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寒风袭铁刃,狂沙卷金甲。刺骨的西风呼啸着,扫过一望无垠的黄沙,烈烈风声掩不住犹如困兽般的喘息,亦吹不散浓重的血腥味。 一只满是血污的手紧紧斜握着一杆红樱□□,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柄蜿蜒滑落,流过斑驳的暗红色凝块,自尖端没入沙尘中,粘稠而绝望。 穿着盔甲的身子依旧显得有些清瘦,挺秀的脊背此刻绷得死紧,却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就此折断。 在她身后,数百名浑身染血的年轻脸庞,面对着眼前层层围困的敌军,没有恐惧,有的只是视死如归的悲壮。 眼前整齐划一的寒刃齐齐对着他们,将正午的阳光折射到傅言卿的脸上,驱不散丝毫寒意。她嗓子有些喑哑,低声道:“我对不住你们,今日,我怕是没法带你们出去了。” 低低一句话,仿佛是轻描淡写的告知,可身后原本冷硬的将士,俱都红了眼。 一身黑色武服的青年男子“铮”地一声抽出佩剑,哑声道:“郡主,您从来没对不住我们。今日,您没法带我们出去,我们却誓死要送郡主离开!” 说罢,他嘶声喊道:“众将士听令!列阵!” 话音刚落,数百人迅速列队,男子当先纵身朝敌军扑将过去:“誓死护郡主突围!” 他手中的长剑带起一片寒光,直砍向前排吐谷浑士兵。 瞬间包围圈迅速缩小,锐利的□□已一往无前之势朝这伤痕累累的军队挺刺过来。 不过数息生死间,轻功不佳的普通士兵纷纷扑向那毫无间隙的利刃,长矛透体而过,爆出浓重的鲜血,气绝之前,却是疯狂将武器送去对方体内。 转眼间,层层叠叠的尸体堆积在阵前,那些被贯穿的士兵至死都站的笔直。而剩下的人则是踩着同伴的尸体,破出□□阵,直杀到对方骑兵所在。 这种近乎疯狂的打法,让一向骁勇善战的吐谷浑人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都忍不住战栗。 傅言卿阻止不了,也不能阻止,她清啸一声,带着无尽的痛楚,悔恨,犹如蛟龙入海,绞杀着眼前的一切。 她眸中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却在重重围杀中,猛然将目光落在坐在马上的的吐谷浑大将―慕利沿,随即直杀将过去…… 直到日暮黄昏,西边摇摇一抹残阳悬挂天际,将远处那一片黄沙染的通红,就如那漫天血色泼溅其上,苍凉悲壮reads();。 傅言卿远远望着已然看不见的战场,手中的□□再也握不住,重重跪了下去,身后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的五人,一声不吭,跟着齐齐跪了下去。 在他们身边,一支由一个身着轻甲女子率领的军队,俱都沉沉看着他们,亦是一言不发。同为军人,这其中的痛楚他们比任何人都能体会。 不知过了多久,傅言卿勉强站了起来,被血迹尘土遮掩的面孔,已然没了一丝情绪。一双通若琉璃的眸子此刻亦是没了光彩,她喉咙动了动,随后才低声道:“多谢你们搭救,言卿眼拙,不知阁下是哪位?” 那为首的女子,抱拳回道:“郡主客气,我乃是益州守军左卫军领护,奉淮安君之命,前来营救郡主。郡主,如今,吐谷浑人紧追,朝廷……的军队亦是围堵,望郡主速随在下离开!” 傅言卿眸光微闪,淮安君?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个从来一言不发,浑身上下森然冷漠的九殿下。微微出神片刻,傅言卿却是淡淡笑了起来:“言卿多谢淮安君厚义,可西南王府倾覆,十八万将士的性命葬送,傅言卿难辞其咎。我还有事必须得做,恕我难以承殿下美意。” 看着女子秀眉紧蹙,傅言卿抽刀割下袍袖,一旁的黑衣男子立刻俯身半跪。她铺上白布,划破手指,就着鲜血,在那两尺长的白布上画了起来。 最后她收了白布,递给那女子,轻声道:“带给你们主子,她会需要的。这是我送她的第一份礼,而我要做的事,便是给她的第二份礼物了,希望她不会让我失望。” 女子接过满是鲜血的白布,看了一眼遍睁大了眸子,这是剑门蜀道的防布图! 就在她怔愣之时,傅言卿带着仅存的五人,带着一身伤,朝东边乘着夜色离去。远远留下一句冷清话语:“告诉你们殿下,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价值。” 她手下士兵欲要阻拦,被她抬手制止,许久后她才低声道:“我们再送她们一程。” “可是领护,殿下下令一定要将人安全带回……” 女子摇了摇头,沉沉叹了口气:“她已然存了死志,或许这对她对殿下而言,都最好的。” ―――――――――――――― 谦和二年十月,帝降旨称,西南王府通敌叛国,勾结吐谷浑,罪无可赦,小王爷傅言旭赐死,夷三族! 同年十一月,宣称已然伏法的长宁郡主,现身京城,破重围,受三百洗罪鞭,过五丈玄铁钉,击响大夏开国御龙钟。于万民之前,为西南王府鸣冤。字字句句,椎心泣血,闻者莫不激愤难平。 女帝闻讯出宫,长宁郡主勉力跪迎,于御驾前自刎。死前怆然悲呼:“十八万西南军亡于陛下之手,西境数万百姓累于陛下之心,陛下,于心何忍!”随行幸存数位将领,皆殉于御前! 大夏百姓,多受西南王府之恩,一时间议论纷纷,民心动荡。不日谣言再起,先帝驾崩并非病逝,乃当今陛下谋逆所害。至此一事,波澜再起。为平谣言,各地官员下令抓捕妄议之人,谈及西南王府者皆入狱,无辜枉死者,不计其数。 十二月,护卫军统领孟苇庭率众起义,数个州郡纷纷响应,拥立九殿下淮安君为主,诛昏君,除佞臣! 翌年一月,谦帝退位,九殿下淮安君拒帝位,立先皇长孙赵勋为帝,出兵吐谷浑,改年号为宁泰。 宁泰二年二月,淮安君薨,年仅二十四,帝甚悲,追封南贤王,葬入皇陵。 第一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意识的消失带走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剧痛,心头那刀绞般的疼意,同样也逐渐烟消云散,可傅言卿却不知道这算是解脱还是不甘。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是因为她识人不清,天真无知,害死十八万将士,害了阿弟,她当真是没脸面活下去了。开国女帝设下的御龙钟,上警天子,下请万民,她冒死出现在京都,鸣响御龙钟,所谓她勾结吐谷浑的谣言,不攻自破。 西南王府这么多年施恩颇广,深得民心,她们因民心遭遇横祸,那便让民心替她西南王府雪恨。 这般混沌许久后,胸口一股闷痛不断加深,口鼻内仿佛被水全部堵塞,酸痛难忍。陡然间再次有了知觉的傅言卿有些糊涂,难道死后还有感觉?窒息的痛苦让她本能想要挣扎,一瞬间闭上的眸子猛然睁开,看着周身环绕的水流,傅言卿惊讶莫名,原本浮出水面的身子再次沉了下去,还呛了一大口水。 这一刺激让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她再次浮出水面,水面剧烈晃动着,身子也突然变沉,她这才发现这水中不止她一人。一个紫色锦袍的小孩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在水中同样挣扎着。 她忍下甩开小孩的本能,目光顺着那苍白的小手移到自己身上,这身体,看起来竟然也是个孩子! 傅言卿意识完全回笼,看着眼前快要坚持不住地孩子,努力抽出手自后面抱住了她。她稳住身形,目光急速在周围环绕一片,顿时眸子猛然睁大。那熟悉的场景让她身子都忍不住发抖,她一遍遍看着周边的假山楼阁,再盯着自己的身子,结合眼前的场景,终是不得不相信一个诡异的事实,她这好是回到了她九岁那年! 那一年她溜到太液池边,恰好遇到了有一个小孩掉入了太液池,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救了起来,而最后得知那个孩子乃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七殿下,赵墨笺! 而她和赵墨笺的交集自此开始,若不是救了她,后面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她们也不会有那番纠葛,也不会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 傅言卿浑身绷紧,狠狠咬着牙,抱着身前小孩的手也越来越紧。她眸子发红,眼中情绪复杂无比,正是这人害了西南王府,冷酷无情地下令围杀十八万西南军。越想越痛,越想越恨,一瞬间一股戾气自胸腔升起,眼中杀意也开始溢出,若是她死了,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收紧的手开始缓缓松开,只要她放手,她就可以避开那惨痛的结局。 小孩之前已然呛了不少水,现在根本没多少力气,傅言卿手松开,她便滑入水中无力朝下沉去reads();。看着小孩微弱抽动的胳膊,口内不断吐出的气泡,傅言卿想离开的身子怎么都没法挪动,无论她怎么恨,可是眼前小小的身子,让她还是无法彻底漠视。 内心挣扎不已的傅言卿,眸子一直盯着那小小的身子,穿着紫色小袍的身子已经完全无力打开,预示着她的生命开始走向尽头,那歪在一旁的小脑袋也沉寂了。 心口闷闷的痛,傅言卿眸子突然一凝,那小孩白嫩的脖颈露了出来,上面依稀有一片红色的印迹,她心头猛地一跳,一瞬间闪过的念头让她再也忍受不下去,努力朝小孩游了过去。 幸好她水性很好,虽然这身体变小了,还是足以将人抓住,带着迅速朝岸边游去。 此刻还是四月份,天气虽转暖,但水中还是很冷,普一出水,傅言卿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是眼看小孩脸色青白,一丝意识也无,傅言卿也顾不了许多,甚至来不及多想此刻她变成九岁小儿的事,赶紧拼命按着那孩子涨得鼓鼓的小肚子。幸好她遇见过渔民救治那些溺水之人,虽然焦急却也不至于无计可施。给小孩渡了几口气,将她肚子里的水压出来,折腾了半晌,终于听到了一声细弱的咳嗽声随后越来越剧烈,原本小孩发青的小脸也逐渐转为苍白。 傅言卿一颗心顿时落了地,将小孩拉起来,看了看她的后颈,那里果然是有一片红色的印迹,形状若一团燃烧的火焰,落在白皙的肌肤上,无比显眼,只是一贯被衣领遮住了。 这不是赵墨笺,她虽然记不清当年赵墨笺的模样,可是后来十几年相处,她从没见过她这个印迹。可当年她救起那个孩子后,那群宫女太监都称她为七殿下,而且后来皇帝和萧淑妃也说她救了七殿下,所以才赏赐于她的,难道她重活一次,改变了一些事? 傅言卿皱着眉思索着这些事,手下却是没停,一直轻轻抚着小孩的背,毕竟是她一时过错,差点让她丧命。 不料怀里原本咳地撕心裂肺的小孩突然紧紧抱住了她,小脑袋埋在她怀里,低低呜咽着,含糊不清地唤着:“母妃,母妃,我怕,我怕。” 软软的童音带着惊惶无助,对于历来心软的傅言卿而言,更是让她心疼,忙摸着湿漉漉的小脑袋轻声哄着:“莫怕,没事了。” 被她哄了一会儿,逐渐恢复意识的小孩瑟瑟发着抖,却是在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傅言卿时立刻压抑住了。大大的眼睛有些发红,残留着着一丝恐惧,却没了方才迷梦时的脆弱。乌黑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打量,抬眸盯着眼前救了她的人。 她记得在她在落入太液池后,眼前的人很快便跳了下来,虽然后来她被淹得昏昏沉沉,却也晓得是她救了自己。 傅言卿这次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小孩,穿着紫色衣衫,头上带了个紫色抹额,上面坠了颗玉石,模样却是同记忆中赵墨笺惯爱的打扮重合。五官生的极为精致,眸子犹如墨玉一般,透着一股灵动纯澈,这般湿着头发有些狼狈,却依旧犹如一个瓷娃娃一般。 傅言卿暗忖,这模样同记忆中的赵墨笺眉眼间有些相似,只是眼前的孩子却是没有赵墨笺那股傲气和锋芒,安静得惹人疼,她已然确定这不是赵墨笺了。 原本她准备开口询问小孩的身份,耳边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正往这边来了。 随即一道女声传来:“七殿下……这……殿下!您怎么了?!”来人声音听起来很是惶急,脚下动作加快,很快跑了过来,顺势将小孩从傅言卿怀里抱了过去,或者说扯了过去。 “殿下,您衣服怎么都湿了,难道是落水了?”她抓着小孩,背对着傅言卿,上下在她身上摸索着,似乎在检查伤势,嘴里还兀自问着她为何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傅言卿神色未变,只是静静看着那一身宫女打扮的女人和几个太监围着小孩,眼里却有一起嘲讽。这宫女她认识,是赵墨笺的母妃,萧淑妃的丫鬟绿意。她模样看似急切,却敷衍的很,天气凉,那小孩分明都已经发抖了,却没想着赶紧带她去换衣服,而是在这询问为何独自来这里reads();。而且一个宫女,怎么敢如此随意抱当今陛下最宠爱的七皇子。 强自压下心头的混乱感,傅言卿开始仔细梳理眼前的一切,她从跳去水中到将小孩捞起来,时间也不短,怎么这太液池边一个人也没有?即使当时无人,周边按理该有侍卫太监,如果小孩失足落水,怎么也会呼救,可是竟然无人来救。眼前的孩子分明不是赵墨笺,萧淑妃的宫女却口口声声说是七殿下,这到底是为何? 被询问的小孩抿了抿唇,并没说话,只是越过绿意看着傅言卿。傅言卿莫名觉得那双眸子里藏着一丝悲凉与无奈。 绿意察觉到小孩的视线,转身看着浑身湿透的傅言卿,眼里闪过一丝厉色:“哪来的丫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七殿下落水因何落水的,你怎么没护好他!” 傅言卿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粗布衣衫,湿哒哒地黏在身上,看起来到是跟宫女无二。 一旁年纪稍长的太监见过傅言卿几次,晓得太液池旁的云烟院住着一位小郡主,乃是西南王傅淮的女儿,自八岁起便被西南王送入宫中。 虽说傅言卿住在宫里的原因他们都知晓,不过是当今陛下为了挟制西南王的质子,因此身份有些尴尬。再加上这些年陛下对西南王府越来越忌惮,宫里人又都是见风使舵的,陛下心中不喜,这长宁郡主也就过得不怎么样。可是暗地里使绊子可以,可真要明地里以下犯上,保不齐陛下为了面子拿他们开刀,因此忙在绿意耳边说了几句。 绿意脸色微微变了变,眼里却也未见尊敬,笑了笑,才道:“原来是长宁郡主,恕奴婢眼拙没认出您来。七殿下落水,不知……” “我刚好路过太液池,看到有人落水,便将人救了上来,却不知原来是七殿下。不过,池水寒凉,七殿下身子都有些发抖,你该赶紧让你家殿下换身衣裳,不然着凉了,陛下和淑妃娘娘……我也有些冷,先回去换衣服了。” 傅言卿未等她说完,看着抖得厉害的小孩,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装作受不住了的表情,转身朝云烟院走去。 她此刻还未完全消化她变成十岁的事实,而这眼前的一切也让她捉摸不透,再加上前世死前累积的痛苦,她实在不愿再去面对这群人,她要好好想想,她到底该怎么办?今日她还是救了那个孩子,也许上一世,她救得人也是她,那她和赵墨笺,还是要纠缠下去么? 回到烟云院,里面两个宫女正坐在园中的石桌旁窃窃私语,看见傅言卿浑身湿透的回来,惊讶地站了起来。 只是傅言卿此刻思绪纷呈,进了院子呆呆看了眼记忆中早已模糊了容貌的两个宫女,随后兀自进了暖阁关上门,瘫坐在地上,怔怔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布局。 门外两个宫女敲了敲门:“郡主,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她们留在这也是无奈之举,没有赏赐,例钱也少的可怜,还被其他人嘲笑欺负,对傅言卿也懒得管太多,见她不回话,兀自含糊地嘟囔了几句,也就不见动静了。 此刻没了其他事的干扰,傅言卿闭着眼睛,回想着犹如一场噩梦般的过往,再看着眼前的一切,许久后她咬紧下唇,低声笑了起来,最后却是流了满脸的泪。前世她以死为筹码,替赵梓砚造势,加上剑门蜀道的防布图、景帝身死的真相,只要赵梓砚能取得西北大军的信任,借着替西南王府讨回公道,查明先帝死因,最后必然是人心所向。可是纵使赵墨笺败了,可是西南王府的悲剧,她却无力挽回,只能可怜的选择一死。 如今,老天爷可是看不过眼了,所以给了她一个机会,让她不再傻傻落入赵墨笺的陷阱,不会再成为赵氏皇族猜忌冷酷的牺牲品? “赵墨笺……傅言卿从地狱回来了,这一次,你会怎么样呢?” 第二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傅言卿靠着房门,就这般仰头瘫坐在地上,身上的衣服还是*的,纵使是在屋内,也冷得厉害。可是她却不愿动,身上越冷她头脑才能越清晰,这一切恍若梦一场,她从绝望的二十二岁回到了九岁,回到了一切悲剧的起点,如果一切是真的,她该如何在帝王的猜忌和无情中,让西南王府避开那血腥的屠杀。 时间一分分流逝,春日融融微光开始一点点褪去,留下蔓延开来的阴影,直至这座华丽的囚笼完全被暮色笼罩,屋外两个宫女似乎觉得傅言卿悄无声息太久了,再看看送来的膳食,终是再一次敲响了暖阁的门。 “郡主,此刻已是戌时,该用膳了。” 仿佛是例行公事般的声音将傅言卿从无尽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她睁开眼,想要站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然湿冷,可蜷缩的地方却带着一些温度,舒展身子,湿热的感觉瞬间变得冰冷,让傅言卿觉得有些难受。再加上待了太久,身子整个麻木僵硬,从骨缝中透出来的刺痛让她蹙了蹙眉,头也昏昏沉沉得厉害。她张了张嘴,喉咙也干涩的很,声音喑哑无力:“不必了,我不饿,今日累了,我先休息了。” 她苦笑一声,她似乎忘了,此时她不过是九岁的孩子,这副身子经不起这等折腾,湿着衣服待了这么久,怕是染上风寒了。 此刻她在这云烟院,怕是也无人愿意来管她,往日生病,太医署也是推诿懈怠,她也懒得再去请了。摇摇晃晃走到榻前,褪下湿衣换了身干净衣服,倒头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幸好此刻四月的京都不算太冷,即使云烟院的被褥都是普通的芦花被也能御寒,烧的浑浑噩噩的傅言卿很快便睡了过去。 外面两个宫女面面相觑,想着之前傅言卿的模样,也有些害怕她出事,如兰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万一她要是有个好歹,陛下会不会怪罪下来?” 如意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漫不经心道:“郡主不许我们进去,做奴婢的自当遵命,再说,除了宫中盛大宴会,陛下从不曾过问她。我饿得紧了,先去用饭吧。” 两人说着将桌上的食盒拎了出去,虽说傅言卿的膳食也算不得精致,甚至有些粗糙,可宫里人也不敢太过,因此比起她们这些低等丫鬟,还是好的,傅言卿不吃,她们也就却之不恭了。 原本按照惯例,傅言卿是皇帝亲封的长宁郡主,位尊不下于皇子皇女,所在居处也该有人守夜。只是偌大的云烟院,就剩下两个三等宫女,两个外殿的小太监,傅言卿又年幼不受重视,自然没人管这些,时辰一到,如意和如兰各自回屋里睡去了。 到了夜里,一个小小的影子沿着小径溜到了烟云院外。烟云院比较偏远,外面巡逻的侍卫也不多,来者对侍卫巡查似乎很了解,一路畅通无阻。那个影子在墙院下停了片刻,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片刻后就爬了上去,灵活的消失在夜色中。 混沌不知睡了多久的傅言卿是被渴醒的,由于发热,嘴唇发干不说,喉咙里只觉得要冒烟,勉强睁开眸子,望着黑漆漆的帐顶,她揉了揉脑袋,准备起身,却突兀地听到一声细响。 声音很轻,犹如幻觉,可是傅言卿上一世征战不断,可谓是历经凶险,一贯敏锐,顿时屏住呼吸,目光冷冷地盯着窗户。 窗户傅言卿并没来得及上栓,细微响声后,一个影子悄然爬了进来。窗户被推开,如水般的月色也不甘落后地涌了进来,傅言卿看见一个细长的影子,看模样却不像个大人。 到底是何人,半夜三更,跑进她屋里意欲何为?她在宫里一直深居简出,知道她的人少之又少,怎么会有人惦记着烟云院? 她静静看着,目光也犹如染了月色,薄凉清冷reads();。那个小小的身影靠的进了,悄悄走到了桌子旁,似乎从怀里掏了包东西,在那鼓捣着。 傅言卿眸子一凝,送东西?还是想投毒?上一世难道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思绪至此,傅言卿都然记起一件事,她当初救了人,回来后第二日醒来,屋里摆了一包精致的点心,还有一些她平日里吃不到的果子,她当时毕竟年幼,虽然诧异惊骇,却也有些惊喜,以至于后来…… 傅言卿神色复杂,怔怔盯着那个影子,心里陡然有些明悟。正在此时,那个原本想要离开的人,却犹豫了片刻,转身踮着脚尖朝榻前走来。 傅言卿来不及多想,立刻闭上眼安静地躺着。 来人越靠越近,细微的窸窣声响起,一只小手朝傅言卿脸上伸去,傅言卿鼻端甚至能嗅到她的味道,带着股……香甜的气息。 动作比意识更快,她伸手握住了那只手。入手微凉,小小的软软的,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将人压在了榻上。 有了上一辈子的根基,她动作很敏捷,却因着身体虚弱,这番举动下来,她不由有些微喘。傅言卿眸子却依旧清冷,牢牢盯着身下的人,随即一愣,竟是那个孩子。 小孩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厉害,眼睛圆睁,里面有些惊吓。只是傅言卿看的清楚,不过片刻,她低低呼了口气,热热的喷在傅言卿手上,黑亮的眸子在微微的月色,变得很是沉静,她没叫也没挣扎,只是定定看着傅言卿。 那双眸子太过澄澈,在夜色中也掩不住里面的光辉,当真如星子落入其中。 傅言卿莫名觉得心里一动,这样的眼神当真是宫里能有的么?两人这般对望了数息,傅言卿抿了抿唇,淡声道:“很晚了,偷偷摸摸过来作何?” 说罢她松开手勉强坐了起来,头还是晕乎的很,她有些疲惫地扶了下额头。 小孩见状也跟着爬了起来,她有些踌躇,随即还是伸手在傅言卿额头上贴了贴,小声道:“你好烫。” “无事。”傅言卿摇了摇头,将她微凉的小手拿开,挪到榻边想继续她去倒水的打算, 小孩看她举动,又听她嗓音干涩,顿时反应过来,将傅言卿扶住:“我去。” 很快,小小的身影跑到了桌子边到了一杯水,递给傅言卿:“水凉了,你先喝一点,让你的侍女给你烧些热的会好些。” 傅言卿看了她一眼,将水喝干:“不必了,而且这时候怕也唤不动她们。” 小孩眉头一拧,看着傅言卿,眼神有些懊恼:“对不住,都是因着我,不然你也不会生病了。” “不干你的事,这时辰不该乱跑,回去吧。” 小孩察觉到了傅言卿的冷漠,不过她却不在意,这人再如何都将自己从太液池捞了出来,当时那与现下截然不同的温柔轻哄,也绝不是假的。对于从不曾有人在意的她而言,今日这个同样瘦小的怀抱,在她惊恐绝望之时,给予了无法言喻的抚慰,是自慕姨离去后,再也没有的。 她复转身去了桌旁,随即托了个小布包过来,里面包了几块点心,淡淡的月色中只能看清糕点的轮廓,除了一块完整的,其余都有些碎了,想来是来的路上压着了。 小孩看着糕点,小脸有些发红,好在是夜间,她也能装作若无其事,只是声音有些嚅嗫:“这些都是御膳房师傅专门做给贵妃娘娘的点心,很好吃的。” 见傅言卿兀自看着她手里的碎糕点,她不由有些急:“这是我不小心压碎的,不曾吃过,是干净的reads();。你生病了,晚膳定用不好。我以往生病了,嘴里总会发苦,你现在定也是,这糕点甜甜的,你吃一点?” 此刻的傅言卿也不过比小孩高了半头,两个孩子一个忐忑,一个面无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不过片刻后,傅言卿总算有了反应,她伸手拈了块糕放入口中,入口口感细腻甘甜,纵然是生着病,也未觉的腻人。外面裹了层香酥,略带着酥脆,内里却是两种口味,这点心傅言卿熟悉不过,上一世她最爱的便是这鸳鸯糕。 细细将糕点咽下,傅言卿抬头看着眼前一脸期待的小孩,心头蓦地涌上一股酸涩,曾几何时,这些时不时出现在她窗口的小点心,小玩意儿,成了当年在这薄凉的宫中,她仅存的小慰藉。最后,那被她撞见的送东西的人,也成了她最大的安慰,只是阴错阳差…… “不好吃么?”小孩发觉她神色不对,小心翼翼问了句。 傅言卿蜷在袖口的手紧紧握住,她忽然有些怨恨,这看似最大的善意,却无形成了推她入深渊的源头。 “我并不爱甜食,况且如今也无甚滋味。”傅言卿深吸一口气:“走吧,我救你不过是一时起意,也许再有一次我便不会贸然下去了。你不必感激,以后也莫要提了。这些东西我收了,你我两清了。” 小孩有些愣,她低头看着手里剩下的糕点,大大的眸子里掩饰不住失落,甚至有些泛红,许久后她咬了咬唇,将糕点包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可……我只有这些了,这些糕点往日都吃不到,我以为你会喜欢。”她说完顿了顿,转身朝窗户那边摸去,站在窗口,她复又倔强道:“你说再有一次你不会救我,可是那一次你救了就足够了。” 傅言卿闻言原本有些皱眉,最后却是听到小孩离开前颇为委屈的嘟囔:“糕点虽很好吃,可安儿的命也不至于仅能换四块糕点,三个果子。” 一句孩子气的话,让心情沉郁的傅言卿忍不住有些想笑,随即眸子却深了深,安儿?这孩子的名字? 看那孩子的年纪,估摸着六七岁的模样,应该跟赵墨笺差不了多少。眉眼间与赵墨笺神似,又唤着母妃,应该也是皇女。赵墨笺乃是当今陛下的第七女,那如今符合年纪的也就八皇女,九皇女,可是如此不受重视,名字里带安的却是一个也不符,莫不是乳名?半夜一个人能溜出来,被萧淑妃当成赵墨笺…… 傅言卿忍着不适,细细思索,当今陛下子嗣不少,可最后大多夭折,如今仅余大皇子,赵彦成,二皇子赵清书,七皇女赵墨笺,以及八皇女赵涵綮,九皇女赵梓砚。 九皇女赵梓砚一向深居简出,传闻不受宠身子又弱,平日里几乎不曾露面,前世傅言卿真正见到她,彼时她都十四岁了。八皇女赵涵綮此时也不过八岁。因着生母身份卑微,亦是不受重视,犹记得不过十岁便无故淹溺。十皇子仍在襁褓中,不可能是她,剩下可能的也就赵梓砚和赵涵綮了。 傅言卿心里其实更倾向于赵涵綮,因着她同赵梓砚打过交道,这位九殿下上一辈子曾让赵墨笺寝食难安,手段谋略决不可小觑。那样一个人物,没有母妃的庇护,可以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安然长大,怎么可能会简单?这般纯良的模样,倒是更像早夭的那位。可得出这个结论,傅言卿莫名有些沉重,她虽有些迁怒她,可内心里,抛开这些,她一点也不想这样的小人儿葬送在皇宫里。沉沉叹了口气,傅言卿有些苦笑,她如今也不过是自身难保,又能做些什么呢? 折腾了一天,再如何坚韧,傅言卿目前还是一个生病了的孩子,这小身子实在扛不住,这般想着最后也不知如何就睡着了。 梦里无法遏制的,她再次陷入那场梦魇中,挣不开,逃不脱,一遍遍尝着绝望和悔恨,直至最后她临死前,那个不知模样的人抱住她,眼里撞入一片紫色的玉佩,她蓦然惊醒。 第三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柔和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落入屋内,将一切都镀上一层微光,安静而柔和。只是此刻的傅言卿心情却还未平复,头依旧有些晕,身子也软绵无力,可她却不想理会太多,起身虚浮地走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映出来的人影,她怔神许久。有些模糊的面容难掩青涩稚嫩,神色颇为憔悴,发丝凌乱,看上去有些狼狈。 伸手在镜子里的影响上轻轻抚了抚,这脸是九岁的长宁郡主,可是那眼里苍凉冷寂却都属于二十二岁的傅言卿。手上力气逐渐增大,傅言卿低了低头,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自今日起,你便是九岁的长宁了,自此不再为大夏,不再为皇家,一切只为西南王府谋求一条活路,哪怕……再次堕入地狱。” 话落她抿嘴看着铜镜,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孩童懵懂的笑意,眼里的深沉深埋眼底。 虽说在病中,傅言卿也不喜欢枯躺着,整理好着装,起身准备开门,眸光却是落在一旁的桌子上,三个色泽鲜艳的果子安静地躺在上面。 她眉头轻敛,最后叹了口气,过去将三个带着果香的果子收了起来,唯有陛下和几位盛宠的妃子才能享用的果子,若被发现了,她怕是有口难辩,那孩子……傅言卿摇了摇头,不愿再去多想。 当傅言卿走出暖阁时,如意正在收拾外殿,见到她出来,脸色颇为苍白,顿时微微一愣,片刻后才开口道:“郡主起身了,可要用早膳。” 傅言卿看着她,最后总算想起她了。这宫女前世头几年一直跟着她,便是最后赵墨笺让她搬到她的偏殿后也在。不过,最后被她发现偷偷察看她的书信,便被赵墨笺暗下处理了,说是当今圣上不放心西南王府安插的眼线。如今想来,是谁安的还不一定呢。 停下思绪,她摸了摸肚子,有些虚弱道:“嗯,我饿了。” 如意转身暗自撇了撇嘴,真是起的及时,再晚些她和如兰也能加餐了,这几日那些宫女太监越发过分,她二人总受排挤,根本吃不饱。 “如兰,把郡主的早膳送来。” 片刻后,一个十几岁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提着食盒跑了进来,有些心虚地将东西放下。傅言卿看了她一眼,暗自记下,打开食盒看着两碟小菜,小半碗米粥,眸子微抬扫了二人一眼。 如意脸色微变,暗自瞪了如兰一眼,竟然独自吃独食!随时目光触及傅言卿的眼神,莫名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方才这小郡主那一眼,让她忍不住发虚reads();。 如兰更是有些难熬,这小郡主再怎么不受宠,可身份摆在那,只要西南王一日还在,陛下都要忌惮一分,万一她真的发怒,闹到陛下那,她也难逃责罚。 如意到无所谓,傅言卿入宫一年多,也不曾见西南王府来人看过,云烟院分例用物被克扣许久,也不见她吭过一声,想来也是个软弱的主。 傅言卿也似乎没反应,将剩下的饭菜吃的干净,随即擦了擦嘴,不瘟不火道:“我虽来宫中不过一年,可该守得规矩,我却记得清楚。不知如兰你们,可还记得自己该守什么规矩么?” 如意和如兰一僵,如意顿了顿:“郡主,奴婢十岁便入宫,至今五年了,这规矩自然记得清楚,不敢忘。” “哦,那我想问问,作为陛下亲封的长宁郡主,这早膳是两碟小菜和半碗清粥么?我年纪小,有些记不大清了。” 两人平日里如此懈怠,除了傅言卿身份尴尬,最主要的是她自己从来不会在意,底线便一再被她们踩在脚下。如今突然这般,让本就有些胆小的人,备感压力。 如意还想挣扎:“云烟院的吃穿用度,一向就是不合规定的,您也知道的,只是不知今日怎么了,如此应付。” “是么,可我吃不饱,昨日又泡了水染了风寒,这样可不行。负责云烟院膳食的,是哪位尚食?我去找她。” 如意那张脸再也维持不下去,若真的问去了,那些人肯定二话不说将事情都推到她们身上,这事可大可小,万一闹开了,她们两绝对是替罪羊。 “郡主,这事哪里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您不是还病着么,我去同那边说一下,一定让她们不敢如此欺负您,您看好不好?” 傅言卿脸色一沉,有些闹小孩子脾气:“不好,我忍了许久了,以为我年少,便可以随意欺我么?再如何,做奴才的,终究不能让他爬到主子头上。” 如意脸色有些难看,低下头咬了咬牙,仍在温声劝她:“郡主脸色不好,应该病体未愈,需得好好休息。我待会儿去请御医,再去尚食姑姑那里询问一下,若不成,您休息好了再去,可好?” 傅言卿不过是故意膈应下人,也好让两人收敛下,人都是想着朝上走,跟着她的确委屈,可是却也没法接受两人这般对她。 “我在这云烟院无趣的紧,昨日溜出去却是撞见了桩不好的事。” 如意顺坡下驴,正准备问她,傅言卿却是皱了皱眉:“算了,不提了。你两伙伴多,近日宫里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事,给我说说,解解闷。” 宫女太监在一处,除了干活也没有其他乐事,虽说许多话宫里不能多言,可是总有抵不住好奇又爱嘴碎的,偷偷说些事,却也不少见。 如意和如兰面面相觑,不过想着傅言卿平日里就爱偷偷溜出去玩,如今身子不舒服,再怎么样也是个孩子,便也没多想。 “郡主,我们能知道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怕是入不了您的耳。” “就当听故事了,说吧。不然,我还是自个儿出去走走吧。” 如意和如兰无可奈何,出去走走,谁知道这小祖宗会走到哪里去。 “最近宫里也没什么大事,西域吐谷浑派使节入宫了,听说带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惹得陛下龙心大悦,赏赐了各宫许多东西。” “还有,送来一位美人,穿的也很奇怪,不过却是挺漂亮reads();。” 两人年纪也不大,平日里在傅言卿面前也随性惯了,这一说就收不住嘴,叽叽喳喳半天,吵的傅言卿头疼,却还没听到重点。 等到如意说完,如兰顿了顿,开口道:“说来大事,我今早却听到琼华宫一位宫人说,昨日七殿下落水了,而且据说不是失足落水,而是沈贵妃派人做的,陛下已经下旨彻查,沈贵妃都被禁足了。” 如意听的也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忙使眼色,如兰也意识到这些事情有些敏感,虽然傅言卿是小孩也不能乱说。 傅言卿听的却是眸子微眯,想来也不会是一场意外,却不知动静这么大。沈贵妃,大皇子的母妃,难怪上一世大皇子下场如此凄惨,原来早就被设计出局了。 “我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不要打扰我。不过记得,我的午膳,好好留着。”说罢也不管她二人的反应,进了屋利落的关上了门。 如意和如兰脸上的表情五彩斑斓,越发觉得今天的傅言卿有些与以往不大一样了。 一连三天,傅言卿都没踏出过云烟院,宫里这几日气氛格外凝重,一时间也是风雨欲来。具如意她们几人说,七殿下落水一事圣上已然派大理寺彻查,证据确凿,乃是沈贵妃派人所为。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番查下来,竟然发现一桩惊天秘闻,沈贵妃竟然与代王,也便是圣上的兄弟赵煦有染,而且更是长达十余年。圣上自然是一番雷霆震怒,更有传闻言大皇子不是圣上的骨肉。 事情最后,沈贵妃被赐死,但圣上仁善,并未牵连大皇子,而代王赵煦,也仅是废除封号外放亳州,永世不得入京。 而景帝怜惜萧淑仪,又因着宫中再无贵妃,因此下旨,册封萧淑仪为贵妃。从淑妃变为萧贵妃,这最大的获利者也就是她了。 傅言卿听后只是嗤笑一声,果然上一世便是这般除去了大皇子赵彦成和代王赵煦。仁善?上一世代王根本就没机会回到亳州,听闻是半路遭遇劫匪,葬身深渊。所谓有染,谁又说的清,萧贵妃和那人,一个有心陷害,一个有意利用,不过可怜了沈贵妃,荣极一时,可沈家在前朝如日中天,她怕是也碍了人眼了。 不过,若她傅言卿能出这牢笼,也许,今日之事便是她的机遇。 起身看着远处那碧瓦飞甍的宫殿,傅言卿伸手遮住略有些刺眼的阳光,许久后才收回目光,距离救那个孩子已经三天了,萧贵妃应该也快来了。 想起那个孩子,傅言卿心头微动,这三日都没有人来过的痕迹,那孩子应该是被她的话刺激了。七殿下?看来萧贵妃是拿她当赵墨笺的替身,作为诱饵。果真是好狠的心,若她没去,那孩子怕当真要溺死在太液池了。 若她真是皇女,萧贵妃竟敢这般无法无天,想来完全掌控了后宫,她小小年纪,该里如何活下去。无论心里有没有迁怒,那日小孩的举动,对傅言卿而言,当是窝心。上一世那些点点滴滴的感动无法作假,如今知道当年有一个人在背后默默关心她,甚至可能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来不及长大便……傅言卿心口莫名有些疼,疼惜她,亦可怜自己。 正在黯然失神之际,外面一声略显尖锐的嗓音响起:“贵妃娘娘驾道。” 外面如意如兰和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跪了一地。 傅言卿神色一顿,微微笑了笑,起身出去,看着一身华丽宫装的女子已经进了厅内,来人看起来不过近二十多岁,容貌艳丽,一双凤眼自带一股凌厉之感,头上配着金步摇熠熠生辉,这身行头使得她整个人略显庄重,到与年龄有些不符。 傅言卿对她不能再熟悉了,容貌比之十三年后,更年轻漂亮,少了许多阴沉,却也多了许多凌厉。 第四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长宁见过贵妃娘娘”傅言卿规规矩矩施了一礼,有礼有节,挑不出一丝毛病。 萧淑仪眉眼间带了丝笑意,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无须多礼,起来吧。上一次见你还是除夕宴上,一晃四个多月了,嗯,长高了些,却瘦了。”说罢眼里似乎有些怜意,随即目光在傅言卿身上扫了下,又看了下周围的布置,顿时脸色阴沉下来。 “这云烟院就你们几个伺候的人,怎么都没个稳妥些的?这里东西也如此简陋,殿中省的人都是怎么办事的?”萧淑仪冷怒道。 她身边的内侍李申忙回道:“娘娘息怒,这怕是哪个不长眼的私自行事,欺郡主年幼,见娘娘忙于各宫事物无暇□□,吃了豹子胆如此应付。杂家定会知会严总管,严查此事。” 萧淑仪皱了皱眉:“先去尚衣局给郡主置些新衣,再调几个内侍过来。吃穿用度,以及分例开销都得与各位殿下相同。” 傅言卿显得有些无措:“娘娘,长宁过得很好,不用再兴师动众,让娘娘费心。” “胡闹,这哪里是过得好?你父王征战在外,把你留在宫内,怎能让你过成这般。”说罢看了眼李申,他立刻小跑着离开了。 随即萧淑仪极其亲热地拉着傅言卿坐在一旁,叹息道:“绿意都同我说了,那日是你救了笺儿。原本当天我便打算过来看你,只是笺儿高烧不退,凶手未明,后来之事你想必也知晓一二,这才给耽搁了,你莫见怪。笺儿是我的命根子,长宁,我当真感激不尽。” 傅言卿脸都红了,摆着手道:“娘娘太言重了,长宁没做什么,我也是无意碰见了,救人本就是分内之事,只要七殿下没事便好。” “好孩子,西南王高义,生的女儿也是好极了。” 傅言卿似乎招架不住,害羞地低下了头,眼里却是冷漠一片。 萧淑仪极尽关心之能,同傅言卿说了许多,最后温声道:“笺儿好后一直同我提起救了她的人,一直吵着要来看你,只是今日林太傅要授课,笺儿便未能前来reads();。今日晚膳便来琼华宫用,让笺儿当面谢过你,可好?” 萧淑仪看似商量,实则完全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傅言卿心中一片亮堂,如今这对母女怕是开始她们利用她的第一步了。既然避不开赵墨笺,那么就看最后,谁利用谁了。 “恭送贵妃娘娘。”傅言卿看着步辇远去,深吸了口气。再忍五年,五年后,那个机会,她不会再错过了。 琼华宫中 “娘娘,殿下回来了。”徐姑姑见穿着紫袍的赵墨笺进了殿内,忙通知萧淑仪。 看着女子进来,萧淑仪眼里笑意深了几分:“今日太傅教了些什么?” 赵墨笺神色肃穆:“今日太傅教了皇兄他们《孝经》,儿臣入学不久,虽不甚理解,却也听了些。”说罢同萧淑仪细细说了一遍。 见她如此长进,萧淑仪心里颇为安慰,想到傅言卿,顿时敛了笑意严肃道:“笺儿,我昨日同你说的话,可都记住了?” 赵墨笺眉头微皱:“不过是一个外姓王的女儿,而且父皇一直不曾过问她,看上去又胆小软弱,为什么要我迁就讨好她?再说,父皇一直不喜西南王,指不定日后她连郡主也做不得,作何要平白惹父皇生气?” 萧淑仪神色微厉:“笺儿!我如何教你的,祸从口出,有些话心知肚明便好,日后不许再言。” 赵墨笺脸色微变,她如今也不过九岁,被萧淑仪一番斥责,顿时有些萎靡。 见她这般,萧淑仪脸色缓了一些:“但你能想到这些也不错了,只是笺儿,你能想到的母妃又怎么不知。这件事,你父皇也知道。傅淮虽说只是一个外姓王,可是他在朝廷中的威望绝不可小觑。这些年边境一直不太平,西南边境数十万大军军权皆在他手,傅淮的名声在西南军中更是无法撼动,你父皇如今怕是寝食难安,就怕再这样下去,西南军便只知傅淮,不知你父皇了。” 赵墨笺眼里有些不屑:“可父皇才是大夏的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既然他兵权过大,收回来便是,再不济寻个由头杀了就好啊。” “笺儿,不可轻狂,你还小,许多事并没有你想的如此简单。我之所以向你父皇提议让你早些进学,便是让你多学学,为君者,当纵观全局,深思熟虑,切不可随心所欲,不然你父皇何需忍这么久。你的性子太过急躁,记住母妃同你说的话,你必须成为掌控别人的人。你如今年岁虽小,可也得自幼自勉,可记下了?” 赵墨笺低头想了想:“儿臣谨记。那……父皇默许我们这般,是想从那什么郡主入手,解决西南王府?” 萧淑仪颇为欣慰,点了点头:“我儿甚慧。” “之前因着一些碍事的人,我无心思虑这些,不过上次她竟无意救了那个小崽子,却是天赐良机,正好借这个由头好生拉拢。笺儿,你要记得,与她交好便是与西南王府交好,傅淮对你父皇而言是心腹大患,可若取得他的支持,于你而言,将是天大的助力。所以,你得对她好,哪怕是冒犯其他人,也在所不惜。你父皇那,母妃来安抚,懂么?” 赵墨笺虽不情愿,却也乖乖点头了。 萧淑仪转过头:“李申。” 侯在外面的李申忙走了进来:“娘娘。” “把那个丫头带进来。”萧淑仪眼里有些厌恶。 赵墨笺看着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布袍的小孩,眼里很是蔑视,那张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脸更让她觉得讨厌。 小孩似乎很是恐惧,身子有些发抖,颤巍巍跪了下去:“见过娘娘,见过殿下reads();。” 萧淑仪端过一旁的茶盏,淡声道:“这几日没到处乱跑吧。” “没……没,娘娘有令,祈安不敢违背。” 萧淑仪冷冷看着她:“没有就好,有件事你要记得,那日落水的是七殿下,长宁郡主救得也是七殿下,若让我听到一丝其他的声音,后果你该明白的,嗯?” 赵祈安匍匐在地上:“我明白,那日是殿下去了太液池,不是我。” “下去吧,记得去校场练功,不到亥时不许回来,李申。” 站在一旁的李申此刻已然端了杯茶水,见萧淑仪出声,走到小孩面前,蹲下身直接将茶灌了下去。 他脸上没多少表情,手下不见丝毫停顿,显然已经是驾轻就熟。水灌的很猛,小孩有些呛到了,不过她并没挣扎,只是将这杯茶水悉数喝下。 低头咳嗽了许久,最后小孩站起身,准备离开,此时萧淑仪却突然开了口:“日后不要让我听到你的名字,在琼华宫,只许自称为奴。” 小孩一顿,片刻后回了句是,转身隐去。 萧淑仪冷笑一声:“好姐姐,你当真是疼她,祈安?那就祈愿一辈子吧,我定会好生,替你照顾她!”那明艳华贵的面孔上,挂着一丝阴冷的笑意,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鸷。 赵墨笺在一旁虽然不大明白萧淑仪的话,不过对于那小孩的狼狈她却是喜闻乐见,只是太过于顺从了,都没了意思。 “娘娘,长宁郡主来了。” 萧淑仪眼神微闪:“笺儿,人来了。” 从琼华宫回来后,傅言卿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纵然如今的赵墨笺只是个九岁小儿,可是那熟悉的眉眼,如今便具有的神情动作,让她无时无刻不想起十三年后那个狠辣无情的帝王。若不是这些年来,她经过诸多磨砺,她简直无法压下从内心深处涌出来恨意。 可笑她上一辈子如此愚蠢,萧淑仪再怎么能装,可赵墨笺骨子里的孤傲和不屑却没法藏住,年幼时不懂,为何长大后还没能看清。 同样是赠她东西,那个唤作安儿的孩子和赵墨笺的敷衍,简直是天壤之别。现在想来,上一世与赵墨笺之间的相处,她送给她的东西,无一例外是奇珍贵重之物,却从没用过一丝心思,也不曾让她真心喜爱过。就连她最喜爱的鸳鸯糕,在她眼里也是发腻的小点心。 掏出那还未吃掉的三颗果子,放的时间有些久了,没了初时新鲜饱满的模样,略显得有些干瘪。傅言卿看着怔了怔神,随即送入口中咬了一口,模样虽差了些,口感却依旧甜美,莫名让虚与委蛇了一天的傅言卿心头松快了些。 躺在床上,傅言卿有些难以入睡,睁着眼仔细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无论再怎么辛苦,对待赵墨笺必须如同前世一般,如此才能得到他的信任。虽然他们一直是利用她,可是一个身为质子的郡主,傅言卿上一世一身本事却也得益于赵墨笺,无论是功夫还是谋略,都是因着她才能学的。 只是身边换几个宫女内侍,怕是都是萧淑妃的人,不过一切都没怎么变,就连派来的几个人也是熟悉的模样,这对傅言卿而言,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而且一个孩子,总能让人放下戒心。 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傅言卿却是听到一声嘎吱之声,她猛的清醒过来,眉头一拧,那小家伙又来了? 探头看了看窗户,不过片刻原本紧闭的窗子便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子灵活的从窗口跃了进来,只是落地时有些摇晃,轻地一点声音也无reads();。 傅言卿不禁感慨,这般身手,不做偷儿真是委屈了。 思索间,她已然起身走了过去,小孩不知怎么了,落地后一直蹲着,半晌也没起来。傅言卿此刻虽然是个孩子,可入宫前傅淮派人教了她,也算小有身手,刻意放轻步子,在昏暗的房内,也没惊动蹲着的小孩。 傅言卿穿着一身单衣,就这般静静看着她,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一声未吭。小孩蹲了片刻,随即抬头,眼前陡然多了个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的人,顿时眸子圆睁,身子后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傅言卿倒没料到她反应这般,不过看着一脸惊吓的小孩瞪着圆溜溜的眸子,坐在地上傻盯着她,不由有些想笑。 她蹲下身,轻声道:“这可是做贼心虚了?半夜三更摸到我屋里,怎么反而吓成这样?” 小孩有些诧异那晚如此冷淡的傅言卿此刻这般模样,表情更是呆了几分。 见过赵墨笺后,傅言卿对这孩子的印象好了许多,温声道:“还傻坐着干嘛,地上凉,起来。” 小孩脸腾地红了,忙爬起身,不过动作却有着僵硬,似乎是那里疼不敢使劲一般。 傅言卿受伤惯了,自然看的分明,于是伸手去拉她:“摔伤了?” 她这一拉,小孩脸色倏地白了,猛然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来。 傅言卿眉头紧蹙,伸手将人抱了起来,可发觉她原本柔软的身子也僵硬了,顿时更是觉得古怪。 小孩很瘦,傅言卿抱地虽吃力,却也能抱动,将小孩放到床上,伸手去解她衣服。 小孩有些惊吓,揪住领子,往后蹭,跟个小媳妇似得,闪着光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盯着傅言卿。 这让傅言卿觉得自己就像欺负娈童似得,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她神色微冷:“衣服脱了,再躲就出去。” 小孩一僵,抿着嘴,偏过头不再动,一脸舍身取义的小模样,让傅言卿眼里带了丝笑。 只是脱了里面的小衣后,傅言卿却笑不出来了,屋里虽然暗,可适应后还是能借着外头的微光看清一些。尤其是小孩子白生生的小身子,可是那上面大块的阴影也看的分明,胸腹部,胳膊,肋骨,几乎寻不到几块好的地方。傅言卿伸手在她肋骨上压了压,小孩闷哼几声,身子绷的死紧。 傅言卿眼神越发冷,她一生最痛恨欺侮老弱妇孺的行为。即使这孩子也姓赵,可是此刻对着一个乖巧软糯的孩子,傅言卿也没法不心疼。她自己也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走过来的人,更是明白无人庇护,任人欺侮的感觉。 她虽不济,可顶着郡主的名头,那些后宫里的争宠排挤,鲜少能殃及她。可是这个孩子,怕是比她更为凄惨,想到那日她在水中挣扎的模样,傅言卿更是心里不好受。她恨姓赵的,可是这个孩子却同样因为姓赵而遭受如此折磨。 “有人打你?”傅言卿深吸口气,沉声道。 小孩低下头,许久后摇了摇头。 见她摇头,傅言卿没再问,只是伸手在小孩身上摸索着,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摸完后,小孩面红耳赤,傅言卿却是越发恼火,肋骨怕是裂了,其他地方也是肿的厉害,简直没法想带着一身伤的小孩怎么爬进烟云院的。 傅言卿下了床,小孩见状忙准备穿衣服,却被傅言卿目光淡淡扫了眼,立刻光着身子蜷在床上,让傅言卿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第五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今日萧贵妃赏赐了许多东西,里面似乎就有一些伤药还有活络油,翻了一会儿,总算是寻到了。 傅言卿将小孩拉过来,递给她一块手帕:“咬着,我给你揉揉,会很疼。不许出声,不然将你扔出去。” 小孩忙死死闭上嘴,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最后想起来,赶紧张开嘴,将嘴巴堵的严严的。 傅言卿曾在军营训练过,为了尽快成长,她付出的努力几乎是寻常人的数倍,身上几乎大伤小伤不断。她是女子,军营里当时虽有女兵,却只有一个女军医,她不想麻烦,几乎都是自个儿处理,久而久之,这些基本的伤势,她都能自己解决reads();。 小孩身上的伤大多是淤青,若不化开恐怕要疼许久,傅言卿手下并未留情,手下的小身子几乎遏制不住的发抖,却是一声痛吟都未发出来。等到全都揉捏了一遍,傅言卿几乎出了一身汗。 小孩瘫在床上不住的喘气,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被她抓成一团的被单,傅言卿叹了口气,给她擦了擦汗,又替没了力气的小人穿上衣服:“怎么样了?” 小孩缓了半晌,哆哆嗦嗦坐起身子:“好了许多。你……你病好了么?” 傅言卿点了点头:“我那晚同你说了,为何又来?” 小孩有些失落:“你讨厌我么?” 傅言卿一愣:“没有。” “那为何不让我来?” 傅言卿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抚了抚额:“我们并不熟,你这般半夜三更爬进来,我难道还要欢迎?” 小孩脸色微赧,却又有些黯然:“我……除了夜里,我……我不能来。” 傅言卿心里微动:“为何不能来?” 小孩低下头,沉默不语,小小的人坐在榻上,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落寞无助。 “那你为何要来寻我呢?”傅言卿静静看着她,许久后才柔声问道。 小孩猛然抬头,欲言又止,良久后她看着傅言卿的眸子,低声道:“你别信她们,她们不是好人。” 傅言卿眼神一冷,可看着那满是忧心却依旧澄澈的双眸,还是压了下去,故作讶然:“不是好人,谁?” 小孩有些焦躁,她揉着衣角显得很是挣扎:“萧……萧贵妃。” “你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傅言卿脸色淡淡的,嗓音却不由柔和起来。 小孩点了点头:“这宫里,没人能信得,你避不开她们,可也不要信她们,好不好?” 傅言卿语气倏然转凉:“那我为何要信你,七殿下?”她刻意加重最后的称谓,让小孩脸色瞬间苍白。 她紧紧咬着嘴唇,眼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片刻后很快凝结成泪水,被她死死憋在眼里,声音微哑道:“我……你可以不信我,我也信不得,我不是七殿下……我以后不来了,你……可你救了我,还是除母妃和慕姨外,待我最好的人。无论如何,不要被人骗了。”从那夜傅言卿的表现,她很清楚这个姐姐不会害她,对她有恩。慕姨告诉她,在宫中,信任是极其奢侈的,好心亦是如此。不可轻信任何一个人,可是若遇到真对你好的,绝对要珍视。 说罢她起身想走,连衣服都没打算穿,傅言卿见她那强自忍耐的可怜模样,心里有些后悔,她似乎太敏感了,至少她不可能是萧贵妃派来故意接近她的。 伸手拉住她,看着她不解的迷糊模样,叹声道:“既然说她们不好,又为何替她们做事?这一身伤,可是跟她们有关?” 小孩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睁着雾气蒙蒙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她,萌得傅言卿心头发颤。这小家伙,比之赵墨笺不知可爱多少。 “怎么难过傻了,听不明白我的话?” 小孩眨了眨眼,眼泪还未擦干,她眼里有些欣喜,可片刻后却是有些苦涩:“我没得选。” 傅言卿心里不知如何滋味,生于皇家,这些孩子从小就活在尔虞我诈中,比之寻常人家的小孩,更是要早慧许多,可懂得越多,也便越痛苦reads();。更让她有些诧异的是,这小孩虽纯良,可是她却不会天真的以为她当真是个懵懂幼童,想必她也该知道,今夜来劝告自己无疑是很冒险的一件事。 傅言卿拢了拢眉,轻声道:“你可知今夜你说的话,一旦被我告知萧贵妃,你会是什么下场么?” 小孩抬头看着她,稚气的面容却显露出超出这个年纪该有的从容:“知道。” “那你?” 小孩微微笑了笑:“我信你。” 傅言卿看着陡然有些老成的小人,心里莫名有些奇妙:“因为我救了你?” “嗯。”小孩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复又道:“还有,当时我也是怕的,但我抱着你哭的时候,你哄我了。” 她目光有些空似乎在回忆什么,随后低声道:“这世上总是有些良善之人的,就像那些侍女们,我长这么大,帮过我的人也有。只是有些不过是一时心软,偷偷帮我一次,有些却只会拿那种可怜的眼神打量我,更多的却是无视我。而那些肯冒险,私底下一直帮衬我的人,都是很难得的好人。因为帮了我,可能会付出很可怕的代价,她们都是好人。” 说罢她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傅言卿:“可你那日见我落水了,肯定不知道我是谁,可你下去救我了。我虽然呛的厉害,却也看到你自个儿也呛水了,最后却还是没丢了我。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我怕地哭了,你却还哄我,可见你也是个天大的好人。我相信你,纵然你会不信我,却不会让我丢了命。” 傅言卿有些惊讶,果然是皇家子嗣,再怎么养的不好,这心思头脑也是让人叹服。 “万一我愚钝,不小心说漏了嘴,怎么办?” 小孩一脸讶然道:“你是西南王府的郡主,西南王这么厉害,你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啊。”依稀记得当时慕姨还在时,跟她说了许多关于西南王的事,这么厉害的人,生的孩子定也厉害。 “呵,真不知该说你聪慧还是傻。”傅言卿低喃一句,随后看着小孩:“你叫什么名字?行几?” 小孩愣了愣,她知道自己是……不过片刻,咬了咬唇:“我……行九,他……他没给我取名字。慕姨说,母妃提前给我取了个表字,唤作祈安。” 傅言卿顿时怔住,行九?是赵梓砚!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张略显薄凉的脸,那个无论面对谁都是不带一丝表情,几乎不怎么说话,可开口却让人哑口无言的九殿下!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孩,怎么都没法将眼前乖巧透着纯真的人,同日后那个仿佛总是裹在无尽阴霾中的人联系起来。 小孩看她脸色如此怪异,不仅有些不安:“你……怎么这幅表情,有什么不对么……” 傅言卿回过神,摇了摇头,只是心情分外复杂,那个最后让赵墨笺如此忌惮的人,年幼时居然只能在她和她母妃手下如履薄冰地活着。难怪上一辈子自己从不曾知晓她,原来只能活在暗地里。如今想想,赵梓砚应该是七岁才是。 想着那天夜里的事,傅言卿眉头微蹙,怕也只是自己不曾知晓她,上一世她应该也进过云烟院。只是那时自己实打实是个孩子,受了风寒后定然睡死过去了。 想着那总是悄然出现在自己屋里的小玩意儿,傅言卿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想必那时候的赵梓砚仍如现在这般,单纯通过那些举动表达着她的感激和善意,只是她……难怪那时总觉得那个九殿下看着她时,神色如此奇怪。 “我只是不明白,无论怎样你也是陛下的孩子,萧贵妃虽得宠,却也不至于敢如此……”从那次萧淑仪的举动来看,再想想上辈子赵墨笺几次遇刺,那些人都以为得手,可赵墨笺却从未受伤,这萧淑仪是将赵梓砚当成赵墨笺的替身养着reads();。 看着眼前的小孩,傅言卿越发觉得悲凉:“那我唤你什么?叫祈安?” 小孩眸子亮了亮,却又瞬间暗了下去:“萧贵妃不许我叫这名字。” 傅言卿眉头一皱,祈安?这般带着奢侈的名字,萧贵妃却也容不下? 摸了摸孩子的头:“无事,日后私底下我便这般唤你。” 赵梓砚脸上忍不住有些惊喜:“你的意思是我还能偷偷过来寻你?” 看着她惊喜的模样,想起自己方才的话,傅言卿微微蹙了眉,却也点了点头。 “夜深了,你今日又伤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赵梓砚确实累,可是却更想陪傅言卿待着,回到自己宫中,那里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可也知道不可能一直留下,赵梓砚爬下床,穿好衣服准备离去。 傅言卿忍不住叮嘱道:“如今云烟院不同以往,你千万小心,最好不要来,若被萧贵妃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赵梓砚认真点头:“我晓得,我会小心不连累你的。” 傅言卿想要开口,却还是止住了,看着赵梓砚的身影没入夜色中。赵梓砚,这样的人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赵墨笺? 自从那日傅言卿见了赵墨笺后,赵墨笺时不时便会来云烟院 这年八月,赵墨笺向景帝讨了个恩准,让傅言卿陪她一同国子监。 景帝看着规矩朝他行礼的傅言卿,满是威严的眉眼间倒是有些温度:“长宁来宫中也一年多了吧,朕这一年忙于国事,也没能太关心你,听淑仪说,下面人委屈你了?” 傅言卿摇了摇头,看着上座一身龙袍的威严男子,眼里带着丝敬仰孺慕:“多谢陛下挂念。长宁不委屈,在云烟院吃穿用度都已然很好了。是娘娘和陛下疼长宁,这才觉得长宁委屈了。” 赵景看着眉宇间依稀透着欢欣天真的小人,又看着她眸子里的敬慕,心里顿时觉得愉悦,听了傅言卿的话,更是开心。 “哈哈,小小年纪,却是乖巧懂事,西南王好福气。” “父王说了,长宁得陛下赐封号,又能入宫沐浴皇恩,是长宁得福气呢。” 赵景捋了捋胡须,笑意真诚了几分,挥了挥手:“墨笺与你投缘,你也该去学了,日后你就陪着她一同入国子监吧。” 傅言卿和赵墨笺两人忙上前谢恩,这事也就落定了,而两人感情,也在一同念书中,迅速“升温”。 这日上完课后,赵墨笺带着傅言卿回琼华宫一同用膳,萧淑妃看着她们二人,慈爱十足:“今日用了一天功,怕是累坏了,笺儿,长宁,多吃些。” 说罢给两人俱都布了菜,赵墨笺看了眼萧淑仪,也跟着将眼前的芙蓉鱼羹盛了递给傅言卿。 傅言卿微微笑了笑:“谢谢娘娘,七殿下。” “长宁,你别叫我殿下,听着怪别扭,以后便就我阿笺吧。”赵墨笺想了想,开口道。 傅言卿手微微一颤,眼底划过一抹痛色,脸上状似有些为难。 第六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笺儿说的不错,你们感情好,也别唤地如此生疏。” 傅言卿抿了抿嘴:“嗯,阿笺。”距她重生回来,她已经和赵墨笺交好快一年了,比之前世,在她刻意之下,两人感情却是比上一世“好”了许多reads();。 “不错,这样才好。长宁,如今都快十一月了,天气也凉了。上次圣上赏赐的流云锦我特意留着,让徐姑给你量下尺寸,得给你备新衣了。” 赵墨笺撇了撇嘴:“母妃,您也太偏心了,长宁有流云锦,我呢?” “哪里敢少了你的,竟是吃醋了,别让长宁看笑话。”一句话出,桌上气氛看似欢欣许多,傅言卿脸上透着笑意,心里却一片冷凝,好一副温情脉脉的做派,难怪自己怎么都认不清啊。 回了自己院子,傅言卿深吸了口气,看着迎上来的两个模样极其相似的侍女,低声道:“备好热水,我先沐浴。” “郡主,可是乏了?” “嗯,有点。”傅言卿笑了笑,将身上的披风递给琉璃。 琉瑜看着眼前生的精致可爱的小郡主,察觉到她面上的疲惫,忍不住有些心疼,忙接口道:“那奴婢去准备晚膳,郡主沐浴完可得用膳。” 看着两人各自赶着去准备,傅言卿眼里多了丝暖意。这对姐妹是她五个月前救下的,她二人原是在尚衣局当差,却是不慎勾破了宋昭仪送来裁衣的云罗锦缎。宋昭仪一向跋扈,对待下人更是严苛,而那时宋昭仪势头正盛,尚衣局怕惹麻烦,再说云罗锦缎乃是御赐用物,想要直接将两人杖毙。不过是两个粗实宫女,宫里从不会怜惜她们的命。 那日傅言卿恰恰也去了尚衣局,而手里拿的正是萧贵妃给她置新衣的云罗锦缎,她自己被这皇宫戕害过,也没办法看着两个姑娘,因为那一条划痕而送命。打点了下尚衣局管事,借着萧贵妃的声势,将布换了,顺便将两人保了下来。 这几个月下来,两人一直很尽心,虽然傅言卿不敢完全信任她们,可是一些日常生活上,两人当真是贴心。一些事情交给她们做,也是守口如瓶,从不多嘴,这样深得傅言卿的心。 等到傅言卿沐浴完,用过晚膳后,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吩咐琉璃和琉瑜退下后,便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 此刻外面一切都透着一股静谧,沉沉的天幕间只零星点缀着一些星子,相距甚远,看起来颇为孤寂寥落。 天上星光凋零,天幕之下广阔的皇城却是星星点点都是微光。宫殿的轮廓在夜色中隐隐绰绰,层层环绕,显得庄严巍峨。再看其间燃着的灯火,衬着这安静的夜,看似静谧,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祥和。只因置身其中的人,寻不到一丝出路,只能被层层掩埋在宫闱之内。 傅言卿觉得,不过短短一年半,她却觉得自己比上一世磨砺的十年还要累。而她终究要在这其中越陷越深,算计谋划,再也摆脱不了。 正怔然发呆,却突然听一声压低声音的询问:“你怎么了,不开心么?” 傅言卿惊了一跳,回过神看到有些担忧地盯着她的小脑袋,这才舒了口气。 赵梓砚见有些吓到她了,眉头微微蹙了蹙。这一个多月她被萧贵妃送去离京城五十里外的禁军营,营中有个少卫队,专门选择天赋出众的少年自幼苦训,日后作为皇帝的贴身内卫。萧贵妃的兄长乃是左武侯府的中郎将,恰好司管这一事,将赵梓砚送进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这次因着皇帝生辰,萧贵妃怕节外生枝,也担心最近有人对赵墨笺不利,才让她回宫。赵梓砚知晓机会难得,这才一回来就往云烟院跑,当然还有一个理由…… 只是一来,便看到傅言卿一个人怔愣出神,那脸上的表情对八岁的赵梓砚而言,有些复杂。可是却让她心里很是难受,她知道傅言卿不开心,甚至很哀伤。 有时候她也疑惑,傅言卿与她见过的小孩都不一样,她知道傅言卿比她大,可是她给她的感觉是,傅言卿跟赵墨笺,还有其他几个年长的皇子都不一样,同她说话时的语气还有神情都不像她们这个年纪的人reads();。 曾经慕姨总是感慨她心智早熟,不像个孩子,可是与傅言卿一比,她当真是个孩子了。 傅言卿看着她的眼睛,却没有回答,眼里带了丝笑意:“回来了?” 说罢她伸出手,将赵梓砚从外面拉了进来。进了她目光自然而言地打量起了赵梓砚,这小孩又长高了,只是瘦了些,原本白皙的小脸也黑了些。 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她挑了挑眉,径直去找放药膏的小匣子:“把衣服脱了,去床上。”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可却不是没有温度。只不过是她的感情似乎都被耗尽了,终日面对赵墨笺母女,伪装了太多的情绪,对着不需要带着面具的赵梓砚,她才能休息。 赵梓砚有些扭捏,不过也只是一刹那,随即乖乖解了衣服,只穿了一件小衣。 给她上好药,傅言卿忍不住有些心疼,不过是八岁的孩子,这般时不时受伤,怕是以后会伤了身子。伸手将她散开的衣服拢好,傅言卿低声道:“刚回来,怎么不歇着?” 赵梓砚脸上有些薄红,耳朵根子也是泛着粉,起身忙乱地穿衣服的模样,看起来颇为可爱。 “我一个月没见你了。”语气里带着丝委屈。 “是么?嗯,我怎么觉得你更想你的鸳鸯糕?”傅言卿见她这般,难得起了戏谑的心思,嘴角带了丝笑意,伸出手指在赵梓砚嘴角抚了下,带下一点小糕点屑。 赵梓砚这下脸是真红了,使劲擦了擦嘴:“没有,我只是吃了一块。”说罢,她伸手摸向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喏,我特意去御膳房顺了几块,你尝尝?” 傅言卿一脸正色:“我说了,我并不爱吃。” 赵梓砚歪着头,盯着傅言卿,眼里满是笑意:“我记得了,你不爱吃甜食,尤其是鸳鸯糕,你最是不喜,下次定不再犯。” 听她刻意强调鸳鸯糕,傅言卿怎么不明白她分明晓得自己最爱吃鸳鸯糕了,想来这小家伙除了夜里,白天也没少溜过来。 有些尴尬地白了赵梓砚一眼,傅言卿清咳一声,将自己课上誊抄的书卷递给赵梓砚:“坐好了,今日给你讲几章《中庸》。” 赵梓砚没进过学,目前所学的东西都是她自己偷偷摸摸趁人不注意,偷听赵墨笺读书,或溜进弘文馆听太傅上课。学的太杂,且一知半解,傅言卿便会在她来时,教她念书。 外面虽应傅言卿要求,不用守夜,可两人也不敢大意,傅言卿同赵梓砚靠的很近,低声念给她听。这种亲密,对于自小缺乏关爱的赵梓砚而言,让她分外依恋,她目光忍不住便落在傅言卿身上。傅言卿比赵梓砚长了两岁,生的白皙灵动,再加上二十多岁的灵魂,这看似稚嫩的人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稳内敛,让人觉得莫名信赖。眉宇间的认真恬淡,让赵梓砚欢喜的不行。 察觉到她的走神,傅言卿敲了敲她的脑袋:“发什么呆?” 赵梓砚回过神有些无措,捏了捏手指,突然将自己之前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说了出来:“你叫她阿笺。” 傅言卿愣了片刻,最后才到应该过来赵梓砚说的是什么,轻声道:“所以?” 赵梓砚吞吞吐吐道:“你……你叫她阿笺,我……我与你相处许久,你都没这么亲密地唤我。” 傅言卿没想到她竟然在意这个,眼里带了丝柔和:“那你希望我如何唤你?祈安不够亲密,那阿安?” “不要reads();。” “嗯,那安儿?” 傅言卿嗓音一贯柔和,此刻压着嗓音,这声安儿更是温柔如水,还透着股宠溺,听得赵梓砚心花怒放,脸上强自矜持着,偏生不知道她自个儿脸都兴奋得发红了。 解决了这个心头疙瘩,赵梓砚终是收了心思,她颇为聪明,悟性也很强,不过听傅言卿读了一遍,她便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让傅言卿忍不住赞叹。教授一个乖巧聪慧的学生,对于傅言卿而言,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等到讲完两篇,傅言卿怕累着她,催着她回去。 看着赵梓砚离去,傅言卿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糕点,忍不住勾了一抹笑。 自从与赵墨笺一同入弘文馆后,傅言卿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皇家子弟的课业从来不轻松,每日除了要听太傅讲经,还得抽时间一起论经。大夏乃是以武定国,以文安邦,骑射武艺亦不能少。因着开国皇帝乃是女子,大夏风气比之周边国家开放许多,这也使得皇子和皇女享有同等继位权利,因此在学业上,也不会有所偏颇。 傅言卿上一世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虽然年纪小了,这身体不同往日,可是技巧能力却在。当着众多皇室宗亲,她自然不会出风头,却也不会太过藏拙,毕竟,她心里明白,对于自负的赵墨笺而言,只有她不过于糟糕,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无论难熬与否,日子终究是一天天过去了。 四年后 景泰十七年十一月初七,又一次万寿节如约而至。而傅言卿也度过了重生后在宫中的第五个年头,随着同赵墨笺母子关系越发密切,和那个唤做安儿的小孩的接触也越发少了,只是对两人而言,对方的已经成为了一种特殊的存在。 此次刻宫内各处倏然忙碌起来,圣上大寿,宫人同贺,所需要的用物无人敢马虎。后宫之中,皇后一位自十三年前就一直悬空,至今位份最高的也就剩萧贵妃了,因此万寿节宫内事宜都是她再打点,一时间对于傅言卿和赵梓砚也没法关注太多。 当今圣上已然四十,却从不曾立储君,朝堂上文武百官上疏,奏请景帝确立东宫之位,以保社稷之安。 景帝虽未表态,可是却也动了心思,只是因着底下子嗣皆年幼,除了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其余几个子女都未到成年。原本大皇子仁孝恭笺,又是景帝亲自教导,最得他心,可是因着沈贵妃与代王一事,他已然不可能再考虑他了。 各宫有心之人也从景帝那探得风声,此次大寿,景帝怕是要借机看看各位皇子皇女的表现了。 萧贵妃自然不肯错过这一机会,让赵墨笺好生准备寿礼,更让傅言卿落了个清净。 上一世这场寿诞过得却不怎么样,原因无它,在宴会结束后,有人借宫外教坊艺人入宫献艺之时混入其中。在宴会散后行刺,当时景帝躲过一劫,前来祝寿的北凉国国主的独子沮渠延却是被杀。 上一世她跟着赵墨笺入宴,当时年少贪杯,提前被送回云烟院,对于事情的始末并不清楚。最后醒来才知晓赵墨笺在那次刺杀中,反应机敏,率先挡住了刺客的偷袭,这才救了景帝,自此景帝也就越发疼爱他。只是这次刺杀,景帝处理不当,导致北凉与大夏决裂,最后倒戈吐谷浑,西南,西北全线遭袭。 彼时朝廷只能督促她父王应战,也便是那一次,父王中箭,军中救治不及时留下了祸根,导致最后病逝。 思及至此,傅言卿顿时眼神沉了沉,她不能让沮渠延死在这。 第七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万寿节当日,寿宴设于紫宸殿内,景帝坐在龙椅上,下面设桌案,文武百官与皇室子弟及外国使节坐于殿上,群僚和外使随员坐于殿外两廊,美酒佳肴皆列其上。 景帝脸上带着少有的笑意,吩咐一声开宴,身边大太监高声唱礼,殿外鼓乐齐鸣。尚书令柳宗盛,大将军刘昊带领文武百官出席,手捧酒盏,齐齐跪拜:“臣等恭祝陛下寿诞,愿陛下圣体永安,万寿无疆,愿我大夏风调雨顺,国运昌盛!” 景帝接过身边廖总管递过来的御盏,仰头饮下:“众亲平身!” “谢陛下!” 百官朝拜后,廖全躬身伺候在一旁,彼时一人身穿半襟毡衣,起身出席,右手贴于肩部,行了一礼:“北凉国沮渠延,携使臣恭祝陛下圣诞,愿陛下寿与天齐,两国之交世代相传。” 傅言卿坐在左侧第四个桌案上,一早便看到了沮渠延,北凉人历来生的高大粗犷,只有这沮渠延却是面目清俊,气度不凡,却又不显羸弱,在一干粗糙的大汉中分外显眼。 景帝哈哈大笑:“辛苦小王爷前来替朕祝寿了。朕十年前还曾见过你,不过转眼间就长得如此仪表堂堂了,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沮渠延亦是笑到:“父汗经常提起陛下,说起早年陛下的英姿,让小王敬佩不已。此次前来,北凉国带了三百汗血宝马,牛羊各两千头,作为寿礼,忘陛下笑纳。” 汗血宝马可遇不可求,唯北凉族人方能培育,一次祝寿献上三百匹,已然是大手笔了,下面忍不住低声惊叹,景帝更是龙颜大悦,顿时下令回赠黄金千两,白银一万,丝绸百担。 朝臣使节庆寿完毕,也便轮到皇子亲王了。 大皇子送上的乃是一副画卷。景帝对他有些不冷不淡,只是接了过去,赵彦成已是弱冠之年,因着母妃一事,虽已努力克制,可眉眼间依旧染了丝悲凉。他看着景帝,恭敬道:“此画乃是淮南公苍松子所画,名为,《千里锦绣》。儿臣记得父皇提过很是喜爱淮南公的画作,之前便派人暗自探访,前月这才在一位老者那里寻得,献给父皇,望父皇能欢欣。” 景帝微微一愣,打开画轴,看着装裱细致的画,心里微微有些触动,他对于字画颇为喜爱,这画的确是真迹reads();。而且寓意也极好,他却不提,只是简单想讨他欢欣,让景帝也无法冷下脸,温声赞了几句,赏了一斛明珠,一盒金叶子,也算是颇为满意了。 二皇子赵清书,四皇子赵严谨,两人送的都不是凡品,却也新奇,赵清书送的乃是一方奇石,模样神似玉玺,材质晶莹剔透,让景帝颇为开心。 赵严谨稍显逊色,送的乃是西域奇花,冰莲,冰莲极为难寻,模样十分漂亮,且传言冰莲百年才开花,象征长寿,却十分应景。 赵涵綮不过十二岁,却亲自抄了本孝经,嘴又讨巧,却也过得去。 轮到赵墨笺时,众人见她亦是捧了副画卷,还以为这下送撞了,那副《千里锦绣》已然出挑,这下无论送什么,都显得有些平凡了。 景帝对这个七女儿却是颇为宠爱,看她上来,眼里带了丝慈爱:“笺儿这是又要送什么画给父皇?” 赵墨笺听了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大皇兄那幅画珍贵非常,父皇您又一直钟爱淮南公的笔墨,我这幅不过是儿臣自己画的,定然没法做比较。可是这也是儿臣为了父皇特意画的,即使儿臣画的粗劣,今日是父皇您大寿,您也不许嫌弃我。” 赵墨笺或者说萧贵妃深知帝王心,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已经有了足够的敬畏,反而是寻常父亲的天伦之乐,才更让他动容。赵墨笺平日里一贯在景帝面前懂事体贴,却又带着丝子女的敬仰孺慕,少了些小心翼翼的敬畏。偶尔还会撒几个无伤大雅的娇,这让景帝越发宠她。她如此说话,没让景帝不悦,反而笑了起来:“这可是朕大寿,笺儿反而跟我讨价还价了?来,给我看看,画的是什么?” 赵墨笺忙上前,展开画卷,这幅画足有六尺长,铺展开,粗一看是幅山水画,景帝离得近,却是发现,这哪里是画,分明是一幅大夏地图。 可这地图却与平日里的简易地图不同,所有的水域,重要官道山川,全部被不同的颜色标出,在许多边缘要塞之处,甚至有细小的注解。邻国相交的边境,地势走向,一览无遗。 景帝亦是带兵上过战场的人,这地图的准确程度他一清二楚,虽说许多涉及布兵的注释略显稚嫩,可更能说明是赵墨笺亲自做的。 景帝看着赵墨笺,眼神惊讶莫名:“笺儿,这是你制的?” 赵墨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笺儿不敢独自居功,这地图,儿臣之前在学习兵法时就有过想法,可儿臣不曾出过京城,许多从书籍上查到的都有限,所以我一直在请舅舅帮忙,还请教了朝中各位将军,从各地知州,以及当地百姓那里收集信息,这才耗费一年半时间制成的。” 景帝看着有些娇憨的赵墨笺,眼里变幻莫名,随即突然道了声:“好!不愧是朕的孩儿!各位爱卿,看看,这地图如何?” 众人传看了一遍,皆是惊叹,旋即大将军刘昊叹呼道:“七殿下少年英才,如此年纪便有大才,又仁孝至此,恭贺陛下!” 余下众人亦是附和道,景帝越发开怀,随即却是看了眼赵墨笺,让她退下,兀自看这地图,却也没提赏赐之事。反而将目光投向傅言卿:“长宁。” 傅言卿随即起身,恭敬跪下:“长宁在。” “你父王此刻还忙于战事,此次朕大寿他也没能赶回来,也便不能来看你了,这么多年,辛苦你父王了,如今让你父女分离,朕深感愧疚。” 傅言卿抬头:“陛下严重了,父王没能来贺寿,陛下不但没怪罪,反而下令赏赐西南王府,恩义无双。至于父女分离……西南边境不稳,父王有责任戍卫边疆,而且保卫大夏,也是父王的使命。陛下怕我无人照应,接入宫内,亦是厚爱,谈何愧疚?长宁惶恐reads();。” 景帝神色复杂:“难得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深明大义,你父王生了个好女儿。” 傅言卿脸红了红:“陛下谬赞了,比起几位殿下,长宁差远了。今日陛下生辰,长宁却是不知献何寿礼,长宁的东西皆是陛下所赐,再厚颜送还实在难以出手。在未入宫时,父王曾经常同我提起,当年年少时,他跟着陛下南征北战,陛下待他亲厚,不拘君臣之礼,一同习武。那套剑法,父王使了许多回,长宁虽不精,却也会了。父王无法亲自祝寿,长宁便斗胆在陛下面前献丑,舞出那套破敌剑招。” 景帝听了她的话,也忍不住想起那段年少轻狂的日子,彼时他还不是皇帝,和傅淮几人南征北战,虽然凶险难料,却是少有的恣意快活。 “允了,赐剑!”景帝挥了挥手,片刻后一个内侍捧了把长剑,递给傅言卿。 在场各位见她年纪不大,却是颇有风骨,一番话也是至情至理,皆是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套剑招不比江湖侠客的随意洒脱,却是几人在重重厮杀中,于万敌之中所得,一招一式极具大气悲凉。破敌之时背水一战,热血沸腾,皆在其中。傅言卿不过十四岁,舞起这套剑法,原本该只是徒有其表。可是傅言卿上一世同样也是在烽火中锤炼过得,死前同样濒临绝境,这其中的感情气势,她怎么体会不来。 虽说体形限制,傅言卿也不能爆发全部情绪,可是却依旧让群臣震撼,少女的柔弱中夹杂着那种恢宏悲壮,极其矛盾的杂糅却出乎意料的动人。 景帝眸子越来越深,似乎陷入其中,回到当年战场之中,等到最后一招收势,剑身微颤,傅言卿亦是低低喘着气。 大殿上安静许久,最后还是景帝一声喝彩:“好,果真是西南王之女,颇具乃父之风,赏!” 沮渠延眼里也忍不住满是惊讶,起身道:“大夏果然是人才辈出,皆是少年英才,小王艳羡。” 各国使臣皆是赞叹,前有七殿下赵墨笺的江山图,后有长宁郡主的剑舞,皆是不凡。 傅言卿谢恩回座,对着身边讶然的赵墨笺笑了笑,低头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如此做倒不是为了出风头,只是仅存着一丝希望,希望这能让景帝忆起当初他和父王一同出生入死的情意,按捺住那颗疑虑重重的杀心。 赵墨笺给她倒了杯酒,低声道:“我一直不知道,你剑舞得这般好。” 傅言卿抿了抿唇:“也便是这套了,父王喜欢,我才学的多了,阿笺的功夫却是同辈皇室之中最好的了。” 赵墨笺眼里闪过一丝自得,却是笑道:“平日里你的骑射亦是很不错,还有那幅地图,你帮了我许多,谢谢你。” 傅言卿有些惊诧她的话,她以前帮过赵墨笺不知多少,也少见她道过谢。片刻后,她扬起了一个孩子气笑脸,摇了摇头。目光却是小心盯着对面的沮渠延。毕竟她不清楚那场刺杀会不会出现变故,一直等到歌坊乐人殿前献舞演奏,一切都格外平和。 宴席后,众人酒酣饭饱,景帝下令散宴,却是带着各国使臣和皇子皇女去了御花园游园。 景帝喝了不少酒,虽然未醉却也稍熏,同沮渠延一直谈论着一些塞外之事,兴致颇高。 御花园内有个湖心岛,萧贵妃特意在上面布置了一番,周围画舫环绕,丝竹弦乐颇为悦耳。景帝带着一行人从玉带桥行将过去,预备坐下畅谈,而傅言卿和赵墨笺紧跟身后。 自从出了紫宸殿,傅言卿便处处留心,走到玉带桥中间时她突然发觉水面微微晃了晃,心下顿时一紧。几乎同一时刻,几道寒光破水而出!溅起满天水花,遮掩了一干人的视线。 第八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四周顿时一片慌乱,随行的不少都是文官,见此场景只能心惊胆战地呼喊:“护驾!”根本无法靠过去reads();。 两柄长刀直接朝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景帝而去,除了沮渠延,赵墨笺和傅言卿便是离得最近的,两人同时出手,让偷袭的两人动作一顿。 两个刺客显然没把两个孩子放在眼里,径直逼开她们,再次朝景帝袭去。在场几位皇子都是有武艺在身,却苦于失了先机被挡在外面。 景帝自登基后便疏于习武,应对刺客也有些力不从心,若不是傅言卿和赵墨谦两人时不时缠着刺客,景帝也凶多吉少。 幸好万寿节内卫皆在近侧,不过数息,武侯卫的统领便快速掠过水面挡在景帝身前。傅言卿低声朝赵墨笺道:“阿笺,小心些。” 傅言卿见自己的戏做足了,赶紧往沮渠延身边靠,此刻景帝遇刺,她也不能明目张胆让人去保护使臣,只能尽量过去,以防万一。 不出她所料,她刚靠过去,桥下再次有两名黑衣人骤然发难,一前一后,招式狠辣,却是朝沮渠延袭来! 这边众人都紧张地护着景帝,谁也没顾得上沮渠延几人,他自己也显然没有准备。眼看要被一刀透过,傅言卿猛然推了他一把,同时喊道:“还有刺客!” 她年纪不大,身子灵活,险险避过一人,却没法让开身后的一刀。 只是当刀风袭来时,却是有人快速穿了过来,一脚踢在刀背上,将她扯了过来。来人同样身子矮小,傅言卿瞳孔微缩,是赵梓砚! 拉开傅言卿,那两人显然不甘心,再次朝沮渠延扑去。赵梓砚眉头一皱,拦住傅言卿,同两人再次交了次手。幸好沮渠延自己已然反应过来,两人联手虽然依旧落了下风,却也不会束手待毙。 彼时武侯卫皆都冲了过来,将在场几人都护了起来。一旁心下稍安的景帝脸色阴沉,冷怒道:“留活口。” 这些人都是死士,见事情再无转机,还活着的都纷纷自刎,只有一人被统领洪秀拦下,直接挑了脚筋,按在了地上。洪秀颇有经验,卸掉了他的下颌骨,免得他咬舌或者服毒,痛得他浑身发抖。 景帝冷眼看着他,沉声道:“押下去,不许他死了。” “是!”洪秀接令,示意武侯卫清扫现场,却兔突然眸子一紧! “陛下,小心!”却是本以为气绝的一名黑衣人,突然发难朝景帝甩了枚飞刀。 傅言卿光顾着想赵梓砚怎么办,也始料未及,却见赵梓砚快速闪了过去,直接替景帝挡下了这一刀。洪章手中的佩刀也激射过去,直接贯穿那刺客的喉咙,赵梓砚和那黑衣人同时倒了下去。 傅言卿脸色一变,探出去的脚步最后却生生顿住,她此时不该太过关心的。 赵墨笺在赵梓砚出来时脸色便黑了,此刻看到眼前的一幕,更是咬牙切齿,这个小畜生! 景帝看到这个突然冒出来赵梓砚,也是觉得惊讶莫名,但看着她舍身护驾,却又不可能有这般年纪的内卫,忍不住俯下身看了眼她,眸子顿时一缩。 因着中刀吃痛,赵梓砚的小脸一片苍白,那把飞刀完全没入她左肩,直入骨缝,痛得钻心。只是普一倒下,她便强忍着爬了起来,捂住伤口,颤颤巍巍跪在了景帝面前。 可是这样一张带着稚气的脸,却是让他无法遏制想起那个在记忆中尘封数年的女人,眉眼静雅,清冷中透着股超然,仿佛一切事物在她眼里都是寡淡的。只有对着她怀里乖乖躺着的小家伙,她才会露出一丝笑意。那笑依旧不浓烈,却让景帝铭记一生。原以为赵墨笺像她,如今想来,果真只有她的骨肉才更似她。 看着已然精神不支的赵梓砚,景帝眼里晦暗不明,这个孩子,他恨,甚至是厌她,只因着她是如此无用,竟然都没办法留下她的母妃reads();!一想着那个无情的女人死也要逃离皇宫,他无尽的怒火和怨恨只能发泄到她的孩子身上! 可是,看着努力撑着的孩子眸子里带着不安,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再看她一身血迹,都是因着救他所致,那冷硬的心又忍不住动摇。 旁边惊魂未定的大臣,在景帝差点受伤后,俱都颤颤巍巍跪了一地:“臣等护驾不利,罪该万死!” 景帝心中烦闷,却还是摆了摆手,让他们起来。 沮渠延也是死里逃生,看着兀自跪在那的赵梓砚,却见其他人都不吱声,顿时觉得诧异,可赵梓砚救了他,他却看不下去了,出声道:“陛下,这位小公子是?” 赵梓砚此时穿着一件墨色短打,模样又背对沮渠延,他以为是个男孩。 景帝眉头微皱,随即疾声道:“来人,快去请太医,给九殿下疗伤!” 说罢他弯下身,将赵梓砚扶了起来:“出宫这么久了,怎么回来了也未提前告诉朕。伤势可还好?” 一旁傅言卿眉头一抖,却是若有所思地盯着赵梓砚,而赵墨笺则在景帝说出这话时,狠狠握紧了拳头。 赵梓砚眸子轻闪,迅速接话道:“我还好,父皇大寿,我……我想见您,没来得及。” 景帝深吸了口气:“今日之事扰了各位使臣,朕派武侯卫护送诸位回行宫,徐全,带九殿下去重华宫疗伤。” 傅言卿和赵墨笺等人知道景帝此刻心情糟糕,只能告退,看着赵梓砚被人带走,傅言卿心里却是有些难以言喻。担心有,叹息有,却也有些难过,终究这宫里没有简单之人,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心思竟已经到了如此境地么? 赵墨笺除了怒,亦有几分无措,景帝的态度太过奇怪。 她母妃一直笃定,那个小奴才在父皇眼里没有一丝地位,怕是死了,他也不会有半分波动,可今日的状况完全出乎预料,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万一父皇还在乎她,这些年来她们做的事岂不是都要败露了。 她越想越慌,脚下步子越来越急,傅言卿跟着她,故作好奇道:“阿笺,你居然还有个九妹啊,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赵墨笺心头烦躁,听到这个更是怒火中烧,若不是傅言卿多事救了那个小鬼,哪里会有今日这事! 她猛然转头,狠狠地看着傅言卿,傅言卿似乎有些慌张:“阿笺,你怎么了,你的模样……” 赵墨笺却也不是等闲之辈,十二岁的她早已明白什么叫伪装,什么是不形于色,一刹那的失态很快被收敛,她脸色僵了下,随即一片怒意,还夹杂着关心:“没有,只是想着今日那刺客如此胆大包天,刺杀父皇,还险些伤了你,一时间怒火中烧。” “别生气了,不是都安然无事么,倒是你,当时很危险,有没有伤到啊?” “我没事的,那刺客虽厉害,我年纪小比不过,却也能躲开的。我得先去和母妃报平安,你先回去歇着,我明日再找你。”她说完,急急忙忙朝琼华宫走去。 傅言卿回了云烟院,琉璃琉瑜都慌慌张张地围了过来:“郡主,宫里到处都在说陛下遇刺了!还说多亏了郡主和七殿下,还有九殿下挡了片刻,陛下才无事,您有没有受伤啊!” 两人目光上下打量,深怕傅言卿有损。 傅言卿摇了摇头:“我没事啊,是九殿下受伤了reads();。” 琉瑜松了口气:“那就好,可是九殿下……我好像听说她几乎都没露过面,虽说宫里都知道陛下有个九皇女可是,从来没人提过,这次怎么……” 琉璃戳了下琉瑜:“别瞎说了,皇家之事,我们怎能乱言。郡主今日定是受惊了,这一日寿宴也想必累了,我去给您沏茶。琉瑜,去备好汤浴。” 傅言卿扬起一个笑脸:“好啊,我喝了些酒,一身酒气,得赶紧沐浴。”说罢嗅了嗅袖子,一脸嫌弃的模样。 进来的如意忙献殷勤:“郡主赶紧歇着,奴婢和去备好衣物。” “嗯,好。这是我带回来的糕点,拿去和如兰,还有小顺子他们分了吧。” “谢郡主。” 自从那日被傅言卿状似无意地威慑了一次后,如意对她总算好了些,加上萧贵妃的影响,现在更是乖。不过却总觉得这个郡主有些不一样了,萧贵妃让她们留意傅言卿的举动,她自然放在心上,可如今越来越觉得,傅言卿的确聪明机灵,却还是颇为孩子气,同七殿下相比,还是懵懂些的。 比如偶尔调皮,还颇为记仇,如今都不让她们夜里守着,只让琉璃姐妹偶尔留下。 这一夜傅言卿睡得不好,梦里不但梦到了上一辈子的事,还有赵梓砚一直出现在梦中,有她小时候的,同样也有长大后的,她一直跟她说着什么,可她却听不清,一夜扰的她睡不安稳。 翌日起来,傅言卿便在外面散步,听到宫里几人在私下议论,说是九殿下回宫了,而且救驾有功,陛下赐住重华宫,赏了许多东西。 回到云烟院,果然遇到了前来传旨的大太监,具体不过还是因着昨日傅言卿亦是出手挡了刺客。 “陛下有旨,日后郡主便可以随意在宫中走动了,陛下对郡主可是宠得很呦。” 傅言卿开心得很:“谢谢陛下,辛苦李总管了。” 一旁琉璃忙将一颗明珠连着几片金叶子塞给李盛:“郡主年幼,还望公公帮衬。” 李盛脸上笑开了花:“哪里帮衬,不过是分内之事,郡主客气。” 傅言卿好奇道:“李总管,那个九殿下怎么样啊?” 李盛神色微凝,却还是道:“陛下请太医看了,伤势虽重,却也不碍性命。不过陛下对那位的态度颇为……郡主最好不要太过好奇。” 傅言卿也没多问,让琉璃送人离开。 琼华宫,萧贵妃听了李申的话,顿时冷笑一声:“重华宫,九殿下?陛下到真是……” “母妃,父皇会不会发现我们的事?” 萧淑仪眉眼凌厉:“笺儿,你要记得,你绝不会输给那个小畜生,更不能因为她而恐惧。你父皇对她不会真的上心,就算想追究,她敢说出来么?这么多年了,我之所以敢将她留着给你做挡箭牌,自然是有十足把握,她绝不敢背叛我。一个人的奴性是可以养成的,她的确很聪明,可惜我不会给她成长的机会,你看她每次进了这个门,那模样,可是蠢的可怜。而且,就算有一日她真的出类拔萃了,我也可以随时毁了她。” “笺儿,她的命都在你手里,你还怕什么?” 赵墨笺有些怔愣,许久后却是点了点头:“因为那药么?” “不错。我可以弄死那个女人,也可以让她的女儿生不如死。” 第九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傅言卿这几日依旧照常和赵墨笺一同去弘文馆,可是看了看在座的人,依旧没有赵梓砚,而宫里在几度议论纷纷之后,也逐渐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九殿下失去了兴趣。 傅言卿以为,纵使赵梓砚不会真的得到景帝关注,可那日他既然出口承认了赵梓砚的身份,也该给予她最基本的待遇,怎么这么多天了还没动静。难道伤得厉害了,还不能来入学? 虽说傅言卿那日心情复杂,觉得那个总要黏着她的小孩,决定自己谋求生路,让她有些叹惋。可她也晓得赵梓砚没有错,况且她对她确实很好,这些日子的相互陪伴那感情怎么也没办法磨灭,五年足以让人记住了。 到了夜里,傅言卿等着云烟院的众人都睡去,悄悄自窗户跃了出去。 云烟院虽偏僻,可是毕竟是皇宫,守卫绝不是等闲之辈,幸好有赵梓砚探路在前,傅言卿隐匿身法亦是不错,总算有惊无险地出了云烟院。 重华宫在众多宫宇中算是比较精致的,历来是皇子皇女中,最受钟爱的居所。周围布局景色,亦是比之御花园也不逊色,但景帝一直不曾赐给几位皇子皇女,所以几乎是废置了。如今即便是赵梓砚进来了,也是清冷寥落的很,这般秀美的宫殿,却是比云烟院还不如。 傅言卿在角落里默默观察许久,外殿没有人守着,就连宫灯都是暗着的,偌大的宫殿没有多少人气,仿若冷宫一般,让人觉得压抑阴森reads();。 虽说看起来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可傅言卿还是谨慎的很,摸进主殿,她才看到两个守在门外的小内侍,此刻已然裹着被子睡作一团。 傅言卿绕至窗前,看着模糊的窗纱,不由有些好笑,以往都是赵梓砚爬她的窗子,如今也轮到她了。 推了推窗户,关得严实,傅言卿有些犹豫,却也还是轻轻拨弄了下窗檐,动作很轻,却又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许久后,里面也未有动静,傅言卿眉头皱了皱,觉得自己太过冲动了,这般来了,想见她却也困难。正思虑间,窗户却突然开了,夜色里,依稀可以看到赵梓砚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定定地看着她,一双眸子流光溢彩,纵然是夜色沉沉,也无法掩住里面的光华。仿若在等待了许久的人,终于看到了她最渴望的东西。 这样热切的眸光,让傅言卿不由怔住,兀自同她对视着总觉得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不重,却有些酸痛。如今的小孩已经快十二岁了,身量开始抽条,整个人秀气灵动。 赵梓砚嘴唇颤了颤,眼里的光彩被雾气掩埋,低低地嗓音里带着些许凝涩:“你……你是来看我么?” 傅言卿见她情绪有些激动,伸出手指在她唇边压了压,示意她噤声,旋即一跃身进了屋。 靠近赵梓砚那一刻,傅言卿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此刻赵梓砚身上不在是以往清爽的味道,反而透着股血腥气,夹杂着药味,很是浓重。 “都这么些天了,你的伤还没好?” 赵梓砚神色一凝,微微退后几步:“没,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没好利落。” 傅言卿自然不信,掏出怀里的夜明珠,看着眼前赵梓砚毫无血色的脸,目光一晃,心里一沉:“你身上怎么回事?”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此刻她赫然发现,赵梓砚身上的中衣并不是单纯的白色,许多血痕透过衣服浸了出来,看的有点触目惊心! 赵梓砚嘴唇微抿,却是没有说话。 傅言卿伸手掀开她的衣服,眸子一瞬间满是寒霜,赵梓砚瘦弱的身上俱是深浅不一的鞭痕,交错纵横,有些皮肉翻起,还在渗血。 她手忍不住发抖,咬牙道:“是萧贵妃?” 赵梓砚看她那副模样,点了点头,随后却笑了起来,眸子亮晶晶的,配上这苍白的小脸,十分惹人疼。 “你还笑,打傻了不成。” 赵梓砚依旧欢喜:“才不是,我只是以为,你生气了,不会再理我了。”她和傅言卿相处虽不算久,可她却明白,傅言卿厌烦宫里的生活,更厌恶攻于心计,阴谋算计的人。萧贵妃赵墨笺她们也是,她自己亦是不得不如此。所以她会接纳自己,很大一部分是自己几乎不曾参与,更多的是受害者。可是那天她的行为,显然也是同赵墨笺她们一般了。 傅言卿有些诧异,随即淡然道:“为何生气,你所做的并没有错。只是,你太莽撞了,这般突然强行出头,陛下不一定会重视你,反而惹怒……” “不是的。” 赵梓砚突然出声打断傅言卿的话,她皱着眉,脸色涨得有些发红,神情有些委屈。 “什么?”傅言卿一愣。 赵梓砚咬了咬牙:“我之所以出来,不是因为算计好了。你推开了那个人,当时那样,我怕你受伤。” 傅言卿呼吸一滞,看着赵梓砚继续低头道:“后面那么做,是因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ads();。”她顿了顿,抬头看着傅言卿:“他从来不曾见过我,也不会在意我,也许……也许救了他,还有一丝希望。但……但是即使没有这次的事,我也会引起他的注意的。我不想永远成为赵墨笺的替身,不想被萧贵妃她们欺侮。” 她吸了吸鼻子:“如果我能过像大皇兄他们那般,可以光明正大享受作为皇嗣的权利,我就可以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你……你不喜欢过这种生活,我都晓得的。若我能厉害些,能真正成为殿下,你就不用去跟着她,也不用对她笑,唤她阿笺。” 傅言卿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直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赵梓砚,这孩子比她还矮半个头,实打实不过十多岁的孩子,她猜到了她心思玲珑,聪明早慧的过分,却也没料到,这样的孩子心里,却有如此炙热的一颗心。 她以为她不过是在痛苦中,寻到了一丝安慰温暖,所以才如此依恋她,才会努力维系这段感情。却没料到,她竟然已经把她看的如此重,她以为她只是想获得九殿下的身份,却没想到,这理由居然是她。 可是,赵梓砚真的会是这样的人么?那个对谁都冷漠,手段凌厉沉郁的九殿下,会因为一次救命之恩,聚少离多的五年相处,做到这个地步?既然她可以早慧至此,又一直跟着萧贵妃,她不可能不知道赵墨笺为什么想搭上西南王府,那她真的不会像赵墨笺一样…… 目光落在满是认真的赵梓砚身上,她又为自己的心思觉得罪恶,赵墨笺会如此,很大程度上有萧贵妃谋划,赵梓砚一个无依无靠的十二岁孩子,怎么会想的这么远。而且她忍不住回想起那日赵梓砚冲出来时,的确是紧张地将她护在身后。 “对不起。”傅言卿突然觉得有些悲哀,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了,不敢信,伤人伤己。 赵梓砚有些惶恐:“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不好。”她有些嗫嚅道:“那……以后,我们还能如以往那般么?” 傅言卿眼神柔和下来,笑了笑:“自然可以。” 赵梓砚见她难得地笑了,更是欢喜不已:“你笑起来好好看。” 傅言卿有些失笑,想不到竟是被一个小孩夸了。 “伤口可疼得厉害?” 赵梓砚摇了摇头:“我上过药了,没什么的。” “我再给你看看,后背自个儿怕也处理不好。”给她重新上完药,傅言卿低声道:“似乎遇到你后,你一直在受伤。” 赵梓砚扭过头:“没遇到你也是这般,不过,却从没人会给我上药。” 傅言卿动作一顿,揉了揉她脑袋,动作满是宠溺,到让赵梓砚涨红了脸。 “那日你同陛下说了什么么,他是何反应?为何萧贵妃还是如此猖狂?” 赵梓砚眼神暗了暗,随后复又轻松道:“他只是好奇我这一身功夫是哪里学来的。” “你同他说实话了?” “没有,我不敢说实话,他疼赵墨笺,却从来没看过我,说了,他不一定会替我做主,萧贵妃反而不会放过我,我只是说,萧贵妃让我跟着七皇姐一起习武。” “安儿,有时我觉得你不像个孩子。”沉默片刻后,傅言卿开口道。 赵梓砚眼睛转了转,笑地狡黠:“卿儿也不像,你也只比我大两岁呢,但比赵墨笺他们厉害多了。” 傅言卿第一次听她叫自己,可是被一个小屁孩叫卿儿,哪里都不对劲,伸手敲了敲她脑袋:“胡闹,还晓得我比你长两岁,谁许你叫我卿……的reads();。”这称呼实在有些肉麻,她自己都说不出口。 赵梓砚趴过来,眨巴眼睛:“那叫什么?阿卿,嗯,不好听。言卿,太生疏了,我不要。长宁,是封号,她们叫的,我也不要叫。” 见她这副可爱模样,傅言卿也起了玩心,故作严肃地捏住她软软的腮帮子:“那,叫声姐姐。” 赵梓砚脸倏地红了,却是颇为别扭道:“我不要叫你姐姐。” 傅言卿却是逗弄之心大起,一本正经道:“好,不叫便不叫,可日后我不唤你名字了,夜里也不许再翻我窗户。” 赵梓砚一急:“你怎么能这样?” “我为何不能这样?” “……”赵梓砚噎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扭扭捏捏道:“那……我叫你卿儿姐姐,不能再过了。” 傅言卿眯了眯眼:“喏,来叫声听听?” 赵梓砚憋了许久,这才细弱蚊吟般唤了声:“卿儿姐姐。” 傅言卿心情大好,难得孩子气地笑得眉眼弯弯。赵梓砚看她笑地开心,心里那丝别扭不愿,也最终全都化作了笑意。 景泰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北凉国王子沮渠延率使臣回国,临行前特地要求当年感谢长宁郡主和九殿下的救命之恩。言曰少年出英雄,大夏人才辈出,赠两人一对匕首。 沮渠延年方十九,为人颇为义气,那日傅言卿和赵梓砚年纪小小,却是在刺客出手时护住他,虽然是因着他的身份特殊,可与他却是对两人颇有好感。 看着眼前的两人,沮渠延笑了起来:“小王此次进京,收获匪浅,见识了大夏京都的繁华,亦是遇到了许多有趣的人。长宁郡主和九殿下让小王更是印象深刻。两位救了小王一命,这两把匕首乃是我北凉名士所铸,聊表敬意,还望笑纳。” 傅言卿看着手的匕首,不过一尺长,精铁所铸,柄上雕刻的繁复纹路,精致漂亮。她伸手拔出匕首,不同于大夏的匕首,它却是单刃的,更像是小的弯刀,阳光落在刀身上,泛起一阵光芒,隐隐带着寒气,确实是好东西。 “好刀,谢王子美意,长宁和殿下却之不恭了。” 沮渠延似乎很是高兴:“郡主当真爽快,可惜小王不能久留,不过……日后殿下和郡主若有机会来北凉,小王必然欢迎之至。” 赵梓砚在在人前一贯没多少表情,此刻对着沮渠延,却是淡淡颔了颔首:“刺客一事,父皇说主谋还不清楚,王子路上当心。” 闻言,沮渠延目光落在并没多少存在感的赵梓砚身上,想着那日她的表现,以及那景帝古怪的行为,心下一直十分好奇。这个九殿下看来不简单,行了一礼,沮渠延朗声道:“小王明白,告辞了。” 在沮渠延走后,赵梓砚将匕首递给了傅言卿:“你替我收着吧。” 傅言卿也明白她的意思:“好,该回去了。陛下让你入弘文馆了,日后至少会好些。” “嗯……赵梓砚。” 傅言卿听的一愣,赵梓砚复又说了句:“他……给我的名字。” 傅言卿神色复杂:“很好听。” 赵梓砚抿了抿嘴,赵祈安也许永远只能是个念想了,不过赵梓砚也挺好,至少傅言卿说好听。 第十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在宫里的日子虽难熬,可是却让傅言卿越发清醒。虽然应付赵墨笺母女让她一度十分疲惫,可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重生归来时的恨意终究沉淀下来了。她如今所想的是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上一世那一身功夫她也必须重新捡回来。 而赵梓砚,如今虽仍是不受宠,可再也不是寂寂无闻,留在深宫中被人欺侮。萧贵妃并虽没有因此收敛,可对于赵梓砚而言,已然好了许多。 两人避开所有的人,私底下亦会面,于两人而言都是宫中唯一的慰藉。只是因着盯着两人的眼线太多,能见一面都是奢侈的,却更显得弥足珍贵。 就这般,转眼间已是景泰十八年中秋了。中秋佳节,纵使是在宫中,也是一大盛事。按照往年惯例,景帝会在宫中举办家宴,五品以上的嫔妃,王亲贵胄,皇子皇女都会出席,一同于御花园中,赏月饮酒。 这一日傅言卿的精神一直紧绷着,只因着她等这一天太久了。上一世直至她父王傅淮病危,她才得以回西南王府。临终前,傅淮十分懊悔,因着自己,才让傅言卿孤身一人离开西南王府,在宫中吃尽苦头。 当时傅淮提到有一件事,让傅言卿印象格外深刻。他说,在傅言卿入宫后的第六年中秋,他曾让府内影密卫首领,借西南王府入宫献礼之际,乔装入宫,想将她带出宫reads();。只是当时她同赵墨笺感情亲厚,一直在宴会上不曾离开,后来更是直接回了赵墨笺的广陵殿,以至于错过。 那也就是说,如果没错的话,也便是今日晚上。傅言卿不想留在宫里,她父王虽然意识到景帝的心思,却从来没想到景帝已经绝情至此,对于他,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在他心里,大夏的安危早已胜过一切,他虽有心交出兵权,可西南战事不歇,朝中重文轻武,能担当重任的将领寥寥无几,以至于一拖再拖。 只有她脱离宫中的桎梏,她才能努力为西南王府谋求一丝生路,至少不会一点准备也无,以至于到时候只能束手待毙。 只是原本很坚决的打算,如今却让她心里有丝难过,如果她走了,赵梓砚该怎么办?那个在她面前才难得有天真单纯的孩子,日后会变成那般压抑的人么?而且除去这个问题,她一直不明白父王如何能让她安然离开皇宫,会不会触怒景帝? 在这两方撕扯的纷扰中,中秋夜如约而至。今年中秋天气格外好,一轮明月自西方缓缓升起,一点点穿过轻薄云层,皎皎若玉盘。悬挂在暮色笼罩的皇城上空,毫不吝啬地将柔和的清辉铺洒而下。 月光下的皇宫暗影幢幢,斑驳交错间,折射出别一番景致。御花园内酒案陈列,宫中御厨精心制作的各色月饼,俱都摆上。四周的宫灯俱都燃起,张灯结彩,华丽非常,却是驱散了一地月色。 傅言卿入席不久,便推借着身体不适,暂且退席。赵墨笺原本想陪着她,傅言卿却是摇了摇头:“我离开已经是不合礼数,你若再走,陛下怕会不开心,而且随后该是赏月吟诗了,你历来喜欢这些,莫要错过了,我歇息下便好。” 赵墨笺听了也不再坚持,打发身边的随从送傅言卿离开。 傅言卿佯装回云烟院休息,却是给了些赏银,让他回去复命。宫中中秋夜宴,经历过刺杀后,守卫越发森严了,不过傅言卿可以自由在宫中行走,借着月色便在云烟院附近的太液池旁徘徊。 此处守卫不多,离云烟院最近,若是他来找他,这里必然是最好的地方。 此处远离宴会,避开了喧闹璀璨,月影倒映在寂静的太液池中,仿若沉入水底,映衬着一汪清流,宁静祥和。可心里装着事的傅言卿,却难以享受此刻的安宁,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丝轻响,似乎是什么划破夜空,带起了风声。 傅言卿眸子一眯,迅速转身,一道黑影跪在她的面前,同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傅言卿看着他,跪着的人低沉道:“影密卫首领,无言,见过小郡主。”他袖子上绣了一个纹路,正是西南王府的影密卫标志,在月色下清晰可见。 “无言?我知道你,你来宫中作何,父王让你来的?”傅言卿略带急迫地道。 “是,王爷让无言带郡主回去。” 傅言卿眉头一皱:“如何回去?这般偷偷出宫,他一定会发现的,倒是便是欺君罔上,更是私自出逃。” 无言原本不带情绪的眸子微微晃了晃,显然傅言卿想得比他以为的多。 “郡主放心,王爷自有安排,定然不会冒然做此决定。今日内卫巡逻频繁,还望郡主快与属下离开。” 傅言卿也知道此刻时间紧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父王不是一介莽夫,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点了点头,傅言卿却觉得心头的喜悦来的并不浓重,反而有些沉重。 正在此时,一声噼啪轻响自树影后传来,傅言卿心头一沉,无言已经如鹰一般掠了过去。他手下犹如鹰爪,直接抓住一人,手指扼住那人的咽喉,一把拽了出来,看清她的服饰,眼神猛然一寒。 傅言卿原本心里紧悬,可看到那个被抓住的人,顿时一愣,失声道:“手下留情reads();!” 无言眉头一皱,回头看着傅言卿,满是不赞同。 傅言卿眼里晦暗不明,快步走过去,看着被掐的小脸发青的人,低低道:“她不会出声的,放开她。” 声音不高,却透着股不容反驳。无言一怔,手下松了,眼睛却一直凌厉地盯着眼前的孩子。他也没打算杀人,这孩子出现在这,身份不言而喻,死了,更是难办。 无言一松手,赵梓砚便弯下腰,捂着嘴闷咳起来,傅言卿扶住她,给她拍背。 咳了许久,赵梓砚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她抓住傅言卿的手,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强自维持着镇定:“你……你要走了?” 傅言卿看着那双压着无数情绪的眼睛,神情复杂,却是没有回答她。 她能感觉到握着她胳膊的手越发收紧,甚至在她沉默后开始微微发抖。 赵梓砚微低着头,一直在吸气,良久后她放开了傅言卿,后退几步,看着傅言卿。随后她咧了咧嘴,扯出一个笑容:“真……真好,你不喜欢这里,我知道的……一直知道。现在……你……可以……可以走了。”她说话时是笑着的,可是声音却颤得厉害,那澄澈如盈满月光的眸子,此刻也仿佛被蒙上了雾气,倔强而隐忍。 傅言卿从没想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眼里有如此多的情绪,隐忍哀伤到让她心口扯着疼,甚至她差点忍不住让无言也带上她。 可是这只能是冲动,带上一个皇女,即使她不受宠,也绝无可能。 傅言卿嘴唇张开阖上,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也无话可说。她上一辈子可以说是为了赵墨笺,放弃了离开皇宫,经历那一遭,她绝不会放弃这次机会,她放不下赵梓砚,也只能放下。 两人站在太液池边,月色将草木的暗影打下,落在两人身上,明暗交错,一如此刻的心情。 无言眉眼微闪,看郡主的模样,同这女孩感情甚笃,可是今晚之事容不得一丝纰漏,该如何处理她? 许久后,傅言卿深吸了口气,轻声道:“我要回去了,你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赵墨笺虽疑心病重,却因着自幼无往不利,有些刚愎自负,所以只要你韬光养晦,不露锋芒,便可以安然无恙。再有,你父皇虽不宠你,可是你毕竟是皇家血脉,他不会真的让人肆意妄为的。萧贵妃对赵墨笺要求很高,管教也严,如今赵墨笺不大,情况不显,日后母女必定有矛盾,你需得利用这一点,为自己谋求生路。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你身边的内侍,宫女,甚至是内卫,都得加以利用。大皇子失势,二皇子母妃贤妃却是家族势力正盛,二皇子已经入朝,必然是萧贵妃头号敌手,六皇女……” 说完后,傅言卿顿了顿:“倘若你能真正摆脱她们……便来大理。” 傅言卿头一次不再掩藏,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可以帮到她的,俱都详细说明?就连上一辈子,看似不起眼,日后却是后宫诸位争相拉拢的人,傅言卿也在之前有意无意透露给了赵梓砚。 无言在一旁听的心里暗惊,此刻傅言卿的模样,她说的话,实在是难以想象她仅有十五岁,难道皇宫当真如此厉害,不过六年可以让一个人成长到如此地步!而且郡主虽未明说,可意思已然很明白,如果这位殿下能活下去,日后西南王府便鼎力相助。 赵梓砚只是目光一瞬不瞬得看着傅言卿,她说的话,她听了多少,傅言卿无从得知,却只能尽力去说。其实她心里有些自嘲,上一辈子没有她,赵梓砚最后依旧成功摆脱了萧贵妃,甚至让赵墨笺一直不敢对她下手,直到登基后,其他各位皇子皇女,死的死,囚的囚,只有她被封为淮安君,返回封地reads();。 如今说这些,不仅是为了给自己安慰,亦是相处整整五年多的感情,难以割舍。 待她说完后,赵梓砚抿了抿唇:“我晓得了,时间紧迫,你们赶紧走吧。晚了……夜,夜长梦多。”说完她目光却是看着一旁寂静无声的无言,眼里的苦涩悉数被掩,剩下的唯有如此刻池水般的平静。 无言心头蓦地一跳,这眼神他自然明白,这位殿下是在问他准备处理她。私心里,若不是郡主如此理智早熟,那么无论郡主怎么想,这个孩子他绝不会放过,杀不得,但是只要傻了疯了,自然也不会泄露秘密。如今他却在犹豫,这样的信任,代价太大。皇家子弟从来没有省油的灯,万一郡主看错了? 赵梓砚能察觉到,傅言卿自然不会傻,她转身看着赵梓砚:“我可以信你吗?” 赵梓砚看着她,轻声道:“我会骗人,甚至会骗你,但是我一定,一定不会伤害你。” 傅言卿倏然笑了起来,随后转身和无言离去。 赵梓砚抬脚急跟几步,突然出声道:“傅言卿!” 声音不大,却倏然染上了哭腔:“如果我摆脱不了她们,不去找你,你还会记得我吗?” 傅言卿心口闷地厉害,她没有回头。开口道:“赵梓砚,我记性不好,你若不出现,我大抵是记不住的。” 眼看着无言带着傅言卿几息间堕入黑暗,只留下摇晃的树影在月光下,昭示着她们已经远去。赵梓砚有些仓惶地追了几步,片刻后,她倏然跪坐在地上,看着假山上冰冷的岩石,将自己蜷成了一团,细碎的啜泣声逐渐响起,良久后,一道哀戚脆弱的话语低低传出:“母妃,安儿又只能一个人了。” 仿若喃喃自语的声音很快在暮色中散去,仿若只是一个幻觉。可是经历过的人,却都忘不掉,这一个夜晚,两个十多岁的孩子,曾站在太液池边,无奈地接受一场不知未来的离别。 多少年后,这一幕留下的伤痛都不曾消失过。傅言卿不只一次的后悔,如果当初她带走了赵梓砚,也许后面这人便不会遭受那么多的苦痛与折磨,以至于让她心疼一生。 但是一切都没有如果,命运安排的节点,始终在最恰当的时刻,拨动它的齿轮,让她们的人生重合在她们的缘分中。不多不少,不早不迟。 景泰十八年八月十五,云烟院失火,由于地处偏远,且云烟院暖阁门窗紧锁,等到火灭后,长宁郡主已然化为焦尸,仅能从身上穿戴的饰品,以及贴身的紫纹玉认出正主。云烟院丫鬟太监,数人受伤。 景帝大怒,云烟院幸存的的宫女内侍,皆因玩忽职守,护主不力之名全部被杖毙。而琉璃琉瑜几人因着萧贵妃不喜,之前被调离,成功逃过一劫。 同年,西南王傅淮在西北边境大败吐谷浑,却听闻长宁郡主薨逝,悲痛成疾,上书请求带长宁郡主回大理安葬,辞去西北大元帅之职。 景帝竭力劝阻,最后只是应允暂且收回帅印,追封长宁郡主为安平公主,西南王府赐万金,爵位世袭罔替。 对于这场大火,宫里各有传闻,只是赵墨笺却怎么也不相信傅言卿会死的如此轻易,不过是那日提前离席了,怎么转眼便走水了。而且傅言卿有功夫在身,虽说不算高手,但也不至于逃不出来。 可是当时傅言卿之所以离开,便是因着宴会中贪杯,趁赵墨笺不注意,喝了几杯桂花酿,有些不适,如此一来,似乎一切都说的通。 无论有没有人怀疑,一切都死无对证。长宁郡主不喜人贴身伺候,醉酒后去睡,不小心打翻烛台,酿发惨剧,也逐渐成了定局,其中多少人喜,多少人忧,也就不得而知了。 第十一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六年后,大理。 流水难留,时光易逝,六年时,亦不过是光弹指一挥间。 千里之外的大理西南王府,此刻已经是四月,大理城已然是花繁草茂,春光融融了。历来四季宜人的大理,此时更是令人心醉神驰。 街上商贩货郎,络绎不绝,逐渐多起的人流,驱散了春日早晨的慵懒,琳琅满目的货物彰显着城中的繁华安宁。 而远离喧闹的西南王府,一如既往的静谧无言。虽是王府,却并不富丽堂皇,装饰低调古朴,乍一看并不耀眼,可那股威严庄重之感却毫不收敛,屋脊上的兽首,冷凝巍然,睥睨着周围的一切。 片刻后,一位身着轻甲的男子自侧门入府,径直绕入后院,他脚步铿锵,不急不缓,仿佛一把长,枪,笔挺冷硬。只是在进了一处园子后,身上那股冷硬之感倏然柔和。院内布置依旧简单,只是西边一棵桃树,此刻已经灼灼绽放,花团锦簇的花朵,显得张扬而热烈,仿若一片云霞铺陈其上。 这花开了有段时日,细碎的花瓣跌落一地,树下的石桌上也是铺了一层,远远望去,树上的繁茂艳丽,树下凌乱却别具美感,这一树一桌,便让这简单的园子瞬间充满生气。 轻甲男子微微顿了顿,看着那间敞开的院门,抬脚走了进去。看着眼前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的素衣女子,低声道:“少主子。” 女子将探出去的手收回,一朵艳丽的桃花落在她指间,她随意捻着花,转过身:“可准备好了?”嗓音轻柔,带着股淡漠之感,一如外面的落花,悠然落下。 她一身素色裙裳,腰间一根白色腰带勾勒出玲珑腰身,简单坠着一个琥珀色玉珏。五官并不艳丽,只能算是清秀,只是那双眸子,却是仿若琉璃般剔透,又仿佛沉淀的琥珀,一眼让人深陷其中。 男子目光微闪,语气依旧恭敬:“准备好了,只是少主,您当真要亲自去么?王爷不在,若知道您去了那个地方,怕是会着急。” “无碍,我会同他说的。都已经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了,有些事该动手了。而且,此次的消息很重要,不亲自去,我不放心。”她声音没有多大波动,可字里行间却是决心已定。 “是,属下遵命。不知少主与谁同行?” 女子低头思忖片刻:“你,无言和天字四卫便可。” “这……”男子似乎有些不赞同,女子随手将手中的桃花弹开,柔软的花瓣顿时四散开来,带出几道凌厉的气劲,直接将一地的桃花卷的满天飞扬reads();。 “人多眼杂,我并没打算正面起冲突,毕竟我的身份不容许。你们几个身手绝佳,六个人足够了。”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启程。”傅扬深知她的个性,也知道这虽危险,却也是最好的打算,于是便不再多言。 看着傅扬离去,素衣女子神情透着迷惘,随即摇了摇头,恢复一片淡然:“六年了,一切也该来了。傅言卿……一切就看你了。”略显的冷凝的眉眼,此刻更是透着股锐利,衬得整个人都有些冷然,与窗外的桃花有些格格不入。 这日戌时,街道上已然空无一人,客栈挂起了红灯笼,商铺店家也都打烊休息。东边城门,也正准备关上。正当几个士兵努力收起城门口的吊桥时,一辆马车穿过混沌暮色,带起阵阵马蹄车辕声,朝这边而来。 城门口的士兵立刻架起斧钺,将马车拦下:“戌时已到,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为首骑在马上的两人勒住缰绳,其中一个墨袍男子自怀中掏出一枚令牌:“紧急军令,知州大人需得前往西南军营商议军情!” 言罢,一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探出头道:“莫要耽搁了,速速放行。” 几名士兵自然认识这位年轻的沈大人,立刻收了兵器行礼,让一行人离开了大理城。 看着很快没入夜色中的马车,总兵摇了摇头,叹息道:“西南又要起战乱了。” 京城,裕亲王府。 长街上“梆梆”传来几声响,夹杂着更夫的吆喝声,惊起一阵犬吠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不过喧闹只是一时,很快重新陷入死寂。万家灯火熄灭,此刻正是三更天,恰是好眠之时。 裕亲王府不同寻常百姓家,门口大门紧闭,府内却依旧有侍卫巡逻戒备。一身墨蓝色紧身短衣的侍卫,右手扶着单刀,目光木然,尽职地站在自己的警戒处。 只是夜色渐浓,半宿的安稳平静让他们戒心渐弱,外面淡去的梆声更添了几分睡意。片刻后,那个侍卫抬头打了个呵欠,便在此时一道黑影悄然掠过,不留一丝痕迹。 黑影似乎对这裕亲王府十分熟悉,不到片刻就避开周围的侍卫,摸进了主院内。 黑影身子纤细,隐在朱红色圆柱后,一双琥珀色眸子静静环视着周围的布局。片刻后,她抬脚进了正院,眸光微凝,俯身看着数道细若发丝的暗色绳线交错分布,一路隐没在周围的花木中。她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笑意,随即准备避开暗线,落在走廊上。 右转看见一扇紧闭的房间,她伸手拿出小刀插入窗缝,摸索着斜斜划过,只听得几声轻响,窗户应声被推开。 轻巧翻去房间,夜色中依稀可以看清这是一间书房,黑衣人四处摸索着,刻意避开许多东西,同时在一些柜中翻找着什么东西。 时间一分分流逝,黑影微微皱了皱眉,仔细打量着这间书房的布局。夜色太深,许多细节难以看清,犹豫片刻后,她摸出一颗夜明珠,用手遮掩着四处搜寻。许久后,她停在了一个书架前,缓缓从其中抽出了四本古书,一声咔擦轻响自一书架右侧墙壁传来,果然依旧如此。嘴角笑意嘲讽,她摸过去,敲了敲,是空的。 眉头微挑,她伸出食指在侧面一按,一个中空的暗格出现在眼前。她迅速伸手将一个小匣子拿了出来,正欲开锁,眸光却突然一凛。 她并未犹豫,立刻揣着盒子,迅速打开正门,窜了出去。与此同时,一男一女两人挺剑刺了过来。 黑衣人动作戛然而止,迅速后退,随即朝左边猛冲,一脚踢在一块假山石上,顿时一阵破空声响起,密集地箭雨在院中激射,逼得悠然站在外围的赵墨笺也狼狈避开reads();。而那黑衣人一连激发数道机关,让他们措手不及,若不是熟知他们自己的陷阱,恐怕也难以逃脱。 赵墨笺看着几个起落不见人影的人,眼里寒气四起,这人竟然对她裕亲王府的布置如此清楚!望着被撞的门窗皆开的书房,她冷声道:“全部给我搜,围住王府,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王府中瞬间一片喧哗,几乎是同时所有守卫都将出入王府的所有地方团团围住。赵墨笺的贴身护卫红菱,带着人开始重重收捕。 黑影知道此刻她绝对出不去,疾行间看着察觉快要冲来的侍卫队,被逼之下,震碎一间窗户的插销,翻身躲了进去。屋里并无一丝光亮,此番情景下,应该是无人居住。 这般想着,她却是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窣声,似乎有人在那边换衣服。 心里一惊,正欲出去,一道凌厉的掌风倏然袭至面门,黑衣人心里发沉,面色却是沉静无波,扭身避开,同时右脚直踢对方环跳穴,右手一把短刀直接朝她咽喉抹去。 这一招极为刁钻,可是对方反应快的惊人,身子也是柔如无骨,抬手缚住她的手,绕着她的腰身拧了过去。柔软的身子几乎是贴身绕过去,鼻端一股淡淡的暖香刹时扑面而来,黑衣人也便是傅言卿,心头一怔,这是一个女子! 不过数息,两人就对拆了十几招,令人诧异的是,那女子竟然没有出声,自顾自同傅言卿交手。最后她绞住傅言卿的双手,两人俱都使出内劲,顿时面对面贴在了一起,傅言卿有些淡漠的双眼撞上一双墨色的眸子,那沉寂无波的墨眸里顿时泛起波澜。不过一刹那,那原本力道惊人的双手倏然松了。 傅言卿虽困惑却也没有留情,抽出匕首直接刺了过去,那人似乎怔住了,在紧要关头虽然避开,却被划破了手臂。这下傅言卿微微皱起了眉,这人好生奇怪。 正惊讶间,那女子突然再次靠近,在傅言卿重新出手时,将食指压在唇上,轻轻嘘了声,示意她噤声。傅言卿心头猛然一跳,可是来不及多想,那人已然将后殿的烛火点燃。 这屋内由一架屏风隔开,烛火燃起时,恰好可以稍微遮掩光芒,随即那只穿了一身白色亵衣的女子转了过来。 昏黄的灯光下,看清对方模样的傅言卿心口顿时一滯,眼前的人秀眉幽瞳,一头乌发倾泻而下,凌乱的披在腰间。两弯眉毛不画而墨,鼻梁秀挺,好看的薄唇有些苍白,此刻微微抿着。那张漂亮的有些不像话的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似悲似喜,就这般痴痴看着傅言卿。 片刻后,脚步声开始朝这边靠近,那怔愣的美人眉头一皱,随后伸手猛然将傅言卿拖了过去,指着一处压低声音:“信我,进去!” 傅言卿一看,屏风后面此时摆着一个浴桶,再看看那人一身打扮,原来是准备沐浴,可为何不亮灯?目光下移,才发现除了自己方才刺的一剑,她后背处也在渗血。 脚步声渐近,傅言卿来不及多想,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在帮她。而此时,身前的人突然抬手解了身上的系带,随后在傅言卿面前,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褪了下来。 白色单衣犹如蝴蝶一般,自那人身上滑落,沿着优美的精致漂亮的手臂,层层堆叠在她脚下,散开的墨发微微扬起,随后妥帖地半掩着那见之乱神的美景,一黑一白,冲击着每一根神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迈进浴桶的傅言卿只瞥见了一眼,顿时愣住,随即脚下一滑,直接坠入水中。 赵梓砚眸光微晃,抬起修长的腿,旖旎迈入浴桶之中。浴桶不算小,可是两人虽然纤细,却都是身材高挑,如此一来,闷在水下的傅言卿不得不蜷着贴在赵梓砚光裸的身子上,这真是糟糕的一夜。 第十二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入水前地那一幕犹如烙印一般,不断在傅言卿脑中徘徊。白皙犹如上好的羊脂玉般的肌肤,窈窕旖旎的曲线,还有……傅言卿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傅言卿,你何时如此龌蹉了,都这时候了,竟然还能想这些,只是那人……似乎是。 很快,门外响起敲门声:“九殿下,你回来了么?” 傅言卿心跳一乱,果真是!随即赵梓砚有些飘忽的声音飘入她耳中,恍惚,却直击心脏。 “不错,回来不久,恰好准备沐浴。外面吵闹的很,出了何事?”赵梓砚声音很柔和,却透着一股小心。 屋外紫菱顿了顿:“禀殿下,方才有人潜入主子的书房,拿走了一个对主子很重要的东西。护卫已经封锁了王府,主子命令我们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仔细搜查。不知殿下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竟然能潜入裕亲王府,何方神圣如此厉害?不过,说到不对劲,我方才才赶回来,受了些伤,累得很,原打算尽快净身休息,除了察觉外面侍卫走动,并无其他异常。我要沐浴,你们去别处搜寻吧。” 外面紫菱却低声道:“九殿下既然有伤在身,那就更应该小心,我等还是仔细查看下,免得贼人潜入殿下屋内,伤了殿下。” 赵梓砚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我之所以未出去查看,因着我已然在沐浴,此刻还未来得及起身,你们进来成何体统!” 紫菱越发觉得赵梓砚怪异,而且赵梓砚同赵墨笺相比,那个殿下之名实在是徒有虚名,她自然不会畏惧,仍是强硬道:“殿下可以起来穿好衣服,主子有令,任何地方都不许放过,殿下可明白?” 赵梓砚气得不轻:“放肆,你……你们竟敢如此说话,我并未沐浴完,你们给我侯着。”话音未落,门已经被推开,紫菱目光落在地上,看着一地零星的血迹,眼神微凝。 她缓缓绕过屏风,赵梓砚此刻微微沉入水中,伸着手指,脸色发青:“紫菱,你……你竟敢……” 目光在那透着些许血色的水中晃了下,看着挂在一旁染了许多血迹的衣服,紫菱心头的疑虑消了大半,进去在可以藏人的地方寻了一遍。 躲在水中的傅言卿一动不动,只是目光看着那一缕缕在水中散开的鲜红,听着她们的对话,心头拧着疼。六年了,她离开赵梓砚六年了,也曾派京中探子打探过她的消息,知道她过得不好reads();。可是得知她一步步踏上朝堂,也能和赵墨笺一同上朝,她以为那个让人忌惮的九殿下已经回来了,可是很显然,同上辈子不一样,此刻赵梓砚依旧过得如履薄冰。 想着之前惊鸿一瞥,傅言卿心头滋味难明,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美的动人心魄了。 不知过了多久,紫菱躬身行了一礼:“并无刺客,殿下可以安心洗浴。” 等到脚步声逐渐远去,赵梓砚似乎颇为生气的拨弄了一下水,借此将憋了许久的傅言卿拽了上来。 傅言卿浑身湿透,忍着急促的呼吸,低低喘了口气。赵梓砚伸手拍着她的背,眼里敛着关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 此刻傅言卿的面巾已经滑落,看着她的脸,赵梓砚先是微愣,随后微微笑了笑。 傅言卿抬头看她,却忍不住将目光移开,此刻赵梓砚头发散在水中,溅起的水珠自她脖颈处滑落,流过精致漂亮的锁骨,最终没入水中。那张勾魂摄魄的脸上此刻满是柔和,当初纯澈的墨眸如今却是深邃如夜空。 她欲要开口说话,赵梓砚却突然抬手捂住她的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朝外面瞥了下。 傅言卿会意,没再开口,口鼻被那温热柔软的手捂着,鼻端充斥着淡淡的暖香,是赵梓砚身上的味道。即使重活两世一贯淡然的傅言卿,面对这幅旖旎勾魂的场景也忍不住面红耳赤。受不住了的她,索性闭着眼不再看。 赵梓砚眸子里敛着笑,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垂眸,白皙的脸上这才浮现一股红润,随后她拘着水,开始认真地擦洗身子,全然当傅言卿不存在。 做戏么,就要不留破绽,做足全套。可是却苦了傅言卿,听着耳边的水声,偶尔不小心触到赵梓砚的身子,等到她洗完,她感觉自己也得洗一洗了。 赵梓砚看着恨不得缩在角落里的傅言卿,再瞅见她脸上压抑不住的红晕,“噗嗤”轻笑出来,低低在傅言卿耳边道:“好了。” 傅言卿如蒙大赦,赶紧睁开眼,却见赵梓砚随意裹了件素薄软衫,系带都没系上,里面的美好风景若隐若现。她顿时别开头,闷声道:“何曾好了?你赶紧穿好衣服,当心染了风寒。” 赵梓砚这模样,分明是认出自己了。可是傅言卿觉得仍是有些不可思议,六年未见,赵梓砚竟然能在她蒙着面巾甚至是变了……,而且是夜间,只一个照面,就认出她来,这让傅言卿心头百感交集。 赵梓砚听了,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说的好了,是她们走了,你可以起来了,又没说我衣服穿好了。” 傅言卿顿时一噎,这个小鬼,长大了倒是能耐了。看着转身给她寻了身衣服的人,眉头微蹙:“你伤口还在流血。” 赵梓砚顿了顿:“嗯,我知道。你衣服都湿了,先穿我的,未曾上过身的。” 傅言卿被她这随意的口气,弄得有点恼怒,可又有点心酸。等她换好衣服,看见赵梓砚正在褪下上衣,原本有些想避开。可是看她随意将一瓶药粉自后背倒上去,根本没多少在伤口上,顿时忍不住道:“你等会儿,我给你上药。” 赵梓砚拿药的手微微一抖,似乎有些发怔,直到一只温热的手示意她弯腰,小心给她清理包扎时,她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眼里蓦然涌出一股酸意,太久了,她离开她太久了,久到她都习惯一个人应付了 “好久了。” 赵梓砚低低呢喃了声,声音叹惋惘然,听在傅言卿耳朵里,却落在了心头。不过三个字,其中带着多少情绪,含着多少苦楚,她俱都明白。 想到自己曾经的打算,看着眼前身子单薄的人,傅言卿突然觉得,她有些犹豫了,这样的人,她不该利用她,哪怕是最好的选择reads();。 吸了口气,伸手将赵梓砚褪至腰间的中衣给她拉上,指间无意触到她光裸的肩背,温润细腻,让本来冷静下来的傅言卿顿时揉了揉手指。 赵梓砚穿好衣服,兀自在那看着傅言卿,她有许多话想说,可是此时除了激动欢喜,她却是不知如何说起。 傅言卿此刻亦是思绪万千,她一早便知晓赵梓砚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见了,的确一如上一世那般模样,只是却又截然不同。如今的赵梓砚见了她,眉眼间敛着欢喜,压抑却又带丝热切,与那个阴郁沉闷的九殿下相差甚远。这样的她,仿佛是拨开了层层乌云,露出皎皎月华的一轮明月,柔和中透着光芒,夺人眼球。 见到她在赵墨笺手下面前装作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再看她在自己面前不加防备的欢喜,傅言卿不知是喜是疼。重生归来,对她而言最大的变数不是她自己,而是赵梓砚,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仓惶。自从她睁开眼那一刻,她就决定了,今生只为了保住西南王府,其他的,无论是什么,都不该扰了她的神思。 傅言卿缓缓吐出一口气:“今夜多谢九殿下相助,殿下还有伤在身,早些歇息,在下先告辞了,以免给殿下带来麻烦。” 听着傅言卿一口一个殿下,口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淡,赵梓砚眼里的光芒一滯,身子也有些发僵。她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艰涩:“我不是什么殿下,别人那般也就罢了,连你也要讽刺我么?” 傅言卿眉头一皱:“不是,你本是……我听他们这般称呼。” 赵梓砚神色有些无奈:“六年未见了,卿……你为何?” “殿下慎言,在下乃是第一次见殿下。” 赵梓砚直直看着她,眼里神色不明,傅言卿有些看不下去,转身便想离开,不料眼前一晃,赵梓砚已经挡在她面前。 原本有些疼痛的表情,如今却化作略带玩味的笑意,看的傅言卿心头一跳。 赵梓砚神色一敛,颇为正经道:“第一次见?”说罢摇了摇头,“既是如此,倒是我认错人了。认错了,这可不大好了。” 傅言卿心口一闷,看着她那副样子,恨不得上去打她一顿手心。 “哪里不好?” 赵梓砚听罢眯眼笑了笑:“方才错把姑娘当成故人,因此为了救姑娘,这才无所顾忌,当着姑娘的面便宽衣沐浴。可既然是认错了,我好端端让姑娘占尽便宜,损了清白,又哪里好了?” 听了这番话,饶是淡然如傅言卿,也是立刻淡然不起来,脸上顿时泛起一股红晕,三分羞窘,七分憋闷。 “你我皆是姑娘家,我又哪里谈的上占便宜,损清白?况且,怎么是你故人,你就不被占便宜,损清白了?”傅言卿说这番话倒是有些心虚,毕竟她当时真是被赵梓砚勾到了,但不能怪她,这般妖精样的模样,是个人也忍不住。 赵梓砚睁大眼,到没料到记忆中总是淡若云烟的傅言卿,此刻会出口辩驳。微愣之后,赵梓砚垂眸轻笑,朝前走了一步靠近傅言卿,吐气如兰:“谁说姑娘家就不能占便宜,损清白了?” 傅言卿看着那张清妩漂亮的脸蛋凑近,墨色的眸子里微微带着丝调笑,顿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赵梓砚转身退开,复又轻飘飘道:“至于若是我那故人,占我便宜,损我清白,我也是乐意的。” 傅言卿:“……” 第十三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咳……咳……”这一句话直接把傅言卿惊到了,一不小心被自己口水呛到了,忍不住捂嘴低咳。她与赵梓砚幼时相识,彼时自己这内里的芯子已经二十多岁,赵梓砚在她心里就是个小孩子,如今长大了,虽然对着这样的妖孽,她有些不适,可还是觉得她是个孩子。可这孩子说的话,实在不孩子,让她更是觉得怪异窘迫。 努力顺好气,傅言卿一张脸更是冷凝,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被养坏了,赵墨笺母女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赵梓砚见她呛着,忙倒了杯水,想要递给她,傅言卿却凝声道:“那殿下想怎么样?” 赵梓砚手一顿,眼里有些不解,亦有些苦涩,为什么终于回来了,方才也默认了,却突然不肯认她。 吸了口气,赵梓砚神色也淡了:“又能怎样,我已经做出如此牺牲,才救了你一命。让你这般出去送死,我倒是真的亏得紧。裕亲王府不简单,赵墨笺更不简单,你进来容易,可被发现了,再出去,绝对难以全身而退。” 傅言卿抿了抿嘴,这个她自然懂,可是赵梓砚这里也不安全,万一连累她,这绝对不是她想的。 “不牢殿下费心,我自有办法。” 赵梓砚沉默地看了她片刻,随后道:“我不是个大方的人,你欠了我的,自然得还。况且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就这般放了你,我不放心。” “那你想怎样?”傅言卿眉头微蹙。 “暂且留在这里,明日我自个儿的府邸也该备好了,我需得过去看看。到时你扮作我的随从,随我出去。” 傅言卿有些踟蹰,赵梓砚虽然在裕亲王府无甚地位,却也很好的掩护对象,可是…… “你若自己出去,一旦被发现,你的同伴怕也是难以袖手旁观,只要府内没动静,他们还能等,可一旦……”赵梓砚没说完,可傅言卿自然明白。 低眉思索片刻,傅言卿躬身对赵梓砚施了一礼,赵梓砚却立刻抬手拦住她:“我不喜欢这些虚礼,你记着欠了我多少便好。夜深了,我累了,先休息吧。” 赵梓砚揉了揉额角,脸上有些疲惫。 傅言卿见她脸色依旧苍白,思及之前她一身是伤,听之前的对话,应该是半夜才回来。而且方才那些人对此丝毫不惊讶,该是替赵墨笺办什么事去了。想到这里,心里又是怒又是疼,却又没立场再问,只好点头。 赵梓砚出了隔间,凝神听了听,外面依旧人来人往,看来没放弃搜查。起身将门锁死,随即抬手在门栓和窗户上比划了几下。转身回来,傅言卿才发现那是一根细若发丝的银线,赵梓砚刻意拉在门上的。 做好这些的赵梓砚,随手将身上披着的外衫褪了下来,看着兀自端坐如天神的傅言卿。她此刻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披着,发梢仍在滴水,只能算是清秀的脸上,那双眸子却淡雅漂亮。这般看似普通,却因着那身略显风清云淡的微冷气质,显得很是吸引人。 赵梓砚细细端详着,拿了方干毛巾,递给她:“京城夜里寒气重,你将头发拭干,仔细明日头疼。” 傅言卿微愣,却还是接了过去,将湿润的长发一点点擦干reads();。 此时被赵梓砚刻意拨暗的烛火,微微摇曳着,带着地下的影子也在晃荡,傅言卿抬头,就看见赵梓砚斜倚在床头,目光怔忡地看着她。 “殿下不歇下么,很晚了。” 赵梓砚回过神,打了个秀气的呵欠,伸手指了指身下的美人榻:“嗯,该歇了,灭了灯,睡吧。” 傅言卿点了点头,抬手挥出一道劲风,微弱的烛火应声而灭,随即,她却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赵梓砚看着隐在黑暗中轮廓,无奈道:“上来,这里有你睡得位置。” 黑暗中傅言卿眉头轻拧,随即低声道:“殿下说笑了……” “你觉得好笑?”赵梓砚声音略显低靡,带着丝嘲讽,让傅言卿心里微微有些沉闷。 一袭白色单衣的人从榻上起了身,凑近了傅言卿。夜色中,她的面貌并不清晰,可是那股带着沐浴后的皂角清香混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却无法被夜色遮掩。她靠的太近,甚至有温热的呼吸拂过脸庞,让傅言卿心里有些微微触动,这样的赵梓砚,当真是长大了。 只是感慨之余,眼前高了自己几分的人,让傅言卿此刻隐隐有些压迫,正想退开,倏然腰间一麻,身子顿时绵软无力,直接扑进了赵梓砚那带着水汽的清爽怀抱。 赵梓砚眸子里压着笑意,一手搂住傅言卿一手顺势滑至腿弯,将人稳稳兜在怀里,朝床榻走去。 傅言卿虽不肯认赵梓砚,可是对她却没有丝毫防备,以至于被她偷袭个正着,一时间羞恼交加,咬牙低喝道:“赵梓砚!” 赵梓砚身子一顿,片刻后低低笑了起来,嗓音柔和悦耳:“怎么不叫殿下了?不是不认得我么?” 傅言卿深吸一口气,无奈至极,只是心里的怒气却在她愉悦的笑声中,莫名湮灭大半。 将人轻柔放在床内侧,赵梓砚随着躺在一边。感觉到傅言卿的不自在,她微微笑了笑,低声道:“夜深了,休息吧,明日一早送你离开。” 言罢,她左手顺势一捞,那根银线轻巧绕上她的手腕,接着阖上眸子,安静地躺在傅言卿身边。夜色中,那精致的轮廓落在一旁的傅言卿眼里,显得柔和乖巧。让欲要开口的她,默默吞下所有的声音,赵梓砚,累了。想到她这分外熟练的动作,怕是这样做很久了,身处狼窝,夜间怕也难得安眠。心里那股疼惜再也压不住,当年的那股悔意隐隐又浮现出来。 不到片刻后,耳边呼吸浅浅,显然她已经入了甜美的梦乡。见状,傅言卿心里忍不住一阵发软,这么多年没见,陌生感却也没能湮没她们相伴六年的感情。 只是……此次她来京城,可以说会直接同赵墨笺对上,虽然这几年调查中没查到多少赵梓砚的动静,可是她依然坚信,赵梓砚不会这么简单。但是,她委曲求全至此,必然是如今仍需忌惮她们母女,她只是为了西南王府,没必要牵扯到她,如果事情解决了,到时候,那件事再提不迟。而眼下,她最重要的事,便是尽快离开裕亲王府。 在这般纷呈思绪中,傅言卿竟是一同跟着坠入梦乡…… 翌日天刚放亮,傅言卿便醒了过来,身上的穴位早已解开,动动身子也不曾有血脉凝滞后的麻木酸痛,傅言卿有些复杂地看了眼安静躺在她身边的年轻女子,心里滋味难明。 正凝神看着睡着的人那精致地不像话的脸,却听得一丝细微轻响,原本闭着眼的人猛然睁眼。墨色的眸子里那一瞬间的锐利冷凝,却在看到傅言卿时瞬间散去。随即她抬手将银线快速收好,右手将傅言卿压在床上,用锦被罩地严严实实reads();。 不过一瞬间门被应声推开,暗栓也弹在一旁。 赵梓砚有些恹恹地坐起身,看着一身紫色锦衣的赵墨笺,脸色苍白地咳嗽了几声,轻声道:“七殿下。” 赵墨笺目光在半遮掩的床帷处顿了顿,随后缓缓看了看周围,最后方才不咸不淡地落在赵梓砚身上。 “昨夜回来的很晚?” 赵梓砚抿唇点了点头。 “原本以为你当真如母妃说的那般厉害,不过是拿份名册,却也能受伤。你不要告诉我,东西你没拿到?。” 赵梓砚未接话,她缓缓起身,帷帐落下间,径直去一旁柜中拿出一个布包,递给赵墨笺。 赵墨笺接过东西翻来看了几页,眼神微凝,嘴角勾了丝冷笑。缓步走到身子有些弯的赵梓砚面前:“九皇妹,今日似乎就可以入住新府邸了,想来很是开心吧。” 见赵梓砚低着头并未吭声,赵墨笺温声道:“皇姐先给你道喜了。不过……呵呵,切莫以为出了裕亲王府,你便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赵梓砚低声道:“梓砚不敢。” “不敢便好,你的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晓得。”她神情似乎很愉悦,轻笑了几声:“若你能乖乖听话,每月便不会让你难熬。” 说罢,拿着名册转身离开,走到门口顿了顿:“昨夜的事你应该也知晓一二了,那个刺客拿的东西,对我而言至关重要,你让赤影卫给我好好在京城查查,看看有没有什么风声。” “是。” 直到外面脚步声远去,赵梓砚方才缓步过去阖上门,回来时,傅言卿已然起了身。 看着神情复杂的傅言卿,赵梓砚颇为自嘲地笑了笑,去寻了一套衣衫递给傅言卿:“穿上这个吧,你的衣服不能再穿了。待会儿,我带你出去。” 傅言卿换好衣服,暗自感慨赵梓砚心细如尘。自己昨夜躲躲闪闪,顾及不上,都不知她何时将屋内她留下的痕迹,掩盖的一干二净。想到赵墨笺的话,眉头狠狠皱了起来,那人到底让赵梓砚干了多少危险的事情,什么叫每月便不会让她难熬? 绕出屏风,赵梓砚也收拾妥当了,她穿着一身水色锦衣,云纹压底,腰间两侧垂着一对流苏,衬得玉带轻束的腰肢更为纤细。头发很是随意的用一根白玉簪束着,这般看起来,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不比赵墨笺,一看便是非富即贵。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衬着那柔和的五官,让人十分舒服。 昨夜匆忙,只是惊鸿一瞥,便让傅言卿惊艳莫名,如今看着六年未见的小孩长成如今这般亭亭玉立的模样,傅言卿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上一辈子的赵梓砚也是漂亮的很,却被厚重的阴郁掩盖,如今在她面前的这人,却是干净柔和得不像话。 赵梓砚见她有些出神地盯着自己,嘴角抿出一丝淡笑:“你暂且等待片刻,我出去一趟。你这一身是府内侍从的衣服,待会儿我便带你出去。” 傅言卿看到她眼里的笑意,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目光:“多谢九殿下出手相助。” 赵梓砚神色微凝,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径直出了屋,让傅言卿嘴里忍不住想问的话,也悉数吞下。 盯着紧闭的房门,傅言卿凝了凝眉,等到她将京城里的形势摸清,她便能无所顾忌地扶持赵梓砚,无论她身后势力如何,绝不许再让她在赵墨笺面前如此折辱,她想护着的人不多,而赵梓砚,她却已然不能不管了。 第十四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赵梓砚走后,傅言卿便仔细打量着赵梓砚的房间。屋子并不算大,两个隔间,里屋除了一张檀木床,便只有张简单的书桌,并没有多少书,便是纸墨之类也是颇为陈旧,简陋得根本不似裕亲王府的院子。 正当她目光从摆放了许多瓶瓶罐罐的药柜上扫过时,一阵脚步声在屋外响起,与此同时,一道女声传了过来:“殿下,您找属下有何事?” “我有个重要的东西需得带过去,她们来我不放心。” 傅言卿心头一跳,立刻翻身纵上房梁,嘎吱一声后,便看到赵梓砚带着一个身穿墨色短打的女子走了进来,看打扮,同她自己身上这一套一模一样。 女子跟在赵梓砚身后,有些惊讶道:“重要的东西?” 赵梓砚停住步子,目光微微上扬,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随后温声道:“嗯,十分重要,所以一点风声也不可走漏。” “包括七殿下么?”女子眼神微闪,出口询问道。 赵梓砚手上动作一顿,转过身,看着黑衣女子:“不错,不但是她,也包括――你!” 话音刚落,她身形极为快速地朝那女子逼近,两人不过相差一步,那女子骇然伸手阻挡,然而比之赵梓砚鬼魅般的动作,她终究是慢了。她的手甫一碰到赵梓砚的衣衫,便听得咔擦一声轻响,人已软软到地,喉间只留下淡淡的指痕,喉骨已然捏碎。 赵梓砚低眸看了眼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睛的女子,抬头道:“下来吧。” 傅言卿轻巧落地,赵梓砚也没去看她的表情,弯腰将女子身上的玄铁腰牌摘了下来,递给傅言卿。 “她方才走路模样你该看清了,你们身形差不多,只要待会儿不要出声,跟在我后面便好了。她身上的装饰皆有讲究,莫要漏了。整理好,我替你装扮一下。” 她声音有些低,比之先前快了几分,却少了许多感情,傅言卿却似乎明白了她为何如此reads();。一句话没说,安静地将尸体身上的饰品取下。 她明白,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良善是最珍贵,却也是最可悲的东西。 赵梓砚起身不知从哪个暗格里拿出一个小木匣子,在女子脸上涂抹一阵,随后竟是递给傅言卿一张□□,等到鼓捣好后,傅言卿看了看铜镜里自己,忍不住有些惊叹―这分明就是那女子的模样。这小家伙,这么多年都学了些什么? “这人的尸身如何处置?” 赵梓砚瞥了她一眼,抿了抿嘴,掏出匕首在尸体上刺了几刀,从一个黑色小瓷瓶倒出半瓶透明液体,几乎立刻便看到尸体开始被腐蚀,不到一刻钟只剩下一摊血水。随即除了一股刺鼻的味道,连一丝痕迹也无。 傅言卿脸色一变,皱眉盯着赵梓砚。 见她如此,赵梓砚脸色隐隐有些苍白,却听得那人有些严厉道:“这种东西,你竟然这般随意带在身上!万一要是……” 赵梓砚眉眼一挑,眼里透着丝薄笑,伸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不碍事的,跟我走。” 言罢,她整了整衣衫,搬出屋里仅有一摞书,让傅言卿抱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赵梓砚住在裕亲王府北苑,两人穿过□□,沿着长廊朝正门走去。一路上几乎是五步便有一个守卫,另有几队看起来便是个中高手的黑衣暗卫在各处搜寻,看来仍然没有丝毫松懈。 傅言卿面色如常,波澜不惊地跟在赵梓砚身后,刚走到正门,便遇到了一对青年男女。 正是昨夜前来赵梓砚房内搜查的紫菱,和裕亲王府内的护卫统领齐晟。 两人见到赵梓砚只是随意道了声:“九殿下。”随后目光在赵梓砚身后的傅言卿身上停了下来。 “玉娆,怎么跟着九殿下回来了,主子不是派你去神机营了么?”紫菱目光扫了扫,出口问道。 傅言卿脑子一瞬间转的飞快,虽然赵梓砚还没来得及同她说过这个玉娆,可是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在别人眼里,赵梓砚很信任玉娆。 只是她不能开口,否则定然会暴露,于是她只是将目光落在赵梓砚身上,神色有些淡漠,似乎并不打算回话。 赵梓砚也没让她们多注意傅言卿,神色微冷:“我有事需要她回来帮我。况且,紫菱,有一点你似乎忘了,你只是一个下属。无论我如何不受重视,你都没资格在我面前放肆。她是我的下属,做什么无需向你报备。还有,昨夜之事,我不追究,并不代表我不能,你,懂么?” 她声音不高,却是再也没了昨日那种懦弱,这般冷凝地看着紫菱,竟然是让她生生有股面对赵墨笺时的感觉,甚至更有压力。 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的赵梓砚,两人一时间愣在原地,赵梓砚淡淡瞥了两人一眼,径直出了裕亲王府。 等到两人回过神,赵梓砚已经带着傅言卿走远了。 紫菱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齐晟:“那是九殿下?” 齐晟眉头紧皱:“是。”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透着凉意,这人若真是这模样,那也太能忍了。只是经过这一遭,两人已经完全没将心思放在那个玉娆身上。 赵梓砚离开时并不只是带着傅言卿,随行的还有四个侍从,帮着运送一些用物,一行人乘着马车由长乐街向南而去。 行至半路,赵梓砚微微掀开车帘,低声道:“阿文,停下马车reads();。” 被唤作阿文的青年男子,停下马恭声道:“殿下,可是有事?” 赵梓砚点了点头:“之前去碧玉阁让乐管事定制了一对玉珏,我想亲自去看看。你等先将这些送回府。” 严文拱了拱手:“是。只是,殿下一人,属下不放心,可要派人跟着?” 赵梓砚下了马车,目光随意在一群人中转了转:“就玉娆吧。” “是。”赵梓砚历来信任玉娆,她这般说,严文几人也不意外,赶着马车率先离开。 傅言卿立刻会意,安静地跟在赵梓砚身后,两人朝着碧玉阁走去。 两人不过拐过长街,便看到一座装饰十分典雅气派的阁楼,两层高的楼阁,雕栏画栋,金色匾额上的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正是京城最大的玲珑玉器铺子――碧玉阁。 不比其他玉器店,碧玉阁内布置十分简单,仅仅摆了一张梨花木桌案,几方木椅。在通往二楼的楼梯旁,一个一身火红衣裙的女子颇为慵懒地靠在一张太师椅上,眯着一双丹凤眼,颇为惬意地品着茗。那模样,妖娆中透着股淡漠,这两种气质虽然矛盾,可是在她身上却格外和谐。 听见动静,她随意掀了掀眼皮,眸子里却是闪过一丝光亮,随后满脸堆笑地站起身,摇曳生姿地晃到赵梓砚身前:“咦,这不是九殿下吗,怎么又得空光顾小店了?” 赵梓砚嘴角带了丝笑意:“你这若是小店,那京城内其他玉器阁岂不是不值一提。” 乐瑶看她这温和随意的模样,微微一愣,目光在傅言卿身上滑过,微不可闻地敛了敛眉。 赵梓砚自然察觉到她的变化,低声道:“乐瑶,可否借一步说话?” 乐瑶这下连笑意都挂不住了:“殿下有何事不能在这言明?” 赵梓砚伸手握住傅言卿的手,察觉到她的抗拒,手下用劲,却依旧轻笑道:“不必担心,她并不是玉娆,你听我的便是。” 乐瑶虽然心里惊疑不定,可是她却是了解赵梓砚,这个隐忍到可怕的人,自然不会就此轻易地暴露自己。思及至此,乐瑶朝后堂唤了声:“阿东,出来守着。” “是,主子。”一个一身素衣方巾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朝乐瑶几人施了一礼,便径直站在柜前,连半句话也未多言。似乎,毫不诧异赵梓砚两人的到来。 傅言卿打量了几眼,心下明了,这家玉器阁绝不是等闲生意人家。 乐瑶走在前面,带着两人上了二楼,拐过长廊,进了一间厢房。这间屋子在二楼十分不打眼,推门进去后,却是一间三进的厅堂,门内两个墨衫男子安静站在两侧,若不知内里情况,入门便让人措手不及。 “好生守着。”朝那二人嘱咐一句,乐瑶便阖上第二道门,转身皱眉看着赵梓砚。 “我的九殿下,你可真是胡闹。你若不同我说明白这位是何人,今日进了这碧玉阁,她也就别想出去了。” 傅言卿听得眉头一挑,听这语气,这姑娘同赵梓砚关系该是十分亲厚了。只是当着她的面便这般直接,真是让人有些不舒服。 赵梓砚也有些失笑,附身在她耳边耳语一番。傅言卿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却见那唤作乐瑶的女子倏然一怔,旋即颇为直接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那眼神七分审视,三分戏谑,看得傅言卿微微皱眉。 只是她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掩嘴笑得风情万种,一双狐狸般得眸子熠熠生辉:“既是如此,那自是无碍,我先去照顾我的客人去了,就不打扰你们了reads();。” 说罢还朝赵梓砚使了个眼色,个中滋味二人皆是了然,随后才施施然离开,赵梓砚神色不变,白皙的耳朵却是微微泛红。 傅言卿见人走远了,忍不住悠悠道:“殿下的友人只是玉器店的掌事?” 赵梓砚一怔:“嗯?”这不是很明显么? “屈才了,便是管着幕宾楼,也绰绰有余了。” 幕宾楼乃是京城第一大风月之所,在大夏可谓是人尽皆知,每年都有各地达官贵人前来,一领其中风采。 大夏虽然风气开明,又因男女皆能入仕,对女子的束缚不再苛刻,可是在某些方面却是难以免俗。其中最为分明的便是寻花问柳,也只有男子才能堂而皇之。不过亦有一些小倌馆,却也是少数了。因此,对女子而言,这也算不得好营生。 赵梓砚忍不住笑了出来:“若是被乐瑶听见了,她怕是要气坏了。乐瑶生得妩媚,又生性随意散漫,经常遇到些不三不四的人轻薄与她,因此格外不喜别人说她风尘。” 傅言卿低眸思索了下,方认真道:“是我得罪了。”她不过是故意埋汰,并不愿触人禁忌。 赵梓砚见她如此认真,眼里带了丝笑,却又想起一件事,伸手自怀里掏出一个紫金木盒,递给傅言卿:“你的东西。” 傅言卿看见盒子,神情并未有什么波动,接过盒子,小心放好。她这毫不惊讶的模样,让赵梓砚心里愉悦莫名。即使她不承认她的身份,可是很显然,傅言卿十分信任她。她冒着生命危险拿来的东西,放在自个儿这,竟然毫不担心。 “你此次来京城,就是为了这东西?” “是。”对于这个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她顿了顿,认真道:“在下能够顺利出来,全靠殿下相助,只是眼下京城不太平,在下须得尽快离开。殿下相助,我感激不尽,日后殿下有需要,在下必然竭力相助。” 她心里担心无言几人按耐不住,最后打草惊蛇,她必须先去和他们汇合。 赵梓砚眼神微黯:“既然你说你不是我的故人,那可否告知你的名姓,不然谈何日后相助?” 傅言卿抿了抿嘴:“在下名叫苏瑾,殿下莫要记错了。”说罢,她看了看四周的布局,皱眉道:“殿下日后莫再随意带人来此,这世上,最难识的便是人心了。” 赵梓砚神色微凝,低低道:“我晓得。” 她微微叹了口气,走到门口低沉道:“她盯我盯地紧,你暂且在这留一会儿,等我走了后,我会让乐瑶送你出去,不然怕是会起疑。你说欠我个大人情,那就别不声不响消失了,这里还算安全,若记得还人情了,来这里便是。” 看着赵梓砚略显单薄的身子快要消失在门口,傅言卿忍不住道:“你……你千万小心,那个女人不见了,她们定会怀疑你……” 赵梓砚停下步子,回头笑得清雅暖人,让傅言卿忍不住晃神。 “我曾经答应了一个人,要去寻她,她说得快些,不然太久了她就会忘了。我还得赴约,所以,我自然不会有事。”言罢,她定定看着傅言卿:“即是赴约,客人到了,主人也需得好好的,苏姑娘,你说呢?” 傅言卿看着她,心绪莫名,良久后,她嘴角缓缓绽出一个笑意,恍若暖阳拂面。 “自然如此。” 第十五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赵梓砚走下楼时,乐瑶正百无聊赖地晃着手中的白瓷盏,斜觑了她一眼,惊讶道:“这么快便下来了,这时候,不应该你浓我浓……” “乐瑶!”赵梓砚立刻截住她的话头,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你莫要胡言乱语reads();。” “我的小殿下,你都已然十九了,其他几位可是都已然成了家,封了亲王了。你大皇兄他们,孩子都会满地跑了。你这些年一直同我说是为了你的小姐姐,如今人都来了,你这就把人丢我这了?” 赵梓砚脸色微红,确实很快淡定下来:“我都说了,她在我心里便如同姐姐一般,往日她与我有恩,待我又极好。她家里有难,只能落得隐姓埋名,终日提心吊胆的活着,我所做不过是想护住她,免她无忧。再说,我俩皆是女子,你又在这胡说什么?” 乐瑶毫不客气地白了回去:“女子又怎么了,这古往今来,阴阳倒乱,分桃断袖之事也不稀奇。我朝又不是没出现过这等事,你还会顾忌这些?而且,说到姐姐,我比殿下还长上三岁,殿下也说过,乐瑶之于殿下,如同姐姐,怎得不见殿下为我牵肠挂肚这么多年?” 赵梓砚没吭声,却是垂眸微微思索些什么,随后抬头道:“乐瑶,我晓得你在想什么,可我对她的感情应该并非如此。你们都不会明白,她对我意味着什么,就好比……好比一直在无尽的黑暗中活着,突然有一道光照了进来,一刹那,全都亮了。那种濒死之时冷到极致的痛苦,被一点点驱散的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以为慕姨走后,我便只能在那深宫中,一个人面对那群人,直到我死。可是,她却突然出现了。” 她那双墨色眸子此刻有些迷离,却是乐瑶从未见过的温暖和眷恋,纵然她从未经历过,也从未见过那个人,也能从这笑意总是难及眼底的人眸子里,看出这个人对她的重要性。 乐瑶笑意淡了下来,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痛,她自然晓得赵梓砚所遭遇的一切,这个在旁人看来尊贵无比的身份带给她的,只有无尽的苦难。可是,这样一个被这世界无情对待的人,偏生一直固执守着心里的那仅存的温柔。 “殿下,你们六年未见了,人心是会变的,你已然是如履薄冰,万一她……你可知道……” “乐瑶,我如今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去兑现我当初的一个誓言。而且,如果是她的话,我很乐意赌一把,我已然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况且,我也不想再忍下去了。” 听了她的话,乐瑶顿了片刻,随后却是笑的灿烂,旋即盈盈施了一礼:“殿下,我们等这句话,已经很久了。”这人是带着他们一起从地狱走过来的,在他们心里,不仅是生死相依的伙伴,更是他们的誓死追随的主人。 “乐瑶,一定要替我护好她。如果可以,探探她如今在何处落脚。” “嗯,我知道。只是殿下,我实在想不到,朝廷中有哪位落难大臣之女,能……” 赵梓砚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乐瑶,不要去猜她是谁,可以么?” 乐瑶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人,此刻略显淡漠的眉眼间,却是透着丝请求,让她只能点头答应,可是越是如此,她便越明白,殿下的路越发不好走了。 送赵梓砚离开后,乐瑶沉沉叹了口气:“殿下,希望那女人,当真能不负你一片心。” 而独自就在厢房里的傅言卿,心里却一丝也不轻松,赵梓砚这番举动,几乎是将她的隐秘毫无顾忌地暴露给了她。还有那个玉娆,赵梓砚明里信任她,此次却是选择除掉她,那么这女人,很有可能是赵墨笺放在她身边很重要的一个眼线。眼下赵梓砚为了带她出去,杀了玉娆,赵墨笺必然会追究! 赵梓砚若隐忍不发,少不得受苦。若针锋相对,她这番密谋布置岂不是全都暴露了?越想越心焦,这人实在是傻地让她心疼,怎么这么精明的人,偏生…… 傅言卿深吸口气,想到方才那个红衣女子,抬脚朝外走去。恰在此时,乐瑶推门而入。 看到傅言卿的举动,轻笑道:“姑娘这是要做何?” 傅言卿微微施了一礼:“乐瑶姑娘,我有事想同你说reads();。” “何事?”见她神色认真,乐瑶也收了那副随意的模样。 “九殿下她……她对玉娆下手了,回去她该如何脱身?” 乐瑶神色微变:“玉娆死了?” 傅言卿见她这表情,皱眉点了点头。 “胡闹!玉娆是那女人派过来的,虽说是监视,可却也是一个掩护。如今这般轻率地将人杀了,那个女人要知道了,殿下……”说罢她神色焦躁,喃喃道:“这女人可比她是比她皇姐狠多了。” “那女人?”傅言卿立时便知道她说的是萧贵妃,却是忍耐着,疑惑问道。 “就是七殿下的母妃,萧贵妃,这个女人坏透了。也不晓得受了什么刺激,心里烂透了,对殿下恨之入骨,简直是个疯子。” “那也便是说,她回去会很危险?” 乐瑶眼里带着丝心疼,郁郁低道:“那女人,不会对她下死手。她所热衷的,不过是一点点折磨她,不然这么小的一个人,怎么能在那个地方活下来。” 说罢,她悄悄瞥了一眼傅言卿,那原本一直风轻云淡的模样此刻却是有些龟裂。身上气息低沉,脸色依旧未变,垂在一旁的手却握得死紧。 看来如果不是作假,殿下也不是一厢情愿。 “对了,乐瑶还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在下姓苏。”傅言卿回过神,淡声回道,旋即复又开口:“乐瑶姑娘,我能看得出你和九殿下亲厚,她此次救了我一命,我实在无法就此心安理得离开,可是在下实在无能。你们并非等闲之辈,可能想办法帮她。”傅言卿也不拐弯抹角,她方来京城,一切都未打点好,如今更是帮不到赵梓砚,这个乐瑶对赵梓砚的事了解的如此清楚,说不定有办法。 乐瑶摇了摇头,沉声道:“哪怕我们不是等闲之辈,这么多年,殿下受得苦,我们却从未替她挡下过,我们的存在,都是她这些年付出的代价换来的。”原本她方才提及赵梓砚处境是故意的,好让这苏姑娘知晓殿下的一片心,毕竟殿下选择除掉玉娆,必然有其他考量。只是谈到这些,她心里却是真的心疼,殿下太苦了。 “苏姑娘,殿下不是鲁莽之人,她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必然想好了后果。如今最重要的事,是让你安全出去。碧玉阁来往众人多,不着痕迹地送你出去,并非难事。你暂且放宽心,我让后厨备了些饭菜,用过后,我送你出京城,待风头过了,你再回来吧。” 看着她离去,傅言卿忍不住想起之前赵梓砚那清瘦挺秀的背影,耳边乐瑶的话仍旧在回荡,让她忍不住按了按心口。 她以为重生回来,除了西南王府,再也没什么能触动她的心了。可是仿若命中注定的一般,她救了她,陪了她六年。即使又分开六年,当年在太液池边那带着哭腔的询问,一如,短短一日她的一举一动,刻在心里怎么也忘不掉。一旦触碰,总忍不住酸酸地痛。 乐瑶却是信守承诺,午时便借着碧玉阁运送玉器去随州城,将傅言卿扮作随从。碧玉阁在京城颇受高官皇族庇护,背后势力不小,守卫根本未严查,傅言卿也就顺利地出了京城。 之前同无言几人约定好在城郊相见,也不晓得他们此刻有没有擅自入城。 傅言卿一路快行,半路上却是微微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挑,猛然提气一路施展轻功,在丛林中穿行。 等到拐到与无言几人约定之处时,傅言卿才停了下来,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古庙,眼下安静地听不见一丝响动reads();。傅言卿刚走进去,两男两女四道人影从房梁上落了下来。目光在傅言卿身上急急打量了一遍,旋即齐齐单膝跪下:“少主!” 傅言卿忙示意四人起来:“我无事,无言和傅扬呢?” 傅叶忙回道:“我们等了您一晚,实在放心不下,无言和傅扬进城去打探消息了。” 傅言卿眉头一蹙:“走了多久?” “回少主,已经半个时辰了。” “你们实在是……”知晓他们担心自己,傅言卿也不想责备他们,“赶紧去找他们,我们立刻离开京城,去之前的我们定好的地方汇合,过几日风声过去了,再做打算。” “是!” 四人中,轻功最好的洛音立刻启程,几个翩跹便消失在林间。 其他三人,则跟着傅言卿,准备去之前定好的城郊小镇。傅里走了几步,突然顿住步子,眼里隐隐有些杀气,侧耳冷冷听着后边的不速之客的动静。 其他两人亦是察觉到不对,手也悄然搭上剑柄。傅言卿见了却是伸手按住常乐的手,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放心,不是敌人。” 说罢她转身踏了两步,对着那片密林,缓声道:“阁下请回吧,告诉乐瑶姑娘,在下目前不便透露行踪,但是她的恩情,我必不会忘,待到时机方便,我会亲自登门拜谢。” 言罢四人便信步离去,片刻后,两个黑衣人走出密林,相互对视一眼,便纵身隐去。 而裕亲王府内,赵墨笺脸色颇为阴沉,看着垂手站在身前的紫菱齐晟,冷笑道:“你们一群人守着王府,居然让她堂而皇之进了裕亲王府,还毫发无损地逃了出去!” “殿下息怒,属下知罪!” 赵墨笺深吸了口气,沉声道:“若非是我早有准备,此刻绝不轻饶你们。” 紫菱和齐晟齐齐松了口气:“多谢殿下!” 赵墨笺喝了口茶,狭长的秀眉微微上扬:“不过,这人如此轻车熟路寻到我的书房,直奔那东西,可不是很蹊跷么?” “的确如此,而且,她……对王府内的机关暗器几乎是了如指掌,莫非是有内贼?”紫菱思及那夜那刺客的表现,踌躇道。 赵墨笺垂了垂眸子,哂笑道:“对了,你们之前说,九殿下今天有些怪异?” “是,那模样,着实不像往日那般软糯可欺。殿下的意思,是九殿下指使……” “不,那东西是我让她寻来的,若想要,她之前便可以拿走,何必要大费周章。况且,无论她是不是装的,可有一点不会改变,无论她如何蹦哒,终究逃不脱我的手心。”赵墨笺眼神微寒,带着丝自得和不屑。 “不过这件事的确很可疑,就连府内寻常守卫,都只晓得那处有机关,不知晓到底如何触发,那刺客却是……”赵墨笺声音渐低,似乎在思索,片刻后,开口道:“把府内所有知晓机关布图的护卫全部仔细盘查一遍,宁可错杀也绝不可放过一个!府里所有的布局全部换掉。至于九殿下那边,叮嘱暗卫,看紧了。” “属下明白。” 待两人走后,赵墨笺缓步踱到了书桌前,看着昨晚赵梓砚拿回来的名册,伸手摩挲了几遍:“原本觉得这么多年,太过无趣,这下到是有意思了。赵梓砚,可别让我失望。” 第十六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距离傅言卿离开京城已然过去了五天,裕亲王府派人四处搜查也一无所获。赵墨笺虽恼怒,却也不敢大张旗鼓,毕竟丢的那份东西,牵扯甚广,更不能让景帝知晓。最后也只能叮嘱暗卫私下继续调查,起了一丝波澜的京城再次安静下来。 这日早朝,景帝精神有些萎靡,这一年他身子越发不好,又患上偏头疼的毛病,整个人也越发苍老了reads();。不过四十多岁的人,已然见了白发。颇为疲倦地扫视了底下一干大臣,有些意兴阑珊道:“众爱卿,可有要事启奏?” 侍郎张启山神色有些踟蹰,捧着玉笏欲言又止,眸光又朝站在右侧的赵墨笺瞥了暼。 赵墨笺看了眼景帝,微微使了个眼色,张启山这才咬牙站了出来:“回陛下,臣有事启奏!” 景帝揉了揉眉心,烦躁道:“何事?” “陛下,臣接到边境密报,吐谷浑北境遭遇暴风雪,西部边境又风沙肆虐,致使吐谷浑大批牛羊死去。吐谷浑粮食紧缺,军民皆是食不果腹。可其可汗伏允狼子野心,频频派军队扰乱西北边境,进城抢夺粮食,掠杀我大夏子民,日前利州,秦州,泾州皆受其乱,请陛下定夺!” 景帝睁开眼,狠狠拍了下御案,猛然站起身:“简直岂有此理!” 底下群臣慌忙跪了一地:“陛下息怒!” 景帝在殿上来回走了几步,挥了下袍袖:“别跟朕说这些,当初是谁跟朕信誓旦旦地说,吐谷浑受到重创,日后必会安分守己,不再侵扰我大夏边境!” 看着底下那些噤若寒蝉的文官武将,景帝更是怒火中烧:“如今不过五年!它便按耐不住了,你们告诉朕,该怎么做!别再说息怒,有罪,朕听够了!” 一通怒气攻心,说完这番话,景帝犹如脱力般坐在御椅上。一旁的廖全忙抚将过去,递给景帝一个金色小盒子,焦急道:“陛下当心,千万别伤了身子。” 景帝接过盒子里的丹药服了下去,吐了几口气,这才平复下来。底下皆是惶惶然看着上面那位暴怒的帝王。 赵梓砚一直安静地伏在右首后方,也只是在看到这一幕时微微抬了下眸子,随后规规矩矩地跪着。 正当满堂惶恐沉寂无声之时,赵墨笺起身走了几步,端然行礼,眸中急色溢于言表:“父皇,廖公公所言极。父皇之前风寒才愈,太医嘱咐要安心静养,不然怕是要头疼了。这事儿臣几人和诸位大人定会帮助父皇排忧解难。” “七殿下所言甚是,臣等必然竭心尽力,替陛下排忧解难!” 景帝看着一脸担忧的赵墨笺,听着那些熨帖的话,心里好受了不少。虽说朝堂之上,他这七皇女未严守君臣之礼,却是另了一番恭孝孺慕之情,再加上服了金丹,脏腑内暖意融融,神清气爽,当下神色温和了不少。 “不知此事,墨笺可有想法?” “启禀父皇,此次吐谷浑抢夺一事,虽然来的突然,却也并非无迹可寻。当年西南王大败吐谷浑,连破五城,逼得其可汗投降。父皇之所以答应他求和,不过是体恤我大夏连年征战,百姓民生疾苦,不忍两国无辜百姓遭殃。只是,这些年吐谷浑虽一直安分守己,上贡之物却不增反缩,只是周边各国纷扰不断,无暇顾及。此次,吐谷浑天灾不断,无力应付,只能以邻为壑,企图掠夺我大夏渡过难关。秦州,利州虽人口不多,地势偏远,可却是西境门户,绝不能有失。” 赵墨笺并未再说下去,只是看着景帝的反应。景帝低头沉思,他虽恼怒,可真的要动兵,却是顾虑甚多。之前西境战事几乎都是傅淮在应对,西部条件恶劣,大夏军队很难适应,也只有西南王府的军队才能应付自如。如今,傅淮交了帅印,整日在大理纵情酒色,不比当年,而且他也不敢再将帅印交给他了。可是朝堂之内,他却无可用之将。 这些年,国库亦是日渐空虚,一旦再次开战,怕是难以为继。 犹豫许久,景帝才沉声问道:“你说的不错,不知其他爱卿可有对策?” 御史大夫神情肃穆:“回陛下,七殿下所言不差,只是近年来大夏边境小战事不断,洪涝饥荒亦是不少,再加上近三年百姓粮食收成锐减reads();。若是贸然出兵,国库怕是难以支撑,粮草不足,兵马难行。况且,除了吐谷浑,北方柔然,西南羌族,皆是对我大夏虎视眈眈。一旦动兵,势必需要调动边境守军,骤时,臣担心……” “御史大人。”尚书令听闻此言,立刻开口反驳:“粮草之事,虽然紧迫,可我大夏地大物博,这点军饷,却也不至于拿不出来。战事紧张,稍微加收两层附税,待安定边境,再让百姓休养生息便是。可是我们一旦容忍,便是助长伏允野心,到时候更是让其他诸国认为我大夏可欺,所以臣请奏,命利州三洲刺史派兵出击,朝廷出兵吐谷浑!” 就在景帝皱眉思索时,底下以侍郎张启山为首的数位大臣齐声高呼:“臣等附议!” 赵墨笺亦是开口道:“儿臣府内这些年亦有些积攒,若是出兵,儿臣愿悉数给边关将士以做军饷!” 听了这话,底下跪着的群臣面面相觑,便是尚书令也皱了皱眉。可是他们主战,连七殿下都如此开口了,他们又如何能不做表示,只能陆续做出承诺。可是这口开了,给多少却是让他们犯愁。多了不但邀不了功,反而惹嫌疑,少了却又有不顾大局之嫌,惹陛下不悦。一番心思下来,有些人心里也隐隐有些埋怨。 景帝见状,也就开了口:“只是,各位爱卿认为,何人能担任西征统帅之职?” 话语一落,底下议论纷纷,往日都是傅淮统领,如今让他们选择带兵将领,顿时有些无措。 赵墨笺嘴角微微抿了丝笑意,看着略显嘈杂的大殿,眼里隐着淡淡微光。 “父皇,儿臣举荐刘将军。”二皇子赵清书沉声开口,一双星目看着有些头疼的景帝。 “陛下,刘将军虽骁勇善战,却不擅于带领骑兵,而且这些年一直守卫京都,不曾去过西境,怕是不妥。” 听了张启山的话。景帝原本松下来的眉头再次皱起,而底下已经分为两派,为到底派不派刘昊吵得不可开交。 “都给朕安静!”景帝沉沉吐了口气,眸光扫了扫,落在一直不曾说过一句话的赵梓砚。这个孩子,他这些年几乎没太深入了解过,可是眉眼间同她母妃却是越发像了。亦是这般波澜不惊,淡淡地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梓砚。” 赵梓砚似乎没料到他会关注她,愣了愣这才地低声道:“儿臣在。” 景帝听着她略显轻柔的嗓音,语调忍不住缓了下来:“朕赐你的府邸了,可曾搬过去了?” “回禀父皇,三日前便搬过去了,儿臣很喜欢那里。”她整个人仿若一株修竹,纤细清雅,纵然一身紫金宫袍,额带轻抹,仍旧透着一股温润柔意,并不像他其他几个孩子,如此锋芒。 这么多年过去了,累及到赵梓砚身上的怒气不甘已然退了不少,此刻景帝忍不住有了丝怜意。看着赵梓砚,复问道:“你入朝已有半年,你同朕说说,你觉得哪位将军更合适?” 赵墨笺脸色微微一冷,眸子眯了眯,却是转眼间恢复原来的模样,眼神带着丝鼓励,偏头看着赵梓砚。 赵梓砚神色有些踌躇,蹙眉低思片刻,才开口道:“儿臣驽钝,不敢妄下评论。刘将军能征善战,计谋无双,昔年征战柔然高丽,亦是居功至伟。” 眼见景帝微微颔首,赵墨笺敛在袍袖下的素手缓缓握紧,正欲开口,赵梓砚却又道:“西境之地环境恶劣,却也难不倒刘将军,只是,刘家军肩负守卫皇城之使命,再由刘将军统帅西征,怕是于京城安危有碍reads();。” 景帝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赏,他这九女儿到是提醒了他,刘家已经掌握了京郊守卫大权,如果边境再让他统领,刘家势力怕是难以掌控。 “朕亦是担心,刘将军不在,朕心不安。那你说,何人尚可考虑?” 赵梓砚顿了顿,轻声道:“萧大将军日前换防回京,七皇姐曾告诉儿臣,萧大将军昔年曾跟随西南王戍守西境,对吐谷浑一族想来了解透彻。” 张启山等人眼中皆是一喜,这默默无闻的九殿下却是替他们说出了他们的目的,如此一来到是免了陛下猜疑,实在是妙哉! 景帝听了后,没有立刻回应,却也未驳斥,只是夸了赵梓砚几句,便宣布退朝,择日再议。可底下人心里头透亮,这人选,陛下已然定了。 不出所料,第二日早朝,景帝便宣萧贵妃的兄长,萧拓上殿,封为征西大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前往河州。 下了朝,赵墨笺心情很不错,同朝中大臣边走边聊,对于二皇子赵清书的挑衅也都温笑了之。在殿外见到萧贵妃身边的太监李申,便随之去了琼华宫。 萧淑仪看到女儿神采飞扬地走进内殿,眼角带了丝笑意:“笺儿如此开心,可是事情成了?” 赵墨笺进来行了一礼:“母妃。”一旁的丫鬟内侍奉了茶,便自觉退下。 “父皇已经在殿前封舅舅为征西大将军了,三天后率兵前往河州。” 萧淑仪点了点头:“只是,其他两份东西,你可拿到手了?” 赵墨笺眉头微扬:“父皇手里那份,我已然让廖公公偷偷拓下副本,明日便可得手。至于另一份,我早便查到了身在何处,落影山庄虽厉害,可是江湖草莽,再如何,也不敢与朝廷作对,我已经悄悄派人前往宋州了。” “如此便好,此次你舅舅可是为了你担了很大风险,你可千万要谨慎。” “母妃放心,即使所谓的永帝宝藏不存在,舅舅此次也能借机掌握北境兵权,至少日后,亦能扼住一道命脉。” 萧淑仪虽有些不安,却也知道女儿所言非虚。提及兄长之事,她便开口问道:“话虽如此,也要谨慎,你父皇对谁都不可能完全信任。不选刘昊,更多是不放心。你这步棋,也得小心,你父皇还是天子呢。对了,昨日你说,举荐你舅舅的,是赵梓砚?” “是。” 萧淑仪冷笑一声:“到不知是她真聪明,还是在那耍聪明。对了,我在她身边安插的眼线,这几日该来见我了,怎么不见人影?” “母妃说的是玉娆?” “嗯,你总是不在意她那些小动作,我不放心,便派了玉娆。” 赵墨笺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些小龃龉,她已然二十了,母妃仍旧不肯放手让她做。 “玉娆五日前随着赵梓砚去了她的府邸,只是这五日一直未见人影。” “她之前说,有要事要亲自向我禀报,怎会莫名其妙消失。” 萧淑仪神色狐疑,随即越发阴沉:“看来,这奴才未好好训诫,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月半快到了吧,让我们的九殿下,好好尝尝健忘的滋味吧。” 赵墨笺挑了挑眉,神色显得不置可否。她越发觉得她这个九皇妹有意思了,可惜母妃这一招实在是狠,再多的挣扎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第十七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坐在书房的赵梓砚看着手里的一封展开的信笺,神色略显淡漠。随后却是将信握在手里,微微运劲,再松开时只剩一手碎屑。 提笔重新写了封信,将信小心装好,印上火漆封好后,她轻轻击了三次掌reads();。转眼间一个犹如鬼魅般的黑影落在她身前,一言不发,朝赵梓砚单膝了下来。 赵梓砚将信递给他,缓缓开了口:“你是江湖中人,江湖之事,你懂的比我多。这件事交给你们,最是适合不过。盯住落影山庄,如果看到可疑之人进出,立刻告知我,具体事宜按信里办便是。” 黑影恭敬接过,施了一礼,开窗悄然离去。这人在她十六岁那年突然前来找她,说是奉人之令,日后尊她为主。起先赵梓砚自然不敢轻易相信,可是这般不冷不淡,这些人却几次在她替赵墨笺办事时出手助她,让她颇为头疼。 几次接触后,发现摆脱不了,赵梓砚便顺水推舟。后来竟然发现,这些人居然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鬼楼中人。鬼楼在江湖中,当真是名不虚传,不但来无影去无踪,如同鬼魅,行事亦是如同厉鬼,被他们盯上,当真是进了阎罗殿,不死不休。若不是鬼楼一向低调,甚少插手江湖事,怕是惹得人心惶惶。 赵梓砚明白,鬼楼中人定不会无缘无故找上她,可是无论如何询问,他们都是三缄其口。但是,这种打死不肯多说几个字的死板性格,却让赵梓砚终究放下了心,至少,这些人基本不会与朝廷打交道,而且她正是用人之时,这样的力量与她而言,绝对利大于弊。至于她为何会成为这个例外,至今她也摸到一丝踪迹。 想着得到的方才消息,她忍不住想起那个人。这么多天了,丝毫没有她的消息。那晚她拿到的东西,十之*是假的,也不知道她晓不晓得。 正当她兀自出神时,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见过七殿下!” 赵梓砚眸光一凝,起身时赵墨笺便推门走了进来,目光沉沉德看着她,神色明显不愉。 两个护卫见了赵梓砚,忙低声道:“殿下。”脸上表情有些忐忑。 赵梓砚轻声道:“都下去吧,没我的吩咐都别过来打扰。” “是!”两人有些受不住两人的气压,如释重负般退下。 “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赵墨笺冷哼一声,一张明艳的脸亦是乌云密布:“所为何事,你不清楚么?怎么,如今当真翅膀硬了,不摆出之前唯唯诺诺的模样了?” “梓砚不敢。” “不敢?我问你,之前李御史一家是不是你私自放走的!还有玉娆,那日跟你离开去碧玉阁,便再也没了踪迹,别跟我说回了神机营!” 赵梓砚垂下双眸:“李家有人逃脱实属意外,至于玉娆,她……她不该骗我。” “骗你,哈哈……赵梓砚,你可是忘了,你在我眼里,和她一样,都是我的奴才。”赵墨笺笑的张扬而不屑,随即嘴角挑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她缓步踱着,纤长的手指间,一个紫色小瓶被她随意把玩。她抬起手,瓷瓶在她手指间翻飞,她脸上带着笑意,语气戏谑:“若我没记错日子,今日是月半了。不知道皇妹你,身子可利落?” 赵梓砚微微抬起头,目光在赵墨笺脸上滑过,随意看了眼那小瓶,墨色的眸中不悲不喜,仿佛丝毫不在乎赵墨笺的话。 看惯了她伪装的顺从软弱,如今看到她这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赵墨笺不由怒从引起。眼里寒意浮现,嘴角却挑的越高:“是了,皇妹身子看起来好的很,这个怕也不需要了。” 说罢,她手指轻弹,震开瓶塞,右手缓缓倾倒而下,一股乳白色的液体随意流了下来。 赵梓砚看着小瓶在赵墨笺的笑意中完全倒空,平静的脸上终究浮现出一丝情绪reads();。赵墨笺笑着将空瓶掷在地上,转身大步离开。 赵梓砚低着头,长长的墨发顺着鬓角垂下,掩了她半张脸庞。直到夜色将近。她微微蜷起身子,白皙的手指按在心口,随后缓缓收紧,手背上浮现出条条青筋。 到最后,她整个人半跪在地上,左手搭在红木椅上,在上面留下深深的指痕。那略显单薄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压抑不住的痛苦之声,从紧闭的牙关溢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内,显得苦楚而悲凉。 在京城远郊元集镇待了数天,傅言卿心中有些不安,日子一天天过了,如今她们安然无恙,可是她却总担心赵梓砚。那个有些固执的小家伙,自小就是那般,看似对赵墨笺母女二人低眉俯首,任凭差遣,骨子里却是倔得很。有些事情,她宁愿挨罚,也要去做,就好比这次…… 看着窗外和煦微光,傅言卿推门走出院子,提声道:“傅扬!” “主子,唤属下何事”?傅扬忙迎过来,恭声回道。 “我们已经待了好几日了,你去京城看看情况如何了。这次我们失策了,须得改变计划,必须先在京城战稳脚,越快越好。” “是,属下明白。” “对了。”见傅扬转身就准备走,傅言卿忙叫住他,看着他有些疑惑的模样,脸色越发冷清道:“记得打听下朝中几位皇子皇女的情况,尤其是裕亲王,还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九皇女。” 傅扬看着似乎有些奇怪的傅言卿,有些不解,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主子古井无波,淡然沉静的模样。可是方才说话,虽然依旧冷清,可是总觉得有些不自然。 只是跟着傅言卿这么多年,他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是应了声,快速离开。 到了傍晚,傅淮便赶了回来。傅言卿正拿着一卷书,看的入神,见他进来,立刻放下书:“怎样,情况如何?” 听得她语气里有丝急切,傅扬也不耽搁:“主子,京城很平静,裕亲王府似乎已经放弃了搜寻。我遇到了薛大统领,和他见了面,他说最近皇帝派七殿下去筹集军饷去了,想来无暇□□。” “那其他人呢?” 傅扬微愣,接着道:“四皇子最近和七皇女有些针锋相对,之前因为当殿发生争执,被关了禁闭。其他几位却是没多大动静,至于那个存在感有些弱的九殿下,说是病了,这两日并未上朝。” “病了?”傅言卿脸色微变,语调也有些奇怪。 “是,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对?” “无事。”傅言卿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转身道:“傅扬,你们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便进京。” “主子,我们要去找李大人?”傅扬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虽说,李大人同王爷有过过命之交,可是当今陛下对王爷猜忌颇深,李大人又是朝廷重臣,这些年也止于书信往来,万一他……” 傅言卿微微笑了笑:“不错,往日只会蛮干的傅小将,如今也能思虑周全了。” 傅扬脸皮一红:“主子莫要调侃属下了。” “你说的对,不过我相信父王,他之前同我提到李大人,便猜到我会求助与他。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父王不会这般轻率的。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薛统领我们完全可以信得过,也许可以先让他试探一下,我们再做决断。” “主子高明!” 第二日一早,傅言卿便同傅扬,落音二人扮作主仆三人,乘辆马车进了京城reads();。 长央大街依旧繁华热闹,商贩店铺都忙的热火朝天,略显喧闹的京城,人来人往,彰显着它难以比拟的兴盛。 上次来,显得有些匆忙,傅言卿坐在马车上,挑起窗帘,静静看着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明媚的阳光打下一路阴影,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盘绕,兀自朝着薛府而去。 马车停在一座宅子前,宅邸有些陈旧,两旁的石狮子也有些剥脱,却是难掩其中威风。傅言卿理了下衣衫,上去对两个冷面守卫微微施了一礼:“两位大哥,烦请通报下薛统领,苏瑾应约前来会见。” 那名兵丁微微扫了她三人一眼,为首的女子一身青色衣裙,未施粉黛的面容算不得惊艳,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一双琉璃般的眸子蕴着丝笑意,微微看着他们。身后一男一女站在身后,静默守候,显然不是普通百姓。 那眼神示意了另一人,那人随即进了府内。片刻后,一位一身暗黑色武服的威武男子大步走了出来,蓄了一撇胡子,刚毅的脸上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见了傅言卿,他急切的打量了一番,愣了片刻后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小瑾儿,这么多年未见,便从小丫头长成大姑娘了。” “薛叔叔,您还是老样子,依旧是威风不减。” “哈哈,老咯,哪里比的当年。来来,快进来。”他带着傅言卿进府,随即大声道:“老常,我侄女来了,赶紧吩咐厨房做桌好菜,把我那坛陈年竹叶青开了!” 老常脸上笑眯眯地,小跑着去了。 傅言卿笑意浅浅:“自幼便记得薛叔叔爱酒,这次我特地从家里带了那边酿的雕梅酒,抽空,我让阿杨带给您。” 薛恒听了眼睛都亮了:“小瑾儿,还是你懂我。” 等到后厨备好酒菜,薛恒摒退下人,收了之前随性粗犷的模样,认真道:“小瑾儿,可是准备动手了?” 傅言卿点了点头:“薛叔叔,当今陛下疑心重,父王即使避退至此,这些年,同西南王府私家好的官员大大小小皆被不同程度罢黜。大理州的眼线暗卫,亦是不胜枚举。西境北境迟早会动干戈,骤时,父王还能不能避,我也不知道。” 说罢她微微叹了口气:“而且,说句大不敬之话,当今陛下身子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她记得上一世,景帝在明年春便驾崩了。 “何出此言!”薛恒吃惊地瞪大眼。 “据说陛下这些年沉迷于炼制金丹?” “不错,据说是七殿下为了医治陛下痼疾,四处寻药,这才请到了仙人。”薛恒皱眉,随即讶然道:“你是说,金丹有问题?” “生老病死,无人能出其左右。古往今来,帝王侯爵,寄希望于丹药的,可曾有人真正长命百岁过。那种东西,不过是攫取人仅剩的精气,久而服之,无异于饮鸩止渴。” 薛恒点了点头,他虽是粗人,可是有些事情他还是看的清的,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傅言卿:“你和你父王的性子,我是很清楚的,不会觊觎那个位置,那如何能规避西南王府之祸?” 傅言卿秀眉微拧:“帝王之心,最是难测。一旦疑心定下,无论你是退是进,在他眼里都是别有用心。父王虽有心卸甲,可是西南王府不灭,西南王威信便在。西境三十万大军,跟随父王南征北战二十余载,这样的影响力,非死无以为解。” “那小瑾儿是……准备扶持新帝?” 傅言卿微微点了点头。 第十八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傅言卿微微点了点头,薛恒却是皱眉道:“可是,我观朝中各位皇子皇女,大皇子虽忠厚仁慈,可是这些年因着沈贵妃一事,日益消沉,怕是难。二皇子和四皇子二人亲厚,可是四皇子乖张,二皇子心机太深,他若为帝,西南王处境未必会好。到是七皇女,这么多年,为人处世,温和有礼,谋略胸怀亦是可圈可点,倒是个好人选。不过……小瑾儿你方才提及金丹,意思是?” “薛叔叔,您可还记得七殿下的母妃是谁?” 薛恒有些奇怪,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乃是前御史大夫萧炳胜的二女儿。” “萧炳胜的夫人是当时陛下太傅的亲孙女,为人善妒,而萧淑仪是萧大人私自纳妾所生。你说,当初选秀,萧炳胜的嫡长女却因故没能入宫,反而是这个庶女去了?” 薛恒摇了摇头:“这我到是没想过。” “萧淑仪当上了贵妃,宠冠三宫,便是当年的皇后殿下都难以企及。这样一个身份的女人,能做到这个地步,而且她的兄长在她入宫后也是平步青云,你觉得她教出来的孩子,会是个甘于人下的么?”她当年便是被这人骗得透彻!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信誓旦旦要帮她西南王府摆脱困境,许诺永不对西南王府刀剑相向的人,却是比当初的陛下更狠绝无情。 薛恒看着神色有些低沉的傅言卿,踌躇道:“小瑾儿,你似乎对七殿下有敌意?” “也许吧,当年在宫里,我和她也算相处了几年,对她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reads();。” 薛恒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那时候她还分明是个毛丫头,还能看出别人为人?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厉害的很,他可是比不了。 “那,这都不成,该如何是好?” 傅言卿晃了晃杯子,抿了口酒:“薛叔叔,你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位呢。” 薛恒瞪大眼,半晌才道:“这……那人可是比大皇子更棘手啊?” “薛叔叔,相信我,无论是对大夏还是对西南王府,她都是个好人选。只是,她与旁人不同,若她不愿,我不想逼她。” 薛恒看着她,微微有些诧异。 两人续完旧,傅言卿便暂且在薛府住下。到了晚上,傅言卿在卧房徘徊了几圈,脑海里忍不住回想着傅扬的话。称病未上朝?定是被赵墨笺她们罚了。思及当时乐瑶语气沉重的提起萧贵妃时,心里更是拧着一般难受。思绪一经打开,就如同石落湖面,再也无法平静。 她吸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看到正端着茶水过来的落音,轻声道:“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们不必担心,我很快便回来。” 落音一愣,对着快步离开的傅言卿急急叫道:“主子去哪,可要落音跟着?” “不必。”简短两字吐出,傅言卿御起轻功,转眼间便没了踪迹。急得落音跺了跺脚,主子这怎么也变得任性了? 话说傅言卿出了薛府,趁着夜色在城中穿行。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城中亦是有巡查守卫,傅言卿站在屋脊上极目远眺,看着连绵的楼阁这才思及自己根本不知晓赵梓砚的府邸在何处。揉了揉额头,不由懊恼自己竟然会犯这种错误。 目光落在远处一座阁楼时,她轻轻挑眉,提气朝那边掠去,那人定知晓赵梓砚住在何处。 赵梓砚睡得迷迷糊糊,身子仿若放在火上烤一般,四肢百骸细细密密的疼意,一*朝她袭来,汇聚在心口,仿若有人拧着她的心脏,狠狠拉扯。 勉强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屋内的烛火被人点燃了,略显昏暗的火苗摇曳着,映在赵梓砚被苍白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孱弱。按着额头上的湿毛巾,赵梓砚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他们也没听她的话,私自进来了。 这种狼狈的模样,她历来是不愿让人见的,而且倘若发作,大抵是犹如恶鬼般让人觉得可怖。低热一直连绵不去,口中渴的厉害,她晃了晃脑袋,勉力起身,想倒杯水喝。 缓缓起身,有些费劲地走到桌前,她伸手提起茶壶,可是手却颤地厉害,倾泻而下的茶水未倒入杯中,却是摇摇晃晃撒了一桌子。最后她哆嗦了一下,竟是无力握住茶壶,磕在桌沿掉了下去! 正在此时一声细响传来,一道纤细的影子推窗翻了进来,带着股急切,直接掠到了赵梓砚身边,一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身,一手快速捞过失手坠落的茶壶。 原本眸子紧缩的赵梓砚却在来者近身那一刻,瞬间舒缓下来。听得外面有动静,她低声道:“我没事,都退下吧。” 听到她的话,闪到门口的影子一顿,犹豫片刻后,便隐匿不见。 低下头,烛火中那双墨色眸中此刻敛着欢喜,定定看着眼前眉头紧蹙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弧。 “苏姑娘深夜造访,偷偷溜进我房内,却是准备作何?”嗓音低柔愉悦,带着丝调侃,可是傅言卿却是听出她说话中透着的虚弱reads();。一双黛眉轻拧,脸色微沉,低声问她:“怎么这般严重,哪里伤了?” 语气透着些许淡漠,赵梓砚却能感觉到她的担忧。捂嘴轻轻咳嗽了几声,笑着摇了摇头:“就是夜间贪凉,有些发热罢了,哪里受伤了。” 傅言卿仔细盯着她,心里却是半点不信。便是当年那么小,赵梓砚受了那般严重的伤,都不曾像今夜这般,连杯水都没法倒。方才她原本静静蛰伏在屋外,准备等暗中的守卫松懈了,才进来看她。可是眼看着她那般模样,心脏仿佛被戳了一下,疼得她再按耐不住,这才这么鲁莽地翻了进来。 “让我看看。”傅言卿也不再多问,直接伸手想察看。之前那些年,每次赵梓砚溜来看她,她都会检查她有没有受伤,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此刻她却仍是习惯性去看看。 赵梓砚伸手握住她的手,傅言卿在外面待了许久,夜风寒凉,此刻有些发热的赵梓砚握着她,仿佛握了块软玉,细腻微凉。 这一下让赵梓砚顿了顿,随即松开她的手,歪头笑道:“方才问苏姑娘深夜来作何,现在晓得了,竟是想给我宽衣。” 傅言卿淡淡道:“殿下说笑了。”她缩回手,目光晃了晃,最后端起盛了半杯水的杯子,将水添满。 赵梓砚看到她灯光下有些微红的耳朵,笑意越发大,想伸手去接杯子,却被傅言卿绕过。 “我喂你。” 见赵梓砚有些呆,傅言卿抿了抿嘴道:“你手抖的厉害。”即使在和她谈笑间,也抑制不住那轻微的战栗,傅言卿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可是她知道,赵梓砚很难受。 俯下身,傅言卿将杯子送到她唇边,慢慢喂她喝下。看着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赵梓砚,埋头只顾喝水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淡笑。这小家伙还是知道害羞的,偏生装什么厚脸皮。 “还要么?”低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鼻端萦绕着的,是一股淡淡的香味,赵梓砚莫名觉得脸热,忙摇了摇头。 傅言卿将一片狼藉的桌子收拾好,这才坐在一旁,认真道:“殿下为了救我……” “还要这般疏远么?”赵梓砚开口打断她的话,有些难受地看着她。 “殿……下,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世上了。”傅言卿低头沉默片刻,方幽幽道。 赵梓砚眸光闪动,凝声道:“只是暂时,我不会让她一直这般的。” 傅言卿诧异地抬头看她,赵梓砚沉沉开口:“我晓得,你担心西南王府,此次入京,你定是为了替西南王府谋求生路。父皇已然不可能信任你们,你和王爷亦不可能谋反,那便只能从下任新帝入手。思来想去,二皇兄,七皇姐最易扶持,可是他们有野心,也有家族势力,西南王府只可能是拉拢的对像,不可能是心腹。六皇姐性子软弱,不适合做君王,只有大皇兄,虽然颓废,可是却是最能体会被猜忌的痛,加上沈贵妃被赐死,他,很合适。” 她说了太多,似乎有些累,闭上眼微微歇了下,方继续道:“我一直记得那段日子,虽然很苦,可是却有盼头。熬过了最难受的日子,我便可以回去寻你,不用一个人回去默默忍着。言卿,我曾发过誓,我会帮你,不让你一直违心应付她们。只是我太弱,你自个儿离了牢笼。如今,你想得到一份安稳,我也愿意帮你。你若信我,便不要如此疏离我,我们还同以前一样,好不好?” 她声音很轻,到了最后带上了丝请求,墨色的眸子中映着晃动的烛火,仿若夜空中燃起的一簇火光。 傅言卿看着她的眼睛,感觉仿佛会被烫伤一般。许久喉咙动了动,眸中酸意被她压下,缓声道:“可是我唯一想选的人,只有你罢了。” 第十九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赵梓砚睁着眸子,显然有些意外。傅言卿苦笑一声:“可是见了你……我却有些动摇了。” “我……让你失望了?”赵梓砚有些低落道。 傅言卿摇了摇头:“不,安儿,你……你不喜欢那个地方,那个位置,你也不会喜欢,是我太自私了。” 这一声安儿让赵梓砚眸子一亮,掩不住欢喜地道:“你肯认我了!” 傅言卿看她开心的样子,同之前那个模样完全不同,心里忍不住发软,略微无奈道:“你都认定了,我认不认,又有何用?” 赵梓砚低声笑了出来,随后却是捂着心口猛咳了起来。 傅言卿脸色微变,忙起身给她顺背,刚一触到她的衣衫,心里顿时一紧,这人身上的衣服早被汗濡湿了! “你到底哪儿不舒服,怎的出了这么多冷汗?”此时她话语中的急切已掩不住了。 赵梓砚神色倦倦的,摆了摆手:“只是病了,许久未曾病得如此厉害,身上一时冷一时热,虚的紧。” 傅言卿忙扶着她去床上躺下:“是我不好,明知你病了,还跟你说这么多reads();。”说罢又去桌上倒了水,扶着赵梓砚让她喝下。 “我没事,之前吃过药了,睡一觉便好了。” 傅言卿皱眉道:“屋外可是你的人?” 赵梓砚点了点头,眼看傅言卿要起身,她伸手拽住了她。她实在有些熬不住了,有些迷蒙地低声呢喃道:“你不必顾虑我会不喜欢那个位置,如果大皇兄不成,我定会争那个位置。与我而言,再也没什么比无法护住身边之人,更难忍的了。”哪怕眼下这蚀骨锥心的痛,也总有结束的时候,可是失去,却是绵绵无尽头。母妃,慕姨,傅言卿,她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她的世界。这次,绝对不可以。 傅言卿听罢有些沉默,片刻后她才站起来,打开门轻轻敲了几下。 一个黑子女子悄然掠了过来。 “你家殿下发热了,打盆热水来。” 女子点点头,转身隐去。 等傅言卿拿了热水走进卧房,赵梓砚已然拧着眉睡着了,额际的发丝被打湿,凌乱的贴在脸上,显得孱弱而惹人怜。 傅言卿低低唤了她几句,见她没反应,叹了口气。只是方才赵梓砚出了一身汗,身上的单衣都湿透了,这般睡着岂能舒服。可是看着她难受的模样,也不忍把她叫醒。 拧了帕子替她将额头上的汗擦干净,低头犹豫了片刻,想着之前想察看她身上的伤被她阻止,她正了正神色,手指探向赵梓砚中衣系带。 没了系带的束缚,软薄的中衣再也掩不住藏在底下的年轻身体。纤细平坦的腰肢盈盈露出一片,白皙精致的锁骨,若影若现的美好弧度,让之前有幸近距离窥得全貌的傅言卿不自在地别过头,沉静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红。 微微垂下眼睑,傅言卿拿起毛巾赶紧替她擦净身子,指尖偶尔触碰到温热细腻的肌肤,晕开一层薄汗,仿若触碰到上好的琼脂,让傅言卿这么多年,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窘迫。 拿着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替她穿好,赵梓砚睡得沉,这般折腾也只是靠着傅言卿一动不动,到让傅言卿松了口气。只是换好衣服后,她心里却是越发疑惑,赵梓砚的确没受伤,除了上次未痊愈的剑伤,便是青紫也没有。可是她也不信赵梓砚所说的生病,眸子轻拧,目光落在赵梓砚一直捂在心口的手上,方才替她换衣服,她也是这般拧着心口衣衫,是那里疼得厉害?赵墨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可是赵梓砚明显不愿同她说,傅言卿心里忧心,却也无可奈何。看着她依旧哆嗦,只好替她揉捏全身筋骨,再小心渡了些内力,让她舒服些。守了赵梓砚半夜,怕落音她们担心,傅言卿只能离开,看到房里放着的香炉,点了安神香,这才悄悄离开。 回到薛府已然亥时,落音几人都没睡,看到傅言卿顿时松了口气,急急道:“主子,你没事吧?” “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只是去见了位故人,这么晚了,赶紧去休息。” “以后让人跟着。”无言在一旁留下一句话,便退下。 “虽说主子不对,无言大人也太冷了些。”落音皱了皱鼻子,不不满道。 “他的性子你才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快去睡。”傅言卿微微笑了笑。 “是。” 傅言卿坐在屋内,想到赵梓砚,又想到这次拿到的东西并非真正的羊皮卷,揉了揉额角。景帝撑不了多久,若是不尽快行动,以萧家的势力,帝位极有可能落入赵墨笺之手reads();。 只是,思及景帝的性子,傅言卿却是眯了眯眼,他所疑心的可不仅仅是西南王府,如果萧家暗地里的势力暴露出来,景帝即使有心传位于赵墨笺,也须得先削弱萧家。外戚干政,祸及皇权,可不是个例。 也许,先得让他们自己生嫌隙,看着手里得半块残卷,傅言卿微微笑了笑,看来赵墨笺是打算私自吃下永帝宝藏了,如此甚好。 一夜思虑,傅言卿心里大致有了计划,第二日起来,薛恒便兴冲冲赶到了别院。 “小瑾儿!” 傅言卿微微行礼,有些好笑道:“薛叔叔,为何这般开心,莫不是有喜事?” 薛恒瞪了瞪眼:“我哪里有什么喜事,又在打趣你薛叔叔!” 傅言卿低头抿嘴轻笑,又听着薛恒道:“唉,昨日不是同你说了,我府上都是一群糙老爷们,让你住在这怕委屈你,而且以后行事也不甚方便。这不,让我那侄子去打听京城有没有好的宅子,还真让那小子寻到了一处绝佳之处。” “麻烦薛叔叔了,不知道在何处?” 薛恒摆了摆手:“不麻烦,就在京城南面大街上,位置到是很不错,原本是一位姓宣的富商的府邸,正好,他有急事要离京,便卖了。朝廷内许多王公大臣也在周边,观察一些东西,倒是方便。” 傅言卿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南面?赵梓砚似乎在住在那边。 薛恒看似是个粗人,实则心思缜密,这般宅邸,怕也是他细心嘱咐的。 薛恒说完顿了顿,低声道:“还有一点,你肯定满意!” 傅言卿见他卖关子,挑了挑眉:“哦,还有什么?” “你不是说,你很看好那位殿下吗?之前,她方被今上赐了府邸,便在那府邸隔壁!” 傅言卿一愣,这么巧? 薛恒见她那副模样,咧嘴笑道:“日后,你们要是有个什么,便可以夜里见面,神不知鬼不觉,岂不妙哉。” 傅言卿微微抽了抽嘴角,的确很妙,她昨日可是刚偷偷去了一趟,不过总觉得薛恒说的很微妙,什么叫她们要是有个什么? “不知何时可以入住?” “他们离开匆忙,且又路途遥远,家具等物件皆齐全,其他你还需要的,我让那小子替你置办便是。如果你愿意,今日便能搬过去。” “嗯,也好,不然在这怕是让有心人留意,日后生是非。对了,薛叔叔,昨日之事,还要麻烦您了。” 薛恒摇了摇头:“跟叔叔客气什么,明日便是沐休,我恰好要同中书大人商谈事务,倒时试探一二。只是,小瑾儿,往后便用这面目示人么?” 薛恒有些心疼,这孩子自小便被送到宫里,他彼时怕被陛下察觉同西南王府的私交,从不敢过多关注,却也晓得她过得不好。如今又只能改头换面,抛却身份,在这虎狼之地,为西南王府挣得生机。 傅言卿微微抚了下脸庞,轻笑道:“薛叔叔,傅言卿已然在六年前化为尘土了,现在苏瑾不是挺好么?除了身份,傅言卿有的我都有了,她没有的我亦是有了,并没什么不好。况且,日后虽不能恢复身份,这真面目到是可以恢复的。” 薛恒眼里满是赞赏,当真不错,小小年纪,却能内秀豁达到如此地步。 过了巳时,马车从薛府出发,一路朝南大街行去,薛恒将自己的亲卫拨了几个给傅言卿,扮作家丁一起入住新府reads();。所置办的用物仆人,皆是不少,一路过去,十分吸人眼球。 马车停下,周边一些百姓颇为好奇地看着这声势浩大的队伍,私下里议论纷纷,不知那位家世显赫之人搬到了这里。 看着一个年轻的蓝衣姑娘缓缓自马车内走下来,更是伸长脖子张望。 人的确很年轻,模样不过二十岁,一身水蓝色衣裙,纤腰窈窕。一头墨发如瀑垂下,发髻间,一根白色发带束着,纵然相貌不算惊艳,但是淡淡眉眼间,自有一股清冷优雅的气质。 “主子,到了。” 傅言卿抬头看着已然换成苏府的精致匾额,微微挑了挑嘴角,目光随即朝右瞥去,那座宅子依旧紧闭着大门,虽然大气典雅,却依旧透着股寥落。怔怔出神间,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冒昧一问,这位可是苏姑娘?” 傅言卿收回目光,淡淡望向声音来源,一个锦衣男子正从府里出来,拱手问话。 傅言卿微微颔了颔首:“正是,公子可是薛叔叔的侄子。” 男子笑得温润:“正是,苏姑娘和叔叔亲厚,便不用如此客套,我叫薛祁,你唤我名字便可。” 傅言卿到不多言:“初见便直呼姓名,于礼不合。” 薛祁也不介意:“是在下鲁莽了,苏姑娘先看看内里布景,我寻得匆忙,不知是否合心意。” 说罢,带着傅言卿几人在府内各处转悠,他对比处很是了解,各个布置用途,皆是如数家珍。 这个府内有座园子,设计布置都十分精巧,亭台水流皆是讲究,看来当初主人耗费了许多心思,难怪要价如此高。 “苏姑娘,你看如何?”薛祁那你看着傅言卿,神色带笑,却又透着丝紧张。 傅言卿淡淡一笑:“很好,我很喜欢,多谢薛公子费心,劳烦了。” 薛祁见她之前一直神色淡淡,仿若没多少情绪,这一笑虽淡,衬着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却让她整个人显得很是清雅。他也算出生名门,所见的女子也不少,大家闺秀,才女名媛,亦是声名在外,不乏才情样貌都出众的人。可是这般容貌不出彩,气质却如此吸引人的,倒是少见。 他这边出神打量,傅言卿也不在意,只是将目光落在院墙外显现出来的屋檐,这果然如薛恒所言,夜间十分适合……。 打住思绪,傅言卿对着薛恒施了一礼:“今日耗费薛公子许多时间,很是抱歉。府里还有许多事需得处理,不便留公子,改日布置完善了,苏瑾在好生谢过。” 薛恒见她字里行间便是在送客,也十分识时务,拱手道辞。之前叔叔便嘱咐他,来的这位姑娘要好生照顾,不可在如往日那般轻浮。他原本是出于敬重叔父,这才尽心尽力,如今见了本人,倒是比他想象中有意思的多。 “小姐,那位薛公子方才一直盯着您,是不是不怀好意?”落音抿了抿嘴,嘟囔道:“不是说是薛大统领的侄子,怎么一点也没他那般正派。” 无言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后面,见状,难得开了次口:“是不怀好意,就不知道怎么个不好法了。” 傅言卿瞥了他一眼:“薛叔叔信任他,自然有道理,年纪轻轻便是六品北军中丞,亦是有真才实学。至于其他,不必理会。” 无论如何,只要与她计划无关,那便无需理会。 第二十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殿下。” 赵梓砚昨夜睡得倒是挺不错,醒来后一直想着昨晚之事,在那怔愣出神,此刻被人打断,眉头微微一凝,看着进来的严文,沉声道:“外面何事如此吵闹?” “殿下,是有人搬入了隔壁宣府。” “宣府?看来,逼得不够紧,还有心思卖了宅子再逃?”赵梓砚眸光微晃,慢慢站起身,目光落在低头抱拳的严文身上。 她并未说话,目光只是缓缓游弋,慢慢在严文身边踱着步子。 严文低头站的浑身僵硬,目光不敢四处晃,只能用余光看到她绣着银纹丝线的衣裙下摆。 “阿文。”那人终于开了口,莫名让严文松了口气,可接下来一句让他心再次提了起来:“你跟了孤多少年?或者,她让你跟着孤多少年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赵梓砚用这个自称,大夏皇子皇女位尊,可是因着之前几位帝王皆不强调礼法,除了陛下的自称外,其他都只是在很正式场合,才会用比自称。而赵梓砚,这个不像殿下的九殿下,更是从未说过。如今,严文却觉得,那淡淡的一声,却犹如巨石压在他心头,带着让他措不及防的威严。 忍不住便跪了下去:“回禀殿下,属下……属下跟了殿下三年。” “三年?嗯,记得很清楚。这三年,说你是属下,实则更多是伙伴,一起出生入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么?”她语调很轻,带着丝惆怅叹惋。 严文低着头,一声不吭,人非草木,再冷血的人,也有感动的时候。当初看着那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他是有些看不起的,瘦瘦弱弱,在七殿下面前一声不响,唯唯诺诺。可是带着他们执行任务时,她仿佛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冷酷果敢,出手毫不留情,却是心思细腻。对于带去的每个人,虽说不会交流太多,可却从未在紧急时扔下一个人。 当初的他们,不知晓她的身份,一个个崇拜又嫉妒,可是最后得知她竟然是九殿下时,每个人都震惊了。只是,于私,他们打心眼里佩服这个九殿下,可是于公,他们却忠于七殿下,而这两人并非是所谓姐妹情深,不过是单方面奴役罢了。 七殿下派他们来当她的护卫,不过是监视,亦或是在出任务时,保证她能替她完成罢了。 “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这些年,你告诉七殿下多少东西,我亦清楚。阿文,有些东西比之恩惠更让人深刻,那便是一同经历的情谊。你明白,她不可能放过我,我亦不可能一辈子这样。我不想与往日一起可以托付性命的人,刀剑相向。玉娆并不是被我派走的……” 严文抬起头,轻声道:“殿下,我晓得reads();。” 赵梓砚拍了拍他的肩:“我没信过她,可是你们这几个,我是真的信过的。刺客,虽然是夜幕中的刀,却同样锋利,刀光凛凛。我信你,这才与你开诚布公,阿文,你如何选?” 严文站起身,解下佩刀,单膝跪下:“殿下,属下虽是刺客,被七殿下收归门下,可是带着我,救过我的,具是殿下。任务失败,殿下自己一力承担的,属下已然数不清。殿下说,我告诉七殿下多少,您很清楚,那么,你该晓得,我选的是什么?” 赵梓砚盯着他,许久后才开口:“阿文,我所要的不过是安身之所,不过是护着想护之人。跟着我,我能给你们的,怕是仅止于安身之所了?” 严文举起刀,随后匍匐跪下,刀重重扣在地上:“乃属下此生奢望!” “起来,之前我并非故意吓你,只是事情紧急。”赵梓砚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看的严文脸一红慌忙摆手:“不敢,殿下……殿下当真是……当真是威严极了。” “扑哧”,赵梓砚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下严文看都不敢看她,实话言,九殿下生的实在是太……笑起来,他有些受不住。 “属下去……去校场了,告退!” 赵梓砚见他离开,收了笑容,目光盯着喧嚣不断的隔壁院墙,眉头轻挑,宣府的宅子又给了哪位蛀虫? 官商勾结,贩卖私盐,宣家想跑,估计也没这个命了。不过,她倒是好奇,她还未准备出手,怎么一个商人就敢动宣家,还让她给扳倒了。 “魑魅?” “主子。” 赵梓砚看着面前皮肤苍白的女子,抿了抿嘴,“带你的人,去前往扬州的各个小路官道上守着,务必将宣府的人活着带回来。” “是!” 看着复又安静下来的院子,赵梓砚抚了抚心口,坐了下来。眉眼间带着丝苦笑,看来这情况比她想象的还严重,都五天了,还是疼的厉害。 这边一安静,对面那动静也就越大,赵梓砚烦闷地皱了皱眉,走了宣家,又来了个惹人厌的。怎么都不能像那人一般,安安静静的,多讨人喜欢。 折腾了一个上午,直到未时,整个园子里,傅言卿的卧房,书房几个主要的房间才整理出来。眼见午膳时间都过了,落音忙吩咐厨房给傅言卿备饭。 傅言卿静静站在庭院中,院子内种了棵很大槐树,根虬叶茂,主干足有两人合抱粗细,枝桠伸展开来,犹如华盖,十分秀丽。 其中一根树枝竟是越过两家围墙,探入九王府内,却也没被砍掉。 傅言卿缓步走过去,院中风卷起她得衣袂,耳边树叶沙沙,依稀混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她眸子一敛,回头看四下无人,提气连点数下枝干,便轻飘飘落在了那根枝桠上。她目光透过卵圆形槐叶,便看到一抹白色影子坐在院中藤椅上,旁边摆了张紫檀桌案,摆了些菜肴。 只是坐在一旁的人并未动筷,而是捂着胸口不断咳嗽,声音不高,透着股竭力遏制的隐忍,傅言卿眉头一皱,当真病了? 她握着几片树叶兀自忍耐,那人咳了片刻,却是放下右手,攥紧手中的帕子。傅言卿眸子落在那逐渐渗出来的鲜红上,顿时眸子一缩,脚下不受控制,立时便踏了出去。 簌簌叶声惊动了院中之人,她迅速收了帕子,冷声道:“何人?”与此同时,右手摆着的乌金木筷也极速弹了过来,刺破几片叶子直取傅言卿reads();! 傅言卿运气抬手握住筷子,转身卸了那股劲道,落了下去。 原本正要再出手的赵梓砚看到来人,立刻停了手,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你来了?” 傅言卿伸手掸去身上的叶片,将筷子摆在桌案上:“我让人帮着寻了处居所,今日搬过来,那槐树甚好,便上去看了看。”意思是,我并非来寻你,只是碰巧。 赵梓砚一愣,看了对面半晌,神色有些微妙。 傅言卿看着她的右手,抬眸见她表情奇怪,轻声道:“怎么?有何不妥?” 赵梓砚忙收回神,眼里带了丝笑意:“没有,方才我便在想,来了新邻居,不知是何方神圣。到不曾想,竟是你。”随即抿嘴笑了起来。 傅言卿看她笑的开心,心中微动:“你身子好了么?方才似乎听到有人咳得厉害。” 赵梓砚歪头看着她,一双墨眸灿若星子:“嗯,是我咳得厉害。” 傅言卿:“……” “苏姑娘可是担心我,才上了那槐树察看?” 傅言卿睁着眼睛,嘴唇动了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小东西,昨夜不是非逼着她认了么,又摆出这副模样,真是欠揍。 眸子微转,傅言卿挑了下眉峰,“苏姑娘?看来殿下忘性大,既是如此,是苏某冒犯了,告辞!”傅言卿面无表情,凉凉说完,转身欲要跃上墙头。 赵梓砚神色一紧:“我错了,你别……咳咳”话未说完,低头猛地咳了起来。这咳嗽来的厉害,傅言卿简直觉得她快要把肺腑咳出来了。顾不上逗她,忙转身回来,替她不停顺背。空着右手,赶紧到了杯水,察觉茶水不烫,忙半揽着她,轻声道:“来,先喝水。” 赵梓砚低头咳了许久,随后抬着湿漉漉地眸子,有些可怜地看着傅言卿。 傅言卿看着她那张精致地不像话的脸,此刻那双墨色眸子不再是初见时那般,深邃如夜空,因着咳嗽晕开了一片水雾,这般直直看着她,让她心跳陡然空了几拍。微微别开眼,复又替她顺了几下背:“如今长大了,倒是学会逗弄我了?” 赵梓砚抿嘴摇头:“只是见你总是不爱笑,逗逗你,到不知弄巧成拙了。” “我已然习惯了。倒是你……都这般严重了,没请大夫看么?”想着之前分明是吐血了,心里忍不住有些担忧。 赵梓砚笑了笑:“自然请了,不过是寒气太重,往日里受伤留下了隐患,这才厉害了些。” “是么?你身上味道很干净。” 赵梓砚神色一怔,嘴角微微上挑:“我可是每日都勤加沐浴,味道自然干净。” 傅言卿斜觑了她一眼:“我是说,没药味。” 赵梓砚抬手闻了闻,颇为惊讶道:“是挺淡,若不是凑近了闻,的确察觉不出来。”说罢,她伸着手,似乎是让傅言卿凑近闻一闻。 “……”傅言卿吸了口气,看着她巧笑嫣然地纯良模样,无奈白了一眼。 “你放心,我会照看自己的,你的心愿未达成前,我不会缺席的。”赵梓砚嗓音清婉柔和,墨眸中漾着丝暖意。 这句话落在傅言卿耳中,却仿若最诚挚的许诺。触及心底,却又透着股不安。 第二十一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傅言卿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安……梓砚,昨晚我便说过,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也不要为我牺牲什么。那件事,如果你不愿意,我便再也不会提……” “你昨夜唤我安儿的。”赵梓砚仿若没听到她后面的话,抬眸看着她,轻轻道。 “你如今大了,不合适。”傅言卿那平静的脸上竟是浮现一丝红晕,虽然很淡,却也落在了赵梓砚眼中。 傅言卿说完皱了皱眉:“我说的你可听了?” 赵梓砚站起身,认真看着她:“我想替你做。你知道么,人最痛苦的不是要做不愿做的事,而是不知道做什么。自从你出现后,我才觉得这世上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独自活着,我也有朋友,有人疼,有人怜惜。从此,也有了想做的事,那便是让你开心,不用整天与她们虚与委蛇。” 说完她吸了口气,有些自嘲道:“其实,当时我是想留着你的,我若能护住你,你便不会离开。可我做不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你离开,那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如今,你回来了,我便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傅言卿心中情绪激荡,当年离开皇宫中的那一幕,再次再脑海中回放,当时那双眸子里,一如现在,满是疼痛和无奈。 “值得么?” 赵梓砚抿唇一笑:“值不值得,时间会告诉我。” 傅言卿低眸不语,其实上一辈她觉得,赵氏一族的人都很像。无论性格如何不同,骨子里却当真流着一样的血。他们聪慧,善于谋略,同样,也善变多疑。 昔年的景帝,同她父王一起南征北战,那份情谊,让朝中多少人羡慕。可是一旦他登上了皇位,一切都变了。 她和赵墨笺这么多年的情义,即使是利用,可是她却是全心付出,难道当真便一文不值么?不过是她更留恋帝王尊荣罢了。 赵梓砚呢?诚然她真的信她,可却也不信她。经历了这么多的她,又岂是天真无邪之人。如今她为她做的一切,她感动,也心疼,可是心底却总是怕的。人都是贪心的,太好了,总会忍不住去依靠的,可是一旦失去了,得到的痛苦,亦是百倍偿还的。 她之所以犹豫扶持赵梓砚,心疼是一部分,其实也是害怕,赵梓砚如今投入的感情太多了。如果她真的想要那个皇位,依照她的品性,西南王府功成身退,避世隐居,定然不难。她也可以全心全力,守着本分,诚心诚意帮她。 可是自她们再重逢的那晚开始,她便知道,她和赵梓砚之间,没办法进行纯粹的交易。她没办法用所谓助她登位,来回应她付出的一切。 赵梓砚见她一直沉默,眉间笼着一层阴霾,心里微微有些无奈。她何尝不明白,傅言卿并不希望亏欠她,这世上,最容易了断的便是利益纠葛,最难还的便是情。 低眸苦笑,原本太过了解傅言卿,以为只有加深了这些羁绊,她方能在她心底占据一处不可取代的位置,如今看来,却是让她为难了。 吸了口气,赵梓砚挑眉笑地略显肆意,漫不经心道:“而且,你又怎知我不喜欢那个位置?” 傅言卿一愣,看着那双眸子中闪着的股锐气的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生杀予夺。一句话便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我的身份,我的地位,皆不由我。同为皇家血脉,只不过因着他宠七皇姐,我便只能在她手下苟延残喘。你该明白,若是最后登位的是她,我便只能永远这般活着reads();。帮你不假,想要却也是真。” “可你那晚?”傅言卿神色复杂,开口问她。 “我没想到你会选我,而且,人都是会变的。”意思是指不过是她一番试探罢了。 傅言卿目光倏然盯着她,眉头皱了皱。 赵梓砚也不在意,继续道:“不过,即使你当时真选择大皇兄,日后你也会改变主意的。” 赵梓砚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间的笃定,神色间的张扬,让傅言卿如此真实感觉到,在她面前的,不是赵祈安,而是九殿下赵梓砚。 傅言卿正了神色,良久后才轻声道:“好。” 赵梓砚见她如此,勾唇笑了笑:“那,现在,陪我用膳可好?” 傅言卿眸光落在桌案上,淡淡一笑:“看来之前,你在这听了半天。” 赵梓砚眸光微晃,只是提声道:“再去备副碗筷,另外做份鸳鸯糕。” 傅言卿偏头看着她,亦是对着院墙那头道:“落音,午膳不必备了。” 落音几人正有些紧张地侯在那,这时听到傅言卿的话,顿时有些面面相觑。 方才傅言卿落下去时,便做了个手势,让他们摒退周围的下人,而接下来对面两人的话,让几人惊讶不已。原来,主子看中的竟然是那位存在感如此弱的九殿下。 傅扬不由想起之前傅言卿让她打探九殿下时的表情,顿时了然。听闻,主子这些年留心京城动向时,总是要特意叮嘱多留意两个人,一个是七殿下,另一个,怕就是这位了。只是这两人感情竟然如此之好,主子最大的秘密都被她知晓了? 无言却是眯了眯眸子,九殿下?想起那日两人分别时,那位殿下的模样,微微挑了挑嘴角,如此便顺利多了,那位殿下,绝非一般之人。 赵梓砚吃饭十分斯文,看似慢条斯理,速度却不慢,桌上的饭菜亦是不挑,除了给傅言卿布菜,基本都在吃。 等到傅言卿吃了一半,赵梓砚已经吃完了一碗。她吃饭时也不多言,到最后,傅言卿粗略数了一下,赵梓砚大概吃了四碗? 赵梓砚看着傅言卿举着筷子,微张着嘴看着自己,这才停了筷子。微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嘴:“我这几日都没怎么吃,看见你,我开心,这才吃的多了些。” 傅言卿低下头,装作吃饭,赵梓砚却是看到她微颤的肩膀,眸子里笑意亦是浓了起来。虽然有些窘迫,可是她能开心亦是好的。 “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可比我府里的饭菜可口。” “贫嘴,可还要吃?”傅言卿接过她的碗,看了看,随后道:“不对,你方才咳得厉害,还是不要吃太多,喝点汤会好些。” 赵梓砚看着她,神色有些怔忡,这样的傅言卿仿若是当年在宫里时那般,总是这般无意间表现着她的体贴。 “你目前有何计划?还是永帝宝藏么?” 傅言卿点了点头:“只是那日所得其中一份,却并非真品。” 赵梓砚敛了敛眉,赵墨笺手里那份羊皮卷,连她靠的近都只是在近期才得知,傅言卿远在大理,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赵墨笺府里机关如此复杂,她如何能分毫不差地闯过? 心中叹了口气,她温声道:“瑾儿,你对永帝宝藏了解多少?” 傅言卿双眸斜挑:“你唤我什么?” 赵梓砚却是明知故问:“这样不好么?你如今换了身份,自然唤不得卿儿,而姐姐么,你虽比我大,可唤你姐姐,定然生疑reads();。苏姑娘嘛,你方才生气了,肯定不好,其他我不喜欢,还是瑾儿最好,你说呢?” 傅言卿有些闷地道:“你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赵梓砚低头轻笑,眉目间的病弱之意被驱散了大半,若非脸色苍白,怎么都看不出,方才她才吐过血。 “方才你吐血了。”不是疑问,而是笃定。傅言卿不打算由着她了,这小家伙自小便不爱惜自己,以前身不由己,如今她在,怎么都不能让她这般。 在看到赵梓砚神色微僵时,她敛眉道:“你不说,我不逼你,但是马上请大夫。若我看到你脸色还这般差,我便给你请,晓得么?” 僵了片刻的赵梓砚“扑哧”笑了起来:“好好,快别这么严肃,我都长大了,你还同小时候那般,冷着脸唬我。” 傅言卿别开眼,轻轻哼了声:“先说正事了,那永帝宝藏流传了近百年,当初开国女帝便尝试过派人去寻。只是彼时时局动荡,再加上周边国家虎视眈眈,也就搁置了。此后大夏各位君王也都或多或少寻过,却都无功而返。直到当今陛下登基时,几方意图谋反,无意间再次掀起永帝宝藏的秘密。陛下平定叛乱,意外寻到了当初永帝埋藏宝藏时绘制的藏宝卷,只是这一部分太小,既没多大价值,亦不知晓到底该有几部分,因此最终也只是收入陛下私库保存。” 赵梓砚点了点头:“不错,关于永帝宝藏,民间传闻亦是不少。虽说无处考证,可是从皇族对永帝宝藏的关注,那批所谓镇龙脉的黄金,以及彼时玄甲军兵器和布阵图,应该是真的。” 傅言卿微微垂下眼睑,的确是真的,不然她也不会想寻到它。上一世,赵墨笺几乎成功了一大半,至于后来如何……她抬头看了眼赵梓砚,估计真正得到的该是她吧。 “至于这藏宝卷到底有多少,我曾经在藏书阁见过一本永帝本纪,里面记载了一段野史,‘帝蒙尘奔走,麾下五猛将,护帝至蜀,屯兵冶器。时玄甲卫,世人谓之神勇。及至五年,叛军围歼,国殇,帝崩,五将陨二,余者携太子商西逃',我记得,永帝退避于蜀,最终仍是被李元昌灭国,而后群雄割据,曾有人打着太子商的旗号,占据蜀地,大肆挖掘,却无功而返。” 傅言卿眸子微闪:“也便是说,当初永帝知道挡不住李元昌,却也不甘心就此一败涂地。五年蜀地的积攒不可小觑,当时无法带走,便只能掩藏。可是当时太子商年幼,又未必能成功逃脱,而且一旦有人叛变,便只能便宜李元昌,如此将藏宝之处绘于图上,将其分散,虽自取困难,可却也最为稳妥。” 赵梓砚微微一笑:“如此到是符合永帝的性子,如果没错的话,永帝能信任之人最可能便是那幸存的三位将军,所以估计至少三份。” “赵墨笺那里必然有一份,至于陛下的那一份,想必也是她囊中之物了。”傅言卿神色平静,眉头微挑。 赵梓砚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什么都瞒不过你,正如你所言,她已然得到了那份拓版。” 傅言卿抬眸看着她,那柔和中似乎透着股宠溺,让她目光不知落在哪里,只能低头吃着快要空了的鸳鸯糕。 看她吃了几块,赵梓砚低声问道:“味道怎么样?我特意去御膳房问过御厨,让府里学着做的,虽然不是御膳房的御厨做的,可已然练了许久,味道很接近了,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傅言卿心里莫名有些难受,赵梓砚幼时虽爱吃鸳鸯糕,可是决不至于会因着贪嘴,特地去问这些。而方才这一碟点心,她也不过是动了一块。那么,如此费心,又是因着什么? 第二十二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怎么?味道不对,还是你不爱吃了?”感觉傅言卿情绪不对,赵梓砚神色微紧。 “没有,很好吃。当初我和你提的……宫中那些人,你可曾留意了?” 赵梓砚顿了顿,眉眼柔和,仿佛在回忆什么,随后扬起一个漂亮的笑容:“嗯,你说的我都记得,这个消息便是父皇身边的副总管李盛告诉我的。你让我留意御膳房那个小太监,三年前,我救过他一次,又替他弟弟免了入宫为侍,如今他已经是李盛的干儿子了,父皇也颇为中意他。之前廖全入私库,暗中打开了藏宝卷,他便通知了我。我想,必然是给了赵墨笺。” “你为何会信我,当年我也不过是委曲求全,怎么会知晓这些,而且说的亦是毫无根据……” “事实证明,并非毫无根据。那时候我都觉得,你像个神仙,似乎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傅言卿微微笑了笑,却没接话。 “对了,吐谷浑侵扰边境,朝廷封萧拓为征西大将军,赐了帅印,前往西境。”赵梓砚想起什么,皱眉道。 “征西大将军?陛下主战?”在她记忆中景帝一向偏向于求和,如今父王卸帅,他怎么会在这个情况下征讨吐谷浑。 “而且,统帅为何不是刘昊?” 赵梓砚起身给傅言卿倒了杯水,轻笑道:“主战的到是一向恨不得永保太平的侍郎张启山和尚书令。不过,举荐萧拓的却是我。” “为何?” 赵梓砚抿了口茶:“七皇姐她们一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父皇出兵,为的不就是这个么?她一直希望我听话,我便听了她的话,让萧拓去。” 说完她看着傅言卿:“西境兵权,如今可远比当初西南王府的重。去了那里,做一些事自然是方便了,可是西南王府握着西南兵权便如履薄冰,那本就掌管京都神机营的萧拓,又会如何?父皇宠爱的是七皇姐,可不是萧拓。再者,她们若不动,父皇又如何知晓,谁在打永帝宝藏的主意。那时,征西大将军,手握西境兵权,瞒着陛下搜寻永帝宝藏,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西境大军,常年戍守西境荒漠之地,比起皇命,他们忠于的更多是军令,信奉的亦是同甘共苦。常年居于京城,继承爵位的萧拓,想要融入,难。”傅言卿淡淡接过话头。 两人目光对视,皆是微微一笑,这个开头到是好的很reads();。 用过饭,傅言卿便回了自己府内,落音几人看着她神色自若地从那院墙上翻过来,欲言又止。 傅言卿看了她们一眼,淡声道:“你们用膳了么?” “用了。主子……隔壁那位?” 傅言卿回头看了一眼,眼里带了丝笑,随即又隐没:“盟友。” 落音和傅扬对视一眼,看着傅言卿信不进了屋子,低声道:“盟友?我怎么觉得主子见了她便很开心?” 傅扬也有些不得其解,傅言卿自从回到西南王府,便变得异常稳重,平日里除了练功,剩下的便是着手安排在京城布下的暗桩。这六年,西南王府不仅建立了搜集信息的组织,便是在粮食丝绸等方面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虽然后来有小王爷帮衬,可是却从来没轻松过。要镇住那些人,自然要有威信,平日里主子便少有情绪,也几乎没真正开心过。只是方才提到那位,那眼里的笑意却不做假。 “主子性子我们都清楚,对于盟友,她历来是礼遇有加,却不会那副模样,看来,那位殿下与主子关系不简单。” 等到夜里,新宅里的一切总算全部整理妥当了。夜里的京城比之白日少了许多喧哗,暮色沉沉中,西方斗牛间,一轮明月皎皎若盘,银色清辉落下,宛若给这座园子蒙了层纱。 傅言卿走出院子,淡淡暗影落下,此刻已然无人守在这里,寂静地有些清冷。 在月色中站了许久,正当她低头有些暗叹自己疯魔时,一抹白色衣角自槐叶中垂下,赵梓砚坐在那根树桠上,眸中含笑:“夜色正好,可否陪我赏月?” 傅言卿倏然觉得心中那丝躁动安静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淡弧:“赏月不错,可惜无酒。” 赵梓砚眉眼间笑意盈盈:“等我。”足间轻点,犹如一只白鹤,悠然离去,不过片刻,手里便多了一个酒壶以及两个白玉杯。 她随手将酒杯放在一旁,俯下身伸出右手看着傅言卿。 傅言卿静静注视她,片刻后握住了她的手,借力被赵梓砚拉在她身侧坐着。 两人坐在树上,赵梓砚显然很开心,将杯子递给傅言卿替她满上,自己也准备倒了杯。 那边傅言卿仰头喝完酒,随手将赵梓砚手中酒接了过来:“你还病着。” 赵梓砚微愣,随后有些失笑道:“竟是让我看着你喝?” 傅言卿没接话,她坐在树上也是端端正正,右手摇晃着酒杯,随即侧头看着赵梓砚:“我还未问,那夜,你如何认出我的?” 赵梓砚眉眼微弯,仔细看着她,随即她伸手朝着傅言卿脸庞抚了过来。正当傅言卿不自然地想撇开时,她勾了下唇角,抬手虚挡住傅言卿下半张脸。 那清雅漂亮的脸上带着丝暖暖笑意,一双墨色的眸中似乎也撒了一层月华,依稀有些朦胧,就这般看着傅言卿的眸子,片刻后才柔声道:“瑾儿如今同当初样貌变了许多,纵然不蒙面,我怕也认不出的。可是这双眸子,却没变。” 随后她抬头看着悬挂天际的明月,低声呢喃道:“这世上,再也找不出这样的眸子了。”看似沉静无波,却暗涌着让人心疼的沧桑,漂亮的犹如琥珀,积攒沉淀了许多岁月过往。 傅言卿看着她,感觉自己被那双眸子完全吸了进去,深邃去这夜空一般,却溢满光辉。这人的眼睛,也是这般独一无二。 赵梓砚转过眸子看着她,两人坐在槐树上,任由透过枝桠缝隙的月色落在两人身上,静谧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reads();。 许久后,傅言卿才回过神,伸手摸了摸心口,这里似乎跳的有点奇怪。 “怎么了?”赵梓砚看到她的动作,怕她是不舒服,忙询问道。 傅言卿摇了摇头,随即淡笑道:“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容易暴露。” 赵梓砚起唇轻道:“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如我这般荣幸,可以看到不加掩饰的你?” 傅言卿一怔,笑了起来,仰头再次喝干了杯中的酒:“彼此彼此。” 赵梓砚听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轻声笑了出来。 傅言卿一人独自喝着酒,赵梓砚被她抢走了杯子,也没再拿过来,只是嘴角含笑地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目光宠溺而温暖。 等到一壶酒空了,傅言卿有些含糊不清道:“这酒味道真是不错,喝完后,唇齿留香……感觉……好轻松。” 赵梓砚看她脸色微红,眸子也失了清明,带着一层水雾,迷迷蒙蒙地看着她,忍不住顿住了呼吸。月色照着晕红的脸颊,不惊艳却透着股诱惑的脸庞,一切美得不真实。 “瑾儿……” “嗯?”傅言卿嘟囔着回了句,露出一个算得上明媚的笑意,赵梓砚知道,她醉了。 这酒入口清甜,口齿留香,却是经过特殊酿制的,劲头远非一般酒可比。因此酿制的人给它取了个名字――“醉红尘”,一梦醉红尘,一醉远烦忧。傅言卿忧思很重,精神绷得太紧,这酒,很适合她。 正微微出神间,傅言卿却是突然靠了过来:“安儿……你莫要瞒我。” 这一声安儿恍然若梦,带着傅言卿满满的担忧,直直击中赵梓砚的心,让她一时间忘了伸手去扶住那个醉意已浓的人。 只见她身子晃了晃,仰身自树上倒了下去。赵梓砚一慌,手也捞了个空。这槐树约摸离地两丈多高,这般摔下去,定然会受伤,赵梓砚反应极快,左手立刻扯下腰带,卷住傅言卿,同时也自另一边跳了下去。 两人各占据腰带一端,绷紧后便缠在了一处。赵梓砚一手抓紧腰带,一手圈住她的腰,两人便这般面对面贴在了一起。 傅言卿靠地极近,她眯着眼看了赵梓砚片刻,觉得有些费劲,便伸手捧住她的脸,让她离她远点。迷迷糊糊看清眼前的那张脸后,她蹙了蹙眉头,捏了捏她软软的腮帮子:“你怎么生得这般好看,比……比以前还好看。” 那带着酒香的呼吸打在赵梓砚脸上,配上她这般模样,让赵梓砚心跳骤乱,慌忙抱着人落在地上。 被赵梓砚环住腰身,靠着柔软馨香的怀抱,傅言卿把下巴放在赵梓砚肩头蹭了蹭,便安心睡了过去。 赵梓砚垂眸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醉的真快,不过好在,能让她好好歇歇。思及她之前那句话,赵梓砚眸子暗了暗。原本这样让她记挂着便是她一直想要的,可是真看到这个人慌神担忧的样子,她却忍不住收手。想让她心疼自己,却又怕她太心疼自己。 想到自己的身子,赵梓砚眼里有些痛色,垂眸看着醉意朦胧的人,她喃喃自语:“卿儿,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舍不得远,怕伤己,却又怕太近,日后伤她。 摇头苦笑一声,她吸了口气,弯腰将人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起身便朝房间走去。 第二十三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不过走到门口,落音和傅扬便出现在园中,两人颇为担忧地打量着赵梓砚怀里的人。 赵梓砚扫了眼欲言又止的两人,温声道:“这酒与寻常酒不同,你们主子醉了。” 傅扬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多谢九殿下,主子交给我们吧。” 赵梓砚脚下一晃,避开落音伸过来的手,目光淡淡在两人身上扫过,随后落在傅扬身上:“不必了,虽然是主仆,可男女授受不亲,我抱她进去便好。” 落音眸子瞪大:“……我是……”女子。 “你们主子很累,我才给她喝这醉红尘的。烦请姑娘替她备些热水,我给她吃些解酒的,以免她醒后不舒服。”赵梓砚没给落音说话的机会,微微笑着开了口,抱着傅言卿便进了内室,留下僵在外面的两人。 从那一惊一笑中回过神的落音,有些不可思议道:“一口一句我们主子,可这位殿下完全没有我们是主子属下的意识啊?男女授受不亲,我……我明明是女子,怎么可以……” 傅扬虽然也是被惊到了,可终究是沉稳的人:“主子肯同她喝酒,已然表明她们之间的关系了。阿音,别闹脾气,去备些热水吧。” “凭什么她可以抱着主子,我们不行。”落音乖乖去了,却是不开心地嘟囔道。 赵梓砚将傅言卿抱到床上,准备替她解了外衫鞋袜,只是傅言卿异常警觉,她手指方捏上她的腰带,那人却突然睁开了眼,死死握着她的手。 赵梓砚微微一惊,忙凑过去温声道:“乖,是我。你好好睡,我给你解了外衣,可好?” 傅言卿眨了眨眼,复又有些迷蒙,低低呢喃了声,便松开了手。 小心替她掖好被子,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赵梓砚便在一旁痴痴看着她。这六年了,她未曾一日忘了她,概因幼时她给她的温柔体贴,成了她痛苦之时的一丝慰藉。这些年,她也在自己有能力后,暗中派人去找过她。傅言卿藏的很好,她虽没得到消息,却也心安。 赵梓砚之前觉得,傅言卿于她而言,像姐姐,亦是友人先生,可如今见了面,却觉得忍了六年的她,如今竟是一日也忍不住。总想见她,知晓她住在隔壁,明知该避嫌,可是到了夜里便忍不住过来寻她,看着她,便觉得很轻松。 在她神思恍惚时,落音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殿下,我来伺候主子休息,殿下也回去歇着吧。” 赵梓砚看着她,摇了摇头:“她很警觉,还是我来吧。” 落音有些不服气,正色道:“我跟了主子六年,主子自然不会觉得不安。” 赵梓砚察觉到她的不满,挑眉笑了笑,退开了一步。 落音放下铜盆,拧干了毛巾,想替傅言卿擦擦脸,平日里,傅言卿甚少让人伺候,落音其实有些忐忑reads();。 带着热气的毛巾靠近傅言卿的脸侧,原本睡着的人顿时拧住眉,随后便睁开了眸子,有些冷凝地盯着落音。 落音心头一跳,顿时结巴了:“主子……我……我给你……” 赵梓砚抿嘴笑了笑,凑过去握住傅言卿的手:“你一身酒味,怕是不舒服,给你擦擦,好不好?” 傅言卿自幼警觉性一直很高,这一点,在她还是孩子时,赵梓砚便充分见识了。纵然病得糊涂了,也很难让人这般靠近她。就连她,也是在许久后才能让她心安。 傅言卿看似凌厉,实则有些糊涂,看了看眼前这张脸,呢喃了几句,这才歪着头睡了过去。 赵梓砚低头看着她,耳边出来一声恼怒的轻哼,她转头看着落音咬着嘴唇拧眉的模样,淡淡笑了起来。 眼看这姑娘要炸毛了,她收了笑,轻声道:“这些年她过的很辛苦,之前在皇宫便是,几乎从未放下心真正睡安稳过。你莫怪她,不是她不信任你,只是她早就习惯如此了。” 她眉宇间有些心疼,嗓音柔和,颇为认真同落音解释着。落音虽看起来略孩子气,心思却通透,如何不明白傅言卿的辛苦,方才不过是针对赵梓砚。只是如今看着这个九殿下对她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怕她误会主子,在那里解释,顿时对眼前这个漂亮的殿下心生好感。 她撇了撇嘴:“我自然晓得,怎会怪主子,可是……主子对你怎么……” 赵梓砚低头替傅言卿擦着手心,似乎是想起什么,低声笑了出来:“方才她不过是瞪你,当年,她可不止一次将我掀翻在地。如今她肯对我放下戒备,可是被这般凶了三年之后,才有的。” “你……你之前在宫里就同主子很亲密么?” 赵梓砚眸光一凝,偏头看着她,眼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杀意。 落音见状挑了挑眉:“我可是誓死跟随主子的,自然对主子身份自然很清楚,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说完,她又颇为生气的嘟了嘟嘴,扭头走了出去:“气死我了,到底谁才是主子的属下,这样的事分明都是该我们做的才是!”伺候主子被抢了,保护主子也被抢了,这位殿下还真是…… 不过已然笃定这位殿下对自家主子不一般,她也不再担心,出去跟傅扬抱怨去了。 赵梓砚有些失笑,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她也有些精神紧张了。 不让落音动手,虽说有这个理由,可是最重要的是,她竟有些不乐意让他们碰傅言卿,哪怕是很亲近的人。 至于擦身,赵梓砚抿着嘴看着穿着白色单衣的傅言卿,目光有些飘忽,片刻后她甩了甩头,低低道:“你脸热个什么。” 等到落音再回来时,便见那个温和淡然的九殿下有些匆忙地走了出来,看到自己时,也是愣了下,有些冷淡道:“我替她收拾好了,你莫吵她,明日待她自己醒便是。” 等人越过院墙消失时,她方才后知后觉,九殿下的脸怎么这么红?难不成也喝多了? 翌日天明,又是一个惠风和煦的晴日。苏府的仆从已然开始打扫庭院,只是那棵大槐树所在的园中却是显得格外安静,只因里面的主人此刻仍在安眠中。 傅言卿睁开眼时,屋里显得有些暗,她眸光扫了扫,床帷被围的严实,起身探头看了看屋内,窗户也被遮好了,只有那缝隙中透露的明亮光线昭示着天已然大亮了。 口里有些干,下床倒了杯水,抿了一口,水竟还是温热的。记忆里昨,夜应该是同赵梓砚喝酒了,有些模糊的前段依稀闪过,傅言卿嘴角微微勾起,恰在此时,一声轻响,落音悄悄推门进来了reads();。 看到坐在那的傅言卿,脸上有些喜色:“主子,您醒了?” “嗯,现下是何时辰?” “主子,已经辰时三刻了。昨夜九殿下说您有些累了,特意让我们莫要惊扰,让您多休息。”落音将窗户打开,又将手里洗漱用物替傅言卿准备好。 傅言卿微微挑了挑眉:“你们何时如此听她话了?” 落音一愣,不好意思笑道:“主子如此信任她,我们自然也会待她不同,虽然昨夜她有些讨厌,但她当待主子当真很好。” “何出此言?”傅言卿听说赵梓砚讨厌,不由奇道。 落音撇了撇嘴:“主子昨夜醉的厉害,是九殿下抱您回房的,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许我和傅扬动手。连给您净身换衣,还说您太警觉,我们近不了身,都是她亲手做的。”虽说最后那是事实,也不妨碍落音耍性子,告小状。 “……”傅言卿听得却是一脸愕然,脸上也有些尴尬。这些她当真一点也不记得了,那个小家伙……实在是…… “主子您说说,一个殿下跑来抢我的活,可不是讨厌么?”落音见傅言卿愣神,复又加道。 傅言卿微微咳了一声,耳根子有些发红,脸上却依旧没多少表情,兀自在那整理洗漱,随后才道:“是挺讨厌的,我会替你训她。”言罢,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留下落音嘟嘟囔囔:“也不用训,我只是抱怨下。” 赵梓砚身子好了许多,已然上朝去了,傅言卿虽然不放心,却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去同赵梓砚接触太多。想着之前那边传来的消息,便带着傅扬去了长央街。 两人都是一身简单的服饰,收敛周身气场后,走在人群密集的街头却也不引人注目。 傅言卿似乎只是随意闲逛,最后却是将目光落在一间粮铺上,抬眸看着招牌上刻着晟记二字,轻轻挑了挑眉,字迹娟秀,风格简洁,倒是符合那人作风。 踏步进去,一个面目清秀的伙计便迎了上来:“客官,可是要买粮?店里最近新收的粮食,粗粮,粳米,白面等俱都有。” 傅言卿走过去伸手捏了一小撮大米,看着最后一位买粮之人离开,才点点了头,瞥了眼低头正在专心算账的掌柜,缓声道:“嗯,不过我要的粮却是有些特殊。” 伙计微微一愣,却很快回过神,随后依旧笑道:“客官请讲。” “我要春麦五粒,夏菽四颗,秋黍三株,冬稻四两,外加四稷一斤。凑个五谷丰登,天下太平。”傅言卿说完,算珠碰撞之声倏然而止,目光恰好撞上与抬头看她的掌柜。 掌柜已然鬓角霜白,那双眸子却是带着一股暗藏的锋芒,此刻不加掩饰地审视着面前这个年轻女子。 傅言卿不避不闪,随后抿出一丝淡笑,对着掌柜颔首施礼。 掌柜亦报以一笑,起身拱手行礼:“姑娘要的虽奇,却也难不到老朽。还请后屋暂且休息一下,老朽自当备齐。” 傅言卿忙回了一揖,温声道:“多谢老人家。” 掌柜哈哈一笑:“客官客气,请。” 傅言卿和傅扬依言进了后屋,老人对着伙计低声耳语:“请大小姐过来,便说,故人到了。” 第二十四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掌柜说完便快步走到傅言卿面前,弯腰行礼:“老朽冒昧,来的可是那位贵人?” 傅言卿忙扶他起来:“老人家严重了,贵人不敢当,在下不请自来,要说冒昧,是我才是。” “哪里,贵人客气,之前大小姐边一再叮嘱,贵人可能在近期来京城,老朽盼了许久,终于让我等到了。我已经通知大小姐了,您先坐,小五,看茶!”掌柜眉眼带笑,显得很是开心,对傅言卿亦是恭敬得很。 傅言卿微微一笑:“老人家,在下是晚辈,您这样岂不折煞我,我姓苏,您叫我苏姑娘便可。” 掌柜的却也不是固执之人,见傅言卿很是认真,便很快改了口。 傅言卿早便听说过这位掌柜,之前晟雨便多次在信中提过这个老人。晟家早年便发迹,可是因为经营不善,被宣家打压,最终只得离开京城前往江南另谋营生。晟雨父母早亡,一个破败的大家族全靠身为长女的晟雨和这位掌柜撑着。 这么多年若不是他一直照顾晟雨姐弟,又细心教导晟雨,晟家怕是早就彻底没落了。因此傅言卿对他亦是打心底尊敬,两人谈话间,也是颇为守礼,到是添了不少好感。 傅言卿不过坐了半盏茶时间,便听得一重一轻两个脚步声传来,随后门嘎吱一声轻响,内室的竹帘便被掀开了,阿七和一位女子稳步走了进来reads();。她身上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腰间束着一根紫色绳结,在腰侧窈窕垂下。 掀开门帘进来,她目光便落在傅言卿身上,冷清精致的脸上划过一丝惊喜,只是犹如昙花一现,转眼又是一副冷凝的模样。 傅言卿站起身,对此也不在意,轻轻颔了下手,温和道:“晟雨,许久不见。” 被唤作晟雨的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眉眼间的冷意柔和了一些,轻声道:“许久不见。”她嗓音亦是有些清冷,仿若雨中薄雾。说完她转头对着掌柜,唤了声:“秦伯。” 秦岳应了声,慈爱道:“大小姐来了,你两好好叙叙,我去厨房下厨,让苏姑娘也尝尝我的手艺。” 晟雨点了点头:“让他们帮你。” 看着秦伯乐呵呵离开,晟雨缓步在傅言卿身边坐下,给她杯子里添满水,又给自己倒了杯,慢吞吞喝着。 傅言卿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这性子还是没变,也不知你谈生意时,是不是也这般模样。” 晟雨抿了抿嘴:“他们看中的是利,只要有利可图,我是冷是热,又有什么区别。”说罢她转头看着傅言卿,缓缓道:“你倒是变了,比之前越发内敛了。” 犹记得当初晟家走商,运货途经羌族与大夏交界之处,遇到了马贼,当时傅言卿一行人自西南荒漠之中路过,救下了她们的商队。 那时傅言卿不过十七岁,一身素色布衣,眉眼间还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沧桑,让人一眼看过去,便知晓她心中藏着许多心事。可是如今,依旧是同样的人,除了那双眸子多了许多同龄人没有的深沉,眉眼间已然变得淡然祥和。虽然有些淡漠,却并非游离于尘世,多了许多人情味,不过这样的她,也更有迷惑性了。 傅言卿没接话,淡淡一笑:“这些年,晟家的生意做的很好。” “若非你一直在后面扶持帮忙,我也做不到这个地步。”说罢,她敲了敲桌子:“如今晟记已经是京城最大的粮铺了,去年收成不错,粮食并不好卖。按你的吩咐,我让秦伯秘密收了许多粮食,几个备用粮仓也都满了。”说完她皱了皱眉:“可是今年气候很好,庄稼长势都不错,若无意外,必然又是一个丰年,囤这么多粮……” “你也说了,那是若无意外。如今不过是六月,距离收成还有几个月,一切都未可知。而且,纵然收成好,食不果腹的百姓亦不在少数,丰年,得利的也不过是当官的,到时,低价卖给他们也算功德一件。”不过她可是清楚记得,这一年夏季洪涝四起,黄河决堤,许多粮食等不到丰收,便毁于一旦。 晟雨点了点头,微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对了,宣家贩卖私盐之事,已然被揭发,只是,预料之中,弃车保帅之举,他们用的很顺。” 傅言卿挑了下眉:“不弃车保帅,怎么能让卒子彻底认清他们效忠的人呢?而且,只有让那些躲过一劫的人,觉得自己安全了,才能放松警惕。还有那半本账本,我可不信,宣硕能轻易毁了。” “宣硕逃了,逃了也就相当于寻了死路。”晟雨的话简洁明了,不带一丝感情。 “那就替他祈祷,我的人能先找到他。”傅言卿喝了口茶,随即正色道:“晟雨,我在京城,需要一个身份,这个身份既要能光明正大与朝廷的人打交道,又不会涉入朝廷党派之争。” “我明白,自今日起,你便是晟家明面上的主事人。这一点从三年前,我便告诉过你。”晟雨神色不变,干脆利落道。傅言卿对她有救命之恩,两人更是一见如故,这三年虽见面的少,却没断过联系。晟家生意能做到这个地步,一半归因于傅言卿在背后支持,不过是借个身份又有何难reads();。 “谢谢。” “你我之间何需说这两个字,不过,你那位青梅小殿下呢,她知道你回来了么?”晟雨话头一转,抬眸看着傅言卿,淡声问道。 傅言卿微微一僵:“莫要胡言,她好歹是九殿下,这般背后非议,成何体统。” “不是青梅?那你总不忘托我打听她的事?”晟雨那张冰雕般的脸上,强行浮出一丝疑惑之色,显得有些好笑。 傅言卿无奈白了她一眼:“你还是面无表情的好。我如今住在长央南街,也便是宣府。有事,可以去那寻我。” “宣府?那倒是妙的很,本是我晟家之处,如今归了你,倒是更证实你的身份。”话落,她似乎想起什么,冷着脸“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傅言卿。 恰好小五进来叫两人出去用膳,傅言卿也不理会晟雨,便跟在后面出了门。晟雨慢悠悠跟在后面,嗓音不高不低:“难怪不急,夜里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私会了,是不用急。” 傅言卿身形微滞,随后便一脸淡然,只是被晟雨这么一提,思绪便有些移到赵梓砚身上了,也不知她今日好些了没。 两人用完饭,晟雨放下碗筷,开口道:“筹备了这么多年,如今既然选择回来,可打算好了如何去做?” 傅言卿顿了顿:“嗯,如今最主要的是……让当今那位认清他的枕边人的真面目,将萧家隐匿的势力一点点挖出来,还有……扶持九殿下。” 晟雨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过,你打算如何做?” 傅言卿微微垂下眸子,似在思索:“萧拓出征西境,赵墨笺也正全力搜寻永帝宝藏的几份残卷,想来,他们很快便会有行动。而这次宣家卷入私盐贩卖一案,虽然让他们逃了一批,可是涉案官员也不在少数,想必今上会严查。你手中留下的半本账本已经是足以将火引到赵墨笺那一派的几个大臣手上,只要找到宣硕,便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嗯,如此一来,即便不会暴露七殿下结党营私一事,也会让她无心欺负你的小殿下。” 傅言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淡声道:“看来你很闲。” “晟家如今在京城以及各地,大大小小的店铺已经有四十余处,我哪里得闲。”晟雨喝着茶一本正经道。 “嗯,除此之外还要应对秦伯操心你的婚事,的确辛苦。” 晟雨神色一僵,随后才凉凉道:“你可是比我还长一岁,秦伯竟然同你说这个,怕也是急糊涂了。不过,说起这个,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曾遇到过心动之人么?” 傅言卿神色怔忡,随后归于平静:“这种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如今的我,不需要,也没资格要。” 晟雨皱了皱眉:“阿瑾,如今形势并非不可收拾,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把自己逼得如此之紧?” “晟雨”傅言卿叹了口气:“日后,你会明白的。如今看似平静,一旦风起了,等待我们的便是滔天巨浪。只有西南王府彻底安全了,我才能松懈,亦不必夜夜……入那梦魇。”这么多年了,一旦她松懈下来,夜里便会回到那一日,漫天黄沙之中,一个个倒下的年轻生命,肆意流淌的滚烫鲜血,汇成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晟雨看着仿若陷入阴霾中的傅言卿,眼里有些心疼,自从相识,她这位好友便背负了太多的东西,除了西南王府的命运,似乎还有一些无法明说的痛苦。 第二十五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那你当真决定选择她么?虽说你们自幼相识,可是王室子弟都不简单,你确定你能掌控她么?” 傅言卿微微笑了笑:“怎么,方才还不是一口一个我的小殿下么,怎么又这般说?” “她若真成了你的小殿下,我就放心了。”说完,她眸子微转:“不过,你应当见过她了,既然选择了她,那便说明,那位殿下非同凡响。” 想到赵梓砚,傅言卿神色不自觉便柔和了许多,轻声道:“不过是个傻子,还有些恶劣罢了。” 晟雨眉头一挑,看着好友眼中无法掩饰的温柔,甚至带着些许宠溺,不禁若有所思,这恶劣可有些微妙了。 从晟记离开时,晟雨低声同秦伯说了几句,秦伯点了点头,朝傅言卿行了一礼,恭声道:“东家,过几日我便和大小姐将各个店铺大体经营状况同您详细讲一下。” 傅言卿回了礼:“劳烦秦伯了。” 晟雨送她出了晟记,温声道:“过几日我便去寻你,你虽改头换面,但依旧要谨慎行事,尤其是你和九殿下,最好私下接触。” “我晓得,你也要小心,账本之事虽未走漏消息,可也要当心,赵墨笺不是等闲之辈reads();。” “放心吧。” 回去的路上,傅言卿一直未说话,傅扬也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 “傅扬?” “主子有何吩咐?” “写封信给岳大夫,如果可以,让影密卫送他入京,便说,性命攸关。” “性命攸关?主子可是有哪里不适?”傅扬有些急道。 “不是我,放心吧,你只管写信便是。” 赵梓砚今日上朝,景帝见她脸色不好,难得出口询问了几句。而关于出征西境之事,也是让赵梓砚谈谈她的看法,虽然并未多表态,可落在一干大臣眼里,却是别有心思了。这位九殿下孤身一人,又无母妃,更谈不上有家族势力,自入朝来也是存在感颇低,如今陛下态度陡变,这些人精都在暗自揣测圣意。 之前赵墨笺提到拿出她府上的一些私藏作为西征军饷,此次上朝,各位大臣俱都上报所能拿出来的银两,景帝坐在上面听着他们或忐忑,或激昂慷慨的话语,神色颇为满意,眼里却是晦暗不明。 赵墨笺将这些年景帝和萧贵妃赐予的珍宝,连同这些年身为皇女的奉例捐了大半,数额不少,却又不显越矩。 至于赵梓砚,这些年她有多少东西,景帝心知肚明,看着赵梓砚写上的两千两白银,隐隐有些诧异。一个皇女,只能拿出两千两,实在是磕惨,就连朝中六品大臣,最少的都有八百两。可是对于没有实职,又没有其他赏赐的赵梓砚而言,一次拿出两千两实在让他惊讶。 看了看册子,景帝并未直说,只是温声道:“梓砚,难为你拿出了这么多。” 赵梓砚正色道:“儿臣生于皇家,有父皇庇佑,衣食住行皆有人安排,并不需要多少开销,这些年的奉例,我也都存着,再加上府内一些不需要的物件,凑凑也有这些了。边关将士为我大夏出生入死,却经常为粮饷担忧,儿臣不能前往边关,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而且比之各位大人的慷慨解囊,儿臣这些实在是惭愧。” “难得你有此心,之前你总是不声不响,入朝这些日子,朕还未曾让你历练一番。借这次机会,西境军饷之事,朕便交给你,你可能做好?” 景帝这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西境军饷筹备一事,乃是西征最为关键的一步,如今达官贵族虽然筹集了一部分,可是粮食的购买运送,依旧是问题,怎么如此草率交给从未处理过这等事务的九殿下。 “陛下,九殿下虽聪慧,可是毕竟年轻,又阅历不足,西征大军军饷一事,乃是命脉,望陛下三思!”侍郎张启山立刻上前,一脸担忧道。 底下大臣也都交头接耳细细议论着,随后在尚书令开口前,中书令李赋缓步出列,拱手稳声道:“陛下,听臣一言。” 景帝原本十分不快,可见了他,却依旧耐着性子道:“李爱卿请说。” “陛下想锻炼九殿下之心,老臣明白,九殿下虽甚少处理事务,可是性子却是沉稳,之前几次的表现也足以表明,殿下并非莽撞之人,因此陛下所言,并无不可。只是,张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军务大事,不可不慎重。臣以为,陛下可另派一人,与殿下一同处理此事。” 御史大夫亦是开口道:“臣以为中书大人此举可行。” 见李赋这般说,底下有部分人也开始附和,虽然反对声亦有,但却也逐渐平息。 景帝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底下几个皇子皇女身上reads();。他这些年身子不好,是时候该考虑储君了,原本之前便有打算,却因着许多人不安分,只能一拖再拖。如今再拖下去,反而与江山无益。 赵清书看似很平静,心里却丝毫不比赵墨笺轻松,原本他觉得,赵梓砚对他绝对够不成威胁,可是景帝突然重视赵梓砚,这举动实在反常。 犹豫片刻,他出列行礼:“父皇,儿臣愿协助九皇妹,一同处理军饷之事。” 景帝沉吟片刻,却是突然道:“除了这事,宣家勾结朝廷命官私自贩卖私盐一案,仍然未彻底查清楚。老四太急躁,这件案子牵连甚广,朕不放心,决定交给你们中一人去监审。大理寺那边已经将涉案官员收监,就等着开审了。” 如今几个兄弟姐妹,大皇子已然不在朝中,六皇女身子骨弱,大多在佛堂静养,也就是说,委派的只能是他们几个,选择处理私盐一案,便需放弃军饷的筹备。 赵清书低眉细思,军饷一事虽说更能表现自己,可是风险也很大,毕竟延误战事,那是罪过不小。而且,私盐一案,谁能保证自己手上干净,如果能插手,无疑是与己有利。 赵墨笺不傻,私盐一案,她比谁都急,这些年她和母妃为拉拢朝中大臣,威逼利诱俱都不少,私盐一事,可以说源头便在她底下几个左膀右臂上,一旦追查到底,绝不是儿戏。可是,西征之事,却是母妃格外重视的,元帅是萧拓,此行又是别有谋划,若是让他人假手,控制军队补给,也是顾虑重重。何况赵清书和赵梓砚两人,都可能给她下绊子。 赵梓砚眸光落在她脸上,眼里一派淡然,这看似无法决定的两件事,在她心中早就有了决断。 赵清书历来小心谨慎,西征之事他虽想掺和,可是却不敢放开手脚,即使能下手对付萧拓,他也未必敢。而且军饷需要额外采购,各中变数太大,而私盐一案,他隐隐察觉到主谋与赵墨笺联系更大,两相权衡,他必然选择后者。 而赵墨笺,即使她能放弃军饷一事,萧贵妃也不会答应拿她兄长开玩笑。再者,她怕是准备好寻找永帝宝藏,这一步棋下到现在,她不可能舍弃。 果不其然,两人对视间,俱是暗流涌动,随后却是同时表态,赵墨笺和赵梓砚解决粮饷之事,赵清书作为监察史,协助大理寺少卿宇文翰审理宣府私盐一案。 赵梓砚看着两人,低头淡淡勾了下唇角,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私盐一案由赵清书处理,那么,只要有关赵墨笺的一丝线索,他都会死抓不放。 下了朝赵墨笺一脸阴沉,无论景帝此举出于何种心思,她已经隐约觉得不妙了。原本以为如今沉迷于金丹的景帝,如今会越大疲于应对朝事,提前立下储君,可目前看,她的父皇,依旧是心思难测。 看着正在和几个大臣温声交谈的赵梓砚,赵墨笺眉眼间的阴郁越发浓重,随后她带着笑意唤了声:“九皇妹……” 回到府内,赵梓砚有些疲倦地坐在书房中,她身子方才好些了,此刻也不想动弹,闭眼想着今日赵墨笺的话。 “九皇妹,我知道,你很会掩饰,这些年也多少积攒了些势力。可是皇姐劝你,不要肖想太多,不然母妃不会放过你。我虽不喜你,可是如果你肯安分,我不会多做什么,不然,这几日你该知道,那药有多厉害。” 有多厉害?赵梓砚笑意有些凉,她自然知道。她当年看着母妃一点点虚弱下去,每日都强忍着痛苦,无论那个男人请了多少御医,用了多少药,都没能救下她。而如今她自己也切身体会着这份痛苦,可是那又如何?只要她现在不死,她们欠她的,她都会拿回来。她可以慢慢来,只要能护好那个人,其他便无所谓了。 “卿儿。”赵梓砚缓缓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喃喃唤了声,仿佛这般唤着她,便能让她觉得安宁。 京城此刻已然是四月份,日落依旧有些早,黄昏日暮时分,投在地上的槐树影子被越拉越长,房间檐下的金色残阳一点点褪去reads();。在暮色弥漫之时,傅言卿便缓缓自长街走了回来。 府内的侍从除了外围是新挑选的,其余皆是傅言卿自己悄悄安排的人手。见了她回来,也只是恭声问候一句。 “主子。” 傅言卿点了点头:“准备用膳吧。” “是。”落音应了,便快步去准备了。 傅言卿微微抬了下眸子,目光淡淡扫过落在一片昏暗的槐树中,柔声道:“躲着作何,都来了,进来吧。” 树叶簌簌轻响,一人分开层层叠叠的叶子,落在傅言卿身前。来者此刻穿着一身藕荷色薄衣,站在略显昏暗的槐树下,对着傅言卿抿嘴轻笑。 看着她衣衫单薄,脸上感觉到阵阵凉风袭来,她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你府里没有贴身照顾你的么?如今才四月,夜里寒凉,都不晓得让你多添些衣衫?” 赵梓砚缓步走了过来,微微摇了摇头:“不干她们的事,我之前并未觉得凉,且又喜清净,未让她们过来伺候。” 傅言卿眉头依旧拧着,虽说她不信赵梓砚是生病了,可是她之前还吐血,咳嗽地也厉害,定然不能再受凉。伸手握住赵梓砚的手,入手的肌肤细腻柔软,却是一片冰凉,她也没再说话,看了眼四周,拽着人进了房。 赵梓砚乖乖被她拉着,嘴角带着丝温和笑意,兀自看着她。 进去傅言卿便寻了件外衣递给赵梓砚:“若要待在这,就把衣服穿好。” 赵梓砚接过衣服,低头眉眼弯弯,很是自觉的穿好。她比傅言卿高了些许,却比她瘦,这衣服穿在她身上,竟也十分合身。 她理了理衣襟,抬头道:“怎样?” 傅言卿状似随意地扫了眼:“挺合身的。”说完她便去桌旁到了两杯水:“今日便去上朝了,身体可吃的消?你回来不好好待在府里休息,又翻我墙头作何?” 对于傅言卿的性子,赵梓砚可是清楚地很。露出一个笑意,却在傅言卿回身时立刻掩去,正经道:“今日上朝,父皇采纳了赵墨笺的提议,让宫内,朝廷里的大臣捐出一些私藏,充作西征军饷。” 傅言卿挑了挑眉:“不错的提议,可惜杯水车薪,徒惹人怨。不过,你提这个作何?” 赵梓砚抿着嘴,神色微苦:“我作为皇女,自然不能太寒酸,今日我捐赠了两千两。” “两千两?你哪里拿的出两千两?”随即想到什么,敛了惊讶,淡声道:“我都忘了,碧玉阁那位能给你的,远不止这些。” 这语气听得赵梓砚一怔,旋即道:“在外人眼中我自然拿不出两千两,我不可能动碧玉阁的银子。所以,我把这些年攒的奉例,还有府里值钱的东西全都变卖了,如今除了一些不得不留的,我府里就剩个空壳了,怕是一两都不剩了。” 说罢,她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傅言卿:“我晚膳都没得吃了。” 傅言卿微张着嘴,脸上表情复杂,这小家伙,诓人也不是这样的,再怎么穷,一个殿下,难不成连晚膳都吃不起。 “我午膳也才吃了一碗。”说完她的肚子也是格外衷心,咕噜叫了起来。 这倒是出乎我们九殿下的预料,顿时有些脸热地抿紧了唇,而傅言卿神色也越发微妙。 第二十六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购买50%以上章节才能立刻看到正文,其余24小时后恢复正 “不错,这样才好。长宁,如今都快十一月了,天气也凉了。上次圣上赏赐的流云锦我特意留着,让徐姑给你量下尺寸,得给你备新衣了。” 赵墨笺撇了撇嘴:“母妃,您也太偏心了,长宁有流云锦,我呢?” “哪里敢少了你的,竟是吃醋了,别让长宁看笑话。”一句话出,桌上气氛看似欢欣许多,傅言卿脸上透着笑意,心里却一片冷凝,好一副温情脉脉的做派,难怪自己怎么都认不清啊。 回了自己院子,傅言卿深吸了口气,看着迎上来的两个模样极其相似的侍女,低声道:“备好热水,我先沐浴。” “郡主,可是乏了?” “嗯,有点。”傅言卿笑了笑,将身上的披风递给琉璃。 琉瑜看着眼前生的精致可爱的小郡主,察觉到她面上的疲惫,忍不住有些心疼,忙接口道:“那奴婢去准备晚膳,郡主沐浴完可得用膳。” 看着两人各自赶着去准备,傅言卿眼里多了丝暖意。这对姐妹是她五个月前救下的,她二人原是在尚衣局当差,却是不慎勾破了宋昭仪送来裁衣的云罗锦缎。宋昭仪一向跋扈,对待下人更是严苛,而那时宋昭仪势头正盛,尚衣局怕惹麻烦,再说云罗锦缎乃是御赐用物,想要直接将两人杖毙。不过是两个粗实宫女,宫里从不会怜惜她们的命。 那日傅言卿恰恰也去了尚衣局,而手里拿的正是萧贵妃给她置新衣的云罗锦缎,她自己被这皇宫戕害过,也没办法看着两个姑娘,因为那一条划痕而送命。打点了下尚衣局管事,借着萧贵妃的声势,将布换了,顺便将两人保了下来。 这几个月下来,两人一直很尽心,虽然傅言卿不敢完全信任她们,可是一些日常生活上,两人当真是贴心。一些事情交给她们做,也是守口如瓶,从不多嘴,这样深得傅言卿的心。 等到傅言卿沐浴完,用过晚膳后,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吩咐琉璃和琉瑜退下后,便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 此刻外面一切都透着一股静谧,沉沉的天幕间只零星点缀着一些星子,相距甚远,看起来颇为孤寂寥落。 天上星光凋零,天幕之下广阔的皇城却是星星点点都是微光。宫殿的轮廓在夜色中隐隐绰绰,层层环绕,显得庄严巍峨。再看其间燃着的灯火,衬着这安静的夜,看似静谧,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祥和。只因置身其中的人,寻不到一丝出路,只能被层层掩埋在宫闱之内。 傅言卿觉得,不过短短一年半,她却觉得自己比上一世磨砺的十年还要累reads();。而她终究要在这其中越陷越深,算计谋划,再也摆脱不了。 正怔然发呆,却突然听一声压低声音的询问:“你怎么了,不开心么?” 傅言卿惊了一跳,回过神看到有些担忧地盯着她的小脑袋,这才舒了口气。 赵梓砚见有些吓到她了,眉头微微蹙了蹙。这一个多月她被萧贵妃送去离京城五十里外的禁军营,营中有个少卫队,专门选择天赋出众的少年自幼苦训,日后作为皇帝的贴身内卫。萧贵妃的兄长乃是左武侯府的中郎将,恰好司管这一事,将赵梓砚送进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这次因着皇帝生辰,萧贵妃怕节外生枝,也担心最近有人对赵墨笺不利,才让她回宫。赵梓砚知晓机会难得,这才一回来就往云烟院跑,当然还有一个理由…… 只是一来,便看到傅言卿一个人怔愣出神,那脸上的表情对八岁的赵梓砚而言,有些复杂。可是却让她心里很是难受,她知道傅言卿不开心,甚至很哀伤。 有时候她也疑惑,傅言卿与她见过的小孩都不一样,她知道傅言卿比她大,可是她给她的感觉是,傅言卿跟赵墨笺,还有其他几个年长的皇子都不一样,同她说话时的语气还有神情都不像她们这个年纪的人。 曾经慕姨总是感慨她心智早熟,不像个孩子,可是与傅言卿一比,她当真是个孩子了。 傅言卿看着她的眼睛,却没有回答,眼里带了丝笑意:“回来了?” 说罢她伸出手,将赵梓砚从外面拉了进来。进了她目光自然而言地打量起了赵梓砚,这小孩又长高了,只是瘦了些,原本白皙的小脸也黑了些。 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她挑了挑眉,径直去找放药膏的小匣子:“把衣服脱了,去床上。”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可却不是没有温度。只不过是她的感情似乎都被耗尽了,终日面对赵墨笺母女,伪装了太多的情绪,对着不需要带着面具的赵梓砚,她才能休息。 赵梓砚有些扭捏,不过也只是一刹那,随即乖乖解了衣服,只穿了一件小衣。 给她上好药,傅言卿忍不住有些心疼,不过是八岁的孩子,这般时不时受伤,怕是以后会伤了身子。伸手将她散开的衣服拢好,傅言卿低声道:“刚回来,怎么不歇着?” 赵梓砚脸上有些薄红,耳朵根子也是泛着粉,起身忙乱地穿衣服的模样,看起来颇为可爱。 “我一个月没见你了。”语气里带着丝委屈。 “是么?嗯,我怎么觉得你更想你的鸳鸯糕?”傅言卿见她这般,难得起了戏谑的心思,嘴角带了丝笑意,伸出手指在赵梓砚嘴角抚了下,带下一点小糕点屑。 赵梓砚这下脸是真红了,使劲擦了擦嘴:“没有,我只是吃了一块。”说罢,她伸手摸向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喏,我特意去御膳房顺了几块,你尝尝?” 傅言卿一脸正色:“我说了,我并不爱吃。” 赵梓砚歪着头,盯着傅言卿,眼里满是笑意:“我记得了,你不爱吃甜食,尤其是鸳鸯糕,你最是不喜,下次定不再犯。” 听她刻意强调鸳鸯糕,傅言卿怎么不明白她分明晓得自己最爱吃鸳鸯糕了,想来这小家伙除了夜里,白天也没少溜过来。 有些尴尬地白了赵梓砚一眼,傅言卿清咳一声,将自己课上誊抄的书卷递给赵梓砚:“坐好了,今日给你讲几章《中庸》。” 赵梓砚没进过学,目前所学的东西都是她自己偷偷摸摸趁人不注意,偷听赵墨笺读书,或溜进弘文馆听太傅上课reads();。学的太杂,且一知半解,傅言卿便会在她来时,教她念书。 外面虽应傅言卿要求,不用守夜,可两人也不敢大意,傅言卿同赵梓砚靠的很近,低声念给她听。这种亲密,对于自小缺乏关爱的赵梓砚而言,让她分外依恋,她目光忍不住便落在傅言卿身上。傅言卿比赵梓砚长了两岁,生的白皙灵动,再加上二十多岁的灵魂,这看似稚嫩的人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稳内敛,让人觉得莫名信赖。眉宇间的认真恬淡,让赵梓砚欢喜的不行。 察觉到她的走神,傅言卿敲了敲她的脑袋:“发什么呆?” 赵梓砚回过神有些无措,捏了捏手指,突然将自己之前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说了出来:“你叫她阿笺。” 傅言卿愣了片刻,最后才到应该过来赵梓砚说的是什么,轻声道:“所以?” 赵梓砚吞吞吐吐道:“你……你叫她阿笺,我……我与你相处许久,你都没这么亲密地唤我。” 傅言卿没想到她竟然在意这个,眼里带了丝柔和:“那你希望我如何唤你?祈安不够亲密,那阿安?” “不要。” “嗯,那安儿?” 傅言卿嗓音一贯柔和,此刻压着嗓音,这声安儿更是温柔如水,还透着股宠溺,听得赵梓砚心花怒放,脸上强自矜持着,偏生不知道她自个儿脸都兴奋得发红了。 解决了这个心头疙瘩,赵梓砚终是收了心思,她颇为聪明,悟性也很强,不过听傅言卿读了一遍,她便能一字不漏地背下来,让傅言卿忍不住赞叹。教授一个乖巧聪慧的学生,对于傅言卿而言,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等到讲完两篇,傅言卿怕累着她,催着她回去。 看着赵梓砚离去,傅言卿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糕点,忍不住勾了一抹笑。 自从与赵墨笺一同入弘文馆后,傅言卿的生活也开始变得忙碌起来,皇家子弟的课业从来不轻松,每日除了要听太傅讲经,还得抽时间一起论经。大夏乃是以武定国,以文安邦,骑射武艺亦不能少。因着开国皇帝乃是女子,大夏风气比之周边国家开放许多,这也使得皇子和皇女享有同等继位权利,因此在学业上,也不会有所偏颇。 傅言卿上一世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虽然年纪小了,这身体不同往日,可是技巧能力却在。当着众多皇室宗亲,她自然不会出风头,却也不会太过藏拙,毕竟,她心里明白,对于自负的赵墨笺而言,只有她不过于糟糕,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无论难熬与否,日子终究是一天天过去了。 四年后 景泰十七年十一月初七,又一次万寿节如约而至。而傅言卿也度过了重生后在宫中的第五个年头,随着同赵墨笺母子关系越发密切,和那个唤做安儿的小孩的接触也越发少了,只是对两人而言,对方的已经成为了一种特殊的存在。 此次刻宫内各处倏然忙碌起来,圣上大寿,宫人同贺,所需要的用物无人敢马虎。后宫之中,皇后一位自十三年前就一直悬空,至今位份最高的也就剩萧贵妃了,因此万寿节宫内事宜都是她再打点,一时间对于傅言卿和赵梓砚也没法关注太多。 当今圣上已然四十,却从不曾立储君,朝堂上文武百官上疏,奏请景帝确立东宫之位,以保社稷之安。 景帝虽未表态,可是却也动了心思,只是因着底下子嗣皆年幼,除了大皇子,二皇子和四皇子,其余几个子女都未到成年。原本大皇子仁孝恭笺,又是景帝亲自教导,最得他心,可是因着沈贵妃与代王一事,他已然不可能再考虑他了。 第二十七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眼见傅言卿神色凝重,似乎想到了什么烦心之事,赵梓砚柔声道:“怎么了?” 傅言卿回过神,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想些事情罢了。对了,西境军饷筹备让你两人一起,陛下的意思是你们一同协力,还是,想试探你二人的能力?” 赵梓砚眯了眯眼,轻哼了一声:“他虽未明言,可是就他之前的态度,估计是后者。而且,他亦不是真的彻底糊涂了,赵墨笺怎么可能会和我齐心协力。” 傅言卿点了点头,却是暗自思索景帝的用意。表面上,景帝这是对赵梓砚起了培养之心,似有似无在历练她,可是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很清楚。景帝最疼的,是赵墨笺。 上一世景帝虽动摇立储之心,也是在萧家势力暴露,赵墨笺的所作所为让他震怒之时,而且那时的赵梓砚已然能令人折服了。 那便是说,如今的情况下,景帝万不可能有培养一个不受重视十余年的九皇女,事出反常比有妖,他为何这么做? “梓砚,陛下如今身体如何?” 赵梓砚眸光微晃,淡声道:“外强中干,看似精神很好,垮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所以,他是准备立储君了。” 傅言卿勾了勾唇,笑意微冷:“不错,按照陛下操心的性子,该是为新君清路了。” “看来我那父皇宠爱萧贵妃并非没道理,两人到是出奇的相似,都拿我当她的挡箭牌了。”赵梓砚笑意柔和,可是那双眸子里却是一片昏暗,敛着浓重的阴霾。 傅言卿心头一拧,无论赵梓砚怎么装作不在意,对那个人怕是也存了一丝丝奢望吧。 “梓砚。”不喜欢这人此刻的模样,傅言卿低唤一声,轻轻将手拢在她手背上。 赵梓砚抬眸看着她,随即笑了笑:“我没事,不是早就习惯了么。”她不难过的,只是有些悲哀。 “不过,我怕是要让他失望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盾牌。”此刻赵梓砚身上看似淡然,却隐着一股锐气,说话更是带着丝危险,这样的她当真很像赵式皇族的人。 傅言卿觉得自己一向不喜欢这种气质的,总让她觉得不适,可是此刻在赵梓砚身上看到,却让她觉得很迷人。大概是无论这个人如何锐利,当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总是柔和的犹如一轮明月,一如此刻。 “是,你一向不乖。”傅言卿有些宠溺地回了句,却立刻敛了情绪,正色道:“他这样做不过是混淆视听,做给有心人看的,至于这有心人是谁,想必你都清楚,如此一来到是可以利用一番,毕竟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嗯,恰好宣家私盐一案监审人便是二皇子,想必赵墨笺此刻也是焦头烂额了。”赵梓砚颇为开心,笑意盈盈道。 “私盐一案?”傅言卿有些惊讶reads();。 “你不知道?”赵梓砚有些奇怪,傅言卿来了京城,这事如此轰动,她怎么如此惊讶。 “不是,只是觉得很巧。”她喝了口茶,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很愉悦。 “巧?” 傅言卿也不直言,只是闲适道:“据说,宣家贩卖私盐之事并非朝廷查出来的,而是一位商户揭露的?” 赵梓砚点了点头:“不错,原本我之前便一直在暗中查探此事,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傅言卿微微一愣,随即却是摇头笑叹起来。 见她这般,赵梓砚眸子一转,颇为惊喜道:“莫不成,这事是你……” 傅言卿点了点头,淡笑不语。 “我一直在想那商户怎得如此了得,原来是你,难怪……瑾儿,你实在是……”赵梓砚眸子亮晶晶地,随后拍了下脑袋:“如此一来,晟记便与你颇有渊源了。那……我就心安理得让你养着了。” 傅言卿斜觑了她一眼:“你之前亦是很心安。” 赵梓砚低低咳了声,掩饰笑意,只是想到一件事,顿时正了神色:“瑾儿,你可派了人去追宣硕?” 傅言卿立刻反应过来:“不错,你合该也派了人,万一两边碰到,怕是要斗起来。” 赵梓砚蹙了下眉头:“宣硕逃跑必然是有人从中相助,可是他背后的那些人却不见得想他活,万一你我的人不识对方,当真会误事,我立刻回去让派人联系他们。” “好,我也会传讯,让他们注意。”眼看赵梓砚要离开,她复又加了句:“你可曾看大夫了?” 赵梓砚一顿,回头笑的温和:“你莫担心,我会听你话的,不然我也不会好的这般快。” 傅言卿原本想问到底是什么病,却最终吞了下去,这小家伙定然不会说实话,等到岳麓山来了,自然就瞒不过她了。 赵梓砚回到书房,立刻把魍魉叫了过来:“通知鬼楼那边的人,去找宣硕的还有一拨人,目的同我们一样,他们主子是苏瑾。只要不是想取宣硕性命的,都不许下死手。” “是。” “对了,幻影山庄那边可有动静?” “楼主,有人曾偷偷探查过幻影山庄,但是却没在动作,我们依旧在严密监视着。” 赵梓砚搁下手中的笔,目光微沉:“让魑魅也行动起来吧,先下手为强。我只需要那东西的拓版,至于那原件,就留给下一批人吧。虽说不能截了他们的路,可我却不介意挖坑下绊子。” “属下明白,只是楼主,药三通……过几日便要来京城了。”魑魅神色有些许紧张,低声道。 赵梓砚眼神一冷:“谁许你们自作主张的?” 魑魅头埋地更低了,嗓音却依旧死板:“楼主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属下不放心。” 赵梓砚缓缓站起身,眼神冷凝,冷冷道:“不放心?我曾经说过,如果你们坚持认我为主,便不要再自作主张,还是说,你们原来的主子……已经回来了,我的话也不再作数了?” 魑魅眸子一缩:“并非如此,楼主息怒。” 赵梓砚在她身边蹲下,许久后后才低低叹了口气:“当初你们突然出现,我并不愿接受的reads();。可最后我如你们主子所愿,接了楼主之位,两年前鬼楼的继任试炼,我也顺利通过,并非由你们主子一句话,便得了这楼主之位。所以,我可以不要这鬼楼楼主之位,却不接受你们侍奉两主,尤其是受他之令,干扰我的决定!药三通,我是不会见的,当初他敢违背命令,取……取那些无辜孩子的性命,我不杀他已然是极限了!” 提到那些赵梓砚眸子有些赤红,浑身气息阴沉冷酷,周身的气势压的魑魅十分难受。 “楼主,药三通之事的确是他有罪,可是……可是楼主身上的毒实在阴狠。您从七岁便被下了蚀心散,这么多年了,即使至少她们一直给了您解药,可是也只能压制月半蚀心入骨之痛,根本无法缓解毒性。这药乃昔年西域普陀所制,最后因着太过阴毒,一度销声匿迹,到现在根本不知道如何解毒,当时若不这样做,您根本熬不到现在。” “住嘴!”赵梓砚神色有些苦楚,声音也是低低的,她不过是迁怒罢了,若不是因着她,药三通也不至于使出这般阴毒的招数来救她。 魑魅见她如此颓然的模样,心里暗自有些后悔,复又低声道:“楼主,药三通已然保证,此次来只为给您看病,绝不会再使那些阴损的手段。而且,即使您不为自己身体考虑,也得顾及隔壁那位,如果您有个万一,那些谋划,怕是俱都……” 赵梓砚沉默良久,最后才摆了摆手,低声道:“对不起。” 魑魅罕见有些慌张:“楼主?” “这事原本因我而起,怪到你们头上本就是我自己无法接受,迁怒你们罢了。” “并不是……” “你说的我都明白,起来吧。把交给你的任务做好便可以了,其他的,你们不要太操心。我累了,想休息了。”赵梓砚看起来有些疲倦,揉了揉眉心,缓步进了后阁。 魑魅站起身看着那瘦弱挺拔的身形,眼里亦是闪过一丝无奈。 躺在床上,赵梓砚却没有入睡,她睁开眼看着头顶的帷帐,怔怔出神。她脑子里很乱,想起鬼楼那个从未露过面的人,心里越发沉重。 那个人是谁,她其实多少有了丝猜测,只是,一旦事实如此,那么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却让她轻松不起来。她独自活了那么多年,那个人才突然出现,理由是什么? 每当想起这些,她都很累,一切都仿佛拢了层雾,看不清,却又确确实实存在,时不时被显现出来,扰乱她的思绪。 许久后,她才自嘲地笑了笑,赵梓砚啊赵梓砚,何苦想这么多呢,这本就有限的时间,何必浪费在这些事上。你如今要做的,便是帮她,护她,免她一世无忧。 想起傅言卿,她脸上便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脑海里浮现出她那惊讶怔愣的模样,眼里便越发柔和。不知为何,她似乎越来越离不开她了,那张本来只算清秀的脸,却被傅言卿赋予了十万分的美,一颦一笑,或淡然或无奈,偶尔出现的宠溺温柔,都让她感觉无比的愉悦。 而此刻的傅言卿虽然没有思虑太多,却同赵梓砚一般怎么都无法入睡。 屋内早就灭了烛火,一片昏暗中唯有几丝清冷的月光自纱窗缝隙中偷溜了进来,落在傅言卿床旁。她安静地看着月华,随即微微抬起了手。纤细修长的手指落在清冷的月光中,更是添了几分白皙。 她怔愣地盯着手指,随后缩了回来,轻轻摩挲着右手的食指,脑海中猝然想起晚上那人柔软温热的舌尖滑过指尖的处好,顿时捏紧了手指。 良久后,她微微苦笑一声:“傅言卿,你快栽了。” 第二十八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傅言卿活了两辈子,许多事纵然没经历过,也见的多了。她闭上眸子仔细梳理着这些日子同赵梓砚相处的点点滴滴,时间并不长,可是所有事,只要和她有关,她几乎记得每个细节reads();。 等到她最后想完,她终究不得不承认,赵梓砚对她而言,太特别了。这种特别已经超出了她所认为的爱护感动了,晚上那一瞬间心跳的凌乱,切切实实提醒她,她对赵梓砚似乎越矩了。 眉头越皱越紧,傅言卿深深希吸了口气。不可以,这一世,她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这一颗真心,她必须守着。她们之间的羁绊够深了,赵梓砚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绝对不可能,也绝对不可以! 不过相聚数丈的两人,心中都在想着对方,却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此刻她们的心,仿佛被一层屏障隔开,对方走不进来,自己亦固执不出。 自从那日傅言卿答应赵梓砚过来用膳,每日傅言卿都会细心替赵梓砚准备膳食,各色补汤都不曾断过。 她依旧维持着她惯有的温和体贴,对待赵梓砚也是一如往常般,可是她自己却明白,已经不一样了。她必须将那不受控制的心,深深压下去。 赵梓砚似乎并没有察觉,每日过来都是带着柔和笑意,同傅言卿说着一些朝中要事。只是傅言卿依稀察觉到,赵梓砚如今甚少再调笑她,乖觉的普通妹妹一般。傅言卿看在眼里,却发觉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 只是她还来得及仔细梳理这些情感,薛恒便派人来讯,他已然同李赋谈过了,她可以跟他见一面。 李赋可以说是她在京城很重要的一个助力,如今到了这个时候,那些朦胧的儿女私情该先放下了。 用过早膳,傅言卿便前往烟雨楼赴约。烟雨楼乃是京城最为出名的雅舍,通常是名人雅士汇聚之处。其坐落在玉带河,临水而建,周边柳树环绕,景色很是宜人。再加上烟雨阁虽盛名远播,却格外清净,对于客人从不过问其私事,也格外注重客人的保护,因此是一个洽谈事务的好去处。 由着一位青衣女子领着,傅言卿和无言上了三楼,领到了一间雅间后,女子微微福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去。 傅言卿轻轻敲了下门,一声略显低沉的嗓音穿传了过来:“进来吧。” 傅言卿推门踏入,屋内安了一扇珠帘,房间布置典雅清幽,铺了一层地毯,很是舒适。 珠帘此刻被掀起,悬在两侧,一位身穿玄色锦服的半百老者,端坐在案前。此刻手里端着一个紫砂壶,正在倒茶。 傅言卿进来似乎没能影响到他,他依旧不紧不慢斟着茶。 傅言卿躬身行了一礼:“晚辈苏瑾,见过中书大人。晚辈来迟了,让中书大人久等,还请大人见谅。” 李赋将杯子放在了桌案对面,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到也不久,刚好沏一壶好茶,来,坐下陪我喝一杯。” 无言见状对着傅言卿示意了一下,退出了内室,在外边侯着。 傅言卿也没有多说,缓缓在对面的蒲团上坐下。 李赋抬眸看了她一眼,却没在说话,兀自端着茶杯慢慢喝着,偶尔微微眯着眸子,似乎沉浸在品茶之中。 傅言卿看着眼前的茶,微微垂下眸子,亦是抬手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入口的茶,并不是想象中醇厚,反而十分涩,茶水触及舌尖,那股味道便席卷至整个口腔。傅言卿顿了顿,抬眸便看到李赋正看着她。 李赋笑了笑:“怎样,味道可还不错。” 傅言卿没回话,复又喝了一口,这次她没急着咽下,细细尝着这苦涩的茶,片刻后,她放下杯子,淡淡笑开了:“入口苦涩,极为霸道,再品时,涩意却反而淡了,茶的味道便透了出来reads();。不过,对于品茗之人,此茶是为下品,但于晚辈,的确是好茶。” 李赋此刻方才仔细打量傅言卿,眼里的兴味渐浓,眸子也透着股光芒,他捋了下胡须,挑眉道:“哦,何出此言。” 傅言卿捏起杯子晃了晃,轻声道:“它能让我觉得清醒,这股味道虽涩,不过饮了一些,此刻却觉得很清明。” “那照你所言,时常饮一些岂不很妙?” 傅言卿缓缓摇了摇头:“用痛苦来提醒自己,一次便够了。” “哈哈……不错,如此年纪,便是如此淡然透彻,难得,难得。”李赋眼里的欣赏已经压制不住。 “中书大人……” 李赋微微摆了摆手:“你不用说了,我都晓得。只是还不晓得你是……” “中书大人,晚辈乃是长宁郡主入宫那年,被父王收养的。长宁郡主身陨,父王大受打击,晚辈便一直侍奉左右。父王对我有养育之恩,这些年我虽在大理,可是对有些事情却是看的透彻,西南王府在陛下眼里已然是威胁了,哪怕是如今这般,他都不曾放心过。” 李赋神色微凝,眼神也有些许凌厉:“所以,你想做什么?” 傅言卿站起身,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晚辈所求只想西南王府安安稳稳,全身而退。” “我如何信你?”李赋神情越发严肃。 傅言卿勾了勾嘴角:“如果我当真有野心,此刻我就该在西南军营了。而且,您可以不信我,但是你也该信我父王。” 李赋定定看了她许久,傅言卿此刻亦是站直身子同他对视。 许久后,李赋哈哈笑了起来,随后沉沉叹了口气:“王爷有幸,能得了你这样的义女,总算能弥补……”说到这里,李赋停住了话头,没再说下去。 “你想我如何帮你?” “中书大人位高权重,又深得陛下器重,算得上几位殿下的恩师,所以我需要借您的威势。” 李赋点了点头:“你想扶持新君?” “嗯,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我父王一生戎马,为了大夏付出了太多。他拼死保卫的天下,我绝不会损它丝毫。我选的人,不仅是合我心意,亦会让大夏满意。” 李赋挑眉道:“你是说九殿下?” 傅言卿有些惊讶:“您知道?” 李赋笑地高深莫测:“说起来,她也算我的学生,当年她尚年幼,我给几位殿下讲学,却是几次看见一个小孩在外偷听,原本只是感怀竟有宫人如此好学,随她去了,却不料是九殿下。这些年,我也有意无意关注她,比七殿下,她可是更让感到老夫惊喜。”所以那日群臣反对赵梓砚筹备军饷,他却是很期待这位九殿下一鸣惊人,因此才提出再寻拉了一人,既不会太难为她,也给了她这个机会。 他李家世代入仕,对大夏可谓忠心耿耿,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国家昌盛。只是当今陛下年事越高,便越多疑,处事也糊涂。周边国家虎视眈眈,却总是难以平乱。他希望下一任新君,能力挽狂澜,安定江山。 那位殿下,够聪明,又颇为隐忍。最难得的是,身为皇家弟子,经历了那么多还能保持一颗纯善之心。想起他无意间撞见的事,李赋神色颇为感慨reads();。 傅言卿听他这般说,眼里忍不住便带了笑,不知为何,听到他称赞赵梓砚,她竟是忍不住愉悦,总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对于李赋,傅言卿虽有所保留,但是却也给足了诚意,毕竟对于这位阁老,无论今生还是前世,她都十分敬重。李赋也不是一般人,过了这么多年,善于窥探人心的他,对于傅言卿的心思也看出了一二。这般年纪轻轻,已然沉稳到这个地步,已是罕见了,而且性子中那股淡然,若非从心底发出的,绝对伪装不到这种地步。 两人随后的谈话还算顺利,李赋与傅淮曾引为知己,自然明白西南王府的处境,在不危及江山的情况下,他必然会全力帮助傅言卿。 走出烟雨楼时,傅言卿心情明快了不少,看了看天色,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赵梓砚也合该下朝归家了,脚下步子不由快了些。 等到了府中,丫鬟已经在后院摆好了菜肴,看到傅言卿,俱都施了一礼:“落音姑娘说小姐快回来了,我们方才布好菜。” 傅言卿净了手,点了点头:“不用伺候了,下去吧。” 两个丫鬟依言福身退下,傅言卿看着桌上的菜,勾了勾嘴角,大多是赵梓砚喜欢的菜色,她合该又能吃下四碗饭了。只是发觉自己又在想她,傅言卿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下去,有些颓然地坐在一旁。 等她再次从莫名的情绪中回过神时,才发现已然过了许久。看了眼对面还是空着的椅子,傅言卿吸了口气,微微蹙了蹙眉头。 起身盯着院中的槐树,犹豫片刻后,她还是踏步跃上枝头,随后落入赵梓砚院中。 她一落下,一直守着赵梓砚的那个黑衣女子便躬身对她抱了抱拳。 “你家殿下还未归来么?” 那女子抬了抬眸子,随即看着紧闭的房门。 傅言卿眉头一皱:“难道是不舒服了?” 女子摇了摇头,却也没再多说。傅言卿心下狐疑,走到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屋内赵梓砚的脸色有些苍白,呆呆坐在书桌旁,手里捏着一张白色手帕,目光定定看着上面绣着的桃花。 这是那日她毒发,傅言卿来看她后,她醒来时在床边发现的。原本想还给她,却自己出于何种心思,最后偷偷留了下来。 手指轻轻拂过柔软的丝绢,眼里却弥漫着浓浓的苦涩,耳边兀自回荡着乐瑶那微带无奈的轻叹。 “殿下,这世间有如此牵肠挂肚的姐妹之情么?你身在其中不自知,你方才提到她时的模样,分明已然动情了。” 动情了……赵梓砚缓缓埋下脑袋,可是她的这份情,注定无望。 “梓砚?” 耳边赫然传来那扰的她心神俱颓的人的声音,赵梓砚眸子一亮,却又笑地自嘲,都这样了,也只有她傻不自知。 想起这些日子,傅言卿那若有若无的疏离感,闭了闭眼。连她都发现了,自己却是如今才明白。这样也好,她那般怕是已然表明,她不愿接受这荒唐的感情,而自己,也给不了。就这般,维持着如今的安然温馨,已是天赐了。 起身,她努力平复心中不断翻涌的酸痛,维持着往日笑意,轻轻打开了房门。 傅言卿看到她,脸色微微一变,伸手拉住她的手,语气难掩焦灼:“你怎么了?” 第二十九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购买50%以上章节才能立刻看到正文,其余24小时后恢复正小孩身上的伤大多是淤青,若不化开恐怕要疼许久,傅言卿手下并未留情,手下的小身子几乎遏制不住的发抖,却是一声痛吟都未发出来。等到全都揉捏了一遍,傅言卿几乎出了一身汗。 小孩瘫在床上不住的喘气,身上出了一身冷汗。看着被她抓成一团的被单,傅言卿叹了口气,给她擦了擦汗,又替没了力气的小人穿上衣服:“怎么样了?” 小孩缓了半晌,哆哆嗦嗦坐起身子:“好了许多。你……你病好了么?” 傅言卿点了点头:“我那晚同你说了,为何又来?” 小孩有些失落:“你讨厌我么?” 傅言卿一愣:“没有。” “那为何不让我来?” 傅言卿有些不知如何应对,抚了抚额:“我们并不熟,你这般半夜三更爬进来,我难道还要欢迎?” 小孩脸色微赧,却又有些黯然:“我……除了夜里,我……我不能来。” 傅言卿心里微动:“为何不能来?” 小孩低下头,沉默不语,小小的人坐在榻上,在昏暗的夜色中,显得落寞无助。 “那你为何要来寻我呢?”傅言卿静静看着她,许久后才柔声问道。 小孩猛然抬头,欲言又止,良久后她看着傅言卿的眸子,低声道:“你别信她们,她们不是好人。” 傅言卿眼神一冷,可看着那满是忧心却依旧澄澈的双眸,还是压了下去,故作讶然:“不是好人,谁?” 小孩有些焦躁,她揉着衣角显得很是挣扎:“萧……萧贵妃。” “你来就为了和我说这个?”傅言卿脸色淡淡的,嗓音却不由柔和起来。 小孩点了点头:“这宫里,没人能信得,你避不开她们,可也不要信她们,好不好?” 傅言卿语气倏然转凉:“那我为何要信你,七殿下?”她刻意加重最后的称谓,让小孩脸色瞬间苍白。 她紧紧咬着嘴唇,眼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雾气,片刻后很快凝结成泪水,被她死死憋在眼里,声音微哑道:“我……你可以不信我,我也信不得,我不是七殿下……我以后不来了,你……可你救了我,还是除母妃和慕姨外,待我最好的人。无论如何,不要被人骗了。”从那夜傅言卿的表现,她很清楚这个姐姐不会害她,对她有恩。慕姨告诉她,在宫中,信任是极其奢侈的,好心亦是如此。不可轻信任何一个人,可是若遇到真对你好的,绝对要珍视。 说罢她起身想走,连衣服都没打算穿,傅言卿见她那强自忍耐的可怜模样,心里有些后悔,她似乎太敏感了,至少她不可能是萧贵妃派来故意接近她的。 伸手拉住她,看着她不解的迷糊模样,叹声道:“既然说她们不好,又为何替她们做事?这一身伤,可是跟她们有关?” 小孩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睁着雾气蒙蒙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她,萌得傅言卿心头发颤reads();。这小家伙,比之赵墨笺不知可爱多少。 “怎么难过傻了,听不明白我的话?” 小孩眨了眨眼,眼泪还未擦干,她眼里有些欣喜,可片刻后却是有些苦涩:“我没得选。” 傅言卿心里不知如何滋味,生于皇家,这些孩子从小就活在尔虞我诈中,比之寻常人家的小孩,更是要早慧许多,可懂得越多,也便越痛苦。更让她有些诧异的是,这小孩虽纯良,可是她却不会天真的以为她当真是个懵懂幼童,想必她也该知道,今夜来劝告自己无疑是很冒险的一件事。 傅言卿拢了拢眉,轻声道:“你可知今夜你说的话,一旦被我告知萧贵妃,你会是什么下场么?” 小孩抬头看着她,稚气的面容却显露出超出这个年纪该有的从容:“知道。” “那你?” 小孩微微笑了笑:“我信你。” 傅言卿看着陡然有些老成的小人,心里莫名有些奇妙:“因为我救了你?” “嗯。”小孩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后复又道:“还有,当时我也是怕的,但我抱着你哭的时候,你哄我了。” 她目光有些空似乎在回忆什么,随后低声道:“这世上总是有些良善之人的,就像那些侍女们,我长这么大,帮过我的人也有。只是有些不过是一时心软,偷偷帮我一次,有些却只会拿那种可怜的眼神打量我,更多的却是无视我。而那些肯冒险,私底下一直帮衬我的人,都是很难得的好人。因为帮了我,可能会付出很可怕的代价,她们都是好人。” 说罢她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傅言卿:“可你那日见我落水了,肯定不知道我是谁,可你下去救我了。我虽然呛的厉害,却也看到你自个儿也呛水了,最后却还是没丢了我。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我怕地哭了,你却还哄我,可见你也是个天大的好人。我相信你,纵然你会不信我,却不会让我丢了命。” 傅言卿有些惊讶,果然是皇家子嗣,再怎么养的不好,这心思头脑也是让人叹服。 “万一我愚钝,不小心说漏了嘴,怎么办?” 小孩一脸讶然道:“你是西南王府的郡主,西南王这么厉害,你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啊。”依稀记得当时慕姨还在时,跟她说了许多关于西南王的事,这么厉害的人,生的孩子定也厉害。 “呵,真不知该说你聪慧还是傻。”傅言卿低喃一句,随后看着小孩:“你叫什么名字?行几?” 小孩愣了愣,她知道自己是……不过片刻,咬了咬唇:“我……行九,他……他没给我取名字。慕姨说,母妃提前给我取了个表字,唤作祈安。” 傅言卿顿时怔住,行九?是赵梓砚!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张略显薄凉的脸,那个无论面对谁都是不带一丝表情,几乎不怎么说话,可开口却让人哑口无言的九殿下!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孩,怎么都没法将眼前乖巧透着纯真的人,同日后那个仿佛总是裹在无尽阴霾中的人联系起来。 小孩看她脸色如此怪异,不仅有些不安:“你……怎么这幅表情,有什么不对么……” 傅言卿回过神,摇了摇头,只是心情分外复杂,那个最后让赵墨笺如此忌惮的人,年幼时居然只能在她和她母妃手下如履薄冰地活着。难怪上一辈子自己从不曾知晓她,原来只能活在暗地里。如今想想,赵梓砚应该是七岁才是。 想着那天夜里的事,傅言卿眉头微蹙,怕也只是自己不曾知晓她,上一世她应该也进过云烟院reads();。只是那时自己实打实是个孩子,受了风寒后定然睡死过去了。 想着那总是悄然出现在自己屋里的小玩意儿,傅言卿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想必那时候的赵梓砚仍如现在这般,单纯通过那些举动表达着她的感激和善意,只是她……难怪那时总觉得那个九殿下看着她时,神色如此奇怪。 “我只是不明白,无论怎样你也是陛下的孩子,萧贵妃虽得宠,却也不至于敢如此……”从那次萧淑仪的举动来看,再想想上辈子赵墨笺几次遇刺,那些人都以为得手,可赵墨笺却从未受伤,这萧淑仪是将赵梓砚当成赵墨笺的替身养着。 看着眼前的小孩,傅言卿越发觉得悲凉:“那我唤你什么?叫祈安?” 小孩眸子亮了亮,却又瞬间暗了下去:“萧贵妃不许我叫这名字。” 傅言卿眉头一皱,祈安?这般带着奢侈的名字,萧贵妃却也容不下? 摸了摸孩子的头:“无事,日后私底下我便这般唤你。” 赵梓砚脸上忍不住有些惊喜:“你的意思是我还能偷偷过来寻你?” 看着她惊喜的模样,想起自己方才的话,傅言卿微微蹙了眉,却也点了点头。 “夜深了,你今日又伤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赵梓砚确实累,可是却更想陪傅言卿待着,回到自己宫中,那里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可也知道不可能一直留下,赵梓砚爬下床,穿好衣服准备离去。 傅言卿忍不住叮嘱道:“如今云烟院不同以往,你千万小心,最好不要来,若被萧贵妃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赵梓砚认真点头:“我晓得,我会小心不连累你的。” 傅言卿想要开口,却还是止住了,看着赵梓砚的身影没入夜色中。赵梓砚,这样的人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赵墨笺? 自从那日傅言卿见了赵墨笺后,赵墨笺时不时便会来云烟院 这年八月,赵墨笺向景帝讨了个恩准,让傅言卿陪她一同国子监。 景帝看着规矩朝他行礼的傅言卿,满是威严的眉眼间倒是有些温度:“长宁来宫中也一年多了吧,朕这一年忙于国事,也没能太关心你,听淑仪说,下面人委屈你了?” 傅言卿摇了摇头,看着上座一身龙袍的威严男子,眼里带着丝敬仰孺慕:“多谢陛下挂念。长宁不委屈,在云烟院吃穿用度都已然很好了。是娘娘和陛下疼长宁,这才觉得长宁委屈了。” 赵景看着眉宇间依稀透着欢欣天真的小人,又看着她眸子里的敬慕,心里顿时觉得愉悦,听了傅言卿的话,更是开心。 “哈哈,小小年纪,却是乖巧懂事,西南王好福气。” “父王说了,长宁得陛下赐封号,又能入宫沐浴皇恩,是长宁得福气呢。” 赵景捋了捋胡须,笑意真诚了几分,挥了挥手:“墨笺与你投缘,你也该去学了,日后你就陪着她一同入国子监吧。” 傅言卿和赵墨笺两人忙上前谢恩,这事也就落定了,而两人感情,也在一同念书中,迅速“升温”。 这日上完课后,赵墨笺带着傅言卿回琼华宫一同用膳,萧淑妃看着她们二人,慈爱十足:“今日用了一天功,怕是累坏了,笺儿,长宁,多吃些。” 第三十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赵墨笺有些冷凝地看了她一眼,凉凉道:“希望你不会再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那几日的痛苦,合该能让你记住。” 赵梓砚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一身紫衣的赵墨笺逐渐远去,半晌后才笑了起来:“不曾亲身经历过的痛苦,为何你们如此笃定,我会屈服于它。” 她低下头理了理衣襟,缓步走出皇宫。回到府内,赵梓砚也没停下来,立刻叫来严文。 “阿文,去碧玉阁,将写封信交给乐瑶。” “是,殿下。”自从那日他向殿下表明立场后,殿下便全然信了他,哪怕是一些隐密之事,也是交给他去做。也正是如此,他才明白,这个殿下无论是在功夫还是谋略上,都让人不得不俯首称臣。亦是这份信任,更让他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这边傅言卿方同晟雨将晟记的账目对完,将账本合上,她揉了揉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几日她几乎都待在了晟家,晟家的家业之大已经超出她的预料,废了这么多时日,总算理清了。 一旁的晟雨同样满脸疲惫,却是依旧坐的笔直,提笔将汇总的账目一一记下,从头到尾她都是这般端坐如天神,表情都不曾变过reads();。 傅言卿发现,她似乎很少有别的情绪,可是嘴里却从不饶人,很是喜欢调笑别人。也只有在遇到这些事时,才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认真冷凝。也不知那些年,她爹娘如何把一个好好的女儿养成这般的。 待到她将手中笔搁下,傅言卿才开口道:“今日总算快弄完了,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你也好生休息一下。” 晟雨眉头一皱:“已然快午时了,先用过膳吧。” 傅言卿听了,忙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滴漏,顿时有些微怔:“竟然快午时了?”这么晚了,她怕是饿了。 于是有些快速道:“不必了,我一早便吩咐落音她们备了午膳,我还是回去了。” 晟雨歪头看了她一眼,施施然站起身:“你似乎有些急?看账这些日子,你竟然一顿也不肯在我府内用,一到时辰便立刻回府。秦伯还以为自己手艺有多糟糕,让你再不敢一试。” 傅言卿摇了摇头:“不是,秦伯手艺好的很,你又不是不清楚。” “哦?既然不是我府内膳食太难吃,你这般急着回去,莫不是你府里饭菜太可口,亦或是,等你用膳的人,很可口?” “……”傅言卿面无表情地看着同样面无表情在那胡说八道的晟雨,身上气息有些危险。 晟雨微微退后一步,伸手做了个慢走的手势:“阿瑾莫同我置气,午时已到了,再不回去,你的小殿下……怕是饿坏了。”她刻意拖长“你的小殿下”几个字,听起还格外欠揍。 可是傅言卿却顾不得同她胡扯,她最近才发现,赵梓砚看起来安好,可是这些年从来没好好照料过身子,幼时又是那般境地,落下了不少病根。最明显的便是她脾胃不好,虽看似能吃,可不按时辰用膳,总会难受。这几日她有意在替她调养,可不能让她饿着。 看着脚步匆匆的傅言卿,晟雨脸上带了些许表情,轻轻勾了下唇角,想必那句“你的小殿下”已然不是戏称了。 傅言卿进了大门,一路朝后院走去,落音恰好端了壶茶,见她回来,眸子一亮:“主子,你回来了?” 傅言卿停下脚步,点了点头:“嗯,九殿下可来了?” 落音撇了撇嘴,颇为不乐意道:“在呢,午膳都备好了,九殿下在那边坐着。主子,你快些去用膳,九殿下那么会吃,晚了,就没了。” 傅言卿听得忍俊不禁,却是正经道:“莫要胡言,她虽能吃,却也乖的紧,定然在等我。”说罢,颇为愉悦地穿过园内的环桥,进了院内。 入门,便看到一袭白色身影背对着她,斜倚在槐树下,右手撑着脑袋,左手执了卷书,安安静静地看着。 今日她换了身白色薄衫,腰间亦是束着条白色锦带,背影清雅婉约。一头及腰墨色长发被一根白玉带简单束好,白色的丝带垂在发间,黑白分明。 这几乎是傅言卿第一次见到她如此安静的模样,这般背对着她的人,背影有些清冷,不曾如往日般,能看到她脸上暖暖的笑,也听不到她故意逗弄她时的小坏,美得犹如一副画卷。虽是寡淡的颜色,却美不胜收,让她踏出去的步子,竟是忍不住落下。 傅言卿走路,轻巧得犹如一阵微风,可是沉迷与书卷的赵梓砚却敏锐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顿时放下书转过头。原本淡漠的无一丝表情的人,却在看清她后,蓦然绽放出一个漂亮的笑容,眸中,星光璀璨。 刹那间,宁静的画顿时鲜活起来,让本就愣神的傅言卿,一时间心神恍惚,这人生得太过妖孽了reads();。 察觉到傅言卿的失神,赵梓砚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声道:“回来了?累么?” 这语气,仿佛是在家中等待的爱人,自然亲昵,透着淡淡的温情。 傅言卿定了定神,轻笑道:“还好,今日总算将晟家账目对清了,让你久等了,可是饿坏了?日后再有我晚归,你自个儿便先吃。” “我不饿,而且,你不回来陪我用饭,我自个儿吃没甚滋味。”赵梓砚伸手替傅言卿盛好汤,却是随口回道。 傅言卿拿箸的手一顿,抬眸看着赵梓砚,嘴唇微微颤动,却终是没开口。 她这般盯着赵梓砚,眼里情绪莫名,她那日决定,自此守住自己的心,定是要同这小家伙保持目前这种状态,两人可以相互信任,相互帮扶,甚至可以生死相托,唯独不能触及那等感情。 可是她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每日看着她坐在她面前,带着笑意,低低柔柔地唤她,乃至于无意间看到她那般迷人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欢喜。之前不觉得,自从自己动了心思后,便是越遏制,它滋生的越快。 赵梓砚看着她眸中的情绪翻涌,心头蓦然一动,她这么多年虽不曾体会过爱慕一事的滋味,可是如今被乐瑶挑明,却也不再是糊里糊涂。她对傅言卿的感情,她自个儿明白,如今看傅言卿的模样,竟是同自己纠结压抑时,颇为相似。思及至此,赵梓砚心倏然急跳起来,眸子更是直直盯着傅言卿。 傅言卿原本是看着她出神,却发现她眸子倏然亮了起来,里面的惊喜讶然,让她顿时别来眼。 “快些吃吧,不然该凉了。” 看着她低头只顾吃饭,赵梓砚眼里的喜悦缓缓敛去,却凭空添了几分涩然。 这般安静用完饭,傅扬便走了进来,对着赵梓砚行了一礼,随后道:“主子,薛统领的侄子来了,说是想见见您。” 赵梓砚原本正在低头擦嘴,顿时动作一停,抬眸看了眼傅言卿,随后若无其事地擦着手指。 傅言卿神色不变,却也是偷偷看了眼赵梓砚。 傅扬在一旁看着,觉得这素来都是稳如泰山的两人,有些奇怪。这薛祁自从那日主子搬过来后,已然来拜访了数次,只是主子都不咸不淡地客套了一番,但是这薛公子也是不气馁,寻着一些稀罕奇珍之物送了不少。这几日主子忙,来了几次没遇见,这才空了段日子。 “主子可是不愿见,需要我去回绝么?”傅扬看了半天,非常识相地补了句。 傅言卿见赵梓砚神色自若,又想着薛祁是薛恒的亲侄子,而且自己确实承了他的情,不好一拒再拒。 “不必,请他去大厅,我立刻过去。” 傅扬应了声,转身离开。 见赵梓砚有些微怔,傅言卿轻声道:“你先待在这,我去去就来。” 赵梓砚却是站起来,正色道:“他既然是薛统领的侄子,也算是我日后需得熟悉人,我同你一起去吧。” 傅言卿一愣,她之所以不带赵梓砚去,便是担心,薛祁不比薛恒,赵梓砚如今并未彻底暴露自己,此时见面不大合适。 赵梓砚自然明白她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也不打算再藏头藏尾了,走吧,不然那位薛公子,怕是等急了。” 这语气有些奇怪,傅言卿跟在她后面,嘴角却是勾了勾reads();。 两人进了厅堂,薛祁正坐在椅子上,见了傅言卿显然很开心,忙起来有礼道:“苏姑娘。” 他一双眸子只顾盯着傅言卿,说完才发现她身边的赵梓砚,顿时有些惊讶:“九殿下……你,你怎么会在此?” 赵梓砚此刻敛了笑意,没有回他的话,只是眸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中丞大人到是好雅性,不处理军务,到是来这了。” 薛祁不是第一次见赵梓砚,可是印象中这个殿下除了生得极美,在朝中毫无存在感,最近几次虽然有些不同了,可是却也从未见过她这般有威压。 回过神,他又行了一礼:“不知九殿下在此,下官冒犯了。今日刚好是巡休,而下官的叔父与苏姑娘颇有交情,这才替叔父过来看看,竟不知殿下也识得苏姑娘。” 赵梓砚笑了笑:“这也不是在朝堂之上,中丞大人便不要这般拘束。至于同瑾儿么,不过是缘分,入京时,我恰好遇见过她,甚为投缘,随后我府邸恰好在她旁边,也便熟悉了。” 薛祁看了看两人,笑地温润:“原来如此。” 傅言卿不想某个小心眼的人在那故作一本正经,直接开门见山:“之前薛公子来了数次,只是苏瑾一直忙于一些琐事,这才怠慢了。不知薛公子,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薛祁看了眼面无表情坐在一旁的赵梓砚,不免有些尴尬,清咳了声才道:“其实也无大事,只是叔父一再叮嘱我,有空便来看看你是否安好。而且你也是初来京城,许多地方怕是还不熟悉,我想有空带你去看看,略尽地主之谊。” 傅言卿目光时不时看下赵梓砚,听了薛祁的话,到是诚心道:“薛公子如此贴心,苏瑾感激不尽。只是最近几日,我有些生意需要打点,怕是脱不开身,这几日也一直在对账。之前我说过,要抽空感谢一下你,等到苏瑾忙完了,便亲自去薛府,同你和薛叔叔道谢。” 薛祁听了不免有些失望,可是傅言卿语气颇为真诚,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身在桌上拿了一个小纸包,轻声道:“这是太和楼的芡实糕,算是百年老字号了,颇具盛名,这些年太和楼做的越发少了,有幸得了一份,给苏姑娘尝尝。” 盛情难却,傅言卿也不好再拒绝:“薛公子有心了。” 送走薛祁后,落音拎着糕点,忍不住好奇道:“这薛公子也是难得,竟然晓得主子喜欢糕点,这个芡实糕落音也听人说过,到是口碑不错。” 赵梓砚接过糕点,状似无意道:“不错,就连我也无口福一尝。” 这语气难免有些酸,听得落音不明所以,傅言卿却是兀自忍着笑意。 那边赵梓砚已经自顾自拆开了包装,糕点做的的确很精致,打开便能闻到一股甜香味。 赵梓砚拿了块尝了尝,却是咳了一声:“味道虽不错,可却比不得鸳鸯糕,清味也太重。” 说罢她几乎一口一个,边一阵正经地挑刺一边吃,不到片刻就少了一层。 看地落音目瞪口呆,伸着手指,一脸控诉地看着她。 傅言卿却是闷声笑了起来,上前拦住了赵梓砚:“方才吃过饭,不许再吃了,仔细肚子疼。” 说完她又看了一眼糕点:“我不会吃的。” 一句话说完,赵梓砚脸上蓦然有些红晕,却正色道:“不吃好,的确不好吃,比不得我的鸳鸯糕。” 第三十一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傅言卿也不接话,只是低头闷笑。赵梓砚依旧维持着一本正经地模样,看着如此反应的傅言卿,心里那丝猜想也越来越清晰了。说不开心,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欢欣之余,心里却越发苦涩。 她努力想要在她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因着这世间,她最看重的人便是她了。若有一日她离了这人世,还有一个人能真正记住她最真实的模样,不是九殿下,不是主子,也不是赵梓砚,而是那个藏在无数面具下的赵祈安。 可是这世间最难算计的便是感情了,她算好了可以走入她的世界,却没算到自己想要的却不仅如此,亦没算到傅言卿远比想象中纵容她。 待傅言卿忍住笑意,抬头却看到赵梓砚眼里依稀透着痛色,顿时心头微沉:“怎么了?” 赵梓砚立时浮出一丝笑意:“无事,只是想起之前下朝,赵墨笺同我说的话。” 傅言卿眉头一皱,冷声道:“她又欺负你了?” 赵梓砚喝了口茶,摇了摇头:“嗯,事实上是被我膈应了,来逞口头之快罢了。” “膈应?你又使坏了?”傅言卿听罢松了口气,轻笑道。 赵梓砚晃了晃脑袋,颇为无辜道:“是她疑心重,我不过是找那位要了宫内采购时,挑选皇商的权利罢了。” 傅言卿听得一愣,看着看似云淡风轻,却莫名觉得在讨赏般的赵梓砚,眉头微微一扬,毫不吝啬夸赞:“梓砚当真厉害,难怪她总想着打压你。” 赵梓砚有些许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方才认真道:“我想着,他若真是拿我当幌子,自然得做样子,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他必然能应。恰好如今你借着晟家的势力,乐瑶也有心扩大碧玉阁,皇商一事我担下来,定然是利大于弊。而且,日后也可以作为同其他商户交易的筹码。” 傅言卿在一旁安静听着她一点点说着,见她说完后一直看着自己,轻笑着叹了口气:“那日我回过神,以为自己救了个大麻烦,如今想来,却是捡了个宝贝。当今陛下当真是眼拙,竟不识明珠。” 赵梓砚故作矜持地压着嘴角的弧度,略显委屈道:“那日你那般抱着我,原以为是一早便把我当宝贝了,却不想是麻烦。”说完,她有些哀怨地看了眼傅言卿:“是了,那日夜里去寻你,你当真冷淡得很,还说不爱吃鸳鸯糕,让我莫要再来。” 傅言卿被她说的语塞,目光有些游离地道:“可此后你翻我窗,我却从不曾把你丢了出去。” 听了她的话,赵梓砚收了戏谑,眸中敛着层暖意,柔和地看着傅言卿,低低道:“嗯,我那时便晓得,卿儿是个很温柔的人。”哪怕是故作冷淡,却依旧给了她无尽的温柔,让她自此沉沦其中,再不得脱身。 她这一句低低柔柔,尤其是“卿儿”两字,犹如一股微风,轻轻拂过傅言卿的心底,不同于那一年让她觉得怪异,却是带起一股酥麻的热意,仿佛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便带了一种让人迷醉的味道。 若说温柔,眼前这双墨色眸中仿佛含了一潭湖水,叫人看了一眼,便忍不住陷入其中,当真是无法抗拒的温柔。 第一次,傅言卿放纵自己的目光探进她的眼底,不躲不避。这人一直是这般,当她面对着别人时,眼中一贯是深藏着的漠然,即使是温和,也从来不及眼底,让人再怎样努力都无法窥视其中的想法。一如前世用阴郁层层保护自己的九殿下。可是,这一世,这双眼睛唯独在看向自己时,才会流露出最澄澈的模样,幼年时满满的依恋,长大后是掩饰不住的温柔。 两人这般注视着,整个院中安静地听不见一丝动静,亦或者此刻对方眼中唯一人而已。 赵梓砚觉得自己有些晕眩,脑袋仿佛有些凝滞,唯一能想的便是眼前这个人,呼吸有些不畅,越发影响她思考,她恍然发现,在那琉璃般的眸子中,她看到了自己reads();。她有些忍不住,想凑近看仔细了。 她能听到耳边自己越发急促的心跳,无缘无故犹如鼓擂,近了,似乎还听到了另一个同样凌乱的心跳,还有,带着股淡香的温热呼吸……心里一股念头变得越发渴求,可是那双漂亮通透的眸子却突然让她觉得紧张。迟疑片刻,她蓦然勾唇,绽放出一抹笑意。 这个笑容实在太美,让已处于恍然边缘的傅言卿抓了住一丝清明。可下一刻,一个柔软微凉的东西轻轻掩在她的眸子上,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眸子,随即唇边亦是贴过来一个软得不可思议的物什。 一刹那间,她觉得刚回来的清明陡然被抹的干净,眼前一片昏暗,耳边除了心跳声便只有压抑的呼吸,于是,唇边那抹触感也就越发明显。 她能感觉到它在微微颤抖,缓缓贴着她的唇轻轻摩挲了一下,随即有些不知所措地停在那里。 便在傅言卿抑制不住的想要有所动作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主子。” 这一声彻底惊醒了两个恍然如梦的两人,赵梓砚仓皇直起身子,眸中的慌乱无措无法掩饰半分,怔怔道:“我……我,不是……对不起!”说罢,脚下步伐凌乱,撞上一旁的椅子,转身跃上槐树,近乎于逃回府中。 傅言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那抹白影消失在眼前。 进来的落音见状有些愕然:“这……九殿下怎么了,从来没见过她这般慌乱的模样。”落音虽然嘴上没少嘀咕赵梓砚,可是心里其实将她当做了自己人,见她这般模样,也有些担忧。 想起来之前进来时,看到两人凑地如此之近,难不成吵起来了? 傅言卿没有回头,只是抬手轻轻触碰了下唇,神色却由复杂化为平静,随后才轻声道:“无事,不过是胆子小,以为做错事,逃了罢了。” “哦。可是九殿下胆子小么?”说完她又点了点头:“不过,她那么听主子的话,若是惹你生气了,定然很怕的。” 傅言卿听得有些愣,片刻后眉眼间却是带了丝笑:“她一直很乖。” 落音听着她的话,总觉得有些古怪……主子似乎……太温柔了? 她打了个颤,看着散在一旁的芡实糕,开口道:“九殿下之前真是奇怪,明明说不好吃,可是一口一个吃地比谁都欢,定然是贪吃,故意这般。主子,你要不要尝尝,不然等她再来,就没了。” 傅言卿看着只剩了一半的芡实糕,想起赵梓砚那可爱的模样,低笑出声道:“不吃了,比之这个,我确乎更爱鸳鸯糕。拿下去,和傅扬他们几个尝尝吧。” 落音有些犹豫,可看到傅言卿不像说笑,便接了过来。正准备离开,她顿下步子,拍了自己一巴掌:“我差点忘了,主子,老爷来信了。”说完,忙将信递给傅言卿。 傅言卿立刻接过信,仔细看着。 信很长,傅淮发现她来了京城,自然担心地紧,在信里一再叮嘱千万小心,还将影密卫分了一半派到了京城。信中提及,西南边境亦是不太平,羌族见吐谷浑不安分了,也想趁机分一杯羹。 信中傅淮虽未明说,傅言卿却知晓,傅淮想出兵。她的父王,她最是了解,因着早年经历过战乱,傅家亦是深受其害,即使后来身处高位,也再不愿看到无辜百姓遭受战乱。傅言卿也亲眼见过战火中百姓流离失所的惨景,上一世她最后带兵上战场,不仅是因着赵墨笺,也是想尽早平息战乱,因此虽然时机不对,心里担忧,却也不能阻拦reads();。 见傅言卿眉头微拧,落音小心道:“主子,是老爷有事么?” “西南战事吃紧,戍边守军支撑不住,向朝廷请援却迟迟不到,他想出兵。” “可是,老爷没了帅印,只有西南王府的护卫军,如何能打?”无言和傅扬进来恰好听到,傅扬忍不住出口道。 “我也担心,而且这些年,爹一直故作逍遥,沉迷于享乐,一旦出征之事被发现,怕是更惹景帝忌讳。”傅言卿轻轻敲着桌子,脑中不断思索着。 “对了,我记得沈大人是京城人士?” “不只是京城人士,乃是当今太傅大人的孙子,只是因着不愿娶尚书令家那个刁蛮小姐,被他爹打了顿,最后跟着锦珞一起跑到大理,才做了郡守。” “西南战事紧张,这边却从未听闻,想必中间有猫腻。既然那奏折无用,那就需得朝廷有人说话了。”傅言卿看着傅扬,复又道:“傅扬,我记得沈大人的母亲可是经常同他通信,想必对这个儿子疼得紧。如果得知南郡遭袭,沈大人苦守南郡城,危在旦夕,她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无言淡淡开了口:“如何信?” “我想,找个大理人士,一番旅途跋涉,乃至屡遭劫杀,去见沈夫人,编一套,不,如实讲明情况,她绝不会无动于衷。哪怕她不信,也不可能坐的住。只要沈家有怀疑,下头估计也瞒不了多久。” 傅扬和落音两人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朝廷出兵?”无言补了一句。 “出兵,大理危机便可缓解,不出兵,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了保护江山安危,西南王府这般做,景帝找不到借口,反而让百姓心寒。而且,等到战事完,他便是想动手,也不见得有机会。”方才她突然想明白了,也许她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如今不比五年前,西南王府也不是景帝可以想动手便可以的。 “还有,无言,叮嘱余下的影密卫,一定保护好他。” “知道。”说完,他挑了挑眉:“常乐那边有消息了。” 傅言卿神色未变,淡淡道:“找到人了?” “不错,只是伤的重,仍然未醒。九殿下的人同他们都在看着他,等醒了,再带回来。”傅扬见无言惜字如金,便主动解释道。 “小心护着,那边的人不会罢休的。” 等到傅扬几人离开,傅言卿便沉静下来,呆呆看着槐树那头的院子,方才那家伙的模样,真是让她无奈。 这般想着便不由自主想起那个浅浅的一吻,算的上是她两辈子第一次了,不过感觉…… 脸上微微有些发热,虽说喜欢一个事实上比她小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有点难以启齿,可是无论之前的相处,还是方才那个让她神迷的亲昵,都无比清晰告诉她,她喜欢赵梓砚。虽说上一世,赵墨笺有意无意对她表现过这方面的意思,可是她对于喜欢女孩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曾想,对象换做赵梓砚,她竟然觉得分外正常。 原本心中那些一再阻止自己的理由,似乎被赵梓砚这个吻全都打消了,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她对赵梓砚的感情。 可是赵梓砚的反应让她有些担忧,方才那个模样,决不是害怕自己怪她,反而是有些…… 傅言卿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既然方才默许了赵梓砚的行为,对这段感情,她定是要有个交代的,哪怕,这份感情需要顾虑的事,太多了。 第三十二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傅言卿并没有去找赵梓砚,只是坐在槐树下,拿了两坛竹叶青,靠着槐树自斟自饮。比起用酒杯小口慢酌,她更爱用这陶碗。昔年她带兵出征,在西南西北一带呆了一年多。尤其是西北大营,气候十分恶劣,每逢风沙四起之时,整个西北一片萧瑟,朔冬时节的西北风,寒冷刺骨,哪怕是裹着厚厚的棉服,依旧能感觉到透骨寒气。 因此对于一向军纪森严的边境守军而言,喝酒却成了每人必须会的事。傅言卿的酒量在那段日子几乎是有了质的飞跃,西北那最为地道的烈酒,一口入腹,辛辣的酒水让人四肢百骸都泛起一阵暖意,虽比不得中原酒水醇美,却别有一番滋味。 自从重生后,她一直克制饮酒,只因她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虽然许久不曾饮酒,她酒量却也不可能差,上一次若不是赵梓砚那小家伙算计她,她绝不至于一壶便醉。 这边又情不自禁想起她,让傅言卿不悦地皱了皱眉。拎起酒坛,复又倒满一碗,一口便喝了个干净。许久不曾如此放纵自己豪饮,傅言卿脸上一片晕红,眸子也泛起了水润。抬眸随意看了看已然只剩一丝残阳的天际,此时兴致颇高的她,直接抱起酒坛,仰头去接那倾泻而下的晶莹酒液。她倒地急,来不及喝下的酒水顺着她的唇角一路自脖颈落下,打湿了一片衣襟。 正当她觉得畅意痛快之时,一阵风刮了过来,随即一只手直接将酒坛夺了过去。她喝地正尽兴,此刻被人打断,忍不住拧了眉,随即慢悠悠抬起头,便看见赵梓砚正皱着眉头看着她,眼里分明带了些许怒气。 傅言卿眼神虽有些迷糊,却依旧能看的出赵梓砚脸色很差,短短一个下午,却是憔悴了不少。 见她这般模样,傅言卿也不去夺回酒坛,只是放松身子整个靠在槐树上,整了整衣衫:“作何这副模样?” 赵梓砚眼神有些黯然,凝涩道:“你干什么喝这么多酒?” 傅言卿听罢,抬手将嘴角的酒液拭去,歪头道:“突然很想喝罢了。” 赵梓砚别开眼,不去看她此刻这般醉酒的妩媚之姿,只是目光落在一旁已经空了的酒坛上,更是心里哽的难受。她将所剩无几的酒放在一旁,缓缓在傅言卿身边蹲下。 傅言卿看似说话清明,可是眉眼间早露出醉态。见赵梓砚蹲下,目光也随着她的动作缓缓下移,颇为随性地看着她。 赵梓砚喉咙动了动,随后才有些苦涩道:“可是因着我中午……冒犯了你。” 见她话语间如此小心翼翼,目光业不敢直视自己,傅言卿原本平和的心里陡然涌起一阵怒意。这个小混蛋,她好歹同她一起生活了五年,如今虽重逢不过一月,可自认为这份情谊,已经远超许多人了。可是她总是这般,看似听话乖巧,却最爱算计于她,看似对她从无隐瞒,却总是在她自己的事情上瞒着她。 触及隐情,她便故意戏弄她,要不然便做缩头乌龟,在那里自个儿纠结,这闷得要命的性子,实在让她恼火。 又想到她无缘无故亲了自己一口,她还没说什么,她自己到先跑去躲了起来,把她晾在一旁。等忍不住来见她,又弄成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还同她说这些话。越想越气,有些许微醉的人,总算舍弃了自制力,眼神一冷,凉凉道:“不然九殿下以为,我是为何?” 赵梓砚从未见过她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顿时心头发凉,眼里痛色越浓,最后却是惨然一笑,低声喃喃道:“我知道了,这样也好,也好。” 如此一来,傅言卿日后便不必痛苦了,她喜欢自个儿的,替她把所有的事办理妥当了,也算全了她自己的情。 可她哪知道,这一句更是点燃了傅言卿,她伸手拽住赵梓砚的领子,几乎将人扯了过来,眯着眼道:“也好?你平白无故亲了我,又那般躲回府中不见人影,如今却跟我说这样也好?” 这几乎是赵梓砚头一次见傅言卿这般不加掩饰地发怒,而且似乎不是因为她亲了她,反而像怪她不该跑了,又回来说这些话? 她顿时有些发愣,任由傅言卿死死抓着她的衣襟,一颗心仿佛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却又怅然无奈,搅得她难受不已reads();。 她垂下眸子,认真看着傅言卿,此刻她眼中有些愤怒,还有些急躁,似乎在等她的回答。一整个下午的纠结悔恨,挣扎徘徊,全都在傅言卿的眼里找到了结果。片刻后,她陡然平静下来,往日的理智淡然像是全都回来了。她伸手握住傅言卿的手,精致漂亮的脸上,带着一丝宠溺诱哄:“乖,先松手,我有话同你说。” 恍惚中的傅言卿,被她那惯有的模样安抚了,任由赵梓砚拉开了她的手。 赵梓砚胸前的白色衣衫被她抓地皱巴巴的,脖颈处白皙娇嫩的肌肤责被勒得通红,傅言卿看着心里有些懊悔,她好像有些不知轻重了。 正后悔着,却觉得右手却有些酸痛,随即被人裹在手里,轻轻地揉捏着。 赵梓砚兀自低着头,替她舒缓方才太过使劲,而有些发红地手,偶尔还会低头吹吹。那人就这般半蹲在她面前,她能看到她的发顶,还有那透着满满呵护的动作。原本被她激的怒火四起的心,陡然便暖了起来。这般呆呆看着,她觉得酒劲有些上头,脸很热,心也跳地厉害。 赵梓砚见她舒服些了,才放开她的手,抬头目光恰好撞入她有些失神地眸中。此刻的傅言卿双颊带着醉后的粉红,眼里也似含了一汪水,往日里一片淡然内敛的神色俱都消失,总算带了丝她这般年岁的模样。 之前喝的太急,洒了许多在身上,使得她浑身都带了股浓郁的酒香,唇角的酒渍并未擦尽,淡淡的晶莹,落在殷红的薄唇边,修长漂亮的脖颈处,酒液旖旎留下一路痕迹,直到掩盖在白色的衣襟里。 赵梓砚感觉自己也醉了,恍恍惚惚间,醉的她神思迷离。轻轻伸出右手,拂过她唇边的酒液,随即缓缓落在柔软的唇上。这里她中午方才孟浪地品尝了一下,虽只是浅浅一触,可是那美妙的触感,却是刻在心头。 傅言卿眼神眯了眯,看着眼前那不知不觉在靠近的清妩面庞,轻轻闭上眼,任由依稀清楚的神智彻底落入混沌。 不同于中午的无措,两人皆是心知肚明,赵梓砚轻轻含住那一片薄唇,犹如品尝花瓣,温柔触碰。柔软清甜的味道,夹杂着竹叶青的酒香,让她彻底迷醉。她缓缓靠近,柔柔轻点,反反复复,若即若离。 傅言卿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吻能缠绵温柔到这个地步,对方动作间分明有些青涩,却意外的让她觉得愉悦,生不起一丝反感,反而甘愿沉沦。 不知两人厮磨了多久,等到赵梓砚眷恋不舍地松开她时,耳边俱是两人急促的喘,息。 傅言卿闭着眼睛,面若桃花一般,她似乎醉得厉害,只是软软靠在赵梓砚怀里。 赵梓砚眸中俱是一片璀璨,仿若星子落入其中,任谁都能看得出她有多开心。 她轻轻将傅言卿揽了起来,随后打横抱在怀里,稳稳朝房里走去,傅言卿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赵梓砚低下头,低声道:“乖,我带你去休息。” 傅言卿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只是此刻她虽迷糊,却仍然知晓发生了什么。 迷蒙中,她看到赵梓砚俯身凑了过来:“卿儿,这般是否意味着,你同我思慕于你一般,亦是倾心于我的?” 傅言卿睁了睁眸子,随后又闭上,淡声道:“寻常之人,敢如此轻薄我,早便入了黄泉reads();。” 说完,耳边便传来一阵好听的低笑声,很愉悦,可是到了最后,傅言卿恍惚觉得带了点颤音。 她心头一滞,想要睁开眼,却被一只手掩住,清雅的嗓音缓缓响起:“那,若有一日我要是离了你,你会怎样?” 手下的眉头拢了拢,有些混沌的傅言卿呢喃道:“若你离了我,我便将你忘得一干二净,再也不见。” 朦胧间傅言卿感觉她的手似乎颤了一下,已然快要沉入梦乡的她依稀听见一个有些飘忽的声音。 “那你要记住了,若我离了你,你便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翌日 睡梦中的傅言卿突然睁开了眼,屋里此刻已然是一片亮堂,有些许不适,她抬手遮了遮眼,暗自摇头。她倒是忘了,重活一世,这身子可是不胜酒力的。 正感慨着,一抹阴影覆了过来,接着一双微凉的手压在她脑袋两侧,替她轻轻揉着。 这触感,应该不是落音。惊疑间,熟悉的嗓音低柔响起:“醒了?头还疼么?” 傅言卿微微一僵,昨夜那半醒半醉间的记忆倏然袭上脑海。她猛然睁开眼,便看到赵梓砚那张漂亮的脸蛋,与昨夜的颓然不同,她此刻颇为容光焕发。 至于为何容光焕发,傅言卿瞟了下她那粉色薄唇,忍不住轻轻添了下嘴唇,却立刻僵住,努力维持淡然的人,脸直接红到了耳朵根子。 把她的小动作全看在了眼里,赵梓砚低头笑了下。却立刻敛了神色,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脸还这么红,莫不是酒劲还未退?” 傅言卿坐起身,避开她的手,轻咳了一声,冷静道:“怎得来这么早,现在还没早膳给你吃。” 赵梓砚眉眼弯弯,看她在穿衣服,便坐在桌旁,托着下巴道:“虽没早膳,可是有卿儿你。” 傅言卿手上动作一顿,默默背过身,系着衣服的系带。 赵梓砚看着好不容易下去的红润再次袭上她的耳朵,嘴角笑意越发大,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的卿儿如此容易害羞。 傅言卿此刻也是有些闷,她自认为这么多年,她已经十分善于掩饰情绪,纵然对着赵梓砚弱了些,也不至于如此受不住撩拨。可是不就是昨日表明了心迹,然后亲了一下么?那个小混蛋一点事都没有,她这四十多岁的人,脸红个什么劲? 如此想着,傅言卿这才背过身下了床,淡淡看着赵梓砚:“那你的意思,早膳可以不用吃了。” 赵梓砚虽爱看她强忍羞意的模样,却也舍不得太过,于是温笑道:“我不吃可以,只是你昨日喝了许多酒,又没用晚膳,现下定然饿坏了。我去珍馐楼买了海棠糕,还有它家的小笼包也是一绝,是从江南一带请来的名厨做的,你在大理怕也是难得一尝,现下在厨房热着,就等你醒了。” 珍馐楼傅言卿自然听说过,它家早点在京城十分有名,往日里一大早,珍馐楼便有许多等候的客人,大多是大户人家嘴馋了,派家仆去等着,若晚了,怕是就没了。傅言卿心下微动:“你等了多久?” 赵梓砚一愣,随后捏了捏衣袖:“并没等多久,我睡不着,去的便早了。” 见她这模样,傅言卿自然不会再问为何睡不着了,只是轻笑了下,伸手拉住赵梓砚的手:“走吧,也不早了,该用膳了。” 赵梓砚跟在她后面,手指轻轻回握,扣住了她的手,抿嘴亦是开心得很。 第三十三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见傅言卿起了床,落音便吩咐厨房将早膳端了上来。小笼包一直在厨房蒸着,此刻仍热气腾腾,厨房又做了些燕窝粥一起端了上来。 两人安静地吃着早膳,只有赵梓砚间或替傅言卿添些粥。 等到用完膳,傅言卿开口道:“宣硕找到了,你可知晓?” 赵梓砚笑了笑:“知道,昨夜她们同我说了。” “你准备如何做?”傅言卿瞥见她嘴角有点小碎点心,伸手替她擦了擦,有些无奈道:“怎么还跟小孩子似得。” 赵梓砚任由她动作,轻声道:“宣府私盐一案昨日大理寺便开审了,二皇兄闻到了一丝苗头,正在迫不及待寻找证据,如今虽缺了那账本,可是涉案官员最高官居三品,人数也有十几人,一时半会儿绝对结不了案。宣硕伤的不轻,而且,赵墨笺怕是也是急怒不已,若是此时回来,太过冒险。暂且让他们以为自已躲过一劫,在有希望时再完全打碎,这份绝望才足以赎他们的罪过。” 傅言卿听出她话里的冷意,挑眉道:“晓得你生气,可是在我面前,我不想你这般模样。” 赵梓砚一愣,随即探过头认真道:“那你想我如何模样?” 傅言卿见她凑过来,亦是靠了过去:“你说呢?” 此时的傅言卿仿佛彻底将那层掩饰扯了开去,眉眼间透着股笑意,对着赵梓砚,毫不掩饰此刻她的愉悦。 赵梓砚自然察觉到她的变化,心里那一丝缠绵的爱意,缓缓绕到她的心头,她低了低头,随后勾起嘴角,偏过头,快速在傅言卿唇角亲了一下。 偷香完毕,她看着傅言卿,脸上带着暖暖柔意:“那这般呢?” 傅言卿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闪了闪,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掩饰有些薄红的脸,低声轻斥道:“胡闹,成何体统。” 赵梓砚忍着笑意,故作讶然:“可是方才你凑过来,我以为你是想……” 傅言卿微微眯起眼,掐了掐她滑嫩的脸蛋:“你这是小人得志,昨天中午跑得到快,今天怎得皮便如此厚了?” 赵梓砚也不反抗,任由她捏着,片刻后她伸手将傅言卿的手拢在手心,轻声道:“当时胆怯,是怕伤了你,如今放肆,却是晓得你纵容。” 傅言卿看着她,心里却说不上什么滋味,原本以为自己要接受赵梓砚很难,可是昨夜的默许,竟是让她浑身轻松。看着当初她当做孩子养,如今却成了她的意中人的人,笑意温浅地说着这些话,傅言卿却觉得,这种不经意间被触及心头的感觉,竟出奇的好。 只是她自然不会如此明显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哼了声:“我何时说过会纵容你,如此自作主张,却从哪里学的?” 赵梓砚耐心颇好,又了解她,低笑道:“我幼时那些都是你教的,你说我从哪里学来的?昨日中午我亲你,你没躲,昨夜我亲你,你亦是很乖,方才……” 傅言卿这下绷不住了:“莫要多言reads();!” 赵梓砚敛了神色,缓缓坐直身子,定定看着傅言卿:“卿儿,昨夜我问你,是否如同我爱慕于一般,倾心于我,你虽未正面答我,却是承认了的。”说完,她低下头,捏了捏袖口,方才继续道:“可是你喝醉了,也不知算不算数。我……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决定同我在一起,哪怕我只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麻烦缠身的九殿下么?” 傅言卿目光轻柔,柔声道:“方才不是信誓旦旦我纵容你么,又为何问这般傻话?你可知,我意识到对你有些不同时,我本来打算就此打住的。因着你我身份特殊,且都是女子,这份感情太过冒险。更何况,日后你若为帝,必然免不了因着子嗣……而立皇夫。可是,我发现的太晚了,却脱不了身了。” 赵梓砚听得眸子发红,她似乎忘了,除了自己的难言之隐,傅言卿顾虑得远比自己多,她却只顾自己纠结,忘了她的难处,当真是该死。 心里感动,愧疚,让赵梓砚有些难以忍受,她伸手将傅言卿紧紧抱在怀里,颤声道:“对不起,是我自私了。” 傅言卿猝不及防被她抱去怀中,她抱的很紧,可是这个怀抱却出乎意料的柔软,带着这人惯有的清香。听着她有些哽塞的道歉,傅言卿轻轻抚了抚她的背:“总算晓得回头寻我,却也不赖。” “我不会的。” 傅言卿听她没头没脑一句,下意识道:“嗯?” 赵梓砚圈住她的腰,在她肩头蹭了蹭:“纵然我当了皇帝,我也不会立皇夫。赵梓砚这一生中,唯一能动心的人,便在怀里了,若有一日,我可以给一个人一生的承诺,那个人只能是你,只会是你。” 傅言卿听地有些怔然,回过神后却是笑的柔和,低低道:“不过是将将答应了你,怎么便如此会哄人。” 赵梓砚松开她,握着她的手晃了晃:“并非哄你,句句是肺腑之言。原本在宫里,看多了所谓的帝王恩宠,也见多了利益联姻,从不曾想过我有一日会去喜欢一个人,也觉得那些戏文里的情情爱爱,酸的不行。可是如今有了你,却觉得怎么小心都不够。” 被她如此灼灼地盯着,傅言卿有些微赧,轻咳一声:“好了,如今萧拓入了益州,想来赵墨笺很快便要着手寻剩下的那份藏宝卷,你那边情况如何。” 傅言卿转移了话题,心里暗自思忖,想来是自个儿年纪大了,比不得小年轻,听不得这些情话,一听便忍不住脸红心跳地厉害。 赵梓砚看出她不好意思,也不揭穿,认真道:“我晓得,所以我大概会亲自去一趟幻影山庄。” “亲自去?”傅言卿听罢皱了皱眉。 “不错,幻影山庄在江湖中,黑白两道皆是颇有威望,庄主晁英也是个了不得人物。虽说鬼楼想要从幻影山庄拿到那东西,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代价亦不小。而且,不是还要送份大礼给赵墨笺么,若没这位晁庄主相助,这份大礼怕是准备不好了。” “可是,江湖中人历来不喜与朝廷打交道,你亲自去,可会?” 赵梓砚摇了摇头,温声道:“你忘了,我好歹是鬼楼的主子,这些年鬼楼的大典我亦是会参加,也算是江湖中人了。再者,无论他愿不愿,他终究是牵扯进了朝廷之事,赵墨笺不会放过她,一旦让当今天子知晓,那更是祸及满门。” 傅言卿点了点头,随后低头思索片刻:“我同你一起去。” 赵梓砚一愣,犹豫片刻:“你方才来京城,怕是有许多事要办,而且此行要去朔州,路途遥远,江湖之事亦是险阻不断,我这身份本就招人恨……” 傅言卿斜觑了她一眼,缓缓站起身,不瘟不火道:“晟家从朔州进了一大批药材,还有许多上好的玉器珠宝,从朔州到京城需得路过燕云十八寨,原本晟家同燕云十八寨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过往散些财,也便相安无事reads();。只是燕云十八寨的大当家被杀,被二当家袁承夺了权。当年袁承不知怎的看上了晟雨,硬是去晟家提亲,晟家自然不肯,差点闹上官服。袁承不是君子,一直不肯罢休,这次怕是等着呢。那批货早就定下,绕路不可能,所以,我才决定去朔州。” 赵梓砚看着她,眸子眨了眨,最后失落道:“原来你去不是因着担心我,却是为了晟雨。” 傅言卿无奈白了她一眼:“赵梓砚,你再同我装可怜。” “扑哧”赵梓砚笑了起来,凑过去低低道:“卿儿还是如此爱口是心非,担心我便直说,何苦兜兜绕绕,拉别人做借口。” 傅言卿凉凉看了她一眼,却是有些恼羞成怒:“我便是如此,你若不喜,可以去寻个直接的。” 赵梓砚摇了摇头:“可惜我便喜欢了这一个,便是要把我绕死,亦是甘之如饴。” 两人你来我往,闹了一阵,好一会儿才恢复往日那般模样。 眼看时辰不早了,赵梓砚那边还有事务未处理,魑魅将严文送来的公文送进书房,看着堆积了许多的事,终是不得不在院墙上敲了几下。 傅言卿抬头望了望,示意赵梓砚:“梓砚,怕是有事找你了。” 赵梓砚神色淡然,瞥了一眼才开口道:“最近府里鼠患严重,怕是那些东西饿了,出来闹了,无事。” 赵梓砚话音刚落,傅言卿分明感觉那敲击声倏然一重,随即戛然而止。顿时轻笑出声,这些人跟了这么个小混蛋,也是辛苦。 “乖,莫要胡闹,快去看看吧,中午过来用膳,我让人准备你最爱的糖醋鱼,好不好?”傅言卿眼神宠溺,轻声哄她。 “那好,我还要你做的芙蓉羹。” “好。” 讨价还价好了,赵梓砚才慢吞吞挪了回去,进了书房,便看到脸色黑的一塌糊涂的魑魅。她摸了摸鼻子,状似随意道:“你怎么在这,可是有紧要的事?” “属下不敢,比不得您同隔壁那位撒娇紧要。” 赵梓砚被噎了一下,脸色也有些红:“你一个暗卫,怎好盯着这个。” “没有,不过是饿了,出来闹了闹,才见了。” 赵梓砚简直要被气笑了,平日里这个闷葫芦,今日怎这般伶牙俐齿? “魑魅,看不出来,你倒是越发会说话了。看来,我这榜样做的不错,也不枉我带你两年了。” 魑魅轻哼了一声,指着一堆信件:“这些都得您亲自处理,左边是楼里收到的消息,以及各位暗主汇报的楼中事务。右边,是朝中您要批阅的公文,都很紧急,望楼主……勤勉些。” “我知道了,辛苦了。”赵梓砚收了调侃,颇为认真道,总算安抚了被说成耗子的某人。 等到魑魅走出房间,便听到一声颇为忧虑的自言自语:“如此多的事,如何能陪她。” 色令智昏,这是魑魅对于往日那个废寝忘食,恨不得时时刻刻操劳的主子的逝去,发出的沉重叹息。 第三十四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赵梓砚虽想黏着傅言卿,可是对于处理正事却是一点都含糊。毕竟,她必须保证傅言卿谋划的一切都顺利进行。 这几日算是有些懈怠了,耽搁的不少,赵梓砚也便沉下心着手处理了。等到她回过神时,傅言卿已然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了个食盒子。 她放下手中的朱砂笔,看了看天色,神色有些懊恼:“对不住,我忘了时辰了,饿到你了么?” 傅言卿放下食盒,摇了摇头,伸手替她将手下的东西收拾好:“不曾,早上吃地不少,到是怕你饿坏了。这些事情虽紧要,可也要注意身子。”说罢,她皱了皱眉:“也无人提醒你休息一下么?” 门外正准备离开的魑魅抿了抿嘴,一脸冷然地离开了,这里已经不适合她了,她要同魍魉换换。 赵梓砚笑了笑:“你别生气,之前我太过惫懒,积了许多,这才赶了些,往日我都有准时休息的。” 傅言卿微微叹了口气:“我不了解你么?虽说你年轻,可是自幼比不得别的孩子养得如此精贵,总怕你伤了底子,日后年纪大了,定是要遭罪的。”想到自第一次见她起,每次她不是差点送命,便是浑身是伤。就连长大后,依旧是伤着,都不知道这些年她伤过多少。思及至此,又想到那日她难受的模样,心里更是发沉,隐隐有些焦躁。 赵梓砚看她神色不对,立时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温和道:“我知道,不过这些年我虽伤势不断,却都未伤筋动骨,你看,我身上连疤都没留多少,可想没多大问题。” 傅言卿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将食盒打开。最上面是一条糖醋鱼,浇了一层酱汁,扑鼻便用闻到一股香味。将鱼摆上,又端了几碟小菜,还有她亲手做的芙蓉羹。 赵梓砚在一旁看着她,眼里满满都是满足。傅言卿偏头看她这般模样,亦是忍不住柔和了面容:“喏,答应你的,可全做好了,赶紧吃。” 赵梓砚点了点头,伸箸夹了块鱼肉。鱼是今晨刚才打上来的,买回来还是鲜活的。鱼肉处理的很好,尝不出一丝腥味,配上调制的酱汁,鲜嫩的鱼肉带着些许酸味,吃下去又透着股甜,席卷至味蕾,让赵梓砚忍不住眯了眯眼。 “怎样?” 赵梓砚顿了顿,随即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很好吃,你手艺很好。” 傅言卿悠悠吃了口饭:“我本只打算做芙蓉羹,只是后厨突然不大舒服,我又不愿麻烦,便都做了。” 赵梓砚闷笑着,替她寻着鱼肚边少刺的嫩肉,给傅言卿夹了些,笑眯眯地吃了起来。 赵梓砚格外爱吃鱼,这一点傅言卿一早便知晓。看着她吃着鱼,满足地跟猫儿似得,她眼里忍不住便带了笑意,就这般看她对自己耍赖卖乖,偶尔做些她爱吃的养着她,倒也惬意。可惜……她们的日子注定无法如此闲适。 最后若非傅言卿拦着,赵梓砚几乎又要再添一碗了,可是到了最后,她喝了芙蓉羹,又吃光了那条鱼,也是撑得够呛。 看她最后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肚子,傅言卿着实无奈。之前这人还是稳重得很,怎得现在这般孩子气。眼看她揉着肚子,耳朵发红,悠悠叹了口气:“过来。” 赵梓砚一怔,慢吞吞坐了过来。傅言卿低下头,伸手抚上她微微凸起的肚子,轻轻替她揉了起来。 傅言卿的手历来都是温热的,此刻隔着一层薄衫,赵梓砚都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温度,被她轻柔地揉着,赵梓砚整个人都有些僵,却依旧任由她动作着reads();。 随后她也习惯了,放松身子靠在她的身上,傅言卿也乐得宠她,随她这般。 两人这般安静了片刻,赵梓砚眯着眸子抬头看着傅言卿:“卿儿,我想着,什么时候让晟雨和乐瑶同我们见个面。” 傅言卿顿了顿,点了点头:“可是因着皇商一事?” “嗯,晟雨这些年能撑起晟家,足以说明她的能力。而乐瑶,我了解她,同样对经商颇有天赋,皇商一事给她二人,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好,我会同晟雨说,不过约在何处?” “便在碧玉阁吧,那里清净,也绝对安全。” 傅言卿想起那日所见到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于是两人仔细商量了一番,便定下日子。 赵梓砚提笔写了封信,简单交代了一番,便唤严文进来了。 严文进门看见傅言卿时,微微愣了愣,想起这些日子殿下总往隔壁府中去,也便知道来者是谁了,躬身抱拳行了一礼,傅言卿亦是颔了颔首。 “殿下,唤属下有何事?” 赵梓砚叠好信封,递给他:“将信送到碧玉阁,交给乐瑶姑娘。” “是,属下这就去。” 等到约定的日子到了,晟雨便让秦伯安排了马车。 驾车的晟言看她坐稳了,回头询问道:“小姐,可是去碧玉阁?” 晟雨做的端端正正,摇了摇头:“不,先去苏府。” 晟言听罢,便没在多问,拽了下缰绳径直朝苏府而去。 等到马车停下,晟雨掀开车帘准备下去,却是看到傅言卿和一个年轻姑娘正好出门。 那女子一身白色云纹锦衣,墨发在胸口垂下两缕,头上别着一只凤尾玉簪,十分简单的打扮。可是那张精致地不像话的眉眼,和那一身淡雅贵气,再加上同傅言卿如此亲昵,晟雨顿时便知道,这就是傅言卿说的那位九殿下了。 晟雨下了马车,预备朝赵梓砚行礼。赵梓砚却是快踏了一步,对着晟雨温和一笑,拱了拱手:“梓砚多次听瑾儿提过晟姑娘,只是梓砚历来不常出府,未能见过一面。今日让瑾儿邀你同去见一位友人,实在有些唐突,还望晟姑娘莫要见怪。” 晟雨眸子微闪,脸上表情却依旧有些冷淡:“晟雨亦是久闻殿下之名,方才殿下,言重了。” 傅言卿只当她不知道两人这话语中的暗流涌动,缓缓开口:“莫要寒暄了,时辰快到了。” 晟雨不再说话,微微退来半步,示意两人上马车。 赵梓砚对笑了笑,以示歉然,却是自然上前几步,将车帘掀开,让傅言卿先行上去,随后看着晟雨。 晟雨有些微惊讶,却没多推辞,也先上了去。 赵梓砚靠着傅言卿,坐在外侧,看了看窗外,随后有意无意地引着晟雨说话。 晟雨历来寡言,即使是赵梓砚主动询问,她也不过是几个字几个字回,赵梓砚也不在意,寻着晟雨感兴趣的一些事,同她说着,也免了一些尴尬。 晟雨的话虽然依旧不多,可是心里却十分佩服这位九殿下reads();。一个皇家之女,再如何不得宠,那份皇族的傲气威严却是被刻在骨子里的。方才她替傅言卿做的那些,却没有一丝生硬,对她亦是没有半分架子。她虽与她交往不深,可是做生意,最善于识人。方才自那马车上乍一眼看到赵梓砚,她便知道,这位殿下看似温和雅致,骨子里却比自己还冷。一路过来,她对苏府那些行礼之人,未曾多给予过一丝关注,即使是例行般的点头,亦是不带多少情绪,唯独对着傅言卿,那眼神却是真真像个活生生的凡人。 而如今面对她,不过是头一次见面,便如此礼遇,甚至亦是怕她尴尬,而在那同她说朝廷一些关于商户的政策。而且字里行间,让晟雨感觉到,这位殿下对于商家之事,也是颇有见解。 到了最后,她也收了心中那份生疏之感,认真同赵梓砚谈了起来。 傅言卿在一旁安静地坐着,听着她二人说话,只是偶尔忍不住露出的笑意,让晟雨心里暗自腹诽。她可是有自知之明,傅言卿能这般笑,定然是因着对面那位九殿下,而非她。 苏府离碧玉阁不算远,两人一路谈着,很快便到了。 赵梓砚下去,扶着两人下了马车,晟雨看了眼被赵梓砚虚抬了一下的手,再看那恨不得将傅言卿抱下来赵梓砚,摇了摇头,看来,这是应了她一句话,这二人怕是成了。 正这般惆怅地想着,耳边便传来一个透着些许妩媚的悦耳嗓音:“巧的很,我方好煮好新茶,你们便到了。” 晟雨抬头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顿时挑了挑眉,若说方才那位殿下犹如一株梨花,那这红衣女子便是一枝红杏,嗯,一枝红杏出墙来的红杏。 来人身材高挑,一袭火红衣衫,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体,腰侧垂下的红色绳结,兀自晃荡着,挠地人心痒。 她那双桃花眼很快在三人身上滑过,随后落在了晟雨身上。晃着步子走到赵梓砚面前,她目光勾了勾,却是对傅言卿歪了歪头:“好久不见,苏姑娘。看来,如今你同我家殿下……相处的很愉快。” 傅言卿目光落在握着自己右手的人身上,亦是笑了笑:“乐瑶姑娘亦是不错,只是不过一个月罢了,算不得久。” 乐瑶低头笑了笑,这才对着一脸冷然的晟雨福了一下:“这位怕就是晟家的掌事人,晟雨,晟大小姐了吧。” 晟雨看着她犹如一只花蝴蝶一般,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是。” 乐瑶慢慢打量了她一圈,笑叹道:“在这京城,怕是无人不知晟大小姐,而乐瑶也是久仰你的威名,不过店小言轻,从来未曾见过,今日到是借了九殿下的面子。” 晟雨收了眼里的情绪,不瘟不火回道:“碧玉阁玉器生意占了京城大半,晟家几乎在各个行业都占了一席之地,偏生玉器无可奈何。乐掌事这般说,未免有些过谦了。” 说罢她顿了顿,凉凉道:“至于不曾谋面,晟某无趣且死板,打交道的都是些古板之人,如乐瑶姑娘这般……不拘小节的有趣之人,自然无缘得见了。” “扑哧”乐瑶掩嘴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更是风情,眼波流转间,勾人的很。 “我到认为晟姑娘有趣的紧。好了,我也不多言,惹人厌了,殿下里边请。” 赵梓砚笑着摇了摇头:“我可不曾说过。不过,此番是有正事,乐瑶你莫要不正经。” 乐瑶哼了一声,回头瞥了眼赵梓砚的手:“我再如何不正经,却只限于嘴皮子,殿下你……可远不止于此。” 晟雨虽有些不适应如此妖孽的女人,可是这句话却让她不由有些想笑,到底冷面久了,也不显,兀自抬脚朝楼上走去。 第三十五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四人上了二楼,乐瑶落后几步走在最后面。合上第一道门后,她对着守在门外的两个男子低声道:“好好守着,别让人打扰。” 两人低头抱拳,随即一脸肃穆地站在门口。 屋里摆了一张圆桌,珠帘被挂在两旁,布置十分精致典雅,后面一扇窗,恰好对着镜湖,到是十分宜人。 “坐吧。”乐瑶招呼几人坐下,随后她在桌边绕了一圈,施施然坐在了晟雨身边reads();。她只当看不见晟雨那古怪的眼神,轻轻甩了下衣袖,随后伸手将桌上的紫砂壶端了过来。 她将衣袖挽了起来,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依次给几人斟茶。 “这是新得的云雾山的毛尖,味道很是不错,你们尝尝?” 乐瑶爱茶,茶艺也是一绝,这云雾茶,倒在白玉杯中,色泽澄澈,狭长的叶片舒展开来,片片柔嫩,鼻端那股清香亦是宜人。 赵梓砚亦是爱茶之人,当下轻轻抿了一口。 乐瑶到很是看中她的评价,目不转睛盯着她:“如何?” 赵梓砚没立刻开口,反而又是轻轻嗅了嗅,再喝了一口,嘴角露出一个笑意,摇了摇头。 乐瑶神色一急:“摇头干什么?你到是说一句,故作什么高深?” 赵梓砚不紧不慢道:“爱茶之人大多心平气静,你这性子却是躁了。不过,这茶……你用的似乎不是百源泉的水,味道清纯,爽口回甘,大概是秋日的雨水,难得你竟还留着它。” 晟雨听得惊讶不已,一杯茶水而已,还能尝出这些东西。傅言卿亦是有些诧异,抿了一口,随后笑道:“可见我是俗人,竟是除了觉着十分香醇外,喝不出其他的了。” 乐瑶却是拍了拍手:“殿下果然是高手,也就你这如此刁的嘴能喝出这个。不过,苏姑娘却也不错,喝茶本就图个开心,能品出喜好,而不是附庸风雅糟蹋东西,就很好了。” “不过殿下有句话说的不错,这茶可是难得了,去年秋日雨水,我可是存了许久才得了一小坛,再没有了,都好好尝尝。”乐瑶有些得意,示意几人喝喝看。 晟雨看着眼前的茶,却是有些犯难,她从小便不爱茶,喝了茶总容易犯胃疼,是以除了不得不应付,她从不喝茶。只是眼看乐瑶兴致颇高,而且听她们说,合该废了不少心思,这般不领情着实不好。看着赵梓砚两人都喝了起来,当下也面不改色喝了下去,虽说之后怕是难受,可是这个红杏姑娘泡的茶的确很好喝。 乐瑶虽看似同赵梓砚她们说话,目光却悄悄打量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冷冰块,察觉到她的犹豫,略略思索了一下。以晟雨这般人物,即使再冷,礼数却从不会少,又怎么会喝一杯茶都犹豫? 片刻后,她站起身,示意要出去一趟,等到她回来时,手里又拿了个小壶。 赵梓砚有些不解:“这又是你新沏的茶?” 乐瑶盘腿坐下,替晟雨倒了杯,推过去时,顺手将她面前的茶盏移了开来,开口道:“这是我自己制的花茶,味道也是不错,你们有口福了。”说罢,她抬眼看了下晟雨,微微笑了笑,目光瞥了下一旁的茶。 晟雨有些怔,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最后低了头,兀自低饮着新换的茶水。 赵梓砚这时也是回过神,顿时偷偷抿嘴笑了笑。看来她打算的不错,乐瑶和晟雨,到是很适合合作,要知道,乐瑶虽心细,可也不是谁也能引起她注意的。 眼看此时氛围颇好,赵梓砚正了神色,缓声道:“这次之所以寻你二人来,想必都已经知晓了。宫中采购一事,历来是宫内的女官和内侍掌管,各中的弯弯绕绕自不必多说。即使有人仰仗龙威,在其中中饱私囊,可是仍是许多商户都争相想要接下这差事,可想各中好处。” 乐瑶伸手敲了敲桌子:“的确,皇家历来最重排场,也是好面子,出手大方的很。而且一个后宫的花销,的确很诱人,再者打着皇商的名头,许多事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说完,她歪过头看着晟雨:“晟姑娘觉得呢?” 晟雨此时正有些许后悔之前以貌取人,暗中腹诽她,见她问自己,矜持地点了点头,随后想想又加了句:“所言极是reads();。” 乐瑶收回目光,闷笑了一下,很快又装作一副正经模样,心里却是暗暗道,这冰块般的晟雨,却是挺可爱的。 傅言卿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扫,轻声道:“的确,所以梓砚的意思是将宫中采购的七成物品都交给你们两家,余下三层将来会用的到。不过,有一点需得注意,这次梓砚这般做,后宫那些人怕是恨之入骨,他们既然失了决策权,可是能不能符合标准,入内库,却是不得不考虑他们。再者,谨防有心人趁机暗地里捅刀子。皇商一事,做好了,名利双收,做不好,便是抄家灭族之祸。” 乐瑶和晟雨都慎重道:“明白。” 傅言卿说完低头思索了下,转头看着赵梓砚:“梓砚,你可曾想好了,如何处理那些被我们损了利益的一些宫人?” 赵梓砚点了点头:“我做决定时便考虑好了,皇商一事涉及的人不在少数,可是其中拿大头的却并不多,底下那些人最多分到了几杯残羹。那些主事之人,很少有明哲保身的,背后多少都有主子。有些人无论我有没有伤及他们利益,他们对我而言都是阻碍,至于有些人,还是不能得罪的,所以乐瑶?” 乐瑶摊了摊手,有些无奈道:“明白了,您要多少乐瑶便是砸锅卖铁也都给您。” 说完,她撑着下颌,神情恹恹道:“亏了,亏了。” “如何亏了?”赵梓砚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道。 晟雨喝了口花茶,只觉口齿留香,随口接道:“不曾入账一分,便被空手套走一大笔,着实亏。” 乐瑶一愣,随即抚掌笑道:“正是如此,晟雨姑娘果然懂我。” 晟雨微微一僵,低着头喝茶,也不接话。 赵梓砚和傅言卿对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 等到四人聊完,已然日薄西山了,赵梓砚也没打算多留,同乐瑶告辞后,三人便离开了。 晟雨赶着回去处理账务,便独自回去了,赵梓砚和傅言卿到是不急,两人沿着长央大街信步朝府里走。 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沿街商贩间或吆喝着,周围小摊上亦是挂了许多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端午佳节将至,雄黄酒,艾蒿亦都摆了出来,街上弥漫着艾蒿的香味,到是很舒服。 傅言卿目光在周边小摊上流连,似乎在欣赏那些东西。赵梓砚看着她,轻声道:“你来京城也有一个多月了,我却不曾带你出来看看,马上便是端午了,要不陪你走走?” 傅言卿上一世在京城待了许久,这京城几乎同记忆中一般无二,哪里需要看。不过她也不愿驳了赵梓砚的体贴,笑着点了点头。 赵梓砚牵着她的手,朝南街走去,路过太和楼时,恰好遇见一个她们极不愿见的人。赵梓砚顿时停下了步子,而原本握在手中的手亦是一瞬间绷紧了。 赵梓砚眸光一晃,偏头看了眼傅言卿,却从那张脸上看到了一缕阴霾。缓缓松开手,赵梓砚淡淡看着一身紫色衣裙的赵墨笺走了过来。 她额间戴着一抹水滴样的水晶,一身绣着凤纹的紫衣,尽显她皇家身份。那双丹凤眼透着一股虚伪的笑意,上下打量了下赵梓砚,最后却落在傅言卿身上。片刻后,她嘴角勾了抹笑:“九妹到是很有闲情逸致,不去操心军饷之事,却是和人游街了。”说罢,她移开步子,朝赵梓砚身后的傅言卿走进了几步,目光有些放肆,颇有兴味道:“这位姑娘到是面生,不知九妹何时认得的,还舍得出府陪人家reads();。” 赵梓砚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挡在傅言卿身前,嗓音不带一丝情绪:“不过是无意间认得一位朋友。” 赵墨笺眼神一寒,赵梓砚这模样分明是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冷冷一笑,不过她身后那女子看起来平凡不过,赵梓砚却护她护的紧,不由更是想见识见识。 “是么?九殿下居然还有朋友?”她眸子眯了眯,看着傅言卿,语气有些压迫:“上前来,让我看看,什么样的朋友值得九殿下护着。” 赵梓砚身上气息陡然一寒,正要发作,身后的衣服被人不准痕迹地拉了一下,傅言卿不卑不亢上前行了一礼:“民女苏瑾,见过殿下,之前不识殿下,失礼了。” “苏瑾?可是‘怀瑾若瑜,穷不得所示’的‘瑾’?”赵墨笺见她神色间不带一丝慌乱,眉眼间自有一股气度,绝非一般平明百姓所有,到是有了些兴趣。 “正是。”傅言卿掩下眼里的情绪,回道。 “到是好……” “瑾儿的名字自然是好,只是这般俗套的话七姐用来也挺顺的。”不等她说完,赵梓砚便笑了笑,故作惊讶道。 赵墨笺眉头一拧,虽说最近她察觉到赵梓砚越来越不受她控制,可是如此公然放着别人面落她颜面,还是头一次,让她再也忍不住。 “赵梓砚,你有些放肆了!” 赵梓砚抬手理了理衣袖,随后缓缓上前一步,同赵墨笺并肩而立,她微微偏了偏头,轻笑道:“七姐还是这般没有耐性,如同你所说,在你面前,我只能安分守己,如何敢放肆?难道这么多年了,不仅在萧贵妃面前越来越不自信,在皇妹我面前,也不自信了么?” 这几句话直接戳中赵墨笺的痛脚,她眸中冷意森然,抬掌便朝赵梓砚肩头拍下。赵梓砚伸手用巧劲将她手绞住,压在她身侧,赵墨笺挣扎了几下却是无法脱身。 赵梓砚瞥了她一眼,低声道:“皇姐身份尊贵,不适合当街动手。我还有事,便不陪你了。” 她松开手,轻轻拍了拍赵墨笺的肩膀,带着傅言卿径直离开。 等到人走远,赵墨笺才抬手握住有些发颤的右臂,脸色阴沉得厉害。赵梓砚的功夫,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她虽不比赵梓砚那般,经历许多生死之战,可却自认为天赋出众,付出的努力加上后天的优势,她的功夫绝不差,可是方才她竟然无还手之力。 原本护着她的陆离取了东西才出太和楼,便看到赵墨笺有些痛楚急怒的模样,不由一惊,上前道:“殿下,您怎么了!” 赵墨笺松开手,脸色铁青:“无事,回府!”说罢,她又冷声道:“替我查一个人,还有今日之事若敢让母妃知道,下场你知道的!” “是。”陆离早就见识了这位殿下的喜怒无常,恭声回道。 几天后早朝,中书令和御史大夫联名上奏,弹劾兵部侍郎张启,京都御史萧敬等大大小小十几位朝中大臣贪赃枉法。联合商户,贩卖私盐,草菅人命,更是枉顾皇恩,欺君罔上等数条重罪,惹得满朝皆惊,更是气的景帝当堂吐血。 最后景帝下令,由刑部尚书,御史大,大理寺卿三司会审,典狱司辅助,彻查此案。 而已然投案的宣硕则由中书令亲自派人严加看管,一时间京城再次风起云涌,大小官员胆战心惊,唯恐引火上身。 而远在千里外的益州,两军对垒,战事一触即发,无人能顾及这场*。 第三十六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购买50%以上章节才能立刻看到正文,其余24小时后恢复正而远离喧闹的西南王府,一如既往的静谧无言。虽是王府,却并不富丽堂皇,装饰低调古朴,乍一看并不耀眼,可那股威严庄重之感却毫不收敛,屋脊上的兽首,冷凝巍然,睥睨着周围的一切。 片刻后,一位身着轻甲的男子自侧门入府,径直绕入后院,他脚步铿锵,不急不缓,仿佛一把长,枪,笔挺冷硬。只是在进了一处园子后,身上那股冷硬之感倏然柔和。院内布置依旧简单,只是西边一棵桃树,此刻已经灼灼绽放,花团锦簇的花朵,显得张扬而热烈,仿若一片云霞铺陈其上。 这花开了有段时日,细碎的花瓣跌落一地,树下的石桌上也是铺了一层,远远望去,树上的繁茂艳丽,树下凌乱却别具美感,这一树一桌,便让这简单的园子瞬间充满生气。 轻甲男子微微顿了顿,看着那间敞开的院门,抬脚走了进去。看着眼前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的素衣女子,低声道:“少主子。” 女子将探出去的手收回,一朵艳丽的桃花落在她指间,她随意捻着花,转过身:“可准备好了?”嗓音轻柔,带着股淡漠之感,一如外面的落花,悠然落下。 她一身素色裙裳,腰间一根白色腰带勾勒出玲珑腰身,简单坠着一个琥珀色玉珏。五官并不艳丽,只能算是清秀,只是那双眸子,却是仿若琉璃般剔透,又仿佛沉淀的琥珀,一眼让人深陷其中。 男子目光微闪,语气依旧恭敬:“准备好了,只是少主,您当真要亲自去么?王爷不在,若知道您去了那个地方,怕是会着急。” “无碍,我会同他说的。都已经躲躲藏藏这么多年了,有些事该动手了。而且,此次的消息很重要,不亲自去,我不放心。”她声音没有多大波动,可字里行间却是决心已定。 “是,属下遵命。不知少主与谁同行?” 女子低头思忖片刻:“你,无言和天字四卫便可。” “这……”男子似乎有些不赞同,女子随手将手中的桃花弹开,柔软的花瓣顿时四散开来,带出几道凌厉的气劲,直接将一地的桃花卷的满天飞扬reads();。 “人多眼杂,我并没打算正面起冲突,毕竟我的身份不容许。你们几个身手绝佳,六个人足够了。”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启程。”傅扬深知她的个性,也知道这虽危险,却也是最好的打算,于是便不再多言。 看着傅扬离去,素衣女子神情透着迷惘,随即摇了摇头,恢复一片淡然:“六年了,一切也该来了。傅言卿……一切就看你了。”略显的冷凝的眉眼,此刻更是透着股锐利,衬得整个人都有些冷然,与窗外的桃花有些格格不入。 这日戌时,街道上已然空无一人,客栈挂起了红灯笼,商铺店家也都打烊休息。东边城门,也正准备关上。正当几个士兵努力收起城门口的吊桥时,一辆马车穿过混沌暮色,带起阵阵马蹄车辕声,朝这边而来。 城门口的士兵立刻架起斧钺,将马车拦下:“戌时已到,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为首骑在马上的两人勒住缰绳,其中一个墨袍男子自怀中掏出一枚令牌:“紧急军令,知州大人需得前往西南军营商议军情!” 言罢,一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探出头道:“莫要耽搁了,速速放行。” 几名士兵自然认识这位年轻的沈大人,立刻收了兵器行礼,让一行人离开了大理城。 看着很快没入夜色中的马车,总兵摇了摇头,叹息道:“西南又要起战乱了。” 京城,裕亲王府。 长街上“梆梆”传来几声响,夹杂着更夫的吆喝声,惊起一阵犬吠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不过喧闹只是一时,很快重新陷入死寂。万家灯火熄灭,此刻正是三更天,恰是好眠之时。 裕亲王府不同寻常百姓家,门口大门紧闭,府内却依旧有侍卫巡逻戒备。一身墨蓝色紧身短衣的侍卫,右手扶着单刀,目光木然,尽职地站在自己的警戒处。 只是夜色渐浓,半宿的安稳平静让他们戒心渐弱,外面淡去的梆声更添了几分睡意。片刻后,那个侍卫抬头打了个呵欠,便在此时一道黑影悄然掠过,不留一丝痕迹。 黑影似乎对这裕亲王府十分熟悉,不到片刻就避开周围的侍卫,摸进了主院内。 黑影身子纤细,隐在朱红色圆柱后,一双琥珀色眸子静静环视着周围的布局。片刻后,她抬脚进了正院,眸光微凝,俯身看着数道细若发丝的暗色绳线交错分布,一路隐没在周围的花木中。她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笑意,随即准备避开暗线,落在走廊上。 右转看见一扇紧闭的房间,她伸手拿出小刀插入窗缝,摸索着斜斜划过,只听得几声轻响,窗户应声被推开。 轻巧翻去房间,夜色中依稀可以看清这是一间书房,黑衣人四处摸索着,刻意避开许多东西,同时在一些柜中翻找着什么东西。 时间一分分流逝,黑影微微皱了皱眉,仔细打量着这间书房的布局。夜色太深,许多细节难以看清,犹豫片刻后,她摸出一颗夜明珠,用手遮掩着四处搜寻。许久后,她停在了一个书架前,缓缓从其中抽出了四本古书,一声咔擦轻响自一书架右侧墙壁传来,果然依旧如此。嘴角笑意嘲讽,她摸过去,敲了敲,是空的。 眉头微挑,她伸出食指在侧面一按,一个中空的暗格出现在眼前。她迅速伸手将一个小匣子拿了出来,正欲开锁,眸光却突然一凛。 她并未犹豫,立刻揣着盒子,迅速打开正门,窜了出去。与此同时,一男一女两人挺剑刺了过来。 黑衣人动作戛然而止,迅速后退,随即朝左边猛冲,一脚踢在一块假山石上,顿时一阵破空声响起,密集地箭雨在院中激射,逼得悠然站在外围的赵墨笺也狼狈避开reads();。而那黑衣人一连激发数道机关,让他们措手不及,若不是熟知他们自己的陷阱,恐怕也难以逃脱。 赵墨笺看着几个起落不见人影的人,眼里寒气四起,这人竟然对她裕亲王府的布置如此清楚!望着被撞的门窗皆开的书房,她冷声道:“全部给我搜,围住王府,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王府中瞬间一片喧哗,几乎是同时所有守卫都将出入王府的所有地方团团围住。赵墨笺的贴身护卫红菱,带着人开始重重收捕。 黑影知道此刻她绝对出不去,疾行间看着察觉快要冲来的侍卫队,被逼之下,震碎一间窗户的插销,翻身躲了进去。屋里并无一丝光亮,此番情景下,应该是无人居住。 这般想着,她却是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窣声,似乎有人在那边换衣服。 心里一惊,正欲出去,一道凌厉的掌风倏然袭至面门,黑衣人心里发沉,面色却是沉静无波,扭身避开,同时右脚直踢对方环跳穴,右手一把短刀直接朝她咽喉抹去。 这一招极为刁钻,可是对方反应快的惊人,身子也是柔如无骨,抬手缚住她的手,绕着她的腰身拧了过去。柔软的身子几乎是贴身绕过去,鼻端一股淡淡的暖香刹时扑面而来,黑衣人也便是傅言卿,心头一怔,这是一个女子! 不过数息,两人就对拆了十几招,令人诧异的是,那女子竟然没有出声,自顾自同傅言卿交手。最后她绞住傅言卿的双手,两人俱都使出内劲,顿时面对面贴在了一起,傅言卿有些淡漠的双眼撞上一双墨色的眸子,那沉寂无波的墨眸里顿时泛起波澜。不过一刹那,那原本力道惊人的双手倏然松了。 傅言卿虽困惑却也没有留情,抽出匕首直接刺了过去,那人似乎怔住了,在紧要关头虽然避开,却被划破了手臂。这下傅言卿微微皱起了眉,这人好生奇怪。 正惊讶间,那女子突然再次靠近,在傅言卿重新出手时,将食指压在唇上,轻轻嘘了声,示意她噤声。傅言卿心头猛然一跳,可是来不及多想,那人已然将后殿的烛火点燃。 这屋内由一架屏风隔开,烛火燃起时,恰好可以稍微遮掩光芒,随即那只穿了一身白色亵衣的女子转了过来。 昏黄的灯光下,看清对方模样的傅言卿心口顿时一滯,眼前的人秀眉幽瞳,一头乌发倾泻而下,凌乱的披在腰间。两弯眉毛不画而墨,鼻梁秀挺,好看的薄唇有些苍白,此刻微微抿着。那张漂亮的有些不像话的脸上,表情有些古怪,似悲似喜,就这般痴痴看着傅言卿。 片刻后,脚步声开始朝这边靠近,那怔愣的美人眉头一皱,随后伸手猛然将傅言卿拖了过去,指着一处压低声音:“信我,进去!” 傅言卿一看,屏风后面此时摆着一个浴桶,再看看那人一身打扮,原来是准备沐浴,可为何不亮灯?目光下移,才发现除了自己方才刺的一剑,她后背处也在渗血。 脚步声渐近,傅言卿来不及多想,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是在帮她。而此时,身前的人突然抬手解了身上的系带,随后在傅言卿面前,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褪了下来。 白色单衣犹如蝴蝶一般,自那人身上滑落,沿着优美的精致漂亮的手臂,层层堆叠在她脚下,散开的墨发微微扬起,随后妥帖地半掩着那见之乱神的美景,一黑一白,冲击着每一根神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迈进浴桶的傅言卿只瞥见了一眼,顿时愣住,随即脚下一滑,直接坠入水中。 赵梓砚眸光微晃,抬起修长的腿,旖旎迈入浴桶之中。浴桶不算小,可是两人虽然纤细,却都是身材高挑,如此一来,闷在水下的傅言卿不得不蜷着贴在赵梓砚光裸的身子上,这真是糟糕的一夜。 第三十七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早朝时,景帝神色间俱是倦意,眸子里却透着浓浓的暴躁。他猛的甩手将一本名册扔在了赵墨笺身前,厉声道:“好好看看,这些有多少是你举荐的人!” 赵墨笺一言不发,猛然跪了下去:“儿臣识人不清,原以为他们是国之良才,却是一群蠹虫reads();。儿臣知罪,听凭父皇发落!” 一旁的太傅大人,却是缓声道:“七殿下虽举荐了他们,可是此后却并非由殿下掌管。而且,此次私盐一案之所以进展如此顺利,除了中书令的两本账册,七殿下的大义灭亲,亲自揭发亦是十分关键。再者,所涉及的近千万两脏银,殿下不曾得过一毫,足以说明殿下的清白。” 景帝吸了口气,闷声咳了起来,赵墨笺神色哀戚:“儿臣失职无可辩驳,父皇这些日子为私盐一案,焦头烂额,千万别再动气,否则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赵清书在一旁亦是道:“父皇息怒,虽说私盐一案令人痛心,可是父皇如此魄力,将此干涉案大臣一一重罚,杀一儆百,必然让底下各处官员自此自勉自危。而且脏银俱都追回大半,亦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七皇妹,想必是太年轻,一时眼拙,而且,那一大批私盐,我和几位大人怎么都搜寻不到,若非七皇妹出手相助,怕是难复皇命,这也说明七皇妹能力不俗,其心亦是可鉴,望父皇从轻发落。” 景帝原本缓和的脸色却隐隐有些发黑,赵墨笺低下头眼里一片阴沉,赵清书,此刻怕是很得意了! 景帝看着跪在下面的赵墨笺,又看了看眼里透着股虚伪情谊的老二,顿时有些苍凉,他摆了摆手:“罢了,此次算你无功亦无过,但是日后,莫要再插手朝廷调度一事了,你太年轻,这些还是交给中书令他们去吧。” 赵墨笺重重叩了一首,哑声道:“儿臣遵旨,谢父皇不罚之恩。只因着儿臣的缘故,使得那些人有机会得以中饱私囊,危及民生,儿臣难以饶过自己。之前父皇提及西境战事危及,西南边境亦是传来讯息,羌族进犯,儿臣请命,前往边境,亦可将筹集的军饷亲自押送至边关。” 此言一出,朝内大臣皆是一惊,这七殿下怕是疯了,西境即使是武将都避之不及,一个皇女居然要亲自去那里。 景帝也是一愣,沉吟片刻道:“你当真想去?” 赵墨笺沉痛道:“大夏皇朝本是以武定国,父皇还是太子之时,亦是南征北战,威名远播,我等得父皇庇护,不曾面对战事险恶,如今儿臣已经长大,也想同父皇一般,亲自上战场,历练一番。而且,儿臣前往,亦可鼓舞军心,请父皇恩准!” 景帝颇为复杂地看着她:“起来吧,朕这么多子女,能安然长大的只有你们五人,你虽是女孩子,能有这番抱负,朕心甚慰,朕准了!可是刀剑无眼,上战场便不必,替朕好生犒赏三军便是!” “谢父皇!” 赵梓砚看着赵墨笺终于说完了,也是站起身,恭声道:“父皇,儿臣亦有话说。” 景帝点点头:“说吧。” 赵梓砚行了一礼:“儿臣亦想随皇姐一同前往。”说完她抬头看着景帝,温声道:“儿臣自幼同皇姐一起长大,其中情分不言而喻,再者儿臣功夫好,一起去也有个照应。况且,军饷筹备一事本是我二人同做,我却没帮上忙。此去西境,流寇贼兵防不胜防,此前便有被劫一事,我二人同往,更有保障。” 景帝叹了口气:“难得你如此重情义,朕便准了!朕会再另外派三千精兵,由北军中丞带领,一同护着你们前往。” “是。” 下了朝,赵墨笺未来的及对赵梓砚冷嘲热讽,便被宫女唤去了琼华宫。进了宫,一身宫袍的萧淑仪便疾步走到了赵墨笺身前,冷声道:“笺儿,你太让母妃失望了!” 赵墨笺身子一僵,兀自维持着温和有礼的模样:“母妃,儿臣做错什么了?” “为什么要逼尚书令亲自认罪,为什么把那批私盐交给朝廷!你可知你最后掺的一本,让他家最后被牵连三族reads();!你可知他是你的舅爷,那些都是一路在背后扶持你的萧家人!”萧淑仪有些歇斯底里道。 赵墨笺抬头有些不可思议看着她:“母妃,你可知贩卖私盐罪责有多大么?你可知如何最后父皇查下去牵连到你头上,我会如何下场么?!我知道你为了萧家,付出了很多,也知道你为了舅舅,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可我不知道您竟然如此妄为,居然把四层官盐全部私吞!” 看着赵墨笺通红的眸子,萧淑仪也有些失了分寸:“你说母妃妄为,你说我是为了萧家?赵墨笺!我在后宫战战兢兢,苦心谋划,是为了谁?你舅舅亲自前往益州,同吐谷浑血战是为了谁?这四层私盐,有多少是在替你铺路,萧家得了多少?” 赵墨笺闭了闭眼,随后笑地有些讽刺:“得了多少?你可知尚书令家中私库里有多少黄金白银,不多,足足六百万两。你可知舅舅在外面偷偷建了一座园林,有猎场,有别苑,对了,还养了许多姬妾脔宠?”说罢,她看着有些不自然的萧淑仪,冷笑道:“对了,母妃同舅舅兄妹情深,怎么不晓得。还有你娘家那些沾亲带故的亲戚,都被你一个个养的好好的,势力颇大。” “笺儿,他们日后都是你登位的助力啊!朝中那些肱股之臣,支持你的只有尚书令和太傅,若我不多谋划,日后赵清书他们,都会打压你……” “够了,母妃。我敬你,爱你,也一直听你的话,可是能到了现在,你为何还要干涉我的决定!外戚干政,是父皇的死忌!他们再如何帮我,他们也姓萧,不姓赵!” 萧淑仪听着她冷冷地一字一句说出最后一句话,顿时有些摇晃着退了几步,神色有些苍凉。 赵墨笺皱了皱眉,叹道:“母妃,我知道你疼我,可是太过了。我今日同父皇奏请,前往西境,怕是要许久不回了,您好好照顾自己。” 萧淑仪回过神,猛然拉住她:“你要去西境?你疯了,那里有多危险,你去做什么?母妃不许你去!” 赵墨笺低声道:“父皇已然对我失望了,对萧家怕是也起了疑心,我走后,你让他们安分些。也许这次去了,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等赵墨笺离开,萧淑仪猛然跌坐在地上,周围的宫女忙上前扶她。李申走进来急声道:“娘娘莫急,殿下功夫很好,又是皇女之尊,他们定不会让她涉险,定会好好的。” 萧淑仪低头蒙住眼,有些颓然地摇了摇头。她这些年做的一切,难道终是错了么? 回道府中,赵墨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府里下人俱都不敢多说一句话,唯恐惹了殿下不快。直到紫菱小心翼翼进了书房,低声道:“殿下。” 赵墨笺抬起头,低沉道:“说。” “之前您让陆离查的人,有消息了。” 赵墨笺此时正是急怒交加,哪里有心思看这些,冷声道:“放在这里,出去,莫要打扰我。” “是。” 呆呆坐了许久,看着那薄薄几张纸,她终究是打开看了看。赵梓砚看中的人,她怎么能错过。此次私盐一事,冥冥中她觉得便是赵梓砚在背后推波助澜,既然她想跟着她一同去西境,那最后便让她永远留在那里! 低头仔细看了看,赵墨笺挑了挑嘴角:“苏瑾?晟家背后真正的主子?有意思。竟然还同薛恒那个老顽固颇有交情,难怪赵梓砚如此重视她。” 将纸缓缓收紧,她眼里有些阴鸷,商人重利,可惜这苏瑾眼光不好,竟是挑了赵梓砚。等她去西境收拾了赵梓砚,再好好会会这京城第一商的主子。 这厢傅言卿看着赵梓砚,眉头有些紧:“你这便准备去西境?不是说要去一趟幻影山庄么?” 赵梓砚笑了笑:“西境要去,幻影山庄自然也是要去的reads();。” 傅言卿有些疑惑:“你准备先去朔州么?” “不,是同时出发,卿儿合该明白我要怎么做。”赵梓砚颇为神秘地笑了笑,随后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低头看着她。她也不说话,只是用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傅言卿这张面容,在傅言卿有些不自然时,亲了亲她的唇角,在她耳边轻轻道:“卿儿,让我看看你原本的模样,可好?” 耳边嗓音低柔缱绻,带着赵梓砚独有的清雅音色,听地傅言卿心头发颤。 “你……我以为不会问了。”傅言卿抬起头看着她。 赵梓砚伸手在她鬓角抚了抚,神色有些怀念:“你离开我时已然快及笄了,你的模样我记得清清楚楚,可是已然五年了,我想看看,你同我想象中是否是一样的。” 傅言卿睫毛轻颤,温笑道:“若我变的丑陋无言,岂不吓到你了?” 赵梓砚挑了挑眉:“来试试,到底生得如何,能吓到我。” 傅言卿轻轻推开她,回了内阁。赵梓砚没跟进去,却是倚在屏风外面,柔和看着她的影子。 等了许久,傅言卿才站起身,缓缓饶过了屏风,赵梓砚莫名有些紧张,整个人站的直直地,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出口。 傅言卿站在屏风旁边,抬眸看着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人,无奈道:“莫非真是吓坏了?” 赵梓砚摇了摇头慢慢走了过去,眼前的人彻底换了个模样,鼻梁高挺了些,眉眼间柔意更甚,同当年的傅言卿有七分相似,却透着股成熟雅致的韵味,虽比不得赵梓砚如此漂亮,却也是难得的美人。只是她脸上皮肤因着长年被藏在假面之后,白皙的有些过分,依稀透着股苍白。让本就偏于柔美的人,更是显得惹人堪怜。 “怎会。”赵梓砚眸子里带着痛色,伸手轻轻抚着她的面,指尖皮肤无比娇嫩,让她不敢重了一分。被她这般怜爱地看着,傅言卿苍白的脸上到是红润了几分。 她凑过去在额头轻轻落下一吻,低低道:“跟我想的一样,很好看。” 傅言卿回抱住她,微微后仰着头,打量着赵梓砚,笑道:“你一个大美人夸我好看,我到不知该不该应了。” “不好么,你想我整日对着自个儿看,到不觉得有多少美人了,可我却觉得你好看极了,可见你定然好看。” “好不知羞。”傅言卿被她这模样逗乐了,随即挑起她的下颌,认真看着,有些感慨道:“这般模样,幸好你不爱出门,不然该得惹多少桃花。” 赵梓砚低头闷笑,随即凑过去攫取她眼中那抹红唇,两人这些日子几乎是黏在一去,感情越发好。傅言卿虽矜持些,却也经不住她的柔情,微微张开嘴,任由对方攻城略地。 赵梓砚对这一事颇有天赋,大抵是情到深处便开了窍,她左轻轻圈住傅言卿,右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一点点温柔地汲取着她的甜蜜。 或许是唇舌相融间太过甜美,亦或是赵梓砚太过温柔,傅言卿觉得每次的亲密都让她如同饮醉了般,睫毛轻颤着,呼吸交融间,神魂俱醉。 半晌后赵梓砚松开她,在她唇角轻吻着,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喘息:“卿儿,相信我,我说过不会让你这般躲躲藏藏的,很快的,很快便不让你这般委屈。” 傅言卿睁开眼看着她,眼里好似晕开了一汪湖水,蹭了蹭她的鼻端,轻轻道:“嗯,我晓得的。” 第三十八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在赵墨笺请命后的第三日,赵梓砚和傅言卿同乐瑶和晟雨告辞,准备翌日便一同前往朔州。 两人走到府门前,赵梓砚看了看两家大门,缓缓道:“今日起便不必避讳了,我得陪你走正门,再不要夜里偷偷摸摸翻墙了。” 傅言卿垂眸笑了笑:“你何时偷偷摸摸过,你一来,我府里谁不知晓?” 赵梓砚亦是眼里含笑,两人一同进了苏府。 落音等人此刻正在帮着收拾用物,见她们回来了,落音率先道:“主子,这次去幻影山庄,可会带着落音?” 傅言卿偏头看了看赵梓砚,赵梓砚晃了晃脑袋看着落音,神色似乎颇为犹豫。落音见此,有些急:“殿下,您跟主子说,让我去好不好?” 赵梓砚为难道:“这……” 眼看落音眼巴巴的,傅言卿白了赵梓砚一眼,伸手在她腰间轻轻拧了拧,赵梓砚一僵,忙道:“可以,只是你们中需得留下几个,好生盯着京城的异动。” 傅言卿也开口道:“护好晟家,这次晟家得罪了太多人,需得防范有人携怨报复。” “属下明白,我留下,让无言陪主子一同去,我们也放心。”傅淮拱手认真道。 赵梓砚自然明白他们担心傅言卿,虽说她定会护着她,可是多一分安全自然是好的:“卿儿,便这样决定吧。” “好,你们先去准备,好好休息,我们今晚连夜动身。” “是!” 待几人离开后,傅言卿微微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天色,有些好奇道:“我们也快走了,她如今在何处?” 赵梓砚明白她说的是谁,转身轻轻吹了声哨子,复又击了三次掌,一个身穿黑色衣衫的纤细人影落在两人面前。 那人此刻带了一个黑色兜帽,这般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看不清她的模样。 赵梓砚温和笑了笑,走过去伸手扶起她:“这么多人,如今都不曾跪我,只有你还是改不了这习惯,快些起来。” “谢殿下reads();。”她的声音有些清脆,听起来年纪并不大,站起身后,她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分外精致的脸庞,同赵梓砚此刻看起来一般无二。 傅言卿看的一愣,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容貌当真一般无二。”只是,虽有一模一样的脸,两人气质差了太多,另一个小姑娘神色有些拘谨呆板,完全没有赵梓砚那股淡然,那双眸子也少了许多内敛柔和。 赵梓砚自然听出傅言卿的画外音,低声对那女子说:“司乐,从现在起,你便是九殿下了,一举一动都是我的模样,晓得么?” 司乐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嗯,司乐冒犯了。” 说完她整个人气场陡然一变,连嗓音也变得同赵梓砚一样,若非傅言卿看着她说话,都以为是赵梓砚开的口。而此刻她不说话,安安静静站在那,眼神轻扫,像极了当初刚刚见到赵梓砚时的模样。 赵梓砚看着傅言卿,低声道:“如何?” “很像,一般人绝对区分不开。只是,赵墨笺若要同你一路去西境,怕是能察觉不对。”说罢她抬眸打量赵梓砚,柔和道:“她学你的动作样貌,甚至眼神都十足像,可是那种气度,神态间不自觉带着的气质,却差了。” “倒不是她做的不好,只是你的身份经历便注定了,这世间没人能同你一般了。”她到不想否定司乐,想了想复又加了句。 赵梓砚听地嘴角不住上扬:“赵墨笺同我相处虽久,可是卿儿,这世间也只有你会这般细致打量我,只要借口避开,不会露馅的。” 傅言卿点了点头,却又状似嘴硬道:“并非我细致,只是你惯爱在我跟前,还从不收敛。” 赵梓砚低头闷笑:“是,是,是我总瞎晃悠,不是你心里有我,这才记得如此清楚。” 傅言卿老脸一热,低声道:“不知羞。”说完便转身回了屋。 赵梓砚看着她,笑地格外愉悦。一旁司乐看着赵梓砚,眼里忍不住有些怅然,她从来不曾见过殿下这般神情,亦不曾见过她如此温柔暖人,难怪她学不像。 随着最后一丝微光完全被夜色吞没时,傅言卿几人已然收拾妥当了,赵梓砚说是要回去换身衣服,几人便在等着。 片刻后,外面传来细微动静,赵梓砚熟悉嗓音响了起来:“我好了。” 傅言卿几人走出去,屋外赵梓砚换下了贯穿的白色鹤纹锦衣,而是穿了身玄色男装,腰间墨绿腰带束的整整齐齐,挂了一枚紫色龙纹玉佩,让傅言卿心头顿时一颤,死死盯着那玉佩。 赵梓砚察觉她有些不对劲,快步走了过来,忧声道:“怎么了?” 傅言卿回过神,摇了摇头:“没,只是从未见你这般装扮,有些愣神。”她思绪莫名回到她临死之前那一幕,她记得在她恍惚间,有人抱住了她,只是当时一片混乱,她也已然神志不清,迷蒙中,唯独看清那人腰间的一块龙纹紫玉,在她眼前晃动,这也成了她脑海中格外深刻的记忆。方才……赵梓砚腰间的玉,同那块竟是无比神似。 赵梓砚眸光微凝,眉头拧了拧,目光瞥了眼自己的紫玉,心里颇为不解。方才傅言卿看到她时虽有些惊讶,可是那失态的模样却是因着它。 不过傅言卿不过是片刻失态,很快便恢复正常。她替赵梓砚理了理领子,微微笑道:“到是有模有样,不过,这世间哪里有这般漂亮的男子,却又不像了。” 赵梓砚抿嘴一笑,压下疑惑:“相由心生,这样自然不像,不过是用来掩饰一下身份,他们能否识破却也无关紧要。” “嗯,时辰不早了,启程吧reads();。” 赵梓砚带着她出了门,外面早便备好了马车,另有四匹骏马,留给他们无言和鬼楼的三个手下。 落音在外面驾车,赵梓砚便陪着傅言卿乘马车,一行人便上路了。 到了东门,守卫见有人夜里出城,便出言拦住:“已然过了亥时,任何人不得进出!” 赵梓砚探出头,看着为首的红樱统领,拿出一块令牌:“我有急事,需得连夜出城,庞统领可曾跟你提过?” 那人见了立时收了兵刃,挥手让士兵搬来路障,恭声道:“大人请!” 赵梓砚收了令牌坐了回去,快马加鞭,迅速出了城门。 红樱统领看着人远去,沉声道:“今晚所见之事,莫要透露半分,否则我决不轻饶,知道吗?” “是,督军!” 傅言卿有些奇怪,出声询问:“这令牌是怎么回事?” “这是京城护卫军大统领庞进的,我之前特意借的,让他放我们出城。” 傅言卿看着她,神色有些莫名:“梓砚,你当真是……为何明明有许多助力,却一直任由她们如此欺侮你。” 赵梓砚见她眼里有些痛色,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卿儿,我虽过得不好,却也没你想象中如此凄惨。只是我身后的许多力量,都无法与赵墨笺相抗。这些年,我们这些人替赵墨笺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替她寻朝中一些要员的把柄。初见你时我之所以受伤,便是去京城禁军校尉时越那里偷了份名册。其中记录的是三年前他同南衙十六卫中几位中郎将,在羌族使团进贡时,收了羌族人的献礼,隐而未报。” “南衙十六卫竟敢私自收外族使臣的东西?这可是戍守京都皇宫的禁军,他们当真是疯了。”傅言卿眉头一皱,颇有些心寒。 赵梓砚冷笑道:“这天子脚下,身为大夏皇族的护卫军都尚且如此,可见大夏快要烂透了。赵墨笺和萧贵妃惯爱先礼后兵,那些不肯结盟的,或被一个个陷害,或便这般,逼不得已服从。” 傅言卿看着赵梓砚,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眉头拢地更紧,她张嘴想要问赵梓砚,却在她看过来时转了话头。 “所以,你便从中作梗了?” “嗯,之前她总会派许多人亲自看着我,到让她得手了许多次。后来……阿文他们总会有意无意瞒着她,我也便暗中替几位大人解了围,也掌握了许多朝臣中饱私囊,草菅人命的证据。方才庞统领,他的夫人便是之前御史大人的胞妹。御史一家被抄家,我私自放走了他。如今他得以平反,想来可以不再躲躲藏藏了。庞进和夫人鹣鲽情深,这才痛快帮我。” 傅言卿在一旁看着她若无其事说着这些,心里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当年她离开时,赵梓砚不过十二岁,一个人毫无依托。在这等凶险恶劣的条件下,她所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到底付出过多大的代价,她无从得知。可是严文那几人都是赵墨笺的死士,能让他们心服口服跟着她,除了以命相付,以心相交,又如何能够做到。 她如今越厉害,对傅言卿而言不但没有一丝安慰,反而是无尽的心疼和后悔。当初她既然可以诈死,为何没想着带她走。那个所谓可以解的毒,当真如此简单么?她同赵墨笺一起长大,她十分了解她,她如果放任你成长,放任你窥得她的秘密,便有十二万分的把握,可以随时毁了你!她当年已经步了后尘,赵梓砚呢? 赵梓砚许久没听到她回答,低眸看着她,问温声道:“为何不说话?” 傅言卿叹了口气,低低道:“我只是在想,你如何一步步走到如今这般的reads();。” 赵梓砚轻轻抱着她,温笑道:“都过去了,那些不快的事去想它作何。乖,我们怕是到天亮才能看到人烟,你先睡一会儿,好不好?” 傅言卿偏头看着她:“你呢?” 赵梓砚一本正经道:“当然是抱着你,和你一同睡了?” 落音在外面听得手中缰绳一抖,那马被勒了脖子,顿时猛然发力,马车快速朝前冲去。落音吓了一跳,慌忙控制着马,这一块一慢,马车里两人没预料到,直接朝前摔去。 紧急之下,赵梓砚只来的及伸手垫在她后脑下,直接扑在了傅言卿身上,下巴磕在了傅言卿牙上,顿时撞得两人闷哼一声。 落音停了马车,掀开帘子,急道:“主子……你没……事吧。” 赵梓砚也顾不得其他,只是探头察看傅言卿被撞出血的嘴唇,心疼地给她吹着,她下巴磕地生疼,傅言卿定然更是难受。 只是她光忙着察看傅言卿唇上的伤,却忘了从傅言卿身上爬起来,这般举动落在落音和赶过来的四个大男人眼里,着实有些微妙。 鬼楼中的三人见趴在上面的是自家楼主,呆了呆后,到是颇为自觉地偏过头,打马离远点。 而落音,则是浑身发抖,哆哆嗦嗦指着赵梓砚:“你……你这个登徒子!你放开我家主子!” 无言深觉得无奈,伸手捂住落音的嘴,将小姑娘一把拽到了自己马上,回头对着避得远远的三人道:“驾车。” 落音还在那怒气冲冲道:“混蛋无言,你到底是谁的护卫,你没看到主子……” “聒噪!”无言低眸看了她一眼,随即瞥了眼马车,总算多说了句话:“这些日子还不明白么?主子对那位殿下,纵容的很。” 落音撇了撇嘴,低低哼了声:“都纵容道被人轻薄也不管,难不成主子还要招九殿下做郡马不成?” 无言兀自御着马,淡淡道:“不算太笨。” 落音便一脸呆滞地坐在马上,那模样颇感生无可恋。 这边九殿下全然不顾她给别人带来的冲击,只是掏出手帕轻轻替傅言卿擦着嘴唇上的血迹,又碰了碰她的牙:“疼么?” 傅言卿又是窘迫又是好笑,摸了摸她那被自己磕了个牙印子的下巴,无奈道:“我的牙很好。” 赵梓砚这才放了心,抚了抚自己的下巴:“是挺好的。”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你呀,也不晓得避讳下,方才那般成何体统。” 赵梓砚闷闷笑了起来:“他们心思不纯,还要怪我不成体统?” 说罢,她伸开一只腿,拍了拍:“过来,休息一会儿吧。” 傅言卿摇了摇头:“会压麻的。” 才说完身子一旋,人便被赵梓砚揽着落入她怀里。让她枕好后,眼睛便被人蒙住了,赵梓砚的声音低低道:“麻了我再叫醒你,睡吧。” 眼前一片蒙黑,身下枕着软软的身子,随着马车轻轻摇晃,转过头柔软的布料透着股温柔,还有股好闻的幽香,本来不打算睡得人,却在这安心的味道里,陷入沉睡。梦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她腰间亦是挂着那块紫玉,哑声道:“傅言卿,为何不等我?” 第三十九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等到她自那混沌梦境中醒过来时,傅言卿只觉得有些难受,心里不知为何堵的慌。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她此刻正睡在榻上,转过头,视野里赵梓砚正背着她摆早膳。一身墨色衣衫的她此刻正落在一片阳光中,让那暗沉的颜色,此刻也便的温暖起来。 似乎感觉到她醒了,赵梓砚转过头,对着她柔和一笑:“醒了?刚好我让落音备了早点,起来洗漱一下便可以用了。” 此时的赵梓砚仿佛一个小太阳,这般明媚美好,与梦中那个阴郁落寞的赵梓砚差了太多。傅言卿抚了抚心口,还好,她的安儿如今是这样的。 “怎么了?可是路上睡得不舒服了么?脸色不大好。”赵梓砚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有些担忧道。 傅言卿没说话,却是伸手抱住她。 赵梓砚一愣,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怀里的人声音有些低靡:“我做了个梦。” 赵梓砚蹭了蹭她的发顶,温声道:“可是梦里不好么?” “嗯,不过醒了看见你了,便觉得好多了。” 赵梓砚眉眼微弯:“原来我还有这般用处。好了,必然是没睡好这才做了不好的梦,如今醒了,便不要多想,用完膳,我们再休息一下。” “嗯。”傅言卿起身穿着衣服,赵梓砚替她备好洗漱用品,等着她用膳。 这个屋子很是简陋,除了一张床一个四方木桌,便仅剩一个梳妆台,看样子也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到了哪里?” “我们出了京郊了,大概离京城有几十里路了。之前寻到了一家小农舍,借了他们一间房子。这里吃食住宿,都简陋了些,你权且凑合着,等到了镇子里,我再备些好的。”早膳很简单,除了两碗白粥,便只有一碟咸菜,两个馒头。赵梓砚觉得委屈了傅言卿,有些歉疚道。 傅言卿无奈道:“我也不是那么精贵,这里又怎么算简陋。只是,这么点,你吃的饱么?” 赵梓砚轻笑了起来:“卿儿,你当真把我当猪了,我虽能吃,却也不是顿顿都得吃这么多,早膳用这个足够了reads();。” 两人用完膳,无言几人也喂好了马,见她二人出来,开口道:“再休息片刻,待会儿启程。” “好,你们也都备些干粮和水”傅言卿嘱咐道。 这处村子很小,借宿的这家人是一位老伯,独自一人守着这座农舍。离开时,赵梓砚偷偷留下一锭银子,几人继续赶路。 京城离朔州将近七日路程,在一行人赶了两天路后,终是经过了所谓的燕云十八寨。 燕云十八寨在燕山之上,居高临下,地势又极为险峻,易守难攻,以至于朝廷几次出兵围剿都无功而返。而唯一一条要塞恰好经过燕山脚下一处山谷,两边都是高达数丈的陡壁,而且十分狭窄,一旦被埋伏,跑都跑不掉。因此,许多商户都选择自动上交银钱,以求平安。过往旅人若不知凶险,被打家劫舍乃是寻常。 马车在满是砂砾的小路上行驶,哒哒马蹄声混着车辙碾压的嘈杂声在寂静的山谷回荡,平添几分阴森。 无言环着手中的剑,一脸冷然地御着马,而鬼楼的三兄弟,也是冷着眼,盯着前方。 这条小路还未行到一半,马车陡然一停,无言几人的坐骑,皆是不安地打着响鼻,停步不前。就这此刻一张大网直接朝前面四人兜了下来,那网兜中竟是挂满了利刃,看来是准备下死手了。 无言脚下猛然在马鞍山上一点,斜掠至峭壁,在借力凌空弹起,直接跃在那网上方。手中的剑振然拔出,带起一股寒光,直接将网绞了个粉碎。 鬼大几人亦是迅速掠出,将撒网几人猛然拽住,对了几招后,直接甩了出去,砸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土。 那几人显然没料到会失手,爬起身后,神色惊惧莫名,连连后退。 随后那一身灰色短打的虬髯大汉,对着无言身后的山谷喊道:“副寨主,动手啊!” 话音刚落,一阵箭雨直接朝后面马车而去,同时一个高壮的汉子,提着大刀带着数人从山谷两侧的树上跃了下来。 只是那箭落入马车后,两匹马皆是中箭倒下,马车前辕晃了晃却是纹丝不动。除了驾车的小姑娘翻身挡住几支箭后,却未听到一丝动静,便是连句闷哼都没听见。 那汉子皱着眉头,心里觉得有些不妙,这几人连那小姑娘功夫都这般好,怎么也不像寻常商人。 他猛地踹了一脚他身边的男子,怒声道:“李三,你说他们是商户,东西呢,在哪?” 换做李三的高瘦男子,神色慌张,爬起来道:“副寨主,他们那些护卫穿着都很是讲究,那马车也不是寻常马车,定是有钱人。那马车里方才一点动静都没有,说不定就藏在里面!” 虽说觉得他们有些难缠,可是连宋这些年来从来未失过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将那把重刀狠狠插在地上,右手倚在上面,颇为嚣张道:“从燕云十八寨过,便应该有散财的觉悟。老规矩,留下五成货物,让你们安然过去。” “燕云十八寨何时改了规矩?”略显淡漠的嗓音从马车里传出来,众人便看见一位墨袍少年从千疮百孔的马车里探出身来。 眼看被十几人围着,他却不慌不忙,走下马车后,还伸手将一位蓝衫女子扶了下来。 这才慢悠悠转过身看着连宋:“我可记得,燕云十八寨定下的乃是商户三成,平民百姓一成,今日你等不打一声招呼便痛下杀手,此刻竟是要我五成?” 连宋眸子一瞪:“我们的规矩,爷我想怎样便怎样reads();!”说完,他打量着赵梓砚,随即啐了口唾沫:“他娘的,这小子怎么生得比老四还俊,皮白肉嫩跟个娘们似的!” 说完他猛然拔出刀,不耐烦道:“爷我生平最讨厌长得漂亮的男人,本来五成也就够了,现在全给爷留下!” 无言和鬼大三兄弟听了面面相觑,落音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赵梓砚听罢,颇为无辜得看了眼傅言卿,随即笑道:“是么,莫不是你被你那俊老四抢了媳妇,所以才这般讨厌漂亮男人?” 连宋仿佛被戳中了痛脚,脸都绿了,怒吼道:“放你娘的狗屁!男人本就该生得魁梧勇猛,你们这些小白脸,都是怂包,只晓得哄女人!” 赵梓砚摇了摇头,颇为认真道:“我到不怂,说到哄女人,我也只哄我媳妇,这也碍着你了?” “废话少说,哄你媳妇?”他看了看悠然站在赵梓砚身边的傅言卿,眸子一亮:“你媳妇到是生得不错,待爷宰了你,你媳妇到时就得做我的夫人。到时,便让她知道,什么才叫真男人!”说到后来,连宋笑地颇为猥琐,周边一群男人也俱都哈哈笑了起来。 只是笑地猖狂的几人没见到赵梓砚瞬间阴沉下去的脸,无言和鬼三离赵梓砚较近,顿时感觉浑身发凉。 傅言卿听得也有些皱眉,却见原本笑着的赵梓砚身上气息陡然一寒,一身墨袍的人如同鬼魅一般,几个晃身便逼近连宋,冷冷看着他:“你这张嘴着实太臭。” 连宋根本没看清她是怎么过来的,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只能本能提刀朝赵梓砚砍了过去。 赵梓砚脚下错开一步避开,抬脚踩在那刀背上,那把刀立刻陷入地里,无论连宋如何使劲都无法撼动分毫。 “下次记住,有些话乱说,是会送命的。”说完她抬脚直接将连宋踹了出去,同时旋身将围过来的几人全都踢翻在地。 她那一脚丝毫未留情,连宋摔在地上连吐了好几口血,半天都爬不起来。 见状他手下的男子立刻抓出一个哨子使劲吹了一下,立时被无言一个暗器结果了。 连宋喘息着道:“你们死定了,敢动燕云十八寨的人,今日便让你们生不如死!” 赵梓砚眉头一皱,看了看傅言卿她们,连宋见她这般,顿时心里有了底:“现在知道怕了,可惜晚了!”眼看远远有人朝这边赶过来,连宋更是越发得意:“等你死了,你的媳妇怕就不只是给我做夫人了,我的那些兄弟都要分……” 赵梓砚伸手猛然夺了一个人的剑,内力灌入直接抽在连宋嘴上,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随手伸手在他腰间拂了几下,顿时让连宋瘫了下去。这一剑抽的连宋的脸整个肿了起来,嘴里的牙全落了下来,流了满嘴的血。 正在此时,一把单刀直接朝赵梓砚射了过来,来势汹汹。一旁傅言卿急声道:“梓……安儿,小心!” 赵梓砚手中剑环着手腕旋了一圈,反手挡在身手,剑身被那巨大的力道击弯,随后又被赵梓砚猛然弹了回去。 那青衣男子接了刀,生生后退了三步才稳住,顿时神情有些肃穆,抱拳道:“在下连牧,不知家兄如何得罪阁下,阁下下手如此狠。” 赵梓砚眼神缓缓落在他身上,淡淡道:“以往燕云十八寨虽说惯做打家劫舍的勾当,大当家却也知道守江湖规矩,亦不曾滥杀无辜。可是如今换了二当家,却大大不如了。” 连牧眼神一寒,却不敢轻举妄动,这人对燕云十八寨如此了解,那身内力亦是不俗,绝非商户,应该是江湖中颇有地位的人物reads();。 “阁下怕是误会了什么,若是家兄得罪了阁下,还请看在燕云十八寨的面子上饶过他。” “并未误会,令兄说话有些不干不净,侮辱我夫人,我不杀他已然是极限了。既然你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他,那我也请连二当家给我个承诺。” 话落,赵梓砚伸手将怀里一枚墨色令牌掷了过去:“日后,但凡遇到晟家的商队,还望燕云十八寨高抬贵手。” 连牧松开手,看到手中令牌,顿时脸色一变,随后立刻抱拳回礼:“连牧知晓了,日后定然不会再动他们一分一毫。” 赵梓砚也不再多言,看着马车开口道:“马车不能再用了。” 连牧看一行七人如今只余四匹马,忙吩咐属下:“去将寨中的好马牵过来,再备些吃食干粮。” 等到一行人上路后,连牧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背影,狠狠握紧了拳。鬼楼一向不理江湖事,如今却是出现在这里,它同晟家又有何关系?想到连宋得罪了鬼楼中人,顿时怒火中烧,冷冷道:“把这个废物带回去!” 离开后,赵梓砚脸色一直不大好,傅言卿轻轻催马上前,温声道:“自方才便臭着一张脸,不累么?” 赵梓砚转头看着她,低声道:“对不起。” 傅言卿笑了笑,摇了摇头:“因为放了那人?” 赵梓砚眸光微沉:“他这般辱你,我该废了他,而不是在那同连牧虚与委蛇。” “傻样,我们是在人家门口,若当真撕破脸皮,必然一番恶战。你若如此冲动,我到要怨你了。” 赵梓砚听罢,脸色好看了不少,随后又颇为认真道:“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他,哼,他不是不满他这个真男人被小白脸抢了媳妇么,若不是真男人了,日后再被抢了,他也就无话可说了。” 傅言卿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小心眼,坏透了。”说罢,她正了正脸色,严肃道:“不过,你方才一口一个媳妇说的到顺溜,我却不知你何时有了媳妇。” 赵梓砚暗忖,这是算账来了。她有些无辜地看着傅言卿:“我自幼认识你,便被你逼着不知脱了多少次衣服。长大后,头一次见你,便被你看地干净,现下,你我两情相悦……除了未曾行过周公之礼,其他的也都……” 傅言卿听地面红耳赤,捂住她的嘴,强做冷淡道:“不许多言!” 赵梓砚被她这般捂着嘴,趁势轻轻拉了下缰绳,两人错开后,赵梓砚顿时被带着要从马上跌下去。 傅言卿心里一紧,颇为紧张地揽住她,想要带她上来。赵梓砚反应极快,傅言卿一带,她便趁势坐在了傅言卿身后,将人圈地紧紧的,后怕道:“吓死我了。” 傅言卿嘴角微抽,看着赵梓砚那不知为何受了惊跑远的马,怒道:“胡闹,不知道危险么?” 赵梓砚圈住她,温声道:“有你在,你不会让我摔的。” “摔了你才老实!”傅言卿愤愤道,语气却软了下去。 赵梓砚看着她的侧脸,轻声道:“我方才说那些,是想告诉你,无论日后如何,我已然认定了,你是我媳妇。嗯,你若不愿,我做你媳妇也是可以的,你不许耍赖。” 傅言卿心头一颤,半晌才低声道:“我从不耍赖,到是你,最爱耍赖了。” 第四十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购买50%以上章节才能立刻看到正文,其余24小时后恢复正 “不错,回来不久,恰好准备沐浴。外面吵闹的很,出了何事?”赵梓砚声音很柔和,却透着一股小心。 屋外紫菱顿了顿:“禀殿下,方才有人潜入主子的书房,拿走了一个对主子很重要的东西。护卫已经封锁了王府,主子命令我们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仔细搜查。不知殿下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竟然能潜入裕亲王府,何方神圣如此厉害?不过,说到不对劲,我方才才赶回来,受了些伤,累得很,原打算尽快净身休息,除了察觉外面侍卫走动,并无其他异常。我要沐浴,你们去别处搜寻吧。” 外面紫菱却低声道:“九殿下既然有伤在身,那就更应该小心,我等还是仔细查看下,免得贼人潜入殿下屋内,伤了殿下。” 赵梓砚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我之所以未出去查看,因着我已然在沐浴,此刻还未来得及起身,你们进来成何体统!” 紫菱越发觉得赵梓砚怪异,而且赵梓砚同赵墨笺相比,那个殿下之名实在是徒有虚名,她自然不会畏惧,仍是强硬道:“殿下可以起来穿好衣服,主子有令,任何地方都不许放过,殿下可明白?” 赵梓砚气得不轻:“放肆,你……你们竟敢如此说话,我并未沐浴完,你们给我侯着。”话音未落,门已经被推开,紫菱目光落在地上,看着一地零星的血迹,眼神微凝。 她缓缓绕过屏风,赵梓砚此刻微微沉入水中,伸着手指,脸色发青:“紫菱,你……你竟敢……” 目光在那透着些许血色的水中晃了下,看着挂在一旁染了许多血迹的衣服,紫菱心头的疑虑消了大半,进去在可以藏人的地方寻了一遍。 躲在水中的傅言卿一动不动,只是目光看着那一缕缕在水中散开的鲜红,听着她们的对话,心头拧着疼。六年了,她离开赵梓砚六年了,也曾派京中探子打探过她的消息,知道她过得不好。可是得知她一步步踏上朝堂,也能和赵墨笺一同上朝,她以为那个让人忌惮的九殿下已经回来了,可是很显然,同上辈子不一样,此刻赵梓砚依旧过得如履薄冰。 想着之前惊鸿一瞥,傅言卿心头滋味难明,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美的动人心魄了。 不知过了多久,紫菱躬身行了一礼:“并无刺客,殿下可以安心洗浴。” 等到脚步声逐渐远去,赵梓砚似乎颇为生气的拨弄了一下水,借此将憋了许久的傅言卿拽了上来reads();。 傅言卿浑身湿透,忍着急促的呼吸,低低喘了口气。赵梓砚伸手拍着她的背,眼里敛着关切,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 此刻傅言卿的面巾已经滑落,看着她的脸,赵梓砚先是微愣,随后微微笑了笑。 傅言卿抬头看她,却忍不住将目光移开,此刻赵梓砚头发散在水中,溅起的水珠自她脖颈处滑落,流过精致漂亮的锁骨,最终没入水中。那张勾魂摄魄的脸上此刻满是柔和,当初纯澈的墨眸如今却是深邃如夜空。 她欲要开口说话,赵梓砚却突然抬手捂住她的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朝外面瞥了下。 傅言卿会意,没再开口,口鼻被那温热柔软的手捂着,鼻端充斥着淡淡的暖香,是赵梓砚身上的味道。即使重活两世一贯淡然的傅言卿,面对这幅旖旎勾魂的场景也忍不住面红耳赤。受不住了的她,索性闭着眼不再看。 赵梓砚眸子里敛着笑,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垂眸,白皙的脸上这才浮现一股红润,随后她拘着水,开始认真地擦洗身子,全然当傅言卿不存在。 做戏么,就要不留破绽,做足全套。可是却苦了傅言卿,听着耳边的水声,偶尔不小心触到赵梓砚的身子,等到她洗完,她感觉自己也得洗一洗了。 赵梓砚看着恨不得缩在角落里的傅言卿,再瞅见她脸上压抑不住的红晕,“噗嗤”轻笑出来,低低在傅言卿耳边道:“好了。” 傅言卿如蒙大赦,赶紧睁开眼,却见赵梓砚随意裹了件素薄软衫,系带都没系上,里面的美好风景若隐若现。她顿时别开头,闷声道:“何曾好了?你赶紧穿好衣服,当心染了风寒。” 赵梓砚这模样,分明是认出自己了。可是傅言卿觉得仍是有些不可思议,六年未见,赵梓砚竟然能在她蒙着面巾甚至是变了……,而且是夜间,只一个照面,就认出她来,这让傅言卿心头百感交集。 赵梓砚听了,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我说的好了,是她们走了,你可以起来了,又没说我衣服穿好了。” 傅言卿顿时一噎,这个小鬼,长大了倒是能耐了。看着转身给她寻了身衣服的人,眉头微蹙:“你伤口还在流血。” 赵梓砚顿了顿:“嗯,我知道。你衣服都湿了,先穿我的,未曾上过身的。” 傅言卿被她这随意的口气,弄得有点恼怒,可又有点心酸。等她换好衣服,看见赵梓砚正在褪下上衣,原本有些想避开。可是看她随意将一瓶药粉自后背倒上去,根本没多少在伤口上,顿时忍不住道:“你等会儿,我给你上药。” 赵梓砚拿药的手微微一抖,似乎有些发怔,直到一只温热的手示意她弯腰,小心给她清理包扎时,她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眼里蓦然涌出一股酸意,太久了,她离开她太久了,久到她都习惯一个人应付了 “好久了。” 赵梓砚低低呢喃了声,声音叹惋惘然,听在傅言卿耳朵里,却落在了心头。不过三个字,其中带着多少情绪,含着多少苦楚,她俱都明白。 想到自己曾经的打算,看着眼前身子单薄的人,傅言卿突然觉得,她有些犹豫了,这样的人,她不该利用她,哪怕是最好的选择。 吸了口气,伸手将赵梓砚褪至腰间的中衣给她拉上,指间无意触到她光裸的肩背,温润细腻,让本来冷静下来的傅言卿顿时揉了揉手指。 赵梓砚穿好衣服,兀自在那看着傅言卿,她有许多话想说,可是此时除了激动欢喜,她却是不知如何说起reads();。 傅言卿此刻亦是思绪万千,她一早便知晓赵梓砚会变成什么样子,如今见了,的确一如上一世那般模样,只是却又截然不同。如今的赵梓砚见了她,眉眼间敛着欢喜,压抑却又带丝热切,与那个阴郁沉闷的九殿下相差甚远。这样的她,仿佛是拨开了层层乌云,露出皎皎月华的一轮明月,柔和中透着光芒,夺人眼球。 见到她在赵墨笺手下面前装作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再看她在自己面前不加防备的欢喜,傅言卿不知是喜是疼。重生归来,对她而言最大的变数不是她自己,而是赵梓砚,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仓惶。自从她睁开眼那一刻,她就决定了,今生只为了保住西南王府,其他的,无论是什么,都不该扰了她的神思。 傅言卿缓缓吐出一口气:“今夜多谢九殿下相助,殿下还有伤在身,早些歇息,在下先告辞了,以免给殿下带来麻烦。” 听着傅言卿一口一个殿下,口气突然变得有些冷淡,赵梓砚眼里的光芒一滯,身子也有些发僵。她喉咙动了动,声音有些艰涩:“我不是什么殿下,别人那般也就罢了,连你也要讽刺我么?” 傅言卿眉头一皱:“不是,你本是……我听他们这般称呼。” 赵梓砚神色有些无奈:“六年未见了,卿……你为何?” “殿下慎言,在下乃是第一次见殿下。” 赵梓砚直直看着她,眼里神色不明,傅言卿有些看不下去,转身便想离开,不料眼前一晃,赵梓砚已经挡在她面前。 原本有些疼痛的表情,如今却化作略带玩味的笑意,看的傅言卿心头一跳。 赵梓砚神色一敛,颇为正经道:“第一次见?”说罢摇了摇头,“既是如此,倒是我认错人了。认错了,这可不大好了。” 傅言卿心口一闷,看着她那副样子,恨不得上去打她一顿手心。 “哪里不好?” 赵梓砚听罢眯眼笑了笑:“方才错把姑娘当成故人,因此为了救姑娘,这才无所顾忌,当着姑娘的面便宽衣沐浴。可既然是认错了,我好端端让姑娘占尽便宜,损了清白,又哪里好了?” 听了这番话,饶是淡然如傅言卿,也是立刻淡然不起来,脸上顿时泛起一股红晕,三分羞窘,七分憋闷。 “你我皆是姑娘家,我又哪里谈的上占便宜,损清白?况且,怎么是你故人,你就不被占便宜,损清白了?”傅言卿说这番话倒是有些心虚,毕竟她当时真是被赵梓砚勾到了,但不能怪她,这般妖精样的模样,是个人也忍不住。 赵梓砚睁大眼,到没料到记忆中总是淡若云烟的傅言卿,此刻会出口辩驳。微愣之后,赵梓砚垂眸轻笑,朝前走了一步靠近傅言卿,吐气如兰:“谁说姑娘家就不能占便宜,损清白了?” 傅言卿看着那张清妩漂亮的脸蛋凑近,墨色的眸子里微微带着丝调笑,顿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赵梓砚转身退开,复又轻飘飘道:“至于若是我那故人,占我便宜,损我清白,我也是乐意的。” 傅言卿:“……” 薛恒有些奇怪,这不是明知故问么:“乃是前御史大夫萧炳胜的二女儿。” “萧炳胜的夫人是当时陛下太傅的亲孙女,为人善妒,而萧淑仪是萧大人私自纳妾所生。你说,当初选秀,萧炳胜的嫡长女却因故没能入宫,反而是这个庶女去了?” 薛恒摇了摇头:“这我到是没想过。” “萧淑仪当上了贵妃,宠冠三宫,便是当年的皇后殿下都难以企及reads();。这样一个身份的女人,能做到这个地步,而且她的兄长在她入宫后也是平步青云,你觉得她教出来的孩子,会是个甘于人下的么?”她当年便是被这人骗得透彻!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信誓旦旦要帮她西南王府摆脱困境,许诺永不对西南王府刀剑相向的人,却是比当初的陛下更狠绝无情。 薛恒看着神色有些低沉的傅言卿,踌躇道:“小瑾儿,你似乎对七殿下有敌意?” “也许吧,当年在宫里,我和她也算相处了几年,对她的为人还是很了解的。” 薛恒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那时候她还分明是个毛丫头,还能看出别人为人?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厉害的很,他可是比不了。 “那,这都不成,该如何是好?” 傅言卿晃了晃杯子,抿了口酒:“薛叔叔,你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位呢。” 薛恒瞪大眼,半晌才道:“这……那人可是比大皇子更棘手啊?” “薛叔叔,相信我,无论是对大夏还是对西南王府,她都是个好人选。只是,她与旁人不同,若她不愿,我不想逼她。” 薛恒看着她,微微有些诧异。 两人续完旧,傅言卿便暂且在薛府住下。到了晚上,傅言卿在卧房徘徊了几圈,脑海里忍不住回想着傅扬的话。称病未上朝?定是被赵墨笺她们罚了。思及当时乐瑶语气沉重的提起萧贵妃时,心里更是拧着一般难受。思绪一经打开,就如同石落湖面,再也无法平静。 她吸了口气,推门走了出去,看到正端着茶水过来的落音,轻声道:“我有事先出去一趟,你们不必担心,我很快便回来。” 落音一愣,对着快步离开的傅言卿急急叫道:“主子去哪,可要落音跟着?” “不必。”简短两字吐出,傅言卿御起轻功,转眼间便没了踪迹。急得落音跺了跺脚,主子这怎么也变得任性了? 话说傅言卿出了薛府,趁着夜色在城中穿行。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城中亦是有巡查守卫,傅言卿站在屋脊上极目远眺,看着连绵的楼阁这才思及自己根本不知晓赵梓砚的府邸在何处。揉了揉额头,不由懊恼自己竟然会犯这种错误。 目光落在远处一座阁楼时,她轻轻挑眉,提气朝那边掠去,那人定知晓赵梓砚住在何处。 赵梓砚睡得迷迷糊糊,身子仿若放在火上烤一般,四肢百骸细细密密的疼意,一*朝她袭来,汇聚在心口,仿若有人拧着她的心脏,狠狠拉扯。 勉强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屋内的烛火被人点燃了,略显昏暗的火苗摇曳着,映在赵梓砚被苍白的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孱弱。按着额头上的湿毛巾,赵梓砚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他们也没听她的话,私自进来了。 这种狼狈的模样,她历来是不愿让人见的,而且倘若发作,大抵是犹如恶鬼般让人觉得可怖。低热一直连绵不去,口中渴的厉害,她晃了晃脑袋,勉力起身,想倒杯水喝。 缓缓起身,有些费劲地走到桌前,她伸手提起茶壶,可是手却颤地厉害,倾泻而下的茶水未倒入杯中,却是摇摇晃晃撒了一桌子。最后她哆嗦了一下,竟是无力握住茶壶,磕在桌沿掉了下去! 正在此时一声细响传来,一道纤细的影子推窗翻了进来,带着股急切,直接掠到了赵梓砚身边,一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身,一手快速捞过失手坠落的茶壶。 原本眸子紧缩的赵梓砚却在来者近身那一刻,瞬间舒缓下来。听得外面有动静,她低声道:“我没事,都退下吧。” 第四十一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傅言卿知晓他的身份,自然不敢大意,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和他缠斗起来。身为鬼楼的前任楼主,这黑衣男子功夫自然不会差,尤其是一身内力修为,完全不是这个年纪的傅言卿能比的。 只不过傅言卿活了两辈子,对于她所学的功夫,掌握的可谓炉火纯青,在出招技巧上完全不输于这人。 男子招式颇为刁钻,在加上内力浑厚,原以为对付不过二十出头的傅言卿易如反掌。只是傅言卿在军队中摸爬滚打,一身功夫极为沉稳大气,哪怕几次险象环生,都不曾乱过一丝一毫。 她很清楚自己内力比不过对方,一直避开正面交锋,她以往惯用兵器,此刻只能空手上阵,便将一套枪法硬是当成掌法来打,可是变幻间却结合的严丝无缝reads();。落在黑袍男子眼里却是古怪非常,一时间摸不清套路。 那男子后面显然是动了杀心,逼近傅言卿时,在她侧身躲过一掌后,变掌为爪,横扫过去直欲锁傅言卿咽喉。傅言卿一拧腰身,旋身避开,同时使出傅家三十六路枪法中的第七式,将其中横扫改为横踢,在逼得他退开时,拍了下地面借力再次连踢,将人逼开数步。 傅言卿不傻,她打不过这人,自然也不会留着被杀,脚下发力,御起轻功便欲离开。 身为鬼楼楼主,房道海也算是少有敌手,心中难免自负。此次他放下他那么重要的事特意赶来朔州,便是为了赵梓砚。一是赵梓砚的身体,让他寝食难安,自觉对不起温如言。二是他竟然得知赵梓砚同一个女子厮混,丝毫不顾伦常,太过荒唐!他答应过温如言,会让赵梓砚平安长大,将她培养成一个远胜于她爹的人。赵梓砚因着他的疏忽,已然坎坷艰辛,他绝不允许她再陷入这种荒唐的感情中,被人利用。 如今他没能打消傅言卿的念头,还让这个黄毛丫头从他手下逃走,实在让他恼怒。顿时提气追了过去,也不再顾及他的颜面,将他锁于腰间的玄铁链抽了出来,内力吐出,凌空便直取傅言卿后心。 傅言卿历来警觉,听到铁链破空之声便硬生生拧过身子,伸手猛然拽住锁链,顿时被上面的内力震得手臂发麻,虎口也溢出一缕殷红。 “前辈这一招,让苏瑾着实领教了!”傅言卿被逼地落了下来,此处恰好是街头,惊得一干百姓四处逃窜,傅言卿冷冷看着他,语气虽不咸不淡,却是嘲讽满满。 房道海丝毫不为所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受着,的确是我不厚道,可是应故人所托,你若执迷不悟,便只能除了你。”话落,他猛然发力抽出锁链,傅言卿不敢硬拉,连忙松手,转眼间那铁链便朝她头顶砸了下来。 傅言卿原本便处于劣势,房道海祭出铁链,她更是避无可避,勉强避过铁链,却撞上房道海毫不留情地一掌,顿时被震了出去,闷声咳了许久,呕了一滩血。 房道海见她重伤,顿了顿脚步,低声道:“你也算是个奇才,即使没了她,你也未必得不到你想要的,再给你一次机会,离开她,我便不杀你。” 傅言卿撑起身子,惨白着一张脸,低声笑道:“阁下一个身在局外数年的人,既不了解我,也不懂她,为何如此自以为是?” 房道海兜帽下的脸顿时一沉:“冥顽不灵!”随即抬掌便朝傅言卿击了过去。 只是方才落到傅言卿面前,一抹黑色人影犹如一道黑色旋风,疯了一般合身撞了过来。同时一道银色寒光自那抹黑影中闪过,格外暴戾地朝房道海劈了过来。 这一下气势汹汹,杀意都凝成实质,让房道海这般的人物都感到心惊,顿时快速退出数步,凝神看着来者。 来的人同他一般是一身墨色暗纹衣衫,年纪很轻,一张美得雌雄莫辩的脸上,此刻却是慌张中带着急痛,手里那把剑都被她扔了,半跪下身子将那苏瑾搂在怀里。 房道海脸色一滞,这应该就是如言的孩子了。 赵梓砚此刻手脚发凉,原本墨色的眸子一片通红,将傅言卿紧紧抱在怀里,颤声道:“卿儿,卿儿,你怎样了,怎样了?” 傅言卿看她慌乱无措,声音都变样了,不知怎得鼻头发酸,却仍是打起精神,轻喘了口气缓解胸口的闷痛,笑着安抚她:“你莫急,就是吐了些血,还活的好好的呢。” 赵梓砚看她胸前一片血渍,地上还有一滩暗红血迹,浑身都抖了起来,几乎是咬着牙道:“这叫吐了一些血?” 说完她抬手贴在傅言卿腰间,将内息渡些给她,暂且压制她的内伤reads();。 而后便是一同赶来的无言和魍魉鬼大等人,看着一片狼藉的街道,顿时僵住。 无言快步跑过来,一向面无表情的人也是急道:“主子!” 傅言卿有些倦怠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 赵梓砚将人小心翼翼交给无言,低声道:“照顾好她。” 说完她提起剑,冷冷扫了眼有些慌张惊讶的鬼楼众人,手中剑猛然一振,遥指对面的房道海:“你想做什么,我不管,你想要什么,我也不在乎。可你不该,不该动她!” 房道海伸手揭了兜帽,露出真实面容,模样虽沧桑却也是个十分俊郎的人,年轻时绝对是个潇洒的人。 听了赵梓砚的话,他眼里燃起一股怒意:“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荒唐至此,身为鬼楼楼主,你胆敢如此对我说话!赵梓砚,你莫不是忘了我算你的半个师傅!” 赵梓砚神色压抑,却依旧冷冷道:“你帮我,我铭记五内,你需要我还,我也绝不托辞。可是若你敢动她,休怪我忘恩负义!” “你……混账!你们同为女子,怎么如此胡闹,若是你娘亲知道了,你让她如何承受!”房道海气息紊乱,怒极道。 听到他提及赵梓砚的母妃,傅言卿也是愣了下,转头看赵梓砚,那站的笔直的人倏然僵了一下。不过,也仅仅是片刻,她漠然道:“她早在我五岁那年便死了!” 房道海怒目圆睁,想说什么却生生忍住,指着傅言卿道:“她是何身份你比我清楚,她分明是利用你达成她的目的,你以为这种感情,能有多少真心!” 赵梓砚听了却是笑了笑:“她是不是利用我,是我的事。而且,即使她真的利用我,我也心甘情愿。你所给的一切,我之所以愿要,左右都不过是因为她。” 傅言卿听得心头发颤,直直看着那身影挺秀单薄的人,眸子发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房道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半晌才道:“那……你,你简直是疯了。” “自从娘亲和慕姨走了后,我就疯了。如今我还能活得像个人,也不过是因为她。所以,既然伤了她,就准备还回来!”说完,她眼神一寒,手中长剑铮鸣,长虹贯日一般直刺房道海。 魍魉几人急声道:“楼主,不可!” 赵梓砚心里压着一团怒火,不仅是对鬼楼,还有她自己。一想到因为自己,傅言卿差点就死在他手里,她便要发狂,脑海中傅言卿吐出的血,犹如火焰,烧得她头脑发热。 这是傅言卿第一次见赵梓砚如此彻底的显露她的功夫,她早便知道赵梓砚很厉害,能成为鬼楼楼主,又经过赵墨笺她们如此残酷的训练,赵梓砚的身手,绝对让人胆寒。 可是看她同房道海如此正面交锋,一招一式古怪阴狠,全是杀人的招式,对自己也是毫不留情,从不防守,傅言卿看地有多心惊,便有多心痛。 她不知道赵梓砚是在多少次以命相搏后,才练成这一身杀的本领,可是她能想象,她受过多少伤。 闭上眼,傅言卿忍着心头的闷痛,和身体里的不适,眉头皱的死紧。无言觉得不妙,低声道:“主子,你……” 傅言卿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腥甜,对着无言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赵梓砚似乎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眼傅言卿,在房道海那一掌打过来时,她竟是不闪不避,亦是抬掌狠狠拍在房道海胸口reads();。 房道海眼睛猛然睁大,却是强行收了部分掌力,赵梓砚退了七步,吐出一口血,房道海却是直接吐了一大口血,半跪在地上。 魍魉等人不知顾看哪边才好,纠结地不行,赵梓砚眸光一晃,淡声道:“何必对我留情,我这一掌,是替她讨回来的,你这一掌是我该还的。” 房道海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还是低估你了,你当真是像极了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魍魉,带你们楼主回去休息吧。”赵梓砚并不愿多说,缓缓开口后径直过去将傅言卿抱了起来,转身离开。 “楼主,魍魉等人早便以您为主,我们送房大人回去,立刻去寻你!” 赵梓砚回头看着抱拳跪在地上的几人,只是说了一句话:“随你们。” “还有,不管你和我娘亲是何关系,我再说一句,若想动她,先杀了我!” 房道海被魍魉扶着,看着赵梓砚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冤孽。” 魍魉犹豫了片刻,低声道:“大人,据魑魅说,楼主十分喜欢那个女子,在京城,便一直与她亲近,而且楼主毒发时,那女子夜里进去照看了她许久,那时我们方才知晓她的存在。而彼时,楼主虽未表明,却已然对她毫无芥蒂地信任了,她们应该是旧识。” 房道海闷咳几声,却是若有所思,许久才开口道:“暗主是否觉得我做错了?” 魍魉沉默片刻,才道:“大人心意无错,可是却是低估了楼主对那女子的感情。无论那女子是否真心,从今日看来,若您当真杀了那位,楼主方才恐怕会……同您同归于尽。” 这厢赵梓砚抱着傅言卿,一路往回赶,傅言卿伤的重,又经过一番恶斗,此刻被赵梓砚抱着,紧绷的弦一松,便有些昏昏欲睡。 赵梓砚感觉到她精神不好,温声道:“困了便睡吧,我带你回去。” 傅言卿睁开眸子,看了她片刻,才低声道:“你也伤了。” 赵梓砚顿了顿:“我无碍,他留了情,比你伤的轻多了。” 傅言卿被她抱着,身子随走路晃动,眯着眼,越发混沌,埋在赵梓砚怀里,闷闷道:“你这个傻子。” 赵梓砚轻声接道:“嗯,是我傻,不然便不会害你受伤。” 傅言卿想反驳,嘟囔了几下却是没了动静。赵梓砚放缓步子,让她睡得舒服些,一路抱她回了别苑。 赵梓砚回去立刻请了大夫,给傅言卿开了些药。傅言卿内腑伤的颇严重,赵梓砚给她运功,渡了半个时辰内力,最后被无言逼着休息去了。 等到傅言卿醒了,已然到了亥时,睁开眼,屋里烛火还在燃着,晃动的火苗爆出一阵银花,发出噼里啪啦地轻微爆响。她转了转头,便看到趴在床边的人,落在阴暗光影里,有些看不清楚,可是她很清楚是谁。 胸口的伤还是有些闷痛,却舒服了许多,不用想也知道,有人给她渡了内力助她疗伤。 眸子微微下移,看到了此刻依旧睡着的人脸上,烛火闪烁,带着她的侧脸也忽明忽暗,却依旧漂亮的紧。 思及之前她对着房道海说的一番话,傅言卿眸中情绪有些翻涌,忍不住想去摸摸那有些疲倦的睡颜。同样是赵家的孩子,怎么她两辈子碰到了截然不同两个。一个看似情真,却是最为薄情,一个人前冷漠,却是太过长情。 第四十二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手指终究是抚上那细腻温凉的肌肤上,她轻轻移动,滑过那精致的轮廓,直到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指尖,随后那睡着的人,缓缓抬起头,眸光温柔如水,轻笑道:“醒了?” “嗯,现下几时了?”傅言卿精神好了些,看了看屋里,开口问道。 赵梓砚坐起身子,柔和道:“已然亥时三刻了,你都昏睡将近三个多时辰了。可还难受,还有哪里疼么?” 看着她眼里的心疼担忧,傅言卿摇了摇头:“并不大疼,我没事。你呢,休息了么?” 赵梓砚点了点头:“下午落音照看了你许久,我便歇了。你这么久都不曾用过饭,想必是饿了。”说完赵梓砚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细心喂她喝下:“来,先喝点水润润喉,我去让落音将饭菜送过来,还有你的药,醒了便该喝了。” 傅言卿皱了皱眉:“还要喝药么?” 赵梓砚眸光宠溺,轻轻刮了下她鼻尖:“你伤得不轻,自然要喝药,我给你买了蜜饯,不会苦到你的。” 提到蜜饯,傅言卿才想起来,有些遗憾道:“我本来买了些的……”说完傅言卿才觉得不对,想要转移话题。 赵梓砚眼神却是晃得厉害,低低道:“对不起。” 傅言卿有些无奈:“哪里需要对不起?若说是因着你同我在一起,而给我招了这场灾祸,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他有让我离开你,可我现在还很是贪恋你,那么我要得了你,就得付出这种代价,并无不合理之处。再说,你来救我了,还替我讨了公道,便不必再道歉。除非,你也觉得你不该同我一起荒唐?” 赵梓砚连忙摇头:“不是的reads();。” “那就对了,不许再提了。”傅言卿口吻有些强硬道。 赵梓砚点了点头,乖乖应了。 “梓砚。”傅言卿轻声开了口,“你今日在那人面前说的话,都是当真的么?” 赵梓砚有些踟蹰:“什……么话?” “即使我是利用你,你也心甘情愿,你所谋划的这一切都是因着我?” 赵梓砚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当初她怕傅言卿有负担,就同她说过,她亦有私心。可今日她有些后怕,只想同房道海说明傅言卿对她的重要性,让他不再对傅言卿下手。她有些吞吐道:“也……不全是真的,我说过……我也是为了……” 傅言卿叹了口气,颇为失望道:“原来是骗他的,我到当真了,白白感动地一塌糊涂。” 赵梓砚一慌:“我没……我当真愿意,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傅言卿好笑地看着她,看来这小东西也有这么慌神的时候。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思。当初我的确很怕欠你太多,因着彼时我以为我们仅限于当年的情谊,最多互帮互助,你投入太多,我还不起。可是……如今,你我已然两情相悦,你给我多少,只要我能,我也可给你多少。” 赵梓砚听得眸子发亮,一把凑过来,惊喜道:“卿儿,你说的都是心里话?” “自然是。”傅言卿微微别过头,故作淡然,却听得赵梓砚那好听的笑声。她有些奇怪道:“你笑什么?” 赵梓砚轻轻搂着她,低笑道:“卿儿方才的意思是,当初怕我用情太重,你还不起,才不受。如今你同我倾心相待,可以……情债肉偿么?” 傅言卿耳朵倏然红了,伸手拧住她纤细的腰身,恼怒道:“好好一个姑娘家,竟然说这等不正经的话,跟谁学的!” 赵梓砚一时开心,说话这才没走心,现下回味了下,看着此刻穿着一身单衣,衣襟微散的傅言卿被她抱在怀里,顿时有些气血上涌,脸也红地透彻。慌慌张张松开傅言卿,眼睛却忍不住瞥了下傅言卿衣襟,这才结巴道:“你饿了,我去拿晚膳。” 傅言卿看她不对劲,低头看了下胸口,忙拉好衣衫,脸上热意泛滥。这小混蛋,也是坏透了。 大概是担心傅言卿饿坏了,方才还有些不好意思的赵梓砚很快便回来了。 傅言卿起身发觉有些凉,门被赵梓砚推开后卷进一阵凉风,赵梓砚右手提着食盒,左手还端了个托盘,身上裹了一件斗篷,此刻都有些湿了,连带着额间几缕发丝也挂着水滴。 忙上前想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却被赵梓砚避开:“你坐好别动,外面下雨了,天气凉的紧,你去添件衣衫。方才受了伤,别再着凉了。” 傅言卿也没跟她多争,回身去壁橱找了两件衣服,自己穿好后,替赵梓砚将那件湿透了的斗篷解开。摸了摸她的外袍,也带着股潮意,径直去解了她的腰带。赵梓砚面色微红,却没躲,看着她将她的紫玉解下放在一边,伸手将衣服接了过来:“我自己来就好,你先用着饭。” 傅言卿坐下看着赵梓砚将一粥盅端了出来,放在她面前,又拿了碗鸡汤。托盘里摆着的是蜜饯还有一个药碗。 傅言卿看着这些简单的东西,眉头微微一皱:“你呢?” 赵梓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吃过了啊reads();。” 傅言卿挑眉看了她一眼,那表情摆明不信。就她这性子,怎么可能用过晚膳。方才去了片刻,定然也不可能吃过了的。 傅言卿也不多说,舀了粥递给赵梓砚:“先吃点,待会儿再去添点。” 赵梓砚拧不过她,只好喝了,一盅粥和一碗鸡汤被两人分食了,赵梓砚让人再送了些过来,看着傅言卿喝完药,又给她嘴里塞了蜜饯。 等到洗漱完毕,赵梓砚怕傅言卿不舒服,又让人躺在了床上。 傅言卿到是听话,躺在床上,看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赵梓砚,心里暗自发笑,却故作不知道:“可还有事?” 赵梓砚颇为正经道:“你伤得不轻,需要有人照顾。” 傅言卿点了点头:“嗯,落音便在外面守着,无妨。” 赵梓砚抿抿嘴,继续道:“我说的是贴身顾看。” “那让落音进来歇着?” 眼看傅言卿眼里藏着一丝笑意,赵梓砚低头不吭声了,随后却是微微弯下腰,俯身看着傅言卿,随后抬脚半跪在床上,靠得越发近。 傅言卿有些紧张,缩了缩身子却依旧镇定道:“你这是做何?” 赵梓砚笑了笑不说话,却是直起身子开始解腰带,身上的衣衫顷刻间便松松垮垮滑了下来。随后她有抬手抽下束发的玉簪,一头青丝如瀑般滑落下来,让她整个人陡然间妩媚了不少,衬着嘴角的笑弧,勾人得紧。 傅言卿只觉得脸上发热,呼吸都有些费力,愣愣看着赵梓砚。 直到那人掀开被子钻进她的被窝,将她整个搂进怀里,她才回过神:“你又赖着我的床。” 赵梓砚抬手熄了灯,低耳细语:“并非赖着你的床,而是赖着你。” 她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傅言卿的耳廓,让她顿时缩了一下身子。侧过头,夜色中赵梓砚的眸子依旧亮得很,隐隐轮廓落入她眼中。大抵是眼前人太过香甜,亦或是气息太过令人心安,傅言卿最后忍不住探了下头,触碰了下那抹温凉的柔软。 这一下触碰却再收不住,赵梓砚收了收环在傅言卿腰间的手,加深了这个亲吻。 怕压着傅言卿,赵梓砚侧抬起身子,低下头和傅言卿轻轻交缠着,呼吸相交气息相融,直到傅言卿有些喘不过气,这才抱着人,轻轻拍着,相拥入睡。 翌日傅言卿想起同黄耀约好前往商会清点货物,赵梓砚怕她伤势未好,原本不愿她去,最后还是被说服,也就陪着傅言卿一起去接了货。 而魍魉等人也赶了过来,赵梓砚对此并未说什么,只是神情颇为冷淡,显然因此迁怒了他们。 晟家这一批货物价值不菲,足值八万两余两,大大小小装了九个红木箱子。晟雨之前派了运送的商队一同过来,傅言卿将货物暂且交给他们,准备让他们送回去。 而幻影山庄那边也传来消息,幻影山庄的庄主姚青山已经坐不住了。赵梓砚坐在椅子上,听着魍魉的话,抬了抬眸子,开口道:“是时候了,给幻影山庄送信,便说明日午时,我在永乐堂侯着他。” “楼主?”魍魉有些不解。 “去吧,顺便将五鬼令附上,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是reads();!” “梓砚,你同他见面有何打算?”傅言卿也有些没弄明白赵梓砚意欲何为。 对着傅言卿笑了笑,赵梓砚温声道:“卿儿觉得,姚青山一介江湖中人,为何要如此固守着永帝宝藏的残卷图?既不肯上交朝廷,也不曾去打听其他的残卷?” 傅言卿神色莫名地看了眼赵梓砚,垂下眼睑喝了口茶:“自然是不曾肖想过它,却也有不得不守着的理由。”对此她上一世便清楚了。 “卿儿还是如此聪慧。”赵梓砚看了她一眼,便继续道:“可是如今赵墨笺知晓他手里有了藏宝卷,他便只能交出去,否则私藏国宝便是死罪。幻影山庄再厉害,也抵不住朝廷的盛怒。而我,虽说亦是皇室中人,可我也算是身在江湖,我向他讨个拓版,帮他重新制一份以假乱真的残卷,任由赵墨笺拿走,原卷,他仍旧可以高枕无忧的留着,如此一来,同我打交道,想来他会放心一些。” 傅言卿笑叹了一声:“还说我,想来聪慧,我远不及你。” 赵梓砚拢住她的手,认真道:“明日我便去见他,你伤还未好,留在这里休息。等这件事成了,我便去益州,久了,那边恐怕会出纰漏。晟家的货物,我会将魍魉和鬼大他们留给你,护你回京城。” 傅言卿手下一顿,皱眉道:“你把他们都给我,你一个人去益州?” 赵梓砚摇了摇头:“你忘了,鬼楼还有五位鬼使呢,况且九殿不是下已然同七殿下去了益州运粮,无人会注意我的,你放心。” 傅言卿抿了抿嘴,看着赵梓砚沉声道:“今日已然是五月十一了。” 赵梓砚神色一顿,却笑得宽慰:“你还记着呢,不是之前便同你说了,药三通也过来了么。我既然要去,定然要带着他,有他在定会无事,你也可以安心会去养伤。这次你内伤不轻,回去还得再养养,好么?” 傅言卿沉默不语,看着一脸恳切额赵梓砚终究点了点头:“我晓得了,你去千万要当心。战场刀剑无眼,你一身功夫虽俊,可是沙场不比江湖,亦不是单枪匹马,切不可逞能,你身体如何了,需得给我回信,至少七日便要写一封。” “好,都依你。” 傅言卿这才缓了神色:“你既然不愿我去,我便早日回京。这批货拖不得,而且,京城那边怕是会有急事,我也需得做好准备。” 赵梓砚听得一愣:“怕是会有急事?” 傅言卿摇了摇头:“因着我也不敢确定,不过若真有,你在那边也会知晓的。” 赵梓砚知她不想明说,也不再问,只是叮嘱着她回京之事,又同魍魉等人说明情况,准备傅言卿回去。 傅言卿当真是急着回去,用过早膳便带着商队一起回了京。 赵梓砚送她到朔州城门,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定定站了许久,随后才独自一人打马回了朔州,直奔永乐堂。 进了之前订好的房间,赵梓砚颇为随意地坐在桌案旁,闭着眸子养神,直到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她才睁开眸子,沉声道:“请进。” 进来的是两个中年男子,为首的人一身藏青色长袍,剑眉星目,走路稳而无声,一看便是高手,伸手的男子一身灰色布衣,看似平淡无奇,却让人觉得颇为危险。 为首男子见了赵梓砚显然很惊讶,却依旧抱拳行礼道:“在下姚青山,敢问阁下可是发五鬼令之人。” 赵梓砚站起身,拱了拱手:“久仰姚庄主大名,在下鬼楼楼主,赵祁安。” 第四十三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她说地不紧不慢,后面原本淡然无波的灰衣男子,脸上也是难掩惊讶。 “这……” “怎么,两位似乎不信?”赵梓砚缓缓坐下,伸手示意他们落座,倒了三杯酒放在桌案上。 姚青山忙正色道:“不是,只是有些惊讶,鬼楼楼主竟然如此年轻。” 姚青山打量着这位年轻的楼主,虽然觉得太过不可思议,不过有一点却是挺符合。别人都道鬼楼中人形如厉鬼,事实上,不但不是如此,鬼楼这个地方有个怪癖,鬼楼中人不仅要武艺非凡,容貌更是不凡。生得丑的,是不会收的。 据他师傅说,鬼楼男女一个个都生得极好,尤其是楼主更是一个胜过一个的俊美。这位年轻人,确乎生得太过精致了。 “无妨,想必姚庄主也知晓,这江湖中应该无人敢冒充鬼楼楼主了。此番冒昧请庄主过来,是有事相商。” 姚青山眉头一挑:“有事相商?”什么事需要鬼楼楼主亲自寻他。 赵梓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淡淡道:“永帝宝藏。” 姚青山脸色一变,却是很快收敛起来,有些好笑道:“永帝宝藏?这不该是朝廷一直追查的么?楼主怎么会同我商量此事?” 赵梓砚喝了口酒,偏过头笑了笑:“两位莫紧张,我既然如此坦白同你说,自然已然断定了。想必最近几日庄里不太平,让两为太过紧张了reads();。” 姚青山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冷声道:“莫非是你鬼楼中人!” “不,庄主莫误会,我虽关注幻影山庄,却也不会做这种事。而且庄主觉得,有谁会特意关注永帝宝藏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姚青山戒备四起,语气也有些急躁。 赵梓砚心知这两人有些不把她放在眼里,想必是她年纪太小,以为她好拿捏罢了。 “鬼楼得到消息,当今七殿下赵墨笺易欲寻找永帝宝藏,日前早便派人到了朔州,想要取回庄主收藏的那份。”赵梓砚不慌不忙,直接戳中姚青山最担心的事。 果不其然,姚青山两人神情陡然严肃起来,半晌那灰衣男子沉声道:“鬼楼何时也管这等朝廷之事了。” 赵梓砚低低笑了笑:“身在局中如何能不管?况且姚庄主不也是,和朝廷牵扯上了么?” 灰衣男子沉吟片刻,目光颇为锐利地盯着赵梓砚:“楼主姓赵,乃是国姓,不知可有瓜葛?” “先生心思缜密,孤倍感叹服。”赵梓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声到。 “你……”姚青山眉头紧皱,而那灰衣男子手此刻已然探入袖内,气氛一时间颇为紧张。 赵梓砚将杯子缓缓放在桌上,摇了摇头道:“我已然心诚至此,姚庄主何不安静听我说完,再动杀意也不迟。”这次却是改了自称。 “草民不敢!”姚青山悄悄拉了拉灰衣男子的衣摆,俯首道。 “姚庄主,我说了,此次前,我来用的是鬼楼楼主的身份,没有什么殿下。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姚庄主不会稀罕永帝宝藏,但是想必有不得不留下的理我,所以,此次来,我只为拿件拓本,另来,是帮你避开我皇姐。”赵梓砚不再多说,直接了当摆明自己的立场。 “如何帮?”姚青山皱眉道。 “你因该很疑惑,既然是当今的七皇女,知道了东西在你这,为何不出兵征要,反而暗中盗取,对么?” 姚青山也没隐瞒:“不错。” “江湖中人不愿牵扯朝中之事,除了不愿受束缚,恐怕还有部分是看不得党派之争,尔虞我诈。”赵梓砚颇为嘲讽地笑道,随后复又开口:“而她这般偷偷摸摸,自然不是代表朝廷,而是她自个儿想要罢了。” 灰衣男子瞥了她一眼:“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选择九殿下您,而非七殿下。” 赵梓砚笑了起来,悠悠道:“因为,你我好歹是江湖中人的身份,我们可以用江湖规矩办事,而不会牵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再者,她可未必肯让你们留下原卷。最重要的是,莫非姚庄主不肯给鬼楼这个面子!”说到最后赵梓砚收了笑,眼里一片肃然,神情颇为冷峻。 此刻赵梓砚分毫不收敛自己的气场,墨色衣衫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凌厉,在加上一丝威压,让姚青山两人微微变了脸。他们的确是忘了,无论这人看起来如何年轻,能让鬼楼那群人心甘情愿臣服,绝非等闲之辈。而且,一旦与鬼楼结怨,这绝对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看出他们有些许动摇,赵梓砚又加了句:“而且即使日后有人再同你要,亦或是我皇姐质疑真假,你也可以将这些推到九殿下头上,你幻影山庄自此高枕无忧,不好么?” 灰衣男子同姚青山对视一眼,随后齐齐拱手道:“不敢,楼主要我等如何做?” 赵梓砚勾了勾嘴角,满意地笑了笑reads();。 话说傅言卿一路回京,有了魍魉等人的护送,虽说遇到些流寇马贼,俱都有惊无险。只是傅言卿心里并不轻松,赵梓砚那事也不知有没有处理好。思及自己明明知晓永帝宝藏所在,却又要她费心,心里的愧疚越发浓重。 望了望天色,今日正是十五月圆之夜,傅言卿心里一点点拧了起来,她到底有没有让药三通看,当真能管用么? 商队宿在一家客栈中,傅言卿却是一丝睡意也无,心头的焦灼让她坐立不安。想起那夜赵梓砚痛苦的模样,隐忍如她,竟是茶壶都握不住。仔细思索了许久,她越想越不对,赵梓砚身上的毒,让赵墨笺母女如此笃定她不敢背叛,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她真是糊涂,没亲眼看她无碍,她怎么就离开了! 忍耐不下去的傅言卿决定先改变计划,点亮蜡烛,连夜写了一封信,告知薛恒,重点劝诫朝廷关注黄河在邢州、晋州河口段的河堤,若遇暴雨,重点防护此处。同时详细交待晟雨,加快在两地粮食的收购,以及备些药材和生活必用品。原本她打算自己亲自去办妥,再赶着去益州寻赵梓砚,可她后悔了,她必须先去找赵梓砚。 傅言卿推门走了出去,落音在外间休息,见灯亮了便醒了,有些惊讶地看着傅言卿:“主子,怎么突然起来了?” 傅言卿低头系腰带,沉声道:“我要去益州,你和无言带着货物回京城,将这封信交给晟雨姑娘。” 落音刚来的瞌睡顿时一扫而光,猛然瞪大眼:“什么?主子你怎么突然……这还是晚上!” 傅言卿拧了拧眉:“我需得去追她,如今过了三日,若她在朔州留一日,我连夜追上,应该还能赶得及,而且她合该走不远。” “九殿下出事了么,主子为何如此急?”落音见她脸色不好看,担忧道。 “不知道,我希望是我想错了。对了,让岳先生再麻烦一趟,去益州城寻我,派人护着他。” 傅言卿交代完,无言也察觉到她起来了,敲了敲门:“主子,可有事?” 待明白事情原委,无言亦是皱了皱眉:“主子连夜离开,我等不放心,我跟着。” 他说完便一声不吭,靠在门外,摆明了不会让步。 想着鬼大等人功夫出众,而且商队的管事亦是经验丰富,想来出不了岔子,傅言卿便答应了。两人收拾了行礼,牵了两匹快马,连夜朝朔州前往益州的小路赶去。 而赵梓砚这厢的确未能走多远,不等到了十五,赵梓砚便感觉身子不舒服,只能强撑着寻了处小院歇下,而药三通也的确随着同行。 到了这夜,纵然提前服了药三通的药,当毒性发作时,赵梓砚依旧是生不如死。一阵阵如同蚂蚁食髓般的痛意,从四肢百骸升起,随即越来越盛汇聚心口,让人恨不得剜心。 将所有人都关在屋外,赵梓砚在嘴里硬是咬了块毛巾,一声不吭待在房内。 屋外守着的几人只能听到屋内桌椅被撞翻拍碎的声音,玄清脸色发白,眼里俱是不忍。 “药师傅,当真没法子么,不让楼主这么疼也行啊?” 药三看着紧闭的门窗,听到偶尔溢出几声痛到极致的闷哼,亦是满脸不忍。 “我所开的药仅能护住楼主的心脉,保她不被毒性蚕食她余下的经脉,可是该来的疼痛,我却毫无办法。这毒拖得太久,已然透心入骨,比之当年那位还要厉害三分,楼主能撑到现在已然是奇迹了。”他之前给赵梓砚号脉,发现这毒又厉害了几分,想来时上次发作损了身子。 “这……这如何是好,楼主如今才十九岁,便要经历这些,着实太苦了reads();。”玄清实在听不下去了,扭头眸子都有些红。 “也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楼主往日服的那所谓的解药我也仔细研究过,不过是另一种毒物罢了,虽说对楼主身子有损,却的确能抑制这蚀心散。” 玄清拧眉道:“你是说以毒攻毒?” “不错,可是这种太过冒险,结果如何全凭运气。我同楼主提过,若当真要搏一把,越早越好,只是,楼主没答应。” “为何?楼主的性子应该是最为果断的。即使是九死一生,她也不会愿意这般活下去的。”玄清自认为了解赵梓砚,不由疑惑道。 “楼主说,她有些事必须得做,没成功前,她不会尝试的。”药三通叹了口气,听着屋内没了动静,当下神色一凝,抬掌震开门栓,推开了门。 屋里的家具全被拍的粉碎,东西乱糟糟撒了一地,狼藉一片,赵梓砚靠在墙边,低垂这脑袋坐着,长发散开,遮住了她此刻的模样。 玄清忙冲过去,扶着她,自认为铁石心肠的她,也差点红了眼。赵梓砚身上衣服已然湿透了,胸前一片血迹。在她身边,那片墙角都硬生生被她抠出了指痕,可想而知用了多大劲。 将毛巾从已然痛得晕过去的人嘴里拿了出来,上面亦是血迹斑斑。即使是昏过去了,不到片刻,她整个人又抖了起来,随即闷哼一起声蜷起身子,又勉强睁开了眼。 “出……出去。” “楼主,您,您就不能……”玄清声音有些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药三通也是看不下去,掏出银针直接将人扎晕了。 “都这时候,不能不管了,你再去换条新毛巾,楼主这样,过会儿就能疼醒,你再给她塞嘴里,别让她咬着舌头。”药三通手下银针不停,强行封了她的穴道,只求能暂时替她抑制一下。 就这般来回折腾了许久,赵梓砚最后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原本打算加紧赶路前往的益州,但因着赵梓砚的身子,几人只能在许州暂且住下。 这次毒发比上次来得更厉害,赵梓砚一连三日都不曾出过房门半步,每到夜里痛苦便会越发难熬,短短几日赵梓砚脸色便苍白如纸,站在那仿佛风都能吹倒似的。 这日下午,方才稍微缓了一些的赵梓砚勉强下了床,中午赵梓砚没有胃口,什么都没吃,现下好了些,玄清特意给她准备了许多精致的食物,希望她能多吃些。 “楼主,这些我特意吩咐后厨做的清淡些,口味也不差,你权且用些,这几日太伤身了。” 赵梓砚披了件白色长衫,看着桌上几乎摆满了的饭菜,勉强笑了笑:“这也太多了,我如何吃地完。” “楼主胃口不好,我也不知道哪些你可以吃,你都多少用些。”看着赵梓砚一脸疲倦的模样,玄清眼里俱是心疼。 “费心了。对了,有没有魍魉的消息,她现在可到了京城。”赵梓砚边说着,伸手拿起汤勺,有些费劲地将粥送进嘴里。 玄清想帮忙,却不知如何开口,听到她的话,更是有些犹豫。 赵梓砚方才吃了几口,见她没回话,本准备发问,却是突然抬手掩住嘴,猛地咳了起来。玄清慌得不行,手忙脚乱地去找手帕。而此时,突然有人猛地将门推了开来,力道之大,直将门撞得弹了起来。 赵梓砚吐了满手的血,抬头看见来人,顿时呆在原地。 第四十四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傅言卿一身风尘,看着此刻的赵梓砚,嘴唇微微颤抖着,满眼急痛和不可思议。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虚弱不堪的人,竟是几日前还同自己温言细雨,撒娇耍赖的人。 此时的人眼窝泛青,脸色白的犹如一张纸,整个人憔悴得不行。她随意披着一脸白色衣衫,更是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无比单薄。目光落在她带着血迹的苍白嘴唇,看着那人惊慌得握紧手,将满手的血迹收到伸后,傅言卿浑身都颤了起来。她眸子一红,喉头堵了无数的话却说不出来。 赵梓砚怎么都没料到她此刻会突然出现,忙背过手站起身,压抑着咳嗽,慌乱道:“你……你不是回京了么,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傅言卿松开手,任由背上的包裹落在地上,一步步走进屋内,颤声道:“我若不来,你还准备瞒我多久?” 她眸子通红地看着赵梓砚,强自忍耐着情绪,有些歇斯底里道:“是不是要等你快死了,你才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啊?赵梓砚!” 屋里的玄清一早便退了下去,赵梓砚不知如何回答,眼看傅言卿一副崩溃的模样眸子也红了,哑声道:“我……对不起……” 傅言卿看她原本就惨白的脸,此刻更是难看,整个人也摇摇欲坠,实在受不了了,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哽声道:“你到底怎么了,才……四天,我才离开四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模样了。” 赵梓砚看她难过更是心疼欲碎,“卿儿,你别这样,我错了,你别哭。” 察觉到背上的衣衫被温热液体打湿,赵梓砚更是慌乱,想要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开口。一阵心急更是引得咳嗽不止,她拼命想压着咳嗽,却只是将自己憋地满脸通红。 傅言卿发觉不对,忙推开她,替她顺背,急痛道:“你别忍着了,赵梓砚,我求你,你可不可以顾念下自己!” 赵梓砚身子一颤,咳了几声又吐了几口血,赤红色的血迹溅了傅言卿一身。 傅言卿只觉得浑身发凉,将人抱到床上急声道:“来人,赶紧请大夫!” 赵梓砚一时缓不过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拽着傅言卿的衣衫。傅言卿心急如焚,不停给她顺胸口。 药三通被玄清拉着快速走了进来,给赵梓砚把脉,随后立刻打开随身的布包,摊开一排银针,给赵梓砚几个穴位上扎上,片刻后赵梓砚脸色才缓了过来。 药三通见傅言卿也是脸色发白,虽一时没弄明白她同赵梓砚是何关系,也宽慰道:“姑娘莫言担心,楼主只是一时情绪过激,这才咳得越发厉害。至于吐血,只是毒血淤积肺腑,气血凝滞,吐出来反而会舒服些reads();。” 傅言卿见赵梓砚气息逐渐平缓下来,这才松了口气,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抬手将内力渡了过去,好让她尽量舒服些。 这一翻折腾,几乎耗尽赵梓砚的气力,她整个人虚软无力地靠在傅言卿怀里,低低道:“我没事,已然舒服多了,你莫要急。” 傅言卿一声不吭,只是自顾自地给她送内力。药三通两人看两人之间氛围不对,对视一眼,开口道:“楼主已然熬过了最紧要的关头,今日虽说仍会痛……”眼看傅言卿动作一僵,药三通又连忙道:“可是不会这么严重了,我去熬药,楼主这几日都没吃什么,姑娘……” “有劳了,我会看着她用的。她衣衫又湿了,两位先回避下,我先给她换下衣衫。”傅言卿似乎平静下来了,说话也恢复了往日淡然沉静的模样,只是嗓音有些许喑哑,还是能听出她此刻并未真正放下。 药三通看了眼赵梓砚,便转身和玄清离开了。这里有这姑娘,想来他二人也是碍事的。 二人一离开,屋里气氛便变得十分古怪,傅言卿沉着脸去柜子里给赵梓砚寻衣服。 赵梓砚强打精神,心里忐忑万分,目光跟着傅言卿挪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几次欲言又止,随后颓然闭上了眼。 傅言卿坐在床边看着她,淡声道:“平素不是伶牙俐齿,最会说了么?怎得现在一句话也不说了?” 赵梓砚睁开眼,低声道:“我怕你生气。” “我已然很生气了。”眼看赵梓砚神色黯然,又轻轻加了句:“所以,你再说些什么,也无妨。” 赵梓砚愣了愣,又闷咳了几声。傅言卿也不再多言,伸手将她扶着靠在自己怀里。 怀中的人,身子单薄的很,一身单衣都被汗濡湿,两人靠得如此近,傅言卿都能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淡香,柔和雅致。目光下移,看着她额角濡湿的碎发,傅言卿无奈叹了口气,明明气到快要没了理智,可是却舍不得这人再受一点痛苦,所有的恼怒,心疼,自责,只能一个人全咽下。 手指探到她中衣系带上,将白色单衣解开,轻声道:“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别再着凉了。” 赵梓砚脸色一红,想坐起身子:“我自个儿来。” 傅言卿却只当听不见,将赵梓砚迅速剥了个干净,又替她将干净衣服换好:“不是你说,你的身子我从小看到大么?如今又害羞个什么?” 赵梓砚低着头不说话,傅言卿只能看到她微红的耳尖,眼神忍不住柔了几分,却在触及她依旧有些发抖的手时,转为涩然。 起身重新盛了碗米饭,按着赵梓砚以往的习惯,夹了她爱吃的,喂到她嘴边,一语不发地看些她。 赵梓砚哪敢不吃,张嘴接了在那安静地吃着。只是虽然这些日子都不曾吃过多少,赵梓砚却并不感觉饿,吃了一小碗便只犯恶心。 傅言卿虽然面无表情地喂饭,却一直细致看些赵梓砚的表情,察觉到她不舒服,只能停了手。 “吃不下么?” 赵梓砚条件反射般摇头,却在看到傅言卿的表情时乖乖道:“吃不下了。” 傅言卿看着剩了一半的米饭,握着箸的手隐隐泛起青筋,显然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赵梓砚忙开口道:“我只是这几日这般罢了,过了今日,我说不准便要吃四碗了,几日便补回来了。” 傅言卿放下手中的碗筷,低垂着脑袋,颤声道:“赵梓砚,我后悔了reads();。” 赵梓砚脸色一僵,半晌才勉强道:“你……你后悔什么?”问出口,赵梓砚便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她在纠结这段感情时,最害怕的除了傅言卿难过,便是她后悔,后悔错付感情,后悔曾同她在一起。 傅言卿抬起头,眼圈通红,怆然道:“我当初该带你走的,若我早些带你走……也许……也许你不会这般受尽痛苦,不会这么严重。” 赵梓砚一怔,愣了许久才开口道:“卿儿,这不关你事,你当初若带我走,结果无人可以预料,甚至会害了你。”说完,她笑了笑:“真的,虽然这毒发作起来,的确生不如死,可是它带给我的却并非无尽的痛苦,若不是因着它太过阴毒,萧贵妃怎么可能会让我活着,赵墨笺又如何会如此放纵我成长。况且即使你带我走了,我也已然服了蚀心散了,结果怕是更糟糕。” “蚀心散?她给你下的是蚀心散!”傅言卿神色一变,心里顿时冰凉一片,随即狠狠咬牙,看着赵梓砚,心如刀绞。 蚀心散,她上辈子见过赵墨笺用过。昔日赵墨笺因着夺位,同赵清书两人明争暗斗,最后矛盾越发尖锐,几乎都曾对对方下过死手。赵清书手下有一个暗卫,自幼便同赵清书一起长大,乃是赵清书暗中的一把利剑,对赵清书格外衷心。 可是最后赵清书被逼无奈之下,便派那暗卫刺杀赵墨笺,差点便得了手,最后仍是功败垂成,被活捉了。 原本无论如何审讯逼供,他都不肯吐露半字,最后赵墨笺便让人给他吃了蚀心散,彼时药剂量很重,那暗卫不过几个时辰便毒发,那日天牢里凄厉的惨叫痛嚎,让傅言卿不寒而栗,不过一炷香,那人便认了罪。也是那次让傅言卿开始意识到赵墨笺有多狠。 赵梓砚亦是一惊,试探道:“卿儿……你知晓蚀心散?”这毒若不是赵墨笺告诉过她,她也不知晓,便是药三通,也只是在听了这个名字后,在一本古籍上才寻到那只言片语的记载,也正是太过稀罕,他才怎么也寻不出解药,傅言卿怎么会知晓? 傅言卿吸了口气:“曾经无意间见过,你……那你告诉我,你这毒到底会……怎样?” 傅言卿强自压制着话语里的颤音,只是满眼的忧惧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赵梓砚看着她,心里难受得不行,却不知道该如何说,骗她,她已然骗了一次,当结果摆在她面前,只会让她更崩溃。实话说,她又如何能开得了口。她越发痛恨自己,她在傅言卿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与她相恋,她拼命对傅言卿好,引得她眼里越来越多的都是自己。无论她心里再如何冠冕堂皇地想,让傅言卿在她死后忘了她,只当这是年少轻狂时一段短暂的爱恋,她内心深处还是怕,怕她当真如此轻易地被驱逐出傅言卿的生命。 赵梓砚的沉默无疑是让傅言卿肯定了她心里最害怕的一个答案,她松开赵梓砚有些失魂落魄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狠狠揪住衣摆。 赵梓砚狠狠咬了咬下唇,哑声道:“卿儿,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我不该明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还招惹你。” 她这句话仿佛点燃了傅言卿,她猛地站起身,将赵梓砚拽到跟前,咬牙道:“赵梓砚,你还知道你自私,你还知道你不该招惹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帮我,为什么要在我……在我将本要死守住的一颗心给了你的时候,才告诉,你根本没办法和我在一起!” 赵梓砚眼里全是泪水,原本灿如星空般的眸子一片寂寥,仿佛被层层阴云覆盖,任凭傅言卿对她嘶喊着。就在赵梓砚自己快将自己逼入绝境时,原本揪住她的人突然把她紧紧拥进了怀里,在她耳边哽声道:“赵梓砚,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可不可以好起来,可不可以好好陪着我,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进入我的生命,如今你闯进来了,就休想再如此轻易地离开,听到没有?” 第四十五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赵梓砚听了傅言卿的话,顿时愣在原地,半晌后她才反应过来,语无伦次道:“卿儿……你不怪我……我……” 傅言卿看她此刻像个孩子一样,边掉眼泪边在那傻乎乎问她,顿时又是难受又是好笑。她给赵梓砚擦着眼泪,正色道:“你让我怎么可能不怪你,你知道我看你这个样子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么?气得要命,恨不得拽过来狠揍一顿。”说完,她声音又低了下去:“可是又心疼得要命,你……你这个混蛋,到底怎么想的。” 见她也快要流出眼泪,赵梓砚心里拧着难过:“是我错了,我日后定不敢瞒你,什么都同你说,你别难过。” 傅言卿忍着眼里的酸涩,轻声道:“你记住你今日的话,日后若再这般,与其等到最后你猝不及防地离开我,不如我先弃了你。” 不等赵梓砚说话,傅言卿微殇了她一眼:“还有,不许胡思乱想,说一些丧气话。乖乖听我话,我一定会寻到办法的。” 赵梓砚忙不迭地点头,只要傅言卿不再生气难过,她自然什么都应。 只是这几日赵梓砚除了没胃口,更是不曾好好休息,连绵的噬心入骨的痛意让她每每连晕都晕不了,此刻整个人已然快要垮了。经过一番情绪的大起大落,纵然她努力想要睁着眼,却也是力不从心。 傅言卿看她倦成这般,心疼得无以复加,顾不得心里一腔情绪无法排遣,忙伸手掩住赵梓砚的眼睛,低声柔道:“困得厉害了,便闭上眼睡觉,我在这陪你。你什么都不用想,只需好好养身子,其他事待你好了,我们再说。” 赵梓砚眼睛眨了眨,随后乖乖闭着。半晌后,却是伸出手勾住傅言卿左手的手指,握在手心里,随后却是安静地一动不动。 片刻后,傅言卿松开捂住她眼睛的手,看着阖着眸子睡得睫毛轻颤的人,神色苦楚而心疼。无论她多生气,看着此刻安静惹人怜的人,也只剩下了疼惜。 这小家伙才十九岁,虽说寻常人家,怕是孩子都有了的,可对于她而言,这个年纪的赵梓砚应该是肆意张扬的,而不该是这个模样,把所有的痛和苦都咽到自己肚子里,隐忍到让她心疼万分。 微微俯下身子,她目光仔细打量着睡着的人,原本就皮肤白皙的人,此刻脸上没有一起血色,看起来分外孱弱。细长的睫毛浓密卷翘,犹如小蒲扇,衬着高挺精致的鼻梁,线条柔和的脸庞,当真是分外好看。 赵梓砚生得比她几个兄弟姐妹都俊俏,安静睡着时,眉眼间柔和温婉,既没有身为楼主时的凌厉,也少了对自己耍赖时的无辜可怜,同景帝并不像,合该很像她母妃。传闻赵梓砚的母妃温如言乃是后宫最漂亮的一位,当年也是引得许多青年才俊争相求娶的对象。 想到温如言,傅言卿不由将思绪转到那日那位鬼楼楼主身上,那天他说的话,总让她觉得,他似乎同温如言关系非同一般,而在赵梓砚提到她母妃早就不在了的时候,他的反应更是古怪。她记得赵梓砚曾经说她不曾见过温如言的尸首,当年后宫也从不提起这位娘娘,莫不成这其中有隐情?目光落在睡着的赵梓砚身上,傅言卿拧了拧眉,这人是不是早就怀疑什么了? 低头深深叹了口气,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也不知是甜蜜多些还是痛苦多些reads();。 就这般傅言卿守着赵梓砚,直到暮色驱逐一室微光。 玄清将饭菜送进房内,又点燃了一旁的蜡烛和灯,顿时屋内稍微亮堂了些。傅言卿看着原本睡得安稳的人眉头拧了拧,似乎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她原以为是光线刺到她了,正欲吩咐玄清灭一盏灯,却犹豫了下伸手抚了抚赵梓砚的额头。果然,手下温度不大正常,且俱是冷汗。 “她发热了,可否请药先生看看?”傅言卿转头看着玄清。 玄清听了开口道:“是我糊涂了,药三通说过,楼主夜里估计会发热,不过等到发了汗退了热,接下来就不会疼了,让苏姑娘不必紧张,他下午便去山上采药了,估计明日才归。楼主晚上的药,我会熬好送过来,苏姑娘到时喂楼主喝了便好。” “嗯,我晓得了,还麻烦你送些热水进来,我替她擦擦身子,这般浑身是汗,她怕会不舒服。” “好的,我这便去,苏姑娘先用膳吧,累了一日又一路奔波,别累坏了。” “谢谢,我知道了。” 傅言卿看着在睡梦中依旧不肯松开自己手的人,低声凑在她耳边道:“先松开手,我去给你喂些水。” 赵梓砚头脑混沌,却并非无意识,只是身子倦得很,心口又热又疼,怎么都醒不过来。模模糊糊听到傅言卿的嗓音,紧了紧手,最后仍是松了开来。 傅言卿有些怜爱地亲了亲她嘴角,果然热得厉害,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将人扶起来靠在怀里,傅言卿将玄清送来的燕窝粥喂了些给赵梓砚。 她到是吃了小半碗,乖得不行。只是后面玄清送了药,任凭傅言卿如何哄,赵梓砚也是低低哼唧几声,扭着头不肯咽,喂了几次衣衫就湿了一片。 傅言卿皱眉看了看那泛着一股浓重苦涩之味的药,犹豫片刻,伸手掰开赵梓砚的嘴,将药倒了进去,在她想要吐出来时,低头封住她的唇,舌尖挑开她的牙关,苦涩的药汁被逼着咽了下去。 挣不开的赵梓砚只能用舌头推拒着阻止她的傅言卿,使得原本苦意泛滥的软舌,触碰到与它分外契合的同伴,忍不住追着不肯松开。 傅言卿勉强起身,瞥了眼乱动的人,红着脸瞪了她一眼。等到两人斗智斗勇,唇枪舌战一番,赵梓砚占尽了便宜,也喝完了药。 傅言卿给她漱了漱口,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当真是不老实,都这般了,还是个无赖。” 吃过药,傅言卿又给她擦干净身子,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到了后半夜赵梓砚终于是舒服些了,最终安静地睡了过去,傅言卿这才松了口气。 她赶了几天路,几乎不曾好好休息,今日又是一番折腾,此刻也是困倦非常,草草洗漱后,她掀开被子,躺在了赵梓砚身边。正准备阖眼,身边的人却是侧了侧身,伸手圈紧了她的腰。 傅言卿看了看夜色中那精致的侧脸,微微笑了笑,侧身靠着她,沉沉睡去。 翌日等到傅言卿恢复意识时,屋内已然洒满了阳光,略微有些刺眼,逼得傅言卿闭了闭眼。 正在此时,眼前附上一片阴影,耳边熟悉的嗓音轻声道:“醒了,可还要歇息?” 傅言卿顿时完全清醒过来,睁开眼快速打量了下眼前的人,随即松了口气:“可算好多了reads();。” “嗯,已经不难受了,辛苦你了。” 傅言卿扯了扯她的发尾:“以后乖点就好了。” 赵梓砚眯了眯眼,蹭了蹭她的鼻尖:“还累么,是要再睡会儿还是起来用膳?” 傅言卿伸展了下身子:“睡得够久了,不能贪懒,得起来了。” “好,那我让人送早膳来,你先起床洗漱。” 过了一夜,两人之间平静的如同往日一般,似乎不曾经历过昨日那番歇斯底里的爆发。 用过膳,药三通背着药篓赶了回来。见自家楼主和昨日那苏姑娘坐在院子中喝茶,两人之间氛围很是融洽,一点都想象不到昨日会是那般场景。 傅言卿见她回来了,敛了脸上笑意,对着药三通有礼道:“药先生回来了,可否再给梓砚切切脉?” 药三通忙摆手:“自然可以,姑娘不要如此多礼。” 说罢他伸手搭上赵梓砚手腕,片刻后,他舒展了眉头,笑道:“好了,这关算是熬过去了,楼主脉搏平稳,这次虽损了身子,却无大碍,想来我的药还是有些用的。” 赵梓砚收回手,喝了口茶,眸子却在偷偷瞄傅言卿,却不曾想恰好撞上傅言卿斜觑过来的目光。 傅言卿看她着模样,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正色道:“以后还要药先生多费心了,她若不乖,您同我说便是。” 药三通心里无比舒泰,实话说,他家楼主在他们面前严肃的很,楼中即使是敢同她开玩笑的魑魅魍魉,骨子里也怕她。而且这人最是固执,也经常不顾身体,如今总算有个人能管管她了。 等到药三通笑眯眯地离开,赵梓砚摇了摇头:“卿儿,你这般,我都不威严了。” 傅言卿挑了挑眉:“怎么,需要拿我立威?” 赵梓砚忙摇了摇头,一副不敢的小模样样。 傅言卿知道她又在装乖,却也不再多难为她,转而说起了正事,“梓砚,到了月半,那边赵墨笺定然知晓你的状况,可会出事?” 赵梓砚正了神色:“我一早便做了准备,她会知道如何应对的。而且赵墨笺并不曾见过我毒发的模样,不会有问题,到是估计可以借此让她收一收她的疑心。”毕竟,她会觉得,寻常人在毒发时,除了妥协,别无选择了。 “那你是否准备启程了?” 赵梓砚点了点头:“耽搁久了毕竟不好。” 傅言卿眉头微蹙:“你身子可受得了?”虽然药三通说她状态不错,可是此去益州路途遥远,她还是担心,毕竟上个月,她到了后面还会咳嗽吐血。 “我先休息两日,这样你放心吗?”赵梓砚笑了笑,歪头道。 “不放心又能如何,你总要去的。不过,左右我会跟着你,也就不必担忧了。” 听了傅言卿的话,赵梓砚似乎有些犹豫,最后看到她毫不退让的眼神,只能妥协。 两日后,赵梓砚一行四人,御马直奔益州。 而就在赵梓砚几人成功追上赵墨笺一行人时,京城的晟家却是心急如焚,原因是原本约好同乐瑶商量皇宫的玉器采购的晟雨突然同随行的阿东一起消失无踪了。 第四十六章 (乐晟)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原本那日乐瑶同晟雨定好上午辰时到碧玉阁见面,可是乐瑶一早便等着,直到辰时三刻也未见到人来,也不曾有人过来送信。 虽然同晟雨接触不到半个月,可是乐瑶很清楚她的性子,正事上十分守时,每次约好见面,绝不迟到片刻,同她那一本正经的冰块样很是符合。即使有事不能来,也一定会通知她。 等到辰时三刻,乐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也坐不住了,立刻派人前往晟家询问,结果那边秦伯顿时变了脸色,直说她家小姐卯时三刻便动了身,带着小五一同去了碧玉阁。 乐瑶接到消息顿时皱了皱眉,对着一旁安静等候的男子道:“陈林,立刻派人在城里仔细搜,一定要弄清楚,晟雨到底怎么了?” “是,乐姑娘。” 说完乐瑶又顿了顿:“重点查一下那些此次牵涉私盐的人,还有立刻备车,我要去晟家。”乐瑶神情很严肃,心里亦是有些紧张,她虽与晟雨平日里爱抬杠,总想逗一逗那冰块脸,可是之前是因着那人同样是盛名远播,心里不由起了好胜心,想要比个高低。毕竟一个与她一般在商业上颇有天赋的对手,十分难得。 而最后两人因着那对冤家的缘故,也算是成了合作伙伴,这段时间两人虽明面上争得不可开交,可是却是格外投缘,好感倍增。乐瑶更是颇为欣赏这位还小她两岁的晟家小姐,而且晟雨虽面冷,却是个颇值得深交的人,乐瑶是真心想要同她交好。如今这个时候,她无缘无故失踪,还是因着赴她之约,更让她坐卧不安,当下快速直奔晟府。 马车刚停下,乐瑶便跃下马车,朝晟府守卫急道:“在下碧玉阁掌事乐瑶,有要事同你家秦管家商量,劳烦这位大哥速去禀告。” 那位守卫也是深知碧玉阁大名,立刻应下,转身去通知秦岳。 不到片刻,秦岳几乎是小跑着出了府,也来不及多见礼,焦急道:“乐掌事,可有我家小姐的下落reads();。” 乐瑶看他年纪如此大,忙劝慰道:“秦伯先莫要着急,我来便是为此事,我们先进去谈。” 进了书房,乐瑶也没多耽搁,快速道:“我已然派了手下去查,晟家应该也派了人,京城虽大,可毕竟是皇城,想要掳人也不简单,对方必然是有备而来,且功夫不错。之前我家殿下便嘱咐过小心那些人报复晟家,因此那边一直有人暗中守着,不至于出纰漏。我来是请秦伯好好想想,晟家可还有得罪一些比较厉害的角色?” 秦伯抹了抹额头的汗,向来稳如泰山的老人此刻难掩焦虑,可见是当真把晟雨疼到骨子里了。片刻后,他摇了摇头道:“晟家经商,一贯守信重诺,虽说商场无可避免损人利益,可都是生意场的事,晟家从不赶尽杀绝,甚少惹到狠角色,除了这次私盐,我实在不知道会有谁。” 乐瑶低眉沉思了许久,复又弯腰施了一礼:“秦伯,这次是我约了晟雨,她出事我也有责任,所以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的。她也是个聪明人,既然她是失踪,那么很可能不是私盐一事牵扯的,否则他们更可能直接下杀手。毕竟,他们没胆量同晟家谈条件,所以她应该还是安全的,您千万注意身体,不要急,我立刻去安排人。” 秦伯颤颤巍巍做了一个揖:“老朽谢过乐掌事。” 正当乐瑶准备离开,瞥见书房一摞货物清单,顿时停住了步子,回头道:“秦伯,我记得晟雨说过,晟家在朔州定了一批货物,是我家殿下派人一同送回来的?” 秦伯一愣,目光落在散乱的清单上,接话道:“不错,是有此事。而且,很奇怪的是,这次那燕云十八寨竟是分毫未收取晟家的货物,素日,至少是一成。况且小姐说,燕云十八寨换了那个二当家的做主,他对小姐积怨……”说到这里,秦伯也是一僵,皱眉道:“乐掌事您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是那二当家做的!” 乐瑶摇了摇头:“我只是看到清单,突然想到这一茬。可是燕云十八寨离京城也有三日路程,天子脚下,那连牧也并非如此鲁莽之人,理应不当。不过一丝线索也不能放过,我先去派人查,秦伯让人在京城继续搜寻,以免他们未来的及离开,反而疏漏了,其余等我消息便是。” “好的,多谢。” 乐瑶匆匆忙忙回了碧玉阁,陈林他们效率很快,各处反馈都不曾有过异动,基本排除了私盐那帮人。乐瑶眼神微沉,冷声道:“这晟姑娘是殿下的一大助力,更是殿下那心尖上那位的挚交好友,你们必须要尽快找到人确保她安全无恙。还有派人去城门打听,顺便探探燕云十八寨,再者,看能否寻到魑魅魍魉,我有话问他们。” “是,我立刻去。” 到了晚上,魍魉等人总算来了,乐瑶心里已然有些焦灼,城里一丝线索也无,时间越拖,晟雨便越危险。 魍魉看着乐瑶,冷清道:“乐姑娘有何要事寻我们?” “晟雨失踪了,我怀疑是被人掳了。” “失踪,怎么会?”魑魅一愣,之前楼主可是叮嘱过护着晟家,怎么出了这么大事! “所我想问,晟家此次运货可曾得罪过燕云十八寨?”乐瑶斟酌一番,开口问道。 “得罪?”魍魉皱了皱眉:“楼主直接明言不许燕云十八寨收晟家的货物,而且,之前连牧的胞兄意图劫杀我们,还出言侮辱楼主……夫人,被楼主狠狠教训了一顿。”提到傅言卿,魍魉一时不知如何称呼,犹豫片刻仍是吐出夫人二字。 若换平时,乐瑶少不得要调笑一番,此刻却没了兴致。她倏然冷下脸,阴沉沉道:“那个色胆包天的连宋?” “正是reads();。”魑魅回了句,心里不由暗惊,这乐瑶姑娘素日不大正经,言笑晏晏地跟只狐狸精似得,此刻冷起脸到是挺渗人,果然都是楼主的朋友,不是寻常之人。 乐瑶没多说什么,立刻道:“两位可有人手可以调动,晟雨十有*被那连宋坑了。这人虽窝囊,却是一贯下流无知,他弟弟识得你楼主的威名不敢动手,这个心胸狭窄的人可不会。晟雨落在他手里,十分不妙。我也顾不得是否属实,可是必须先去看看,否则要出大事!” 她只希望那连宋只是想要出气,不是蠢到那种地步,敢对晟雨做什么,否则……一想到可能出现的事,乐瑶整个人都快炸了,径直喊陈林备马,一路疾奔,直出京城。 还未到城门口,前去打听消息的快速拦住乐瑶:“乐大人,我寻到消息,有位卖炊饼的货郎见三个男子送了一堆麻袋盖着货物出了城,因着无意间撞了他一下,他多看眼,被其中一人凶了一顿,他说看样子不是京城人。” 乐瑶抿了抿唇,甩出马鞭狠抽了下,犹如疾风一般纵马狂奔,出了城门。陈林等人立刻紧跟着打马离开,连夜朝燕云十八寨而去。 只是几人紧追慢赶,就是没能追上他们几人,乐瑶无法,只能着魍魉等人去燕云十八寨,直接找连牧要人。虽说他们并不一定愿意配合,可是连牧好歹对鬼楼十分忌惮,好歹能震慑一下连宋。 而乐瑶几人则沿着路上的蛛丝马迹寻找连宋的下落,因着乐瑶估摸着,连宋大概是瞒着连牧私下做的,万一连牧有意拖延包庇,恐怕会害了晟雨。 燕云十八寨周边几乎甚少有人烟,乐瑶动用了京城近大半的人力沿着周边村落搜查,暂且排除了他们躲在周边的可能。 一行人在燕云十八寨等了半日,连牧到是亲自下了山,他一眼便看到站在一群冷色调衣衫中的那抹艳丽张扬的大红色衣裙。随即看清乐瑶的脸,顿时眼里滑过一抹惊艳。 那女子身材高挑,一双桃花眼顾盼生情,五官精致小巧,眉间那一抹红色鸢尾花,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添妖媚风情,柔韧的腰肢,火红的衣裙,不但没有非分俗气,更添了一抹绮丽。 眼看那人一双眸子黏在自己身上,思及这人曾动过晟雨心思,他那兄弟也是下流的色鬼,顿时冷了几分,果然一丘之貉! 原本一向软语娇音的人,声音变得清冷凌厉:“连当家,你来可是带你那混账兄弟赔罪的,不知晟姑娘如今在哪?” 连牧见这番佳人如此冷凝,气场逼人,顿时收了眼光,诚恳道:“姑娘息怒,此番若真是家兄所为,我必然亲自教训,将晟姑娘好好归还。可是家兄被我以触犯寨规之由,七日前便被我赶回凉州老家,实在不可能去京城掳晟姑娘。望姑娘在好好查查,莫要错了方向,耽搁救人。” 乐瑶听了倏然笑了起来:“是么,原来如此。只是令兄腿脚可便利,神智可清楚?” 连牧被她这一笑晃花了眼,又有些疑惑道:“自然便利,也很清楚。” “那他既没断了腿,又没傻,你如何笃定他不会去而复返,私自掳了晟雨!”乐瑶神情一冷,凉凉道。 连牧眉头一皱:“姑娘有些过分了,牧某只是好心提醒,虽说我肯给鬼楼面子,可也不是任人羞辱的。” 乐瑶嗤笑一声:“好,我敬重连二当家。你既然无法笃定,乐某今日便只要一个承诺,我追那贼人至此消失无踪,连二当家好生管好燕云十八寨,不要插手我等搜寻。” 连牧正想说帮忙,乐瑶立刻道:“还有不必劳心二当家相助,我们自己亲自来,绝对不会打扰你们,只是正常搜寻。可是若有人蓄意阻拦,一旦晟雨有什么损伤,鬼楼和碧玉阁绝不会善罢甘休。” 第四十七章 (乐晟)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连牧听了她的话,脸色白一阵青一阵,最终仍是点了点头:“请便!”说罢甩袖离开。 乐瑶微微眯起眼看着他气急败坏离开的样子,低声道:“陈林,派暗枭偷偷盯着他,那可是他哥哥,即使不正大光明地帮,通风报信也是必然的。魑魅,我们分头行动,这燕山如此大,燕云十八寨总不至于只有一处据点,全部隐入山中,观察有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好。” 乐瑶吩咐完毕,伸手捋了一抹秀发,随后脚下轻挪,犹如一片火红的云朵,翩跹飘入林间,转眼间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了。 魍魉微微一怔:“乐瑶姑娘会功夫?”他看这乐瑶行走间虽轻盈,却并非习武之人那种沉而无声,且乐瑶这般娇媚柔弱的模样,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个普通商人。 陈林笑了笑:“乐大人当年可是和殿下出生入死过,怎么会是寻常女子。只不过,殿下让她经营碧玉阁后,她甚少动武,这才隐藏了起来。” 魑魅和魍魉对视一眼,也未再多说,立刻跟着进了燕山。 话说乐瑶跃入林中,便犹如游蛇一般旋上树梢,一身红色纱裙的人,静静踏在树顶,桃花眼中此刻一片冷凝的锐利之气,迅速扫过周围目之所及的区域,继续朝山上纵去。 燕山地势险峻,山脉线却并不长,可乐瑶寻了半个时辰都不曾见到一丝线索。她黛眉紧拧,闭上眼靠在树枝上,脑海中快速搜寻着燕山那寥寥几的地志记录,结合她方才看到的地形,逐一分析。如果她是燕云十八寨的人,可以在哪些地方建立据点,又有哪些既不会立刻被连牧发现,又能躲过她们的搜索。 既然是据点,二者间必然有联络,因此一个个居所间不会相距太远。她心里烦躁不安,她来得如此快是怕连宋对晟雨下手,可是如此一来,连牧纵然知晓他哥掳了人也不会承认。 可是如果想等连牧发现连宋掳了晟雨,逼他放人,怕是什么都晚了reads();。 思索间,乐瑶猛然睁开眼,吹出几声哨响,召集分散开的人,她已然大致有了头绪了。 而此时的晟雨的确过得不怎么样,本来那日是同小五一起去见乐瑶,因着顺道要去商行交待些事,所以怕耽搁时间,让乐瑶等,便和小五走了条小巷。 刚进了巷子,小五便被两个人围攻,其中一人更是带了暗器,还涂了迷药,小五被暗算,基本一个照面便被打晕了。她自幼不曾学过武艺,想要吸引人注意,却被身后一只大手用手帕迷倒了。那迷药劲头甚是厉害,一连几日奔波,她都没缓过来,至今又基本没吃什么,浑身酸痛无力,连动都困难。 勉强倚着床头,晟雨脸色有些苍白,原本红润的薄唇也是有些干裂,只是一贯冷凝的脸,依旧是面无表情。耳边嘎吱一声,沉重的脚步声响起,那让晟雨感觉作呕的人,又走了进来。 连宋神情不大好,看着晟雨抬头不过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个眼神恍若视他如无物,冷冽漠然,一下子让连宋心里恼怒万分。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晟雨,笑得狰狞:“晟大小姐可以为这还是在京城,在你们晟家么?你如今不过是我的阶下囚,仍凭我如何对付你,你也只能这般,生生受着。” 他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晟雨,伸手抚上她的脸,却被晟雨偏头避开,随即她那双犹如敛了万千冰霜的眸子斜斜看了过来,眼神亦是冷的吓人,让连宋忍不住退了一步。 可是这一步让他倍感羞辱,他紧了紧手,咬牙狠狠捏住晟雨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你是不是忘了,你如今除了求我,还能如何?好好一张漂亮脸蛋,总要摆出这副清冷高傲的样子,真是可惜了。” 晟雨挣脱不得,眼里一片暗沉,蜷在背手的手,因着无力和恼怒,努力想要握紧,却只能微微发抖。 “怎么,你以为你那些家仆会救你,还是那个小白脸会派人来?我告诉你,进了我燕云十八寨,就别想出去,要么死,要么……”说完,他不怀好意地开始上下扫视晟雨的身子,眼里俱是淫,邪之意,舔了舔嘴唇:“要么,便做我燕云十八寨的人。” 晟雨心里越发冷了下来,连宋是什么德行,她自然清楚,他弟弟尚且如此,更别提这个臭名昭著的哥哥。她一生虽说也是坎坷不平,也并非未曾遇到心思不正之人,可是她绝对无法接受,她被这样一个人侮辱,对她而言无异于凌迟。 她兀自冷着脸思索,可在连宋看来却是分外刺激他。 那日他被那小白脸打的躺了好几天,威严扫地,可是连牧却厉声警告他不许再惹事,更是要将他赶回凉州。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纵然伤好了,他却……却再也无法人道!让他几欲发狂。他不敢去找他们晦气,可是那小白脸逼连牧不许收晟家货物,必然是与晟雨关系匪浅,思来想去他这才去了京城,想要打晟雨的注意。好不容易得了手,这女人却从头到尾不曾流露过一丝恐惧软弱,只要醒着就是这副模样,让他生生觉得自己被她压着。 他额角青筋直跳,这女人这副模样当真是以为自己不敢动他,又想起自己的情况,更是没了理智,他狠狠将晟雨拽了过来,嘶声道:“我就想看看,等你躺在我身下时,你是否还能这般!” 说罢他直接扯下晟雨的外衫,将她推倒在床上。晟雨死死咬着牙,眼神依旧不带一丝波动,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决绝。 就在连宋想要继续扯掉晟雨的中衣时,屋外传来几声痛嚎,随即一抹红色直接破开窗户,朝这边卷了过来,带起漫天木片碎屑,在连宋抬起头时,狠狠甩在他胸口,同时她一把伸手扼住躺在床上的晟雨的下颌,急怒道:“松口!” 眼看她嘴里涌出一股鲜红,乐瑶也顾不得外面一群人提刀闯了进来,将晟雨揽在怀里,低头急急忙忙察看reads();。 晟雨勉强摇了摇头示意她无事,乐瑶看她只是咬破了舌头,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扭头看着地上的连宋,那眼神比刀还冷:“简直是杂碎,也不看看是什么货色,敢染指她!” 因着着急乐瑶只是通知了陈林他们,便只身闯了进来,此处距离燕云十八寨不过一里路,却是一个绝密之处,唯一的进口竟然是一片生满了绿色藤蔓的石壁。若非乐瑶发觉有一处藤蔓落叶颇多,觉得不对劲,就差点忽略了。她溜进来听着外面守岗的几人说,老大怕是今日艳福匪浅,这会儿估计在逍遥快活,顿时血冲大脑,也不管只有她一人,直接掠出去,震开守门的几个,撞进屋里。看到屋里的场景,她简直忍不住一股暴戾之气,她已然四年不曾杀人了,可是她现下就想杀得一个不留! 将软地站不住的晟雨抱在怀里,这才察觉到连方才差点被□□都无一丝表情的人,身子有些许颤抖,心里顿时有些发疼。看着眼前围了一片的人,她收了脸上的冷厉,低头对着晟雨笑地分外温柔,低声柔道:“别怕,没事了,有我在呢。” 说完抬眸看着吐了一口血,被人扶起来的连宋,顿时笑地有些阴鸷:“接下来,让你看看什么是地狱。” 晟雨被她方才那下笑得心尖发颤,原本冰冷的模样此刻显得有些呆傻,乐瑶瞥了眼,即使情况危急,她也觉得颇为有意思。 “抓紧了,闭上眼,我们要走了。”说完乐瑶快速将晟雨放下背在身后,右手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犹如一片游龙,直接闯入人群中。 晟雨被她背着,直觉身下颠簸,周围一片刀剑碰撞之声,夹杂着痛苦的嚎叫,浓重的血腥味让她颇为不适。她也不是一个软弱的人,自然不会怕的不睁眼,只是看到乐瑶出手毫不留情收割周边的人,周围一片断肢残骸,心里的震撼不是一点半点。她简直无法想象,这狐狸精一般娇媚多情的人,居然会有这样一面,就像她也没料到,方才乐瑶会笑地这般温柔。 估摸着之前连宋便得了信,此处守着的人足有二三十人,乐瑶再怎么厉害,也是荒废了许多年,再加上还要处处护着背上的晟雨,一时间还是没能冲出去。只是原本叫嚣着要杀了她们的连宋,在看到那红衣女子如此残忍血腥的杀人手法时,忍不住胆怯,推了一个兄弟挡住乐瑶转身就想跑。 乐瑶明显感觉到晟雨身子在连宋离开人群时,狠狠僵了下,顿时眉头一拧,旋身将周边人逼开,右手舞了个剑花,随即猛然拍了下剑柄,那把软件立刻一往无前直朝连宋而去,灌注内力的软剑犹如闪电,让连宋避无可避,直接被一剑穿心。 只是乐瑶没了剑,被人钻了空子,一把单刀直接砍在右臂上,幸好她闪了下,及时抽身,总算免了被断臂的风险,却也留下一道颇深的刀口,红色衣衫瞬间濡湿一大片,惊得晟雨顿时挣扎着要下来:“你怎么样?” 分明是十分担心的话,却依旧清清冷冷的,让痛得冒了一头冷汗的乐瑶,差点笑出来,莫不是这人天生就是冰块投胎的? 她逼开几个人,御起轻功迅速撤退,察觉到身上的人的着急,她扭头笑道:“不行了,我得赶紧跑了,地狱还是让陈林他们告诉那群人吧。” 晟雨看她手臂还在不断流血,只能用牙齿撕开了衣衫,给她按着,冷怒道:“你能不能正经些。” 躲着身后射过来的冷箭,乐瑶依旧调笑道:“我很正经,你这般冷冰冰的,那对混账兄弟都如此觊觎你。我生得如此娇媚可人,留下来定然是羊入虎口,自然需得赶紧逃。” 晟雨看着透过衣衫的血染了她一手,连方才都不曾变过的脸色,终是软了,眼圈也有些发红。知道她是为了宽慰她,压抑着情绪冷声回了句:“不知羞。”却还是抬了抬手臂,用衣袖替她擦了擦额头细密的冷汗。偏头打量着眼前的人,晟雨心下暗道,娇媚可人么,似乎也没错。 第四十八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乐瑶一路边打边退,幸好陈林几人来的甚为迅速,立刻将两人护在中间。陈林看两人脸色都不好,沉声道:“乐大人受伤了?” 乐瑶总算能松口气,却依旧没放下晟雨,低声道:“我先带她回去,这里交给你了,至于连牧,不必理会。告诉他,连宋是我杀的,要谈公道找我便是。” 陈林看晟雨此刻外衫都没穿,单衣也有些凌乱,顿时心下了然。只是乐瑶发觉他看晟雨,顿时皱了皱眉,转身便带着晟雨朝山下赶去。 晟雨看着她的手,忍不住开口道:“先处理你的伤。” 乐瑶开口道:“无事,我已然点了穴道,不会流血了。你衣衫都破了,跟一群男人待着不好,我们先回去。” 为了方便找晟雨,乐瑶临时派人在山脚下寻了个简单的住处,将晟雨送到那处小木屋,给她找了件衣衫,她方坐在藤椅上闭目歇息。之前背着晟雨应对一群人的围攻,内力消耗颇大,手臂上那一道刀伤虽不致命,但是流了许多血,此刻已然没了丝毫气力去收拾自己了。 晟雨看她靠在藤椅上一动不动,一贯带着妩媚笑意的脸上,此刻看不出一丝血色,苍白的厉害,顿时急了起来。她勉强提起一丝力气走到乐瑶面前,急声道:“乐瑶,你怎么了?你带药了么,我给你上药,你别这样就睡。” 大概是真的急了,晟雨那冷冷的嗓音有些许微颤,语调也有些变了。乐瑶无奈皱了皱眉,睁开眼笑叹道:“我没事,就是累得紧。你声音这么大,我哪里还睡得着。” 见她睁了眼,晟雨这才迅速将眼里的担忧敛去,低头抿嘴道:“你先让我帮你伤口清理一下,你再休息好么?” 乐瑶有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自个儿站都站不稳,如何帮我清理伤口,我没事,陈林几人应该很快便回来了。” 晟雨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没了之前的紧张,却犹如一片冰雪之地,看得乐瑶凉飕飕的。 微微张着嘴的乐瑶哆嗦了一下,皱紧眉头闷哼了一声,似乎伤口疼得厉害。 晟雨顿时没心思放冷气,急急踏出一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reads();。乐瑶见状,开口笑道:“你不要这般看我,我伤口疼,你这样凉飕飕的,我更疼。” 晟雨有些懊恼的拧了下眉,随即拖着有些发软的身子往后间走去。这木屋虽然简陋,但是因着之前是一家猎户的居处,厨房还是有的,还有一个水井。晟雨寻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木盆,打了水。 见她有些不稳地端着水,乐瑶便想站起身,晟雨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有些虚,却还没到如此地步。你右手伤了,还想干什么?” 乐瑶见她有些严肃,也不再出言调笑,看着她将水放在一旁,伸手小心翼翼替自己卷起衣袖。 这一刀砍得着实不轻,因着未及时处理,乐瑶整个右手的小臂几乎全是血。此时干涸后,与破损的衣衫粘在一起,显得有些吓人。 晟雨原本是面无表情地给她一点点揭开衣衫,等到露出伤口边缘,她那修长的手指已然微不可察地抖了起来。破碎的衣袖和凝结的血渍同伤口牢牢黏在一处,如果要清理伤口,势必要将衣服扯下来,光看着那皮肉翻起来的伤口,晟雨便能想象到这是何等的痛楚。 她额间冒起细密的汗,用湿毛巾一点点将乐瑶粘了血的小臂擦干净。原本血淋淋的胳膊一点点露出那白皙晶莹的肌肤,衬着乐瑶那红色衣衫更是显得漂亮纤细。只是,上面那一道长长的刀口生生破坏了这美感,看得晟雨心头发堵。 乐瑶看她这般,心里也不大好受,忙开口道:“就看着渗人了些,皮肉伤罢了。我带了药,你替我赶紧清理下伤口,上些药就好了。” 晟雨吸了口气,抬眸道:“药在何处?” 乐瑶见她终于不再沉默不语,迅速道:“我随身带着,在我怀里。” 晟雨微微一顿,随即探手伸进乐瑶衣襟内,四处寻了寻。乐瑶顿时僵住,板着身子任由晟雨动作。若不是面前的人手上动作很正经,脸上的表情更是正经,她都以为她在耍流氓。 不过也只是短短数息时间,晟雨便将药拿了出来,揭开瓶塞,低头闻了闻。味道带着股清香,应该是上好的金疮药。放下药瓶,晟雨低头看了看她的伤口,抬头道:“会很疼,你先忍一忍。”这一句话她的嗓音竟是破天荒带了丝温柔,加上她独属的清冷,竟透着股别样的滋味,让乐瑶一时间晃了神,然而正在此时,右臂传来一股剧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晟雨快速将药到了上来,撕了条白布迅速替她包扎好,动作快得一点也看不出她之前那虚弱模样。 乐瑶咬着牙,闭了闭眼,最后苦笑道:“这下真是疼。” 晟雨没说话,捏了衣袖给她擦了擦汗,半晌后才闷声道:“为何要弃了剑去杀连宋,你这胳膊差点就……” 乐瑶看着她,随后笑了笑:“若我不杀他,连牧有太多借口保住他。他那般对你,不杀他,你怕是会耿耿于怀。” 晟雨喉咙动了动,低声道:“这又如何呢?” 乐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当时闯进屋里时,她便想杀了他,看到连宋逃走,身上这人的反应,她更是毫不犹豫将剑掷了出去。她低着头似乎在思考,随后扬起脸笑得颇为明艳:“我这个人颇为挑剔,让我喜欢的人不多,现在想来,除了我家那九殿下,你算是第二个。” 晟雨直直看着她,最后却是低下头,许久后,看着倦意浓重的人,低声道:“我多言了,你先休息。” 屋里床铺并未收拾好,乐瑶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着弦找人,实在是累的厉害,不到片刻便歪着头睡着了。晟雨盯着她看了许久,起身拿了件衣衫给她盖上。 陈林几人匆匆忙忙赶回来时,正要说话,晟雨回头扫了几人一眼,缓缓摇了摇头,陈林一愣,随后看到乐瑶,这才点点头闭口不言reads();。 晟雨缓缓站起身,走出木屋,施了一礼,清冷道:“在下谢过几位救命之恩,此事因我而起,乐瑶累得狠了,有什么事,我想我可以和几位一起商量。” 陈林和魑魅皆都清楚晟雨在赵梓砚那里的地位,毕竟是心尖尖那位的好友,也不是普通弱质女流,因此都应了下来,几人走远了一些,将燕云十八寨此刻情况细细说了一遍。 这厢晟雨被救了出来,只剩下如何收尾了,而赵梓砚和傅言卿也已经追上了运送军饷的大部队。 傅言卿身份不大适合留在这一群人中,赵梓砚只能嘱咐玄淸和无言护着傅言卿直接去益州,自己趁着暮色掩护,悄悄在一行人驻扎宿营时,于半夜时分,溜进那个“九殿下”的营帐。 司乐本在帐中休息,到了夜里突然察觉到有一股旁人的气息,顿时惊醒过来,睁开眸子便看到一抹人影立在她床旁,刚要发作,那人抬起手对她做了个手势。司乐定睛一看,顿时翻身下床,单膝跪下,压低嗓音惊喜道:“殿下。” 赵梓砚伸手扶起她,对她笑了笑。 翌日一早,赵墨笺便早早起了床,整理好衣冠,她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帐篷,目光微微一暼,对着薛祁道:“中丞大人,我们耽搁太久了,今早起程吧。” 薛祁犹豫了一下:“可是九殿下似乎身子不大好。” 赵墨笺冷冷一笑:“我虽心疼她,可是军饷必须尽快运到益州,若因她一人耽搁,到时父皇恐怕会怪罪,而且,贻误军情,你我就是千古罪人。” 薛祁连忙低头道:“属下不敢,这就去吩咐启程。” 薛祁转身欲要回营,却撞上刚走出帐篷的赵梓砚。今日的她穿了一身云纹滚边的白色锦袍,腰间束了根白玉腰带,脸上透着股病弱的苍白。原本就生的有些柔美淡雅的人,此时更多了分风流雅致,到让薛祁有些失神,这九殿下怎么有些不大一样了? 赵墨笺看到她时,也是微微愣了下,随即却是冷下脸道:“总算看起来好些了,不知梓砚觉得,是否该启程了?” 赵梓砚低低咳了几声,点了点头:“皇姐说的是,启程吧。” 随后赵墨笺以加快行程为由,弃了马车,所有人一同骑马赶路。薛祁骑在马上,看着赵梓砚白着脸的模样,思及薛恒的话,凑过去低声道:“殿下可还好?” 赵梓砚偏头看了他一眼,展颜笑道:“中丞大人有心了,我好得很,不过总要让有些人觉得我不大好,不然多生事端。” 她的坦率让薛祁有些惊讶,看了看前面不断催促的赵墨笺,再看看气定神闲的人,想起他叔父的话,顿时心下了然。抱了抱拳,薛祁亦是笑笑,催马离开。一拨军队浩浩荡荡朝益州赶去,铿锵的脚步声伴随着盔甲撞击的声音,在空旷寂寥的官道上,汇聚成一曲激昂乐章。 赶了一日路,赵墨笺为了显示与将士同甘共苦,赵梓砚所得口粮仅仅只有两块硬邦邦的馕,还有半水囊的水,又说怕引贼人注意,不许打猎生火。这馕本来烤的酥软,可是经过一路奔波,变得僵硬不堪,赵梓砚这个尤为严重,泡了水才能勉强下咽,看得薛祁都有些受不了。赵梓砚却一脸无所谓,她出任务时,经常几日没吃过一顿热饭,只是难免要饿肚子。 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赵梓砚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忍不住有些想傅言卿了。正在此时,赵梓砚察觉到帐篷微微一动,一道纤细的人影闪了过来,赵梓砚翻身坐起来,却见本该离开的傅言卿,皱眉看着她,一句话没说,只是从怀里掏了个布包给她。 赵梓砚耸了耸鼻子,有股肉香味,顿时哭笑不得。 第四十九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只是不得不说,她现在很开心。赵梓砚伸出手没有接布包,却是将傅言卿拉了过来,随后环住她的腰,撒娇一般抱着她不动。 傅言卿放松身子任她抱着,低声凑到她耳边道:“可是饿坏了?今日你一日都是吃那些东西,我带了鹿肉,刚烤好的,你吃点。” 赵梓砚抬起头,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她,笑眯眯道:“你一直跟着我?”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自顾自打开布包,那股肉香味顿时浓郁起来,看着赵梓砚不由自主挪了下眼,随即依旧看着自己,傅言卿眼里不由带了层薄薄笑意,却依旧严肃道:“不跟着你,看你被她欺负么?之前才折腾了一顿,再这般,也不怕坏了身子。”说着将已经仔细切好了的鹿肉喂进都快咽口水的人口中。 这鹿肉是傅言卿看到赵梓砚中午吃那泡的软塌塌的馕时,让无言特地去猎的。鹿肉肉质细嫩,口感很好,再加上傅言卿这鹿肉并非粗制滥造,不但撒了盐巴,还在表面烤出一层酥皮。也不知涂了什么,带着股酸甜的口感,十分美味,让吃了两个白水泡馕的赵梓砚吃得眸子都睁圆了。 傅言卿看她这副贪吃的模样,笑意渐浓,在一旁继续喂着。赵梓砚吃得开心,偶尔也捡着好肉送到傅言卿嘴里。两人坐在铺着的床铺上,吃得甜蜜安静。 等到赵梓砚吃完,傅言卿替她擦了擦嘴,目光瞥了眼地铺,示意赵梓砚睡觉,毕竟赶了一天路,很辛苦。 赵梓砚看着她,闷闷道:“卿儿,你要走了?” 傅言卿看了看外面:“嗯,无言在等着reads();。”说完她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赵梓砚的肚子:“我会跟着你,免得它被虐待,又不听话了。” 赵梓砚定定看她,随后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微苦道:“可你走了,它便不听话了。” 傅言卿眼神微微闪烁,手底下触及的地方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心跳,还有些柔软,让她耳朵有些发热。 她收回手,低声咳嗽了一下,强做镇定道:“我会陪你一起去益州,等有时机,我便会来看你。” 赵梓砚也就是黏黏她,自然明白不可能让傅言卿陪着她,万一被发现了,危险的还是傅言卿。 赵梓砚点点头,乖巧地看着她。傅言卿发觉,自从那日她们经历那一场后,赵梓砚越来越乖了,就像现在,这般看着她,惹的她这颗四十多岁的心,忍不住软成一滩,探头在她嘴角亲了下,随后快速掠出帐外。 赵梓砚抿了抿嘴,愣了许久后,嘴角勾了起来,轻轻摸了下唇,翻身滚到床上,开心非常。 赵墨笺虽然总有意无意针对赵梓砚,可是赵梓砚本来就不大在乎这些,再加上有傅言卿偷偷给她送吃的,晚上还可以同她撒娇黏一下,她倒是开心的很。 而且随行的人不少,大家对她和赵墨笺之间的一些矛盾几乎都心知肚明。赵梓砚生得好看,又因着实际上甚少被当做皇女养,同那些将士相处,远比赵墨笺来的亲和,经常同他们谈天。偶尔趁着赵墨笺不注意,和他们喝点酒,哪怕是喂马刷马这些事,她也干得稀松平常,甚是得那些士兵喜欢。 虽说怕表现的太过,让赵墨笺责难,但是平日里都会偷偷留给赵梓砚一些松软的干粮,到了驿站,床铺也收拾的远比其他人好。 这天中午赵墨笺难得同意让人出去打猎,等到猎好的东西烹煮妥当,负责做饭的火头军,偷偷给赵梓砚留了只兔子的前腿,趁人不注意塞给赵梓砚。那人不过二十多岁,原本是先锋营的护卫长,只是因着此前得罪长官,一再被排挤,最后调到这当伙夫。 赵梓砚这几日几次给他解围,他心里甚为感激,又察觉赵墨笺故意针对赵梓砚,这才想方设法改善她的伙食。 赵梓砚看他将兔腿塞给自己,随后结结巴巴道:“殿下……您好几日不曾吃过油荤,这个您偷偷藏好!” 看着赵梓砚一脸惊讶的模样,他一张泛黑的俊脸都红了,快速躲入哄抢着吃肉的士兵中。 赵梓砚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看着手中烤的喷香兔肉,不由想起傅言卿,眼里笑意更是无比柔和。为免被人注意,她只能起身回了营帐。 此时距离益州也只剩三日路程,一路上因着军队的威慑,除了同连云山的叛贼起了冲突,基本一路安稳。而且益州城这些日子也是平静的很,军情回报时,皆无异样,所以赵墨笺并未急着赶路。 这夜,赵墨笺的营帐中烛火久久未灭,赵梓砚掀开营帐,依旧屏退守候的护卫,随后静静地看着暮色中那一抹光亮。 许久后,灯火依旧,只是赵梓砚却有些心不在焉,傅言卿今晚还没来,难道是因着赵墨笺还未歇下?还是出什么事了? 心里一但开始着急,赵梓砚更是没了休息的意思,索性盘腿坐在营帐边,盯着远处一片昏暗的山丘。不到片刻,赵墨笺的灯灭了,随即一个人影悄然掠了进来,他身手灵活,很快避开巡逻守卫,靠近赵墨笺的住处。 赵梓砚眉头一挑,眼里带了丝淡淡笑意,若没猜错,赵墨笺如今是对永帝宝藏,势在必得了? 低头垂了垂眸子,赵梓砚准备起身入帐,却看到了一抹纤细身影落在她身边,顿时眸子一亮reads();。 傅言卿扫了眼四周,同赵梓砚一起进了营帐。赵梓砚惊喜地看着她,眸子一瞬不瞬的。 傅言卿挪了挪身子,随意道:“我没带吃的。” 赵梓砚:“……” 看她那愣愣的模样,傅言卿偏过头又加了句:“你今日吃过肉了,多吃了不好消化。”这语气让赵梓砚觉得有些怪怪的,她看了她许久,随后回过味,低头轻笑起来。 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傅言卿,她颇为无辜道:“我并未吃,原本记着你给我带的定然比这好吃,我特意留着肚子的。” 傅言卿一僵,动了动嘴唇不知该说什么,眼神也有些懊恼。她原本见那些士兵对赵梓砚颇为尊敬,很是高兴,看到有人偷偷给她送吃的,更是放了些心。只是那人送完肉,那模样,怎么都觉得像是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一个大男人,经历许多血腥厮杀,居然还脸红,偏偏赵梓砚最后还笑得那么……宠溺。她当然不是因着不舒服了,才不给赵梓砚带吃的,可是的确有些影响,以至于越发觉得自己荒唐。 夜色虽重,可赵梓砚还是将她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笑意越发浓重,却依旧可怜巴巴道:“卿儿,我有些饿。” 傅言卿颇为歉疚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再去给你做一点。” 赵梓砚自然不会让她离开,微微上前一步,轻声低喃:“我说的不是吃的。” 余下的话语并不清晰,低喃的轻语消失在唇舌间,只余下品尝温热湿濡的甜腻时的声音,伴随着情意渐浓时,鼻息轻轻间压抑的低喘。 傅言卿抬手环住赵梓砚的腰,身前的人洋溢着年轻人的热情,又带着一丝青涩,温柔而细腻,带给傅言卿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刺激和火热,沉迷而缱绻深情。 傅言卿突然觉得很想看看她,迷蒙中她睁开了眸子。满室的夜色。此刻遮挡不住她窥探自己爱人的目光。眼前不断在纠缠自己的人,此刻微阖着眸子,往日里带着一股光芒的墨眸被掩盖,那卷翘的睫毛因靠的近有些模糊,却犹如暗夜的蝴蝶,羞涩起舞。漂亮的脸蛋此刻没有平日的沉稳内敛,也没有故作调笑时的腹黑,而是犹如初尝情滋味的少女,敛着红晕透着神醉,干净美好的让傅言卿心头跳的越发激烈。 闭上眼,轻轻抚着赵梓砚的后脑勺,傅言卿一点点滑动着手指,触上她发烫的耳垂,带着股凉意的手指此刻颇为刺激,赵梓砚瑟缩一下,低低自鼻腔溢出一声低哼。随即她睁开眼,却是偏了偏头,让傅言卿喘息一番,接着已然火热的嘴唇,亦是轻轻含在傅言卿的耳侧,随后一点点自脖颈轻吮而下,虔诚而缠绵。 .傅言卿被她这般动作,脑袋很快便成了一团浆糊,只能在心里暗自思忖,赵梓砚天赋异禀,颇会举一反三。 身上越来越热,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急切,傅言卿低低叹息,咬着嘴唇极力维持最后一丝清明,这里可不是好地方,擦枪走火,很是有风险。 不过在她想要出口阻拦时,在她身上点火的人却突然停住。赵梓砚看自己不知何时已然和傅言卿纠缠到榻上,而她此刻手指已然要解下傅言卿的腰带,顿时手指一缩,眼里有丝慌张。不过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赵梓砚压着有些低喑哑的嗓音轻声道:“对不住,我有些……” 傅言卿到是摇了摇头,虽然也有些羞涩,却仍是故作冷静道:“我先起意的。” 赵梓砚低头在她脖颈处闷笑,轻轻的震动,合着有些灼热的呼吸,让傅言卿有些难耐,不过她倒是很快抬起头:“卿儿是见色起意?” 傅言卿白了她一眼,毫不客气道:“我若是见色起意,你便是蓄意勾引了?” 第五十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赵梓砚听罢笑得越发愉悦,凑过去低低道:“能勾引到你,我甚是荣幸。” 傅言卿脸有些烫,捏了捏她的脸颊:“可惜了这么美的脸,皮怎么这般厚?” 赵梓砚有些不依不饶,凑过去蹭她:“你再摸摸,却是哪里厚了?” 傅言卿忍着笑,轻轻推了她一把:“胡闹,都把我闹得正事都忘了。” 赵梓砚伸手圈紧她:“什么正事?” “方才鬼楼的人来寻你了,说是有要事要通知你。恰好遇到我,我便让他们先回去了。”傅言卿谈及正事,便认真了许多。 赵梓砚点了点头:“可是幻影山庄那事办妥了?” 傅言卿转过头疑惑道:“你晓得了?” 赵梓砚低头把玩她的手指,低声道:“你来之前,我见到有人偷偷进了赵墨笺帐中,我想着,这般隐秘地来寻赵墨笺,此行中唯有永帝宝藏一事了,而且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只是永帝宝藏,你准备如何打算?”傅言卿眼里带了一丝暗晦之色,沉声道。 赵梓砚察觉到傅言卿情绪的变化,微微一顿:“赵墨笺想要找到永帝宝藏,但又不想上报朝廷邀功,究其原因便是不信父皇会立她为储君。而且再加上二皇兄势力不弱,如果两人最终撕破脸皮,这永帝宝藏,便是她极大的优势。” “所以呢?” 赵梓砚眸子眯了眯:“连她都不信父皇,更何况我。而且,我所打算的是,即使最后皇位真的落在赵墨笺手里,我也会强行拿过来,所以永帝宝藏,我势在必得。” 傅言卿眼神颇为复杂,低头无声叹了口气,随后轻声道:“我知道了。”随后她皱了皱眉:“可是赵墨笺一旦得不到永帝宝藏,势必也不会任由别人得到,除非你彻底同她和陛下翻脸,不然最终的赢家是陛下。” 赵梓砚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所以我特地给了她一份半真半假的藏宝图reads();。” “你的意思是让赵墨笺找一份假的永帝宝藏?”傅言卿信心猜到什么,可是又觉得不可思议,犹豫道。 赵梓砚揽着傅言卿的手微微一紧,轻声道:“卿儿你知道,对么?” 傅言卿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提永帝宝藏的事,可是她之所以知道的那么清楚,原因有些荒诞,而且赵梓砚远比她想象的快速,当她提及永帝宝藏时,赵梓砚差不多全知道那些藏宝图的下落了,一时间说与不说都变得难以取舍。 可等到她们真的入了永帝宝藏,那些藏宝卷不但帮不了她们,更会置她们于更危险的境地。如果赵梓砚想要永帝宝藏,那么她势必要告诉她一些本不该知晓的东西。 如今赵梓砚既然说的清楚,又隐隐察觉到些什么,傅言卿自然不打算再瞒着,她转过身子认真看着赵梓砚:“想来,幻影山庄庄主同你说过,永帝宝藏有两处藏宝地,对么?” 赵梓砚眸子微睁,随后低声道:“是。” 傅言卿微微低下头,随即笑道:“那么,你应该也晓得了永帝宝藏的三份藏宝卷,到底指向何处了?” “是,幻影山庄的庄主,他的祖辈便是其中四名大将中的一人。只是这么多年了,他已不在意永帝宝藏落入谁人之手,只不过为禀存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遗命罢了。”之前赵梓砚本来只打算算计一把赵墨笺,让她空手而归,但是通过和姚青山谈判,她有意无意猜到一丝端倪,姚青山也算大气,并未否认,最后更是出于和鬼楼交好的目的,透露了这个隐秘。赵梓砚这才决定,用这个藏宝卷给赵墨笺下套。 待赵墨笺寻到那个故意设下的假藏宝洞,怕是损失颇大,她再着人从益州递奏折弹劾赵墨笺私寻永帝宝藏,欺君罔上,让他二人生嫌隙,无异于一箭双雕。 可是她虽猜到傅言卿对永帝宝藏了解不浅,却也没料到她竟是远比自己知道的多。 傅言卿点了点头:“梓砚,若你信我,这事你便不必再费心去查探了,到时候我自会安排妥当,好么?” 赵梓砚有些复杂地看着她,许久未说话,最后低声道:“我自然信你,只是,我有些好奇,卿儿为何晓得那么多,之前却不肯对我透露?” 傅言卿见她有些失落,伸手轻轻捏住她的手指,温声道:“这事我现下还不知该如何同你说,当时晓得你在寻永帝宝藏时,你已然有了线索,三份藏宝卷你也快寻齐了。我有些犹豫该怎么说我知晓这一切,原本你若不打永帝宝藏的注意,我是不想提及的,可如今你做了决定,自然会遇到那些危险的东西……所以我……” “所以你才告诉我的?”赵梓砚拢着眉,看着眉眼间泛着丝苦涩嘲意的傅言卿。 “可我还是对不住你,让你去找姚青山要那份藏宝卷。”这事压在了傅言卿心里许久,原本重新睁开眼的那一天,傅言卿便做了打算,这辈子至死不会再向人透露一丝有关上辈子的事。毕竟在她看来,她的存在已然是违背了天命,太过离奇。午夜梦回时,她时常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更怕她的存在会改变许多本来很好的轨迹,尤其是同她牵扯最深的赵梓砚。 可是她已然把赵梓砚的人生改变的一塌糊涂,原本冷面阴郁地不近人情的九殿下,如今变得这般暖心可人,又如此隐忍深情。她害怕本来那个埋葬了赵墨笺数百属下生命的宝藏,最后会落在赵梓砚头上。所以她更希望赵梓砚不要掺和进去。 但如今赵梓砚同赵墨笺来了益州,已然同上世变得不同了。赵墨笺的益州之行提前了两年,还多了赵梓砚,她担心赵梓砚也会被牵扯进去,因此,只能尽可能让赵梓砚知晓那里的一切。对于之前的欺瞒,无论出于各种顾虑,是她不好,毕竟如今赵梓砚是她的爱人,她们理应坦诚。 赵梓砚听她道歉,忙摇了摇头:“我没怪你,我只是怕你有事瞒着我reads();。你说那些事你不愿提,自然是有缘由,你告诉我,我便不再问,只是,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当年她还小时,便发现傅言卿藏了许多东西,心思重的绝非是早熟二字可以解释的。那时夜里她偷偷跑来看她时,几次都遇到她夜里做噩梦。虽说她警觉,醒的快,可是梦中说的那些话,当时赵梓砚不大明白,如今回想起来,似乎同西南王府有关,而且那字里行间,更像是预示西南王府最凄惨的下场。 当时她在傅言卿眼里,总能看到如同现在她提起永帝宝藏时的神色,带着逃避的苦涩。 傅言卿抬眸看着眼里带着疼惜的赵梓砚,勉强笑了笑,最后轻轻抱住了她:“谢谢你。” 赵梓砚神色轻松了许多,便同傅言卿闹了起来,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卿儿若当真要谢我,亲我一下便好了。” 傅言卿笑啐了她一口:“无赖。” 话说赵梓砚这边即将赶到益州时,乐瑶估摸着瞒着傅言卿她们不大好,毕竟晟雨出事,跟她疏忽有关。之前不说是怕两人操心,如今晟雨安然回来了,说了也就是有惊无险了。 嘱咐陈林送信给赵梓砚后,乐瑶便启程回了京城,毕竟这里是燕云十八寨的地盘,万一连牧暗中下手,也是颇为危险。 不过陈林到是说,连牧当时脸色虽然十分难看,但是姿态却很低,也不知后来晟雨同他说了什么,不但没追究损失的十几个兄弟,还道了歉。 乐瑶听罢到是有些诧异,不过依旧按照之前的决定赶回了京城。 因着胳膊上的伤口很深,在路上便看了郎中,那个边陲小镇的郎中看了乐瑶的伤,咋咋呼呼,一边给她包扎,一边摇头道:“姑娘这是遇到了强盗么?这下手实在太狠,这刀口,再偏点,姑娘的右臂都要被崭了!” 乐瑶挑了挑眉,心道这郎中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眼力到不错,抬眸看了下一直皱眉听着的晟雨,见她脸色又变了,方轻笑道:“大夫您也太夸张了,刀口虽深,连骨头都未伤到,哪里会断了臂。” 那郎中竖目瞪眼,本来想要理论,却在看到乐瑶的眼色时,生生咽了下去,哼了声道:“两位姑娘可是姐妹?” 乐瑶微愣,随即笑道:“您说呢?” 郎中捋了捋胡须,打量片刻摇了摇头:“不像,虽说二位都生得颇为标志,可是这性子着实迥异,不过我看那姑娘颇为紧张你,这才问了问。” 晟雨听罢嘴唇动了动,却是没说话,只是在乐瑶看过来时,别来了眼,冷脸不语。惹得乐瑶低头掩笑。 那郎中看了看,随后仍是严肃道:“虽说未伤及骨头,却是损了筋骨,这伤口又这么深,怕是要留疤了,这几日万莫要随意乱动,也不要提重物,不然伤口感染了,或者裂开了,更是难以痊愈。”那郎中说完也有些叹息,这般漂亮的姑娘,留这么一道疤,可惜了,不过幸好是手臂,倒也不算太坏。 “我晓得留,多谢大夫。”乐瑶本来不愿那郎中多言,可是人家显然是好意,也不好怪罪,只能赶紧告辞。 一路回京城,晟雨虽然一直替乐瑶端茶递水,照顾颇为周到,却一直未多说话,让乐瑶颇感郁闷。 回了京城后,乐瑶阻止晟雨送她回碧玉阁,开口道:“秦伯怕是很担心你,你先回去看看,我和陈林回去便好。” 晟雨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转身朝晟府走去,乐瑶站在原地看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失笑地摇了摇头:“还真这么干脆地走了,当真是块冰疙瘩。” 第五十二章 - 重生之卿心付砚 - 时微月上 晟雨回到家后,秦伯一早便在门口等着,看到晟雨后,忍不住老泪纵横:“小姐,你总算回来了!那个畜生有没有对你怎样,哪里伤着了?” 秦伯此刻见到晟雨,也没了往日的稳重,上前急急忙忙察看她有没有受伤。 晟雨摇了摇头,眼里也有些酸意,开口道:“秦伯,别担心,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秦伯放下心后,这才拉着她絮絮叨叨:“你知不知道,可把秦伯吓坏了。之前便接到乐掌事送的信,说你快回来了,这才让秦伯心里好受了些。这次真是多亏了她,为了寻你费了许多心思,还把你安然无恙地带了回来。秦伯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对了乐掌事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秦伯眼里满是感激,却没看到晟雨在他提及乐瑶时,眼里情绪有些波动。 晟雨听他问话,嗓音略微有些低沉:“她受了伤,回府了。” 秦伯一愣:“受伤了?伤得可严重?是被那些混账伤的?” 晟雨抿了抿嘴:“是因着护我。” 秦伯愣了下,随即忙开口道:“那我们得去看看她,这次着实欠了人家大人情。小姐怎么没先同乐掌事回碧玉阁,让人家自个儿回去了?” 晟雨自幼是秦岳带大的,对于自家小姐的脾气,他知道的一清二楚,虽说因着自幼的变故,性子有些冷,总是冷着脸,可心里却是软得很,尤其是对她好的人,更是掏心掏肺。可是却也养成了一副死不开口的性子,即使心里担心,怕也是冷冰冰的。 果然晟雨听了秦岳的话,脸色有些奇怪,目光有些游离,却是淡声道:“她让我回来,免你担忧。” 秦岳看她隐隐有些闷,笑地越发慈爱:“小姐的性子我最是清楚,不过乐掌事同你年纪相仿,待你又很好,想来小姐很是感激她reads();。只是她不比苏姑娘同你相识许久,你待人家这般冷淡,怕是让人家以为你不待见她。” 晟雨眉头一皱,冷声道:“她若真这般,便不值得相交。” “是,是,理虽如此,难免人家会失望,你说对不对?” 眼看秦岳跟哄小孩似得,晟雨耳朵有些发红,这些她怎么不懂,原本是想着回了家,好好找秦岳商量,如何答谢才更好,结果一来秦岳便戳穿她,让她有些挂不住。 可现在一想的确不大妥,乐瑶胳膊还伤着,她却一言不发径直回了家,怎么都不好,于是这下脸色更是冷了。 一个人闷了许久,晟雨最后还是开了口:“那秦伯你说,该如何才好?” 秦岳见晟雨罕见地开口求助,更是笑眯了眼,看来自家小姐待乐瑶的确是上心了。提到如何答谢,秦伯立刻道:“乐掌事受了伤,自然得好好补补,秦伯待会儿做道汤,小姐去看乐掌事时顺便带上,这样显得亲近,心意也诚。过几日她好了些,你待她过来,秦伯给她下厨,寻一桌好菜。” 晟雨颇为微妙地看着他,波澜不惊道:“秦伯,当年认识阿瑾,你也是说下厨。” 秦伯做菜自有一绝,味道绝不比那些酒楼差,以至于也成了他引以为傲的事,在晟雨的朋友面前更是乐于展现。傅言卿认识晟雨至今,都把秦伯的菜品吃了个遍,如今又轮到乐瑶了。 被自家小姐毫不留情地拆穿,秦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正色道:“的确要补补,受伤很损元气的。” 晟雨点了点头:“嗯,汤是要做,不过谁做就要再商量了。”说罢慢悠悠进了府门。 秦伯在后面回过味来,惊讶道:“小姐莫不是要亲自下厨!” 晟雨没有回他,自顾自入了府。 乐瑶回了碧玉阁后,被阁内众人强制要求休息,百无聊赖后,便待在屋内看书。 当晟雨过来时,被下人带到房山敲门进去时,便看到乐瑶穿着一身白色纱裙,斜躺在软榻上。她微微曲着身子,在腿上摆了本书,因着右手不能动,便用左手翻着书页,正在看书。 她历来爱穿一身红,张扬艳丽,配上她那性子和柔媚的长相,着实十分勾人。这还是晟雨第一次见她穿白色衣服,她这般慵懒地躺着,却又全神贯注地看书,风情妖娆中莫名多了几分闲散的书卷气,虽然矛盾,却透着股别样诱惑,让晟雨一时间愣在原地,没能挪开眼。 原本听到敲门声,乐瑶以为是丫鬟进来了,可半晌未听到动静,便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到晟雨时,眸子里微微闪过一丝惊喜:“你怎么过来了?” 晟雨提着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淡声道:“不是伤了,怎么不休息反而看起书来了?” 乐瑶放下书,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此刻并未穿罗袜,一双白生生的玉足便悬在床沿边,晟雨瞥了一眼,只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心蓦地乱了几拍,忙别开眼。 “他们不许我干活,一个人闷在这里无趣的很,你呢?这次也是受惊了,怎么不歇着?”乐瑶见了她闲显然心情很好,笑眯眯道。 晟雨将食盒打开,将里面依旧微微烫手的汤盅端了出来,缓缓道:“你这次为着救我,受了伤,秦伯很是感激,想着要好生谢谢你,让我特意送了汤过来。是现做乳鸽汤,用碳火细细煨炖的,特地加了党参枸杞,对你的伤有好处,你可愿尝尝?” 乐瑶看得一愣,却见她强自镇定,话里行间只提秦伯,分毫不提自己,不觉觉得有些好笑。起身走到桌边,看着收拾的很是利落的汤,闻着味道很是不错reads();。不过却仍是有些哀怨地用左手托了腮:“原来是秦伯让你来的,我就说,你之前头也不回地走了,定然不大想理会我。哪里会特地给我送汤。” 晟雨听了手下动作一顿,转头看着她,欲言又止,随后闷声道:“汤我做的。” 乐瑶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显然没料到会是晟雨亲自下厨,可是她这般表情显然让晟雨下不来台。 她伸手端起汤,冷声道:“不过看来乐掌事也不大想喝,我还是倒了。” 乐瑶一惊,忙伸手去拦,只是习惯性用右手,顿时闷哼了一声。晟雨脸色一变,忙上前压住她的手,颇为紧张地卷起她的衣袖,仔细看看绷带缠着的地方,见没有血色渗出才松了口气,却是皱眉道:“不晓得右手伤了?” 说完又觉得错在自己,又低声补了句:“对不住。” 乐瑶摇了摇头,左手立刻接下她手里的汤:“哪里不想喝,既是晟雨你亲手做的,毒,药亦不可辜负。” 说罢像是害怕她真倒了汤,笨手笨脚地用左手舀了汤往嘴里送,只是动作急了,左手又不大顺手,撒了一些在桌上,嘴角也沾湿了。晟雨忙掏了手帕给她擦了擦,怕烫到她,只是回过神犹如被火撩了,快速缩了回来,别扭道:“你慢慢来。” 乐瑶也是怔了怔,难得脸上露出一丝红润,低头自顾喝汤。 看她喝了不少,晟雨才清了清嗓子道:“能喝么?” 乐瑶扑哧笑出声:“莫不是你都不确定能不能喝,就送来给我了?” 晟雨理了理衣袖,硬着嘴道:“秦伯说,心意难得,手艺不必强求。” 乐瑶有些哭笑不得:“还好,晟雨你心灵手巧,心意很好,手艺更是不错,这汤很好喝。”乐瑶夸得很认真,眸子里带着浅浅笑意,到让晟雨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乐瑶很捧场地将汤喝个精光,还颇为回味的舔了舔嘴唇,晟雨没发觉自己嘴角竟是带了丝笑意,随后她认真道:“过几日等你伤好了,秦伯让你去我府上,他给你下厨。秦伯手艺很好,我也算是跟他拜的师,不知你愿不愿赏脸。” 说完她抿了抿嘴,补了一句:“这也是我想邀你去的。” 乐瑶笑着歪了歪头:“佳人想邀,焉有不从。” 在整整经过一个月的紧急行军,运往西北边境的军饷终于入了益州境内,益州行道督察史率领一千军队亲自到蜀道栈道相迎。 进去蜀地腹部,连绵不绝的都是高耸入云的山脉,地势陡峭险峻,一条栈道绵延纵行,深入腹地,两边的绝壁气势恢宏,显得大气得很。 赵梓砚等人骑着马缓缓前行,直到看到那一干气质冷硬列队整齐的益州守卫军,才挥手停了下来。 行道史陆威快步上前,撩开下摆,恭敬跪下,朗声道:“益州行道督察史陆威,见过七殿下,九殿下!” 赵墨笺轻轻颔首:“陆大人请起,这一路行军将士们都是人疲马乏,有劳陆大人率人护送军饷,快马加鞭通知萧将军,告知三军,粮饷已到,明日便可犒劳三军,以振军心。” “下官遵命,还请两位殿下先行回驿站行馆歇息,我立刻便去!” 御起轻功站在栈道峭壁上的傅言卿,目光环顾着这一片栈道,眼神有些虚无,许久后她才看着一身紫色蟒袍的赵梓砚,微微笑了笑。这里上一世便是这人的天下,进去蜀地不过一年,便将蜀中经营的铜墙铁壁一般,让赵墨笺再也没能对她威胁半分,这里合该是这人的福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