说去医院看看您呢,不过这两天忙着批改试卷也没过去,您现在好点了吗?” 陈敏笑了笑,“好多了,就是虚惊一场,你们这是要上课去?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她想起来了,老教师之所以丧偶后还坚持上课,那是因为第二天高三学生年后第一次模拟考,所以她不想耽误学生时间。 这考前考后,高三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忙,就没谁是清闲的。再说了,谁能想到老教师去的突然,而自己又是借尸还魂了呢? 办公室的老师有的是去上课,有的下了课还没回来,现在孤零零的就陈敏一个人,除了走廊里传来的声音,这语文组的办公室是安静的很。 陈敏一眼就是找到了老教师的那张办公桌——那教材书前面放着的合影照片,让她想忽视都有些困难。 卫研新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他是真的心累了。想要喝口茶提提神,杯子里剩下的却都是茶叶——茶刚才被徐文珊喝了个精光。 191.191 前妻的恐吓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徐文珊现在像是局子里走一遭改造好了似的,可陈敏却总觉得怪怪的。她敢肯定, 卫研新肯定跟徐文珊吵了,起码把话说到明面上了,不然徐文珊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徐文珊到底是真的改了, 还是这一时半会儿在做样子? 陈敏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有这个时间,她干点什么不好? 收拾好东西,陈敏打算去健身馆——她最近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 一周过去后现在她游泳时间增加到半个小时了,当然陈敏也没再在跑步机上折腾,而是选择散步。她现在来回健身馆都是步行,停停走走看看也挺不错的。 刚开门, 陈敏就是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 “赵主任, 您找我?”陈敏当下积极谋生存, 在楼下那片小健身区多多少少跟着听了些八卦,对于自己生存环境还是多少知道些。 眼前这个穿着藏青色针织衫外套的就是社区居委会的赵主任,陈敏最近见过两次, 不过都是远距离见面没有打招呼。现在这人杀上门来,几个意思? “陈老师您这是要出门去锻炼?”赵主任上下打量了陈敏两眼,觉得这人跟头段时间卫工刚去世那会儿是不一样了, 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也不像之前那样严肃, 一副亲近不得的模样。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情是一转脸就能传的人尽皆知,陈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跟人约好了时间,正打算过去呢。”不过现在人到了家门口,陈敏还是退后了一步请这赵主任进来,不过这提议被拒绝了。 “我就不进去了,其实咱们四月份的社区活动要开始了,我就是想着陈老师您现在也不忙了,您是不是有时间参加参加?” 社区活动?陈敏被这个概念弄得一懵。 “这是咱们这次活动的宣传手册,陈老师您看看。”赵主任把宣传手册往陈敏手里一塞,那架势有点像是商场里的导购,“咱们这次主要是组织社区里的老姐妹们织手套,然后联系了一家快递公司,他们免费送到贫困山区,让孩子们能够暖暖和和的读书学习。” “这是好事……”陈敏话还没说完,赵主任就是激动的一拍手,“就是嘛,陈老师您原本就是园丁,所以这活动肯定得参加了,那这星期六星期天,您可得来咱们社区文艺中心,咱们一块给孩子们织手套。” “可……” “那我先走了,还有几家我得过去问问。” 看着匆匆下楼的人,陈敏有一些无奈——这是好事不假,可她不会织手套呀!这赵主任是不是就怕自己拒绝,所以跑得那么快,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 原本计划被打乱,陈敏回到家里认真找了下,并没有发现毛线团和毛线针,她有些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今天是星期三,自己还有两天时间,能学得会织手套吗? 徐文珊眼尖,进门后就是看到了被报纸压着却还是露出了冰山一角的毛线团,她掀开报纸,看到了那有些弯弯绕的毛线,忍不住问了句,“陈姨,你是打算织围巾?” 大学的时候,陈敏宿舍里还流行过一阵织围巾,女孩子织了给男朋友戴,男朋友戴上了那就代表愿意被圈住一辈子。那是属于大学校园的小浪漫,不过跟陈敏没啥关系,她那阵子正撒丫子狂欢的玩游戏呢。等后来谈了恋爱那也是大夏天的用不着围巾,陈敏打算着等冬天的时候再说,不过她还没买毛线呢,男朋友就跟她分手了,所以这仅有的学习织围巾的机会都没有了,倒也是省了她几天饭钱。 今天游泳结束后,陈敏迅速去商店里买了毛线,回家就是搜了教程比着葫芦画葫芦,然而效果并不算是很好。 不过徐文珊这一句倒是提醒了陈敏,这孩子的手有大有小有胖有瘦,织手套得先丈量人的手,要是就这么贸贸然开始织,那寄过去了孩子戴着不合适怎么办? 还不如织围巾呢,再说了戴着手套很耽误写字的。 陈敏觉得自己开辟了新思路,她完全可以放弃复杂的织手套,而选择相对简单的织围巾嘛。 “社区里说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要我一块参加。”陈敏决定今天晚上再研究研究围巾的花样,明后两天她总得研究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徐文珊觉得自己幻听了,老太太什么时候还成了爱心人士?竟然还要去参加社区活动,搞什么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自己没听错吧? “去跟社区里的阿姨叔叔们聊聊天也挺好的。”卫研新从厨房里出来,“不过陈姨你会这个吗?”卫研新记得,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陈姨做过这些女红活。 小时候卫瑾穿的棉袄,那还都是她外婆给做的,老太太这手从来都是拿粉笔拿教科书拿钢笔的,拿毛线针?他还真没这个印象。 “不会就学。”陈敏捏了捏卫子睿的小脸蛋,“等奶奶学会了,先给你织一条围巾好不好?” 卫子睿特别给面子的在陈敏脸上吧唧一口,“谢谢奶奶。”他成功弄陈敏一脸的口水。 徐文珊看着儿子跟老太太这么亲近,一时间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她现在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按道理说老太太跟儿子亲近了是好事,起码有什么会想着她儿子,说不定将来走的时候还会给孩子留下点东西。 可她看着就又觉得儿子要被老太太给抢走了,自己亲妈还享受不到这待遇,老太太这凭什么呀? “去洗手吃饭了。”徐文珊脸色微微严肃,这让小朋友有些不乐意,“我刚洗了手。”他举起了那没怎么擦干净的手,这动作有点挑衅的意思。 徐文珊有点尴尬,一时情急,她都忘了就在前不久还是她拉着儿子去洗的手,就是看着眼前的画面有点烦,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想打断,哪想到被儿子给揭穿了。 “吃饭吧,今天做了你喜欢的可乐鸡翅。”卫研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算是给徐文珊借坡下驴,“还记得爸爸教你的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扶着陈敏过去,小绅士似的给她拉开了椅子,“奶奶坐下吃饭。” 陈敏看着娃娃脸小家伙觉得喜欢,很少有人不喜欢乖巧的小孩子,她也不例外。不管徐文珊如何,起码现在卫子睿还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这一点就比她哥嫂强多了。 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哥嫂也都是大学生,对于孩子的教育却都选择忽视呢?就算是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教育方式,可是最基本的一些东西都是要教孩子的呀? 人最经不起对比,想想当初自己那熊孩子似的小侄子,再看看现在这懂事的小萝卜头,陈敏心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不过她跟过去没什么牵扯了,所以这复杂的心情转瞬即逝。 坐在对面的徐文珊吃着水果,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老太太,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结果牙签一下子戳在了牙龈上,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眼泪都流了出来。 陈敏后知后觉,看到忙活的卫研新她这才是回过神来,“怎么了?” “妈妈吃饭不认真。”卫子睿小声说道:“我觉得她肯定是看着我们吃肉,自己只能吃水果,所以才咬了舌头。” 陈敏有些哭笑不得,徐文珊还在减肥,不过好歹现在晚上多少吃点水果,晚餐后去健身房待一两个小时。 听段贝贝说,是卫研新送她过去的,不过走的时候徐文珊是一个人回去的,卫研新没有再去接人。 这两口子看着还像是之前那样,可有些地方到底不一样了。因为这个陈敏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搅屎棍呀,怎么一来就把人家小两口给折腾成这样? 可她要是这个小棍子的话,卫研新他们两口子又是什么? 再说了,这遗产是卫大钧分配的,她还好心了一番。真要是没了自己,那估计只会闹得更凶。 认真剖析一番后,陈敏觉得这件事跟自己关系不大。她还不是萨拉热窝,成不了这两口子感情破裂的导火索。 徐文珊自己不认真,牙签戳出了点血,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甚至于晚饭后还坚持去收拾厨房,陈敏没有反对,她拿起了那团毛线研究,然后随口问了卫研新一句,“最近有看房子吗?” 卫研新也是一愣,看着厨房里的人,他摇了摇头,“打算这周末去看看。”他想好了,买个二手房就行,他可以公积金贷款,自己的公积金差不多就是能还房贷,对于家里的生活影响并不会很大。 那笔钱卫研新一直没急着要,他知道老太太说给就是给了,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等自己相中了房子,这钱直接从老太太的账户出,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快刀斩乱麻,早点定下来也好。”房价是不会等人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涨价。所以早点买了好,陈敏完全是有感而发,她刚入职那会儿就听说了办公室里的八卦,一个同事怀揣五十多万买房子,这个相不中那个瞧不上,最终眼睁睁看着一套房子变成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这就是一场百米冲刺,房价比博尔特跑得还要快。 厨房里,徐文珊支着耳朵听外面聊天。 听到这话卫研新忍不住笑了起来,很是无奈的笑,“爸是党员,去世之后直接火化,连头七什么的我们都没去陵园拜祭,你觉得他缺睿睿那一个响头吗?”他看着徐文珊,也许是因为生活太过于安逸,所以徐文珊比他们谈恋爱那会儿胖了不少。倒也是整日里嚷嚷着减肥,还嫌自己做饭太好吃,实际上除了嘴上埋怨也没什么实际行动,买来的跑步机在那里放着,积了不少的灰。 “至于养老送终,我有工作,将来退休后也有退休金,实在不行就去养老院呆着,用不着他给我养老送终。”其实那都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了,将来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他也犯不着把人生最后十几年都压在孩子身上,那样对孩子不公平。 他不像是老爷子那么有作为,可也不会给孩子增添麻烦负担,这些年来在老爷子身边呆着,卫研新还是获益良多的。 徐文珊被他的态度激怒了,她觉得卫研新就是故意的,“那你要这么说,行,我明天就去给睿睿改名,让他跟我姓徐,跟你们卫家断了关系。”她就不信了,卫研新还能一直这么风轻云淡。 凭什么,她这是为他们小家庭争取利益!可卫研新呢,就知道跟自己斗嘴,胳膊肘可着劲儿往外拐。 “孩子不是你的玩物,你也得尊重睿睿的意见,不然同学问起来他为什么改名字,你让他怎么说?”小孩子单纯,可越是单纯的孩子说出来的无心之言却越是刺痛人心,卫研新是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是改了名字,同学们会怎么说?能听得进去大人的解释吗?卫研新有一点点生气,这本身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可徐文珊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 192.192 新来的邻居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陈敏有些无语, 她又不是瞎子, 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 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 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 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就像是这娃娃菜, 上汤娃娃菜多好吃,可这菜隔了夜,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 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 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 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看着陈敏, 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 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 “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 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 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妈,我跟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今天我们实验室里一师兄给我发消息,我发给你看。”卫瑾转为语音聊天,然后把图给陈敏发了过去。 陈敏下意识地念出声来,“你喜欢你。” “妈我也爱你,你点开图嘛。”卫瑾笑着说了起来。 陈敏这才看到这一张图的全貌——我喜欢你,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那要不这房子不给你了?”陈敏停了下来,她认真地看着刘瑜。刘瑜今年三十三了,小伙子长得还算是精神,收拾的也干净,就是有些沉默寡言,换句话说那就是不苟言笑,酷酷的那种。 而现在刘瑜那张脸上露出的神色仿佛是在问“你是小孩子吗”,陈敏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他看透了。她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只不过好像刘瑜对她这个玩笑并不感冒。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教了一辈子的语文,这话应该熟悉吧?”两个人就站在这交易中心大门前,谁都也没着急进去。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刘瑜手里被塞了个回执单,他看了眼上面的数额,然后看向了陈敏,“您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呀?” “我还……”陈敏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人哪是想要掏自己的钱,他是在开玩笑呢! “我交也行,你把女朋友找来,我把钱给你交了。”卫大钧临死前的一个心事就是没能看到刘瑜成家立业,虽说男人三十多岁结婚并不晚,不过她还不清楚刘瑜如今这样单着到底是几个心思,是没打算找,还是另有隐情呢? 脑子忽然间炸了一下,陈敏笑眯眯的补充了句,“没女朋友,男朋友也没关系。” 她这一笑,可是把刘瑜吓得浑身哆嗦了下,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你胡说什么?”他就是不想结婚而已,不代表他喜欢男人呀。 这老太太,是不是退休后太无聊了,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离开交易中心后,陈敏没让刘瑜送自己回去,她想四处逛逛,再熟悉熟悉这个城市。 刘瑜的那个问题她没回答,答案早就在心里头过了七遍八遍了——她不喜欢徐文珊。 从刚开始见到徐文珊,陈敏就不怎么喜欢。原因很简单,从自己醒来,徐文珊就一直处于一种埋怨的状态,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忘了给自己还有卫研新邀功——你晕倒之后亲闺女亲儿子都没来,是我们两口子忙前忙后。 卫研新的好陈敏是记着的,并不需要徐文珊一遍遍的重复。 这种重复陈敏太熟悉了,因为在她嫂子那里她亲身经历过——本命年的生日时,陈敏收到了她哥送的礼物,而就是这么一件礼物被她嫂子念叨了一个星期。就好像送了她这生日礼物,他们一家三口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似的。 当然,她嫂子也不是全然对她冷着一张脸,有求于她的时候——要自己帮她领导的儿子复习功课,那也是一副和气生财很是亲热的模样。而徐文珊这几天就跟她嫂子当年一个样。 要知道,原本老教师跟徐文珊的婆媳关系就是那么不上不下,亲近是亲近不来的,毕竟没任何血缘关系,而太疏远似乎又不像一家人,那就感觉是在排斥徐文珊。好在老教师对谁都冷淡淡的,这也算是把婆媳关系给糊弄过去了。 徐文珊先倨后恭,态度转变如此之迅速,无非是有求于她,能求她什么?其实就是盯上了卫大钧的遗产而已,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所以,她现在就是面上维持着,能少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至于徐文珊不服气,遗产是任由自己分配的,真要是不满意这一百万的遗产,那连一百万都没有! 陈敏是这么想的,卫研新也是这么说的——他从研究所家属院回到家里后看书,正看得入迷忽然间书就是被夺了过去,而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把书摔在了桌子上,“老太太是什么意思?我忙前忙后伺候她,分遗产的时候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她是真不把我当你们卫家的人是吧?” 卫研新看着被摔得都有些走形了的书,他有些心疼,捡起了书小心整了一下。 “卫研新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心火旺盛,自从老爷子去世后就一直这个状态,今天是直接火山喷发了,她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跟刘瑜去房产交易中心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要把老爷子的房子都转给她自己儿子?凭什么呀,你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徐文珊越想越不忿,这两年省城房价狠涨了一波,那两处房子得有上千万了。 “你想要?”书是读不下去了,卫研新干脆收起来,他也想好好跟妻子聊聊。 “那一套房就好几百万,为什么不要?那些本来就是你的。”端起了卫研新的茶杯,徐文珊就是大口喝起茶来。 “法律规定的,继子女和亲生子女一样享有继承权,按道理爸的遗产是我们兄妹三个还有陈姨四个人平分,我分不到那套房子。” 徐文珊听到这话气得手都在颤抖,她真想要把卫研新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你,你脑子抽了是吧?他就是个外人,跟老爷子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可别忘了,他当年可是被判给了他爸。” “那巧了,我被判给了我妈,照你这么说我更没有什么继承权了。” 要是说刚才徐文珊还是气得手发抖,那她现在则是被卫研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去跟外人争,反倒是跟自己斗嘴斗得凶。 “我刚才给你说的是法律规定,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卫研新依旧是坐在那里,他仰头看着站在书桌前的人,然后慢悠悠道:“老爷子还定了遗嘱,所以遗产继承的事情得按照遗嘱来办。” 徐文珊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一凉,“你别跟我说老爷子没有把房子留给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嘴都在颤抖,而等她看到卫研新点了点头时,徐文珊只觉得这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勉强扶着书桌这才没歪倒,只是声音都已经变形了,“凭什么呀?一定是他仿冒老爷子的笔迹,你想老爷子那段时间不都是他照顾吗?要是他趁机忽悠老爷子,那老爷子可不就是……” 193.193 缘分天注定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陈敏有些无语,她又不是瞎子, 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 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 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 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就像是这娃娃菜,上汤娃娃菜多好吃,可这菜隔了夜,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 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 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 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看着陈敏, 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 “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 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 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妈,我跟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今天我们实验室里一师兄给我发消息,我发给你看。”卫瑾转为语音聊天,然后把图给陈敏发了过去。 陈敏下意识地念出声来,“你喜欢你。” “妈我也爱你,你点开图嘛。”卫瑾笑着说了起来。 陈敏这才看到这一张图的全貌——我喜欢你,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的时候,陈敏留了个字条——书我用不着了,各位同志要是觉得还行就留着用,高考将至,辛苦大家,注意身体。 194.194 我的老阿姨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徐文珊到底是真的改了, 还是这一时半会儿在做样子? 陈敏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有这个时间, 她干点什么不好? 收拾好东西, 陈敏打算去健身馆——她最近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一周过去后现在她游泳时间增加到半个小时了,当然陈敏也没再在跑步机上折腾,而是选择散步。她现在来回健身馆都是步行, 停停走走看看也挺不错的。 刚开门,陈敏就是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 “赵主任,您找我?”陈敏当下积极谋生存,在楼下那片小健身区多多少少跟着听了些八卦, 对于自己生存环境还是多少知道些。 眼前这个穿着藏青色针织衫外套的就是社区居委会的赵主任,陈敏最近见过两次,不过都是远距离见面没有打招呼。现在这人杀上门来,几个意思? “陈老师您这是要出门去锻炼?”赵主任上下打量了陈敏两眼, 觉得这人跟头段时间卫工刚去世那会儿是不一样了,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也不像之前那样严肃,一副亲近不得的模样。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情是一转脸就能传的人尽皆知, 陈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跟人约好了时间, 正打算过去呢。”不过现在人到了家门口,陈敏还是退后了一步请这赵主任进来,不过这提议被拒绝了。 “我就不进去了,其实咱们四月份的社区活动要开始了,我就是想着陈老师您现在也不忙了,您是不是有时间参加参加?” 社区活动?陈敏被这个概念弄得一懵。 “这是咱们这次活动的宣传手册,陈老师您看看。”赵主任把宣传手册往陈敏手里一塞,那架势有点像是商场里的导购,“咱们这次主要是组织社区里的老姐妹们织手套,然后联系了一家快递公司,他们免费送到贫困山区,让孩子们能够暖暖和和的读书学习。” “这是好事……”陈敏话还没说完,赵主任就是激动的一拍手,“就是嘛,陈老师您原本就是园丁,所以这活动肯定得参加了,那这星期六星期天,您可得来咱们社区文艺中心,咱们一块给孩子们织手套。” “可……” “那我先走了,还有几家我得过去问问。” 看着匆匆下楼的人,陈敏有一些无奈——这是好事不假,可她不会织手套呀!这赵主任是不是就怕自己拒绝,所以跑得那么快,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 原本计划被打乱,陈敏回到家里认真找了下,并没有发现毛线团和毛线针,她有些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今天是星期三,自己还有两天时间,能学得会织手套吗? 徐文珊眼尖,进门后就是看到了被报纸压着却还是露出了冰山一角的毛线团,她掀开报纸,看到了那有些弯弯绕的毛线,忍不住问了句,“陈姨,你是打算织围巾?” 大学的时候,陈敏宿舍里还流行过一阵织围巾,女孩子织了给男朋友戴,男朋友戴上了那就代表愿意被圈住一辈子。那是属于大学校园的小浪漫,不过跟陈敏没啥关系,她那阵子正撒丫子狂欢的玩游戏呢。等后来谈了恋爱那也是大夏天的用不着围巾,陈敏打算着等冬天的时候再说,不过她还没买毛线呢,男朋友就跟她分手了,所以这仅有的学习织围巾的机会都没有了,倒也是省了她几天饭钱。 今天游泳结束后,陈敏迅速去商店里买了毛线,回家就是搜了教程比着葫芦画葫芦,然而效果并不算是很好。 不过徐文珊这一句倒是提醒了陈敏,这孩子的手有大有小有胖有瘦,织手套得先丈量人的手,要是就这么贸贸然开始织,那寄过去了孩子戴着不合适怎么办? 还不如织围巾呢,再说了戴着手套很耽误写字的。 陈敏觉得自己开辟了新思路,她完全可以放弃复杂的织手套,而选择相对简单的织围巾嘛。 “社区里说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要我一块参加。”陈敏决定今天晚上再研究研究围巾的花样,明后两天她总得研究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徐文珊觉得自己幻听了,老太太什么时候还成了爱心人士?竟然还要去参加社区活动,搞什么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自己没听错吧? “去跟社区里的阿姨叔叔们聊聊天也挺好的。”卫研新从厨房里出来,“不过陈姨你会这个吗?”卫研新记得,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陈姨做过这些女红活。 小时候卫瑾穿的棉袄,那还都是她外婆给做的,老太太这手从来都是拿粉笔拿教科书拿钢笔的,拿毛线针?他还真没这个印象。 “不会就学。”陈敏捏了捏卫子睿的小脸蛋,“等奶奶学会了,先给你织一条围巾好不好?” 卫子睿特别给面子的在陈敏脸上吧唧一口,“谢谢奶奶。”他成功弄陈敏一脸的口水。 徐文珊看着儿子跟老太太这么亲近,一时间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她现在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按道理说老太太跟儿子亲近了是好事,起码有什么会想着她儿子,说不定将来走的时候还会给孩子留下点东西。 可她看着就又觉得儿子要被老太太给抢走了,自己亲妈还享受不到这待遇,老太太这凭什么呀? “去洗手吃饭了。”徐文珊脸色微微严肃,这让小朋友有些不乐意,“我刚洗了手。”他举起了那没怎么擦干净的手,这动作有点挑衅的意思。 徐文珊有点尴尬,一时情急,她都忘了就在前不久还是她拉着儿子去洗的手,就是看着眼前的画面有点烦,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想打断,哪想到被儿子给揭穿了。 “吃饭吧,今天做了你喜欢的可乐鸡翅。”卫研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算是给徐文珊借坡下驴,“还记得爸爸教你的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扶着陈敏过去,小绅士似的给她拉开了椅子,“奶奶坐下吃饭。” 陈敏看着娃娃脸小家伙觉得喜欢,很少有人不喜欢乖巧的小孩子,她也不例外。不管徐文珊如何,起码现在卫子睿还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这一点就比她哥嫂强多了。 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哥嫂也都是大学生,对于孩子的教育却都选择忽视呢?就算是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教育方式,可是最基本的一些东西都是要教孩子的呀? 人最经不起对比,想想当初自己那熊孩子似的小侄子,再看看现在这懂事的小萝卜头,陈敏心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不过她跟过去没什么牵扯了,所以这复杂的心情转瞬即逝。 坐在对面的徐文珊吃着水果,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老太太,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结果牙签一下子戳在了牙龈上,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眼泪都流了出来。 陈敏后知后觉,看到忙活的卫研新她这才是回过神来,“怎么了?” “妈妈吃饭不认真。”卫子睿小声说道:“我觉得她肯定是看着我们吃肉,自己只能吃水果,所以才咬了舌头。” 陈敏有些哭笑不得,徐文珊还在减肥,不过好歹现在晚上多少吃点水果,晚餐后去健身房待一两个小时。 听段贝贝说,是卫研新送她过去的,不过走的时候徐文珊是一个人回去的,卫研新没有再去接人。 这两口子看着还像是之前那样,可有些地方到底不一样了。因为这个陈敏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搅屎棍呀,怎么一来就把人家小两口给折腾成这样? 可她要是这个小棍子的话,卫研新他们两口子又是什么? 再说了,这遗产是卫大钧分配的,她还好心了一番。真要是没了自己,那估计只会闹得更凶。 认真剖析一番后,陈敏觉得这件事跟自己关系不大。她还不是萨拉热窝,成不了这两口子感情破裂的导火索。 徐文珊自己不认真,牙签戳出了点血,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甚至于晚饭后还坚持去收拾厨房,陈敏没有反对,她拿起了那团毛线研究,然后随口问了卫研新一句,“最近有看房子吗?” 卫研新也是一愣,看着厨房里的人,他摇了摇头,“打算这周末去看看。”他想好了,买个二手房就行,他可以公积金贷款,自己的公积金差不多就是能还房贷,对于家里的生活影响并不会很大。 那笔钱卫研新一直没急着要,他知道老太太说给就是给了,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等自己相中了房子,这钱直接从老太太的账户出,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快刀斩乱麻,早点定下来也好。”房价是不会等人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涨价。所以早点买了好,陈敏完全是有感而发,她刚入职那会儿就听说了办公室里的八卦,一个同事怀揣五十多万买房子,这个相不中那个瞧不上,最终眼睁睁看着一套房子变成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这就是一场百米冲刺,房价比博尔特跑得还要快。 厨房里,徐文珊支着耳朵听外面聊天。 卫研新知道老婆是在跟撒野火,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最近卫子睿的确是有些不上心,从爸病逝到现在,差不多快一星期了,家里的确是还没能恢复过来,他也好,文珊也好,对孩子关心未免不足。 陈敏给卫研新打下手,她小声问了句,“你们两口子闹矛盾了?”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陈敏有些无语,她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就像是这娃娃菜,上汤娃娃菜多好吃,可这菜隔了夜,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他看着陈敏,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妈,我跟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今天我们实验室里一师兄给我发消息,我发给你看。”卫瑾转为语音聊天,然后把图给陈敏发了过去。 陈敏下意识地念出声来,“你喜欢你。” “妈我也爱你,你点开图嘛。”卫瑾笑着说了起来。 陈敏这才看到这一张图的全貌——我喜欢你,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研究所的人,还是老教师的同事?脑子转了好几圈,她还是没想出来这人的来历。 “阿姨,我是晓芸,甘晓芸呀,您忘啦?”甘晓芸很是热情的挥手打招呼,手机都差点被她甩出去,“之前小睿三岁生日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195.195 爆红与黑红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徐文珊现在像是局子里走一遭改造好了似的,可陈敏却总觉得怪怪的。她敢肯定, 卫研新肯定跟徐文珊吵了,起码把话说到明面上了,不然徐文珊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徐文珊到底是真的改了, 还是这一时半会儿在做样子? 陈敏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有这个时间,她干点什么不好? 收拾好东西,陈敏打算去健身馆——她最近的训练还是有效果的,一周过去后现在她游泳时间增加到半个小时了, 当然陈敏也没再在跑步机上折腾,而是选择散步。她现在来回健身馆都是步行, 停停走走看看也挺不错的。 刚开门, 陈敏就是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 “赵主任, 您找我?”陈敏当下积极谋生存, 在楼下那片小健身区多多少少跟着听了些八卦,对于自己生存环境还是多少知道些。 眼前这个穿着藏青色针织衫外套的就是社区居委会的赵主任, 陈敏最近见过两次, 不过都是远距离见面没有打招呼。现在这人杀上门来,几个意思? “陈老师您这是要出门去锻炼?”赵主任上下打量了陈敏两眼, 觉得这人跟头段时间卫工刚去世那会儿是不一样了, 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也不像之前那样严肃, 一副亲近不得的模样。 这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情是一转脸就能传的人尽皆知,陈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跟人约好了时间,正打算过去呢。”不过现在人到了家门口,陈敏还是退后了一步请这赵主任进来,不过这提议被拒绝了。 “我就不进去了,其实咱们四月份的社区活动要开始了,我就是想着陈老师您现在也不忙了,您是不是有时间参加参加?” 社区活动?陈敏被这个概念弄得一懵。 “这是咱们这次活动的宣传手册,陈老师您看看。”赵主任把宣传手册往陈敏手里一塞,那架势有点像是商场里的导购,“咱们这次主要是组织社区里的老姐妹们织手套,然后联系了一家快递公司,他们免费送到贫困山区,让孩子们能够暖暖和和的读书学习。” “这是好事……”陈敏话还没说完,赵主任就是激动的一拍手,“就是嘛,陈老师您原本就是园丁,所以这活动肯定得参加了,那这星期六星期天,您可得来咱们社区文艺中心,咱们一块给孩子们织手套。” “可……” “那我先走了,还有几家我得过去问问。” 看着匆匆下楼的人,陈敏有一些无奈——这是好事不假,可她不会织手套呀!这赵主任是不是就怕自己拒绝,所以跑得那么快,根本不让她把话说完。 原本计划被打乱,陈敏回到家里认真找了下,并没有发现毛线团和毛线针,她有些无力地坐在沙发上,今天是星期三,自己还有两天时间,能学得会织手套吗? 徐文珊眼尖,进门后就是看到了被报纸压着却还是露出了冰山一角的毛线团,她掀开报纸,看到了那有些弯弯绕的毛线,忍不住问了句,“陈姨,你是打算织围巾?” 大学的时候,陈敏宿舍里还流行过一阵织围巾,女孩子织了给男朋友戴,男朋友戴上了那就代表愿意被圈住一辈子。那是属于大学校园的小浪漫,不过跟陈敏没啥关系,她那阵子正撒丫子狂欢的玩游戏呢。等后来谈了恋爱那也是大夏天的用不着围巾,陈敏打算着等冬天的时候再说,不过她还没买毛线呢,男朋友就跟她分手了,所以这仅有的学习织围巾的机会都没有了,倒也是省了她几天饭钱。 今天游泳结束后,陈敏迅速去商店里买了毛线,回家就是搜了教程比着葫芦画葫芦,然而效果并不算是很好。 不过徐文珊这一句倒是提醒了陈敏,这孩子的手有大有小有胖有瘦,织手套得先丈量人的手,要是就这么贸贸然开始织,那寄过去了孩子戴着不合适怎么办? 还不如织围巾呢,再说了戴着手套很耽误写字的。 陈敏觉得自己开辟了新思路,她完全可以放弃复杂的织手套,而选择相对简单的织围巾嘛。 “社区里说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要我一块参加。”陈敏决定今天晚上再研究研究围巾的花样,明后两天她总得研究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徐文珊觉得自己幻听了,老太太什么时候还成了爱心人士?竟然还要去参加社区活动,搞什么给山区孩子献爱心,自己没听错吧? “去跟社区里的阿姨叔叔们聊聊天也挺好的。”卫研新从厨房里出来,“不过陈姨你会这个吗?”卫研新记得,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陈姨做过这些女红活。 小时候卫瑾穿的棉袄,那还都是她外婆给做的,老太太这手从来都是拿粉笔拿教科书拿钢笔的,拿毛线针?他还真没这个印象。 “不会就学。”陈敏捏了捏卫子睿的小脸蛋,“等奶奶学会了,先给你织一条围巾好不好?” 卫子睿特别给面子的在陈敏脸上吧唧一口,“谢谢奶奶。”他成功弄陈敏一脸的口水。 徐文珊看着儿子跟老太太这么亲近,一时间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她现在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按道理说老太太跟儿子亲近了是好事,起码有什么会想着她儿子,说不定将来走的时候还会给孩子留下点东西。 可她看着就又觉得儿子要被老太太给抢走了,自己亲妈还享受不到这待遇,老太太这凭什么呀? “去洗手吃饭了。”徐文珊脸色微微严肃,这让小朋友有些不乐意,“我刚洗了手。”他举起了那没怎么擦干净的手,这动作有点挑衅的意思。 徐文珊有点尴尬,一时情急,她都忘了就在前不久还是她拉着儿子去洗的手,就是看着眼前的画面有点烦,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想打断,哪想到被儿子给揭穿了。 “吃饭吧,今天做了你喜欢的可乐鸡翅。”卫研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算是给徐文珊借坡下驴,“还记得爸爸教你的吗?” 卫子睿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扶着陈敏过去,小绅士似的给她拉开了椅子,“奶奶坐下吃饭。” 陈敏看着娃娃脸小家伙觉得喜欢,很少有人不喜欢乖巧的小孩子,她也不例外。不管徐文珊如何,起码现在卫子睿还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这一点就比她哥嫂强多了。 她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哥嫂也都是大学生,对于孩子的教育却都选择忽视呢?就算是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教育方式,可是最基本的一些东西都是要教孩子的呀? 人最经不起对比,想想当初自己那熊孩子似的小侄子,再看看现在这懂事的小萝卜头,陈敏心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不过她跟过去没什么牵扯了,所以这复杂的心情转瞬即逝。 坐在对面的徐文珊吃着水果,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老太太,多少有点心不在焉,结果牙签一下子戳在了牙龈上,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眼泪都流了出来。 陈敏后知后觉,看到忙活的卫研新她这才是回过神来,“怎么了?” “妈妈吃饭不认真。”卫子睿小声说道:“我觉得她肯定是看着我们吃肉,自己只能吃水果,所以才咬了舌头。” 陈敏有些哭笑不得,徐文珊还在减肥,不过好歹现在晚上多少吃点水果,晚餐后去健身房待一两个小时。 听段贝贝说,是卫研新送她过去的,不过走的时候徐文珊是一个人回去的,卫研新没有再去接人。 这两口子看着还像是之前那样,可有些地方到底不一样了。因为这个陈敏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搅屎棍呀,怎么一来就把人家小两口给折腾成这样? 可她要是这个小棍子的话,卫研新他们两口子又是什么? 再说了,这遗产是卫大钧分配的,她还好心了一番。真要是没了自己,那估计只会闹得更凶。 认真剖析一番后,陈敏觉得这件事跟自己关系不大。她还不是萨拉热窝,成不了这两口子感情破裂的导火索。 徐文珊自己不认真,牙签戳出了点血,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大问题,甚至于晚饭后还坚持去收拾厨房,陈敏没有反对,她拿起了那团毛线研究,然后随口问了卫研新一句,“最近有看房子吗?” 卫研新也是一愣,看着厨房里的人,他摇了摇头,“打算这周末去看看。”他想好了,买个二手房就行,他可以公积金贷款,自己的公积金差不多就是能还房贷,对于家里的生活影响并不会很大。 那笔钱卫研新一直没急着要,他知道老太太说给就是给了,绝对不会出尔反尔。等自己相中了房子,这钱直接从老太太的账户出,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快刀斩乱麻,早点定下来也好。”房价是不会等人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涨价。所以早点买了好,陈敏完全是有感而发,她刚入职那会儿就听说了办公室里的八卦,一个同事怀揣五十多万买房子,这个相不中那个瞧不上,最终眼睁睁看着一套房子变成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这就是一场百米冲刺,房价比博尔特跑得还要快。 厨房里,徐文珊支着耳朵听外面聊天。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陈敏嗷嚎了一声,“早知道就不咬的那么狠了。”还真疼。 犹豫了一下,陈敏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是一个档案袋,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哦,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196.196 坏了的车胎 风吹云动星不动,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看着卫研新那神色, 就知道这个继子其实也在犯愁。道理她也懂, 她刚当老师那会儿入职之初去参加市里的培训, 培训的老师就是一个退休了的老教师, 那老教师培养了一对优秀的儿女, 儿子在国外, 女儿也是远嫁,就剩下她一个空巢老人。 大概是退休后太过于无聊,老教师免费给他们这些新入职的老师进行培训, 后来陈敏再知道这培训老教师的消息, 是她在家中突发脑溢血, 钟点工上门打扫时发现的,身体都冰凉了。 不过她跟那个培训的老教师不一样呀, 护士都说了她这身体挺好的, 耳不聋眼不花、也没什么高血糖高血压, 关节腰椎没毛病, 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心思太重。 可是陈敏不是原版的老太太,她并没有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心, 所以心思重这件事大概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早前还想着她爸妈, 不过那些人现在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尽管适应自己如今是一个退休丧偶老教师的身份,尽快让自己融入眼前的生活中去。 这需要一点时间。要是卫研新和徐文珊不在自己眼前晃悠, 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书房里一时间很是安静, 以至于能够清楚的听到客厅里传来的徐文珊教训儿子的声音, “不要总是看动画片, 有时间去练练你的钢琴。” 卫研新也是听到了妻子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这才是说道:“我知道陈姨你不喜欢……你喜欢清静,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回头我和文珊晚上的时候带着睿睿来这儿陪您吃饭,这样我也放心,吃了晚饭我们再回去,也不打扰您晚上休息。” 陈敏觉得这个继子够可以了,最起码这是真心实意的在替她着想。 卫研新的工作稳定,拿死工资的那种,现在还得养着儿子,单独给自己请一个保姆的话开销大,所以便是想出了这折中的办法。 虽说尽可能的不见卫研新他们是再好不过,可归根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可能一直躲着吧? 见也有见的好处,也许从其他人嘴里,也能知道更多的消息不是? 想了想,陈敏还是应了下来,“那就辛苦你们来回跑了。” 卫研新多少松了口气,其实他觉得真要是住在一起,矛盾反倒是会多起来,这样来回走着自己也放心,算是两全其美了。 回家的路上,徐文珊知道了两人的谈话后有些没憋住活,她没想到自己都让步了,老太太还是不识抬举,“她是不是……”看到卫研新,徐文珊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一点点,“昨天的事你也看到了,你说她那身体,咱们就光是晚饭的时候陪着,要是其他时候发生点什么,那……” “可咱们也做不到二十四小时陪着呀。”看了眼后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儿子,卫研新叹了口气,“你要是嫌来回折腾麻烦,那晚上就自己随便吃点,我带睿睿过来陪陈姨吃饭说会儿话就回。” “你这是什么话?拿我当外人,防着我是吧?”徐文珊假装生气,而这一招百试不爽。 “不是,我就是怕你来回折腾嫌烦。”他并不觉得这对婆媳俩脾气对付,万一真的闹起矛盾来,那问题绝对比现在更严重。 潜在的问题更为突出,卫研新两相比较,觉得还是不要给自己增加更多的负担好,“先来回跑着,我看能不能再从老家找个妥当的亲戚,来给陈姨做个伴儿。” 找保姆是不可能的,陈姨虽然人冷淡了些,可是那手脚比保姆都勤快,头些年爸也动过一个小手术,都是她忙里忙外的,对于自己提出的找保姆的提议是一口拒绝。 所以他今天晚上压根没提找保姆的事情,就想着回头看能不能从老家的亲戚那边找来一个,名义上是作伴的,这样陈姨兴许能接受呢? 徐文珊完全没想到她老公竟然是这么个想法,她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等到了自家楼下这才是开口,“那你说咱们要不要……” “文珊,那个后备箱里有个果篮,你帮忙拿一下。”卫研新从后排把儿子抱了起来,他一时间没手再去拎果篮了。 徐文珊这么会儿工夫也是冷静了下来,自己刚才那都是什么糊涂心思。公爹刚去世,哪能这个节骨眼上给老太太找老伴儿。再说了,原本就是后妈,这继子给后妈找老伴儿,传出去那得成什么样子? 所以当卫研新问她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徐文珊直接用一句“咱们要不要先问问陈姨的意思”糊弄了过去。 用去世了的老爷子的话说,那就是徐徐图之,不能着急的,所以她不着急,不着急。 …… 陈敏用了一晚上的时间熟悉了自己现在这个家。这是卫大钧去世的第三天,没有像她老家那样供奉着死者生前的照片,然后前面放着香炉,随时供人上香。所以她只能通过一些老照片来认识这个自己名义上的亡夫。 之于婚姻,陈敏还真是没多少期待。不过这对老夫妻却让她有些羡慕,好几沓相册,贴满了老两口的照片。 相册扉页上是朴茂工稳的字迹——甲午年,与陈敏同志喜结连理二十五年,故地重游人物依旧,甚是欢喜。 这是老两口的银婚纪念相册,陈敏一页页翻了去,她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将相册翻到了最后一页,陈敏也是意识到,为什么老教师会突然间去了。 大概是那与你相约到白头的人没了,原本填满了的心也是空落落的,想要熬过那段时间真的是太难了。 一边看一边回忆,陈敏把老教师过去几十年的生活回忆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便是洗洗睡了。 生死都已经接受了的人,对于现在这有些松弛的皮肤自然也有着较高的接受度。 五十七岁,并不是二十七岁,所以陈敏没有让自己再熬夜,虽然躺在床上她也是睡不着,脑子里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她纠结着纠结着,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生物钟是个让人无奈的东西,陈敏匆忙起来要去洗脸的时候这才是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初中语文老师陈敏,而是丧偶老教师陈敏。 刚才身体迸发出的那青春的势头消失无踪,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没睡好,又是倒在床上睡了起来。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陈敏去厨房里煎了个荷包蛋垫了下肚子。 她现在不用再去学校教书,有的是时间来充分了解自己现在的生活。 昨天晚上看完了那几沓相册,今天陈敏打算再去书房研究研究,卫研新一家三口说是晚上来吃晚饭,那她等到下午再去买点菜就行了,也不着急。 印象中书房还是卫大钧用的比较多,书架上厚厚的工具书让陈敏看着都是头大,她翻看了几页,看到那些工程绘图陈敏猛地阖上了书,这让她想起了被图纸控制的大学生活。 对比起来,另一个小书柜上的书就是小资多了,陈敏看着也觉得有趣。 有几本还是珍藏版,现在只能在旧书网上高价买入的那种,陈敏看得时候都是几分小心。 门铃响了的时候,陈敏还有些恍惚,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这才是意识到是自家门铃响了。 陈敏不慌不忙的过去开门,她长了个心眼,先是从猫眼看了一眼,只是看到站在门外的男人时,她愣了下,然后这才是反应过来——这个,这个青年是她跟前夫刘建国的儿子刘瑜。 只是这个点,刘瑜怎么过来了? 记忆告诉自己,她与儿子刘瑜的关系不好不坏,母子俩关系绝对说不上亲近,甚至于刘瑜对自己还没有对卫大钧亲近。固然有卫大钧帮刘瑜安排工作的缘故,其他的……陈敏也不清楚。 “你怎么没吃饭?”刘瑜扫了眼餐厅和客厅,又是看了眼厨房,很快就是意识到问题所在——他妈是真的有问题了。中午接到卫研新电话的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觉得既然他妈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想开了的。 卫研新都那么关心,自己这个亲儿子也不好没表示,再说了研究所到这边的研究所大院也不远,他中午饭的时候就是过来了,这一来也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没什么胃口。”陈敏扯了一个不怎么高级的谎言,不过却有用。 刘瑜皱着眉头看了眼看着门的书房,书房旁边那个柜子上的相册和之前摆放的位置不一样,他收回了目光,“人死不能复生,卫叔在天之灵也不想你这样,我去给你做点饭,你想吃什么?” “还能点餐?”问的过于活泼了些,陈敏有点后悔,这不属于老教师该说的话。 刘瑜听到这话也是一怔,却没有怀疑什么,而是低下了头,“嗯,我做给你吃。”他语气中带着点愧疚。 内心狂吐槽的陈敏点的午餐是西红柿鸡蛋盖浇面,她怕复杂的刘瑜做不来。 她还真有些饿了,之前看书没感觉,现在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香气,肚子都有些不安分了。 做饭的时候厨房里相对安静,而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也除了吃饭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刘瑜顺带着也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他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下了班就是过来了,也饿着肚子。 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之后,刘瑜就是开口说话,简单扼要,“往后中午的时候我过来陪你吃饭,晚上大哥他过来。”他电话里也是这么跟卫研新说的。 卫叔走的突然,别说是他妈,就算是他都没做好心理准备。 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人总得向前看。 他知道卫叔最放心不下的除了项目就是他妈了,就算不说母子亲情,单是卫叔对自己的照顾,他也不会不管不问。 陈敏默默往嘴里塞了点面条,她在想辙。刘瑜和卫研新性子不同,陈敏甚至觉得,自己能对卫研新这个继子发脾气,却对刘瑜这个亲儿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他强势的就是把中午时间给安排了,以至于陈敏觉得要是自己拒绝了那就是伤透了刘瑜的心。虽然明白刘瑜也是担心,不过她怕呀,怕自己还没熟悉现在的情况,不小心露出马脚。 “你不是工作忙吗?”一口面条给了陈敏足够的时间来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理由,“有这个空就好好工作,我本来就没事,愣是让你们弄得我像活不多久了一样。” 刘瑜听到这话把筷子一放,看着对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的人,他又是默默拿起了筷子,“忙不完我加班,我跟大哥说好了的。” 陈敏看着这闷头吃饭的人,她有些无语了,非要自己说要给他介绍对象才会离自己远远的是吧? 当然,她没有说这话。又不是小孩子斗气,她没事说那些个干嘛。 气氛不算是很友好的结束了午餐,陈敏回书房继续看书,比起面对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儿子,她宁愿在书房里呆着。 “要是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了。”刘瑜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听到里面出来的那一声“嗯”,他这才回了单位。 印象之中老教师对刘瑜这个亲儿子不算是很好,甚至刘瑜的待遇还不如卫研新。 陈敏又是看了下家庭相册,从一家五口的位置中也是看出了一些。 卫瑾还小的时候,她是坐着老教师和卫大钧之间的,两个小伙子则是站在后面,刘瑜站在卫大钧身后,卫研新则是站在老教师后面。 再后来卫瑾成了小姑娘,也是站到后面去,不过她众星拱月似的站在两个哥哥中间,而两个男青年的位置并没有什么变动。 陈敏觉得有必要再给当前这个家庭关系添加一个形容词,除了复杂之外,那就是奇怪。 把相册收了起来,陈敏打算出去逛逛。一来是熟悉熟悉周围的环境,毕竟她未来的十几二十年都要在这里过。还有个原因那就是卫研新说下班来这边吃饭,她总得去买点生鲜肉禽蔬菜吧? 当然,等卫研新他们回来后自己折腾也行,说不定那小两口还生闷气直接甩手走人,她也落得个清净。 那样清净是清净了,人也是得罪干净了,犯不着的。 陈敏现在住着的省研究所的家属院,前些年随着省研究所一块挪过来的,小区建设很是齐全,楼下不远处就是健身器材,还有几张乒乓球桌。 这个时间的小区还很是安静,陈敏一路过去也没看见几个人。 倒是家属院的门卫看着陈敏过来站了起来,“陈老师没去上课呀?” 老教师住院的新闻估摸着就是内部消化了,其他人并不知情,卫研新没嚷嚷出去,自然也没几个人知道她已经退休了的事情。 “嗯,去买点菜。”陈敏笑了下。 门卫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心酸,这研究所大院里的谁不知道,平日里这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卫总工下厨。 被宠了二三十年,如今没了老伴儿,这往后可怎么活哟。 陈敏没空去管别人的心思,她主要是在记路。这脑子里有印象不错,不过不走一遍她不放心,好在有手机地图引路,她还不至于把自己给弄丢了。 让陈敏有些意外的是,老教师还挺赶时髦,手机都是最新款的。 不过再时髦的人,也抵不过已经快六十岁的事实,在超市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还特别提醒,“阿姨,我们这购物满八十八元可以三公里内免费送货上门,您需不需要?” 看着那两个装的满满的购物袋,陈敏点了点头,“那谢谢了。”她在购物小票上写下了地址,一把年纪的人了,陈敏不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快递员会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货上门的,这样不耽误您时间吧?” 陈敏特意看了下手机,“行,不耽误。” 她还真不是那个能参加教职工运动会还勇夺四百米跑的年轻女教师了,在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适应当下的生活后,陈敏觉得她得锻炼身体。一下子少活了三十年,错过了人生中那段精彩时间本来就够让她郁闷了,要是现在这身体不好好锻炼,她总觉得自己活得不够本。 卫研新带着儿子回家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书的陈敏。 “奶奶,你在看什么书?”卫子睿很是好奇地过去瞧,他这一扒拉让卫研新看了个正着——中老年人健身美体指南。 看到封面上那穿着民族服装的中老年妇女,卫研新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下。 陈敏也觉得有些尴尬,她就是回来的时候看着那边的小书店,就顺便进去买了本书健身养生的书,哪想到看的入迷,都没发现这两个人回来了。 “我吃好喝好身体好,省得给你们添麻烦。” 上有老下有小的小家庭最害怕什么?老人和小孩出问题。小孩子娇贵,老人也病不得。 陈敏本身也是深有感触,就去年她妈那骨折,把她家当时折腾成什么样了。 就拿老教师在课堂上晕倒来说事儿,自己当时在病房里可是听到徐文珊跟卫研新的争执,因为自己的不甘心,昨天两口子又是被折腾了一番。 真要是生点大病,陈敏都觉得这两口子能因为自己的事闹离婚。 生病不好受,陈敏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是看书,想要找个好点的锻炼身体的办法。 虽然她买的这本书好像不太怎么样。 卫研新又是看了眼那书,他犹豫了一下,“陈姨,你看要不我给你报个健身班?”老太太知道健身是好事,她身体好了,自己麻烦可不就少了吗? 这提议倒是让陈敏愣了下,隔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了不用了。”就算是健身班,她也得先去考察考察,别动不动就报班,万一不合适呢? 这就跟学生们报辅导班一个样,总得多少知道点才能做决定吧? 卫研新最近被拒绝习惯了,“那行,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就行。爸不在了,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所以想找事做打发时间。” 陈敏想说你真是误会了,毕竟她不是原版正装的老教师。不过她现在属于退休人员,也的确需要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总是在家里憋着那肯定是不行的。 当然,这几天陈敏也清闲不下来——她需要去办退休手续。 学校那边有些材料都已经给办理了,不过还是得陈敏过去签几个名,这才算是走完了全部流程。 再加上她退休,原本办公室里的东西肯定是要收拾了去,给新老师腾地方。陈敏凭着印象到了语文组办公室这边,她还犹豫着进去该怎么说,门从里面打开了。 正要往外出的人看到陈敏后愣了下,然后脸上笑意连忙收敛了起来,“陈老师,我们之前还说去医院看看您呢,不过这两天忙着批改试卷也没过去,您现在好点了吗?” 陈敏笑了笑,“好多了,就是虚惊一场,你们这是要上课去?快去吧,别耽误时间。” 她想起来了,老教师之所以丧偶后还坚持上课,那是因为第二天高三学生年后第一次模拟考,所以她不想耽误学生时间。 这考前考后,高三的老师和学生一起忙,就没谁是清闲的。再说了,谁能想到老教师去的突然,而自己又是借尸还魂了呢? 办公室的老师有的是去上课,有的下了课还没回来,现在孤零零的就陈敏一个人,除了走廊里传来的声音,这语文组的办公室是安静的很。 陈敏一眼就是找到了老教师的那张办公桌——那教材书前面放着的合影照片,让她想忽视都有些困难。 “有意思!”徐文珊觉得卫研新这不阴不阳的态度特别刺激人,她有些炸毛,“他是你们卫家唯一的孙子,将来给你们卫家传宗接代,给你养老送终的。老爷子真要是这么偏心,一点不考虑孩子的将来,你信不信我不让睿睿去祭拜他!” 197.197 扎车胎的人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的时候, 陈敏留了个字条——书我用不着了,各位同志要是觉得还行就留着用, 高考将至, 辛苦大家,注意身体。 语气是模仿着老教师惯有的语气来的,至于字迹, 陈敏写的潦草了些,老教师惯有的书写习惯, 自己的主观意识,这是一对矛盾的存在, 所以陈敏只好写的潦草些, 避免被发现问题。 离开语文组办公室,陈敏有些伤感。 她当教师还没多长时间, 虽说一开始对那些叛逆期的小孩子有些无语,不过看着那些青春稚嫩的面孔也是喜欢更多一些, 跟小朋友一起都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而老教师从业, 陈敏认真回忆了一下, 从业三十五年,真的是优秀的园丁。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坚持在一线工作,老教师不止是舍不得这几十年的习惯, 她更是喜欢这职业。 如今这一切都被自己做了割舍, 陈敏也不知道, 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 不过现在这是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总是被老教师之前的生活态度所操控,不是吗? 自我安慰了一番,陈敏转身要走,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的人,她愣了一下。 “陈老师,你往后也不教我们了吗?”身材略微有些魁梧的课代表一开口就是哭腔,也顾不上旁边站着的就是这几天给他们代课的老师了。 陈敏看着比自己都要高上一点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印象的。九班语文课代表骆琳琳是老教师一手带出来的,刚上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悲春伤秋的叛逆期少女,作文虽然写得好,不过也就作文写得好。当时九班的班主任在开学两周后打算组成任课老师的帮扶小组,骆琳琳就是分在了老教师这一组。 老教师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把自己的帮扶任务完成,骆琳琳成绩也一直稳定进步,现在是省六中出了名的小才女,参加了不少演讲和诗词综艺,有望被保送,现在还在等通知。 陈敏没想到这么巧,刚巧今天遇到了这小姑娘,她努力笑了下,“是呀,医生建议我休养,所以得回家好好歇着了,好好学习,别给刘老师添麻烦,知道吗?”年轻的小姑娘眼睛都是闪闪发光的,陈敏有些羡慕,老教师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这一辈子活得特别值。 “刘老师,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陈敏也清楚,临近高考大家压力都很大,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如今请新的老师来带九班十班是不实际的,新老师哪有时间来了解这两个班的学生?当然,让其他老师来分管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可除了这样又能如何呢,校长生怕自己在岗位上殉职,根本不敢让她再来上课了。 卫研新也不可能同意,至于没有说过这件事的刘瑜,不用想都知道他的态度。 也不是陈敏不想负责任,只是老教师教的是高中,而自己之前带的是叛逆期的初中学生,这之间有方法策略上的不同,自己就算是回到学校,怕也不如其他两个老师带得好。 老教师的死是谁都没预料到的变故,客观来说,从老教师倒下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的。 “陈老师您客气了,您好好休养身体,等回头有空了,我带着学生们去看你。”刘老师也是善解人意的,虽然现在自己多带一个班也是有点累,不过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学生们的前程毁了吧。 陈敏拍了拍骆琳琳的肩膀,然后拎着自己的帆布袋离开了。 要是老教师没去世的话,她退休的时候也许学校会给举办一个小小的仪式,有她教过的学生来参加,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很是仓促,像是赶时间唱完的一场大戏,二倍速的播放让一切都变了味。 学校已经在自己身后了,属于老教师的那些峥嵘岁月过些天都会凝聚在那张退休证里面。陈敏看着并不十分刺眼的太阳,她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 徐文珊是无意中看到了卫研新钱包里那张健身教练的名片,因为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女教练,这让她有些多看了几眼,把那名片抽了出来后,她拎着水果从鲜果店里出了来。 她不算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上了车就是问道:“你最近晚上都干什么去了?”去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后,送她跟睿睿回家,然后本来该教儿子功课的人没了影,接连好几天都是自己上阵。 跟卫研新结婚这么多年,徐文珊从来没有怀疑过卫研新会偷腥,可是手里捏着的那张名片让她心里犯了嘀咕。 “就是出去办点事。” “自己还是跟人一起?”徐文珊想起了自己看的文章,男人对你说谎的时候,往往说明他已经有了情况。恋爱中的女人是福尔摩斯,婚姻中的女人也是不匡多让的名侦探柯南。 “算是我自己。”卫研新觉得老婆今天有点不对,“怎么了?忽然间问这个干什么。” 徐文珊看着老公一脸的诧异,一副丝毫不知情的模样,她还从来不知道卫研新有这样的演技,怎么不去当演员呀! “研新,你确定没什么事瞒着我?”徐文珊认真的看着她老公的脸,好像有一毫米的细微变化都会被她看在眼里。 卫研新有些奇怪,他停下了车等红绿灯,“没有,你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 徐文珊看着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她有些顾虑,会不会是自己真的想多了。毕竟结婚这么些年来,卫研新对自己那是没话说,她生卫子睿的时候想要住月子中心,卫研新二话不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给她找的是省城最好的月子中心,让她舒舒服服坐了月子。她娘家兄弟要买房结婚,首付款还差了点,卫研新也是二话不说就拿了钱,这样一个对她虽然不说百依百顺却也绝对的好老公。会不会真的是她想多了? 徐文珊一时间不太确定了,“把你手机借我下,我打个电话。” 卫研新并不知道他老婆的心思,直接把手机给了徐文珊。 徐文珊翻看通话记录找那个名字叫贝贝的女健身教练的手机号,她刚才看了名片,记着手机号呢。她边找边是说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给陈姨从老家找个远房亲戚来当保姆相互照看着吗?找的怎么样,也没听你再说过这事。” “最近忙,忘了这回事,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看着前面的车蠕动前行,卫研新也是跟了上去,“找谁的电话,还没找到?” 徐文珊当然找到了,昨天还有前天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他老公拨出了那个贝贝的电话,一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一个则是十三分四十六秒。 “找到了。”把手机塞到卫研新的手里,徐文珊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等到了兴趣班前面,徐文珊这才是开口,“那个叫贝贝的是什么人?” 卫研新愣了一下,他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老婆,这才是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翻我钱包?”他到底是卫大钧的儿子,就算是不像他爸那样聪明睿智,可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是想到了刚才徐文珊的异常,知道了这缘由。 “我问你那个叫贝贝的到底是什么人!”徐文珊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跟自己转移话题,顿时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卫研新也没好气,“你看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他这态度被徐文珊理解为恼羞成怒,“健身教练?真是健身教练?可别是在床上健身!” “徐文珊!”卫研新声音一下子拔高,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徐文珊顿时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声音更高,“你要是不心虚,说话那么大声干什么?” 一看那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这些小姐的手段可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卫研新听到这话气得直哆嗦,好一会儿他才是开口,“道歉。” 道歉?她凭什么道歉?徐文珊扭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面,有不少人都是在这边等着兴趣班的孩子们下课,周末并不是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因为有着数不清的兴趣班在等着他们。 卫子睿也不例外,他周六下午有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周天上午则是英语兴趣班。 卫研新看着那后脑勺,知道这意味着妻子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下了课的卫子睿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不对劲,小孩子其实很是敏锐的,他们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大人的情绪,而且根据这些情绪做出适当的反应,只不过很多时候大人对此却并不以为意。 “爸爸,我们不是去奶奶家吗?”卫子睿小声说道,他要给奶奶去弹自己刚学到的曲子。 “奶奶有事出门了,爸爸去接她。”卫研新语气很是温和,他知道大人之间的争吵绝对不能牵扯到孩子,他有童年阴影,所以对此特别注意。 “奶奶去了哪里?”卫子睿顿时好奇,他想要趴到驾驶座的椅子上,却是被他妈给拉回到后排。 “那你猜猜看。” 徐文珊还在生气,“有腿有脚,自己不会走吗?”老太太就是挑软柿子捏,就知道使唤卫研新,怎么就不去找她亲儿子去?毫不意外,因为卫研新钱包里的那张名片,徐文珊把战火烧到了陈敏的身上。 卫研新没想到妻子这么不讲道理,只是看着无辜的儿子,他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和下来,“你猜猜看,要是猜对了,爸爸给你买变形金刚。” 她上门找人,又是微信电话的联系。如今陈敏来了,赵主任倒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还以为陈老师你今天忙,没空过来呢。” 陈敏觉得赵主任抓着自己的手,有点像是当年她那街道居委会的大妈抓着自己的手死活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抓的紧紧的生怕自己跑掉似的,“哪能呀,赵主任您不是说了吗,这是给孩子们献爱心,我哪能不来?” “陈老师到底是园丁,说话就是不一样。”赵主任夸了起来,因为又是有人陆续过来,赵主任忙了起来,陈敏便是随便坐了下来。 这文艺中心倒是宽敞,有点像是她读书时候的教室,桌椅齐备。 房间里以老年人为主,陈敏眼熟一部分——有几个是她在小区健身器材那里经常见到的。 “陈老师,您今天不去健身房了?”说这话的肖爱芬跟陈敏是一栋楼的邻居,她儿子罗永岷是省研究所的研究员,前些年因为儿媳妇生产,肖爱芬被儿子从乡下接了来。原本是伺候月子,到后来儿媳妇产假结束去上班,她留下来照顾孙女,再后来孙女去幼儿园,她接送孩子在家里做饭。 198.198 陌生的叔叔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项爱莲很是清楚女儿的脾气,抢先一步开口道:“哪用这么麻烦, 我这不来了吗?晚上我带着乖孙睡觉就行。” 她刚来到也没多大会儿,也是才从女儿嘴里知道这小两口闹矛盾的事情。 如今自己都特意过来了,卫研新还让亲家母看卫子睿,这什么意思? 自己这亲外婆, 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外人? 她想要把卫子睿拉到自己这边,卫研新却没给她这个机会,“阿姨你大老远的过来辛苦, 今天晚上还是好好休息, 不然再累到了, 我们心里更过意不去。”卫研新说的在情在理, 项爱莲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要是再固执, 那不就是给孩子添堵吗?她是来照看女儿的,还没等着照看自己先病倒了, 那还不够恶心人的。 她反应比徐文珊快多了, “那这样的话就得麻烦亲家了,乖孙跟着奶奶得听话,知道吗?” 卫子睿多少有点不太乐意, 听到他外婆这话后眼泪都快要出了来,他一直都跟着爸爸妈妈, 现在忽然间要去跟奶奶睡觉, 总觉得自己要被丢了。 陈敏觉得这亲家母还真是反应灵敏, 要跟她打对手戏那真是有点难度。不过她也没打算找事, 而是选择了哄孩子,“还记得吃饭前奶奶给你讲的故事吗?” “记得,魔法师。奶奶你继续给我讲。”被故事吸引了的小家伙眼泪一下子就是憋了回去。 项爱莲看着外孙绕着陈敏蹦蹦哒哒的,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自己经年累月的也见不了外孙一次,好不容易来一趟,亲家母就不能说句话让外孙跟着她吗?自己刚才那是客气,她还真当真了不成? 自打刚才见了面,这亲家母统共跟自己说了两句话,现在又是要把她乖孙带走,怎么就一点不体谅人呢?卫研新是怕累着自己,亲家母又是什么意思? 项爱莲心里头烦躁,尤其是想到了刚才女儿跟自己哭诉委屈,她更是走神。 “妈,妈……”徐文珊扯了扯她妈的衣角,跟她说话呢,怎么还不搭理人了? “啊?”项爱莲回过神来,听到女儿小声说道:“陈姨跟你说话呢。”躺在病床上看到她妈风尘仆仆过来时,徐文珊一开始觉得自己是来了靠山,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项爱莲看到女儿那有些埋怨的眼神,连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看我,最近老是走神。” 陈敏也是顺着笑了下,“应该是累着了,研新你带亲家去吃点东西,早点回去休息。”她牵着卫子睿的手,“跟外婆还有爸爸妈妈说再见。” 卫子睿听话,“外婆再见,爸爸妈妈再见。”说完卫子睿就是仰头看着陈敏,“奶奶,你快跟我讲故事,那个小巫师去学校了吗?” 陈敏很意外卫研新和徐文珊并没有给卫子睿讲过哈利波特的故事,那可是全球闻名的儿童文学,给小朋友讲这个丰富他们的想象力最合适不过。 没讲过也好,她正好用来哄卫子睿,“小巫师自然是去了的,不过他呀……” 看着离开了病房的祖孙两人,卫研新脸上那点笑意也是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疲惫,“我带阿姨去吃点东西,用不用给你捎点回来?” 徐文珊最近看到卫研新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发憷,哪怕现在亲妈就在自己身边,她心里头也不安稳,“不用了,我不饿。” “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了,还不饿?你先等着,过会儿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项爱莲多少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过卫研新并没有太在意,像是根本就没听见岳母这话一样。 徐文珊听到这话越发后悔,她现在是恨死了甘晓芸,怎么那嘴巴比棉裤腰还松?好死不死地把她拉伤了小腿的事情跟她妈说。原本自己跟卫研新的关系已经缓和了的,起码自己现在住院,他周末就不会去看房了,到时候自己慢慢再说就行了。 现在倒好,她妈来了,还一张嘴惹人嫌,徐文珊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赶走——她完全忘了就在陈敏和卫研新来之前,她还在跟项爱莲哭诉委屈的事情,也忘了刚才卫研新说要卫子睿跟陈敏去住一晚上时的不满。 “我就是没胃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堵上你的嘴。”她要是腿没事,立马就把她妈给送回去,省得担心她说出些什么不着边的话来。 项爱莲觉得女儿傻不拉几的,自己是长辈,就算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卫研新那也得受着。 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上她家去说的那是好好的,卫研新要真是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她女儿说重话,看她怎么教训他! “行了,你愿意饿着就饿着,饿死活该。”项爱莲有些没好气,她大老远的过来也是真的累了,“明天我再过来,咱们做好检查出院回去。”她有两张脸皮,跟卫研新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我想了下也别出去吃了,外面都是地沟油什么的,花钱还不干净,咱直接回家去做点吃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有些为难,“家里没什么菜了。”这个时间点,再去买菜也不合适,菜不新鲜,而且超市也差不多要关门了。 “没事,下个面条吃也行。”项爱莲边往外走边说,“研新,你们这也不是过日子的样子,怎么家里还能没有点水果蔬菜?总不能是冰箱坏了吧,找人修了没……” 项爱莲的话很多,多的让卫研新无比怀念陈敏,他真的是习惯了那种淡淡的家庭关系,不太善于应对耳边这种喧嚣,实在是太吵了些。 陈敏是打车回去的,对于到了楼下卫子睿就呼呼睡了起来这种事情,陈敏没有挑战抱卫子睿回家这种高难度作业,而是选择把小家伙给喊醒。 只是出租车司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阿姨,要不我帮你把孩子抱上去?” 陈敏有点尴尬,她没想到卫子睿睡得这么沉,自己喊了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给喊起来。 “那个,那麻烦您了。”陈敏还是接受了好心,她记着这出租车司机的车牌号,手里捏着手机,要是不对劲就立马报警。 当然,不好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看着床上躺着的卫子睿,陈敏心情有些沉重,她原本还想趁着徐文珊住院缓和下这两口子的关系,哪想到半路里杀出来个项爱莲,希望这事情不要太难办才是。 毕竟这要是真的闹起来,最受伤害的永远是孩子。看着酣睡的卫子睿,陈敏给这小家伙掖好被子,这才出了去。 …… 周六周天上午八点半到十一点半是社区活动,陈敏昨天下午就是收到了居委会赵主任的微信通知,所以她选择一大早就是打电话找刘瑜过来。 美梦中被叫醒的人多少有点起床气,哪怕是从他员工宿舍到了家属院大楼这边走了十分钟,这起床气也没完全走散,刘瑜还有些睁不开眼睛,“您老有什么吩咐?”他昨天本来就是加班到凌晨,回去后又是赶报告,三点多钟才睡的,就指望这大周末的睡个懒觉调整过来。 “我过会儿得去献爱心,总不能带着这小祖宗去吧?你帮我照看照看。”陈敏指了指睡在客房里的卫子睿,不过她也发现了刘瑜那大黑眼圈,“你怎么了?” 刘瑜看到他小侄子后瞌睡虫飞走了大半,“他怎么在这儿?你别跟我说大哥他们一家三口搬过来了。”他回头看了眼鞋架,并没有新式的女鞋。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来不了,就是他妈妈住院,你大哥照看不过来,我把活揽了过来。”陈敏觉得自己是爱心泛滥了,估计昨个儿说把卫子睿带走还把亲家母给得罪了。 不过她无所谓呀,卫研新开的口,就算是亲家母不乐意,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一晚上,陈敏就把昨晚自己的担忧给丢到了一旁。 她哪有心情管那么多,自己是心疼卫研新、卫子睿父子俩,管项爱莲怎么想呢。 刘瑜那仅剩的瞌睡虫也没了,“住院?怎么,两口子打架了?” 看着脸上明晃晃写着“八卦”两个字的人,陈敏有点想要打人,“打什么架,你是巴不得天下大乱是吧?行了,看你这鬼样子,你俩挤着再去睡会儿得了。” 一副困死鬼的样子,也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 “正有此意。”他现在就一个字——困,所以对徐文珊到底怎么住院也没什么兴趣,看老太太这模样估摸着也不严重,不然还有心情去献爱心? 陈敏看着吊儿郎当地关上了门的人,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算是发现了,卫研新沉稳,刘瑜的性子则有些跳脱。之前老教师是个性子内敛的人,对待子女又是有些严肃,所以跟几个孩子都不怎么亲近。 自己跟老教师性格不同,却也没引起卫研新和刘瑜怀疑,估计这兄弟俩都觉得死生之事让自己转了性。 也好,只要不出麻烦,什么都好。 陈敏去厨房给自己做了点吃的,然后又是用那拆了打打了拆的毛线团练手,等到八点的时候她准时从家里出门去了社区的文艺中心。 八点十五分,陈敏找到了街道办那写着文艺中心四个大字的房间时,她深吸了一口气,隔着这门都能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陈敏把这口气呼了出来,然后推门进了去。 原本吵杂的屋子里安静了有三四秒钟,一大早就是过来了的赵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陈老师过了来呀,这边坐这边坐。”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陈敏有些无语,她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就像是这娃娃菜,上汤娃娃菜多好吃,可这菜隔了夜,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他看着陈敏,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199.199 她的不甘心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给卫研新打下手,她小声问了句,“你们两口子闹矛盾了?”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 陈敏有些无语, 她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 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 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 就像是这娃娃菜,上汤娃娃菜多好吃, 可这菜隔了夜,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 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 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看着陈敏,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 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 “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妈,我跟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今天我们实验室里一师兄给我发消息,我发给你看。”卫瑾转为语音聊天,然后把图给陈敏发了过去。 陈敏下意识地念出声来,“你喜欢你。” “妈我也爱你,你点开图嘛。”卫瑾笑着说了起来。 陈敏这才看到这一张图的全貌——我喜欢你,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这实验室里的师兄,怎么着也得比卫瑾大吧?不是霸道总裁看多了,那就是情商问题,当然这比前者严重多了。 “谁知道呢,你别急,还有另一张图呢。”卫瑾觉得老太太还挺接地气的,都知道霸道总裁小说了,估摸着没少跟那群花季雨季的少女做斗争,都总结出斗争经验来了。 陈敏很快就是看到了第二张图,前面字大,后面的字小,她听卫瑾吩咐把图点开,然后就看到了上面的文字——你点开,你点开就是我的人了。 200.200 她是没脑子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陈敏被这一声甜甜脆脆的“奶奶”吓了一跳。 小萝卜头叫卫子睿,是卫研新和徐文珊的儿子,今年四岁半。 记忆告诉她,虽然跟徐文珊婆媳关系一般, 甚至于跟这小萝卜头都没什么血缘关系,不过老太太还挺喜欢这小家伙,祖孙俩感情很是不错。 现在这个时间, 应该是卫研新刚把他从幼儿园接出来,特意带来这里开解自己的。 毕竟, 小孩子是最好的开心果, 再怎么着她也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只是陈敏真的不喜欢小孩子,这追溯其根源还是在她原本的家中。 她哥哥家的孩子特别调皮, 简直是混世魔王, 在小区里也没少闯祸, 每次她要教育小侄子时,总是被她妈给拦住, “小孩子活泼点怎么了?你跟你哥小时候更皮,不也一样长大成人了吗?在家别给我端你那当老师的架子。” 这个时候, 她兄嫂一个边看电视边玩手机, 一个则是脸上挂着笑, 嘴角那么一歪, 挂着嘲讽的弧度。 陈敏无力, 索性眼不见心净地搬到了学校提供的教职工公寓去住, 只是距离也没能让她与小侄子之间产生美。 所以, 一时间她对于这个冲向自己的小萝卜头,不知道该如何招架,只觉得这甜甜脆脆的一声“奶奶”都把她吓了个半死。 倒是卫研新想起来老太太现在身体虚弱,他连忙上前抓住了儿子的衣领,就差把他提溜起来了。 陈敏不由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小萝卜头不好受,连忙让卫研新把人放下。 “奶奶,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给你捶捶胳膊好不好?” 四岁多的小男孩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陈敏想起了自家侄子,眼眶都有点发烫。 “没事,奶奶挺好的,小睿乖。”她伸手摸了摸卫子睿的脑袋瓜,“医院里味道大,别呛着孩子,带他回去吧,我没事。” 卫研新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陈敏那神色,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那我明天再带小睿来看您。” “奶奶再见。” 陈敏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父子俩她这才是放下手来。 “护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还没离开的护士听到这话愣了下,“您最好还是在医院里住两天休息下,可别想着回去上课了。”没有您这一堂课,学生们照样上学,地球照样转。 陈敏看着已经暗了下来的窗外,喃喃道:“也就是说,我明天也可以出院。” …… 卫研新过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他后背顿时一凉,连忙跑到护士站,“802的病人呢?” 医院里的护士什么没见过,神色淡定,“一大早办了手续出院了,对了你是她儿子对吧,阿姨说她出去办点事,让你不用担心。” 卫研新怎么可能不担心,昨个儿下午在教室里晕倒,在医院里呆了一晚上身体还没恢复就是出院,万一出了点事,他怎么跟死去的老爷子交代? 只是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头疼,最近几乎是事赶事。 卫研新第一时间想到了学校,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那些学生,他赶紧给学校那边打电话。 只是卫研新哪里知道,就在昨天下午陈敏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现在她还真不是去省六中。 “这位大姐,您这是打算买房子?” 陈敏听到这声音转头一看,这不就是她们家楼下的刘阿姨吗?刘阿姨的孙子正好在她带的班里,刚开学那段时间,她是整天带着宝贝孙子往楼上去。 “刘……”陈敏看到刘阿姨那花白的头发才意识到,现在自己也不比刘阿姨年轻多少,喊一声刘阿姨怕是要把她吓晕过去,她笑了笑,把剩下几个字咽了回去,“大姐,卖房子的是你们这栋楼里的吗?”陈敏现在一头雾水。 办理了出院手续后,她买了一张汽车票直接回了临城,也就是她上辈子的老家。 她家小区在临城的老城区,小区是老破旧。 单元楼的密码门上贴着专治疑难杂症、退伍老兵通管道的小广告,当然也有买卖出租房屋的小纸条。 陈敏输入密码的时候发现了这张卖房的广告。 棉厂家属院,长河路31号402户,联系人郑女士,电话号码也是她熟悉的那一串——她妈郑爱梅的手机号码。 可不就是她家吗? 心猛地抽抽了下,陈敏盯着那小广告看,一时间都忘了输入密码进去,也没注意到刘阿姨什么时候过来的。 “嗨,已经卖出去了。”刘阿姨把装满了菜的塑料袋放到了地下,“这家闺女上着课上着课就没了,家里人哪里肯依。闹着工伤什么的,学校怕耽误学生上课就是赔钱了事,听说赔了好几十万呢。”这也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这馅饼呀,馅儿不新鲜,自家闺女的血肉做的。 陈敏思忖了下,自己是课堂上没了的,按说是因公殉职,只不过这病不是很说得出口。 “那这家人呢?” 刘阿姨听到这话嘴角一扯,“搬走了呗,拿着赔偿款,把这房子一卖,转脸就去给孙子买学区房了。”要不她怎么说这是自家闺女血肉做的馅饼呢。 看对方不说话,刘阿姨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这人她也不认识,说这么多干什么?“大妹子,你要是打算买房可是晚了一步,听说是明天就有人搬过来。” 陈敏笑了笑,她只是来回家看看,看看家里人怎么样,是不是因为自己忽然间死了而伤心。她都想好了说辞,借口是同事来安慰他们。 只是她哪里想得到,自己是想多了。 陈敏这一笑把刘阿姨吓了一跳,这就算是买不着房子也不用这样吧? 她连忙输入密码,听着门响了一下,拎起地上的塑料袋就是推门进了去,只是走进去却又是回头看了眼这陌生人, “大妹子,房子哪里都有,你要不再去别处看看?”这一看就是平日里吃得好喝的好的那种,虽然精神憔悴了些,不过肯定不差钱,干嘛非得盯着这老破旧的小区呢? 陈敏又是一笑,只是这笑容有点仓皇。 学区房,学区房,之前她嫂子就是嚷着要卖了这边房子换学区房,理由倒也是合情合理——现在教育从娃娃抓起,这棉厂家属院是在老城区不假,可是也被边缘化了,周围没什么好的学校。 闹了好几次,可是都没买,原因很简单——没钱。 棉厂转型不成功,厂子里基本没效益,陈敏爸妈哪有这个闲钱换房?而且临城这两年房价也是上涨了不少,这学区房的价格更是坐了火箭似的嗖嗖往上窜。 首付款涨了,贷款利率也没什么折扣,她嫂子一说买房那是激情四射,但一说出钱就是萎了。 原因很简单,我生了你们老陈家的金孙,是为了他的将来考虑才要你们买房的。当初你们陈家没准备婚房我就嫁过来了,现在给陈浩康买个学区房不过分吧? 我可以给你看房子联系中介,要我拿钱,没门。 折腾了两年多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却是拿着自己抚恤金置换的学区房。 陈敏一时间都觉得自己简直是笑话,她想着安慰家里人,不要因为自己的死而过度悲伤,可是家里人呢? 扶着墙慢慢往外走,正赶上一栋楼里的邻居拎着菜回来。 几个人看着这出现在小区的陌生人,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只是陈敏却充耳不闻,她努力让自己站稳,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个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区。 坐在返回省城的车上,陈敏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打开手机,看到那几十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然后把电话拨了回去。 接到陈敏的电话前,卫研新耳边满是老婆的埋怨。 “老太太也真是的,一声不吭就走了,还专门就坑你。我说卫研新你到底几个意思,人家的亲生儿子闺女都不着急,你在这里着急上火干什么?赶着当孝子是吧?” 看着老公不啃声,徐文珊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别有事没事就去单位找我,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要这张脸呢。” 她跟着跑了一上午,鞋跟都快断了。 “做人得讲良心。”卫研新闷闷一句。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说的有错吗?她累倒了住院,亲生儿子亲生闺女都不去看,你一个继子倒是勤快,她一声不吭没了踪影,又是你忙前忙后的找,亲闺女亲儿子一个电话都不打,人影也不见。你还跟我说做人要讲良心,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肝肺,整个人都傻了。” 徐文珊越说越气,不说别的,老爷子去世后,那得留下多少遗产,可愣是没人提这事。 跟人讲良心?可别被坑死都不知道。 201.201 HIV携带者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看卫研新没有说话,徐文珊放缓了语气, “我公积金卡上也还有些钱,咱们可以一起用公积金还贷款。” “不用。”卫研新拒绝的很是坚决, 语气也是生硬, 这让徐文珊心口一凉,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貌合神离, 根本就不像两口子! 徐文珊的眼泪一下子就是出了来, 只是卫研新没有像之前那样细声安慰,而是看了眼趴在后排的儿子。 这一眼让徐文珊瞬间意识到什么, 自个儿把眼泪就是擦了去。她知道,卫研新的底线是卫子睿,要是自己当着卫子睿的面闹起来, 到最后怕就是真的要惨淡收场了。 她心里头存着事,在健身房热身的时候就有些注意力不集中, 结果把小腿给扯着了。徐文珊对于疼痛的忍耐度本来就不高,小腿这疼的是锥心刺骨, 眼泪没忍住啪的一下就是掉了出来。 专属教练毕宁被她的眼泪吓了一跳, 看着徐文珊抱着腿蹲在那里, 他连忙围了上去,“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徐文珊抽抽搭搭还是拒绝了,倒是让毕宁有些为难。 自己这一对一的训练还出了问题, 现在不解决了, 万一回头找麻烦呢? “那你先坐下, 我看看。” 段贝贝溜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毕宁正在给徐文珊检查小腿,她是被那尖叫声吸引过来的。说实在话,刚才那尖叫声有点耳熟,像是她在产房里听到的声音,太考验耳膜了。 “没事吧?”看到徐文珊那一脸痛色,段贝贝友善地笑了下。 “应该是三头肌拉伤,段姐,帮忙去取个冰袋呗。”毕宁有点哀伤,自己一对一盯着还折腾出个肌肉拉伤,他这个月的奖金怕是得泡汤了。 “教练,我这不严重吧?”徐文珊不敢伸直腿,她就觉得疼,浑身都不得劲的疼。 “我的建议,还是去医院检查下,肌肉拉伤可大可小,现在还看不出情况。”他刚才就是轻轻摁了一下而已,徐文珊就杀猪似的嚎叫,他可真有点后怕,第一次遇到过这样的学员。 段贝贝把冰袋丢了过来,“那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 “段姐,你……”毕宁连忙站起身来,他还得搭段贝贝的顺风车走人呢。 这一站起身来不要紧,徐文珊的脚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段贝贝看着徐文珊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毕宁的脑袋,“毛手毛脚的,徐女士,你确定不去医院检查下吗?这要是真的伤着了,怕是会影响您正常的生活。” 徐文珊被这话给吓着了…… 卫研新接到电话也有些奇怪,等听清楚来龙去脉后他随手穿上衣服就往外去。 “爸爸。” 卫子睿的叫声让卫研新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呢,他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儿子讲故事。要是现在去医院,儿子怎么办? 犹豫了一下,卫研新还是折了回来,“跟爸爸出去一趟好不好?”他不可能把儿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可是医院那边什么情况也不清楚,也说不好今晚能不能回来,所以把儿子放邻居家也不合适。 这么晚了去打扰陈姨? 那岂不是等于跟她说文珊伤着腿了? 权衡了一番后,卫研新只能委屈儿子跟自己一块去医院。 卫子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爸爸那凝重的心情,不过对于晚上出门他还是抱着极为高涨的热情,虽然上车没多久后他就睡着了。 徐文珊看着丈夫竟然抱着儿子过来的时候一脸紧张,“大晚上的你带睿睿出来干什么?” 怀抱里的卫子睿被吵醒了,揉了揉眼睛叫了句妈妈又是睡了过去,晚上八点半已经是他的睡眠时间了。 “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卫研新没有搭理妻子,而是跟两位教练道歉,要不是段贝贝通知,他都不知道这事。 “没什么。”段贝贝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爱心爆棚,送佛送到了西天。 卫研新送她出去,当然也有借一步说话的意思,“我就是希望这件事别让其他人,尤其是陈姨知道。” 对于卫研新的请求段贝贝并不奇怪,只是想着刚才卫研新那为难的神色,她冲着毕宁挑了挑下巴,“我是大嘴巴的人吗?” 毕宁连忙摆手,“绝对不是,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他表情滑稽的想要缓和气氛,不过效果并不是很好。 卫研新不是那么活泼的人,“今天的事情谢谢了。”好像除了谢谢两个字,他再不会说别的,也说不出别的。 只是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敏还是知道了徐文珊住院的事情。 “你就别来回折腾了,我能照顾自己。”她还真不知道卫研新怎么想的,每天就这么折腾过来折腾过去,不累吗? 一大早的要送卫子睿去幼儿园,中午又要去医院看徐文珊,等下午接卫子睿下学在自己这吃了晚饭后还要再去医院。又是上班又得带着孩子四处跑,四头兼顾,他可真有精神。 正在往嘴里塞东西的人有些诧异,“折腾什么呀?”下意识的,卫研新看了眼儿子,除了儿子这么童言无忌,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事? “行了,别跟我装了,我下午在健身房听说的。”陈敏昨天没去健身房,一天都在家里织围巾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她还是今天下午去健身房才知道了事情缘由。当然,说这事的并不是段贝贝,而是跟她一块游泳的小姑娘,那健身馆里谁不知道她跟徐文珊是婆媳呀。 “伤的严重吗?” 卫研新摇了摇头,“没大事,养几天就好了,医院里我请了护工,比在家省事多了。”他这完全是自欺欺人,陈敏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鄙视。 “护工是照顾的专业,可是在医院里也休息不好。你们也不小了,凡事有个度,心里头总有疙瘩算怎么回事?”有问题就去解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天天记仇。 陈敏觉得卫研新可靠,可有时候又有些迂腐。当然,人从来不是扁平化的,多维的性格组成了复杂的人,她也不好从一个角度来评价卫研新。 只是单单从和徐文珊“冷战”这件事上,她多少觉得卫研新没把握好度。一码归一码,现在人受伤了,就该被爱护着,不是吗? 卫研新放下了筷子,“我知道。”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徐文珊,过往的夫妻恩爱就像是一层画皮,撕掉了之后又是长出了新面孔,可是他不确定这新面孔下面是什么。 徐文珊越是委曲求全,他就越是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那根刺其实他也想消化掉,可就是卡在喉咙里面,上下不得,还时刻提醒着自己,它的存在。 晚饭后,陈敏也跟着去了医院。 徐文珊做过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再不喜欢她,到底也是名义上的儿媳妇,该看望还是得去看望。 其实她主要是心疼卫子睿,因为大人住院也跟着折腾,陈敏打算这两天让卫子睿跟着自己住这边,正好是周末,可以让刘瑜带他出去玩。当然,多住几天也没关系,她手脚没问题,送卫子睿去上学还是小事一桩。 不过这话陈敏还没跟卫研新说,她是想着到了病房再说,这样一来说不定也给这两口子缓和缓和关系呢? 她原本想的也算是周全,可人算不如天算,陈敏怎么也没想到,徐文珊她妈也在医院的病房里。 母女俩正在说些什么,被卫子睿一句“妈妈,外婆”给打断了。 项爱莲回头看到女婿和亲家也是一愣,连忙抱起了冲向自己的外孙,“乖孙子,想娘娘了没有?”她紧紧抱着外孙,看陈敏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这儿女都是咱们的命,你说我这姑娘也真是的,生病住院也不跟我这当妈的说,要不是她弟妹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 项爱莲有点像是陈敏妈,大概是追赶时髦,所以烫了头发,不过这发型实在是显得老了几分,再加上她本来皮肤就有点黑,就更是显得没气色。结果是越想着年轻,越把自己往老里去折腾。 “谁说不是呢,这不也瞒着我吗,真是一个个不让人省心。”陈敏笑了下,靠着床沿坐了下来,“怎么样,腿好点了没有,还疼得厉害吗?” 徐文珊看着和颜悦色的老太太,一时间还不是太能适应老太太这春风化雨,“没,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妈小题大做,不跟我说一声就过来了。” 项爱莲在打量着陈敏,她跟这个亲家母打的交道并不多,也就是早些年女儿结婚、生孩子还有外孙过三岁生日的时候见过,印象中还是那个女儿嘴里一脸严肃的人民教师的形象,跟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柔和光辉的人货不对号。 “为人父母的,听到儿女生病遭难,便是爬也得爬过来。”陈敏笑了笑,“你妈这是疼你呢。” 202.202 平地一惊雷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没多大会儿就是开车过了来,一同过来了的还有徐文珊。 看到婆婆,徐文珊脸色不是很好看,“陈姨,您现在身体不好就别乱逛了, 你不知道把研新急的,这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 他怎么跟刘瑜还有小瑾交代?” 说着徐文珊就是把儿子揽到了怀里, “今天老师教了什么, 都学会了吗?” 面对儿子的时候, 徐文珊一脸的温柔, 语速也都是慢了下来, 浑不见刚才机关枪似的语速。 卫研新有些头大,儿媳妇和婆婆之间本就是有着天堑鸿沟,关键是这俩还不是亲的,就更是麻烦。他没办法当着儿子的面去斥责妻子, 可是任由着老太太被当小辈的“说教”? “你也少说句, 陈姨你别往心里去,不过下次再出门的时候一定跟我说一声。”这又不是年轻时候,尤其是老爷子去世后, 老太太这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心神也多少有些恍惚。 万一有点什么好歹, 他回头怎么跟老爷子交代? 陈敏自知理亏, 便是被徐文珊说了也没有反驳, “知道了,回家吧。” “奶奶奶奶,你还没给我讲完故事呢。”卫子睿挣脱母亲的手,迅速地挤到了陈敏身边,“后来那个小女孩怎么样了?” “什么小女孩?”徐文珊听着不对劲,“小睿,奶奶刚才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没……” “就是一个小女孩点燃了火柴,对了奶奶,她为什么要点火柴,难道没有打火机吗?” 陈敏听到这提问不由笑了起来,也是,小萝卜头估计都没见过火柴什么样。 不过好歹是为人师表,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陈敏心里头早就有了十个八个答案了,她刚是要开口,旁边坐着的徐文珊就是转过头来,“陈姨,小睿是男孩子,听什么童话故事,您往后还是少讲这些个。”没由来得把自家儿子养成小姑娘的性格。 小男孩就不能听童话故事了?陈敏看着徐文珊,眼神中有些不赞同,只是想起自己早前在家好声好语劝说小侄子都会被爸妈嫂子冷言冷语,陈敏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陈敏不说话,徐文珊却是旧话重提,“陈姨,您今天这是去哪儿了,一声不吭就出门,打您电话也不接,您是不知道,研新急的连饭都没怎么吃,差点把他那胃病给招惹出来。” 徐文珊不傻,刚才她老公好死不活地拿话拦着她还能不知道? 可是有些话她还是得说清楚的,老太太这一言不合就搞失踪,结果亲闺女亲儿子不折腾,就逮着她男人这个绵羊薅毛,有这样的吗? 当着小睿的面,卫研新不敢跟自己吵架。也正是因为这个,徐文珊就开始说叨了,“刚才我还跟研新说,您要是再不回来,那可不能瞒着刘瑜小瑾他们了,万一您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的,研新是一片好心怕耽误他们兄妹俩工作学习,可到最后可别再落了埋怨。” “你少说一句。”卫研新头疼,他小时候有童年阴影,不会在儿子面前跟老婆争吵,只能这么有气无力的警告一句。 只是徐文珊却是在兴头上,哪肯就此作罢?她总得让老太太知道,虽然眼前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可比她那亲闺女亲儿子上心的多。 越过儿子卫子睿,徐文珊抓住了陈敏的手,这让陈敏有些猝不及防。徐文珊说话不好听,可道理却也是这么个道理,不管是她还是当初的老太太都不是喜欢麻烦人的主儿,所以这事是她做的不对。 不过她这还没组织好语言,徐文珊就是一抓,弄得她有点猝不及防。 “陈姨,我这人你也知道,不会说话,可是我这也是担心你,你别往心里去。” 这先是来了一棒槌,紧接着就是给一颗甜枣,陈敏不觉得徐文珊不会说话呀,这先兵后礼的策略用的挺好的。 脑海中是一些关于老太太的记忆,要是按照原本的性子,那肯定就是皮动肉不动的笑笑,然后就算是把这一页翻过去了。 这样的老太太,人情味似乎少了点,如今没了老伴儿,往后日子虽说不用指望儿子儿媳妇,可总是需要搭把手的。再说了,往后过日子的是她,所以陈敏不准备走北欧的性冷淡风。 她反手握住了徐文珊的手,这一招让徐文珊有点懵逼,就算是她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婆婆对她也没这么亲热过。 “今天这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主要是你爸他刚走,我心里……”虽然提及卫大钧只是一个说辞,可陈敏还真觉得这心口有点难受,这大概是这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吧,“我心里有点难受,所以就出去走走,让你们担心了。” 徐文珊是真的被吓着了,老太太这转变用天翻地覆来形容都不为过,把她弄得糊里糊涂。 她跟卫研新结婚这也有些年头了,虽然没有跟两位老人住在一起,可对于这公公婆婆的脾气也多少知道些。 两口子过日子哪能没点磕磕绊绊,老爷子生前的时候也跟这老太太闹过别扭,可从来都是老头子先低头服软。为了这个,徐文珊还是挺羡慕这个婆婆的,别看是二婚,可人家就是能把老爷子这个吼一声省研究所都要三级地震的人物给降住。 虽说她这个小家庭是她说了算,可是卫研新还做不到他家老子那样,对此徐文珊还曾经有点意不平。 哪想到,骄傲了半辈子的老太太,如今亲热的抓着她的手不说,还跟她道歉。 这可是刘瑜和卫瑾兄妹俩都没享受过的待遇。 原本主动的徐文珊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奶奶不难过,小睿陪你玩。”小萝卜头很是乖巧地抓起了陈敏的手,小孩子的手肉嘟嘟的,陈敏觉得心都被这软绵绵的声音给填满了。 “不难过,不难过。”抓着小孩子那肉乎乎的小手,陈敏低声重复道。 徐文珊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有点转性了,虽说平日里对小睿就很好,可是这浑身张牙舞爪的气势都柔和了下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小睿,你先去书房里写作业,爸爸妈妈去买点菜。”回到家里,徐文珊找了个借口便是拉着她老公出门。 卫研新有些不情愿,关上门后才开口,“你自己去就行了。” “你跟她还能有多少话说?”徐文珊一句话呛得老公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要是在家里呆着,其实还真没多少话好说。之前有老爷子在,现在不一样了。 “再说了,自己家里头,怕什么。”徐文珊其实还是有别的心思,所以拉着卫研新出来买菜,“研新,你看现在爸没了,老太太又是精神不太好,要不咱们……” “陈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卫研新觉得有些话还是早点说,趁早打消这念头比较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呀?我都嫁过来多少年了,怎么在她眼中还是外人呀?亏得你还跟我说你小时候她对你不错,就这么个不错法?老爷子刚没了,就把咱们当外人?”徐文珊有点生气,顿时嚷嚷起来,亏得电梯里没有外人,这才不至于家丑外扬。 卫研新被这一番埋怨弄得一愣,“你不是说找保姆?” “找什么保姆?”徐文珊没好气,“不浪费钱吗?”找了保姆谁出这个钱?按照她家那口子的尿性还不是自己出腰包?出了钱还不一定落好,有这个钱她还不如买个包呢。 “我是说要不咱们搬过来住,或者让老太太搬到咱们家去,她最近这不是状态不好吗?身边有个人多少也能照顾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忽然间站在那里不动弹,“你真的这么想的?” 徐文珊被他瞧得有点心虚,不过嘴上说的却还是敞亮,“我是不想再天天请假,刘瑜跟小瑾都忙,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还不是你在这边张罗,我说卫研新你什么意思呀,我这好心你当驴肝肺是吧?” 看着老婆有些生气,卫研新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他抓着徐文珊的手,“我没这个想法,不过这事我得跟陈姨商量下。” 徐文珊满意地点了点头,“那倒是,过会儿我下厨,吃了晚饭你去商量。”她的确是另有心思,这老爷子去世后可是留下了不少的遗产,几处房产就不说了,公司的股份还有那些收藏、存款,那可都是钱。要是分到这遗产,她那还用天天去上班折腾? 可老太太这边一句话不提,保不准是想回头把这些都留给她闺女儿子呢。 知道卫研新的脾气,徐文珊只好曲线救国,她呀好生生的照顾老太太,这铁杵总有被自己磨成针的时候,辛苦个一段时间,老太太心一软说不定就是大手一挥呢?不然她乐意跟这么一性情古怪的老太太同一屋檐下?每天在家都跟上课似的。 只是有一点徐文珊死活没想到,现在的陈敏不是当初的陈敏,所以对于继子提出的这个建议,陈敏二话不说就是拒绝了,“不用。”她拒绝的坚决果断,让卫研新都是傻了眼。 “那要不这房子不给你了?”陈敏停了下来,她认真地看着刘瑜。刘瑜今年三十三了,小伙子长得还算是精神,收拾的也干净,就是有些沉默寡言,换句话说那就是不苟言笑,酷酷的那种。 而现在刘瑜那张脸上露出的神色仿佛是在问“你是小孩子吗”,陈敏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他看透了。她刚才就是开个玩笑,只不过好像刘瑜对她这个玩笑并不感冒。 “不患寡而患不均,你教了一辈子的语文,这话应该熟悉吧?”两个人就站在这交易中心大门前,谁都也没着急进去。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203.203 生娃那点事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子睿已经百米冲刺往车那边跑了, “慢点,小心车。”徐文珊喊了一句,只是这话卫子睿显然没往心里去。 他很是麻溜地上了车,“爸爸, 你今天给奶奶做的什么好吃的?我吃了炸鸡。”小朋友有点兴奋。 卫研新倒是清楚缘由,平日里他很少带儿子吃这些快餐食品,“炸鸡好吃吗?” 卫子睿认真思考了下,看着正在开车门的妈妈, 小声说道:“没有爸爸你做的好吃。”他说完就是坐在了自己的阵地上——后排那是他的一方天地。 徐文珊小心看了眼丈夫, 好像不是很生气, 是晓芸没有过去,还是怎么着? 怎么早不打电话, 晚不打电话,偏偏刚才那节骨眼上打电话过来, 弄得她现在这么被动。 “练得怎么样?”卫研新关心地问了句,之前陈姨刚健身, 他也是没少打搅段老师。 这像是一个安全讯号,让徐文珊松了口气,她语气中都带着几分娇嗔, “累死了都快,不过这教练还挺好的。”她的确是来这个健身馆了, 不过教练没有选段贝贝。 “我现在呀, 你给我个金山我都能吃得下。” 卫研新听到这话只是敷衍地笑了笑, 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因为健身后挺累的,徐文珊回去后早早就是躺下睡觉了。她半夜有点口渴,迷迷糊糊推旁边的人,“研新,我渴得慌,你去帮我倒杯水。” 只是推了个空,卫研新并没有在床上躺着! 徐文珊脑子瞬间清醒,她连忙打开床头灯,起床去找人。 卫研新在书房里坐着,看着他这些年来跟徐文珊的合影,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晃十多年就是过去了,照片里曾经还有些清瘦的年轻人现在也人到中年,眼看着就是要发福成为大叔的节奏。 那时候笑容甜美的徐文珊,如今也变了模样,不止是变了模样,连人都变了。 是自己一开始就没看出来,还是这些年自己不上进委屈她,所以让她变了性情?心里隐约有了答案,只是卫研新还不想承认。 “怎么好端端地来看这个?”徐文珊找到人后松了口气,她刚才开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卫研新擦了下眼睛,他这是哭了? 想想她还真没怎么见卫研新哭过,即便是头些天老爷子过世,也没见这人流眼泪。 看到卫研新刚巧翻到了他们结婚蜜月旅行拍得照片,徐文珊都有些认不出自己了,“我报这个健身班是报对了,说不定过两个月就像是那时候这么苗条,研新你要不也去报个班?” 婚后的卫研新并没有像是大部分男人一样发福有了啤酒肚将军肚,他身材保持的还算可以,这一点徐文珊颇是引以为傲。起码公司里组织的活动中,她带卫研新出去那绝对是收获赞美一片,极大的满足了她的虚荣心。不过人往往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她想拉着卫研新一起,也算是做个伴儿。 “睡不着。”卫研新往旁边侧了下身子,有些下意识地拉开了他跟徐文珊的距离,这让伸手想要揽着卫研新脖子挨着坐下的徐文珊扑了个空,好一会儿这才是反应过来。 她这是真的老了吗?所以对卫研新的吸引力不够了? 想想,好像他们是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过夫妻生活了。 这个念头让徐文珊一下紧张起来,她有些慌乱了,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不是有心事,要不跟我说说?”有那么一瞬间,徐文珊觉得她好像没办法再掌控这个男人了,这个认知让她害怕起来。 书房的门刚才就是被带上了,卫研新看着神色中有几分慌乱的妻子,他叹了口气,“文珊,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以为我昨天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为什么还要让你家里人去打扰陈姨的清净?” 该说的总是要说,卫研新踌躇了一晚上,想着明天送妻子上班的时候跟她好好说这件事,他甚至都忽略了徐文珊并没有践约——关于如何处置那一百万的事情她还没给自己一个说法。 可心里头存着事的卫研新睡不着,现在说开了也好,毕竟总是这么藏着掖着,心里头就像是扎着一根刺,对大家都不好。 徐文珊没想到会引起这个话题,她有些后悔了,“这事回头再说,明天还要上班呢,我困死了。”她捂着嘴装打哈欠站起来要走,只是卫研新并不打算就这么被糊弄过去,他没有伸手拦人,只是说出来的话远比动手有用,“那钱我还没拿,要是你现在不能给我一个妥善的处置办法,我觉得那钱还是在陈姨那里比较好。” 打蛇七寸,他很清楚徐文珊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一击即中。 果然,瞌睡虫顿时就没了影子,徐文珊一下子站在那里,“凭什么,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说完这话徐文珊就后悔了,她不该这么激动,更不该大声说话,万一吵醒了睿睿怎么办? 确定书房的门是锁着的,窗户是管着的,徐文珊检查了一遍这才是坐下,坐在了卫研新对面,“我就是觉得你昨天说我说的在理,所以我这才让晓芸去看望陈姨。卫研新你现在什么意思,是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对,是吗?”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卫研新越发的心凉,“她跟你弟弟还没结婚,用什么身份去看望陈姨?好,我算你这是好心,那我倒是想要问问你,徐文德为什么不去?只让甘晓芸自己去,这就是你所谓的看望?” 徐文珊脸上讪讪,她根本管不住弟弟,还能压着他去看老太太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文德不会说话,我这不是怕他……” “他不会说话,人过去了那就是诚意,别跟我说他连脚都迈不开,是不是还得让我出钱给他买辆车,他才能屈尊去看看陈姨?” “卫研新,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这是在侮辱人,只是卫研新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有的没的话都是说了出来,“他的工作我清楚,月初月末单休,平日里双休,爸开追悼会的时候不凑巧,没赶上周末,可我老领导都过去参加了,我就不信他要是请假能请不下来!” 那工作是自己帮忙找的,当初老领导自己创业,卫研新帮着给介绍了几个人过去,其中一个就是徐文德。 “是,死人是晦气的事情,可他住的房子,他的工作我都帮忙了。咱们两家怎么说也是亲家,他过去鞠个躬行个礼不算多吧?你爸妈在老家过不来我没意见,他就在省城,难道还堵车堵得他来不了?那是你弟弟,我管不着,我也不会再管了。再退一万步说,爸生病住院的事情他知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你总是知道的,你说自己忙还要看睿睿,没有三头六臂去照看爸,那我想问一句你这一个月去了医院几次?你朝九晚五的工作比陈姨,比刘瑜还要忙是吧?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都晚了,你不爱听我也不想说,可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往后你的工资你愿意怎么花那是你的事情,我的你别再打一分钱的主意,我负责睿睿的开销,至于陈姨给的钱付首付还贷款,名字写我的,等睿睿成年了,就给他。” 徐文珊被这长篇大论给吓着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是回过神来,“你不能这样……”这样的话,她跟离婚有什么区别? “你别跟我说婚后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无权处置。你要是不同意我的提议那没问题,咱们离婚。我毕业后虽然没有当律师,可大学同学还有不少做老本行,请他们帮我打官司也不是什么麻烦事。”离婚是一个很沉重的词,可卫研新还是说了出去。 他想,自己当初之所以一步步退让,就是因为他来自重组家庭,家庭关系复杂,难得徐文珊对自己好,所以他便是容忍些也没什么。可是十年来他的容忍最终收获了什么? 卫研新觉得自己可笑,怎么会觉得自己退让就能换来家庭美满吗?从来,都不是这个道理呀! “我明天会找人做一个声明,你要是同意那就签字,不同意那就离婚。”他站起身来,没有回主卧,而是去了卫子睿的小房间。 他的童年就是在那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度过的,所以卫研新一直想要给儿子一个无忧的快乐的童年,只是如今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成了奢侈,这让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力。 他就坐在卫子睿的小房间里,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徐文珊也一夜无眠,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向来惯着她宠着她的卫研新竟然跟她说起了离婚,她坐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不敢再跟家里人打电话,徐文珊这一晚上是格外煎熬。 听到外面的动静时,她连忙从床上起来。 因为一个姿势久了,她小腿都没了知觉,这么一番小跑差点没把自己摔地上。 卫研新看着扶着门框,满脸写着“可怜巴巴”几个字的人,他努力让自己不心软。 “我往后再也不胡说八道了,你,你别再跟我生气了。”她强忍着那股难受劲儿一瘸一拐走到了卫研新身边,“咱往后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吵了。” 徐文珊说的很真诚,卫研新也是点了点头,只是她承诺的,能做得到吗?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无外乎就是有的子女跟父母亲近,有的为人父母的天生和子女关系冷淡而已。结合徐文珊这两天动不动就提到刘瑜、小瑾之类的话,还有自己脑海中那混乱的印象,陈敏差不多十拿九稳——老教师与刘瑜,这个前夫的儿子关系真的属于母子关系冷淡的那种。 而这种冷淡,不比她和卫研新这种后妈与继子的冷淡差到哪里去,甚至还更为严重。 总之,老教师走了,留给了自己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关系——继子卫研新还有他媳妇一家三口,前夫的儿子刘瑜大龄未婚,和卫大钧的女儿卫瑾还在读书似乎也没有过什么恋情。 204.204 催生小能手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而现在刘瑜那张脸上露出的神色仿佛是在问“你是小孩子吗”, 陈敏知道, 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他看透了。她刚才就是开个玩笑, 只不过好像刘瑜对她这个玩笑并不感冒。 “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教了一辈子的语文, 这话应该熟悉吧?”两个人就站在这交易中心大门前, 谁都也没着急进去。 陈敏当然熟悉这话, 其实就是最简单的道理——一碗水端平。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 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 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 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现在她过户房屋给刘瑜属于赠与,除了准备好的材料还得交契税、公证费什么的, 看着工作人员给开出来的回执单, 陈敏皱了皱眉头。 卫大钧留给刘瑜和卫瑾的两处房产原本都是在他名下, 所以房产证上现在的名字是他去世之前改的吧? 这一来二去可不是得花不少冤枉钱? 直接把名字改成刘瑜和卫瑾的,倒是能省下其中一道的钱。 再或者直接遗嘱分配,那样费用更少。 卫大钧不会想不到这办法,不过还是这么弯弯绕,是因为想要卫瑾和刘瑜对自己心怀感激吧?毕竟自己一句话的事,这俩人的房子可就是鸡飞蛋打了。 虽然卫大钧是全心全意为老婆考虑,可陈敏还是心底里哀嚎——老教师之前跟自家孩子的关系是有多差呀!让卫大钧这将死之人都这么苦心经营。 刘瑜手里被塞了个回执单,他看了眼上面的数额,然后看向了陈敏,“您不打算送佛送到西呀?” “我还……”陈敏话还没说完忽然间意识到什么,这人哪是想要掏自己的钱,他是在开玩笑呢! “我交也行,你把女朋友找来,我把钱给你交了。”卫大钧临死前的一个心事就是没能看到刘瑜成家立业,虽说男人三十多岁结婚并不晚,不过她还不清楚刘瑜如今这样单着到底是几个心思,是没打算找,还是另有隐情呢? 脑子忽然间炸了一下,陈敏笑眯眯的补充了句,“没女朋友,男朋友也没关系。” 她这一笑,可是把刘瑜吓得浑身哆嗦了下,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妈你胡说什么?”他就是不想结婚而已,不代表他喜欢男人呀。 这老太太,是不是退休后太无聊了,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离开交易中心后,陈敏没让刘瑜送自己回去,她想四处逛逛,再熟悉熟悉这个城市。 刘瑜的那个问题她没回答,答案早就在心里头过了七遍八遍了——她不喜欢徐文珊。 从刚开始见到徐文珊,陈敏就不怎么喜欢。原因很简单,从自己醒来,徐文珊就一直处于一种埋怨的状态,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她也没忘了给自己还有卫研新邀功——你晕倒之后亲闺女亲儿子都没来,是我们两口子忙前忙后。 卫研新的好陈敏是记着的,并不需要徐文珊一遍遍的重复。 这种重复陈敏太熟悉了,因为在她嫂子那里她亲身经历过——本命年的生日时,陈敏收到了她哥送的礼物,而就是这么一件礼物被她嫂子念叨了一个星期。就好像送了她这生日礼物,他们一家三口这个月就得喝西北风了似的。 当然,她嫂子也不是全然对她冷着一张脸,有求于她的时候——要自己帮她领导的儿子复习功课,那也是一副和气生财很是亲热的模样。而徐文珊这几天就跟她嫂子当年一个样。 要知道,原本老教师跟徐文珊的婆媳关系就是那么不上不下,亲近是亲近不来的,毕竟没任何血缘关系,而太疏远似乎又不像一家人,那就感觉是在排斥徐文珊。好在老教师对谁都冷淡淡的,这也算是把婆媳关系给糊弄过去了。 徐文珊先倨后恭,态度转变如此之迅速,无非是有求于她,能求她什么?其实就是盯上了卫大钧的遗产而已,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所以,她现在就是面上维持着,能少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至于徐文珊不服气,遗产是任由自己分配的,真要是不满意这一百万的遗产,那连一百万都没有! 陈敏是这么想的,卫研新也是这么说的——他从研究所家属院回到家里后看书,正看得入迷忽然间书就是被夺了过去,而徐文珊一下子就是把书摔在了桌子上,“老太太是什么意思?我忙前忙后伺候她,分遗产的时候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她是真不把我当你们卫家的人是吧?” 卫研新看着被摔得都有些走形了的书,他有些心疼,捡起了书小心整了一下。 “卫研新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什么意思?”徐文珊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心火旺盛,自从老爷子去世后就一直这个状态,今天是直接火山喷发了,她是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跟刘瑜去房产交易中心了你知不知道?她是要把老爷子的房子都转给她自己儿子?凭什么呀,你才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徐文珊越想越不忿,这两年省城房价狠涨了一波,那两处房子得有上千万了。 “你想要?”书是读不下去了,卫研新干脆收起来,他也想好好跟妻子聊聊。 “那一套房就好几百万,为什么不要?那些本来就是你的。”端起了卫研新的茶杯,徐文珊就是大口喝起茶来。 “法律规定的,继子女和亲生子女一样享有继承权,按道理爸的遗产是我们兄妹三个还有陈姨四个人平分,我分不到那套房子。” 徐文珊听到这话气得手都在颤抖,她真想要把卫研新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你,你脑子抽了是吧?他就是个外人,跟老爷子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可别忘了,他当年可是被判给了他爸。” “那巧了,我被判给了我妈,照你这么说我更没有什么继承权了。” 要是说刚才徐文珊还是气得手发抖,那她现在则是被卫研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人,不去跟外人争,反倒是跟自己斗嘴斗得凶。 “我刚才给你说的是法律规定,还有件事没跟你说。”卫研新依旧是坐在那里,他仰头看着站在书桌前的人,然后慢悠悠道:“老爷子还定了遗嘱,所以遗产继承的事情得按照遗嘱来办。” 徐文珊听到这话只觉得心头一凉,“你别跟我说老爷子没有把房子留给你?”她说这话的时候嘴都在颤抖,而等她看到卫研新点了点头时,徐文珊只觉得这一瞬间天旋地转,她勉强扶着书桌这才没歪倒,只是声音都已经变形了,“凭什么呀?一定是他仿冒老爷子的笔迹,你想老爷子那段时间不都是他照顾吗?要是他趁机忽悠老爷子,那老爷子可不就是……” “文珊。”卫研新喊了一句,只是徐文珊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她的话,“老爷子一定是被他忽悠了,我当时就给你打电话让你早点回来,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 徐文珊气得直跺脚,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卫研新等她冷静下来这才开口,“我当时回不来,你怎么不去医院里?” 徐文珊一愣,“你要我去医院里伺候?” “医院里有护工,爸住在高级病房里面,也不用你端屎端尿,就是陪他说说话就行,不是吗?”其实他之前也有打算回来,单位那边请假也不是不行,是老爷子打电话跟他说不用着急回来的。 等他回国后,老爷子又是熬了几天这才去世。那几天卫研新一直在病房里陪着,知道陪床都做些什么事情。 “可,可……” “可那是我爸,对吗?”说出这话的时候卫研新异乎寻常的平静,他看着妻子脸上那有些窘迫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心情去欣赏,“你是跟我搭伙过日子的,没必要病床前伺候他,对吧?” 徐文珊是这么想的,当然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卫研新依旧是神色平静,“所以我也没有让你去医院陪着,对吧?” 徐文珊还是不说话,卫研新也没强求,“既然是我爸,那他的遗产怎么分配牵扯到的也只是我而已,跟你没关系,对吧?” 接连三个“对吧”,徐文珊忽然间意识到,卫研新如今这么平静,那只是…… 暴风雨来临前的风平浪静! 小萝卜三岁生日发生了什么事、老教师见了什么人自己怎么可能知道?陈敏依旧没印象。 甘晓芸脸上笑意有一点点挂不住了,还真是像文德他姐说的那样,这老太太真是把学校里的臭毛病都带到家里来了,“看来文德说的还真没错,我就是长了个大众脸,陈阿姨你不记得也正常。” 文德?陈敏这个还是知道的,徐文珊的娘家弟弟不就是叫徐文德吗?这么说,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是徐文德的老婆,或者说是女朋友?陈敏一时间也记不清,这徐文德到底结婚了没有。 陈敏奇了怪了,这徐文德的女朋友上她家来这是干什么?不过上门即是客,她也没说把人往外赶,“我上了年纪记性不好,里面进里面进。” 205.205 恋爱脑上身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卫研新一副震惊模样, 陈敏有些无语,她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来吗?徐文珊今天明显反常, 她从小别的本事没有, 在家里倒是养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领。 “也没什么事,就是拌了句嘴。”卫研新觉得甚至那都不叫拌嘴。 “两口子过日子难免磕磕绊绊, 不过别把这些矛盾放久了,就像是这娃娃菜,上汤娃娃菜多好吃, 可这菜隔了夜, 那还是一个味道吗?”夫妻之间也是, 老话不都说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吗?这两人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一对, 现在是有房有车有娃,日子也算是安稳美满,有什么问题出现了就解决,别等着小胃炎折腾成胃癌,到时候追悔莫及。 卫研新不曾想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看着陈敏,觉得老太太跟之前还是有些区别的, 之前倒也会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不过没这么有人情味, “我会跟她好好说说的。” 陈敏拍了拍卫研新的肩膀, 然后就是离开了厨房。 一个厨房容不下两个做饭的, 所以她还是退居二线比较好。 好吃的上汤娃娃菜因为放多了盐,味道有点重了。陈敏不由多看了眼卫研新,这厨师难道没尝出来菜有问题吗?还是用这打死卖盐的菜来反驳自己? 其实徐文珊想要跟陈敏多聊一会儿的,毕竟她现在也有在下意识的拉拢婆媳关系。不过卫研新不合作,收拾好厨房后手一擦就准备走人,徐文珊拦都拦不住。 “多坐一会儿不行呀?你着急忙慌的回去干什么?”徐文珊埋怨,给老太太做了那么多事情,又是怕她一个人寂寞特意来给她做饭陪着吃饭、又是忙前跑后给她报健身班接人,事情做都做了,就邀邀功怎么了? 其实卫研新他们小家庭距离陈敏住的家属院并不算远,吩咐儿子进屋去看动画片,卫研新看了眼徐文珊,“咱们好好聊聊。” 徐文珊被弄得有些心虚,不过嘴上还有强硬,“聊就聊。”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再说了,她也是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卫研新说,再憋着她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 房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家里给买的,那时候房价虽说也不算贵,不过为了不给小两口造成负担,卫大钧还是全款给儿子买了婚房。因为这个缘故,卫研新和徐文珊其实生活的相当恣意,也就是有了卫子睿之后又多了一笔花销,不过没有房贷车贷,这足够让单位里的其他同事羡慕了。 徐文珊看着书房里沉思的丈夫,觉得自己不应该打算卫研新的思路,所以她就没吭声。 倒是卫研新先开的口,“还记得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吗?” “当然记得。”徐文珊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神色,“今年七月,咱俩结婚十周年,这房子可不就是十年前买的吗?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月份,对吧,就是春节过后。”那时候正好她爸妈来这边,跟卫大钧商量儿女结婚的事情,回去之后卫家就是买了这房子。 十年前的人对于婚前房、婚前财产这些意识并不是那么的深刻,哪怕这是婚前卫家出全款买的房,还是在她跟卫研新订婚后加了她的名字。这一点,徐文珊一直以来都很是满意。 “那时候搞科研的没什么钱,买房子花光了老爷子这些年来的积蓄还不够。”卫研新看着妻子,和他交往的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向来能帮人一把就帮忙,工作也是任劳任怨,虽然一直没什么大成就,不过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只是这个大部分人眼里的老好人,现在的眼神有些犀利,这目光锐利,让徐文珊不敢直视。 “我知道爸对你不错,可这也是在补偿你,毕竟当初要不是他忙,爸妈也不至于离婚,不是吗?”徐文珊知道卫研新想说什么话,不就是要告诉自己这房子也有陈姨出的钱吗? 她早就知道了的。 卫研新听到这话抽了口气,“我说了你别跟她联系!”他刚才还只是眼神犀利语气还是温和的,可现在便是连语气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这让徐文珊忍不住一哆嗦。 不过这两口子的夫妻关系中向来是以徐文珊为主导,她哪里忍得了卫研新这样冲自己吼,“就算是爸妈离婚了,那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生的事实。她是你妈,关心你难道不是理所应该的事情吗?”她看卫研新真的是被那边老太太给洗脑了,自己的亲妈不闻不问,对继母上赶着比谁都贴心。 卫研新气得直哆嗦,徐文珊则是越说越来劲了,“我知道陈姨给你出的钱买的房子,可是她才出多少钱?老爷子去世后留下了多少资产,她一个人都是昧了下来,那些钱跟老爷子的遗产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这句话从老爷子去世之后徐文珊就是憋在心里头,老太太在那里装糊涂呢。遗产的事情一句话都不提,就欺负卫研新好说话,所以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昧了留给刘瑜和卫瑾。 看着一碗水端平的老太太,心里头比谁都敞亮,精着呢! 也就卫研新这个死脑筋的,才会觉得老太太是个好人。 她呸! 憋了好几天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徐文珊觉得舒服多了,她并没有感觉到卫研新在生气,而是自顾自的开始了自己的盘算,“老爷子之前拿的奖金,还有当时奖励的那几套房子,对了还有他在公司的股份,你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不都该你拿着吗?就你这死……” “够了!”卫研新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从书架上顺手抄起一本书就是砸了出去,要是不丢东西他觉得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的打人。 “陈姨还没死呢!”他声音大的惊人,徐文珊只觉得自己耳朵都是嗡嗡作响,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就是听到门哐的一声被带上。 “莫名其妙。”徐文珊气得跺脚,她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卫研新了她! 比起卫研新和徐文珊小两口的家庭矛盾,陈敏周六晚上的生活还挺不错,她在玩游戏,更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重拾起玩游戏的这一爱好。 陈敏中学时代一直挺苦逼的,整日里闷头学习,然而高考发挥略微失利,最终她考了个普通本科。进入大学后的陈敏有点撒丫子狂欢的意思,大一荒废了不少,考试从来低空飘过,倒是游戏玩的很溜。 不过到了大二陈敏悬崖勒马,及时纠正现有问题,然后顺利大学毕业,考证考编也都是顺利。 刚工作的时候一心要做出成绩,她大好年华都是扑在了那群叛逆中二期的少年少女身上,还真是没怎么再玩。 现在不一样了,陈敏这几天晚上都会玩两把游戏,不过大部分游戏都没什么意思,下载安装玩两把,就又是都卸载了。 微信探出视频通话框时,陈敏还吓了一跳。 卫瑾。 这些天整日里看到卫研新和刘瑜,这还是陈敏第一次跟卫瑾联系,当然这也跟卫瑾现在在外地读书有关。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卫瑾是去年直博,现在博一也是忙得要死的时候。 想想人家二十三岁都是博士在读,陈敏想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哦,她那时候正是大四学生忙毕业,被毕业论文弄得一个头俩大。 犹豫了一下,陈敏按了接听键。 “妈,你干什么呢?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忙着健身,真的假的?” 从卫瑾那边的背景来看,应该是在宿舍里面。 “嗯,是有这么回事。”陈敏觉得老教师真的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人,算是三个孩子,可三个孩子都不算亲近,非要做个比较的话,倒像是跟卫研新更亲近几分。 父母不一定天生就是疼爱子女的,陈敏弱弱的猜测,老教师有可能是这类人。 之于她现在而言,被卫瑾喊妈,多少有一点点的不自在,话也是能少就少。 卫瑾倒是没怀疑什么,在她看来这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爸妈那是什么感情,真要是这么几天工夫就恢复过来,她一定怀疑她妈不是她妈了。 老公没了,工作也没了,就是搁到自己身上那也得伤心十天半个月不能恢复。可人总是得向前走,日子得一天一天的过,所以该走出来还是走出来。 爸走的时候不也说了吗?要他们几个多陪陪妈,不要太伤心。 “你一老阿姨都这么爱美,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去报个班?我回头打听打听,不行的话晚饭不吃了,去报个班健身减肥。” 陈敏连忙阻拦,“就你这身上没二两肉的减什么肥?”卫瑾比起她当初,那可真是窈窕淑女了,真不需要减肥的那种。 “骗你玩的。”卫瑾笑了起来,脸上小梨涡格外的可爱。她继承了老教师的气质还有卫大钧的大眼睛,纯粹从外人角度来看那绝对是肤白貌美高智商。陈敏觉得有这么一个女儿,老教师应该是挺得意的,起码她就特别喜欢卫瑾,虽然还没实际交往过。 “妈,我跟你说一个好玩的事,今天我们实验室里一师兄给我发消息,我发给你看。”卫瑾转为语音聊天,然后把图给陈敏发了过去。 陈敏下意识地念出声来,“你喜欢你。” “妈我也爱你,你点开图嘛。”卫瑾笑着说了起来。 陈敏这才看到这一张图的全貌——我喜欢你,像你妈打你,不讲道理。 206.206 老教师辅导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毕竟, 小孩子是最好的开心果,再怎么着她也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只是陈敏真的不喜欢小孩子,这追溯其根源还是在她原本的家中。 她哥哥家的孩子特别调皮, 简直是混世魔王,在小区里也没少闯祸, 每次她要教育小侄子时, 总是被她妈给拦住, “小孩子活泼点怎么了?你跟你哥小时候更皮,不也一样长大成人了吗?在家别给我端你那当老师的架子。” 这个时候,她兄嫂一个边看电视边玩手机, 一个则是脸上挂着笑, 嘴角那么一歪,挂着嘲讽的弧度。 陈敏无力, 索性眼不见心净地搬到了学校提供的教职工公寓去住,只是距离也没能让她与小侄子之间产生美。 所以, 一时间她对于这个冲向自己的小萝卜头, 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只觉得这甜甜脆脆的一声“奶奶”都把她吓了个半死。 倒是卫研新想起来老太太现在身体虚弱, 他连忙上前抓住了儿子的衣领, 就差把他提溜起来了。 陈敏不由松了口气,只是看着小萝卜头不好受, 连忙让卫研新把人放下。 “奶奶, 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给你捶捶胳膊好不好?” 四岁多的小男孩还带着几分奶声奶气, 陈敏想起了自家侄子,眼眶都有点发烫。 “没事,奶奶挺好的,小睿乖。”她伸手摸了摸卫子睿的脑袋瓜,“医院里味道大,别呛着孩子,带他回去吧,我没事。” 卫研新还想要说些什么,只是看陈敏那神色,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那我明天再带小睿来看您。” “奶奶再见。” 陈敏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父子俩她这才是放下手来。 “护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还没离开的护士听到这话愣了下,“您最好还是在医院里住两天休息下,可别想着回去上课了。”没有您这一堂课,学生们照样上学,地球照样转。 陈敏看着已经暗了下来的窗外,喃喃道:“也就是说,我明天也可以出院。” …… 卫研新过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空空如也,他后背顿时一凉,连忙跑到护士站,“802的病人呢?” 医院里的护士什么没见过,神色淡定,“一大早办了手续出院了,对了你是她儿子对吧,阿姨说她出去办点事,让你不用担心。” 卫研新怎么可能不担心,昨个儿下午在教室里晕倒,在医院里呆了一晚上身体还没恢复就是出院,万一出了点事,他怎么跟死去的老爷子交代? 只是手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头疼,最近几乎是事赶事。 卫研新第一时间想到了学校,老太太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那些学生,他赶紧给学校那边打电话。 只是卫研新哪里知道,就在昨天下午陈敏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现在她还真不是去省六中。 “这位大姐,您这是打算买房子?” 陈敏听到这声音转头一看,这不就是她们家楼下的刘阿姨吗?刘阿姨的孙子正好在她带的班里,刚开学那段时间,她是整天带着宝贝孙子往楼上去。 “刘……”陈敏看到刘阿姨那花白的头发才意识到,现在自己也不比刘阿姨年轻多少,喊一声刘阿姨怕是要把她吓晕过去,她笑了笑,把剩下几个字咽了回去,“大姐,卖房子的是你们这栋楼里的吗?”陈敏现在一头雾水。 办理了出院手续后,她买了一张汽车票直接回了临城,也就是她上辈子的老家。 她家小区在临城的老城区,小区是老破旧。 单元楼的密码门上贴着专治疑难杂症、退伍老兵通管道的小广告,当然也有买卖出租房屋的小纸条。 陈敏输入密码的时候发现了这张卖房的广告。 棉厂家属院,长河路31号402户,联系人郑女士,电话号码也是她熟悉的那一串——她妈郑爱梅的手机号码。 可不就是她家吗? 心猛地抽抽了下,陈敏盯着那小广告看,一时间都忘了输入密码进去,也没注意到刘阿姨什么时候过来的。 “嗨,已经卖出去了。”刘阿姨把装满了菜的塑料袋放到了地下,“这家闺女上着课上着课就没了,家里人哪里肯依。闹着工伤什么的,学校怕耽误学生上课就是赔钱了事,听说赔了好几十万呢。”这也算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这馅饼呀,馅儿不新鲜,自家闺女的血肉做的。 陈敏思忖了下,自己是课堂上没了的,按说是因公殉职,只不过这病不是很说得出口。 “那这家人呢?” 刘阿姨听到这话嘴角一扯,“搬走了呗,拿着赔偿款,把这房子一卖,转脸就去给孙子买学区房了。”要不她怎么说这是自家闺女血肉做的馅饼呢。 看对方不说话,刘阿姨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这人她也不认识,说这么多干什么?“大妹子,你要是打算买房可是晚了一步,听说是明天就有人搬过来。” 陈敏笑了笑,她只是来回家看看,看看家里人怎么样,是不是因为自己忽然间死了而伤心。她都想好了说辞,借口是同事来安慰他们。 只是她哪里想得到,自己是想多了。 陈敏这一笑把刘阿姨吓了一跳,这就算是买不着房子也不用这样吧? 她连忙输入密码,听着门响了一下,拎起地上的塑料袋就是推门进了去,只是走进去却又是回头看了眼这陌生人, “大妹子,房子哪里都有,你要不再去别处看看?”这一看就是平日里吃得好喝的好的那种,虽然精神憔悴了些,不过肯定不差钱,干嘛非得盯着这老破旧的小区呢? 陈敏又是一笑,只是这笑容有点仓皇。 学区房,学区房,之前她嫂子就是嚷着要卖了这边房子换学区房,理由倒也是合情合理——现在教育从娃娃抓起,这棉厂家属院是在老城区不假,可是也被边缘化了,周围没什么好的学校。 闹了好几次,可是都没买,原因很简单——没钱。 棉厂转型不成功,厂子里基本没效益,陈敏爸妈哪有这个闲钱换房?而且临城这两年房价也是上涨了不少,这学区房的价格更是坐了火箭似的嗖嗖往上窜。 首付款涨了,贷款利率也没什么折扣,她嫂子一说买房那是激情四射,但一说出钱就是萎了。 原因很简单,我生了你们老陈家的金孙,是为了他的将来考虑才要你们买房的。当初你们陈家没准备婚房我就嫁过来了,现在给陈浩康买个学区房不过分吧? 我可以给你看房子联系中介,要我拿钱,没门。 折腾了两年多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却是拿着自己抚恤金置换的学区房。 陈敏一时间都觉得自己简直是笑话,她想着安慰家里人,不要因为自己的死而过度悲伤,可是家里人呢? 扶着墙慢慢往外走,正赶上一栋楼里的邻居拎着菜回来。 几个人看着这出现在小区的陌生人,不由多打量了几眼。 只是陈敏却充耳不闻,她努力让自己站稳,然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这个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区。 坐在返回省城的车上,陈敏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打开手机,看到那几十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然后把电话拨了回去。 接到陈敏的电话前,卫研新耳边满是老婆的埋怨。 “老太太也真是的,一声不吭就走了,还专门就坑你。我说卫研新你到底几个意思,人家的亲生儿子闺女都不着急,你在这里着急上火干什么?赶着当孝子是吧?” 看着老公不啃声,徐文珊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你别有事没事就去单位找我,你不怕被人笑话,我还要这张脸呢。” 她跟着跑了一上午,鞋跟都快断了。 “做人得讲良心。”卫研新闷闷一句。 徐文珊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说的有错吗?她累倒了住院,亲生儿子亲生闺女都不去看,你一个继子倒是勤快,她一声不吭没了踪影,又是你忙前忙后的找,亲闺女亲儿子一个电话都不打,人影也不见。你还跟我说做人要讲良心,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肝肺,整个人都傻了。” 徐文珊越说越气,不说别的,老爷子去世后,那得留下多少遗产,可愣是没人提这事。 跟人讲良心?可别被坑死都不知道。 “是我没跟刘瑜小瑾他们说。” 徐文珊听到这话愣在了那里,一巴掌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吓得馄饨店里正在玩手机的服务员一哆嗦,“你傻呀,万一老太太出了点什么事,他们兄妹俩跟你没完怎么办?”她到底嫁了个什么人呀! 卫研新知道老婆很生气,可他还是坚决拒绝,“刘瑜他忙着工程的事没空,你让我打电话把小瑾喊回来吗?”陈姨留了纸条说出去办点事,兴许也真的就是办点事,是自己瞎担心了。可是找不到人他又不安心。 “他们都是大忙人,就你空闲行了吧?得,你们继母兄妹才是一家人,我是外人,我不掺和总行了吧?”说着她拎起包就要走。 卫研新刚想要起身,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他连忙接起了电话,“陈姨,你在哪儿?” 可是这碗水是卫大钧留下来的,不管是对现在,还是对原本的安排,卫研新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于陈敏还仔细观察了下,卫研新不是装不在乎,他是真不在乎。 卫研新没意见,那这均与不均的不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吗? “你是说徐……你嫂子?”陈敏改口换了个称谓。 刘瑜也不遮掩,“你要是真的不担心,那为什么只让大哥他一个人过来?”还不就是怕徐文珊不同意吗?当然徐文珊不同意左右不了什么,可要是闹起来那起码也不消停。 看了刘瑜一眼,陈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交易中心里面去,周末的房产交易中心相当热闹。 208.208 番外·过去 风吹云动星不动, 水流船行岸不移  会不会有什么平行空间之类的,其实就是她一场梦呢? 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陈敏嗷嚎了一声, “早知道就不咬的那么狠了。”还真疼。 犹豫了一下,陈敏打开了文件夹,里面是一个档案袋, 并没有密封处理。正如梦里看到的那样,卫大钧早就做好了安排, 这遗嘱能不能成立还得看老教师,哦, 现在得看自己的意思。 把档案袋打开,陈敏把里面的东西都铺在了书桌上。 卫大钧是很细心的人,清单上把自己所有的遗产都是罗列了出来。 算上家属院的这一出三居室, 另外卫大钧还有两套住房,一套是差不多九十平的二居室, 一套是一百三十多平的三居室, 小的那一套是研究所的奖励, 大的那一套则是当初拿奖金买的。 除了这三处固定资产外, 卫大钧还有百分之七的股份。研究所当时成立了科技公司,所里不少员工都参股了, 当时还是副总工程师的卫大钧具有战略眼光,现在拥有公司百分之七的股份。只是这些股份他没有折现, 陈敏还不知道这百分之七到底价值几何。 有房有股份, 还有藏品。 之前陈敏也注意到了的, 书房里的那两幅字画,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赝品,可是看到卫大钧郑重的写在清单目录上,还交代了这两幅字画的来历,她才真的意识到,卫大钧和老教师老两口是真的有钱。 主要是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就拿曾老的字画来说,市场上价钱有高有低,贵的二三十万一平尺,便宜的也就是三五万一平尺。然而曾老现在很少创作,早些年的作品基本上又都被收到了国家图书馆,市场上流通的已经很少了,现在属于有市无价的那一范畴。 而卫大钧这里就是有曾老的一幅字还有一幅画,市场价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留给子孙后代什么的。再说句难听的话,艺术家的作品不都是死后价格暴涨吗?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这两幅字画的价格真是不敢想的那种。 当然,除了房子、股份和藏品,卫大钧还在清单上罗列了最后一项,那就是他现在的存款。 卫大钧作为省研究所的总工,工资和补贴不算是特别多。不过他有项目,有专利,还有科技发明奖励和公司分红,即便是有不少的开销,存款却也是可观的。 因为前面的那些资产,七位数的存款数额让陈敏不再那么大吃一惊。不过她也改变了一个认知,其实科研人员也没她想象的那么苦巴巴。 三处房产,两幅字画,股票还有现金,按照卫大钧的遗嘱,三居室给刘瑜,二居室则是给卫瑾,当然除了这些,那就是再给卫瑾那幅曾老的字和一百万的现金,这些都是嫁妆。 相较于对刘瑜和卫瑾的大方,卫大钧对儿子卫研新多少有些抠门——他在遗嘱中吩咐留给卫研新的只有曾老的那幅画。 至于剩余的现金、股票还有当前陈敏住着的家属院房子,都是留给陈敏的,等她百年后愿意给谁就是给谁,不立遗嘱的话那就三个孩子将来平分。 这样的分配方案让陈敏觉得卫大钧和卫研新父子之间有些隔阂,不然好歹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待遇还不如刘瑜呢?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那梦,好像从俩孩子到了这个家后,卫大钧照顾刘瑜多一些,倒是老教师对待卫研新比较好。 这老两口,可真是有意思的人。 看着存折上的那些小圆圈,陈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分别给刘瑜和卫研新发了消息。 卫研新回复的很快,还特意打电话过来,“陈姨,你没什么事吧?” 陈敏听着这关切的声音,她脑子一激灵,忽然间明白了老两口的良苦用心——不是亲妈胜似亲妈,将来即便是卫大钧先走了,卫研新也不会对老教师不管不顾。而老教师与刘瑜到底是母子,有着斩不断的血缘亲情。这无异于双保险,保证了老两口日后的生活。 当然,这是陈敏从最功利化的角度来思考的这个问题,卫大钧和老教师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已经是秘密,谁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刚挂断这通电话,刘瑜也打电话进来,“你早晨吃的什么?”他张口一句,这让陈敏意识到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她信口胡诌,“吃了两片面包,喝了口牛奶。” 没等刘瑜发难,她就是先说了起来,“你过来的时候再去买点菜,我有事跟你们说。” 卫大钧的意思,自己要是觉得这遗嘱不合适,撕掉就行了,爱怎么分配那就随自己。这简直是天大的挑战,对于还算是新老师的陈敏而言,一下子就是这么一大堆财产堆在自己面前,这简直比她刚醒来那会儿还要有挑战性。 要是再贪财点,陈敏完全可以当没有遗产这回事。房子、票子还有股份现在都在她名下,卫大钧早就办好了手续。 陈敏也不觉得这是卫大钧对老教师的考验,人都死了考验这还有什么意思?难道是看到老教师没按他那遗嘱办事,他当了鬼也不高兴吗? 这就是一个安排罢了,乐意就这么办,不乐意那就随便你怎么办。 只是卫大钧大概没想到的是老教师去了,现在继承这一切的是陈敏,此陈敏非彼陈敏。 “金钱的诱惑呀!”她之前的家里因为十几二十万就是满地鸡毛,甚至于拿了她的抚恤金去买学区房。现在她一下子资产千万,简直是恍若隔世。 卫研新和刘瑜正巧在楼下遇上了,没看到徐文珊和卫子睿,刘瑜还有点奇怪,“怎么嫂子和小睿没过来?” “陈姨让我自己过来。”这件事,卫研新也奇怪,甚至于出门的时候徐文珊还问他干什么去。因为徐文珊那语气好像他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卫研新就直接说了句“陈姨找我帮个忙”,毫不意外的看到徐文珊神色不好看,卫研新把那难看的脸色和抱怨都是关在了门后过了来。 不过他没想到,刘瑜也过来了。看着刘瑜手里拎着的东西,卫研新搭了把手接过去一个,“我看最近陈姨气色好了些,等下周我有空,带她再去医院检查下。” 确保真的没什么事,他们也就是能放下心来,这样对大家都好。 对于这两异父异母的兄弟同时过来,陈敏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她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你们先去做饭,做娃娃菜的时候少放点盐,我怕自己回头血压高上来。” 年纪大的最怕三高,她现在这身材倒不至于高血糖高血脂,不过还是得饮食清淡些,避免高血压。 已经五十七岁的陈敏希望自己能把未来几十年过好,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遗憾。 刘瑜和卫研新相互看了眼,最后还是刘瑜去了厨房。一山不容二虎,在这个家里,厨房里向来只有一个主厨,其他人都是能有多远站多远。 虽说妈跟大哥也不是那么亲近,不过那也都比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强,所以陪着聊天说话的重任还是让当大哥的来。 卫研新倒是也没多想,不过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了,他没能进去。 “你也被赶出来了?”正在切菜的刘瑜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他还以为卫研新在他妈面前是万能药呢,看来也有不好用的时候。 卫研新多少有些无奈,至于这么高兴吗?“不是被赶出来了,是根本没进去。”他洗了下手,“帮你干点什么?” 刘瑜也不客气,顺带着问起了陈敏的情况,“她怎么就想起来去健身了,能受得了吗?”这话他没当面问,他们母子俩像是前辈子的仇人,说多了就会吵起来,所以有很多时候他都是透过卫研新来问。 “我也不清楚,有个打发时间的事情也挺好的,我一开始还担心让她退休会受不了。”退休综合征这个词出现是有其现实意义的。从忙碌充实的生活一下子到无所事事,这对于忙碌了大半辈子的老年人而言是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很多退休老人都适应不了新的生活节奏,引发了各种问题。 目前看来,他们家老太太双重打击下倒是适应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 兄弟两个趁着在厨房这会儿交换了下最近的情报,也纷纷放下心来。 陈敏其实还挺纳闷的,这家的男人厨艺都挺好,不管刘瑜还是卫研新,做饭还都不赖。当然,她厨艺其实也不错,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现在不是露一手的时候,她吃了个三分饱,然后把那文件夹拿了出来,推到了卫研新手边,“看看吧,这是你爸留下的东西。” 卫研新愣了下,而一旁刘瑜也就是瞧了陈敏一眼,然后继续吃饭,似乎对于文件夹里到底是什么并不感兴趣。 “陈姨,这些东西,我估摸着我们都用不着,你留着好了。”卫研新把文件夹又是推到了陈敏手边。 这让陈敏一怔,年轻人呀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自己推的那可是大几千万的资产! 犹豫了下,卫子睿又是说道:“那她是去公园了?”爷爷和奶奶有时候会带他去公园散步的,所以一定是去公园了。 公园、游乐园,卫子睿想要去的地方都说了一个遍,最终也没能拿到他爸爸承诺的变形金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